《我给大猫当奶妈》 一只毛绒绒 乔安娜独自行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不时左顾右盼,弧度圆润的耳朵四下转动,密切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是一只脖子上有一块漂亮的玫瑰状斑纹的雌性花豹,眼眸明亮,身材匀称,头部圆润,刚成年独立两年,正在迎来一生中的巅峰时期。 与矫健强壮的身体素质不符,她并没展现出丝毫年龄优势带来的骄傲和自信,反而阴沉忧郁地耷拉着眉眼,皮毛乱糟糟地纠结成一绺一绺,从头到尾每根毛上都写着‘丧’。 仔细看看,不难发现她腹下有几处不正常的肿胀,毛发间透出的皮肤隐隐发红——显然,她正处于哺乳期。 一般而言,哺乳期的母花豹会相对固定地待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将新生的幼崽藏在枯木、石缝等隐蔽的角落,外出捕猎也不会离开太久。 而乔安娜已经在多数同类会选择瘫在树上呼呼大睡的白昼,离开原本的居住地独自行进了上百公里。 她之前住的是个有水有树物产丰富的肥沃山谷,溪边的草地里住着一大群脑满肠肥的野生禽类,往里一钻,就会有一两只慌不择路的傻鸟撞到嘴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填饱肚子。 到了资源紧缺的大草原上,生活一下就变得艰难了起来。她捕猎技术不精,抓不到跑得飞快的羚羊和成群结队的角马,即使偶尔有幸遇见一只落单的老弱病残,也会因为不适当的犹豫而错失良机。 好在花豹不挑食,甲虫都能当糖豆一样嘎嘣嚼了。她一路抓鱼、偶尔从胡狼牙缝里捡半只田鼠,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比起吃的,安全更是一大严峻的问题。一只游荡的花豹对其他食肉动物而言是无声的威胁和挑战。加上正当雨季,动物们都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繁殖期,不仅非洲野犬和狮子追着咬她赶她,连护崽的母狞猫都会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给她一爪子。 不过就算被逼得爬到树梢上,看着树下一圈血盆大口瑟瑟发抖,乔安娜也从没后悔过放弃领地外出流浪的决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雄性互相竞争有限的资源,雌性则替优胜的雄性生下幼崽,让更优秀的基因得以传承,这是大自然延续了千万年的生命的法则。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不想给杀害自己孩子的雄豹生崽子! 去他的本能! ——是的,乔安娜并不是一只纯正的野生花豹,她的内在,其实是名在现代社会正常成长生活的普通女青年。 虽说稍微有一点点大部分人都难以理解的心理问题,但总的来说三观还是相当端正的,野生动物的丛林法则对她而言压根不成立。 曾经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从没想过,继变成了一只带崽的大猫、深陷绒毛地狱之后,她还会亲身体验到涨奶的感受! 涨奶!而且是一二三四……数不清的一排奶|子!! 没了幼崽的定时吮吸清空,乳腺涨到极致,开始发酸甚至发痛,可谓身心的双重折磨。 酸痛混杂着毛发不顺的瘙痒,着实难受,乔安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老半天,英勇就义般一闭眼,低下头去舔自己的下腹。 她过久没有仔细理毛,刚刚下口,舌头上的倒刺竟硬生生卡在了打结的绒毛里,满嘴都是毛,鲜明的触感让她差点当场崩溃。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猛地一甩头,呸掉被硬扯下的一簇毛,狂奔向最近的水塘。 一头扎在水里漱了一会口,空气中的微妙变化让乔安娜察觉了不对。她警惕地抬起头,看见几百米开外几头躁动的成年非洲野水牛。 非洲野水牛体重可达700-900公斤,脾气暴躁,攻击性极强,脾气上来逮谁顶谁,是草原上的“五巨头”之一。战斗力差距从体型就能看出来,乔安娜一向不敢惹这位大佬,就近飞快窜上一棵不算细的树,谨慎地伏低身子。 看上去野水牛的目标并不是她。长着犄角的肉山们冲进一片灌木丛,暴躁地跺着蹄子来回走动。 突然,随着其中一头甩动脖子,一团土黄色的东西被挑飞出来,在空中发出细幼的哀嚎——竟是一只猫科动物的幼崽。 非洲野水牛向来与狮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前两天夜里,占据了这片领地的狮群趁黑袭击了牛群,再天亮时,留下的只有一具白森森的牛犊骸骨。 经年累月的积怨就此再度爆发,几头公牛找到狮群藏匿幼狮的地点,毫不犹豫地了报复。 乔安娜第一次亲眼看见食草动物袭击食肉动物的幼崽,既惊讶又不忍,但出于几天下来心惊肉跳的经历培养出的求生欲,还是谨慎地留在了原地。 幼狮被单独留下,照顾它们的雌狮不可能离开很久。而事实证明,她对危险的预感是正确的。 大概两分钟后,三只母狮出现在远处的高地,嗅到风中不详的气息,飓风一般急冲下来,咆哮着扑向袭击者。 此时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刻,她们不再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女猎手,而仅是愤怒的母亲。 赶走水牛后,母狮们匆忙折返回来查看孩子们的情况,随着焦急而温柔的呼唤,几只小狮子战战兢兢地从灌木丛底下跑出来,依偎到母亲和阿姨们的脚下。 九只幼狮,只有三只幸存。 水牛群还在近处徘徊,唯一能彻底制服成年野水牛的雄狮无法及时赶来增援,母狮们悲愤、痛苦,却又无可奈何,残酷严峻的现实甚至让哀悼都过于奢侈。为了避免相同的悲剧再度发生,她们不得不丢下夭折幼狮的尸体,尽快将剩下的孩子迁到别处。 乔安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情复杂,思绪万千。 目送狮群离开,而水牛群也逐渐走远,她下了树,鬼使神差的,走近了那片灌木丛。 相似的遭遇令她对母狮的悲恸感同身受,但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她居然不合时宜地觉得……美味? 她一时间僵立在原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真成了一头货真价实的食肉猛兽。 乔安娜还沉浸在人类理智与野兽本能的天人交战中,一具尸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发出猫叫般的痛苦哼鸣。 她被吓得原地一跳,惊恐地瞪着诈尸的小狮子。 幼狮也闻到了陌生掠食者的气味,挣扎着翻身站起,甩了甩脑袋,往远离危险的方向蹒跚两步,又无力地栽倒回地上,却仍竭力张开前爪炸起毛发让自己显得大而强壮,皱着鼻子冲乔安娜发出奶声奶气的嘶叫。 超凶! 乔安娜不是很想挑战劫后余生的幼狮的警惕,故作识相地退开。 还没走出几米,她听见身后传来有东西砸在落叶和枯草上的坠物声,虚张声势的哈气戛然而止。 回头一看,幼狮侧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知觉。 空中已有被死亡吸引而来的秃鹫盘旋,食腐动物马上就会在周围聚集,如果置之不理,那幼狮绝对难逃一劫。 乔安娜踟蹰着,两只早夭的幼崽的记忆跳了出来,在她脑海里不断反复回放。她称不上一个称职的大猫母亲,不愿陪玩,抗拒舔舐乃至接触,而它们仍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依赖她,从不计较她的忽视和粗鲁,蹒跚着追逐她的脚步,被她推开也会兴高采烈地再扑上来,仿佛她是它们幼小的生命中唯一的意义与无上希望。 它们尚未见识到这雄伟壮阔的大千世界,便草草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乔安娜终究还是心软了,折返回去,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地上的幼狮。 幼狮一动不动,唯有微微起伏的肚皮还带着几分生的迹象。 乔安娜没有办法,调整半天,咧开嘴,用牙尖的一小点衔住幼狮的后颈皮,伸长脖子,保持着尽量不触碰到对方的毛的别扭姿势,把幼狮带到了一段距离外的另一处灌木丛。 她守在旁边趴了会,幼狮再次一跃而起,“哇呜哇呜”挥爪乱叫试图吓退劫持者,突然闻到近在咫尺的奶香味,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两下,凶恶和疑惑在小小的毛脸上纠结成一个复杂的表情。 乔安娜看着好笑,难得没触发过度的心理不适。 幼狮发了会愣,饥饿打败警惕,循着乳汁的香气找到饱胀的乳|房,一口咬住,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 第一下,是痛。第二下,还是痛。 乔安娜“嗷”一嗓子,差点一爪把不客气的小崽子蹬出去,可随着那有力的吸吮,困扰了她快两天的胀痛得到些许缓解,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没舒服上几秒,腹部被乳牙衔咬的刺痛停了。 只见幼狮咳嗽两声,头颈平伸,喉咙绷紧,将吃进去的乳汁原封不动吐了出来。 它看上去相当痛苦,两只前爪收在胸前,不自然地弓着背蜷缩着,不断咳嗽干呕,偶尔过电般抽搐两下。 ……咋回事?狮子不能喝豹奶?还是说一天没喝奶变质了? 乔安娜差点以为自己一口毒奶把狮奶死了,吓得动都不敢动,呆呆看着幼狮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徒劳又无助地挣扎,土黄的短毛被糊得脏兮兮的。 好在幼狮逐渐缓过劲来,翻了个身,吃力地抬起头,像是怕她担心一般,偏过脑袋蹭了蹭她的肚子,侧脸的短毛像把柔软的小刷子,扫在过于敏|感的肿痛皮肤上。 乔安娜浑身一震。 真的…… 好…… ……好可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福利,收藏每满整百有加更掉落~ 这么可爱的毛绒绒不带一只回家吗ovo 以上福利已过期,v文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 c336.icu。m.c336.icu 两只毛绒绒 乔安娜有严重的绒毛恐惧症。 有什么比一个绒毛恐惧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了毛更可怕呢? 当然是发现自己不仅长了毛,还有了两个毛绒绒的小崽子。 最初近距离看着自己的前爪,乔安娜都能浑身僵硬到几近晕厥。更别说肚皮底下还有两只出生不久的小豹崽,眼睛还没睁开,毛量倒是旺盛,小老鼠般嗯哼着在她身上拱来拱去。 她一度自暴自弃,想冒险试试能不能死回去,可便宜崽子明显无法离开她独立生活,怎么说都是两条鲜活的小生命,隐隐作痛的良心让她最终还是认命接受了喜当妈的事实。 要不怎么说母爱是一种奇妙的强大力量,茹毛饮血在补充营养奶孩子面前成了不值一提的考验,帮助排泄也做得顺理成章,虽然一天要漱个十几遍口,鸡皮疙瘩经久不息,但好歹是把崽子们拉扯到了能圆滚滚遍地跑的年纪。 乔安娜不清楚舔毛是不是猫科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从没给自己或两只崽子理过毛,但崽子们路都走不稳就会舔毛,把彼此清理得干干净净油光水滑后又来舔她。 她真的怕了它们边舔边蹭最后滚成一团的坏习惯,借口要捕猎溜出门,晃荡了一圈,抓了两条鱼填饱肚子,再慢悠悠地折回去,就看见了一只陌生的公花豹。 雄性花豹的领地会与多只雌豹的领地重合,乔安娜撞见过两次自己领地的大地主——九成是她便宜崽子的便宜爹——而这只雄豹,比原本的领主更加年轻、健康、体格健壮,有足够的资本夺下这片领地。 他大概也这么做了,因为他耳朵上还带着崭新的撕裂创伤,却大大方方占据了被乔安娜当成家的歪脖子树,见乔安娜返家,骄傲地伸了个懒腰,跳下树迎过来。 乔安娜呆滞了有一阵,才后知后觉地辨认出对方叼着的那具血|淋淋的小尸体究竟是什么生物。 她的幼崽,会在树荫下嬉戏打闹、孜孜不倦地以肢体语言表达对她的亲昵的两个小崽子,就这么成了雄豹权利更替的牺牲品。 她先是为食肉猛兽对同类也毫不留情的凶狠残暴感到心惊,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直将她对绒毛条件反射性的排斥畏惧烧得一干二净。 顾不上对手比自己大了一整圈,她竖起颈后的毛发,绷紧肌肉,抬爪就给了放下幼崽尸体凑过来准备舔毛向她示好的雄豹一巴掌。 即使是公花豹打架,互相之间也会留有余地。雄豹没料到这妹子出的并不是打情骂俏式的喵喵拳,粗壮有力的肉掌带着尖利的爪子,以十成十的力道呼到他脑袋上,直接把他扇懵了。 他一脸懵逼地挨了几下,伤口重新撕裂的剧痛唤回神志,赶忙向后跳开,背起耳朵,咧嘴皱鼻,从喉咙里发出威慑性的低吼。 乔安娜仍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追过来挠他,他被迫还手,雄性的力量轻易便占了上风。 “你这娘们是不是疯啦!”他把狂躁的雌豹按到地上,只感觉脸上和耳朵生疼,有温热黏稠的液体顺着脸往下淌,有一滴落到腿上,鲜红。 不用想,肯定是破相了。 乔安娜挣扎了两下,发觉自己被压制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只壮年雄豹体重将近雌豹的两倍,只要对方想,完全可以轻易撕开她的喉咙。 但这只雄豹没有。他的目光一度凶恶狠戾,最终却只是忿忿地低头舔了舔左腿内侧自己的血,踏着乔安娜的脚掌上外露的尖爪悉数收回爪鞘。 他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夺得一块风水不错的领地。每一只健康的雌性都是宝贵的资源,他有耐心等她走出丧子之痛、做好新一轮的孕育准备。 乔安娜会乖乖改嫁生二胎吗? ——当然不! 当天下午,她趁着雄豹打瞌睡的空隙,带着满腔悲愤与不甘,悄然离开了还留有幼崽气味的伤心之地。 胖揍了同类一顿又果断开溜的乔安娜万万没想到,她还没决定好今后何去何从,就在几百公里外捡到了一只全新的小毛绒绒。 狮子共同抚育幼崽的群居习性很好地培养了‘有奶就是娘’的观念,吃完一顿吃了吐吐了吃的艰难的晚餐,幼狮彻底放下了对乔安娜的敌意,在乔安娜衔着它替它涮洗满身呕吐物的过程中毫无怨言,还在被放下之后扭过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乔安娜的鼻尖。 小小的圆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胖乎乎的身子,配合上土黄毛色间点缀的褐色斑点,乍看之下跟一只正在甩水的花斑猫别无二异。 光就这么看着,还是有点可爱的……等等!有话好好说!保持距离我们还是好朋友! 乔安娜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度很快就被抖完水的幼狮朝她靠过来的身子吓没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朝后退了一大步,幼狮蹭了个空,踉跄着重新站稳,歪过脑袋奇怪地看了看她,不以为意地再度向她靠近。 没走出几步,它左爪绊右爪,咣叽一下栽了个跟斗。 幼狮一脸懵逼地爬起来,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两只前爪,朝前迈步。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不听它使唤,看着前腿忘了后腿,想到后腿顾不上前腿,越走越乱,很快又被自己绊了一跤。 它坐在地上,顶着满脑袋的沙土草叶发了会呆,没能像以往受挫时那样得到及时的舔舐安抚,顿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小狮子,委屈地哼哼唧唧起来。 乔安娜居然从它的目光中读出了无声的谴责,良心隐约一痛,无奈地走过去,低下头。 感受到长辈的体温,幼狮瞬间原地满血复活,完全忘了上一秒的伤心难过,乐呵呵地抬起前爪抱住乔安娜的脖子。 被小小的猫科动物乖巧又亲昵地来回磨蹭,软和的绒毛搔着鼻尖,对于热衷于吸猫的人而言,可能人间天堂不过于此。 但乔安娜只想问:她能不能一脚踢飞这坨毛球?? 当然这也仅是想想,她的良知不容许她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生命下手。 乔安娜留在捡到幼狮的地界等了大半天,没能等到狮群去而复返,想来应该是非洲野水牛的袭击让母狮们引以为戒,另寻其他安全的安身之所。 她不得不带上幼狮,循着气味一连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才追上迁移的当地狮群。 意外被狮群遗漏的小可怜,侥幸命大逃过一劫,在好心人……呸,好心豹的帮助下追寻百里,回归家庭,母子团聚,皆大欢喜——剧本她都想好了,真情流露感人肺腑,隔壁大妈都听哭了。 所以她万万没料到,狮群竟然不接受这个失而复得的幼狮。 猫科动物的嗅觉不亚于犬科动物,乔安娜猜测是不是因为幼狮身上沾染了她的气味,带着幼狮去狮群停留过的地方打过滚,又试了一次。 结果母狮们挨个闻了闻幼狮,犹豫了几分钟,明显认出是自己的幼崽,却还是把它丢下,相携走开了。 乔安娜不清楚原因,也许是她的气味没清干净,也许是狮群不愿意养育不健康的幼崽——水牛袭击时幼狮的脑袋可能受了伤,让它短暂晕死过去,被狮群落下,还留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这几天幼狮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时不时惊厥昏迷、走路都走不稳了,但喝奶时还会突发呕吐,浪费了不少乳汁。 不过她不愿死心,多试几次,说不定就勾起母狮们的母爱了呢? 被她一连丢下两次,幼狮学机灵了,被放下就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巴不得跟块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 “我不是你妈!”她把幼狮扒开,示意远处树下趴着的几头母狮,“那才是你妈,快,自己去。” 幼狮被动地顺着她的力道走出去几步,等她一收爪,立马扭过脸,一头撞回她脚下,打定主意只认她。 如此推搡纠缠几回,乔安娜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走开,准备自己去把母狮们引过来。 一只成年花豹一跃三米轻而易举,她打定主意要走,幼狮自然是追不上的。 身后突兀地传来稚嫩的嚎叫,带着无助和焦灼,声声泣血:“妈咪!” 可能是因为物种隔离,发音在乔安娜听来怪腔怪调的,可确确实实是在喊“妈”没错。 这些天饱受病痛困扰,幼狮比起初被捡到时瘦了一圈,一身土黄色的短毛乱七八糟地支楞着,独自站在毫无荫蔽的空旷草地上,空中高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阳光夺目刺眼,更显得那小小的身影单薄脆弱,无措而孤独。 在半个月前,也有两只小小的毛绒绒,眼睛还没睁开,只能四爪贴地像蜘蛛一样艰难地爬行蠕动,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冲她唤:“妈妈!” 乔安娜的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软成了一汪春水。 留下就留下吧,不就是养一只小狮子嘛。当夜,她看着心满意足拱在自己腹下吃奶的幼狮,这么想。 花豹养狮子又怎么了?《狮子王》里面的辛巴还是被疣猪和猫鼬带大的呢。 大概这是上天额外赠与她的、补救来不及挽回的遗憾的机会? 幼狮吃饱了,恋恋不舍地松开嘴,依恋地蹭了蹭奶妈的肚子。 浑身僵硬的乔安娜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很离谱。 ——这绝对是上天对她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还有一更。 c336.icu。m.c336.icu 三只毛绒绒 收养的幼狮是只小雄狮,乔安娜干脆直接给他起名叫辛巴,用名字寄予厚望。 狮子的自愈能力很强,辛巴的脑震荡慢慢康复了,随着他身体状况的恢复,乔安娜渐渐发现,养育一只小狮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成年雄狮体重可以超过200公斤,是一只成年雌性花豹的两倍多。辛巴虽然年纪不大,但胃口已经不小,一日三餐带下午茶和夜宵,乔安娜必须加倍补充营养才能有足够的乳汁喂饱他。 这下草原上的禽类鱼类和昆虫可遭了秧,小动物们奔走相告:最近有一只流浪的母花豹哦!带着一只长得像狮子的幼崽啊!每天不干正事光抓零嘴啦! 大型猫科动物的主食是中大型食草动物,包括且不限于羚羊、角马、水牛、斑马等,大口吃肉才能充分满足一天活动的能量所需。但乔安娜连长了毛的啮齿类都尽量敬而远之,更别说其他足够大快朵颐的猎物,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正常花豹用来塞牙缝的小生物。 从早忙到晚,运动又加剧了热量消耗,她愣是在食物丰富的雨季活成了几乎一刻不停才能堪堪果腹的豹中劳模。 好在辛巴恢复健康,能被带上树安置在树枝上——没多少会威胁幼崽的生物会爬树,高处的枝叶比低矮的灌木丛隐蔽安全不少,花豹养母得以更放心地外出觅食。 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辛巴总归不是小花豹,现在还小暂时没事,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发好动,加上飞快增加的体重,不可能一直待在树上。 这时候就要感叹一句狮子结群生活的智慧了,幼崽一起养,捕猎轮流去,安全有保障还不用担心断粮。 独居的单身妈妈乔安娜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接着继续为将来的生存发展想办法。 之前乔安娜为了把辛巴送还,刻意让母狮追着赶了她几次,大概是不爽她的没事瞎挑衅,母狮们扭头就向当家的雄狮告了状,她算是彻底上了当地狮群的黑名单。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包括辛巴的小命——着想,她决定离开这片地区,找个地势稍好的位置,建立相对固定的新领地。 ——当然,周围不住公花豹的那种。 一只母花豹带着一只狮子长相的幼崽,近期成了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不过考虑到花豹万物皆可嚼的不挑食习性,倒是没什么动物胆敢凑近围观。 辛巴的体力仍然支撑不起长途跋涉,一路上基本是乔安娜硬着头皮叼着他走过来的,他省下的精力无处发泄,便都用在了调皮捣蛋瞎胡闹上。 乔安娜懒洋洋地趴在一截枯木上休息,累得连尾巴都不想动弹哪怕一下。辛巴在她旁边,独自一只也玩得很嗨,一会衔树枝啃草皮,一会把乔安娜的尾巴抱到怀里又抓又挠,糊了乔安娜一尾巴口水,一会又跳起来,蹦跶着与空气斗智斗勇。 虽说活泼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脑震荡搞坏了脑子,但见他上蹿下跳,浑然不觉疲累的模样,乔安娜看久了都觉得累,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跟跳跳虎似的。” 辛巴停下动作,歪了歪头,问:“什么是跳跳虎?” 乔安娜这几天为了自己的清净,得空就会给辛巴讲故事,听辛巴这么问,解释道:“就是和你一样喜欢蹦来蹦去的老虎。” 辛巴认真地想了一会,又问:“什么是老虎?” 这就有点尴尬了,草原上又没有老虎,怎么跟小崽子解释另一个大陆板块上的物种? “身上有条纹,很大只,很凶。”乔安娜尽可能简略地形容了一下,“叫声大概是——嗷!” 辛巴看上去很喜欢‘超凶’这个形容,奶声奶气地学着她的声音:“嗷~” “是不是很凶?”他问了一句,努力做出捕猎的姿势,前爪压低,屁股却还高高翘着,小尾巴激动地甩来甩去,发出‘凶悍的老虎’的吼叫:“嗷~” ……完了,有点可爱啊。 乔安娜把脸埋进前爪之间,竭力压抑自己被萌得乱颤的心肝。辛巴还以为她真的被自己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乔安娜的耳朵腾一下立了起来。 好的,过敏疗法成功。 她用爪子把辛巴拨回地上,挥挥爪子:“自己去玩吧,别跑太远了。” “好!”辛巴干脆地应了,一边嗷嗷叫一边连蹦带跳钻进旁边的草丛去了。 乔安娜直起身子扫视一圈,确认周围不存在会威胁幼狮安全的危险,又趴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这边在争分夺秒享受闲暇时间,那边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闲着无聊的某些生物盯上了她。 乔安娜正安然闭目养着神,听见有禽类拍打翅膀接近的声音,接着尾巴骤然一疼,吓得她原地蹦起两米高。 回头一看,一只黑不溜丢的鸟站在她身后,黑黝黝的小眼睛看着她,狡黠又得意。 ……咋回事儿啊大兄弟? 乔安娜无言地跟黑鸟对视了一阵,刚伸出爪子,对方便有所感应般迅速振翅飞走了。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她遇见的是乌鸦,一种热衷于撩闲其他生物并以此为乐的高智商鸟类。 她本准备把这事当做一个普通的小插曲随意揭过,趴回原位,毛都没捂热乎呢,那黑乎乎的小混蛋又来扯她尾巴,又赶在她伸爪报复之前开溜。 如此反复三四次,她脾气也上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趴好,闭上眼睛,实则竖着耳朵,听到翅膀扑棱声接近的同一秒,一跃而起,身子在半空中拧成九十度,匕首般的尖爪从爪鞘中弹出,挂住黑鸟的羽毛,接着往下一掼。 开玩笑,真当她这么久的野鸡白抓了? 她按住那只用命撩拨花豹的黑鸟,愉快地吃了顿送上门的鸟肉加餐。 乔安娜正在从嘴里一点点往外吐咽不下的羽毛,就听草丛里辛巴的嗷叫一顿,化为明显带着紧张和焦虑的尖声呼唤:“妈咪!!” 她意识到养子大概是遇上麻烦了,起身窜进高草丛,循声寻过去。 没走几步,辛巴如闪电般从草里跳出来,躲到她身后,哆哆嗦嗦地靠在她的后腿上。 另一道影子紧跟着一跃而出。 来者与狗差不多大小,身体敦实,背部扁平,上灰下黑,两只几乎看不出来的耳朵平贴在头侧,小眼睛里闪着机敏的光,鼻子圆顿,爪子粗壮而锋利——赫然是信奉生死看淡不爽就干、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暴躁‘平头哥’蜜獾。 多了乔安娜这个靠山,辛巴胆子又壮了不少,探出头,‘凶悍’地冲蜜獾吼:“嗷~” 要说‘平头哥’怎么是‘平头哥’,见到比自己大了几倍的母花豹也丝毫不露怯,挥舞着两只前爪,声色俱厉地与辛巴对吼,甚至作势要往前扑咬。 辛巴果断怂了,一头扎进乔安娜腹下,只留两条后腿在外面,尾巴尖瑟瑟发抖。 乔安娜记得长成这样的鼬科动物大多有化学武器,奇臭无比。她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仅是龇了龇牙以示警告,便领着辛巴转身离开。 可惜蜜獾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揭过,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打定主意要给胆敢挑衅自己权威的幼狮一点教训。 乔安娜又想起了刚才那只被她填了肚子的流|氓鸟,同样是黑乎乎一只,怎么做人……做动物都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吗? 说真的,不能因为自己长得黑,就自暴自弃去混黑|道啊! “听着,辛巴,有些动物不能惹。但要是遇上不依不饶的无赖,你只能选择——”她猛地转身,对着黑灰相间的小无赖兜头就是一巴掌,同时继续道,“揍他。” 蜜獾被有力的爪子扇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四爪扒地勉强找回平衡,晕晕乎乎下本能地释放出臭腺的气味。 乔安娜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毫不犹豫叼起辛巴就跑,一口气冲出上千米,这才放缓速度,把辛巴放回地上。 “有些动物不能惹。”她强调了一遍。 辛巴用力吸着新鲜空气,心有戚戚地蹭了蹭她。 母子两个走走停停,傍晚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炸雷伴着闪电撕裂天幕,顷刻间下起倾盆大雨来。 乔安娜喂饱辛巴,把辛巴藏进一个能避雨的树洞,自己则短暂离开去找东西填填肚子。 冒雨觅食不是什么好体验,更别说在瓢泼的雨势里看见似曾相识的分层身影。 乔安娜最初以为又是那只在作死的道路上策马奔腾的恶臭的小无赖,追了这么远来寻仇,不愧是社会一哥。 不过你豹姐也不是好惹的!她恶狠狠地想,管它有毛没毛,老娘今天大不了把这货当臭豆腐嚼一嚼咽了! 她气势汹汹地上前应战,哪料到凑近了细看,那长得像蜜獾一样的生物竟是……一只落单的猫科动物幼崽。 乔安娜的怒火卡在一半,被雨一淋,散得一干二净。 大猫孤儿年年有,她碰上的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小猎豹出来啦w c336.icu。m.c336.icu 四只毛绒绒 这只幼崽皮毛间黑色的斑点尚未长开,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背上一层斗篷似的浅灰毛发,上下分层,因此乍看上去极似蜜獾。与彪悍的伪装毛色不同,幼崽的正脸小巧,一条黑色的泪痕从内眼角延伸到嘴角,更显秀气妩媚。 腰细腿长眉清目秀,能长这么一副好欺负的模样的,只有大猫中的小白脸——猎豹了。 大雨掩盖了气味,小猎豹误把走近的花豹看成了久去未归的母亲,忍不住跑出藏身的高草丛迎接,没曾想等来的却是陌生的死神。 它和两个兄弟已经有一阵没进食,兄弟们相继因为饥饿死去,它也饿得骨瘦如柴,被豆大的雨点打得瑟瑟发抖,却仍强装凶狠地朝来者嘶嘶哈气,徒劳地希望能吓退对方。 对方显然不吃它这一套,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盯着它一阵,血盆大口劈头盖脸而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热气哈在她的脖子上,给她过低的体温带来几分暖意。 接着后颈一紧,她被衔了起来。 临时增员,树洞是待不下了,乔安娜把新捡到的小猎豹带到了临时营地附近的一个岩洞里。 她跟小猎豹面面相觑,等了半天,见对方浑身滴着雨水,伶仃的四爪僵立着,冻得抖成筛子都完全没有要自己甩毛的意思,心想怕不是捡了个自理能力有问题的小傻子,认命地伸爪把小猎豹搂过来。 小猎豹是真的小,又干又瘦,她两三下就把对方全身飞快舔了一遍。 毛差不多干了,冷风被她挡住,可小猎豹仍在发抖,乔安娜想了想,毛都舔了还救不回来,未免有些亏,于是蹭过去一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那冰冷的小身躯。 不消一会,腹部传来被乳牙衔咬的刺痛。 会吃东西还好。乔安娜松了一口气,想,既然是女孩子,就先叫艾玛吧。 等艾玛稍缓过劲,乔安娜折回树洞把辛巴也接了过来。辛巴凑近嗅了嗅从天而降的妹妹,直觉以对方的瘦弱并不对他构成竞争威胁——狮子与猎豹,差不多是相扑选手与短跑健将的区别,体型差距在幼崽时期就能初见端倪了——于是打了个哈欠,把艾玛拱到一旁,霸道地占据最宽敞的中间位置。 小艾玛则表示……不敢动不敢动。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缩成一团装睡或者说装死,实际上心虚得快尿了。猎豹可以说是大猫们中的底层,花豹和狮子都会猎杀猎豹,小猎豹出生没多久就能记住并辨认天敌的气味。她不仅被一只母花豹带回窝,还碰见一只隐约带着狮子气味的‘小花豹’,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虽然乔安娜喂她吃了奶,但在正常大猫的观念里,花豹收养猎豹就像猎豹收养瞪羚幼崽一样,是绝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认为,乔安娜估计是想把她留着给幼崽当捕猎练习的猎物。 qaq还不如直接把她吃掉! 毕竟年幼,之前还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在荒野里待了不短时间,艾玛又惊又惧地胡思乱想了一小会,感受着身边辛巴暖和的体温和平缓的呼吸,竟也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对这一切暗流涌动毫无察觉的乔安娜在洞穴的外侧趴下,用身躯替两个幼崽挡住外面的冷风和被吹进来的雨滴。她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却没空想其他多余的事。 因为意外,她失去了两只幼崽,短短几天后,命运又悉数还了她两只。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乔安娜着实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为难,仿佛为了映照她心境的复杂,接下来的几天,天色一直没放晴,暴雨连绵不断。 动物们四散而逃,纷纷找地方避雨,笼罩在阴沉天色下的草原空空荡荡,非洲野水牛和河马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雨幕中,低着头无声地与豆大的雨点角力。 乔安娜抽空出去逛了几圈,雨水的干扰让她的视觉嗅觉几近失灵,河流涨水,鱼的背脊也隐没在起伏的涟漪中,几次均是无功而返。 营养供应跟不上,她的乳汁一天比一天稀薄,表现到实质,就是两个幼崽愈发激烈的争食冲突。 一开始时,辛巴只是习惯性用爪子去推艾玛,被乔安娜训上两句,也就不甘不愿地哼哼两声乖乖让位了。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容忍很快戛然而止。 幼狮一开餐就迅速霸占了最好的位置,一边狼吞虎咽地吸吮乳汁一边挤开同样循着乳汁气味凑过来的艾玛,身子一横,借助体格的优势,把乔安娜的腹部挡得严严实实。 艾玛原本也是一窝幼崽里最强壮的一只,但力量悬殊,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小山似的辛巴。 听见艾玛委屈的鼻音,正在脑子里画饼充饥的乔安娜回过神,发现了小猎豹的困境。 她提示性地唤:“辛巴。” 辛巴充耳不闻,岿然不动。 乔安娜只好弓起背,用爪子把横在自己肚皮底下的幼狮摆正。 艾玛在她的鼓励下再度靠近,吃空一个乳|头又急吼吼换了另一个的辛巴不乐意了,挥舞着小爪子,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走开!这是我的!” 艾玛的鼻子上被他尖细的爪子划了个豁口,血渗出来。她想起自己‘储备粮’的处境,心里一虚,捂着鼻尖再不敢上前。 辛巴一直以来表现得就像个乖巧的小猫,乔安娜第一次见他展露出这么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猎豹,她有点心疼,语气也跟着严厉了起来:“辛巴,艾玛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这么自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辛巴不知道什么叫自私,他的直觉告诉他,妈妈的奶喂饱他都有点困难,如果再分掉一些,他就可能会饿肚子。他必须争夺最好的资源,长得更强壮,才能确保被母亲放弃的几率最低,进一步赢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固执地重复:“我的!” 乔安娜扭身去叼不听话的养子,被准确卡住命运的后脖颈,辛巴不得不松了嘴,前爪在空中软软地虚抓两下,眼睁睁看着食物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气沉丹田,接着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仿佛在经历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 乔安娜还以为自己咬疼他了,赶忙把他放下来,扫视一圈,确认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 辛巴仍在抽抽搭搭地呜咽,行动却不见迟缓,下一秒便迅速窜回原位,继续含住乳|头吸吮,大有一种头可断血可流晚饭不能丢的气魄。 乔安娜无奈,只得先等他吃完,鼓着滚圆的肚子重新变回以往单纯无害的模样,追着她的尾巴扑咬玩耍,才招来艾玛,让养女进食。 雨下了两天三夜,除了饭后的一小段时间,辛巴看见艾玛靠近乔安娜的腹部,都会想方设法把她赶开。而几乎所有辛巴不注意的时候,艾玛都守在乔安娜的肚子下,耐心地挨个尝试,榨干每一滴刚生产出的乳汁,饶是如此,她依然时常饥肠辘辘,恨不得能啃石缝里的青苔充饥。 两天下来,花豹养母和两只幼崽都消瘦了一圈。 好在第三天清晨,雨停了。乔安娜钻出岩洞,伸个懒腰舒憋了太久的筋骨,感觉胃都饿得失去了知觉,下腹的乳|房更是干瘪塌陷。 她急需补充营养,大量的、丰富的蛋白质。 花豹很少在白天捕猎,不过她和幼崽们都等不及了。 她顺着风里的水汽找到了附近的一个水塘,伏在草里扫视四周,有小群的斑马和羚羊在塘边喝水,水塘对面有两头亚成年的流浪雄狮,一只长着深色条纹的鬣狗,一只胡狼。 雄狮们刚抓到一只斑马,埋头吃得正欢,条纹鬣狗和胡狼隔了一段距离观望着,伺机捡漏。 确认他们短期内顾不上她,乔安娜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原打算到水塘边上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顺便在丰茂的水草里捡点鸟蛋,一阵风吹来,处在下风的她突然闻到一阵极其香甜的气味,口水一下就下来了。 她贪婪地深深吸气,顺着味道的来源望过去——是那只被开膛破肚的斑马。 食肉动物与人的嗅觉不同,人类闻起来腥臭恶心的新鲜血肉,落在现在占了花豹身体的乔安娜的鼻子里,不亚于丰盛的满汉全席。想想自己将要吃的鱼和鸟蛋,她顿时生出不少在五星饭店干啃馒头的索然无味。 正巧这时,一群长着环状尖角的黑脸羚羊逐渐朝乔安娜这边移动,其中一对母子埋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浑然未觉地离危险越来越近。 乔安娜几近本能地锁定了其中的小羚羊,再蹲低了点,耳朵向后倒伏,遮住耳根显眼的白斑。 放风的羚羊发现了脱离群体的母子,提醒性地叫了一声。猫科动物追逐活物的条件反射瞬间成为行动主导,乔安娜如离弦的箭般从草丛里疾射而出,扑倒了正要逃跑的小羚羊,一口咬上咽喉。 小羚羊绝望地蹬着腿,发出稚嫩的哀鸣。 细碎的绒毛在舌尖和唇吻上扫来扫去,乔安娜一阵恶寒,下意识就想松嘴。 因为自己本身的挣扎和她的迟疑,小羚羊的脖子上被尖牙豁出一道口子,热烫的鲜血喷进她嘴里。 鲜美的滋味刺激着味蕾,乔安娜眼里寒光乍现,又收紧了将要放松的牙关。 咬下去的前一秒,她又看见了近处的母羚羊。 骚动的转角牛羚群在她得手没多久后就停了逃跑的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长着斑点的掠食者,冷静又冷漠。 只有小羚羊的母亲刨着蹄子,不安地原地踱步,望过来的目光哀戚。 人类的同理心让乔安娜对羚羊母亲的绝望感同身受,但是下一秒,她又想起岩洞里苦等她喂食的两个虚弱的幼崽。 辛巴和艾玛因为意外失去了亲人,她捡到他们,成了他们的母亲,也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诚然,她可以把这只小羚羊放了,去抓鱼掏鸟蛋啃虫子,但那些都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找,最后吃到嘴里的也基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她和幼崽们都饿了三天,急需补充能量,而鲜肉可以快速提供高质高量的蛋白质和维生素等营养物质。 看看眼前这个,现成的、营养丰富的、美味可口的…… 她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那只悲恸的母羚羊,用力咬断了猎物的喉管。 小羚羊抽搐着,渐渐不动了。 乔安娜松开紧咬的牙关,生疏却果决地撕开猎物大腿上的毛皮,啃食下面尚有余温的脂肪和肌肉。 她用牙齿扯下肉片,舌头一卷,囫囵吞吃下腹,血糊了满脸也浑然未觉。 此时此刻,她与其他一切为了生存而杀戮的野兽并无二异。 作者有话要说:申签被拒,叹气。 卑微写手在线求收藏评论,小天使们看看我呀! c336.icu。m.c336.icu 五只毛绒绒 乔安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小羚羊的两条后腿和小半颈背,饥饿带来的烧灼感渐缓,这才有空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雄狮们捕获的斑马引来了秃鹫和兀鹫,而盘旋的食腐鸟类又让另一些动物闻风而动。 最先赶到的,是恶名昭著的鬣狗。 跟对岸专职捡漏的独行侠条纹鬣狗不同,新来者是乔安娜最眼熟的斑鬣狗,擅长成群结队打家劫舍的一帮家伙。 这次来的鬣狗有三只,不敢贸然招惹对岸那两头虽然是亚成年但——根据猎物判断——打几只鬣狗绝对没问题的强壮雄狮,就盯上了较为弱势的母花豹。 鬣狗们向乔安娜靠近,上下晃动着粗壮的脖子,发出低沉的喉音,试图把乔安娜从猎物旁边赶开。 正常来说,母花豹——尤其是哺乳期的母花豹,会尽量避免与其他掠食者起冲突,更别说敌方是鬣狗。鬣狗有强大的颌骨和牙齿,咬合力惊人,脖子上还有一层厚而坚实的肌肉,严密地保护着下面的动脉和喉管。雄性花豹可以凭借敏捷的身手与其一战,体格和力量都较弱的雌性就有些吃亏了。 更何况,猎物没了可以再抓,而一旦母亲受伤,就意味着至少一段时间内捕猎和防御外敌的能力丧失,这对幼崽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但乔安娜是正常的花豹吗? 显然不是。她费了老大劲才把剩下部位的皮剥掉,还没来得及吃,哪有轻易将处理好的食物拱爪让出去的道理? 她朝领头的鬣狗伸出一只前爪,趾尖用力,爪鞘内的尖爪弹出来,匕首一般闪着尖锐的寒光。 肢体语言很明确:看见我的爪子了吗?我,杀手,莫得感情。 三只鬣狗纷纷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概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刚的母花豹。 它们其实并不属于当地的鬣狗群,因为一些原因流浪至此,在别人的地盘偷猎多少有点心虚,又遇上乔安娜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时间都有点退缩。 正想开溜,血肉的腥香飘进鼻腔,领头的鬣狗脚步一顿,骤然反应过来。 它们为什么要怕?气势再强,那也是一只落单的雌性花豹啊! 鬣狗们重整旗鼓,再次围拢过来。乔安娜面上不虚,心里对打群架还是没什么把握的,见势不妙,立刻站起身,叼起吃剩的半只羚羊,冲向最近的一棵树。 三只鬣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在她拖着猎物爬树爬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只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咬住了小羚羊垂下的后蹄。 乔安娜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拉得往下一坠,差点一个跟斗栽下树,赶忙咬死牙关,绷紧肌肉,四爪死死抠住树干。 鬣狗仰着头吊在半空,也咬着牙不愿松口,其他两只鬣狗在旁焦躁地踱步,竟跳起来想咬乔安娜的尾巴。 危险逼近,求生欲使然,乔安娜愣是拖着一只成年鬣狗的体重往上窜了半米,险险保住了自己身体重要的一部分。 还是他们争夺的食物经不住这么拉扯,小羚羊的尸体撕裂开来,腹腔里纹丝未动的内脏哗啦一下落了一地。 地上的两只鬣狗像看到了什么绝顶的美味,扑上去争食。跟乔安娜拔河的那只鬣狗也丢下抢到手的大半只猎物,加入伙伴的行列。 剩下树上的乔安娜,看着嘴里连着脖子和一侧前肢的头颅,无语凝噎。 舔食干净洒落的内脏器官,鬣狗们又开始争抢着分食其余骨肉。它们甚至不需要咀嚼,扯下一块便连皮带筋囫囵往下吞,大半只小羚羊眨眼间就被啃得干干净净。 毕竟食物个头不大,先前又被乔安娜吃了一半,三只鬣狗把剩下的骨头渣子咬碎了咽下肚,连一般肉食动物不屑一顾的蹄子都没放过,还是不太满足,气愤地抬起头冲树上的乔安娜嗥叫。 乔安娜啃不动骨头,把能吃的肉丝全部撕下来吃完了,见它们那么不挑食,干脆把剩下的头颅和骨头也扔下树给它们。 吃了老娘的迟早给我吐出来!她看着又开始争抢的三只鬣狗,恶狠狠地想,不知道鬣狗的肉好吃不好吃? 鬣狗们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只花豹暗中列入了食谱,它们很快吃完了乔安娜额外丢给它们的那部分,接着,充分展现出了草原清道夫来者不拒贪得无厌的天性。 它们绕着树转了两圈,留下一只看守,另外两只往四周散开。 乔安娜一开始不明所以,见外围的两只鬣狗低着头,仔细在草丛和枯木的缝隙中嗅闻,看上去是在搜寻什么,她想了想,忽然顿悟—— 它们,在找她的幼崽! 回想起鬣狗们咀嚼骨头时那令豹毛骨悚然的“嘎嘣”脆响,乔安娜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庆幸自己距离辛巴和艾玛的藏身处还有一段距离。 鬣狗们找寻一圈,无果,又对着树上的母花豹叫了一阵,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为防它们去而复返,乔安娜又待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下了树,朝来时的方向折返。 经过刚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番虚惊,她谨慎了不少,绕了几个弯,再三确认没有危险,才回到幼崽们藏身的地方。 之前她一直待在里面还没发现,出去一趟再回来,方才惊觉待了三天的岩洞里满是带着乳香的幼崽气味,怪不得哺乳期的雌性动物习惯频繁更换幼崽的藏匿点。 这个岩洞是不能待了。乔安娜伏低身子,向岩洞里发出呼唤的叫声。 话音未落,熟悉她声音的辛巴便跟个小炮弹一样弹射出来,扑到她脸上,八爪鱼似的牢牢抱住她的脑袋。 她没有玩耍的闲心,直接把幼狮从头上扒拉了下来。 辛巴从善如流地就地一滚,缩起爪子,袒露出柔软的肚皮,奶声奶气地叫:“妈咪~” 要是以往,他的妈妈绝对受不了这暴击满点的萌系攻击,眼神会明显软化,有时还会愿意伸爪子揉揉他的小肚子。但是这次,妈妈罕见的神色严峻,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便继续对着洞口唤:“艾玛,快出来。” 又等了一小会,艾玛才从岩洞里探出头来,疑惑且莫名。目光触及乔安娜,她瑟缩了一下,眼中却显出几分安心的欣喜来。 乔安娜顾不上想那么多,上前叼起女儿,招呼儿子:“辛巴,跟上。” 母子三人一溜小跑,换了一处遍布枯木的灌木丛落脚。 鲜肉提供的营养让乔安娜的奶水重焕生机,两个孩子难得的都吃得心满意足。 先吃饱的辛巴懒洋洋地打了两个滚,感觉身上有些痒,便弓起背蹭了蹭乔安娜的嘴角。 结果依然是被无情地推开了,他委屈了两秒,适应性良好地迅速调整心态,抬起爪子,开始自己替自己清理毛发。 舔毛真的是件快乐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那么排斥。 随着舌头刮过,毛下微小的寄生虫被小梳子一样的倒刺清理出去,身上也不痒痒了。他越舔越沉迷,享受地眯起眼睛,尾巴不自觉跟着节奏晃动。 艾玛太久没吃过饱饭,一直吃到肚子滚圆还不愿意停,恋恋不舍地赖在乔安娜的肚皮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 有一小簇毛从她眼前掠过去,又掠回来,颤动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总算愿意放下来之不易的食物,半转过身,趴低身子,脑袋跟着辛巴尾尖上的毛团左右摆动。 看了一小会,她按捺不住,连蹦带跳地扑了上去。 辛巴感觉尾巴紧了紧,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回头看见艾玛,也起了玩耍的兴趣。 猫科动物的幼崽会互相扑咬模仿捕猎,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最简单的游戏。乔安娜之前也见过夭折的两只幼崽这么抓来咬去闹着玩,总比自己玩得无聊了又来折腾她好,因此没多干涉,放心地任由孩子们去了。 然而她忘了,‘游戏’的基础,是双方势均力敌。 饥一顿饱一顿的小猎豹哪可能在摔角比赛中跟吃得膘肥体壮的小狮子打成平手,辛巴刚冲上去,就一头把艾玛撞了个跟斗。 不等艾玛回神,他欺身而上,一屁股墩把刚要翻身的小猎豹坐了回去。 艾玛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压在她身上的小狮子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地低头啃她。眼见着血盆大口里闪着寒光的尖牙(其实只是无害的小乳牙)就要挨上自己的脖颈,她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 乔安娜愣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尖锐得刺耳的“啾嘎啊啊——!”是艾玛发出来的。 艾玛寡言,几天下来乔安娜对沟通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要不是听见过威胁的哈气声和委屈的哼唧声,她会以为艾玛是个哑巴。 小猎豹货真价实的嚎叫她是第一次听见,虽然听不懂那怪异叫声的含义,但声音里十成的惊慌恐惧已经足够明显了。 乔安娜赶忙衔住辛巴后颈,把辛巴从艾玛身上撕下来,放到旁边,用身体把两个幼崽隔开:“我说过了,妹妹还小,不要欺负她!” 辛巴先是被听不懂的嗷嚎吓了一跳,又莫名其妙遭了一通训,委屈地动动耳朵:“我没有啊?” ——他连一半力气都没用上呢! 乔安娜一想,辛巴年纪还小,有时候下手不知轻重,倒也算正常。 她没再多说什么,扭头去检查艾玛。 小猎豹尤自惊魂未定,缩着爪子侧躺在地上望着她,鼻子上早先被辛巴误伤的伤口结了痂,纤长的睫毛抖抖索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 乔安娜既心疼又觉得可爱,想给点安慰和关怀。可刚一伸爪子,艾玛往后一缩,发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叫声来。 先是近似人类弹舌的“啧”,然后是一声接一声婉转波折的鸟鸣。 emmmmm,女儿叫得像小鸡仔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猎豹的叫声,可以百度找来听听,真的超凶der23333333 c336.icu。m.c336.icu 六只毛绒绒 日上三竿,其他大型掠食者大多躲在阴凉处或洞穴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一种大猫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猎豹,草原上生活最规律的猫科动物,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只猎豹在平原上漫步觅食,流线型的身体轻盈柔软,暗含着强大的爆发力,背后一条粗壮的大尾巴,可以在高速冲刺中为急转平衡重心。 它走走停停,不时在地势较高处驻足,东张西望,脸上的两条黑斑吸收掉刺眼的阳光,扩宽视野,方面搜寻猎物和发现危险。 突然,一种似曾相识的寒意爬上了这只猎豹的脊背。即使身上的皮毛细密厚实,它也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随时会从捕食者沦为被捕食者的危险预感。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它、审视它,并精心策划着与它有关的阴谋。 它警惕地立直身体,竖起耳朵,环顾四周,然而跟之前那几次一样,附近一切如常,微风和煦地吹拂而过,因为体型不在它食谱上的斑马和角马三两聚在一处,悠闲地啃食着雨后新生的青草。 猎豹又警戒了一阵,肠胃传来的饥饿感催促它继续向前行进。走着走着,风中传来的独特麝香中夹杂的血腥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它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分辨气味携带的信息,没捕捉到其他掠食者的痕迹。 它犹豫了一下,小心而谨慎地朝血腥味的来源潜行过去,分开长草,看见了一只被石缝卡住前爪的蹄兔。 在蹄兔旁边,还有一只大概同样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同类幼崽。 虽然味道有点大,但猎豹并不想错过这顿白白送上门的早餐。它压低耳朵,朝更靠近猎物的同类发出威胁性的低嘶。 还没它两个爪子加起来大的幼崽果然不敢争夺猎物的所有权,识相地后腿,离开冲突区域。 它仍不敢放松,紧盯着潜在的竞争者,上前叼起蹄兔,咬断咽喉,打算换一个地方安心享受美餐。 还没小跑出多远,它骤然感应到危险,可惜意识慢了一步,一道黑影从侧后方的灌木丛里疾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倒了它。 ——是一只花豹。 虽然个头与它相当,体长甚至还不如它,但也改变不了,对方是会捕杀乃至食用猎豹的猎豹天敌之一的事实。 这只倒霉催的被花豹抓住了的猎豹吓得差点心跳骤停,一边拼命挥舞爪子反抗一边求饶:“放过我吧我的肉又少又干又柴口感甚至还不如蹄兔一点都不好吃的嘤嘤嘤!” 它还想详细论述好吃不贵的肉类之一二三,身上的花豹吼了一声,把它放开了。 身体是退开了,不过花豹一双眼睛仍盯着它,见它毫不犹豫想开溜,警告性地呲了呲牙,它只好怂怂地趴回原地——周围地势不够平坦,枯枝石块比比皆是。就算侥幸没被障碍别断爪子,这点距离不等它加速跑起来就会被追上,到那时迎接它的可能就是一口锁喉了——猫科动物追逐猎物的本能,它再清楚不过。 遇见狮子它还能想办法上树暂避,然而很不幸,这位是比它更擅长爬树的花豹。 有些豹还活着,但它已经死了。 花豹看上去很满意这无奈之下的顺从,留下一个‘敢跑就走着瞧’的眼神,转身离开一小会,把猎豹先前见过的那只同类幼崽衔了过来。 猎豹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幼崽。排除掉浓到刺鼻的蹄兔味和隐约的花豹气味,确实是同类没错……吧? 花豹果然跟传说的一样性情诡谲难以捉摸,它认真思考了一阵,求生欲发挥到极致,也没能搞懂对方究竟想干啥。 两豹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花豹终于忍不住,再度把幼崽叼起来,放到猎豹的下腹部。 这是一种明显的、成年动物对幼崽呵护照料的姿态,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幼小的它也曾被母亲如此小心且温柔地对待。 ——显而易见,花豹希望它收养这只幼崽。 猎豹惊呆了。 它半晌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收到了一个何等不现实的要求,连连后退,几欲尖叫:“让我带崽子?开什么玩笑?!” 花豹听不懂它的语言,但是看得出它的抗拒,绕到它身后拦住它的退路,皱起鼻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有没有搞错!我——”猎豹又惊又怒,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几乎是用吼的怼回去,“老子可是公的!!” 雄性带崽!上至狮子下至黑足猫,整个猫科动物界都闻所未闻的‘壮举’! 虽说还未独立的亚成年公猎豹可能会帮母亲照顾新生下的幼崽,但那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这只幼崽跟它(或者该说他?)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 公猎豹这时留意到,面前的花豹是雌性——哺乳期的雌性。 ……等等,母的?哺乳?? 他如遭雷击。 天可怜见!他跟这只花豹素昧平生……不!他根本连任何一只豹妹子的毛都没闻过!孩子不是他的! 而且哪只公猎豹!敢对花豹!哪怕雌性也堪称膀大腰圆的花豹!下爪啊?!即使体型相差不远,可对方一巴掌也能把猎豹瘦弱的小身板拍成两截好吗?!金刚芭比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 与思维发散到濒临崩溃的猎豹形成鲜明对比,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豹乔安娜仅是怜惜且不舍地看着即将被托付出去的养女。 狮子与花豹归根到底是同一个科属的近亲,语言有所差距,但也存在共通之处——差不多是标准语与临近地区方言的区别。跟乔安娜待久了,辛巴也能学一口带口音的‘标准语’。 而猎豹因为缺少一块声带下的纤维垫,甚至无法吼叫,语系跟狮子花豹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外语。 物种差距过大,语言不通,乔安娜担心艾玛有什么需求而自己无从得知。加上艾玛一直对她和辛巴有着条件反射性的畏惧——这么多天来,小猎豹从未在他们面前打滚伸展、全然放心地露出脆弱的脖颈和肚皮,相反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甚至睡觉都会时不时被一点风吹草动惊醒。 总而言之,她认为艾玛应该需要一只同类的养育者。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有意寻找了几天,最后注意到眼前的这只猎豹。 猎豹基本只在白天外出活动,而且每天的移动距离不长,花豹母亲因此得以在填饱肚子顺便照顾孩子们的间隙暗中观察目标。 它大概是这片区域的领主,健康、强壮、机敏,捕猎能力相当出色,养育一只幼崽绰绰有余。 ……虽然还有点神经质就是了。 乔安娜将目光移到不知为何开始情绪激动地“啊啊啊啊”叫个不停的猎豹身上,不无嫌弃地补充上新评价。 不过问题不大,这种脆弱又别致的小东西多少有些神经过敏,能把艾玛照顾好就行。 她盯着猎豹看了一阵,除了想吐槽那毫无大猫威严的叫声之外并无收获,也就没了继续揣摩对方在说什么的耐心,起身用爪子将先前混乱中被甩到一边的蹄兔尸体扒拉过来。 这只蹄兔是她专门抓来当诱饵的。蹄兔背上有一个腺体,受惊或愤怒时,腺体会分泌出用于驱敌的难闻气味。她利用这种异味掩盖自己的气味,希望被引来的猎豹能顺便把艾玛带走。 不过一般的动物果真不会轻易收养陌生的幼崽,她不得不现身,暴力说服一番。 虽然绕了点弯,但结果还是一样的。她把蹄兔尸体往猎豹跟前一丢,以眼神示意:食物给你,把崽带走。 公猎豹……他倒是敢不愿意么! 他辩解得口干舌燥,眼前的花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慢慢的他也就放弃了挣扎,闭上嘴,彻底安静下来。 反正不答应也不可能平安脱身,不如接受现实。至于之后是好好养幼崽还是像所有公猎豹乃至雄性猫科动物一样对非亲生的幼崽赶尽杀绝……这花豹还管得着吗? 哇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在沉默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乔安娜确认猎豹没再表达异议,又深深看了艾玛几眼,狠下心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她脑子里咯噔一下,猛地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那只猎豹是公的还是母的来着? 也不能怪她粗心大意,毕竟以花豹的眼光来看,猎豹就是一群柔弱娇羞腰细腿长的软妹子。 艾玛还没断奶,公母可是个大问题。乔安娜直冲回去,一把将见势不妙准备开溜的猎豹按到地上,一爪掀翻。 她踏着对方胸口,眼睛往下一扫——哦。 母花豹的嫌弃显而易见,公猎豹默默夹紧尾巴,挡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如果不是硬件不允许,他几乎都想掩面而泣了。 大姐,不带这么伤豹自尊的啊! 乔安娜还在思索如何让这只没用的公猎豹介绍几个相好给她参考,后腿突然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小鸟一样的细幼叫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是艾玛。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艾玛原有的观念已经慢慢动摇了。花豹是天敌没错,但也正是这个‘天敌’,给了她保护和食物,让她在失去母亲后还能活下来——这点是非亲属的同类都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刚才看见乔安娜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被遗弃了。陌生的同类在旁虎视眈眈,当初独自躲在草丛里、守着两个兄弟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的孤独和无助卷土重来,让她把仅剩的最后一点戒心彻底抛到了脑后,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去而复返的养母,希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 小猎豹的眼睛澄澈,带着隐约的慌乱无助和无声的乞求,乔安娜恍惚间感觉一种奇妙的纽带出现在她们之间,跨越语言的隔阂,将不同种族的母女联系起来。 她有如神助般读懂了艾玛的意思:“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 她心口一暖,眉眼柔软下去,忍着不适回蹭,给出安慰的承诺。 一大一小忙着蹭来舔去交流感情,完全遗忘了在场的第三者。 公猎豹趁着不被注意,缓慢而谨慎翻身站起,退着往后挪,一点,又一点,总算在脚掌被磨秃噜皮之前退到了安全距离。 他直起腰,转身,毫不犹豫地加速开跑,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乎要为来之不易的自由落泪。 他决定以后对蹄兔这一类有味道的食物敬而远之,并且,绕着一切有花豹的地方走。 花豹,尤其是带崽的母花豹,真是不可理喻得太可怕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哦,公的啊,不会带崽,太没用了【冷漠】 公猎豹:??? c336.icu。m.c336.icu 一只毛绒绒_7 乔安娜独自行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不时左顾右盼,弧度圆润的耳朵四下转动,密切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是一只脖子上有一块漂亮的玫瑰状斑纹的雌性花豹,眼眸明亮,身材匀称,头部圆润,刚成年独立两年,正在迎来一生中的巅峰时期。 与矫健强壮的身体素质不符,她并没展现出丝毫年龄优势带来的骄傲和自信,反而阴沉忧郁地耷拉着眉眼,皮毛乱糟糟地纠结成一绺一绺,从头到尾每根毛上都写着‘丧’。 仔细看看,不难发现她腹下有几处不正常的肿胀,毛发间透出的皮肤隐隐发红——显然,她正处于哺乳期。 一般而言,哺乳期的母花豹会相对固定地待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将新生的幼崽藏在枯木、石缝等隐蔽的角落,外出捕猎也不会离开太久。 而乔安娜已经在多数同类会选择瘫在树上呼呼大睡的白昼,离开原本的居住地独自行进了上百公里。 她之前住的是个有水有树物产丰富的肥沃山谷,溪边的草地里住着一大群脑满肠肥的野生禽类,往里一钻,就会有一两只慌不择路的傻鸟撞到嘴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填饱肚子。 到了资源紧缺的大草原上,生活一下就变得艰难了起来。她捕猎技术不精,抓不到跑得飞快的羚羊和成群结队的角马,即使偶尔有幸遇见一只落单的老弱病残,也会因为不适当的犹豫而错失良机。 好在花豹不挑食,甲虫都能当糖豆一样嘎嘣嚼了。她一路抓鱼、偶尔从胡狼牙缝里捡半只田鼠,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比起吃的,安全更是一大严峻的问题。一只游荡的花豹对其他食肉动物而言是无声的威胁和挑战。加上正当雨季,动物们都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繁殖期,不仅非洲野犬和狮子追着咬她赶她,连护崽的母狞猫都会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给她一爪子。 不过就算被逼得爬到树梢上,看着树下一圈血盆大口瑟瑟发抖,乔安娜也从没后悔过放弃领地外出流浪的决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雄性互相竞争有限的资源,雌性则替优胜的雄性生下幼崽,让更优秀的基因得以传承,这是大自然延续了千万年的生命的法则。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不想给杀害自己孩子的雄豹生崽子! 去他的本能! ——是的,乔安娜并不是一只纯正的野生花豹,她的内在,其实是名在现代社会正常成长生活的普通女青年。 虽说稍微有一点点大部分人都难以理解的心理问题,但总的来说三观还是相当端正的,野生动物的丛林法则对她而言压根不成立。 曾经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从没想过,继变成了一只带崽的大猫、深陷绒毛地狱之后,她还会亲身体验到涨奶的感受! 涨奶!而且是一二三四……数不清的一排奶|子!! 没了幼崽的定时吮吸清空,乳腺涨到极致,开始发酸甚至发痛,可谓身心的双重折磨。 酸痛混杂着毛发不顺的瘙痒,着实难受,乔安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老半天,英勇就义般一闭眼,低下头去舔自己的下腹。 她过久没有仔细理毛,刚刚下口,舌头上的倒刺竟硬生生卡在了打结的绒毛里,满嘴都是毛,鲜明的触感让她差点当场崩溃。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猛地一甩头,呸掉被硬扯下的一簇毛,狂奔向最近的水塘。 一头扎在水里漱了一会口,空气中的微妙变化让乔安娜察觉了不对。她警惕地抬起头,看见几百米开外几头躁动的成年非洲野水牛。 非洲野水牛体重可达700-900公斤,脾气暴躁,攻击性极强,脾气上来逮谁顶谁,是草原上的“五巨头”之一。战斗力差距从体型就能看出来,乔安娜一向不敢惹这位大佬,就近飞快窜上一棵不算细的树,谨慎地伏低身子。 看上去野水牛的目标并不是她。长着犄角的肉山们冲进一片灌木丛,暴躁地跺着蹄子来回走动。 突然,随着其中一头甩动脖子,一团土黄色的东西被挑飞出来,在空中发出细幼的哀嚎——竟是一只猫科动物的幼崽。 非洲野水牛向来与狮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前两天夜里,占据了这片领地的狮群趁黑袭击了牛群,再天亮时,留下的只有一具白森森的牛犊骸骨。 经年累月的积怨就此再度爆发,几头公牛找到狮群藏匿幼狮的地点,毫不犹豫地了报复。 乔安娜第一次亲眼看见食草动物袭击食肉动物的幼崽,既惊讶又不忍,但出于几天下来心惊肉跳的经历培养出的求生欲,还是谨慎地留在了原地。 幼狮被单独留下,照顾它们的雌狮不可能离开很久。而事实证明,她对危险的预感是正确的。 大概两分钟后,三只母狮出现在远处的高地,嗅到风中不详的气息,飓风一般急冲下来,咆哮着扑向袭击者。 此时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刻,她们不再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女猎手,而仅是愤怒的母亲。 赶走水牛后,母狮们匆忙折返回来查看孩子们的情况,随着焦急而温柔的呼唤,几只小狮子战战兢兢地从灌木丛底下跑出来,依偎到母亲和阿姨们的脚下。 九只幼狮,只有三只幸存。 水牛群还在近处徘徊,唯一能彻底制服成年野水牛的雄狮无法及时赶来增援,母狮们悲愤、痛苦,却又无可奈何,残酷严峻的现实甚至让哀悼都过于奢侈。为了避免相同的悲剧再度发生,她们不得不丢下夭折幼狮的尸体,尽快将剩下的孩子迁到别处。 乔安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情复杂,思绪万千。 目送狮群离开,而水牛群也逐渐走远,她下了树,鬼使神差的,走近了那片灌木丛。 相似的遭遇令她对母狮的悲恸感同身受,但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她居然不合时宜地觉得……美味? 她一时间僵立在原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真成了一头货真价实的食肉猛兽。 乔安娜还沉浸在人类理智与野兽本能的天人交战中,一具尸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发出猫叫般的痛苦哼鸣。 她被吓得原地一跳,惊恐地瞪着诈尸的小狮子。 幼狮也闻到了陌生掠食者的气味,挣扎着翻身站起,甩了甩脑袋,往远离危险的方向蹒跚两步,又无力地栽倒回地上,却仍竭力张开前爪炸起毛发让自己显得大而强壮,皱着鼻子冲乔安娜发出奶声奶气的嘶叫。 超凶! 乔安娜不是很想挑战劫后余生的幼狮的警惕,故作识相地退开。 还没走出几米,她听见身后传来有东西砸在落叶和枯草上的坠物声,虚张声势的哈气戛然而止。 回头一看,幼狮侧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知觉。 空中已有被死亡吸引而来的秃鹫盘旋,食腐动物马上就会在周围聚集,如果置之不理,那幼狮绝对难逃一劫。 乔安娜踟蹰着,两只早夭的幼崽的记忆跳了出来,在她脑海里不断反复回放。她称不上一个称职的大猫母亲,不愿陪玩,抗拒舔舐乃至接触,而它们仍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依赖她,从不计较她的忽视和粗鲁,蹒跚着追逐她的脚步,被她推开也会兴高采烈地再扑上来,仿佛她是它们幼小的生命中唯一的意义与无上希望。 它们尚未见识到这雄伟壮阔的大千世界,便草草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乔安娜终究还是心软了,折返回去,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地上的幼狮。 幼狮一动不动,唯有微微起伏的肚皮还带着几分生的迹象。 乔安娜没有办法,调整半天,咧开嘴,用牙尖的一小点衔住幼狮的后颈皮,伸长脖子,保持着尽量不触碰到对方的毛的别扭姿势,把幼狮带到了一段距离外的另一处灌木丛。 她守在旁边趴了会,幼狮再次一跃而起,“哇呜哇呜”挥爪乱叫试图吓退劫持者,突然闻到近在咫尺的奶香味,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两下,凶恶和疑惑在小小的毛脸上纠结成一个复杂的表情。 乔安娜看着好笑,难得没触发过度的心理不适。 幼狮发了会愣,饥饿打败警惕,循着乳汁的香气找到饱胀的乳|房,一口咬住,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 第一下,是痛。第二下,还是痛。 乔安娜“嗷”一嗓子,差点一爪把不客气的小崽子蹬出去,可随着那有力的吸吮,困扰了她快两天的胀痛得到些许缓解,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没舒服上几秒,腹部被乳牙衔咬的刺痛停了。 只见幼狮咳嗽两声,头颈平伸,喉咙绷紧,将吃进去的乳汁原封不动吐了出来。 它看上去相当痛苦,两只前爪收在胸前,不自然地弓着背蜷缩着,不断咳嗽干呕,偶尔过电般抽搐两下。 ……咋回事?狮子不能喝豹奶?还是说一天没喝奶变质了? 乔安娜差点以为自己一口毒奶把狮奶死了,吓得动都不敢动,呆呆看着幼狮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徒劳又无助地挣扎,土黄的短毛被糊得脏兮兮的。 好在幼狮逐渐缓过劲来,翻了个身,吃力地抬起头,像是怕她担心一般,偏过脑袋蹭了蹭她的肚子,侧脸的短毛像把柔软的小刷子,扫在过于敏|感的肿痛皮肤上。 乔安娜浑身一震。 真的…… 好…… ……好可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福利,收藏每满整百有加更掉落~ 这么可爱的毛绒绒不带一只回家吗ovo 以上福利已过期,v文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 c336.icu。m.c336.icu 两只毛绒绒_8 乔安娜有严重的绒毛恐惧症。 有什么比一个绒毛恐惧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了毛更可怕呢? 当然是发现自己不仅长了毛,还有了两个毛绒绒的小崽子。 最初近距离看着自己的前爪,乔安娜都能浑身僵硬到几近晕厥。更别说肚皮底下还有两只出生不久的小豹崽,眼睛还没睁开,毛量倒是旺盛,小老鼠般嗯哼着在她身上拱来拱去。 她一度自暴自弃,想冒险试试能不能死回去,可便宜崽子明显无法离开她独立生活,怎么说都是两条鲜活的小生命,隐隐作痛的良心让她最终还是认命接受了喜当妈的事实。 要不怎么说母爱是一种奇妙的强大力量,茹毛饮血在补充营养奶孩子面前成了不值一提的考验,帮助排泄也做得顺理成章,虽然一天要漱个十几遍口,鸡皮疙瘩经久不息,但好歹是把崽子们拉扯到了能圆滚滚遍地跑的年纪。 乔安娜不清楚舔毛是不是猫科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从没给自己或两只崽子理过毛,但崽子们路都走不稳就会舔毛,把彼此清理得干干净净油光水滑后又来舔她。 她真的怕了它们边舔边蹭最后滚成一团的坏习惯,借口要捕猎溜出门,晃荡了一圈,抓了两条鱼填饱肚子,再慢悠悠地折回去,就看见了一只陌生的公花豹。 雄性花豹的领地会与多只雌豹的领地重合,乔安娜撞见过两次自己领地的大地主——九成是她便宜崽子的便宜爹——而这只雄豹,比原本的领主更加年轻、健康、体格健壮,有足够的资本夺下这片领地。 他大概也这么做了,因为他耳朵上还带着崭新的撕裂创伤,却大大方方占据了被乔安娜当成家的歪脖子树,见乔安娜返家,骄傲地伸了个懒腰,跳下树迎过来。 乔安娜呆滞了有一阵,才后知后觉地辨认出对方叼着的那具血|淋淋的小尸体究竟是什么生物。 她的幼崽,会在树荫下嬉戏打闹、孜孜不倦地以肢体语言表达对她的亲昵的两个小崽子,就这么成了雄豹权利更替的牺牲品。 她先是为食肉猛兽对同类也毫不留情的凶狠残暴感到心惊,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直将她对绒毛条件反射性的排斥畏惧烧得一干二净。 顾不上对手比自己大了一整圈,她竖起颈后的毛发,绷紧肌肉,抬爪就给了放下幼崽尸体凑过来准备舔毛向她示好的雄豹一巴掌。 即使是公花豹打架,互相之间也会留有余地。雄豹没料到这妹子出的并不是打情骂俏式的喵喵拳,粗壮有力的肉掌带着尖利的爪子,以十成十的力道呼到他脑袋上,直接把他扇懵了。 他一脸懵逼地挨了几下,伤口重新撕裂的剧痛唤回神志,赶忙向后跳开,背起耳朵,咧嘴皱鼻,从喉咙里发出威慑性的低吼。 乔安娜仍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追过来挠他,他被迫还手,雄性的力量轻易便占了上风。 “你这娘们是不是疯啦!”他把狂躁的雌豹按到地上,只感觉脸上和耳朵生疼,有温热黏稠的液体顺着脸往下淌,有一滴落到腿上,鲜红。 不用想,肯定是破相了。 乔安娜挣扎了两下,发觉自己被压制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只壮年雄豹体重将近雌豹的两倍,只要对方想,完全可以轻易撕开她的喉咙。 但这只雄豹没有。他的目光一度凶恶狠戾,最终却只是忿忿地低头舔了舔左腿内侧自己的血,踏着乔安娜的脚掌上外露的尖爪悉数收回爪鞘。 他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夺得一块风水不错的领地。每一只健康的雌性都是宝贵的资源,他有耐心等她走出丧子之痛、做好新一轮的孕育准备。 乔安娜会乖乖改嫁生二胎吗? ——当然不! 当天下午,她趁着雄豹打瞌睡的空隙,带着满腔悲愤与不甘,悄然离开了还留有幼崽气味的伤心之地。 胖揍了同类一顿又果断开溜的乔安娜万万没想到,她还没决定好今后何去何从,就在几百公里外捡到了一只全新的小毛绒绒。 狮子共同抚育幼崽的群居习性很好地培养了‘有奶就是娘’的观念,吃完一顿吃了吐吐了吃的艰难的晚餐,幼狮彻底放下了对乔安娜的敌意,在乔安娜衔着它替它涮洗满身呕吐物的过程中毫无怨言,还在被放下之后扭过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乔安娜的鼻尖。 小小的圆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胖乎乎的身子,配合上土黄毛色间点缀的褐色斑点,乍看之下跟一只正在甩水的花斑猫别无二异。 光就这么看着,还是有点可爱的……等等!有话好好说!保持距离我们还是好朋友! 乔安娜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度很快就被抖完水的幼狮朝她靠过来的身子吓没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朝后退了一大步,幼狮蹭了个空,踉跄着重新站稳,歪过脑袋奇怪地看了看她,不以为意地再度向她靠近。 没走出几步,它左爪绊右爪,咣叽一下栽了个跟斗。 幼狮一脸懵逼地爬起来,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两只前爪,朝前迈步。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不听它使唤,看着前腿忘了后腿,想到后腿顾不上前腿,越走越乱,很快又被自己绊了一跤。 它坐在地上,顶着满脑袋的沙土草叶发了会呆,没能像以往受挫时那样得到及时的舔舐安抚,顿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小狮子,委屈地哼哼唧唧起来。 乔安娜居然从它的目光中读出了无声的谴责,良心隐约一痛,无奈地走过去,低下头。 感受到长辈的体温,幼狮瞬间原地满血复活,完全忘了上一秒的伤心难过,乐呵呵地抬起前爪抱住乔安娜的脖子。 被小小的猫科动物乖巧又亲昵地来回磨蹭,软和的绒毛搔着鼻尖,对于热衷于吸猫的人而言,可能人间天堂不过于此。 但乔安娜只想问:她能不能一脚踢飞这坨毛球?? 当然这也仅是想想,她的良知不容许她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生命下手。 乔安娜留在捡到幼狮的地界等了大半天,没能等到狮群去而复返,想来应该是非洲野水牛的袭击让母狮们引以为戒,另寻其他安全的安身之所。 她不得不带上幼狮,循着气味一连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才追上迁移的当地狮群。 意外被狮群遗漏的小可怜,侥幸命大逃过一劫,在好心人……呸,好心豹的帮助下追寻百里,回归家庭,母子团聚,皆大欢喜——剧本她都想好了,真情流露感人肺腑,隔壁大妈都听哭了。 所以她万万没料到,狮群竟然不接受这个失而复得的幼狮。 猫科动物的嗅觉不亚于犬科动物,乔安娜猜测是不是因为幼狮身上沾染了她的气味,带着幼狮去狮群停留过的地方打过滚,又试了一次。 结果母狮们挨个闻了闻幼狮,犹豫了几分钟,明显认出是自己的幼崽,却还是把它丢下,相携走开了。 乔安娜不清楚原因,也许是她的气味没清干净,也许是狮群不愿意养育不健康的幼崽——水牛袭击时幼狮的脑袋可能受了伤,让它短暂晕死过去,被狮群落下,还留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这几天幼狮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时不时惊厥昏迷、走路都走不稳了,但喝奶时还会突发呕吐,浪费了不少乳汁。 不过她不愿死心,多试几次,说不定就勾起母狮们的母爱了呢? 被她一连丢下两次,幼狮学机灵了,被放下就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巴不得跟块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 “我不是你妈!”她把幼狮扒开,示意远处树下趴着的几头母狮,“那才是你妈,快,自己去。” 幼狮被动地顺着她的力道走出去几步,等她一收爪,立马扭过脸,一头撞回她脚下,打定主意只认她。 如此推搡纠缠几回,乔安娜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走开,准备自己去把母狮们引过来。 一只成年花豹一跃三米轻而易举,她打定主意要走,幼狮自然是追不上的。 身后突兀地传来稚嫩的嚎叫,带着无助和焦灼,声声泣血:“妈咪!” 可能是因为物种隔离,发音在乔安娜听来怪腔怪调的,可确确实实是在喊“妈”没错。 这些天饱受病痛困扰,幼狮比起初被捡到时瘦了一圈,一身土黄色的短毛乱七八糟地支楞着,独自站在毫无荫蔽的空旷草地上,空中高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阳光夺目刺眼,更显得那小小的身影单薄脆弱,无措而孤独。 在半个月前,也有两只小小的毛绒绒,眼睛还没睁开,只能四爪贴地像蜘蛛一样艰难地爬行蠕动,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冲她唤:“妈妈!” 乔安娜的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软成了一汪春水。 留下就留下吧,不就是养一只小狮子嘛。当夜,她看着心满意足拱在自己腹下吃奶的幼狮,这么想。 花豹养狮子又怎么了?《狮子王》里面的辛巴还是被疣猪和猫鼬带大的呢。 大概这是上天额外赠与她的、补救来不及挽回的遗憾的机会? 幼狮吃饱了,恋恋不舍地松开嘴,依恋地蹭了蹭奶妈的肚子。 浑身僵硬的乔安娜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很离谱。 ——这绝对是上天对她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还有一更。 c336.icu。m.c336.icu 七只毛绒绒 决心排除万难也要留下艾玛后,乔安娜才算是正式开始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大猫母亲。 她始终对舔毛这种清理毛发的方式心有芥蒂,想当然地认为可以跟人一样利用水洗解决卫生问题,正巧时值雨季,各处水源丰富,随便走几步就能找到合适的洗澡地点。 辛巴比较皮实,被她以洗毛绒玩具的手法衔着后颈涮了三四次,除了不小心呛了几口水外没什么大碍。轮到身体较弱的艾玛,情况又不太一样了。 定期洗澡日第二天,艾玛就感冒了。 小猎豹一个接一个打着小喷嚏,摇头晃脑,唾沫四溅,连一直以来雷打不动的好胃口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看着饱受疾病困扰的女儿,粗心大意的花豹妈妈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不得已,放弃了这种对动物而言过于先进的清洁手段。 等到艾玛康复,她终于算是明白了,舔毛这项活动在大猫乃至一切长毛动物的生活中充当的重要地位。 被毛是保护机体的一道坚固屏障,能防止水分流失,抵御一些机械性或有害理化作用的损伤。经常舔毛,不仅可以经由唾液的蒸发疏散体热,还能保证皮毛间无杂物阻碍自带的保温性能,达到冬暖夏凉的良好效果。 道理乔安娜都懂,但她……还是选择洗澡== 不过为了两个幼崽的健康成长,偶尔替他们舔舔毛也不是不行。 只短短的几天,艾玛的一身绒毛以显著可见的速度变得柔软、光亮、顺滑,初见时还看不分明的斑点彻底长开来,毛绒绒圆滚滚的一团,从曾经的小可怜正式出落成颜值代表小可爱。 乔安娜是被两个孩子的叫声吵醒的。 辛巴正值好奇心和学习能力都最强的时期,虽然听不懂艾玛的语言,但依然对模仿游戏乐此不疲。 艾玛:“嗯啾~” 辛巴:“呜哇!” 艾玛:“啧嗯。” 辛巴:“咯!” 艾玛:“唧!” 辛巴:“……” 今天的口技大赛,又是艾玛赢了呢。 见乔安娜醒了,艾玛果断抛下还跃跃欲试想再来一轮的辛巴,凑过来歪着头蹭了蹭正拉长身体伸懒腰的花豹母亲,辛巴不甘落后,也扭着小屁股挤过来,贴着乔安娜的前爪打了个滚,软糯糯地打招呼:“妈咪~” 乔安娜左右各舔一口,爪子压着两颗小脑袋敷衍地揉了揉,钻出他们藏身的石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嗯,风和日丽,适合打猎。 她回头使了个眼色,不用多吩咐,辛巴和艾玛就知道她准备出门。两个小家伙自觉安静下来,凑到一处,往缝隙更深处缩了缩,谨慎地伏低身子,进入隐藏潜伏状态。 从这一点来说,动物幼崽倒是比人类的小孩懂事省心不少。 乔安娜放心地前往这阵子常去的狩猎场。 半只小羚羊提供的营养便足够一大两小支撑两天,自从尝到了鲜肉的好处,乔安娜的食谱扩宽了不少,狩猎的首要目标,从禽类鱼类变成了各种大中型食草动物。 她潜伏在路边的长草里,暗中观察着来往的食草动物们。 这条路通往一个水塘,来往饮水的动物络绎不绝,水牛、角马、疣猪、说不上具体品种的大小羚羊……老老少少,高矮胖瘦,一时看得她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突然,一小群黑白相间的动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斑马。 乔安娜记起自己开荤那天,水塘对面两头雄狮抓到的猎物,那顺着风传来的引豹食欲的香甜气息。闻起来那么美味,吃起来肯定也不差。 她决定好了今天的目标,把身子趴得更低,四爪收到身下,耳朵后压,尾巴收到身侧,遮住耳后和尾下显眼的白斑。傍晚的夕阳斜射而下,高草的影子斑驳细碎,带黑色斑纹的金黄皮毛让她完美与环境融为一体。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近了,更近了,乔安娜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颇有些迫不及待,以至完全没注意到转变的风向。 领头的斑马刹停脚步,打了个响鼻,两只长耳朵雷达般指向乔安娜的方向,不安地刨了刨地,接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乔安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缘何暴露,见猎物要逃,本能地冲了出去。 斑马们转身逃逸,四蹄起伏,斑纹相互交织,构成了一片黑与白的波浪。她一阵眼花,花了点功夫才锁定其中一只,疾冲追逐。 目标很狡猾,跑得快不说,还在高速奔跑途中急转,她及时跟着调整方向,人类难以望其项背的敏捷反应力发挥到极致,堪堪化解计谋,紧紧跟着对方的脚步。 花豹的速度不如猎豹,但耐力不错,乔安娜在追逐过程中逐渐接近了目标,预估一下剩下的距离,两条后腿前伸,弯曲蓄力,下一秒,一跃而起。 猫科动物修长健美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出充满力量的弧度,灵敏地闪避掉斑马的后踹,尖爪弹出,嵌进猎物后背的皮肉。 斑马吃痛,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头嘶鸣一声,剧烈地弹跳挣扎起来。 乔安娜四爪牢牢抠着它的脊背,探头去咬它的脖颈。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乔安娜的牙关有些发酸,啃着的那块皮肉都要被她生扯下来了,斑马依然活蹦乱跳,还扭过头来试图回咬她。 夭寿啦!谁能想到斑马也有一嘴好牙啊! 变相骑了三分钟马的乔安娜简直要无语问苍天。 即使是狮子,在捕猎成年斑马时也会选择先用体重拖倒猎物,然后咬住对方口鼻,致使其窒息而亡。雌性花豹个头较小,无法扳倒体重比自己多一倍的斑马,这场狩猎在她选错猎物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失败。 毕竟当大猫的经验不足,她要摸索学习的还有很多。 乔安娜又与斑马僵持了五分钟,眼见着斑马的同伴都围过来准备对她群起而攻之,只好放弃,跳下马背,灰溜溜地遁逃了。 开场雄心壮志,闭幕灰头土脸,她原以为变成了一只花豹,有身为人类的阅历和智慧加持,理应战无不胜,哪料到现实会这么明确地给她当头一棒。 她难免心生挫败,也没了另外觅食的动力,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风中传来陌生的气息,她脑内警铃大作,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朝危险来源望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差点心跳骤停。 一群狒狒聚集在辛巴和艾玛藏身的石缝前,其中两只个头健硕的雄狒狒,正侧着身,将一只前肢伸进石缝。 艾玛被扯着尾巴从石缝里拖出来,发出小鸟般细嫩的尖叫,四只爪子慌乱地够着一切能抓住的物体。另一只狒狒凑过来,细瘦手指上的指甲抓向她柔软的腹部,又被冲出的辛巴撞开。 辛巴从狒狒手中救下艾玛,两小只背靠着背,声色俱厉地冲周围的庞然大物挥舞着前爪,龇出尖牙,徒劳地做着生存的最后一份努力。 狒狒们尖声呼啸着,围拢上去,迫切想要将寻获的猎物撕碎分食。 一道黑影闪电般跃入包围圈,撞开了它们的攻击。 看见乔安娜归来,辛巴和艾玛立时没了强装的色厉内茬,扭头缩进她腹下,抖抖索索地靠在她的后腿上,显然吓得不轻。 被温热的小身体全然信任地倚靠着,乔安娜小松了一口气,随着自己归来及时的庆幸而来的,是熊熊燃烧起的怒火。 她毫不犹豫咬住一只狒狒不怕死地伸到她腹下想拽两只幼崽的前肢,扬头一甩,狠狠将那只狒狒摔了出去。 她知道附近有一群狒狒,也见过本应吃草叶果实的狒狒抓住小羚羊、残忍地撕扯吃下。但念在曾经同为灵长类的份上,她没有过于在意,甚至还对它们有些微妙的亲近感。 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错得很彻底。 狒狒和花豹是有竞争关系的天敌,她的心软,就是给未来留下隐患。 事实证明了一切:狒狒们并不会感恩于她刻意的纵容,相反,它们顺着她的气味找到她的两只幼崽,趁她不在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事已至此,再悔不当初也没有用,乔安娜冷冷地扫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狒狒,只觉胸口一片火烫,有风暴无声地集结酝酿。 母狮们尚且能为了孩子与差距悬殊的野水牛群拼命,区区一群狒狒,她又何惧? 她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吼叫,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愤慨和尖刻,风都为之震颤。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母花豹逮着一个便往死里撕咬,完全不顾其他狒狒的抓挠踢蹬,这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很快让狒狒群慌了,咋咋呼呼叫着作鸟兽散。 辛巴和艾玛拼命蹭着她的前腿和下巴,她也不再顾虑那么多,亲亲密密地回蹭,借由接触交换体温,互相传达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这就是变幻莫测的大草原。 生机勃勃,精彩纷呈,同时也带着无处不在的困难与艰险。 每场生离都可能成为死别,随时有幼崽再也等不回母亲,也有母亲再也找不到幼崽。 还好,他们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乱,晚点可能还要改一改。 有小天使跟我说设定像来自远方太太的《重生成猎豹》,我拜读过太太的那篇文,还看了很多大猫相关的文。可以说,太太们的作品多少都对我有所影响,不过也仅是影响。 我不太想用主角性别和不能变成人这种大设定来辩驳,单从乔安娜的表现来说,乔安娜其实并不是一个穿越就能飞快接受新身体的主角,她骨子里还带着身为人的高傲,自以为自己都是对的,但实际上,如果不是花豹的身体敏捷速度耐力全部在线,还有着啥都能吃的适应性良好的天性,她可能早就饿死了== 她将会吃不少亏,走很多不该有的弯路,并从中吸取教训,直至成长起来,变成一只合格的花豹和优秀的母亲。 而且这篇文的主旨,其实是反对盗猎保护自然(小声) c336.icu。m.c336.icu 八只毛绒绒 狒狒袭击事件给两只幼崽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整整三天,辛巴和艾玛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乔安娜,一有风吹草动就往乔安娜肚子底下钻,一深一浅两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惊惧,小模样可怜得紧。 乔安娜费了不少心思,又是舔毛又是搂抱磨蹭,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们安抚下来。 她看着怀里终于放下警惕靠在一块疲惫地睡去的两个小家伙,心底的怜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只幼崽中较大的辛巴也才两个月出头,放在人类社会还是只会无助哭泣的年纪,生在草原的他们却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 雄性狒狒体型不小,一群吼叫的狒狒更是会造成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迫,当时她在肾上腺的作用下怒火沸腾无暇他顾,脱险后再回忆,心里也一阵犯怵。所以她几乎无法想象,还没有她两个爪子加起来大的辛巴和艾玛,独自面对一群长手长脚青面獠牙的庞然大物时,究竟有多绝望无助。 辛巴在危险关头的挺身而出大大出乎乔安娜的意料,同时,也使得她原有的观念从头改写。 不可否认,她看待周围的野生动物,多少有些曾身为人的高高在上。她认为野兽野蛮、残暴、冷酷无情、不明事理,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是注定受本能操控的低人一等的生物。 但实际上,并不完全是那样。 辛巴会在她奶量不足的情况下拒绝与艾玛分享,也会在艾玛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挺身而出,用尚且稚嫩的爪牙努力保护非亲生的姊妹。 这是未经教化也存在的、天生的勇敢与善良。 乔安娜咬了咬牙,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一双儿女成功拉扯长大。 狒狒肉意外的好吃,不过与人类相似的身体构成让乔安娜有点隔应,只啃掉两具狒狒尸体的大腿和后臀,便草草丢弃了剩余的部分。 第四天,她又该开始新一轮的狩猎了。 经过之前那场虚惊,她不太放心留下孩子们单独外出,还在想办法,兄妹两个直接小跑着追了出来,一左一右跟上她的脚步。 “跟我一起去吗?”乔安娜还有些顾虑,让两个孩子处在她的视线内自然方便她及时照看,但没了固定藏身处的庇护,也可能招致新的隐患。 辛巴是典型的乐天派,好了伤疤忘了疼,美美睡了一觉,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无忧无虑。 他举起胖嘟嘟的前爪,自信满满道:“没事哒!我超强壮!嗷~” 乔安娜又扭头去看艾玛,小猎豹蹭蹭她的腿,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下面棕褐色的眸子玻璃球般澄净通透,带着无声的信任和安慰。 花豹母亲瞬间就充满了干劲。 没办法,孩子们都看着呢,这回她可得好好发挥了! 乔安娜带着两只幼崽穿梭在草丛里,一开始她还担心孩子们跟丢,时不时回头检查一番,后来发现自己完全是瞎操心,辛巴和艾玛隔了一小段距离牢牢跟着,以她耳背和尾下的白斑为参照,她走他们走她停他们就停,令行禁止,比安了遥控还听话,她渐渐也就放了心,专心寻找起今天的目标。 逆着风向走了一阵,一只落单的斑鬣狗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眼尖地注意到鬣狗胸口呈‘v’形的一丛眼熟的白毛。 对方大概是受了伤,走起路一瘸一拐,胸口的白毛沾着血,完全没了几天前抢她猎物的嚣张跋扈,两个跟班也不知所踪。 缘,妙不可言。 乔安娜喜不自胜,就差仰天大笑三声——小样,当初吃她的劳动成果吃得那么开心,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吧? 善恶终有报,天道有轮回!正好,她今天就要尝尝鬣狗的肉是什么滋味! 收到指示,辛巴和艾玛自觉躲好,看着养母伏低身子,朝远处的鬣狗潜行而去。 艾玛幼小的印象里,鬣狗牢牢占据着危险排行榜的前三,她不免有些担心,以眼神向辛巴表示疑惑:真的没问题吗? 辛巴舔了舔她:妈咪超强!安心! 这只落单的鬣狗正是前阵子抢了乔安娜抓到的半个猎物的三只鬣狗中的头领,区区半只小羚羊的骨肉并不足够鬣狗们支撑多久,它们刚打算铤而走险自行捕猎,便被当地的鬣狗群逮了个正着。 外来的斑鬣狗很少会被当地族群接纳,它们又无视气味标识入侵到了他人的领地中央,自然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攻击和围剿。 鬣狗头领在跟班们以命相搏的掩护下惊险脱身,四处张望了一圈,还没来得及低下头舔舔疼痛不已的伤口,身旁的长草一动,一道黑影窜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它扑倒在地。 吸取了抓斑马的教训,乔安娜借着冲力把猎物撞倒,跟对方一起随着惯性滚了两滚,甚至来不及起身,先一口咬上咽喉。 鬣狗头领又惊又怒,一双眼里射出凶狠而怨毒的光,带着趾甲的前爪猛力蹬向袭击者的前胸。 乔安娜侧身避开这一下,犬齿钳住鬣狗头领的脖颈,咬紧牙关不放松。 鬣狗脖子上有一层厚实的肌肉,雌性花豹的犬齿虽长,但苦于力度不足,无法刺透防护,伤及下面的气管和血管。 乔安娜一击不成,大脑飞速运转,灵光一闪,伸出爪子,尖爪狠狠压进猎物胸前带血的伤口。 鬣狗头领痛得一颤,愈发剧烈地挣扎反抗起来。 成年雌性鬣狗的体重与乔安娜相当,暴怒之下拼尽全力挣扎,她轻易竟按不住。 她暗中懊恼自己还是轻敌,一边撕扯一边拖行猎物,试图借由此举阻碍对方翻身站起的进度,但收效甚微。 鬣狗头领前肢撑开,抠住地面的草茎沙石,灰黄皮毛下的筋肉暴起,眼见着就要挣脱桎梏翻身站起,旁边的树上跃下另一道身影,比乔安娜粗上一圈的爪子踏住它腰侧,血盆大口咬向它后颈,牙关一合,嘎嘣一声脆响。 它的颈椎被生生咬碎了。 乔安娜愣愣地咬着眨眼间只剩下微弱挣动的力气的猎物,看向半路冒出的搅局者。 对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影子投在她身上,身后的光晕勾勒出独属于公豹的健硕身形,弧度圆润的耳朵精神地竖着,威风凛凛,如天际下凡的神豹。 乔安娜没空欣赏那么多,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货是不是来截胡她的猎物的? 花豹营独居生活,本身数量也不多,同类争食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虽然猎物是她先发现下手的,但她半天没解决的鬣狗被后来者一击毙命,对方真想跟她抢,她也抢不过。 她不甘放弃,拖着气息逐渐微弱的猎物退开一段距离,公豹停在原地没动,看上去没想跟她争夺猎物的归属权。 乔安娜又警戒了一阵,一直盯到公豹识趣地转身悻悻离去,才衔起断了气的鬣狗,回到两个幼崽藏身的草丛。 辛巴和艾玛没看到具体过程,见她带着猎物凯旋,还以为是她咬断了鬣狗的脖子,一时间望着她的眼里满是钦佩和敬畏。 乔安娜看着四只亮闪闪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否认。 她趴下给两个孩子喂奶,自己则艰难地撕开鬣狗后腿的毛皮,扯下一块肉。 ……呕。 她险些直接吐出来,入口带着无法言喻的酸腐腥臭也就罢了,还又干又柴,恶心得跟秃鹫肉有得一拼。 说真的,鬣狗这个物种就应该从动物界删掉,长得奇怪,叫声难听,喜欢成群结队打家劫舍,最主要的是,肉还特么这么难吃! 她也没想想,正常情况下,哪只花豹会闲得发慌去抓鬣狗来吃? 就算是与鬣狗有直接竞争关系的狮子,雄狮在杀死鬣狗之后,多数时间也会选择直接将尸体抛弃。 乔安娜勉强啃了两口,着实难以下咽,又不太愿意放弃这消耗了过多体力的辛苦所得,正枕着肉块发愁,突兀地有声音问:“好吃吗?” 她心里一凛,迅速站起身来。 早先帮了她的忙的那只公花豹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蹲坐在两米开外,一双眼睛看看地上的鬣狗尸体,又看向她,一副费解的模样。 不只是公花豹,如果有机会,一切雄性大猫都会杀死非亲生的幼崽,强迫雌性提早进入新的发|情期。 有杀害自己亲生幼崽的那只公豹作为前车之鉴,乔安娜早把雄性同类列入了拒绝来往的黑名单,乍见公豹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一伸爪子就能够到辛巴和艾玛,登时紧张得毛发倒竖,侧过身子,戒备地将两个孩子挡到后面。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两次,要碰她的崽,先过她这关! 公豹耐心等了一会,见她的目光依然全是陌生的敌意,有些沮丧,不得不主动开口套近乎:“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乔安娜被这熟稔的语气惊了一惊,定睛细看,在记忆里艰难地搜寻了一圈,总算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是曾经那片领地,偶然跟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她亲生崽子的便宜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我的锅_(:3」∠)_ 欢迎收看由花豹乔安娜主持的,舌尖上的草原。 c336.icu。m.c336.icu 三只毛绒绒_11 收养的幼狮是只小雄狮,乔安娜干脆直接给他起名叫辛巴,用名字寄予厚望。 狮子的自愈能力很强,辛巴的脑震荡慢慢康复了,随着他身体状况的恢复,乔安娜渐渐发现,养育一只小狮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成年雄狮体重可以超过200公斤,是一只成年雌性花豹的两倍多。辛巴虽然年纪不大,但胃口已经不小,一日三餐带下午茶和夜宵,乔安娜必须加倍补充营养才能有足够的乳汁喂饱他。 这下草原上的禽类鱼类和昆虫可遭了秧,小动物们奔走相告:最近有一只流浪的母花豹哦!带着一只长得像狮子的幼崽啊!每天不干正事光抓零嘴啦! 大型猫科动物的主食是中大型食草动物,包括且不限于羚羊、角马、水牛、斑马等,大口吃肉才能充分满足一天活动的能量所需。但乔安娜连长了毛的啮齿类都尽量敬而远之,更别说其他足够大快朵颐的猎物,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正常花豹用来塞牙缝的小生物。 从早忙到晚,运动又加剧了热量消耗,她愣是在食物丰富的雨季活成了几乎一刻不停才能堪堪果腹的豹中劳模。 好在辛巴恢复健康,能被带上树安置在树枝上——没多少会威胁幼崽的生物会爬树,高处的枝叶比低矮的灌木丛隐蔽安全不少,花豹养母得以更放心地外出觅食。 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辛巴总归不是小花豹,现在还小暂时没事,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发好动,加上飞快增加的体重,不可能一直待在树上。 这时候就要感叹一句狮子结群生活的智慧了,幼崽一起养,捕猎轮流去,安全有保障还不用担心断粮。 独居的单身妈妈乔安娜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接着继续为将来的生存发展想办法。 之前乔安娜为了把辛巴送还,刻意让母狮追着赶了她几次,大概是不爽她的没事瞎挑衅,母狮们扭头就向当家的雄狮告了状,她算是彻底上了当地狮群的黑名单。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包括辛巴的小命——着想,她决定离开这片地区,找个地势稍好的位置,建立相对固定的新领地。 ——当然,周围不住公花豹的那种。 一只母花豹带着一只狮子长相的幼崽,近期成了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不过考虑到花豹万物皆可嚼的不挑食习性,倒是没什么动物胆敢凑近围观。 辛巴的体力仍然支撑不起长途跋涉,一路上基本是乔安娜硬着头皮叼着他走过来的,他省下的精力无处发泄,便都用在了调皮捣蛋瞎胡闹上。 乔安娜懒洋洋地趴在一截枯木上休息,累得连尾巴都不想动弹哪怕一下。辛巴在她旁边,独自一只也玩得很嗨,一会衔树枝啃草皮,一会把乔安娜的尾巴抱到怀里又抓又挠,糊了乔安娜一尾巴口水,一会又跳起来,蹦跶着与空气斗智斗勇。 虽说活泼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脑震荡搞坏了脑子,但见他上蹿下跳,浑然不觉疲累的模样,乔安娜看久了都觉得累,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跟跳跳虎似的。” 辛巴停下动作,歪了歪头,问:“什么是跳跳虎?” 乔安娜这几天为了自己的清净,得空就会给辛巴讲故事,听辛巴这么问,解释道:“就是和你一样喜欢蹦来蹦去的老虎。” 辛巴认真地想了一会,又问:“什么是老虎?” 这就有点尴尬了,草原上又没有老虎,怎么跟小崽子解释另一个大陆板块上的物种? “身上有条纹,很大只,很凶。”乔安娜尽可能简略地形容了一下,“叫声大概是——嗷!” 辛巴看上去很喜欢‘超凶’这个形容,奶声奶气地学着她的声音:“嗷~” “是不是很凶?”他问了一句,努力做出捕猎的姿势,前爪压低,屁股却还高高翘着,小尾巴激动地甩来甩去,发出‘凶悍的老虎’的吼叫:“嗷~” ……完了,有点可爱啊。 乔安娜把脸埋进前爪之间,竭力压抑自己被萌得乱颤的心肝。辛巴还以为她真的被自己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乔安娜的耳朵腾一下立了起来。 好的,过敏疗法成功。 她用爪子把辛巴拨回地上,挥挥爪子:“自己去玩吧,别跑太远了。” “好!”辛巴干脆地应了,一边嗷嗷叫一边连蹦带跳钻进旁边的草丛去了。 乔安娜直起身子扫视一圈,确认周围不存在会威胁幼狮安全的危险,又趴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这边在争分夺秒享受闲暇时间,那边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闲着无聊的某些生物盯上了她。 乔安娜正安然闭目养着神,听见有禽类拍打翅膀接近的声音,接着尾巴骤然一疼,吓得她原地蹦起两米高。 回头一看,一只黑不溜丢的鸟站在她身后,黑黝黝的小眼睛看着她,狡黠又得意。 ……咋回事儿啊大兄弟? 乔安娜无言地跟黑鸟对视了一阵,刚伸出爪子,对方便有所感应般迅速振翅飞走了。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她遇见的是乌鸦,一种热衷于撩闲其他生物并以此为乐的高智商鸟类。 她本准备把这事当做一个普通的小插曲随意揭过,趴回原位,毛都没捂热乎呢,那黑乎乎的小混蛋又来扯她尾巴,又赶在她伸爪报复之前开溜。 如此反复三四次,她脾气也上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趴好,闭上眼睛,实则竖着耳朵,听到翅膀扑棱声接近的同一秒,一跃而起,身子在半空中拧成九十度,匕首般的尖爪从爪鞘中弹出,挂住黑鸟的羽毛,接着往下一掼。 开玩笑,真当她这么久的野鸡白抓了? 她按住那只用命撩拨花豹的黑鸟,愉快地吃了顿送上门的鸟肉加餐。 乔安娜正在从嘴里一点点往外吐咽不下的羽毛,就听草丛里辛巴的嗷叫一顿,化为明显带着紧张和焦虑的尖声呼唤:“妈咪!!” 她意识到养子大概是遇上麻烦了,起身窜进高草丛,循声寻过去。 没走几步,辛巴如闪电般从草里跳出来,躲到她身后,哆哆嗦嗦地靠在她的后腿上。 另一道影子紧跟着一跃而出。 来者与狗差不多大小,身体敦实,背部扁平,上灰下黑,两只几乎看不出来的耳朵平贴在头侧,小眼睛里闪着机敏的光,鼻子圆顿,爪子粗壮而锋利——赫然是信奉生死看淡不爽就干、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暴躁‘平头哥’蜜獾。 多了乔安娜这个靠山,辛巴胆子又壮了不少,探出头,‘凶悍’地冲蜜獾吼:“嗷~” 要说‘平头哥’怎么是‘平头哥’,见到比自己大了几倍的母花豹也丝毫不露怯,挥舞着两只前爪,声色俱厉地与辛巴对吼,甚至作势要往前扑咬。 辛巴果断怂了,一头扎进乔安娜腹下,只留两条后腿在外面,尾巴尖瑟瑟发抖。 乔安娜记得长成这样的鼬科动物大多有化学武器,奇臭无比。她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仅是龇了龇牙以示警告,便领着辛巴转身离开。 可惜蜜獾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揭过,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打定主意要给胆敢挑衅自己权威的幼狮一点教训。 乔安娜又想起了刚才那只被她填了肚子的流|氓鸟,同样是黑乎乎一只,怎么做人……做动物都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吗? 说真的,不能因为自己长得黑,就自暴自弃去混黑|道啊! “听着,辛巴,有些动物不能惹。但要是遇上不依不饶的无赖,你只能选择——”她猛地转身,对着黑灰相间的小无赖兜头就是一巴掌,同时继续道,“揍他。” 蜜獾被有力的爪子扇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四爪扒地勉强找回平衡,晕晕乎乎下本能地释放出臭腺的气味。 乔安娜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毫不犹豫叼起辛巴就跑,一口气冲出上千米,这才放缓速度,把辛巴放回地上。 “有些动物不能惹。”她强调了一遍。 辛巴用力吸着新鲜空气,心有戚戚地蹭了蹭她。 母子两个走走停停,傍晚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炸雷伴着闪电撕裂天幕,顷刻间下起倾盆大雨来。 乔安娜喂饱辛巴,把辛巴藏进一个能避雨的树洞,自己则短暂离开去找东西填填肚子。 冒雨觅食不是什么好体验,更别说在瓢泼的雨势里看见似曾相识的分层身影。 乔安娜最初以为又是那只在作死的道路上策马奔腾的恶臭的小无赖,追了这么远来寻仇,不愧是社会一哥。 不过你豹姐也不是好惹的!她恶狠狠地想,管它有毛没毛,老娘今天大不了把这货当臭豆腐嚼一嚼咽了! 她气势汹汹地上前应战,哪料到凑近了细看,那长得像蜜獾一样的生物竟是……一只落单的猫科动物幼崽。 乔安娜的怒火卡在一半,被雨一淋,散得一干二净。 大猫孤儿年年有,她碰上的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小猎豹出来啦w c336.icu。m.c336.icu 四只毛绒绒_12 这只幼崽皮毛间黑色的斑点尚未长开,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背上一层斗篷似的浅灰毛发,上下分层,因此乍看上去极似蜜獾。与彪悍的伪装毛色不同,幼崽的正脸小巧,一条黑色的泪痕从内眼角延伸到嘴角,更显秀气妩媚。 腰细腿长眉清目秀,能长这么一副好欺负的模样的,只有大猫中的小白脸——猎豹了。 大雨掩盖了气味,小猎豹误把走近的花豹看成了久去未归的母亲,忍不住跑出藏身的高草丛迎接,没曾想等来的却是陌生的死神。 它和两个兄弟已经有一阵没进食,兄弟们相继因为饥饿死去,它也饿得骨瘦如柴,被豆大的雨点打得瑟瑟发抖,却仍强装凶狠地朝来者嘶嘶哈气,徒劳地希望能吓退对方。 对方显然不吃它这一套,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盯着它一阵,血盆大口劈头盖脸而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热气哈在她的脖子上,给她过低的体温带来几分暖意。 接着后颈一紧,她被衔了起来。 临时增员,树洞是待不下了,乔安娜把新捡到的小猎豹带到了临时营地附近的一个岩洞里。 她跟小猎豹面面相觑,等了半天,见对方浑身滴着雨水,伶仃的四爪僵立着,冻得抖成筛子都完全没有要自己甩毛的意思,心想怕不是捡了个自理能力有问题的小傻子,认命地伸爪把小猎豹搂过来。 小猎豹是真的小,又干又瘦,她两三下就把对方全身飞快舔了一遍。 毛差不多干了,冷风被她挡住,可小猎豹仍在发抖,乔安娜想了想,毛都舔了还救不回来,未免有些亏,于是蹭过去一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那冰冷的小身躯。 不消一会,腹部传来被乳牙衔咬的刺痛。 会吃东西还好。乔安娜松了一口气,想,既然是女孩子,就先叫艾玛吧。 等艾玛稍缓过劲,乔安娜折回树洞把辛巴也接了过来。辛巴凑近嗅了嗅从天而降的妹妹,直觉以对方的瘦弱并不对他构成竞争威胁——狮子与猎豹,差不多是相扑选手与短跑健将的区别,体型差距在幼崽时期就能初见端倪了——于是打了个哈欠,把艾玛拱到一旁,霸道地占据最宽敞的中间位置。 小艾玛则表示……不敢动不敢动。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缩成一团装睡或者说装死,实际上心虚得快尿了。猎豹可以说是大猫们中的底层,花豹和狮子都会猎杀猎豹,小猎豹出生没多久就能记住并辨认天敌的气味。她不仅被一只母花豹带回窝,还碰见一只隐约带着狮子气味的‘小花豹’,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虽然乔安娜喂她吃了奶,但在正常大猫的观念里,花豹收养猎豹就像猎豹收养瞪羚幼崽一样,是绝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认为,乔安娜估计是想把她留着给幼崽当捕猎练习的猎物。 qaq还不如直接把她吃掉! 毕竟年幼,之前还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在荒野里待了不短时间,艾玛又惊又惧地胡思乱想了一小会,感受着身边辛巴暖和的体温和平缓的呼吸,竟也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对这一切暗流涌动毫无察觉的乔安娜在洞穴的外侧趴下,用身躯替两个幼崽挡住外面的冷风和被吹进来的雨滴。她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却没空想其他多余的事。 因为意外,她失去了两只幼崽,短短几天后,命运又悉数还了她两只。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乔安娜着实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为难,仿佛为了映照她心境的复杂,接下来的几天,天色一直没放晴,暴雨连绵不断。 动物们四散而逃,纷纷找地方避雨,笼罩在阴沉天色下的草原空空荡荡,非洲野水牛和河马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雨幕中,低着头无声地与豆大的雨点角力。 乔安娜抽空出去逛了几圈,雨水的干扰让她的视觉嗅觉几近失灵,河流涨水,鱼的背脊也隐没在起伏的涟漪中,几次均是无功而返。 营养供应跟不上,她的乳汁一天比一天稀薄,表现到实质,就是两个幼崽愈发激烈的争食冲突。 一开始时,辛巴只是习惯性用爪子去推艾玛,被乔安娜训上两句,也就不甘不愿地哼哼两声乖乖让位了。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容忍很快戛然而止。 幼狮一开餐就迅速霸占了最好的位置,一边狼吞虎咽地吸吮乳汁一边挤开同样循着乳汁气味凑过来的艾玛,身子一横,借助体格的优势,把乔安娜的腹部挡得严严实实。 艾玛原本也是一窝幼崽里最强壮的一只,但力量悬殊,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小山似的辛巴。 听见艾玛委屈的鼻音,正在脑子里画饼充饥的乔安娜回过神,发现了小猎豹的困境。 她提示性地唤:“辛巴。” 辛巴充耳不闻,岿然不动。 乔安娜只好弓起背,用爪子把横在自己肚皮底下的幼狮摆正。 艾玛在她的鼓励下再度靠近,吃空一个乳|头又急吼吼换了另一个的辛巴不乐意了,挥舞着小爪子,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走开!这是我的!” 艾玛的鼻子上被他尖细的爪子划了个豁口,血渗出来。她想起自己‘储备粮’的处境,心里一虚,捂着鼻尖再不敢上前。 辛巴一直以来表现得就像个乖巧的小猫,乔安娜第一次见他展露出这么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猎豹,她有点心疼,语气也跟着严厉了起来:“辛巴,艾玛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这么自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辛巴不知道什么叫自私,他的直觉告诉他,妈妈的奶喂饱他都有点困难,如果再分掉一些,他就可能会饿肚子。他必须争夺最好的资源,长得更强壮,才能确保被母亲放弃的几率最低,进一步赢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固执地重复:“我的!” 乔安娜扭身去叼不听话的养子,被准确卡住命运的后脖颈,辛巴不得不松了嘴,前爪在空中软软地虚抓两下,眼睁睁看着食物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气沉丹田,接着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仿佛在经历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 乔安娜还以为自己咬疼他了,赶忙把他放下来,扫视一圈,确认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 辛巴仍在抽抽搭搭地呜咽,行动却不见迟缓,下一秒便迅速窜回原位,继续含住乳|头吸吮,大有一种头可断血可流晚饭不能丢的气魄。 乔安娜无奈,只得先等他吃完,鼓着滚圆的肚子重新变回以往单纯无害的模样,追着她的尾巴扑咬玩耍,才招来艾玛,让养女进食。 雨下了两天三夜,除了饭后的一小段时间,辛巴看见艾玛靠近乔安娜的腹部,都会想方设法把她赶开。而几乎所有辛巴不注意的时候,艾玛都守在乔安娜的肚子下,耐心地挨个尝试,榨干每一滴刚生产出的乳汁,饶是如此,她依然时常饥肠辘辘,恨不得能啃石缝里的青苔充饥。 两天下来,花豹养母和两只幼崽都消瘦了一圈。 好在第三天清晨,雨停了。乔安娜钻出岩洞,伸个懒腰舒憋了太久的筋骨,感觉胃都饿得失去了知觉,下腹的乳|房更是干瘪塌陷。 她急需补充营养,大量的、丰富的蛋白质。 花豹很少在白天捕猎,不过她和幼崽们都等不及了。 她顺着风里的水汽找到了附近的一个水塘,伏在草里扫视四周,有小群的斑马和羚羊在塘边喝水,水塘对面有两头亚成年的流浪雄狮,一只长着深色条纹的鬣狗,一只胡狼。 雄狮们刚抓到一只斑马,埋头吃得正欢,条纹鬣狗和胡狼隔了一段距离观望着,伺机捡漏。 确认他们短期内顾不上她,乔安娜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原打算到水塘边上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顺便在丰茂的水草里捡点鸟蛋,一阵风吹来,处在下风的她突然闻到一阵极其香甜的气味,口水一下就下来了。 她贪婪地深深吸气,顺着味道的来源望过去——是那只被开膛破肚的斑马。 食肉动物与人的嗅觉不同,人类闻起来腥臭恶心的新鲜血肉,落在现在占了花豹身体的乔安娜的鼻子里,不亚于丰盛的满汉全席。想想自己将要吃的鱼和鸟蛋,她顿时生出不少在五星饭店干啃馒头的索然无味。 正巧这时,一群长着环状尖角的黑脸羚羊逐渐朝乔安娜这边移动,其中一对母子埋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浑然未觉地离危险越来越近。 乔安娜几近本能地锁定了其中的小羚羊,再蹲低了点,耳朵向后倒伏,遮住耳根显眼的白斑。 放风的羚羊发现了脱离群体的母子,提醒性地叫了一声。猫科动物追逐活物的条件反射瞬间成为行动主导,乔安娜如离弦的箭般从草丛里疾射而出,扑倒了正要逃跑的小羚羊,一口咬上咽喉。 小羚羊绝望地蹬着腿,发出稚嫩的哀鸣。 细碎的绒毛在舌尖和唇吻上扫来扫去,乔安娜一阵恶寒,下意识就想松嘴。 因为自己本身的挣扎和她的迟疑,小羚羊的脖子上被尖牙豁出一道口子,热烫的鲜血喷进她嘴里。 鲜美的滋味刺激着味蕾,乔安娜眼里寒光乍现,又收紧了将要放松的牙关。 咬下去的前一秒,她又看见了近处的母羚羊。 骚动的转角牛羚群在她得手没多久后就停了逃跑的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长着斑点的掠食者,冷静又冷漠。 只有小羚羊的母亲刨着蹄子,不安地原地踱步,望过来的目光哀戚。 人类的同理心让乔安娜对羚羊母亲的绝望感同身受,但是下一秒,她又想起岩洞里苦等她喂食的两个虚弱的幼崽。 辛巴和艾玛因为意外失去了亲人,她捡到他们,成了他们的母亲,也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诚然,她可以把这只小羚羊放了,去抓鱼掏鸟蛋啃虫子,但那些都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找,最后吃到嘴里的也基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她和幼崽们都饿了三天,急需补充能量,而鲜肉可以快速提供高质高量的蛋白质和维生素等营养物质。 看看眼前这个,现成的、营养丰富的、美味可口的…… 她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那只悲恸的母羚羊,用力咬断了猎物的喉管。 小羚羊抽搐着,渐渐不动了。 乔安娜松开紧咬的牙关,生疏却果决地撕开猎物大腿上的毛皮,啃食下面尚有余温的脂肪和肌肉。 她用牙齿扯下肉片,舌头一卷,囫囵吞吃下腹,血糊了满脸也浑然未觉。 此时此刻,她与其他一切为了生存而杀戮的野兽并无二异。 作者有话要说:申签被拒,叹气。 卑微写手在线求收藏评论,小天使们看看我呀! c336.icu。m.c336.icu 九只毛绒绒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久违的老熟人,乔安娜激动得无法自抑,甚至想跳起来往对方头上招呼一套军体拳。 太渣了吧这个家伙!弄丢领地,间接害死自己亲生的两只崽子,还有脸来找她,还有脸跟她说“好久不见”?! 母花豹的不忿和鄙夷显而易见,公豹莫名有些心虚,尾巴尖勾出讨好的弧度,上前两步,想给前妻顺顺毛。 乔安娜大退了一步,非常不给面子地拒绝这份亲昵:“滚。” 辛巴正窝在她肚皮下偷偷喝奶,她这么一躲,幼狮没来得及跟上,小脑袋从她肚子底下露了出来。 辛巴懵了两秒,眨眨眼睛,很快被陌生的公豹吸引了注意。他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公豹一圈,歪过头问:“你是老虎吗?” 公豹四肢粗壮,体态强健,一条伤疤斜着横过脸颊,额头上的斑点微妙地组成一个有些变形的‘王’字,看上去倒真与老虎有几分神似。 公豹——不如就叫他泰哥——被问得一怔,还没想明白问话内容,便留意到辛巴过于分明的狮子长相。 可这只幼崽又说着花豹的语言,母亲也……他的基因能变异成这样? 乔安娜哭笑不得,把那颗不安分的小脑袋推回去,谁曾想一抬腿,艾玛又摔了出来。 母亲在与敌人对峙,两个小崽子还有闲心躲着抢喝上几口奶,这吃货气度,颇有几分深得乔安娜真传的意味。 乔安娜真不知道该不该自豪,把艾玛也藏回身后,继续对公豹怒目而视,竭力维持住自己的冷酷形象。 看见艾玛,泰哥的眼神又变了变。 显然,他曾经的妻子生了两只崽,一只像狮子,一只像猎豹,没有一只像花豹。 ……他怎么隐约觉得头上绿得发慌呢?? 虽然照理说,雄性花豹只管播种,之后老婆(们)如何生育、抚养幼崽,都与他无关。但看到的事实诡异到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这是我的孩子?” 乔安娜对天翻了个白眼。 哦豁,老娘含辛茹苦,独自拉扯两个孩子,你这只管交|配不管养的便宜爹还知道自己有崽? 想到夭折的两只幼崽,她的语气实在好不起来,直白阐述现实:“你亲生的早没了。” 泰哥的眼睛黯了黯。 想想也是,接管他领地的公豹一直把他赶出数十公里才肯罢休,又怎么可能会大度地放过非亲生的幼崽? 他之前从未在意过幼崽的夭折,毕竟哺育下一代是雌性的责任,由于母亲失职导致的早夭数不胜数,哪有空闲去挨个哀悼? 即便因为打架没赢不得不将地盘拱手让给入侵者,他也仅仅是懊恼于自己技不如人,惋惜领地得天独厚的位置和丰富的资源。至于领地内的母豹和自己的幼崽将在新的统治下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不是他该担心的问题。 花豹一族祖祖辈辈都遵循这样的生活方式——更强壮的雄性有权拥有更大的领地、更好的猎物、更多的雌性和幼崽,在竞争中落败的一方或伺机反击,或干脆离开去抢别的公豹的资源。 花豹能够良好适应各种复杂环境,完全不用为如何活下去发愁,雄性更是其中佼佼者。被赶离原本的领地后,泰哥很快想开了,边游荡边随缘寻找新的天地,一路该吃吃该睡睡,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在数百公里外遇见前妻是个巧合,这是他曾经最看好的一只母豹,她年轻、健康、强壮、皮毛光滑漂亮,传承给幼崽的基因肯定也很优秀。 可现在,对方不仅离开了条件优渥的领地,看上去混得还很不好。 想想他遇见她时看到的——母豹居然在猎食鬣狗! 哪怕花豹不太挑食,成年鬣狗也绝不是个好猎物,先不说肉的味道不咋地,鬣狗的脖子粗壮,颌骨发达,咬合力巨大,除了能咬透鬣狗颈部肌肉、对鬣狗一击毙命的成年雄狮,很少有动物会愿意主动招惹鬣狗。 更何况,比起雄性花豹,母豹的体格较瘦弱,体重与鬣狗不相上下,冒险狩猎鬣狗,要不是有他相助,最大的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能混成这样的花豹实在不多。一旦顺利长大,跨过了成年这道坎,复杂的食性、集速度力量与耐力为一体的身体素质和聪明灵活的大脑就会让花豹们成为草原上生活得最好的大猫。 旱季尚且不用担心食物,雨季自然更不在话下,怎么才会走投无路到要狩猎鬣狗的地步? 泰哥大受震撼,再听见乔安娜以沉痛的语气宣告亲生幼崽的死亡…… 噢,幼崽的夭折对它们可怜的母亲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生出些许愧疚:“我很遗憾。” 乔安娜的内心毫无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动,冷漠地应:“哦。” 泰哥转念一想,又发觉有什么不对。 他与入侵的公豹属于竞争关系,公豹驱逐他是以防万一,杀死非己幼崽也很正常,没理由赶走能够繁育后代的雌性。 而且幼崽嘛,没了可以再生,收养甚至不同种属的其他掠食者的幼崽又算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泰哥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母豹,乔安娜因为洗澡的习惯不如寻常大猫油光水滑的皮毛落到他眼里,都成了痛失所爱的憔悴:“你离开之前的领地,是为了我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对方脑补里成了苦情戏女主的乔安娜:“……?” 兄弟,能要点脸吗?? 她算是发现了,公豹这种生物,不仅是幼崽安全的大威胁,还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 泰哥含情脉脉地蹭过来一点:“以前是我不够小心,今后我会好好保护领地的。” ……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经典戏码! 见乔安娜没像刚才一样反应过激,泰哥又靠近了两步,探过头,用自己的脸颊去摩擦乔安娜的脖颈:“我们可以再生很多孩子——我们俩的孩子。” 乔安娜浑身僵硬,强撑着才站在原地,配合他的表演:“那我现在的两只幼崽呢?” 泰哥不明就里,如实答:“既然是捡来的,不需要太在意……” 说着他探头看向母豹身后,眼中漫出冷静的杀意—— 即使非亲生,母爱的本能也会驱使母亲保护幼崽,身为雄性,他有职责帮助雌性斩断这层不该有的优柔寡断,让对方尽快做好下一轮的孕育准备。 他扑了个空。 母豹身体另一侧是空荡荡的草地,长草上压痕尚在,两只幼崽却早已不知所踪。 他还在发愣,一只有力的爪子从旁呼啸而至,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脑袋上。 “给你能耐的!还敢打我崽子的主意?!有本事你别找老婆,自己生一打都没人管你!!” 除了母狮,草原上没有几只大猫敢这么对雄性大吼大叫乃至大打出手,乔安娜勇敢地破了这个先例。 没办法,这只公豹简直集各种欠揍属性之大成,堪称雄性里的繁殖癌,渣豹中的教科书,她不削他一顿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被占的便宜和其他被祸害过的姐妹。 “艾玛,记住了,男人——公豹的嘴骗人的鬼,将来一定要离这种大猪蹄子远远的,他们活该注孤生……”乔安娜出完了气,找回在自己掩护下退开暂避的一双儿女,第一时间拎起女儿,耳提面命嘱咐。 小猎豹听得似懂非懂,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蹭蹭她的前爪。 “还有辛巴,”乔安娜转向儿子,“他就是反例,等你成了家,一定要做个爱护孩子有担当的父亲。” 辛巴不懂什么叫成家,也不懂什么是父亲,但是他知道,妈妈说得都对! 他端端正正坐着,望着乔安娜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妈妈打败了超厉害的老虎,妈妈就是他的榜样! 被乔安娜不由分说一通扇之后,泰哥不仅没有生气,眼里还隐隐有兴奋的光芒浮现。 这只母豹比他想象的还要勇猛强壮,是他的梦中情豹没错了! 他甩了甩尾巴,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雌性,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乔安娜:……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她二话不说,跳起来又是一番左右开弓,直把泰哥打得服服帖帖,低头耷耳地乖乖留在安全距离外,远远看着乔安娜以自己为模板教育两个孩子,没再自作多情地发表什么奇葩言论。 乔安娜依然对公豹的存在心有戒备,不敢轻易离开两个孩子,随便抓了两只野鸟啃着吃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往外吐羽毛,泰哥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乔安娜默默亮出了爪子。 雌性的尖爪远没有雄豹锋利粗长,但泰哥还是被无形的气势压得退了几步,以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友善:“这里是你的新领地吗?” 乔安娜磨了磨爪尖:“不欢迎你做邻居,滚。” 泰哥一撇嘴。 作为雄性大猫,多情也最是无情,看顺眼了可以来一场露水姻缘,看不顺眼也没必要强求。哪怕对乔安娜很满意,对方明确表示对他无意,他也不会死缠烂打自讨没趣。 只不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是领地,你为什么不标记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是时候让老前辈教教乔安娜花豹的常识了√ c336.icu。m.c336.icu 五只毛绒绒_14 乔安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小羚羊的两条后腿和小半颈背,饥饿带来的烧灼感渐缓,这才有空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雄狮们捕获的斑马引来了秃鹫和兀鹫,而盘旋的食腐鸟类又让另一些动物闻风而动。 最先赶到的,是恶名昭著的鬣狗。 跟对岸专职捡漏的独行侠条纹鬣狗不同,新来者是乔安娜最眼熟的斑鬣狗,擅长成群结队打家劫舍的一帮家伙。 这次来的鬣狗有三只,不敢贸然招惹对岸那两头虽然是亚成年但——根据猎物判断——打几只鬣狗绝对没问题的强壮雄狮,就盯上了较为弱势的母花豹。 鬣狗们向乔安娜靠近,上下晃动着粗壮的脖子,发出低沉的喉音,试图把乔安娜从猎物旁边赶开。 正常来说,母花豹——尤其是哺乳期的母花豹,会尽量避免与其他掠食者起冲突,更别说敌方是鬣狗。鬣狗有强大的颌骨和牙齿,咬合力惊人,脖子上还有一层厚而坚实的肌肉,严密地保护着下面的动脉和喉管。雄性花豹可以凭借敏捷的身手与其一战,体格和力量都较弱的雌性就有些吃亏了。 更何况,猎物没了可以再抓,而一旦母亲受伤,就意味着至少一段时间内捕猎和防御外敌的能力丧失,这对幼崽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但乔安娜是正常的花豹吗? 显然不是。她费了老大劲才把剩下部位的皮剥掉,还没来得及吃,哪有轻易将处理好的食物拱爪让出去的道理? 她朝领头的鬣狗伸出一只前爪,趾尖用力,爪鞘内的尖爪弹出来,匕首一般闪着尖锐的寒光。 肢体语言很明确:看见我的爪子了吗?我,杀手,莫得感情。 三只鬣狗纷纷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概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刚的母花豹。 它们其实并不属于当地的鬣狗群,因为一些原因流浪至此,在别人的地盘偷猎多少有点心虚,又遇上乔安娜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时间都有点退缩。 正想开溜,血肉的腥香飘进鼻腔,领头的鬣狗脚步一顿,骤然反应过来。 它们为什么要怕?气势再强,那也是一只落单的雌性花豹啊! 鬣狗们重整旗鼓,再次围拢过来。乔安娜面上不虚,心里对打群架还是没什么把握的,见势不妙,立刻站起身,叼起吃剩的半只羚羊,冲向最近的一棵树。 三只鬣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在她拖着猎物爬树爬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只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咬住了小羚羊垂下的后蹄。 乔安娜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拉得往下一坠,差点一个跟斗栽下树,赶忙咬死牙关,绷紧肌肉,四爪死死抠住树干。 鬣狗仰着头吊在半空,也咬着牙不愿松口,其他两只鬣狗在旁焦躁地踱步,竟跳起来想咬乔安娜的尾巴。 危险逼近,求生欲使然,乔安娜愣是拖着一只成年鬣狗的体重往上窜了半米,险险保住了自己身体重要的一部分。 还是他们争夺的食物经不住这么拉扯,小羚羊的尸体撕裂开来,腹腔里纹丝未动的内脏哗啦一下落了一地。 地上的两只鬣狗像看到了什么绝顶的美味,扑上去争食。跟乔安娜拔河的那只鬣狗也丢下抢到手的大半只猎物,加入伙伴的行列。 剩下树上的乔安娜,看着嘴里连着脖子和一侧前肢的头颅,无语凝噎。 舔食干净洒落的内脏器官,鬣狗们又开始争抢着分食其余骨肉。它们甚至不需要咀嚼,扯下一块便连皮带筋囫囵往下吞,大半只小羚羊眨眼间就被啃得干干净净。 毕竟食物个头不大,先前又被乔安娜吃了一半,三只鬣狗把剩下的骨头渣子咬碎了咽下肚,连一般肉食动物不屑一顾的蹄子都没放过,还是不太满足,气愤地抬起头冲树上的乔安娜嗥叫。 乔安娜啃不动骨头,把能吃的肉丝全部撕下来吃完了,见它们那么不挑食,干脆把剩下的头颅和骨头也扔下树给它们。 吃了老娘的迟早给我吐出来!她看着又开始争抢的三只鬣狗,恶狠狠地想,不知道鬣狗的肉好吃不好吃? 鬣狗们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只花豹暗中列入了食谱,它们很快吃完了乔安娜额外丢给它们的那部分,接着,充分展现出了草原清道夫来者不拒贪得无厌的天性。 它们绕着树转了两圈,留下一只看守,另外两只往四周散开。 乔安娜一开始不明所以,见外围的两只鬣狗低着头,仔细在草丛和枯木的缝隙中嗅闻,看上去是在搜寻什么,她想了想,忽然顿悟—— 它们,在找她的幼崽! 回想起鬣狗们咀嚼骨头时那令豹毛骨悚然的“嘎嘣”脆响,乔安娜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庆幸自己距离辛巴和艾玛的藏身处还有一段距离。 鬣狗们找寻一圈,无果,又对着树上的母花豹叫了一阵,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为防它们去而复返,乔安娜又待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下了树,朝来时的方向折返。 经过刚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番虚惊,她谨慎了不少,绕了几个弯,再三确认没有危险,才回到幼崽们藏身的地方。 之前她一直待在里面还没发现,出去一趟再回来,方才惊觉待了三天的岩洞里满是带着乳香的幼崽气味,怪不得哺乳期的雌性动物习惯频繁更换幼崽的藏匿点。 这个岩洞是不能待了。乔安娜伏低身子,向岩洞里发出呼唤的叫声。 话音未落,熟悉她声音的辛巴便跟个小炮弹一样弹射出来,扑到她脸上,八爪鱼似的牢牢抱住她的脑袋。 她没有玩耍的闲心,直接把幼狮从头上扒拉了下来。 辛巴从善如流地就地一滚,缩起爪子,袒露出柔软的肚皮,奶声奶气地叫:“妈咪~” 要是以往,他的妈妈绝对受不了这暴击满点的萌系攻击,眼神会明显软化,有时还会愿意伸爪子揉揉他的小肚子。但是这次,妈妈罕见的神色严峻,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便继续对着洞口唤:“艾玛,快出来。” 又等了一小会,艾玛才从岩洞里探出头来,疑惑且莫名。目光触及乔安娜,她瑟缩了一下,眼中却显出几分安心的欣喜来。 乔安娜顾不上想那么多,上前叼起女儿,招呼儿子:“辛巴,跟上。” 母子三人一溜小跑,换了一处遍布枯木的灌木丛落脚。 鲜肉提供的营养让乔安娜的奶水重焕生机,两个孩子难得的都吃得心满意足。 先吃饱的辛巴懒洋洋地打了两个滚,感觉身上有些痒,便弓起背蹭了蹭乔安娜的嘴角。 结果依然是被无情地推开了,他委屈了两秒,适应性良好地迅速调整心态,抬起爪子,开始自己替自己清理毛发。 舔毛真的是件快乐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那么排斥。 随着舌头刮过,毛下微小的寄生虫被小梳子一样的倒刺清理出去,身上也不痒痒了。他越舔越沉迷,享受地眯起眼睛,尾巴不自觉跟着节奏晃动。 艾玛太久没吃过饱饭,一直吃到肚子滚圆还不愿意停,恋恋不舍地赖在乔安娜的肚皮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 有一小簇毛从她眼前掠过去,又掠回来,颤动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总算愿意放下来之不易的食物,半转过身,趴低身子,脑袋跟着辛巴尾尖上的毛团左右摆动。 看了一小会,她按捺不住,连蹦带跳地扑了上去。 辛巴感觉尾巴紧了紧,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回头看见艾玛,也起了玩耍的兴趣。 猫科动物的幼崽会互相扑咬模仿捕猎,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最简单的游戏。乔安娜之前也见过夭折的两只幼崽这么抓来咬去闹着玩,总比自己玩得无聊了又来折腾她好,因此没多干涉,放心地任由孩子们去了。 然而她忘了,‘游戏’的基础,是双方势均力敌。 饥一顿饱一顿的小猎豹哪可能在摔角比赛中跟吃得膘肥体壮的小狮子打成平手,辛巴刚冲上去,就一头把艾玛撞了个跟斗。 不等艾玛回神,他欺身而上,一屁股墩把刚要翻身的小猎豹坐了回去。 艾玛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压在她身上的小狮子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地低头啃她。眼见着血盆大口里闪着寒光的尖牙(其实只是无害的小乳牙)就要挨上自己的脖颈,她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 乔安娜愣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尖锐得刺耳的“啾嘎啊啊——!”是艾玛发出来的。 艾玛寡言,几天下来乔安娜对沟通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要不是听见过威胁的哈气声和委屈的哼唧声,她会以为艾玛是个哑巴。 小猎豹货真价实的嚎叫她是第一次听见,虽然听不懂那怪异叫声的含义,但声音里十成的惊慌恐惧已经足够明显了。 乔安娜赶忙衔住辛巴后颈,把辛巴从艾玛身上撕下来,放到旁边,用身体把两个幼崽隔开:“我说过了,妹妹还小,不要欺负她!” 辛巴先是被听不懂的嗷嚎吓了一跳,又莫名其妙遭了一通训,委屈地动动耳朵:“我没有啊?” ——他连一半力气都没用上呢! 乔安娜一想,辛巴年纪还小,有时候下手不知轻重,倒也算正常。 她没再多说什么,扭头去检查艾玛。 小猎豹尤自惊魂未定,缩着爪子侧躺在地上望着她,鼻子上早先被辛巴误伤的伤口结了痂,纤长的睫毛抖抖索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 乔安娜既心疼又觉得可爱,想给点安慰和关怀。可刚一伸爪子,艾玛往后一缩,发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叫声来。 先是近似人类弹舌的“啧”,然后是一声接一声婉转波折的鸟鸣。 emmmmm,女儿叫得像小鸡仔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猎豹的叫声,可以百度找来听听,真的超凶der23333333 c336.icu。m.c336.icu 六只毛绒绒_15 日上三竿,其他大型掠食者大多躲在阴凉处或洞穴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一种大猫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猎豹,草原上生活最规律的猫科动物,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只猎豹在平原上漫步觅食,流线型的身体轻盈柔软,暗含着强大的爆发力,背后一条粗壮的大尾巴,可以在高速冲刺中为急转平衡重心。 它走走停停,不时在地势较高处驻足,东张西望,脸上的两条黑斑吸收掉刺眼的阳光,扩宽视野,方面搜寻猎物和发现危险。 突然,一种似曾相识的寒意爬上了这只猎豹的脊背。即使身上的皮毛细密厚实,它也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随时会从捕食者沦为被捕食者的危险预感。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它、审视它,并精心策划着与它有关的阴谋。 它警惕地立直身体,竖起耳朵,环顾四周,然而跟之前那几次一样,附近一切如常,微风和煦地吹拂而过,因为体型不在它食谱上的斑马和角马三两聚在一处,悠闲地啃食着雨后新生的青草。 猎豹又警戒了一阵,肠胃传来的饥饿感催促它继续向前行进。走着走着,风中传来的独特麝香中夹杂的血腥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它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分辨气味携带的信息,没捕捉到其他掠食者的痕迹。 它犹豫了一下,小心而谨慎地朝血腥味的来源潜行过去,分开长草,看见了一只被石缝卡住前爪的蹄兔。 在蹄兔旁边,还有一只大概同样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同类幼崽。 虽然味道有点大,但猎豹并不想错过这顿白白送上门的早餐。它压低耳朵,朝更靠近猎物的同类发出威胁性的低嘶。 还没它两个爪子加起来大的幼崽果然不敢争夺猎物的所有权,识相地后腿,离开冲突区域。 它仍不敢放松,紧盯着潜在的竞争者,上前叼起蹄兔,咬断咽喉,打算换一个地方安心享受美餐。 还没小跑出多远,它骤然感应到危险,可惜意识慢了一步,一道黑影从侧后方的灌木丛里疾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倒了它。 ——是一只花豹。 虽然个头与它相当,体长甚至还不如它,但也改变不了,对方是会捕杀乃至食用猎豹的猎豹天敌之一的事实。 这只倒霉催的被花豹抓住了的猎豹吓得差点心跳骤停,一边拼命挥舞爪子反抗一边求饶:“放过我吧我的肉又少又干又柴口感甚至还不如蹄兔一点都不好吃的嘤嘤嘤!” 它还想详细论述好吃不贵的肉类之一二三,身上的花豹吼了一声,把它放开了。 身体是退开了,不过花豹一双眼睛仍盯着它,见它毫不犹豫想开溜,警告性地呲了呲牙,它只好怂怂地趴回原地——周围地势不够平坦,枯枝石块比比皆是。就算侥幸没被障碍别断爪子,这点距离不等它加速跑起来就会被追上,到那时迎接它的可能就是一口锁喉了——猫科动物追逐猎物的本能,它再清楚不过。 遇见狮子它还能想办法上树暂避,然而很不幸,这位是比它更擅长爬树的花豹。 有些豹还活着,但它已经死了。 花豹看上去很满意这无奈之下的顺从,留下一个‘敢跑就走着瞧’的眼神,转身离开一小会,把猎豹先前见过的那只同类幼崽衔了过来。 猎豹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幼崽。排除掉浓到刺鼻的蹄兔味和隐约的花豹气味,确实是同类没错……吧? 花豹果然跟传说的一样性情诡谲难以捉摸,它认真思考了一阵,求生欲发挥到极致,也没能搞懂对方究竟想干啥。 两豹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花豹终于忍不住,再度把幼崽叼起来,放到猎豹的下腹部。 这是一种明显的、成年动物对幼崽呵护照料的姿态,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幼小的它也曾被母亲如此小心且温柔地对待。 ——显而易见,花豹希望它收养这只幼崽。 猎豹惊呆了。 它半晌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收到了一个何等不现实的要求,连连后退,几欲尖叫:“让我带崽子?开什么玩笑?!” 花豹听不懂它的语言,但是看得出它的抗拒,绕到它身后拦住它的退路,皱起鼻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有没有搞错!我——”猎豹又惊又怒,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几乎是用吼的怼回去,“老子可是公的!!” 雄性带崽!上至狮子下至黑足猫,整个猫科动物界都闻所未闻的‘壮举’! 虽说还未独立的亚成年公猎豹可能会帮母亲照顾新生下的幼崽,但那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这只幼崽跟它(或者该说他?)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 公猎豹这时留意到,面前的花豹是雌性——哺乳期的雌性。 ……等等,母的?哺乳?? 他如遭雷击。 天可怜见!他跟这只花豹素昧平生……不!他根本连任何一只豹妹子的毛都没闻过!孩子不是他的! 而且哪只公猎豹!敢对花豹!哪怕雌性也堪称膀大腰圆的花豹!下爪啊?!即使体型相差不远,可对方一巴掌也能把猎豹瘦弱的小身板拍成两截好吗?!金刚芭比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 与思维发散到濒临崩溃的猎豹形成鲜明对比,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豹乔安娜仅是怜惜且不舍地看着即将被托付出去的养女。 狮子与花豹归根到底是同一个科属的近亲,语言有所差距,但也存在共通之处——差不多是标准语与临近地区方言的区别。跟乔安娜待久了,辛巴也能学一口带口音的‘标准语’。 而猎豹因为缺少一块声带下的纤维垫,甚至无法吼叫,语系跟狮子花豹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外语。 物种差距过大,语言不通,乔安娜担心艾玛有什么需求而自己无从得知。加上艾玛一直对她和辛巴有着条件反射性的畏惧——这么多天来,小猎豹从未在他们面前打滚伸展、全然放心地露出脆弱的脖颈和肚皮,相反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甚至睡觉都会时不时被一点风吹草动惊醒。 总而言之,她认为艾玛应该需要一只同类的养育者。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有意寻找了几天,最后注意到眼前的这只猎豹。 猎豹基本只在白天外出活动,而且每天的移动距离不长,花豹母亲因此得以在填饱肚子顺便照顾孩子们的间隙暗中观察目标。 它大概是这片区域的领主,健康、强壮、机敏,捕猎能力相当出色,养育一只幼崽绰绰有余。 ……虽然还有点神经质就是了。 乔安娜将目光移到不知为何开始情绪激动地“啊啊啊啊”叫个不停的猎豹身上,不无嫌弃地补充上新评价。 不过问题不大,这种脆弱又别致的小东西多少有些神经过敏,能把艾玛照顾好就行。 她盯着猎豹看了一阵,除了想吐槽那毫无大猫威严的叫声之外并无收获,也就没了继续揣摩对方在说什么的耐心,起身用爪子将先前混乱中被甩到一边的蹄兔尸体扒拉过来。 这只蹄兔是她专门抓来当诱饵的。蹄兔背上有一个腺体,受惊或愤怒时,腺体会分泌出用于驱敌的难闻气味。她利用这种异味掩盖自己的气味,希望被引来的猎豹能顺便把艾玛带走。 不过一般的动物果真不会轻易收养陌生的幼崽,她不得不现身,暴力说服一番。 虽然绕了点弯,但结果还是一样的。她把蹄兔尸体往猎豹跟前一丢,以眼神示意:食物给你,把崽带走。 公猎豹……他倒是敢不愿意么! 他辩解得口干舌燥,眼前的花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慢慢的他也就放弃了挣扎,闭上嘴,彻底安静下来。 反正不答应也不可能平安脱身,不如接受现实。至于之后是好好养幼崽还是像所有公猎豹乃至雄性猫科动物一样对非亲生的幼崽赶尽杀绝……这花豹还管得着吗? 哇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在沉默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乔安娜确认猎豹没再表达异议,又深深看了艾玛几眼,狠下心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她脑子里咯噔一下,猛地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那只猎豹是公的还是母的来着? 也不能怪她粗心大意,毕竟以花豹的眼光来看,猎豹就是一群柔弱娇羞腰细腿长的软妹子。 艾玛还没断奶,公母可是个大问题。乔安娜直冲回去,一把将见势不妙准备开溜的猎豹按到地上,一爪掀翻。 她踏着对方胸口,眼睛往下一扫——哦。 母花豹的嫌弃显而易见,公猎豹默默夹紧尾巴,挡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如果不是硬件不允许,他几乎都想掩面而泣了。 大姐,不带这么伤豹自尊的啊! 乔安娜还在思索如何让这只没用的公猎豹介绍几个相好给她参考,后腿突然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小鸟一样的细幼叫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是艾玛。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艾玛原有的观念已经慢慢动摇了。花豹是天敌没错,但也正是这个‘天敌’,给了她保护和食物,让她在失去母亲后还能活下来——这点是非亲属的同类都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刚才看见乔安娜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被遗弃了。陌生的同类在旁虎视眈眈,当初独自躲在草丛里、守着两个兄弟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的孤独和无助卷土重来,让她把仅剩的最后一点戒心彻底抛到了脑后,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去而复返的养母,希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 小猎豹的眼睛澄澈,带着隐约的慌乱无助和无声的乞求,乔安娜恍惚间感觉一种奇妙的纽带出现在她们之间,跨越语言的隔阂,将不同种族的母女联系起来。 她有如神助般读懂了艾玛的意思:“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 她心口一暖,眉眼柔软下去,忍着不适回蹭,给出安慰的承诺。 一大一小忙着蹭来舔去交流感情,完全遗忘了在场的第三者。 公猎豹趁着不被注意,缓慢而谨慎翻身站起,退着往后挪,一点,又一点,总算在脚掌被磨秃噜皮之前退到了安全距离。 他直起腰,转身,毫不犹豫地加速开跑,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乎要为来之不易的自由落泪。 他决定以后对蹄兔这一类有味道的食物敬而远之,并且,绕着一切有花豹的地方走。 花豹,尤其是带崽的母花豹,真是不可理喻得太可怕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哦,公的啊,不会带崽,太没用了【冷漠】 公猎豹:??? c336.icu。m.c336.icu 十只毛绒绒 乔安娜在一棵树上来回摩擦身体,用脚掌和爪子抓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清晰的气味和痕迹。 经泰哥提醒,她好不容易重新记起了领地这码事。 在人类的观念里,占山为王是强盗才会干的野蛮行径,圈块地盘就空口白凭说是个人所有,连带着这片土地上的东西都划为私有财产,违不违法先不说,正常人听了都可能笑掉大牙。 但动物们偏偏就讲这一套。 很多动物都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地盘神圣不可侵犯。一片区域的领主会用自己的气息圈定边界、留下标识以示警告,领地内的一切完全由主人掌控,同类只能进入预留的‘通行通道’,如果贸然侵犯禁入地区,将会招来领主毫不留情的攻击和暴力驱逐。 对于猫科动物而言,在领地边界留下自己的爪痕和气味不仅是为了警示,还是一种变相的社交方式。同类可以通过观察痕迹,判断得知领地主人的身体情况和经过的时间,避免双方意外碰面可能造成的冲突。 泰哥会撞上乔安娜,就是他们都没划定固定领地的后果。 一豹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单身汉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哺乳期的母豹带着幼崽四处游荡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公共地区不讲规则,不说公豹,过路的雌性同类都能理直气壮对他们发动袭击。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乔安娜觉得,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她在附近视察了一圈,没找到同类的标识,于是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她这阵子一直待在这块地界,对地形比较熟悉,也挺满意各项环境条件。这一带的中心是一片乱石堆,石缝、枯木和乱草之间形成了不少天然的藏身处,靠北有个水塘,西边是地势开阔的平原。 虽然东边无花果树林里生活着上次袭击了辛巴和艾玛的那群狒狒,但两个孩子已经可以跟着她外出,多加注意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决心要长期在这里生活下去后,乔安娜带着两只幼崽,花了两三天时间,用泰哥教的方法陆陆续续地划定标记了领地的范围。 转了一圈回来,泰哥还在,大大方方地占据着领地中央视野最好的树,完全没有尊重新晋领主的自觉。 乔安娜还是有知恩图报的自觉的,泰哥作为一只花豹,经验丰富行事老道,除了标记领地,她还从泰哥身上额外学到了很多,也就没有急着赶走对方,还大方地共享了理应归她私有的猎物。 乔安娜趴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远远观察着树上的泰哥。 还在之前的领地时,她成天忙忙碌碌,一心纠结于自己的处境和前途,因此对泰哥的印象,只有那个懒洋洋趴在树上也看得出魁梧健硕的身影。 这几天再实地接触,她算是发现了,花豹,尤其是公豹,绝对是不务正业的典型。 要不是现实条件不允许,泰哥恨不得一天睡上三十六个小时,如果他突然动了,那八成是睡姿不正爪子被压麻了,翻身换个角度继续睡。 只有在储备粮吃完(或者吃腻)的时候,他会短暂爬起来一小会,物色新猎物并捕食。 这就是乔安娜佩服泰哥的一大点——据她所见,泰哥捕猎从未失手。 其实也没那么神奇,毕竟供给参考的范本数量过少,只有两次,不过有她观察过的公猎豹和她自己做对比,这种程度堪称奇迹了。 此时是下午,泰哥平常会选择呼呼大睡的时间,他却难得没深陷梦中,自然垂下的两条后腿收了起来,端正地趴在树枝上,阴影里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乔安娜看他这姿态就知道他准备捕猎了,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连两个孩子打闹着爬到了自己身上都无暇顾及。 她早先见过原本打算托孤的猎豹捕猎,现有的狩猎方法也多半学自于那只猎豹。 猎豹体重很轻,会选择的多半是小型的食草动物和较大的食草动物的幼崽。 猎豹会先从逆风的方向、借着长草的掩护逐渐接近猎物,在30米内的距离发动袭击,几秒内加速到时速120千米,追上后用爪子绊倒猎物,锁喉制服。 虽说速度很快,但猎豹似乎无法长时间奔跑,一分钟内没有得手,便会果断放弃。加上猎豹的牙齿短小,要持续咬住猎物咽喉五分钟以上才能让猎物窒息,期间猎豹需要喘气休息,如果有其他掠食者来犯,猎豹也只能选择将猎物拱爪相让。 所以即使乔安娜遇见的猎豹是同类中相当出色的猎手,他捕猎的成功率也只有三分之一,到手的猎物还有半数吃不到嘴里。 与那只猎豹相比,泰哥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他气定神闲地揣着爪子,盯着近处的一群羚羊,耐心等待着时机。 这群羚羊中的雄性长着竖琴一般的高角,皮毛呈红褐色,腹部米白,后腿腿根上各有一条垂直的黑条纹,正低头啃着雨后的新草,朝泰哥栖身的树越靠越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泰哥站了起来,宽厚的爪子稳稳踏着树枝,身体压低蓄力,带斑点的毛皮与环境融合成绝妙的一体。 最靠近树的一只雄性黑斑羚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两只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安地四下张望。 它万万想不到,危险会来自头顶。 一只花豹从天而降,九十多公斤的体重直接把它砸得眼冒金星,还未来得及挣扎站起,钢钉般的尖牙钳住它的咽喉,断绝了它最后的生路。 黑斑羚抽搐着,很快不动了。 泰哥熟练地撕开猎物的胸腹,清空内脏,赶在无处不在的捡漏侠秃鹫到来之前,快速将黑斑羚拖上了树,挂在细树梢上。 接下来三天的存粮到手,他又可以愉快地睡大觉了。 乔安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大受启发,收获颇丰。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办法呢?待在树上等猎物送上门,轻松又省力,除此之外,有了惯性的加成,扳倒一些较大的猎物也不在话下。 她正想着,一条小尾巴忽然垂到她眼前,晃荡晃荡,尖端的绒毛蹭得她鼻尖发痒。 她打了个喷嚏,站起身,把身上爬上爬下的两个小家伙抖下去,自信满满地准备尝试新学的招数。 在乔安娜观察泰哥的间隙,泰哥也在观察她。 大猫们的择偶往往是双向的,雄性偏好健康漂亮的雌性,雌性也会对强壮勇猛的雄性青睐有加。 健康、强壮、灵活……这些正面的身体素质往往代表着出色的基因,代表着存活率更高的后代。 泰哥今年七岁,正当壮年,得益于父母的传承,他自从成年独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受过的挫折少之又少。轻敌丢了领地是第一个,乔安娜是第二个。 他注意到乔安娜一直在看他,便有意通过捕猎表现一番,可不管他是伏击还是追逐扑咬,将敏捷力量耐力智慧展现了个遍,对方也仅是远远看着他,不主动接近,面对他时的态度也没有分毫好转。 这只母豹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她以为他是想吃才去抓猎物的吗!一头狷羚就够他吃一周,没见他都挂了一树的肉干了吗?! 泰哥愤愤啃了一口新抓到的黑斑羚。 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没留心观察过,母豹都这么奇怪吗?说她蠢吧,她把两个幼崽养得好好的;说她聪明吧,她又连标记领地这种常识都没有,还…… ……还在试图抓成年公疣猪?? 乔安娜走了没多远,便看上了正在埋头刨土取食的几头疣猪,伏低身子,甩了甩尾巴,辛巴和艾玛得令,留在原地,看着她独自潜往目标。 泰哥望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背影,无语极了。 好吧,先是鬣狗,再是公疣猪,这只母豹真的什么都敢抓——还是当着幼崽的面。 他没记错的话,幼崽的一切行为都会受到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有这样一个‘好榜样’,那两只幼崽当真是未来不可期了。 呣……他为什么还有点庆幸自己亲生的孩子死得早? 也难怪泰哥不看好乔安娜的狩猎目标,等乔安娜接近了,才发现这几头疣猪大得过分,两长两短四枚獠牙,长而锋利,向上弯着,硬生生显出面目狰狞的模样来。 乔安娜有些怂,想到刚学的招数,又找回了自信。她利落地爬上旁边的树,在树杈上蹲下来,安静等着疣猪靠近。 泰哥总算是看出来了:这只母花豹是在模仿他捕猎! 偷学技术没什么大不了的,经验不足的年轻花豹经常会通过观察同类甚至其他大猫学习捕猎技巧。但……但是!既然是偷学,就不能有点‘偷’的自觉吗!——亏他还以为对方直勾勾看着他是对他有意! 他直感觉喉咙里憋着一口老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再说那边的乔安娜,她在树上等了又等,那几头疣猪始终不向她的方向走。 她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只好下树试试走正常方式,刚回到地面,疣猪们不知道被什么惊扰,明显躁动起来。 它们竖起尾巴,微低下头,将獠牙朝向面前的灌木丛。 乔安娜处于下风方位,因而她清楚地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危险的气息。 灌木丛抖动着,一只土黄色的粗壮爪子迈出来,然后是弧度圆润的耳朵,不怒自威的面庞,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稍稍眯起,睥着外强中干的几头疣猪。 来者并不是孤军奋战,两只同伴紧随其后,眨眼间对疣猪形成了包围之势。 ——三只母狮!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疣猪算什么,我要吃遍整个草原! 没点b数还很膨胀,美食博主乔安娜的日常x c336.icu。m.c336.icu 七只毛绒绒_17 决心排除万难也要留下艾玛后,乔安娜才算是正式开始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大猫母亲。 她始终对舔毛这种清理毛发的方式心有芥蒂,想当然地认为可以跟人一样利用水洗解决卫生问题,正巧时值雨季,各处水源丰富,随便走几步就能找到合适的洗澡地点。 辛巴比较皮实,被她以洗毛绒玩具的手法衔着后颈涮了三四次,除了不小心呛了几口水外没什么大碍。轮到身体较弱的艾玛,情况又不太一样了。 定期洗澡日第二天,艾玛就感冒了。 小猎豹一个接一个打着小喷嚏,摇头晃脑,唾沫四溅,连一直以来雷打不动的好胃口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看着饱受疾病困扰的女儿,粗心大意的花豹妈妈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不得已,放弃了这种对动物而言过于先进的清洁手段。 等到艾玛康复,她终于算是明白了,舔毛这项活动在大猫乃至一切长毛动物的生活中充当的重要地位。 被毛是保护机体的一道坚固屏障,能防止水分流失,抵御一些机械性或有害理化作用的损伤。经常舔毛,不仅可以经由唾液的蒸发疏散体热,还能保证皮毛间无杂物阻碍自带的保温性能,达到冬暖夏凉的良好效果。 道理乔安娜都懂,但她……还是选择洗澡== 不过为了两个幼崽的健康成长,偶尔替他们舔舔毛也不是不行。 只短短的几天,艾玛的一身绒毛以显著可见的速度变得柔软、光亮、顺滑,初见时还看不分明的斑点彻底长开来,毛绒绒圆滚滚的一团,从曾经的小可怜正式出落成颜值代表小可爱。 乔安娜是被两个孩子的叫声吵醒的。 辛巴正值好奇心和学习能力都最强的时期,虽然听不懂艾玛的语言,但依然对模仿游戏乐此不疲。 艾玛:“嗯啾~” 辛巴:“呜哇!” 艾玛:“啧嗯。” 辛巴:“咯!” 艾玛:“唧!” 辛巴:“……” 今天的口技大赛,又是艾玛赢了呢。 见乔安娜醒了,艾玛果断抛下还跃跃欲试想再来一轮的辛巴,凑过来歪着头蹭了蹭正拉长身体伸懒腰的花豹母亲,辛巴不甘落后,也扭着小屁股挤过来,贴着乔安娜的前爪打了个滚,软糯糯地打招呼:“妈咪~” 乔安娜左右各舔一口,爪子压着两颗小脑袋敷衍地揉了揉,钻出他们藏身的石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嗯,风和日丽,适合打猎。 她回头使了个眼色,不用多吩咐,辛巴和艾玛就知道她准备出门。两个小家伙自觉安静下来,凑到一处,往缝隙更深处缩了缩,谨慎地伏低身子,进入隐藏潜伏状态。 从这一点来说,动物幼崽倒是比人类的小孩懂事省心不少。 乔安娜放心地前往这阵子常去的狩猎场。 半只小羚羊提供的营养便足够一大两小支撑两天,自从尝到了鲜肉的好处,乔安娜的食谱扩宽了不少,狩猎的首要目标,从禽类鱼类变成了各种大中型食草动物。 她潜伏在路边的长草里,暗中观察着来往的食草动物们。 这条路通往一个水塘,来往饮水的动物络绎不绝,水牛、角马、疣猪、说不上具体品种的大小羚羊……老老少少,高矮胖瘦,一时看得她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突然,一小群黑白相间的动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斑马。 乔安娜记起自己开荤那天,水塘对面两头雄狮抓到的猎物,那顺着风传来的引豹食欲的香甜气息。闻起来那么美味,吃起来肯定也不差。 她决定好了今天的目标,把身子趴得更低,四爪收到身下,耳朵后压,尾巴收到身侧,遮住耳后和尾下显眼的白斑。傍晚的夕阳斜射而下,高草的影子斑驳细碎,带黑色斑纹的金黄皮毛让她完美与环境融为一体。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近了,更近了,乔安娜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颇有些迫不及待,以至完全没注意到转变的风向。 领头的斑马刹停脚步,打了个响鼻,两只长耳朵雷达般指向乔安娜的方向,不安地刨了刨地,接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乔安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缘何暴露,见猎物要逃,本能地冲了出去。 斑马们转身逃逸,四蹄起伏,斑纹相互交织,构成了一片黑与白的波浪。她一阵眼花,花了点功夫才锁定其中一只,疾冲追逐。 目标很狡猾,跑得快不说,还在高速奔跑途中急转,她及时跟着调整方向,人类难以望其项背的敏捷反应力发挥到极致,堪堪化解计谋,紧紧跟着对方的脚步。 花豹的速度不如猎豹,但耐力不错,乔安娜在追逐过程中逐渐接近了目标,预估一下剩下的距离,两条后腿前伸,弯曲蓄力,下一秒,一跃而起。 猫科动物修长健美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出充满力量的弧度,灵敏地闪避掉斑马的后踹,尖爪弹出,嵌进猎物后背的皮肉。 斑马吃痛,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头嘶鸣一声,剧烈地弹跳挣扎起来。 乔安娜四爪牢牢抠着它的脊背,探头去咬它的脖颈。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乔安娜的牙关有些发酸,啃着的那块皮肉都要被她生扯下来了,斑马依然活蹦乱跳,还扭过头来试图回咬她。 夭寿啦!谁能想到斑马也有一嘴好牙啊! 变相骑了三分钟马的乔安娜简直要无语问苍天。 即使是狮子,在捕猎成年斑马时也会选择先用体重拖倒猎物,然后咬住对方口鼻,致使其窒息而亡。雌性花豹个头较小,无法扳倒体重比自己多一倍的斑马,这场狩猎在她选错猎物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失败。 毕竟当大猫的经验不足,她要摸索学习的还有很多。 乔安娜又与斑马僵持了五分钟,眼见着斑马的同伴都围过来准备对她群起而攻之,只好放弃,跳下马背,灰溜溜地遁逃了。 开场雄心壮志,闭幕灰头土脸,她原以为变成了一只花豹,有身为人类的阅历和智慧加持,理应战无不胜,哪料到现实会这么明确地给她当头一棒。 她难免心生挫败,也没了另外觅食的动力,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风中传来陌生的气息,她脑内警铃大作,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朝危险来源望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差点心跳骤停。 一群狒狒聚集在辛巴和艾玛藏身的石缝前,其中两只个头健硕的雄狒狒,正侧着身,将一只前肢伸进石缝。 艾玛被扯着尾巴从石缝里拖出来,发出小鸟般细嫩的尖叫,四只爪子慌乱地够着一切能抓住的物体。另一只狒狒凑过来,细瘦手指上的指甲抓向她柔软的腹部,又被冲出的辛巴撞开。 辛巴从狒狒手中救下艾玛,两小只背靠着背,声色俱厉地冲周围的庞然大物挥舞着前爪,龇出尖牙,徒劳地做着生存的最后一份努力。 狒狒们尖声呼啸着,围拢上去,迫切想要将寻获的猎物撕碎分食。 一道黑影闪电般跃入包围圈,撞开了它们的攻击。 看见乔安娜归来,辛巴和艾玛立时没了强装的色厉内茬,扭头缩进她腹下,抖抖索索地靠在她的后腿上,显然吓得不轻。 被温热的小身体全然信任地倚靠着,乔安娜小松了一口气,随着自己归来及时的庆幸而来的,是熊熊燃烧起的怒火。 她毫不犹豫咬住一只狒狒不怕死地伸到她腹下想拽两只幼崽的前肢,扬头一甩,狠狠将那只狒狒摔了出去。 她知道附近有一群狒狒,也见过本应吃草叶果实的狒狒抓住小羚羊、残忍地撕扯吃下。但念在曾经同为灵长类的份上,她没有过于在意,甚至还对它们有些微妙的亲近感。 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错得很彻底。 狒狒和花豹是有竞争关系的天敌,她的心软,就是给未来留下隐患。 事实证明了一切:狒狒们并不会感恩于她刻意的纵容,相反,它们顺着她的气味找到她的两只幼崽,趁她不在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事已至此,再悔不当初也没有用,乔安娜冷冷地扫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狒狒,只觉胸口一片火烫,有风暴无声地集结酝酿。 母狮们尚且能为了孩子与差距悬殊的野水牛群拼命,区区一群狒狒,她又何惧? 她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吼叫,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愤慨和尖刻,风都为之震颤。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母花豹逮着一个便往死里撕咬,完全不顾其他狒狒的抓挠踢蹬,这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很快让狒狒群慌了,咋咋呼呼叫着作鸟兽散。 辛巴和艾玛拼命蹭着她的前腿和下巴,她也不再顾虑那么多,亲亲密密地回蹭,借由接触交换体温,互相传达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这就是变幻莫测的大草原。 生机勃勃,精彩纷呈,同时也带着无处不在的困难与艰险。 每场生离都可能成为死别,随时有幼崽再也等不回母亲,也有母亲再也找不到幼崽。 还好,他们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乱,晚点可能还要改一改。 有小天使跟我说设定像来自远方太太的《重生成猎豹》,我拜读过太太的那篇文,还看了很多大猫相关的文。可以说,太太们的作品多少都对我有所影响,不过也仅是影响。 我不太想用主角性别和不能变成人这种大设定来辩驳,单从乔安娜的表现来说,乔安娜其实并不是一个穿越就能飞快接受新身体的主角,她骨子里还带着身为人的高傲,自以为自己都是对的,但实际上,如果不是花豹的身体敏捷速度耐力全部在线,还有着啥都能吃的适应性良好的天性,她可能早就饿死了== 她将会吃不少亏,走很多不该有的弯路,并从中吸取教训,直至成长起来,变成一只合格的花豹和优秀的母亲。 而且这篇文的主旨,其实是反对盗猎保护自然(小声)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二只毛绒绒 乔安娜原以为辛巴会意识到跟莱恩结盟的好处,从而心甘情愿留下——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儿子是个资深的大吃货,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肉解千仇。 然而不知道是莱恩做过什么给辛巴留下了心理阴影,还是两只狮子的关系真的差到了一定境界,吃完剩下的半只斑马后,辛巴没有食言,清理干净脸上爪子上的污渍,站起来就走。 他的干脆利落反而把乔安娜震住了,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辛巴走出一段路发现她没跟上,又折回来,用身体推挤着她,催促:“妈咪?不是说要走吗?” 乔安娜被动地顺着辛巴的力道退了两步,反应过来,诧异地反问:“你、你真想走?” “是啊!”辛巴答得理所当然,“难道还能假装想走吗?” 乔安娜朝另一边看了一眼,莱恩独自站在吃剩的残骸旁边,默默看着她们母子。 也许是之前见过了两只狮子协同合作时的团结和默契,乔安娜再看见这场面,莫名觉得那瘦削的身影格外孤苦落寞,仿佛一个——也许不太恰当,但确实很形象——惨遭渣男抛弃的怨妇。 等等,话说回来,像辛巴这样吃完就跑路,半分不耽误,不正是得了便宜不负责的渣男的行事风格吗? ……崽,妈妈觉得你这个发展趋势很不好啊! 乔安娜当然不愿意看着从小养大的儿子在渣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义正辞严地试图将危险的苗头掐灭在摇篮里:“辛巴,你当初是不是自己答应他要跟他结盟的?” “结盟?什么结盟?”辛巴不是正正经经在狮群长大的雄狮,自然不知道雄狮之间还有结盟这一说,全然陌生的词汇让他短暂迷茫了两秒。 莱恩听不懂乔安娜说的话,但听得懂辛巴说的,‘结盟’一词让他精神一振,主动向辛巴走了两步,积极响应:“对,我们结成了联盟。一起生活的好处有很多,除了合作捕猎,我们还能共同对抗敌人……” “谁要跟你一起生活了!”母亲在身边的踏实感让辛巴找回了久违的底气,一点也不客气地打断莱恩的话,顺便冲他龇了龇牙。 不过经莱恩提醒,他对结盟有了些隐约的概念,反驳完莱恩,又扭头跟乔安娜告状:“我没有跟他结盟!他当时说跟他走能有东西吃,我才勉为其难跟他走的。” “然后——然后!”辛巴再度回忆起了伤心事,“他就虐待我!咬我!还管着我不让我走!” 苦情剧男主剧本拿起就放不下了,他开始喋喋不休地控诉一长串遭受过的迫害,详细到这些天抓了些什么猎物、每顿饭时莱恩在他身上哪个部位各咬了几口都清清楚楚。 得亏动物不会写字,要不这些仇非得记满三个小本本不可。 “辛巴,听我说辛巴。”乔安娜听了一会,不得不出声打断这段漫长的诉苦,“先不说别的,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吧?” “可是……!”辛巴还想提出异议,很快在她严厉的注视下蔫了,讪讪地闭上嘴。 “他说会有吃的,这点没有实现吗?别说刚抓到的时候他不让你吃第一口,就拿刚才的斑马说,你就是吃得晚了一点,量可一点都没少。” 乔安娜顿了顿,看着辛巴的眼睛,语重心长讲道理:“我之前跟你讲过交换的原则,一样筹码换一样,他答应你的他做到了,那你也要做到你答应的。更何况,这不只是交易,还是一种承诺。” 辛巴哑口无言,耳朵耷拉下去,大脑袋也埋到了胸前。 见他一副虔诚悔悟的模样,乔安娜放心了,孩子不懂事没关系,知错就改就还有救。 “辛巴,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她抬起头,舔了舔辛巴的额头和耳朵,语气也柔软下去,“你是狮子,不是花豹,有很多东西我都没法亲自教给你,结盟对你的未来有好处。你总不能永远跟着我生活……” 听到这里,一直垂着脑袋虚心受教的辛巴倏地抬起了头,动作之猛,差点让乔安娜咬到舌头。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为什么不能?!妈咪你要把我丢掉吗?” 惊恐与畏惧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攥住了辛巴的心神。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上一次感受到,是几天前发现母亲失踪、丹又被野犬群带走的时候。 潜意识里,他非常排斥独自待着,孤独总能让他感到头晕反胃、身边有无数危险环伺,仿佛他曾被遗弃在空荡荡的荒野里似的。 当时他会答应跟莱恩走,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不想再忍受孤独的折磨。与这些比起来,跟讨厌的冤家待在一块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失而复得的母亲身边的现在,母亲居然又说要丢掉他? 辛巴一时热血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猛扑,牢牢按住了乔安娜:“不要!妈咪不要丢掉我!” 乔安娜被撞得摔了个跟斗,又被紧接而来的一脚踩得差点当场晕厥,艰难地扭过身子,用前爪拍打横在身上的重物:“你走开!快走开!” 辛巴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惨兮兮地哭嚎:“呜呜呜呜我不走!” 胸腔遭到挤压,乔安娜几乎喘不上气,她艰难地吸着气,拼尽最后的力气吼出声:“你再不走开!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辛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双方体型和体重的巨大差距,忙不迭从地上弹起来,饶了乔安娜一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安娜喘过了气,第一时间跳起来,在不知轻重的熊崽子头上敲了两巴掌。 辛巴自知理亏,又怕母亲真的把自己丢掉,不还手也不还嘴,乖乖低头认错。 乔安娜知道他脑子一热啥都不顾的坏毛病,也不至于死着不放,打完就很快重新恢复了冷静。 她叹了口气,把话摊开说明白,解释清了前因后果。 得知母亲只是在说独立后,辛巴放心了,不过,死皮赖脸胡搅蛮缠还没结束。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一边是温柔细心有求必应的母亲,一边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讨厌的宿敌,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什么?信守诺言?信守诺言也要看情况。 如果乔安娜没回来,辛巴也许会为了填饱肚子勉强忍受莱恩的‘压迫’和‘折磨’,继续跟莱恩待在一块;但乔安娜回来了,在母亲身边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就成了首要选择。 至于母亲之前说的那一串,出尔反尔不对、结盟有利未来什么的,道理他都懂,他也自认说不过母亲,所以他用了从小到大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装可怜! 鉴于乔安娜完全可以无视他直接走掉,他还额外加上了强制措施——抱腿装可怜! 很难说究竟是哪一样最终说服了乔安娜。 总之,被纠缠了半天之后,乔安娜最终还是妥协了:“行行行,你松开,跟我走,我们还得去找丹呢。” 辛巴得偿夙愿,一声欢呼,兴高采烈地爬起来,甩着尾巴,迫不及待地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莱恩这时也憋不住了,他知道跟辛巴说没有用,于是越过辛巴,直接问乔安娜:“他都这么大了,是时候独立了,你为什么还愿意养着他?” 要知道在狮群,到了独立年纪的小雄狮被父亲赶走时,母狮们不仅不会依依不舍,还会表现出‘终于走了’的如释重负来——小雄狮的叛逆程度和年龄成比增长,成天混吃混喝还爱惹事,妈妈和阿姨们早被他们的熊耗光了母爱和耐心。尤其是育有较小的幼崽的母狮们,简直恨不得大孩早日离家外出谋生活,省得祸害脆弱的弟弟妹妹。 莱恩当初是由于意外变故而非父亲有意驱逐离开狮群的,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是遭受长大了的兄长们毒爪蹂|躏的一员,亲眼目睹过表兄们被赶出狮群的场面,因此多少有所了解。 所以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只母花豹还会心甘情愿承受着捕猎的压力和被一不小心压死的风险,继续养着明明已经可以独立的狮子养子。 莱恩的问题,乔安娜毫无意外地没听懂。 她询问性地看向辛巴,等着辛巴翻译。 辛巴的脸拉了下去。 他一点都不怀疑,要是母亲听懂了这个问题,等待着他的又会是一轮纠缠。 这实在太消耗体力了,刚吃下去的斑马肉都快消化光了,再多来几次,吃了相当于没吃。 他瞪着成功路上煞风景的程咬金,心头警铃大作,本能促使下,甚至无师自通了睁眼扯瞎话的能力:“他说,祝我们路上顺利。” 莱恩:“……?!” 乔安娜看看莫名激动起来、奋力争辩着什么的莱恩,又看看负责翻译的辛巴,有些怀疑:“真的?” 辛巴睁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肯定地应:“真的,他还希望我们找到丹之后,我们一家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翻译得这么到位,乔安娜当然是……不信了。 可惜语言不通的鸿沟摆在那,她除了能从莱恩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里大致辨别出他的情绪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他具体在说些什么。 唯一的翻译官拒不配合,乔安娜纠结了好一会无果,只好选择放弃。 多耽误几分钟,野犬们和丹就可能多偏离原本的路线一公里,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出发去找它们。 她把莱恩究竟在说什么的疑问暂且抛到脑后,依照辛巴‘翻译’的内容回复:“谢谢,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辛巴第一次如此愉悦地将话转述给莱恩。 相较于他的快乐,莱恩就显得更憋屈且抑郁了。 直到乔安娜带着辛巴走出几百米,还忍不住在想这事,想着想着,又回过头去看被撇下的莱恩。 莱恩没有离开,仍站在原地目送她们,他的身后是西沉的太阳,身影在橘黄的夕阳中融成小小的一个亮点。 乔安娜与他遥遥对视了两秒,重新扭头看向前方。 算了,先把丹的事忙完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其实是昨天的更新,晚点还会有一或两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晓莲、2332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靥103瓶;墨晓莲40瓶;去吧!皮卡丘~30瓶;独醉26瓶;夜微狸、失业惊醒时、安夏10瓶;我想睡觉啊8瓶;伤疋6瓶;小羊5瓶;猫与花花、超、哈哈哈2瓶;金元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三只毛绒绒【二更】 经过一片树林时,乔安娜听到了一阵犬吠般的“汪汪”叫声。 突兀的动静把辛巴吓了一跳,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也瞬间瞪大了,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探究,扭动脖子四下寻找声源。 乔安娜仅在最初掀了掀眼皮,没看见期待的三色身影,便没了兴趣,继续低着头在地上搜寻目标踪迹。 她见多识广见怪不怪,辛巴可没有她的见识。虽说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但偶尔碰上感兴趣的事物,辛巴又会变回那个精力充沛的好奇宝宝。 乔安娜听见辛巴从身后跑开的动静,没过一会,又传来诧异的惊呼:“妈咪!妈咪你快来看!” 儿子盛情难却,而且确实需要点东西调剂心情振奋精神,她顺着辛巴的招呼走过去:“怎么了?” 辛巴站在树林前,仰着头,看着在树枝间灵活腾跃的灰影。 那是一群长尾黑颚猴。 长尾黑颚猴是一种体型不大的猴子,尾巴很长,皮毛呈灰色,手足和脸都是黑色的,耳朵和脸上长着一些白毛。 从各方面而言,它们就是普通的猴子,除了——雄性长尾黑颚猴有着亮蓝色的蛋蛋。 除了近视,猫科动物多少还有点色弱,世界就像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膜,原本鲜艳的色彩都黯然失色。猫科动物们看不到最鲜艳的大红色,但红色的对立面,蓝色与绿色,对猫科动物而言尤为显眼。 因此在乔安娜的视觉里,树上的雄性长尾黑颚猴尾下的那抹蓝色就像会动的两个霓虹灯泡,即使她不刻意留意,也会不自觉受到吸引,条件反射性地一直盯着看。 辛巴也一样。 母子俩站在树下,不顾当事猴的惊慌失措——近距离遇上两只食肉动物,被会威胁生命安全的天敌直勾勾看着,换了谁都得慌——盯着公猴们闪亮惹眼的屁|股看个没完。 长尾黑颚猴们吵吵嚷嚷,用特定的代表花豹和狮子的警报声互相提醒警示,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乔安娜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了。 反应过来后,那抹亮蓝色也不再只是单纯的颜色了,它们小巧圆润,迎风招展,随着主人的移动晃动着…… ……辣眼睛!! 乔安娜别开视线,向辛巴介绍了一下这一特别的物种。 辛巴一如既往只关心一点:“好吃吗?” 乔安娜无言地瞥了满脑子只有吃的儿子一眼:“刚刚才吃过饭,你又饿了?” “那倒没有。”辛巴傻乎乎一乐,“但是吃的永远不嫌多嘛!” 乔安娜懒得说他什么了。 长尾黑颚猴个头很小,动作灵活,而且几十只住在一起,发现不对就通过特殊的警报声相互报信,特意去抓得不偿失。所以虽然乔安娜也有点想尝鲜,可掂量过后,还是决定不多费不必要的劲。 “算了吧,不好抓,走了。”她催促着辛巴,继续踏上遥遥无期的寻找之路。 草原上没有现在社会那么快捷便利的交通网,要到哪去全得靠四条腿走,之前乔安娜花了十多天的时间走到还在据点时记下的野犬群的坐标位置。可惜数据过期太久,别说野犬们和丹的踪影了,连它们留下的陈旧气味都没嗅到半点。 不得已,她带着辛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搜索寻找。 迄今为止,又是近十天。 乔安娜边走边想,自从被放归,据点那边的动态她一无所知,也许志愿者们抓着丹了呢? 不过,就算没抓着,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对野犬们和丹的监控,也许她可以借用一下他们做标记的地图? 对啊!她怎么没早点想到这点? 俗话说越忙越乱,太着急的情况下,人和动物都可能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乔安娜悔不当初,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唯一的补救措施,只有在发现问题后及时改正。 她改变计划,原路折返。 这种情况下,乔安娜总是格外怀念人类发明的各种地域标注和先进导航工具。 好在大自然是万能的,没有指南针的帮助,她也能通过日月星辰和树木进行定位,朝着目标方向进发。 走了几天,目所能及处还是一片苍茫的平原,哪怕旁边一直有条河充当地标,在环境的衬托下,也显得千篇一律。 辛巴起初还会抱怨这趟仿佛永无尽头的漫长旅途,乔安娜从耐心安慰到后来权当没听到,渐渐的,他也懒得多花力气抱怨了,每天除了苦行军和吃饭就是抓紧时间补觉,一刻都不闲着。 日子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一天天溜走,就在乔安娜的心情被疲惫和焦虑双重折磨得崩溃到美食也难以治愈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一片一米多高的栅栏立在平原上,向左右两端横桓铺去,将两端的世界牢牢隔开。 乔安娜并不知道据点周边有没有栅栏,不过她记得地图上显示,距据点几公里外有个当地的村落,方圆十几公里内的所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据点的日常食物补给都来源于那。村民会放牧,所以村子周边肯定会有栅栏圈起来的草场。 周边没有独特的地标作参考,她其实不确定眼前的栅栏就是那个村子的栅栏,但反正一路都是两眼一抹黑全靠直觉和瞎猜到处走,也不差这一次了。 她没有考虑很久,便径直朝栅栏走过去。 辛巴还记得之前靠近栅栏被牧民开枪恐吓的那一次,熟悉的场景再现,他不敢再往前走了,顺带还拦住了乔安娜,不让她去‘送死’。 如果说辛巴还是小小的幼崽时,乔安娜的身体在他眼中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那么现在,母子角色算是完全反了过来。乔安娜试了几次都没能突破辛巴的阻拦,只好停下来,耐心跟辛巴解释。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帮助过我的那帮人类吧?”她说,“我是要去找他们。” 辛巴难得谨慎了一回:“可是……万一好的人类没找到,先碰到坏人怎么办?” 乔安娜一想也对,她在动保组织志愿者和护林员的小圈子里出名了,不代表普通的当地人也听说过她的事迹,在那些人眼里,她依然是一只危险的野兽。 她脖子上戴着追踪项圈,只要她不威胁到人和家畜的安全,牧民应该不会随意对她开枪。但这也不是绝对,更何况,她还带着辛巴。 乔安娜思索了一阵,决定避开常有人活动的主路的方向,从另一侧绕路过去。 她的判断很正确,与主路相对的后山人迹罕至,草木丛生,与未开发的野外差不多,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野生动物留下的气味。连栅栏都显得很陈旧了,木头栏杆发霉腐坏,铁丝上满是红褐色的铁锈,几乎能完美与环境融为一体。 乔安娜走了小半天,就发现了一处栅栏倒塌的断点。 她朝那个位置走过去,想看看具体情况,判断该不该从这个地方进入。 离缺口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缺口处的那蓬安静的乱草蓦然骚动起来,枯黄的草茎抖动着,“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动物正在草里打滚。 乔安娜和跟在她后面的辛巴都是一惊,警觉地停住脚步,立起脖子,向躁动的草丛投去探究的视线。 枯草长且杂密,将外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风向也不对,闻不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动物。 乔安娜习惯性地侧过身,将辛巴拦到身后,以免草里突然钻出来一只狮子或是鬣狗,对她们发起袭击。 然而,她预料到的一切危险情况,都没有发生。 那丛长草只是剧烈地抖动着,幅度之大,连带倒塌在草地上的栅栏铁丝网都被牵扯得不住摇动,却始终没有任何动物从草里现身。 乔安娜的戒备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好奇心。 她让辛巴留在原地等待,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步一顿,防备着可能的偷袭。 随着距离的拉近,草丛的动静愈发激烈,比起打滚,倒更像是有动物在里面厮打了。 突然间,晃动戛然而止。 乔安娜脖子后的毛都紧张得竖起来了,立刻停下脚步伏低身子,两只耳朵锁定前方,瞳孔紧缩,一秒内做好了反击或是逃离的准备。 让她没想到的是,紧接着,长草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呜咽。 那声线乔安娜十分熟悉,正是她日思夜想、做梦都想听到的——野犬的声音! 苦寻了一路的目标就这么歪打正着地找到了,她一时间感动得都快哭了,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受到了久违的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只是想象,实际上,她收获了一串恐吓性的嗥叫。 躲在草丛里的那只野犬侧躺在地上,皱着鼻子对乔安娜低吼,但很显然是色厉内荏,整个身体因为惊惧瑟瑟地发着抖。 乔安娜看了看它身上的花纹,确实是她认识的野犬群成员之一,还在她受伤时给她当过保姆,露出这副模样,八成是太久没见又认不出来了。 她站定脚步,凝视着受到惊吓的野犬,耐心等它平静下来。 野犬对‘陌生’的花豹怒目而视了一阵,不见对方发动攻击,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又仔细打量了跟前的花豹几眼。 终于,它也认出了乔安娜,眼中冒出熟稔而亲切的光。 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被牵动,传出铁器摩擦的脆响。 乔安娜定睛一看,明白了从刚才至今遇到的一切异常的原因—— 这只野犬被倒下的栅栏上的铁丝缠住了后腿。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树下的我10瓶;伤疋4瓶;猫与花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四只毛绒绒【三更】 认出乔安娜的身份后,野犬不再排斥她的靠近。乔安娜凑近了再看,才发现它不只是被缠住这么简单。 大概是经历过激烈的翻滚挣扎,那根铁丝在它的后腿上绕了几个圈,铁丝连带上面尖锐的铁丝结深深嵌进它后腿的皮毛里,把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周围的一小点。 因为受到了惊吓,刚才长草的抖动显然是它对逃离的又一次尝试,鲜血从铁丝勒着的地方渗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毛发,它的嘴角边也有被铁丝结划伤的新创口。 乔安娜看着都觉得疼,绕到野犬身后,尝试帮它解开缠绕在后腿上的铁丝。 事实证明,猫科动物的爪子虽然比犬科动物的爪子灵活,但依然没摆脱‘爪子’的范畴,解结这种精细活的难度还是太高了。 其实铁丝很细,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就可以掰弯,只是需要一双能够抓牢固定的手,丹应该做得到…… 想到这,乔安娜一愣,重新回忆起被短暂遗忘的初衷。 “你的同伴呢?”她问野犬,“你被困在这多久了?” 野犬当然听不懂她的问话,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乔安娜也反应过来语言不通这事了,正干瞪着眼睛发愁,忽然留意到一个细节。 ——这只野犬身陷囹圄,动弹不得,自然没办法自行离开去找食喝水,可它的状况依然很好,皮毛柔顺,精力充沛,没有忍饥挨饿的迹象。 就算它是刚刚被困,还没到饿肚子的时候,天上太阳那么大,它在暴晒之下,多少会出现一些脱水的迹象。 这是一个不起眼却又意味着很多的重要细节,乔安娜环顾周围,在草丛的深处发现了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 那石头大体扁平,一面中间有几个凹陷的小槽,大概能存上三四口稀薄的水,没法畅快痛饮,不过可以在紧急时缓解一下干渴。 它也确实是用作这种途径的——有凹槽的表面尚且有些潮湿,看来不久前还有水。 这片地区已经步入了旱季,从泥土的干燥情况看来,近些天都没怎么下过雨,这水的来源不可能是天然的;动物基本没有什么利用工具的意识,就算有,野犬的身体构造也不足够支撑它们端着石板从附近的河里运回水。 种种迹象,都指向唯一的一个可能。 既有头脑和意识,又有支撑计划实施的身体条件的,丹小朋友。 仿佛是为了印证乔安娜的猜想,一阵清风吹过,带回了熟悉的气息。 长时间跟野犬们混作一团,风里飘来的气味闻起来就是野犬,但共同生活了近一年的默契引起共鸣,乔安娜毫不怀疑,来的是丹! 她激动不已,兴奋地朝上风向迎过去。 “丹?” 丹端着另一块石板,身边跟着一只充当护卫和保姆的野犬,看到从草丛里跳出来的乔安娜,先是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听到熟悉的呼唤,又瞪大了眼睛。 跟当初的辛巴一样,他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试探着呼唤:“……妈咪?” “是我。”乔安娜轻缓地甩着尾巴,柔声应。 顿时,丹手里的石板也不要了,绕过戒备地拦在自己与母亲之间的野犬守卫,扑向乔安娜,抱住乔安娜的脖子,把脸埋进乔安娜的胸口。 他的小脑袋在温暖柔软的白色绒毛里拱来拱去,一迭声唤着“妈咪”,抒发着这段时间的不安、思念,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在这,别担心,我没事。”乔安娜舔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第无数次由衷地感激命运的仁慈。 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与意外,她身受过重伤,三个孩子又相互失散,流落各处,即便如此,一家四口都还好好的活着,还有机会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找到彼此,重新团聚。 他们何其有幸。 丹在乔安娜身上挂了半天,终于舍得下地了,转身又投进闻声赶来的辛巴的怀抱,来了一场兄弟间久别重逢的感情兼肢体交流。 身在兄长那,他的心还挂在母亲身上,一双眼睛不住朝乔安娜这边瞟,看两眼,笑一笑,又看两眼,再笑一笑。 有些傻,但不得不承认,傻得可爱。 乔安娜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她盯着小朋友纯真无邪的笑靥,有那么一瞬间,徒劳却迫切地希望时间能够停在此时此刻。 可惜这种愿望注定只能是愿望,丹傻乐了好半天,热情期渐消,慢慢恢复了冷静。 他想起自己还有个受困的伤员需要照顾,重新捡起石板,用乔安娜听不懂的语言跟寸步不离守在旁边的野犬守卫交流了两句,守卫摇摇尾巴,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回去看顾伤员去了。 语言小天才双语无缝切换,扭脸又缠着乔安娜要陪同,乔安娜自然一口答应,跟辛巴一左一右护送着丹往附近的河边去了。 打完水没多久,丹正在乔安娜的指导下小心翼翼解铁丝的时候,只听一连串高高低低的吠叫由远及近,以野犬女王为首的大部队陆陆续续钻进草丛。 它们嘴边还带着没舔干净的血渍和肉沫,一个个肚子滚圆,显然是特意为受困的族人带回了食物。 野犬从来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一个家人,即使随着旱季降临,这片地区的猎物愈发稀少,每次狩猎都要长途奔波数十里,它们也毫无怨言。 自从族群中的一员经过草丛时被奇怪的东西绊住了后腿,它们已经这样照顾了它近一周,只要附近没有贫瘠到毫无猎物的地步,这样的照顾就将继续下去。 有人将野犬称作草原上最具温情的一族,它们的确称得上这个‘最’字。 乔安娜看着野犬们轮流帮伤员喂食、舔舐伤口、梳理毛发,没有工作的小野犬们则趴在周围,喉咙里不时发出短粗尖细的喉音,像是贴心又暖心的慰问,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想起了自己受伤时受过的照顾。 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能跟这样一群有情有义的动物交上朋友,绝对是她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野犬们帮了她那么多,她当然得回报,等野犬们大部队散开,她再度带着丹过去,继续指挥小朋友解铁丝。 野犬们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什么,不时有一两只野犬在舔毛的空隙抬起头,伸着脑袋看热闹。 最大的问题其实不在充当栅栏横栏的长铁丝上,而在于长铁丝上面每隔一段距离用短铁丝拧成的小铁丝结,铁丝结末端锋利,犹如一个个尖锐的小刺。 这些刺原本起着防止动物们翻越栅栏的作用,但在栅栏倒下后,就变成了鱼钩上的倒刺一般的存在,轻易就能勾住路过动物的皮毛,并在动物的挣扎中直接刺进肉里。 乔安娜一边担心丹被生锈的铁丝结划破手指,一边担心在解开缠绕的过程中牵扯到伤口,伤员受痛,直接张嘴给丹一口——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剧烈的疼痛容易逼走理智,她有过亲身体验,实在疼得狠了,真的是见什么就想咬什么。 &nb-->>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丹的手连带手腕在野外生活的这段时间中饱受磨难,他近乎本能地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双手,动作奇妙地在笨拙与灵巧之间来回切换,完美避开了每个锋利的尖端;而受伤的野犬忍耐力也足够,扭头看着丹的操作,目光柔和,带着无条件的包容,实在疼了,也只是哼唧上一两声。 一番有惊无险之后,丹成功把铁丝从野犬的后腿上解开了。 野犬在他的鼓励和催促下爬起身,跛着腿走了两步,感受到久违的无束缚感,这才明白刚才接受了多大的帮助。它转过身子,感激地舔着男孩的脸,尾巴几乎要摇成一朵怒放的花。 其他的野犬怔了怔,纷纷凑过来,确认伤员的腿恢复了自由,惊奇地交头接耳,感叹讨论起来。 很快,它们又围住了乔安娜和丹,为他们母子所做出的贡献发表颂词。 短暂的表彰大会结束后,野犬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家搬迁,离开栅栏边。 这次的经历给了它们一个教训,从今往后,它们会像辛巴一样,对栅栏这种存在敬而远之,无论是倒下还是立着的。 乔安娜也有些担心自己或辛巴一不小心绊上,跟在野犬们后面,一块撤到了外围地区。 花豹一家和野犬们延续了曾有过的共同生活模式,待在一起过了三天。 受伤的野犬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三天后,它就能一瘸一拐地跟上大部队行进的速度了。 野犬们的迁徙之路本就被突发的意外耽搁了许多天,伤员不再需要长时间休息,它们也没了继续停留的理由。 临离开前,它们热情地邀请——或者说试图绑架——丹小朋友一起走。 乔安娜的脸有点绷不住了。 家里的小孩讨喜是好事,但这么大喇喇当着她这个妈妈的面拐带她家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好在丹十分给面子,不等她出面,就友善回绝了教父教母们的邀请。 老母亲松了一口气,深感欣慰。 小朋友既已找回,最终的送还事宜也要提上日程了,乔安娜试探着跟当事人和辛巴透露了一点口风,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兄弟两个的一致反抗。 “为什么要把弟弟送给别人?!”辛巴用一只前爪搂着丹,严正抗议,“我不要!我要跟弟弟待在一起!” 丹抱着兄长的脖子,连声附和着,大有不畏强权英勇就义的气势。 乔安娜看着同仇敌忾的兄弟俩,在心里叹了口气。 丹聪明、机灵、可爱,还是她与曾经是人的那段岁月唯一的维系。退一万步讲,哪怕是一块石头,贴身携带,在怀里捂上将近一年,也会生出感情,更何况是有生命的生灵? 她又何尝舍得丹?她也想把他留在身边啊! 本着这一点不可明说的小心思,后续的路程,她磨磨蹭蹭,能拖则拖。 然而她的方向感和直觉都不错,有栅栏的地方确实是她记得的为据点提供补给的村子,再走上一段路,就找到了之前她养伤的据点,也是她打算将丹送返人类社会的最终目的地。 乔安娜之前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时候。 她趴在一截枯木上,抑制不住地一直盯着正在跟辛巴打闹的小朋友看。 丹的一颦一笑,眼睛的颜色,哪怕是一根翘起的头发丝,此时落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顺眼。想到要将他送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不舍就更深几分。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波澜起伏,虽然险象环生,但她不还是顺利把丹养了这么久吗? 随着年纪长大,丹会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能力抵御外在的威胁,不回去又如何呢?有她的帮助和照顾,即使在原始落后的草原上,他也能顺利活下去。 可是下一秒,乔安娜就注意到了小朋友腰上的一片异常的皮肤。 那地方应该很痒,丹时不时就伸手挠上一下,指甲刮出红痕,衬得下面浮肿的小疙瘩愈发明显。 ——是一块皮藓。 丹的身体很好,除了最初的水土不服和之后少有的几次,他几乎没生过病。但草原生活原始,卫生条件落后,雨季还好,旱季时连续两三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因此他大病没有,各种小毛病几乎从没断过。 寄生虫和皮肤病,是最基础也是最普遍的两样。 乔安娜想起最早在坠毁的飞机上见到丹时,他皮肤白皙,睫毛卷翘,浅棕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着柔软的小卷搭在头顶上,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睁着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望着她,跟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 再看看如今的小朋友,头发如杂草一般狂放不羁,很多地方打了结,一绺一绺的,随意堆在头上和背后,皮肤晒得黝黑,光溜溜的小身体上满是灰尘和泥土,汗水冲刷出一条一条的汗渍,露出左一块右一块的皮藓或不知道在哪磕碰出的淤青。 乔安娜突然就找回了失去的勇气和坚定。 丹不应该这样活着。她想。继续跟着她,丹也许能活,但也仅是活着,像一只野蛮未开化的野兽一样活着。 可他的人生不应该仅限于此。 他本应该是养尊处优、被有钱的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他应该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睡着柔软的床,享受着空调或暖气,而不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冷了只能通过兄长或母亲的体温取暖;他应该吃的是烹饪得当的美食,而不是血淋淋的生肉或是粗糙的草根茎叶;他应该学习更多有用的先进知识,而不是每天跟在狒狒或其他动物后面,寻找能吃的食物,盘算着怎么跟食肉猛兽搏斗。 一切明亮美好的前景,都因突如其来的一场空难化为乌有。 如今,离让丹的生活回归正轨最近的一次机会近在眼前,却又要搁浅于她所谓的‘舍不得’? 让自己的私心大于孩子的利益,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选择吗? 说实话,做正确的事情有时候并不那么容易。 但是正因为它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必须、也不得不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这一章算是补……不知道多少天之前欠的那次双更_(:3」∠)_ 最近晋江评论升级,但是作者后台可以看,所以各位请毫不大意地继续留言呀!你们的留言就是我的动力,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乏、没人埋的穆十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橘不软萌20瓶;luna10瓶;給个火5瓶;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五只毛绒绒 刚刚熄灯躺下没多久,安吉拉就听见了屋外传来的警报声。 她如临大敌地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然后伸手去拿靠在床头柜旁边的枪。 一阵忙碌的喧闹,手电筒的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然后是脚步声和木门开关的“嘎吱”声,据点聘请的当地人守卫用蹩脚的英语喊着:“野兽!野兽!” 听到‘访客’不是人,安吉拉吊着的一颗心反而落回了肚子里,松开慌慌张张扣着腰带的手,坐回床上,揉着眉心,长舒了一口气。 动保组织的驻外据点不像自成一统的村落或城镇,建筑选址和建造始终遵循着深入自然、融入自然的原则,方便开展日常巡查和野生动物救助工作。换言之,据点与外围原始纯生态的大草原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而且这个‘墙’,心理安慰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围墙是用石头垒的,半人高,虽然足够坚固,但不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运动机能没有大碍,就能轻松从上面翻越而过。 所以,总有些人或动物有意或无意地越过围墙闯入据点,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休息时间需要安排专人轮换值班。 在夜晚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中,最危险的不是拥有尖牙利爪的食肉猛兽,而是人。 要说他们这群公益组织志愿者和官方的护林员们最不受谁欢迎,那当然是被他们针对的盗猎者们。他们不让盗猎者们好过,盗猎者们当然也不愿意让他们好过。 有些盗猎者,规模小装备差,不敢像有规模有组织的盗猎集团一样武装反抗,就只能背地里偷偷玩些小花招,尽可能捣乱添堵,阻碍反盗猎工作正常开展。 趁夜溜进据点和工作站,偷走或毁坏志愿者和护林员的仪器设备,就是常见的一种阴损手段。 相比之下,野蛮未开化、但是除非必要不会与人类正面起冲突的动物反倒显得好应付多了。 不仅安吉拉,其他志愿者显然也有着这样的看法,急匆匆的脚步和乱晃的手电光陆续消失了,因紧张凝滞的空气重新活泛起来。 有人抱怨,有人低咒,间或夹杂着刻意的哈欠声,被硬生生从梦里拖起来的人们满腹牢骚,逮着机会便尽情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只有王一如既往担任起了老好人的角色,安慰完不耐的同伴们,又去指导新上任的守夜人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没事的,不要害怕,用强光手电筒照射它的眼睛,它自然就会避开……” 他话还没说完,守卫又叫了起来:“人!人!” 安吉拉正准备躺下继续睡,听到这句话,又不得不把脱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心想下次雇新的工人得加个新标准,至少眼睛不能花吧? 这一会是野兽一会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个四不像的妖怪呢。 事实上,守卫并没有眼花,来的不是安吉拉以为的兽人混合体,而是字面意思上的,一只动物和一个人。 不等安吉拉穿好衣服出去亲眼确认,就有先一步去帮忙的志愿者惊呼出声,提前剧透了真相:“我的天!这不是那个小孩儿吗?!” ……那个小孩?哪个? 这个疑问在安吉拉脑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们平时会提及的孩子少之又少,其中多半是志愿者的家属亲人,剩下的唯一一个没有名字,一般被他们称作‘那个野犬养着的孩子’。 自从第一次从无人机传回的航拍图像里发现那个孩子的踪迹以来,他们与他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斗智斗勇,直接抓捕行不通,他们又陆续尝试了陷阱和诱捕。 但小朋友不知道是天生直觉过人还是受过什么教育,警惕得很,来历不明的食物一律不碰,还多次用石头和树枝触发并识破了几种陷阱,他们的尝试屡屡失败。 失败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可野犬们会随着兽群进行迁移,一旦它们离开他们的辖区,走到无人机的信号距离之外,再在草原上寻找带着人类孩童的一群野犬就没那么容易了。行动队本来都准备冒着风险采取强制麻醉措施了,野犬群不知为何停下了迁徙,在将近十公里外的村庄旁逗留下来,每天早出晚归捕猎,但最终都会回到村子附近。 如果是动物学家,一定不会放弃这一研究异常行为的大好机会,可惜他们不是。他们关注的重心依然集中在野犬养着的孩子身上,野犬们突兀的停留,对他们而言是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行动队一边筹划着下一次诱捕计划,一边着重安抚村民。当地的牧民对野犬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他们总是认为这些成群结队的食肉动物会拖走他们的牛羊,哪怕实际上,野犬们出众的捕猎能力和避开冲突的习惯让它们基本不会打家畜的主意。 志愿者们不希望村民像对待威胁一样猎杀在村子周围徘徊的野犬,更不希望跟野犬们同出同入的孩子被误伤。 他们的努力小有成效,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没有悲剧和惨案发生。可一周过后的某个清晨,野犬们突然走了。 技术员需要休息,无人机也需要充电,加上平时还有常规工作要忙,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全天候监视着野犬群,这种纰漏情有可原。 然而等志愿者们顺着踪迹追过去再看,才发现他们关注的目标、野犬们一路来都带着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吗? 没人敢想,有的只是追悔莫及的顿悟。 最初极力反对麻醉措施的安吉拉不可能看不出同伴们的欲言又止中暗含的责怪,她也理应为当初的决议感到后悔,不过她想是这么想,情感上却没什么明显的大波动。 她在那一刻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曾经会因为动物们的悲惨遭遇软弱地落泪的她随着最后一次彻夜的眼泪流走了,她虽然仍能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但心脏上像是多了一层无形的铠甲,再大的悲恸也只剩下顿顿的麻木,无法打动她的泪腺。 ——说实在的,哭泣又有什么用呢?有这个时间和力气,不如打起精神想想,怎么让那些无恶不作的人渣付出点实在的代价。 安吉拉稍微走了一会神,再从思绪中回归现实时,外面已经很热闹了,整个据点几乎倾巢出动,围观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的小孩,和把他带来的监护人……不对,监护豹。 “那是娜雅吧?” “是它!应该是它!看它脖子上的项圈!” “那个小孩怎么会跟着它?” “大概是娜雅捡到了那孩子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对这奇特而又莫名和睦的组合发表猜测。 娜雅就是大家根据当地豹神娜雅的传说故事,给创造了一段传奇、又因伤被据点收容救助的明星母花豹起的名字。 熟悉的称谓引起了安吉拉的注意,她迅速穿上鞋子,推门出去。 据点的其他人照顾她,在宿舍的最里面额外隔出间独立的小单间,给她当做房间,因此出去的路上她得绕过男寝被撞得横七竖八的床位以及随地丢着的衣服和被子,多花了不少工夫。 经过艰难的跋涉和搏斗,她终于挤进人群,看清了事件的中心。 难得开一次的聚光大灯打开了,将大半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光柱的中心是一具光溜溜脏兮兮的小身体,后面的围墙上趴了一只长着黄底空心斑纹的大猫。 强光和众人的围观明显让那个孩子感到了不安,他背身低头,躲避着刺眼的强光,攀住围墙,努力尝试往上爬。每次脚刚一离地,就被墙上的花豹按着脑袋轻轻推回地上。 这样的拉锯应该持续了有好一阵,围观群众不再满足于围观,有几个人——尤其是屡战屡败的行动小队成员们——蠢蠢欲动,想过去实施抓捕,又忌惮着旁边的花豹,不敢下手。 王看见安吉拉出现,习惯性地凑到她身边,低声跟她商量:“安吉,我记得你跟它关系不错,不过毕竟是自由状态,说不准会不会发动袭击……要不我还是去准备麻醉弹?” 安吉拉听着,下意识朝墙上的花豹望过去,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恳切的请求。 也许是之前相处的那段时间留下的默契仍在,她仿佛能听到她在问:我能把他托付给你吗? 如果安吉拉还是之前爱心泛滥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但她对自己的改变心知肚明。 如今她冷硬淡漠,心口灼烧着不甘的火焰,一天到晚一心只想训练变强,直到强得拥有足够复仇的能力。这样的她,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孩子的养育和教育者。 她想了一阵,抬脚朝老朋友走过去,想面对面详细谈谈这个问题。 花豹,也就是乔安娜,则把安吉拉的主动靠近当成了默许,如释重负地站起身。 担心再待下去会被愈发强烈的不舍和眷恋打败,临时反悔把小朋友抢走,她甚至不敢多看丹一眼,咬着牙跳下围墙,把慌乱的呼唤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茫茫夜色之中。 早先为了哄丹出来,乔安娜说的是带他找吃的。就跟兄姐一样,母亲说的话,丹小朋友从不怀疑,即使是被独自丢在陌生的地方,他也觉得是觅食途中遇上危险,母亲逃走而他没跟上。 他迷茫、困惑而又无助,匆匆忙忙扒着对自己而言有些高的石墙往上蹦,过长的指甲别断在石头的缝隙里,疼得他不得不松了手,落回地上。 逃跑失败,又恰逢身后传来脚步,他立刻捂着痛处飞快转身,贴着墙根,警惕地望向靠近的女人。 这个人——这个人他见过! 丹皱起鼻子,从喉咙里挤出威胁的咆哮:“你走开!我不喜欢你!” 当然,落在人类耳朵里,这就是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 乔安娜离开,几个还在观望的男性志愿者也敢靠近了,一个人身先士卒,趁丹只顾着瞪安吉拉,一把攥住他细瘦的手臂,将他拖进怀里,拦腰抱起。 男性的力量和主动性使得这一连串动作相当迅捷且坚决,丹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拼了命地踢打、扭动挣扎,又在横过来的手臂上“吭哧”重咬了一口。 饶是皮糙肉厚的男人也疼得吸了口气,半是吐槽半是埋怨地说了句“小崽子咬人还真挺疼的”,把丹的小身子夹在胳膊下面,空出另一只手,捏住丹的两颊,强行让丹松嘴,把自己的小臂从丹牙下拯救出去。 接着,他一手握住丹的两个手腕,一手抓住两个脚腕,小朋友就跟被绳子捆住差不多,如何弹跳都挣扎不开了。 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丹向四周围着的同伴们展示了一圈,又征求安吉拉的意见:“怎么处理?” 因为姿势变化,有什么东西从小朋友胸前滑了下来,挂在脖子上晃荡晃荡,然后终于被甩脱了,掉到地上。 安吉拉原以为是男孩身上的污垢太厚,以至于搓出泥条了,但光打在地上,那东西竟隐约有点不起眼的反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把它捡起来,放在手心,搓着上面不知道糊了几层的泥巴。泥巴壳子被抠掉,露出下面银亮的挂坠。 d……a……n…… 安吉拉辨别着花体的字母,挨个拼出来,接着便诧异地挑起了眉。 “丹?你的名字?”她问被动倒挂着的男孩。 她的疑问自然没有得到回答。 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目所能及的每个人怒目相向,喉咙里滚动着听不懂的咕哝,还不时空咬两下,牙齿磕得“咔咔”直响,显然只要有谁不长眼把手或者其他部位伸到他面前,必定会遭到他狠狠的一口。 安吉拉盯着宛如一只真正的小动物的孩子看了一会,轻叹了口气,说:“找个房间把他关起来,让他先冷静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好几版,最后还是决定换视角写了,从乔安娜的视角讲不太清楚。 其实这应该是周日的更新,之前答应的周末补更先欠着,有时间就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倒是更新啊2个;闷闷居士、花落翎、轻雨傲蓝、骆那、大漠孤烟、tttttttt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待宵姬60瓶;橘皮40瓶;3145185930瓶;青子猴29瓶;楚安、白芊ゞ、正版夏至、32226118、梓月、luoqin20瓶;karryli、姜靓靓15瓶;小道姑年方二八、白山一块4个嘿嘿、只为看书、胭脂蕾丝团啸戈、小口袋、镜子、小5、siyi、三只兔兔的铲屎官、茜玛利亚、西红柿炒番茄、大个字妞妞、翻糖不加糖、白耀、试图找到、花想容10瓶;心有灵犀?、sky8瓶;午夜艾梅耶5瓶;锦灯笼4瓶;..d...3瓶;元祎、古月2瓶;潇潇雨歇、哎呦我的妈~、十三装好了、闷闷居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六只毛绒绒 之前为了找丹,乔安娜带着辛巴日夜兼程走了将近一个月,苦行军式的长途跋涉让辛巴对非必要的运动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因此乔安娜假借帮丹找食物的理由带丹出门时,辛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同行,表示要独自留在宿营地睡觉。 也因为这样,之后发生的种种——包括乔安娜带着丹到了志愿者们的据点、引起一波轰动、最后把丹托付给安吉拉这一系列事情,辛巴都一无所知。 他甚至没注意到乔安娜返回的时候没带着丹。 那时他睡得正香,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抬了抬头,眯缝着眼睛迷迷糊糊唤:“妈咪?” “是我。”熟悉的声音应。 于是他本能地放下了仅有的一点戒备,一头栽回地上,安心重回梦乡。 一觉到天亮。 直到睡醒坐起来舔了一会毛,辛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放下爪子,左右张望了一圈,鼻翼翕动着,在空气中搜寻筛选气味信息。 目标气味很淡,明显是经过时间稀释后留下的陈旧痕迹。他愈发疑惑,忍不住站起身,把附近的几棵树后和几片草丛里全找了一遍,边走边嗅闻,始终没发现想要的新鲜气味。 他想了又想,蓦然间恍然大悟,匆匆忙忙跑回母亲身边,报告不得了的新发现:“妈咪!妈咪!弟弟不见了!” 乔安娜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说服自己不要再跑回去把丹抢回来,相对应的,也一夜没阖眼。大脑没得到充足的休息,她反应有些迟钝,呆了半天才回复:“……什么?” 辛巴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反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乔安娜好几眼,用最夸张的语气重复强调:“弟弟、弟弟他不见了!失踪啦!” 相较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艾玛,辛巴更喜欢弟弟丹。兄弟之间总是更有共同语言,相处起来更默契也更融洽——才不是因为他对艾玛打架打赢过他耿耿于怀呢! 所以发现最喜欢的弟弟就在眼皮底下失踪了,他难得展现出了兄长的表率,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重视起这场悬案的调查。 辛巴指望着自己的强调能让母亲像之前发现艾玛离家出走那次那样焦急起来,紧迫起来,二话不说拖着他出门搜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妈妈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处,四爪垂下,脸贴在树枝上,耷拉着眉眼,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乔安娜原本不想说话,但辛巴显然认为她的沉默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坚持不懈地在她耳边聒噪,反反复复强调。 亲手把养了这么久的孩子送走,并接受从此以后无法再见面、见面也是陌路的可能的结果,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回忆里的过去和预想中的未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乔安娜只要想到丹意识到自己又失去了一任母亲,像她思念他一样思念她,半夜呼唤着她醒来的场面,心里就像扎进了一根小刺,每次呼吸都顿顿地疼。 ‘丹’这个名字,也许会成为她永远无法坦然面对的禁语。 如今辛巴不让她安静待着好好冷静一下也就算了,还在她耳边无限次循环“丹丹丹”,她再不阻止,一颗脆弱的小心脏迟早被扎成筛子。 她只好开口回应:“我知道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辛巴就积极地接口,替她谋划起了下一步:“我们要去找他吗?从什么地方找起?他是不是昨晚没吃饱,又偷偷跑出去找吃的了?……唔,也不对啊,他之前从没这样过,他晚上睡得可死了……” 乔安娜叹了口气:“他没有失踪,辛巴,是我把他送走了。” “……难不成是野犬回来把他带走了?”辛巴自顾自地推理着,突然卡在了半途。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睁大了,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缝,这是紧张和不可思议的表现。他愣了几秒,弱弱地反问:“什么?我大概是听错了,妈咪,你刚才说,是你把他送走了?” 他密切地观察着乔安娜的反应,神色里带着试探和讨好,迫切希望能从乔安娜嘴里听到否认。 可惜现实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对,”乔安娜说,“还记得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 辛巴想起来了。 乔安娜的确跟他说过准备将丹送给别人照顾抚养,也解释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似乎很有道理,但他和当事人并不在乎其中的原因和必要性,他们只关注结果——丹要跟母亲分开,他们兄弟两个也不能再继续一起生活。 想当然耳,兄弟俩同仇敌忾,一口回绝了这个主意。 乔安娜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民主的母亲,她会尊重孩子们的意见,比如决定下一餐吃什么的时候。这直接导致,孩子们一旦与她意见相悖,就总敢于直言提出异议。 “为什么?!”跟前一次一样,辛巴立刻跳了起来,厉声抗议,“上次弟弟也说了,他不愿意走!” “辛巴——”乔安娜警示性地拉长声调,等辛巴的情绪稍微平复,才压着脾气耐心解释,“我说了,他不适合跟着我们生活。” 辛巴又显著激动起来:“什么叫不适合,我们不是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吗?” 他很难理解这个说法,毕竟对动物而言,生存的标准就是能填饱肚子、抵御威胁、在自然的威胁和挑战中堪堪保住一条小命罢了。 原始条件能提供的追求太少,哪怕是大猫中最讲究的花豹,提高生活质量的举措也不过是在吃较大的猎物之前先拔毛剥皮、享受一下更好的食物口感。 而且,动物的观念里不存在送养的概念,母亲放弃幼崽,只有唯一的一个说法——遗弃。 会迫使母兽走到遗弃幼崽这一地步的一般有两种理由:一是环境恶劣或母亲本身身体抱恙,无法继续抚养;二是幼崽先天不足或后天患病,为了保全其他幼崽,不得不做出牺牲。 结合实际,前者不符合,后者倒是擦了点边。可即使丹先天不足身体弱,乔安娜不也坚持抚养了他这么久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辛巴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场毫无缘由的不合理的‘遗弃’。 大概是触景生情,又或者是未雨绸缪,他觉得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下一回惨遭抛弃的就该是他了。 被动挨打行不通,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辛巴一骨碌爬起来,扭头就走。 乔安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实在没精神管,没阻止也没询问,只瘫在树上默默看着。 辛巴走出去几百米,犹豫着慢下脚步,扭过头朝乔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概没想到乔安娜会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他愣了愣,原地踟蹰了一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装作不经意地绕了个圈子兜回来,在经过乔安娜躺着的树时气鼓鼓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故意大声说:“我说到做到,弟弟去哪我去哪!” 他大步走开,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乔安娜的动向,见乔安娜迟迟没有反应,他跺了跺脚,又着重强调了一次:“我要去找弟弟了!” 演技太用力,表现太刻意,瑕疵一挑一堆,却反而使整场表演多了些情景喜剧的味道。 乔安娜看着觉得有趣,心情也不知不觉轻松了一些,配合着催促:“行,你去吧,那个方向一直走,会看到一堵石头搭的墙,就是那。” 辛巴傻眼了。 他没有出声,但他的表情和眼神明确体现了他当前的内心活动:还有这种操作?? 乔安娜死气沉沉地耷拉着的尾巴尖端勾了勾,左右轻甩,显露出猫科动物特有的愉悦和笑意。 经辛巴这么一打岔,她也不再在牛角尖里打转了。 据点的志愿者都是好人,就算安吉拉还没从痛失所爱的打击中缓过来,无法为丹提供照顾,丹跟着其他任何一人生活,都不会吃亏。她做的举措很明智,也很正确。 丹既已平安回归人类社会,前途一片敞亮,她最初的计划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只是如何调整心态、接受离别的问题。 不过,其实调整不好也无所谓,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熬过最早最难熬的时间,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乔安娜做好了思想建树,但是为了照顾向来不如理智稳定的情感,她决定还是趁早离开这片地区,靠距离差距彻底掐断后悔的小苗。 想到就做,她最后朝据点的方向深深看了几眼,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领地花了十多天,走到之前找到辛巴的位置时,乔安娜惊奇地发现,莱恩还留守在那附近。 对人类而言,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待上一个多月不稀奇,但对居无定所的动物而言,能长时间待在固定(范围不超过一平方公里)的一片区域内,是非常难得的情况。 要知道猎物是长腿的,运气很好的情况下,狩猎的追逐也会持续上千米,更别说有时候运气不好失了手,需要后续再进行长途追踪了。乔安娜虽然习惯固守在固定的领地里,但实际上一直在领地各处移动,每天的活动距离至少有三四千米。 像莱恩这样驻守在原地,代表他每次跑出去捕完猎都会再原路跑回来。雨季猎物充足就罢了,旱季寻找猎物都可能要走上几公里,这样还能坚持下来,可不容易。 冲这坚持和毅力,莱恩离变成一尊草原上的望夫石已经不远了。 ……哦,这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他‘望’的不是别的谁,正是跟着乔安娜出去了一个多月的辛巴。 时间和精力没有白费,苦等的目标终于回归,莱恩有些激动,远远就朝辛巴迎过来,顾及着旁边的乔安娜,又在二十多米外停住,隔空打招呼:“你回来了。” 丹的事辛巴依旧难以释怀,他一路都在闹脾气,但鉴于乔安娜掌握着全家的伙食,他生的气只能属于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个现成的冤大头撞上来,不把握机会好好撒一口气更待何时? 辛巴气势汹汹地朝莱恩扑过去。莱恩不明所以,不过他尝试跟辛巴结盟的那段时间,类似的挑战接受过不少,条件反射性地迎战。 两只狮子扭打成一团,了一场‘亲切’且‘友好’的交流。 乔安娜在一旁看了没一会,很快就注意到他们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架。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风格和招数,往往爪子还没拍下去,对方就有了应对的动作。 辛巴是实干型选手,在战斗中沿用了捕猎的技巧,每一次攻击都冲着最脆弱的脖颈和腰腹而去;莱恩则很会把握分寸,主要目标放在肉厚的肩膀和脊背,即使命中,也不至于过分伤及根本。 两只狮子都还没长出成年雄狮的茂密鬃毛,动作间却已依稀可见雄狮的力量和气魄,身躯对撞、嘶吼,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辛巴也不小了。 突然间,乔安娜这么想道。 自从艾玛独立,午夜梦回时,她时常会思考这个问题:当辛巴跟艾玛一样离开她独立,丹也回到人类社会,她该如何面对孑然一身的独居生活? 每一次,她都会以更快的速度劝自己释然: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等事情真的进行到眼前,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解决了。 说是这么说,她内心深处依然会冒出些小小的私心。她希望孩子们成长的速度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能够晚一些离开她身边,多陪伴她一些年月。 可是,时间永远匆匆向前,就像孩子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长大,再多不舍也改变不了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当初意外流落草原,是孩子们给了乔安娜坚持生活、勇于克服困境的勇气,支持她一路走到了现在。然而也因如此,她不知道没了母亲这一层身份,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像孩子们年幼时需要她一样需要他们,或者说,需要被需要的感觉。 所以即使她知道辛巴已经能通过与莱恩合作顺利生活,辛巴执意要跟她走,她也没有强硬地反对。 时至今日,丹也彻底离开了,她身边真正意义上只剩下辛巴了,这又让她怎么面对辛巴在未来的不久之后也要离开的事实? 孩子慢慢成长、逐步走向独立,本该是件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乔安娜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好在不久之后,她遇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也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是个母亲,但在这之前,她首先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原大纲第二卷)结尾啦,开启网红线! 新配角摄影师正在赶往战场,以后就是一人一豹走天涯模式了(别信 这一章也改了好多版,把原本要写的情节往后挪了一些,废稿也许可以拿来改改再用,所以今天还会有一到两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ygfi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爪爪63瓶;沙啦啦啦啦啊咦哦哦、有事烧书、轻罗、3222611830瓶;眼睛xiǎng旅行20瓶;水溶、凌千、蓝桥春雪、灵幽、无奈的阿梓喵10瓶;我爱意面、siyi、澜洛5瓶;欧初彤、最初的等待3瓶;猫与花花2瓶;元祎、一江春水向东流、哎呦我的妈~、你们怎么还不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七只毛绒绒 ‘忆苦思甜’这个做法是有它的道理的,只有亲身经历过艰难的岁月,才会知道幸福生活的宝贵和来之不易。 过去近两年的时间里,先是两只幼崽年纪尚小不省心,之后紧接着又捡到了丹小朋友,为了孩子们,乔安娜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付出不少,牺牲无数。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她顺理成章习以为常,以至于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等到把丹送走,她才发现原来过日子这么容易。 不需要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尽可能提前发现并避开一切可能的威胁;不需要额外照顾人类的杂食习惯,在捕猎间隙抽空出去寻找肉食之外的其他食物;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留心观察注意状态,担心人类相比起动物来过分脆弱娇气的小身板会被一场不起眼的小病击溃。 即使辛巴再一次无情回绝了莱恩的结盟邀请,死皮赖脸地坚持继续跟着她生活,她得多抓两三倍的猎物才能正常供给日常需求,也没让她感到很大的压力。 辛巴胃口是大,但相对应的,个头和体重也对得起他多吃的那么多肉。有他帮忙辅助,乔安娜能抓到更大的猎物,一只就足够她们母子俩好好饱餐一顿。 捕猎一到两天一次,其余的时间,除了寻找新的猎物,大可以无所事事地趴在树荫下睡觉。 不巧跟狮子或者鬣狗狭路相逢也无所谓了,动物本质上都是欺软怕硬的,撞见新生的幼崽,掠食者的天性使然,也许很难压抑住猎杀的冲动;但遇上看起来就不好欺负的硬茬子,谁都会下意识多斟酌掂量几分。 辛巴早已经不属于幼崽的范畴,身量与成年母狮不相上下,偌大的个子往那一趴,简直是不怒自威的门神典范,觊觎的目光直接少了一大半。就算有不长眼的非要过来试试深浅也没事,反正能打则打,打不过还不会跑么? 乔安娜第一次知道,旱季也能过得如此简单、轻松且自如。 要不怎么说人类本质上都是受虐狂,毫无波澜和挑战的平淡生活过了几天,她又觉得枯燥了。 大猫的体质能让她闷头从早睡到晚,但她的思维可闲不住,不需要为生活发愁后,她难免把心思更多地花在其他事情上。而几乎每一次,她都能一路从三个孩子的未来想到自己的悲惨晚年,几天下来,整只豹都要抑郁了。 无奈,她必须想办法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别小看一只无聊的花豹能做出的消遣之举,她发展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爱好,比如潜伏着偷偷接近一群在草地上蹦跳着觅食的小鸟,猛一下跳出去怪叫一声,吓得它们慌慌张张四散奔逃。 又比如在吃剩的猎物上扯下一大块肉,算好高度,把肉挂在看似触手可及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的矮树枝上,看着闻讯而至的白食党们在下面急得团团转,馋得口水直流都吃不到嘴里。 可惜这些快乐都很短暂,把大河边的新领地里的动物们都折腾了个遍并给它们留下‘这只花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印象后,乔安娜又没事可干了。 她开始隔三差五跑到隔壁艾玛的领地去串门。 古往今来,动物母亲们多数是集慈爱与冷酷为一身的微妙混合体,对待孩子,她们总能做到爱却不溺爱的典范。孩子年纪尚小、没有自理能力时,母亲们悉心照料,勇敢保护,手把手地教导他们生存的秘诀;一旦孩子长到足够独立的年纪,母亲们也会毫不犹豫翻脸,一脚把昔日的小宝贝踹出家门。 有难以适应独立、生活难以为继的孩子会回到母亲身边寻求帮助,有的母亲会伸出援手,有的——多数是有了下一胎幼崽的情况下——则不会。 艾玛当初临近独立时,萨拉把她叫过去,当面嘱咐的内容里就包含了这点。 “虽然花豹把你养大,但等你离开她独立,关系就不一样了。你得记住,独立之后,你们会变成猎物和资源的竞争者,别太指望花豹会再帮衬你,有困难尽量自己解决。不说花豹本来是会猎杀猎豹的天敌,就算是同类也一样——我们的母亲当初也是这么对我的。”萨拉说。 艾玛谨记着姐姐的教导,努力适应,独立克服困难,几个月下来虽然也遇到过挫折,遭受过危险,但最终都平安度过了。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走向彻底独立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会是她的母亲。 乔安娜可没有什么当断则断的自觉,她在这方面仍留有人类的观念:孩子刚离家独立,生活上难免有困难,艾玛又内向害羞不善表达,当妈的当然能拉一把是一把。 所以就在其他动物母亲对啃老恶习深恶痛绝、只在孩子有难主动上门求助的时候勉强帮上一下的大环境下,乔安娜成了一朵独一无二的大奇葩。 她殷勤地串着门,帮女儿解决领地内部和周边的隐患,就差上赶着求自家孩子吃白饭了。 典型的,‘别人家的’妈妈。 也无怪乎莱恩会对辛巴受到的优待感到诧异又羡慕嫉妒恨了。 总而言之,送走了丹之后,乔安娜陷入了短暂的精神空虚状态,移情作用下,愈发重视——也许说依赖更合适——剩下的两个孩子。加上旱季到来,她正式搬到了西边大河边的新领地,比之前离艾玛的领地更近,于是借着地利,闲着没事就往隔壁跑,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频繁,几乎跟住在艾玛的领地差不多了。 对此,艾玛有些无奈,苦于母亲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片好心,母女两个互相之间沟通又有困难,即使好不容易憋出一两句委婉的拒绝,也无法顺利传达到乔安娜耳朵里。 次数多了,她渐渐也就放弃了。 不是没有办法的妥协,而是……向现实屈服。 受体型限制,可供猎豹选择的猎物实在不多,无非是瞪羚、跳羚、野兔、和一些食草动物的幼崽,而花豹的食谱,包含且不限于这些。 每个拜访日,乔安娜都会主动承包一家三口一天的伙食。跟着母亲,艾玛能吃到一系列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餐,还不用在进食的时候担惊受怕、防范随时可能冒出来抢夺猎物的其他掠食者,可以放心大口地一直吃到饱。 事实证明,食物的诱惑太大,自制力高如艾玛也很难经受得住。 吃得饱睡得香,生活质量的提高没多久就在艾玛身上体现了出来——她长胖了。 乔安娜一开始还没发现这点,因为以花豹的眼光看,猎豹一个个都纤细瘦弱得过分,说得夸张一点,就是一副骨架外面裹了一层皮。 直到某次傍晚,吃饱了肚子的艾玛满足地躺在被阳光烘烤得暖烘烘的枯草地上,翻过肚皮蹭着发痒的后背时,她无意间注意到了小猎豹不再细得盈盈一握的腰身。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艾玛之前腰围多少来着?有她两只爪子并起来这么宽吗? 不管之前有没有达到她两只爪子加起来的周长,肯定没现在这么粗壮。 乔安娜又从头到尾打量了艾玛一圈,觉得一切身材果然都还是要通过赘□□现,艾玛多了点肚腩,立马就显得整只豹都壮实起来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把以吃不胖著名的猎豹都喂得长肉了,这事她能吹一年! 花豹妈妈喜不自胜,愈发积极起来,变着花样给女儿找好吃的,希望对方能借此机会来个第二次发育,最好个头能赶超她,直奔辛巴的重量级。 ……唔,好吧,猎豹的天赋摆在那,这大概不太现实。还是希望艾玛能多长点肉吧,至少体格越强壮,吃亏的概率就越小。 艾玛也确实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每顿的胃口都很好,食量能赶上她的一大半了。 然而奇怪的是,相比其他部位,艾玛胖得最快的还是肚子,小肚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一天比一天明显。 乔安娜都有些怀疑艾玛肚子里是不是长了个肿瘤了。 她还在考虑是不是该带艾玛去据点看看兽医,结果没过两天,她的主观诊断不攻自破。 这天,一家三口看上了一只鸵鸟,准备把它抓来当晚餐。 鉴于鸵鸟出色的短跑能力,主攻手由跑得最快的艾玛担当,乔安娜和辛巴负责围追堵截,调整猎物的行进方向,把鸵鸟往提前设置好的陷阱赶。 计划开展前期很顺利,但就在鸵鸟踏进乔安娜和辛巴的包围圈的前一刻,它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还是灵机一动,突然来了个毫无征兆的急转。 高速行进过程中的急转自然导致了翻车,鸵鸟摔倒在地,滚了几滚,在地上掀起一片烟尘。 辛巴抓住机会,立马扑上去,切断它起身逃跑的后路。 不仅是鸵鸟自己,紧跟在它后面的艾玛也本能地跟着转弯,然后跟着失去平衡,摔了个大跟斗。 在捕猎的过程中摔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对擅长快速奔跑的猎豹而言,这更是家常便饭。有身上一层柔软细密的皮毛充当缓冲,摔几个翻滚也不会受什么伤,最多趴在地上晕乎一会,缓过神站起来,抖掉身上的沙土和草屑,就又是一条好汉。 因此艾玛的摔跤没引起乔安娜的太多注意,她先走到辛巴旁边,确保辛巴准确拧断了鸵鸟的脖子,才回过头去关心艾玛的情况。 她原以为艾玛早就自己爬起来了,没想到小猎豹仍趴在地上,弓着背低着头,不住地舔舐着下腹部,可能是摔伤了。 乔安娜顿时有些心疼,担忧地走过去,问:“很疼吗?磕到哪了?” 虽是疑问句,她却不等艾玛回答,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低下头,准备亲自帮忙检查。 她的鼻尖首先挨上艾玛的肋弓,微微用力,没得到疼痛反应,又往下挪了一点,继续试探着触碰。 贴到艾玛的肚子上时,她还没怎么用力,就察觉到了不对。 艾玛的肚子里,有力道反推了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乔安娜为什么宁愿怀疑艾玛肚子里长了瘤子都不往艾玛怀了小崽子这方面想,毕竟艾玛在她心目中还是个纯纯洁洁的黄花大闺女呢。 乔安娜:……【怀疑豹生.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汨余不及50瓶;阿冷。40瓶;我在柏拉图身后20瓶;轻罗16瓶;花木深8瓶;青黛、陌颜夕、佚名5瓶;猫与花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八只毛绒绒 与其说乔安娜被‘推’了一下,倒不如说她是被‘踹’了一脚。 那股力道劲头十足,幅度明显,不像是普通的肠胃蠕动能够达到的程度。 乔安娜整只豹都惊呆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直到鼻尖上又传来熟悉的力道,她才反应过来,闪电般向后一蹦,瞪着艾玛的肚子,仿佛里面住了一大只妖怪。 艾玛这时也从摔跤激起的疼痛中缓过来了,站起身抖抖毛,一抬头见她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她。 乔安娜受的震撼太大,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话都磕巴了,几次险些咬着舌头:“你你你的肚子……” 艾玛显然以为母亲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走上前来,蹭了蹭乔安娜,无声地表达安慰:我没事,放心吧。 她歪着头在乔安娜肩膀和颈窝处磨蹭,纤长的睫毛颤颤巍巍,眼神天真而纯净,依稀可见曾经那个还长着一层斗篷似的绒毛、会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幼崽的影子。 这更让乔安娜难以接受她肚子里已经孕育着幼崽的事实了。 是的,孕育幼崽。 那种幅度的动静,除了胎动还有什么可能?难道还能是艾玛的内脏成精了,正在艾玛肚子里手挽手跳踢踏舞吗? …… 等等!等等,她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哺乳动物不存在自交生子这种繁殖能力,艾玛肚子里有幼崽,这就意味着,在艾玛这个母亲之外,还有提供了另一半染色体的父亲。 然后,在这之前,双方肯定经历过亲密接触——就像她之前看到过的,母猎豹萨拉和那只公猎豹一样。 可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亲密接触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她这段时间时不时就往这边跑,没见过公猎豹,也从没在艾玛身上闻到过异样的气味。 再往前推…… 乔安娜脑子里有光芒一闪,蓦地记起一些当初觉得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早先她带着辛巴外出过一个月,去找跟着野犬们离开的丹小朋友,顺带把丹送到据点的志愿者们手里。外出回来之后,她闻到过艾玛身上带着的奇怪气味。 在日常生活中,沾染上其他同类的气味的途径有很多,比如打架、比如正常交际、甚至是在公共气味留言板上‘留言’……只要不是浑身沾满、味道显著鲜明这种一闻就知道其中发生过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情况,没有动物会往八卦的方向联想。 艾玛当初就属于这种情况。 另一只猎豹的气味在艾玛身上淡得只剩下了微弱的一小点,因此乔安娜并没有多想,只当女儿是为了捍卫领地跟别的猎豹打架了。 ——她又没有开天眼,鬼知道味道淡是因为时间久而不是沾得少啊! 所以当时她前脚刚走,某只天杀的公猎豹后脚就溜了过来,看准了防范疏松的机会,趁虚而入。 想到这,乔安娜实在没忍住,爆出了一句脏话。 其实道理她都懂,虽然她不愿意跟哪只公豹交|配生崽子,但不代表她会把这套价值观强加到孩子们身上。 繁衍后代是一切生物的本能,深刻在基因里的使命。雌雄结合,天经地义,豹之常情。 她也想过,未来哪天艾玛找到了心仪的对象,她一定会祝福他们——哪怕这段情谊只是一场短暂的露水姻缘。 但那是‘未来’,而不是现在。 艾玛才多大一点啊?她刚离开她没多久,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放在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 即使有本能和天性的加成,乔安娜也坚信,艾玛还不清楚‘发|情’、‘交|配’这些词背后的含义,两情相悦不存在的,艾玛肯定是被欺负了。 面对着这么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可爱,那只公猎豹怎么下得了手? 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哪怕公豹们向来都习惯留种就跑路,乔安娜也有理由相信,那只拱了她家如花似玉的大女儿的公猎豹跑路不为别的,一定是怕被她发现了挨揍! 别说挨揍了,要是让她逮到,她非让他好好地、切身地体验一下大世界的恶意不可! 要是艾玛听得到乔安娜的心声,也许会忍不住站出来为肚子里崽子的便宜爹说句话。 那只公猎豹离开不是因为雄性不负责的坏习惯,也不是因为理亏或者心虚,实际上,他……是被她一路追着揍跑的。 猎豹的成长速度很快,长到能离家独立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年纪后不久,雌性猎豹就会达到性成熟,彻底跨入成年阶段。两个多月前,乔安娜离开后,艾玛迎来了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期。 就跟很多刚成年的雌性猎豹一样,身体的变化让艾玛无所适从,本能接管理智,她自己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自觉向闻讯而来的雄性臣服了。 艾玛的情况着实有些与众不同,一般而言,只有雄性猎豹会固守在自己的领地内,等待着偶尔路过的雌性,来一场天降艳遇。像艾玛这样坚持在一片固定的领地内活动,旱季和发|情期都不离开的雌性猎豹少之又少。 因此一次交|配完成后,那只公猎豹面临着生平首次的艰难抉择。 往常,离开的主动权多半掌握在雌性手上,如今是他跑进了雌性的领地,换位思考,应该由他决定何时离开。 所以,他愉快地决定——不离开。 传统的猎豹择偶很像人类的相亲,雄性猎豹是画在小册子上的待选对象,砝码是领地的各项条件,雌性猎豹则是前来挑选的女嘉宾,她们大可以走马观花,一家不满意再看另一家。 所以每当有雌性路过领地,公猎豹们都秉承着占占便宜就算的原则,尽可能争取机会,一夜**后各走各的路。至于雌性能不能怀上自己的幼崽、之后会不会再与其他公猎豹交|配,他们都不关心,反正只要基数足够大,总能有亲生的幼崽出生。 角色对调后,情况又不一样了,公猎豹们大可以选择留下,防范、赶跑其他竞争者,直到确认新婚妻子怀上的是自己的幼崽。 那只公猎豹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然而他忘了,他能不能留下,还要看领主的脸色。 艾玛这方面完美一脉相承了乔安娜的作风,从激素导致的情乱意迷中解脱后,她迅速恢复了理智,毫不犹豫对着外来的‘侵略者’就是一轮拳打脚踢。 她自小被乔安娜养大,生活质量远胜一般的小猎豹,即使是旱季,挨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营养充足,她的个头飞长,在雌性猎豹中堪称佼佼者,甚至不输给一部分雄性猎豹。 想也知道这样的体格会带来多强的战斗力,公猎豹瞬间就被扇懵了,他又不能认真跟一只雌性(且刚发展过亲密情谊)较真,只能尝试着说好话讲道理。 艾玛非常冷漠:不听,滚。 她一路拳脚相加并牙咬,以绝对的武力胁迫公猎豹离开了她的领地。 要不是性别对不上号,公猎豹都要觉得自己才是被睡过之后翻脸不认账的渣豹骗身骗心的无辜雌性了。 可惜,艾玛听不到乔安娜的心声,乔安娜也读取不了艾玛的记忆,这个‘拱了女儿的渣豹敢做不敢认’的误会,短期内是很难解开了。 乔安娜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咽不下这口气。 在极端愤怒时,人和动物都会本能地寻找发泄的途径,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想了一圈,能做出这事的公猎豹……说起来,隔壁不就住着一只公猎豹吗?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天时和地利,那只公猎豹都占尽了。 ……对了,那货之前还锲而不舍骚扰艾玛来着! 乔安娜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公猎豹凯特的嫌疑,二话不说,叫上辛巴到隔壁找凯特麻烦去了。 被一只花豹一只狮子堵在小角落的时候,凯特傻了。 前阵子艾玛发|情,他也闻到了气味,但动作慢了一步,赶过去时,已经被陌生的同性捷足先登了。艾玛驱逐完那只公花豹,还不忘再按着他揍一顿。 便宜没占到还白挨了顿打,他受的打击不小,也没了继续上门搭讪的动力,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己,足不出户。 谁想得到豹在领地坐,锅从天上来? 更要命的是,凯特连给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不对,他其实连乔安娜为什么堵他家门找他麻烦都毫无头绪。 他好惨一猎豹,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凯特:咱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背锅就完事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体操之乡30瓶;蓬松25瓶;有事烧书、柚子啊哟20瓶;36790768、楚安、沙啦啦啦啦啊咦哦哦10瓶;提灯夜话桑麻3瓶;哎呦我的妈~、菟丝花少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一十九只毛绒绒 凯特的悲惨生活,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在此期间,他无数次深刻领教到,花豹这一种族的睚眦必报和不可理喻。 身体受到的伤害是其次——事实上,除了一开始被一巴掌掀出去两米远的那下,上门找麻烦的两位再也没真正跟他动过手——但是不等他为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松上一口气,紧接着就遭到了惨无豹道的心理摧残。 母花豹或是和那只半大雄狮一起,或是独自出动,对他了全天候无死角的‘贴身服务’。 几乎每次,凯特环顾四周检查情况时,都能在不远处找到熟悉的身影。 狮子也就罢了,这群身为草原大猫地位顶端的霸主从来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除了捕猎之外的时间不会过于刻意地隐藏自身;问题在于,更常出现的是那只母花豹。 花豹向来以神出鬼没著称,凯特相信,只要母花豹不想让他发现,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不在附近。 可对方偏不。 母花豹有时趴在树上,有时蹲在草丛里,身上的皮毛与环境完美融为一体,但总有一只爪子或是半条尾巴暴露出来,清清楚楚告诉他,她就在那。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她还会抬起一只前爪,慢条斯理地舔一舔,一双眸子冷冰冰地凝视着他,仿佛自己舔的不是爪子,而是他的骨头。 不论是狮子还是花豹,天赋造成的战斗力差距注定他们都能够杀死猎豹,是猎豹必须躲避的天敌。凯特避无可避,不得不一天到晚待在天敌的监视和无声的威胁下,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心理阴影呈指数倍增。 在这种精神重压下,他几度濒临崩溃。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揪住那只母花豹,质问他们俩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她天天这么折腾?! 不解和愤慨熊熊燃了几天,慢慢也就烧干了。 凯特……他看开了。 他甚至开始自暴自弃,想着不如去求母花豹把他杀了吃掉算了。 然而,在他把这个想法付诸实现之前,每天准点报道的冤家就跟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几千米外,乔安娜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皱了皱鼻子,用前爪把飘到鼻子前的长毛拨开,继续拖拽着猎物向前行进。 轻松叼着较小的幼兽的辛巴殷勤地凑过来,问:“要帮忙吗,妈咪?” “想都别想!”乔安娜一下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小的是你的,大的等艾玛吃完才有你的份。” 辛巴讪讪地甩了甩尾巴,乖乖退回一旁。 乔安娜抬眼看看天色,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早些时候,他们出门寻找猎物,在一片刺槐林里发现了一只正在给幼崽哺乳的雌性长颈羚。 长颈羚是一种长着像长颈鹿一样长长的脖子的羚羊,皮毛呈棕红色,身体两侧和腹部颜色较浅。发现有天敌接近时,它们不会立刻逃跑,而是选择一动不动,将自己隐藏在树丛之中。 暖色系的皮毛是天然的伪装,失去动态参考后,乔安娜一秒变瞎,只能低下头仔细嗅闻,寻找、辨别气味。树林是旱季时留下的食草动物的觅食点,干扰有点多,她半天都没有头绪。 她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小树林里兜着圈子,误打误撞地离躲起来的母羚越来越近。 威胁当前,逃脱的条件反射促使长颈羚放弃了躲藏,从树丛后一跃而出,夺路而逃。 可惜,它的决策实属失误。 长颈羚不动还好,一动,猫科动物的本能就帮助乔安娜瞬间锁定了它。 花豹修长灵活的身躯绷出兼具速度与力量的弧度,猛冲上去,把它扑倒在地上。 辛巴也不耽误,急赶几步,一爪拍晕了同样想跑的小羚羊,干脆利落地拧断脖子。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毕竟前期搜寻花了不少功夫,耽误了时间。乔安娜有些着急,既担心艾玛饿肚子,又怕离开太久让凯特趁机跑了,赶忙催促着辛巴,加快了脚步。 出乎她意料,对于她费尽心思带回的稀奇猎物,艾玛并不太赏脸。 妊娠使身体消耗剧增,艾玛这些日子每顿饭量都不小,可不知道是长颈羚不合胃口还是怎么,她这回只吃了几口,动作就明显缓了下去。 见状,乔安娜也跟着抬起头,关切地问:“怎么了?不喜欢吃?” 艾玛舔着嘴角,忧愁且不舍地望着嘴下的食物,又抬眼看看她,一副纠结的模样,显然是还想吃却吃不下。 乔安娜也没遇见过这种状况,走到艾玛身边,安抚性地舔过她的额头和脸颊,很快注意到她僵硬紧绷的脊背和侧腹。 艾玛隆起的肚皮蠕动起伏着,里面的胎儿似乎格外不安分。 乔安娜还在想也许是胎动太强导致的生理性反胃,艾玛突兀地焦躁起来,立起身子左顾右盼,接着奔向百米开外的一处突出地表的岩石,一头扎进岩石下的缝隙。 乔安娜不明所以,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赶忙跟过去。 她刚靠近岩缝,就闻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气味。 那味道很淡,丝丝缕缕地萦绕在空气里,混着些许血腥味,却格外香甜,勾魂夺魄。 乔安娜在气味信息库里搜索了一圈,找出了对应的记忆。 ——羊水,胎盘,和新生的幼崽。当初野犬女王生产时,她也闻过这样的气味。 …… ……生产? ……这怎么就要生了?! 一种夹杂着不敢置信的期待和狂喜瞬间席卷而来,占据了乔安娜的全部心神。 她呆呆地站着,走着神,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身后的尾巴勾出愉悦的弧度,轻缓地左右摇晃起来。 就算来源再不尽如人意,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值得庆祝的。 乔安娜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被冲击得一片空白的大脑缓慢恢复,重新开始工作。 第一个念头:艾玛要当妈妈了? 第二个念头:她要当外祖母了? 第三个念头:妈耶!! 乔安娜只觉得内心的洪荒之力汹涌澎湃难以抑制,忍不住原地跳了两下,又转了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五个圈,再昂头向天,准备吼个几嗓子抒发一下心情。 第一个音节刚到舌尖,她听见岩缝里传出一声压抑痛苦的吸气。 于是激动瞬间被紧张和担忧取代,花豹妈妈急吼吼窜到岩缝跟前,想钻进去一探究竟。 岩缝下的空间不太宽敞,艾玛横卧蜷缩,剩下的空间没有很多,乔安娜只挤进去一颗脑袋,就感觉到了压迫的窒息感,再往里估计会挤着正在生产的艾玛。 她犹豫一下,还是向后退了出去。 动物界可没有什么接生婆助产士的说法,所有动物母亲都必须——也只能——独自抗过分娩的考验,哪怕再痛苦再艰难,甚至是最终死于难产一尸几命,她们也得承受。 这就是母亲,伟大而孤独。 乔安娜没空考虑那么多,她其实很想帮艾玛接生,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先不说艾玛选的产房不足够她们母女俩一起进入,就算能进,她……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亲生的两只小花豹是变成花豹后附赠的,野犬女王分娩那回,她只负责趴在外围旁听,所以这么算下来,她的经验不比艾玛多。 所以,在挤进去‘帮忙’和退出来耐心等待、至少保证不会额外添乱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也许是因为头胎分娩困难,也许是因为没有经验不懂技巧,艾玛的努力直到傍晚还未见成效。 她耗尽了体力,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侧躺着,断断续续小口喘着气。 乔安娜看着着急,却无计可施。 她学着看过的电视节目里鼓励产妇的办法给艾玛打气:“加油,加油!深呼吸,找准时机用力,我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 艾玛后脑勺朝着洞口,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那乔安娜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站在外面,默默祈祷女儿和即将出生的外孙母子平安,以及抓耳挠腮干着急。 作为全家唯一的雄性,辛巴实在很难感同身受地理解艾玛正在经受的苦难和乔安娜的焦虑。他解决了没吃完的长颈羚肉,躺在阴凉处睡了一大觉,精神饱满地醒过来,发现母亲和妹妹位置都没动(显然也没休息过),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几分不合适了。 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也就只搜刮出一个关心的理由:“你们肚子饿了吗?我去捕猎?” 艾玛自然没空回答,乔安娜倒是蓦然间茅塞顿开。 对啊!艾玛耗了这么多体力,等生完一定要吃点好的补补,也好有更多能量生产乳汁,为新生的幼崽哺乳。 她把辛巴叫过来,让辛巴在洞口跟前守着,自己则出门寻找猎物。 等乔安娜带回一只半死的疣猪,艾玛也差不多休息够了,攒足力气,撑起身子,开启了又一次尝试。 这一次的成果没让乔安娜失望。 伴随着最后的小小黑影滑落,艾玛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去。 她又累又饿,在岩缝里躺着歇了一阵,恢复部分体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出岩缝,走到乔安娜带回的疣猪旁边,大口撕扯起来。 乔安娜心疼坏了,怜惜地舔着女儿的耳朵,帮对方舔掉肚子上沾着的血迹,顺便把一身乱糟糟的毛梳理整齐:“辛苦了,不着急,慢慢吃。” 刚出生的小家伙们可不像她一样懂得心疼自己的母亲,在岩缝里闹腾着,尖声叫起来,寻求着母亲的照顾。 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让幼崽们天生就懂得如何抓住雌性动物的心。那些叫声尖细扎耳,乍听觉得是幼崽平安健康的证明,多听几声,又会不由得同情起他们的弱小和无助。 正牌母亲艾玛只顾着埋头填饱肚子,外祖母乔安娜忍了一阵,实在压不住泛滥的母爱,扭头钻进岩缝。 之前艾玛的身体堵住了洞口,从外面看不真切,这下接近了再看,她发现幼崽总共只有两只。 一只骨架大一些,也明显强壮不少;另一只可能是后出生的,个头比较小。两只幼崽身上都湿漉漉的,还黏着胎膜,因为沾上了地上的沙土,成了两个脏兮兮的小泥球。 乔安娜耐心地把他们身上清理干净,随着污渍被舔去,两个小家伙的绒毛变得干燥,恢复蓬松,显出幼崽特有的毛绒绒质感来。 感受到温暖的体温和柔和的抚触,他们终于不尖叫了,在她身上蠕动着拱来拱去,小鼻子抽动,不住嗅闻寻找。 乔安娜知道它们大概是肚子饿了想喝奶了,可惜她再无所不能,也没法凭空给它们变出奶来。 不过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生产的激素变化会让身体自动泌乳,哺乳的工作理应让艾玛来,她只需要等艾玛吃完过来接手就好了。 她并没有想到,不是每一个母亲——乃至包括她自己在内——在刚拥有幼崽的时候,都能快速且良好地适应身份的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内容提要取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本来准备放假就更,结果一放假就被拖出家门,在外面跑了好几天,连续几天不写手感全无,从昨天磨到今天才写完一章_(:3」∠)_ 算是昨天的更新,晚点应该还有更,这几天都会尽量多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炒鸡机智哒墨墨、究极体数码傲娇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菜2个;孤玖、乐乐、炒鸡机智哒墨墨、翻糖不加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炸炸89瓶;猫小哚43瓶;孤玖40瓶;忐忑是忐忑的忐忐忑的、花落翎30瓶;梓月25瓶;美人兮、一家之言、luna、苏苏、阿皮、锦灯笼、沧珠、亲爱的芒果、蓝田玉生烟、紫荷初雨、沸腾鱼好吃20瓶;夹心没饼干、心有灵犀?、琼花舞、鲁尼与月、karryli、和者阳春、中二的苹果少年、一只、dandelion、白云苍狗丶、叶叶耶耶、小道姑年方二八、24122611、叶子、薄荷猫猫、月光珊瑚、羊羊大、白金之星、言凌、就不告诉你10瓶;一入深似海、青雨、只若秋5瓶;我想睡觉啊4瓶;赵杨3瓶;微影浮生、哈哈哈、渐行渐远、菟丝花少女2瓶;娅鹿、月之狼星、元祎、闷闷居士、哎呦我的妈~、你们怎么还不更新、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六十八只毛绒绒 乔安娜的问话让泰迪愣住了,半晌,他确认般反问:“鳄鱼?你说的是河里那些——吃肉的鳄鱼?” 乔安娜用眼神证实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对,就是那些鳄鱼。” 泰迪还处在神游的怔愣中,以他的见识和认知,要不是乔安娜提出,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鳄鱼和能吃的肉联想到一块去。 单纯为维生而捕猎的猎物的选择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在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猎物的危险性。 自身安全和健康是顺利生存的大前提,草原上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如果受伤,就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行动不便,不论是对捕猎还是对抵御其他动物带来的威胁而言,这都极为不利。 所以,每种掠食者都有相对固定的食谱,比如猎豹抓瞪羚,比如狮子抓斑马,食谱上的动物都是一般情况下能够很快制服的,捕猎受伤的风险比较低。每个种族在千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总结出了合适自己的食谱,由母亲传给幼崽,雌性幼崽再传给自己的幼崽,如此代代相传,恪守不渝。 泰迪的母亲并没教过他鳄鱼可以吃,因此他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说到底,哪有脑回路正常的花豹会去想抓鳄鱼来吃? 花豹会猎杀鬣狗,但那是因为鬣狗会抢夺花豹的猎物,亦或是对花豹的安全构成威胁。这种猎杀的初衷不是捕猎,仅仅是为了减少潜在的竞争者——同理,成群结队的鬣狗也会围攻花豹。 鬣狗在杀死花豹之后会像对待普通猎物一样吃掉尸体,有些花豹也会进食鬣狗的肉,但毕竟如何处置敌方尸体是个人的自由,至少在发起攻击时,他们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鳄鱼跟鬣狗不一样,鳄鱼们长时间生活在河里,也不会轻易对来喝水的猎食者发起攻击,不重合的活动区域让它们能够跟陆地上的食肉动物和平共处。 大洋彼岸的花豹近亲美洲豹会把鳄鱼当做猎物,然而美洲豹比花豹更强壮,爪子更锋利,咬合力更强。而且美洲豹常捕捉的凯门鳄和非洲的尼罗鳄也不属于同一个战斗力阶级,凯门鳄是中小型鳄鱼,尼罗鳄则是巨型种。 成年尼罗鳄平均将近四米的体长、坚硬的鳞状厚皮和长满尖牙的大嘴都是对外在威胁的强有力的警告。自然界向来凭实力说话,绝大多数时间里,水陆两方遵循着互不干涉的不成文条约,相安无事。 可惜乔安娜从来不是一只会走寻常路的花豹,所有长着肉的生物在她眼里都是储备粮,现在吃或者以后吃的问题而已。既然目前没有其他的猎物可供选择,想办法抓只鳄鱼尝尝看也不是不行。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思路太豪放,导致泰迪跟不上,相反,她觉得对方的纠结很奇怪。 她吃狮子的谣传泰迪都能那么快信以为真了,吃鳄鱼怎么接受不了?狮子和鳄鱼区别很大吗? 要是泰迪能听见她的腹诽,一定会跳起来,用最大的音量喊出异议:吃狮子和吃鳄鱼的区别哪里不大了?! 想想吧!狮子是大猫界的扛把子,向来压着花豹和猎豹揍的那种。一只花豹能吃狮子,不仅是个人战斗力的证明,还是种族实力的进化!能吃狮子的花豹是花豹一族扬眉吐气的荣光! 鳄鱼呢?虽然朝夕相处,但不可否认,大猫们的眼中,这个邻居几乎是透明的,实际作用就跟河里飘着的一段枯木差不多。费劲抓只鳄鱼吃,不仅毫无成就感,还很可能吃力不讨好,得不偿失。 不过泰迪不懂读心术,他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前所未闻的提议,想了想,就事论事地回答乔安娜最初的问题:“没吃过。” 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停顿一下,老实提出自己的想法:“真的要吃鳄鱼吗?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别的?” “旱季猎物都躲起来了,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这好歹是现成的……” 乔安娜话说到一半,辛巴探过头,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妈咪,鳄鱼好吃吗?” 还在成长和学习阶段的幼崽不太清楚哪些事情能不能干,对于未知的新奇食物,他的好奇总是大过谨慎。 事关孩子对猎物的认知塑造,乔安娜认真掂量了一会,在保证捕猎能成功的前提下,食物多样性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她蹭了蹭辛巴的额头,答:“我也没吃过,尝尝看就知道了。” 能吃狮子的大佬都这么发话了,泰迪也不再怀疑可行性。 想做就做,他即刻便立起脖子,找了一圈,最终看上了一条正趴在岸边享受夕阳温度的鳄鱼。 他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靠近引起了鳄鱼的警觉——当然,哺乳类和爬行类警惕时的表现不太一样,鳄鱼仍懒洋洋趴着没动,只是半张着的嘴闭上了。 泰迪绕着鳄鱼转了半圈,从尾巴的方向偷偷靠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就在泰迪探头准备咬鳄鱼尾巴的同一刻,那条鳄鱼以与平时的懒散截然不动的速度闪电般扭过身子,张大嘴回咬。 猫科动物强悍的反射神经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泰迪向后一蹦,堪堪避开了长满尖牙的大嘴。 鳄鱼一咬没中,又张开了嘴,两只眼睛密切留意着跟前那只花豹的动向。它有限的鳄生中从未受到过其他掠食者的袭击,这只花豹算是刷新了它的认知。 身体构造注定鳄鱼不能像陆地上的食肉动物一样快速奔跑扑咬,它无法主动发动攻击,但只要这只不识好歹的花豹再敢靠近,它势必会让它好好吃点苦头! 泰迪左右踱着步子,找到鳄鱼的防御空隙,闪电般扑上前,在鳄鱼脑袋上拍了一爪子。 爪子的拍击是猫科动物常用的攻击方式,即使不伸出指甲,瞬间产生的冲力也足够让猎物脑震荡,体型小点的甚至会颈椎断裂当场瘫痪,加上锋利尖爪的辅助,杀伤力只会更强。 但拍在小型羚羊身上能让猎物晕得半天找不着北的一击对鳄鱼并未生效,在尖爪穿透坚硬的鳄鱼皮留下伤口之前,鳄鱼就扭过头,张嘴咬向泰迪的前爪。 泰迪敏捷地收爪跳开了。 挨的这下让鳄鱼气得够呛,它怒气冲冲地冲泰迪张着嘴,喉咙里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出“呼噜呼噜”的咆哮。 是的,鳄鱼当然不是哑巴,它们能够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不仅会叫,还会骂人。 花豹听不懂鳄鱼语,但是粗口表达的情绪是不受语言的隔阂的,泰迪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被这条鳄鱼从头到尾辱骂了个遍。 他发动的两次攻击都属于试探,收到的回馈告诉他,这是个硬钉子,不是能在完全不受伤的情况下拿下的猎物。 他现在虽然饿,但远还没到为捕猎铤而走险的地步,摸清情况后,果断选择了放弃。 他回到乔安娜母子所在的树荫下,抬起前爪舔了舔,颇有几分沮丧:“妈,鳄鱼不好抓。” 乔安娜转向辛巴,泰迪都以为她是打算另找其他猎物了,哪料到对方张嘴就是一句:“看到了吗,辛巴,这是错误示范。” 泰迪:“……” 被嫌弃的干儿子表示很受伤,不过与此同时,又升起了新的期待。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花豹幼崽们最多在母亲身边待到一岁半,在这有限的时间内,能学到的经验其实很少,更多的捕猎技术需要在独立生活的过程中自行领悟。由有经验的前辈教导,掌握新的狩猎方法、抓到更多可以吃的猎物,何乐而不为? 他的眼中再一次闪出了小迷弟的崇拜光芒,迫切希望乔安娜能亲身上阵实践一番。 乔安娜看了看天色,坐到地上,给了泰迪一个高深莫测的侧影:“时候未到,等等吧。” 太阳很快落山了,没了热源的炙烤,地面的气温稍微降了下去,即使只是三四度,也能让许多动物好受不少。 夜色中隐约传来了狮子和鬣狗此起彼伏的叫声,火|药味浓重,听上去一场恶战一触即发。但乔安娜无暇顾及——她等待的狩猎时间到了。 之前从鳄鱼口中抢河马尸体的经验告诉她,能让哺乳动物喘口气的凉爽夜晚,在冷血动物眼中可能不亚于寒冷的严冬。血液温度的下降会影响鳄鱼的活动,白天对泰迪的迅猛反击将不复存在,机会来了。 她在泰迪的目瞪口呆中大大咧咧从一堆鳄鱼背上踩过去,挑了一条比自己身长短些的小鳄鱼,低下头,咬住了小鳄鱼的脖子。 说来好笑,体表没有皮毛的鳄鱼,也存在命运的后脖颈。小鳄鱼在乔安娜嘴里迟缓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别过脑袋给叼着自己的花豹来上一口,却除了让自己更像一条毫无抵抗能力的鲶鱼外毫无作用。 爬行动物的脊椎跟哺乳动物的脊椎构造不同,哺乳动物的脊椎能够前后弯曲,但爬行动物只能左右弯曲,所以无论鳄鱼怎么挣扎,也不能仰头咬到背后的敌人。 乔安娜顺利把猎物拖上了岸。鳄鱼皮再厚,可也不是无孔不入,经过一阵搏斗和尝试,她成功扯开了小鳄鱼的腹部,杀死了它。 她率先咬了一口,有些硬,但味道不错,跟鲶鱼肉一样鲜美,又没有鲶鱼身上的土腥味。 嗯,这波不亏! 两个孩子很快也围了过来,辛巴走到乔安娜的对面,丹则跟以往一样留在乔安娜身边,等待乔安娜的加工投喂。 乔安娜用臼齿切下一块鳄鱼肉,正准备喂给丹,转念一想:照理说,水生动物体内会有更多的寄生虫?这么生吃没问题吗? 她还在犹豫,丹等不及了,伸手抓起一块肉。 乔安娜一动,他就像一只机灵的小兽一样溜了出去,一边快速往嘴里塞一边警惕地看着乔安娜,生怕乔安娜会抢走他的食物似的。 乔安娜的顾虑在鳄鱼肉进到丹的嘴里的那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管他什么寄生虫,这么些日子,丹吃下去的寄生虫估计都能出一本百科全书了。 生活不易,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将就着过吧。 一家三口埋头大吃,途中乔安娜想起好像忘了什么,抬头一看,泰迪趴在二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上,身前的树枝上垂下一条有棱有角的尾巴,根据尾巴大小推断,泰迪抓到的鳄鱼不会比她这条小。 ……好吧,她就不该担心这家伙会饿着自己。 一条小鳄鱼不够乔安娜和辛巴都吃到饱,不过在旱季,这样的摄入量已经足够了。 乔安娜带着孩子们到河边,在湿润的河床上挖出一个小坑,等坑中慢慢填满水,再静置一阵,等水中悬浮的杂物大致沉淀下去,才让丹和辛巴喝。 这么一趟折腾花费了不少时间,乔安娜刚回过头,就看见夜色中晃动着由远及近的几个小绿点。 那是倒映在掠视猛兽眼中的寒光,带着终于找到食物的欣喜,带着饥饿和渴望。 果然,白食党可能迟到,但从不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22号答辩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才结束,晚上还要修改论文,所以没有及时回归,抱歉各位。 写论文写到毫无手感,边写边改,折腾到现在也就这个成果了_(:3」∠)_ 最近还要忙论文修改定稿和查重,日更应该没问题,但可能不能每天三千。先给所有愿意等我回来的小天使比个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邵群大坏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词若水、23094194、nemo、骆那、卖情书唷、n号小花、言凌、不知是哪里的马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a119瓶;风满楼50瓶;我跳起来就是一平底锅45瓶;肉肉的小黄丽21瓶;紫、皎如梦中月、陈小婷、甄甄老婆20瓶;邵群大坏蛋18瓶;一笑15瓶;紫苏此言、禾酒酒、29010570、狸猫吴10瓶;知秋一叶扁舟9瓶;柚柚7瓶;娇娇叫做韦健军、我家吴邪、月白遇上绯色、晔蝶、言凌、金兽含烟5瓶;crcris、苏苏4瓶;思莞瑾墨3瓶;岗柯、yang暖阳w、梦星辰、荷叶下的游鱼、娅鹿、伶舟弃、淡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六十九只毛绒绒 最先到来的是两只鬣狗,不过相比起乔安娜熟悉的当地鬣狗群的鬣狗们,这两只鬣狗的长相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两只鬣狗的皮毛呈更浅的米黄色,从颈后到尾巴都长着长长的鬃毛,身上散布的不是黑色的斑点,而是纵向的条纹。它们是鬣狗家族的另一种成员——条纹鬣狗。 跟近亲斑鬣狗不同,条纹鬣狗习惯离群索居,一般单独或成对行动,这样的生活方式注定它们无法与成群结队的斑鬣狗或狮子竞争。 所幸群体规模小,行踪也更隐蔽,条纹鬣狗因此得以在群雄争霸的草原上夹缝求生。 乔安娜的领地一半与当地斑鬣狗群的地盘重合,一半与雅典娜狮群领地接壤,在这样的天险要塞,条纹鬣狗实属稀客。 但它们现在还是出现了。 乔安娜对此不是很意外,动物们的思维很简单,所有行为基本都只有一个目的——生存。 求生欲是刻在基因里的原始本能,维持生命需要食物和水源,食草动物会跟随雨水和草场进行迁徙,食肉动物自然也会为了食水改变原本的活动范围。 她猜得没错,条纹鬣狗们冒险进入这块地域,确实是为了寻找食物。 最近这片地区的狮群和斑鬣狗之间气氛相当紧张,虽然顾及着旱季资源匮乏,双方按捺着没有正式开战,但互相戒备、偶尔隔空骂上一两架是少不了的。 这天傍晚时,狮群抓获了一头非洲野水牛,随风飘散的血腥味吸引了鬣狗们的注意。鬣狗们不知道一个只有三只母狮和一只雄狮的小狮群是怎么捕到这么大的猎物的,但这不妨碍它们打现成的食物的主意。 狮群新生的幼狮已长到了能吃肉的年纪,正是需要营养补充的时候,狮群不可能把猎物拱爪让出去。 于是食物成了最后的导|火|索,战斗一触即发。同样被血腥味吸引的两只条纹鬣狗远远观望了一阵,自觉无法从混乱中讨到便宜,便溜过了战场,朝河边行进,直到走到了乔安娜一家的附近。 条纹鬣狗食性很复杂,因为觅食不易,它们会吃掉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其中包括植物的果实和根茎、草叶、昆虫、鱼类和啮齿动物等等等等。当然,其他掠食者吃剩的猎物残渣,它们也不介意分一杯羹。 从不挑食这点上看来,倒是颇有花豹的风范。 然而这点共通之处并不能让乔安娜对它们生出哪怕一丝的亲近感。再怎么说,鬣狗也是具备攻击性的危险食肉动物,它们会对她和两个孩子——尤其是丹——构成威胁。 攻击看起来更弱小的个体是掠食者的本能,而丹身上没有皮毛的保护,无法快速奔跑,也没有能够自卫的爪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盘能够轻易得手的美味佳肴。 自从捡到了丹,她愈发谨小慎微,竭尽所能躲着其他食肉动物走,这两只条纹鬣狗,极可能让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 乔安娜紧张得脖子后的毛都竖起来了,辛巴也警惕地抬高了头。 人类不像野兽一样可以在夜间清晰视物,借着月光,丹可以隐约看见五米之内的东西的轮廓,再远点就差不多是睁眼瞎。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了身周氛围的变化,不安地抓住乔安娜背上的毛,低声呼唤:“妈咪?” “嘘,别出声。”乔安娜用尾巴勾了勾丹的腿,示意他跟上。 她是可以背着丹逃跑,但如果她没记错,鬣狗的耐力极强,要论负重长跑,她绝对跑不过它们。更何况夜间各种掠食者出没,很可能刚逃离鬣狗又跟狮子撞个满怀,比起摸黑瞎跑,不如留在这里。 她把两个孩子藏进最近的灌木丛,吩咐辛巴看住丹,独自离开,迎战敌人。 两只条纹鬣狗先是在泰迪趴着的树下徘徊了两圈,明白花豹只要不下树,它们就拿他毫无办法,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向被乔安娜一家丢弃的小鳄鱼的残骸。 鬣狗的胃酸强劲,甚至能够消化掉骨骼和角质,其他掠食者无法下咽的骨头、毛皮和蹄角,对鬣狗而言也是一顿可以果腹的简餐。 它们走到一半,闻到了风中新鲜血肉里夹杂的鲜明的花豹的气息,一抬头,看到了正气势汹汹朝它们冲来的母花豹。 鬣狗有两只,乔安娜没有把握能打赢,但幼崽就在她的身后,为了他们,她在所不辞。 泰迪趴在树上看着这一切,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乔安娜也不打算向他寻求帮助。这场冲突跟她早先为了威慑斑鬣狗群玩的小把戏性质不一样,泰迪跟她非亲非故,没有义务冒着危险掺和进来。 这,是她的战争! 乔安娜在距离两只鬣狗还有十多米的位置急刹,压低重心,尾巴紧绷,目光直直逼视着两只鬣狗。 两只条纹鬣狗显然没想到一只母花豹也胆敢单枪匹马向它们发起挑衅,它们愣了愣,很快皱起鼻子,低头耸肩,摆出威胁的姿势。 这姿态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劝告:时值旱季,每一点能量都可能是维生的关键,大家都不想在打架上白白浪费体力,对吧? 乔安娜无视了避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的信号,龇出獠牙,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咆哮:“吼!” 她都做好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进攻的准备,哪料得到两只条纹鬣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神色中明显出现了迟疑。 再回过头仔细打量了她一圈后,鬣狗们的尾巴渐渐垂了下去,背上的鬃毛竖起,眼里的迟疑变成了惊惧。 乔安娜还以为是挑衅力度不够到位,抬起爪子,还没来得及敲下去,两只条纹鬣狗就像是遭遇了莫大的惊吓,连蹦带跳地退出好几步,接着掉头就跑。 乔安娜看了看它们仓惶远去的背影,又把抬起的爪子翻过来,看了看爪垫。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掌握了什么隔空攻击的超能力。 要是她能听懂两只鬣狗的交流,她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条纹鬣狗们选择逃跑的原因很简单,它们认出了乔安娜的身份——那只在五分钟内杀了二十只斑鬣狗的母花豹! 乔安娜之前在当地鬣狗群跟前演的那出戏很成功,斑鬣狗们对她短时间杀死了好几只鬣狗的事实深信不疑。那次袭击给斑鬣狗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加上旱季到来,鬣狗按照习性拆群分居,这一新闻随着离开的几群斑鬣狗传遍了大半个草原。 条纹鬣狗和斑鬣狗同属鬣狗家族成员,语言有些微差异,不过区别不太大,在斑鬣狗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条纹鬣狗自然也有所耳闻。 至于五只斑鬣狗为什么会变成二十只……想想看,是“从杀了五只同伴的花豹跟前逃跑”还是“在杀了二十只同伴的花豹爪下死里逃生”听上去更惊险一些? 人类喜欢利用夸张手法吹嘘自己,动物当然也有虚荣心,况且斑鬣狗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发现的同伴尸体是五具,说不定在它们不知道的角落、亦或是母花豹的肚子里,还有它们不知道的尸体呢! 可惜乔安娜对这一切都不知情,条纹鬣狗的逃跑大概会跟她吃狮子的传闻一样变成她心目中的难解之谜之一。 乔安娜对着爪子研究了一阵,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管他什么为什么呢,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 条纹鬣狗离开后不久,黑暗中又来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一只同样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胡狼。 乔安娜领着辛巴和丹往准备过夜的树下走,见状,刚放松不久的脊背又绷了起来。 胡狼这类小型的掠食者危险系数不高,可一口咬断丹的胳膊八成也不在话下,她把孩子们挡到背后,警告性地龇出了牙。 胡狼有些犹豫地停住了脚步,视线在乔安娜和地上的鳄鱼残骸之间往复来回。 它无意与这只花豹起纷争,它的目标只是食物,但要走到食物旁边,就必须从花豹跟前经过。 最终,腹中的饥饿感让胡狼决定铤而走险。它绕了小半个圈,一边警惕着对方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食物靠近。 乔安娜不介意别人捡她吃剩的剩饭,但因为胡狼全程保持着戒备,一直面朝着她的方向,从她的视角看,这样的移动跟试探着准备发动攻击没有什么两样。 她用身子推挤着两个孩子,示意他们后退,以防万一。 胡狼正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压低上半身,威吓性地龇了龇牙。 这让乔安娜彻底失去了耐心,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既然这只胡狼敢靠得这么近,还向她发起挑衅,就得付出应得的代价。 她扑上去,在胡狼反应过来掉头逃跑之前,咬断了它的颈椎。 要是平时,她很可能会顺便用胡狼肉填填肚子,但今天她刚吃过一顿,对瘦骨嶙峋的胡狼没有多大的兴趣,等胡狼彻底断了气,便随口把尸体丢到了一边。 她折回孩子们身边,招呼道:“走吧,该睡觉了。” 今天吃饭比较晚,丹一路打着哈欠,到了过夜的树下,一头栽倒在乔安娜身上,蹭了蹭,不消一会,呼吸就平缓下去。 乔安娜帮小朋友调整了一下睡姿,确保自己起夜巡视时不会吵醒他。 辛巴趴在旁边,习惯性地举着爪子舔毛,舔着舔着,突然不动了。 乔安娜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抬起头,问:“怎么了?” 辛巴定定望着一个方向,听语气不太高兴:“妈咪……他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玱璃、3361350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姐是吃货^也是痴货50瓶;胭脂包39瓶;evak永恒20瓶;绯月、淡水、34666430、初辞10瓶;佚名、方之5瓶;月之狼星、凌霄3瓶;樱花树下的约定2瓶;梦星辰、黛、二华、36405083、艾修斯、知秋一叶扁舟、无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七十只毛绒绒 乔安娜顺着辛巴的视线看过去,五六百米开外,一只骨瘦如柴的狮子正悄悄地走向吃剩的鳄鱼残骸和死去的胡狼尸体。 那是他们一家之前在西边的大河边上遇见过的那只流浪小雄狮,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尾随,他们回到领地后不久,小雄狮也来到了这片地区。 乔安娜第一次看见这只小雄狮时,就对他的未来不太抱希望。小雄狮年纪还太小了,可能才刚换完牙,还不具备独立捕猎的能力,没有母亲的保护和养育,即使他能有幸躲过其他掠食者的攻击,也过不了饥饿这关。 但事实上,他顽强地活下来了。 发现小雄狮不仅没死,还出现在自己的领地里,乔安娜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雄狮比之前更瘦了,看上去差不多是一副骨架撑着一张皮,并且由于缺乏营养还在脱毛,浑身上下麻麻赖赖,但他仍活着,四肢健全地活着。 乔安娜看见他的时候,他刚从一只胡狼嘴里抢到半只蹄兔,分明是只能当零食塞塞牙缝的猎物,他却吃得异常珍重,骨头丝毫没剩,连沾在皮上的肉星都用舌头舔了个一干二净。 那之后乔安娜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有时是在尝试捕捉蹄兔或野兔一类的小型猎物,有时是在跟秃鹫争抢**的动物尸体,有时是远远跟在他们一家身后、捡食他们吃剩的残羹剩饭。 辛巴跟流浪小雄狮差不多大,每天的日常就是跟丹打打闹闹,偶尔利用乔安娜抓到的猎物上一堂捕猎练习课,失误了也没关系,乔安娜会及时帮他把跑掉的猎物抓回来。两相对比,乔安娜很难不为流浪小雄狮为了生存做的种种努力动容。 因此她没有像其他带着幼崽的母花豹一样立刻对小雄狮发起驱逐,而是默许了对方在她领地内生活觅食。 小雄狮也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一直注意着跟他们一家保持距离,就算是捡他们吃剩的剩饭,也会在他们离开很远后才悄悄靠近。 这样的表现与其说是识相,倒不如说是流浪生涯养出的谨慎。他担心领地的主人会将他赶走,只好尽可能表现得顺从且无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希望能借此换来能够苟且偷生的一处容身之地。 半个月下来,他始终把分寸掌握得很好,从没让乔安娜感觉他会构成威胁,看来在这之前,他没少受过寄人篱下的‘教育’。 虽然乔安娜没赶小雄狮走,但对小雄狮而言,乔安娜的领地并非适合他长留的地方。 住在附近的两个邻居都不是什么善茬,鬣狗会毫不犹豫杀死落单的狮子,而雅典娜狮群也不会给陌生的同类好脸色。 狮群有概率接纳流浪的母狮,而流浪的雄狮不一样。外来的流浪雄狮只有打败狮群的雄狮成为新狮王,才有可能成为狮群的一员。 当然,如今饭都吃不饱的小雄狮是无法通过这种途径上位的,一旦与狮群遭遇,他很大的可能会被雄狮当成觊觎领地的竞争者杀死,或被担心幼崽安全的母狮群起围攻。 近些天鬣狗群和狮群忙于互掐,没空搭理领地里溜进的新住客,但这只代表他们不会主动出击,如果不小心撞上,小雄狮依然凶多吉少。 乔安娜对流浪小雄狮可能遭遇的险境心知肚明,小雄狮平安活过的每一秒,都是受上天眷顾的奇迹。 但她不可能为此做出什么积极的举措。时值旱季,可以抓来果腹的猎物很少;辛巴需要捕猎训练;丹基本没有逃跑和自保能力,必须远离可能的危险……她要操心的事情有那么多,可以称得上是自顾不暇。 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帮助,只有在流浪小雄狮在附近徘徊时避开,避免冲突,不额外给他的境遇雪上加霜罢了。 辛巴不太能理解母亲的视若无睹,一岁出头的小雄狮,差不多是人类青春期的年纪,乔安娜的严加管教让他暂时还不敢对抗长辈的权威,不过雄狮天性里的霸道和专|制已初现端倪。 他不在狮群长大,同龄伙伴也只有雌性小猎豹艾玛,加上基因中的同性互斥作用,他本能地排斥陌生流浪小雄狮的靠近。 流浪小雄狮虽然营养不良,但毕竟比辛巴年长,体型比辛巴大上一圈,有颈间刚长出的稀疏的鬃毛衬托,倒也不至于显得弱不禁风。这又激起了辛巴的危机感,没对比时无所谓,有了同龄狮的对比,没有雄狮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明确地位是保证群体生活秩序的根本,在狮群里,一同长大的小雄狮们会在玩耍打闹的过程中互相验证实力、确认主次地位,辛巴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本能犹在。 他盯着大口撕扯起胡狼尸体的流浪小雄狮,内心有股力量蠢蠢欲动,催促他冲上前去,用武力与对方一决高下…… 乔安娜看出了辛巴的攻击意图,每次流浪小雄狮——唔,总这么叫是不是不太好?干脆起个名字,叫‘莱恩’好了——每次莱恩偷溜过来捡他们一家吃剩的残骸时,辛巴总是会表现出这种私有物被侵占的模样。 她还以为是辛巴护食的心理在作祟,劝了一句:“别管了,反正是我们吃剩下的,就让给他吧。” “他好烦啊,为什么老跟着我们?”辛巴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他。” 他停顿一下,补上一句说明:“就跟不喜欢那边那只公花豹一样不喜欢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真的是很不喜欢了。 乔安娜为儿子贫乏但足够具体形象的形容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见辛巴仍敌视地盯着莱恩,她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没有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只是捡点我们吃剩的东西而已。我跟你说过的,辛巴,将心比心想一想,如果你是莱恩……” “——莱恩?”辛巴不敢置信地重复,“你还给他起名字了?!” 乔安娜不是很懂他的激烈反应,仅是个为了方便代称随口起的名字,从内涵上来说敷衍得不能再敷衍:莱恩,意思就是狮子。 “怎么了?一个名字而已。” 在辛巴心里,这并不是一个名字‘而已’的问题。 乔安娜最初跟他解释名字的含义时,说名字是每只动物专属的独一无二的代号,他原以为所有的母亲都会给幼崽起名,但跟泰哥的交流让他知道,不是每只幼崽都有名字。物以稀为贵,他的名字在这样的情况下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而现在!他的妈妈!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讨厌鬼起了名字! 这行为给辛巴造成了一百万点打击,跟他抢妈妈的泰迪还没走,又来了个莱恩,他认为自己马上就要失宠了。 他大声抗议,几乎要哭出声来:“为什么要给他起名字!妈咪怎么可以给他起名字!” 乔安娜:“……?” 她家戏精儿子今天这是又拿了什么剧本? 母亲的沉默让辛巴瞬间彻底代入了濒临被遗弃的小可怜角色,他决定要用实际表现证明,他才是最强壮的幼崽!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远处的莱恩。 莱恩刚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胡狼的尸体,干咳两下,吐出几团黏在喉咙里的毛球,舔了舔嘴,又转向不远处的鳄鱼残骸。 乔安娜吃东西也是出了名的不浪费,一整条鳄鱼只剩下四只爪子、头颅和鳞皮。但每一点食物对莱恩而言都值得珍惜,他不嫌弃,争分夺秒地撕扯起鳄鱼精瘦的爪子。 刚吃了两口,他的第六感察觉到了靠近的杀气,一抬头,看见了朝他冲来的辛巴。 乔安娜观察莱恩德空隙,莱恩自然也观察过乔安娜。那着实是奇怪的一家,一只母花豹,一只狮子,和一只——呃,大概是无毛狒狒? 他不清楚一只花豹为什么会养着一只狮子,但他看得出来,母花豹把狮子当成亲生的幼崽。他也曾受过那样悉心而温柔的照顾,在他……还没离开狮群开始流浪的时候。 如今独自他在外流浪,不仅要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经常被各种动物像赶苍蝇一样赶来赶去。可以说,乔安娜是他所待过那么多地方、遇见的那么多领地主人中最宽容的一个。 母豹没有立刻赶走他,他更是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半个月来,他们两方一直相安无事。 莱恩自认安分守己,没有做错什么,所以突然受到攻击,他是非常意外的。 不过漫长的流浪生涯中,他没少遇见过类似的境遇。他立刻停下进食,向后退开,以低姿态明确表示自己无意纷争。 辛巴不顾他的示弱,对他龇出了牙,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哈气声,一只前爪抬起,蓄势待发。 这是标准的挑衅,莱恩迅速瞥了远处的乔安娜一眼,继续低着头,尽可能将身子缩小,没有应战。 真要打上一架,他不见得会输,但这是地|主家的小孩,只要他还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必须选择低调,宁事息人。 就算不考虑这点,以他目前的生活条件,也没有本钱跟对方打架。打架会受伤,重则感染致死,轻则影响活动,一段时间无法顺利觅食、躲避风险,这对独自生活的他是致命的。 莱恩一退再退,实在敌不过辛巴的步步紧逼,转身就跑。 辛巴追上去,铁了心要跟他打上一架。 睡着的丹不能落单,乔安娜没法赶过去劝架,只能远远喊上一句:“辛巴!不准!回来!” 语言的约束力显然不够,辛巴的脚步一顿,追莱恩追得更起劲了。 乔安娜眼睁睁看着两只狮子的背影一前一后相互追逐着越跑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倍感无力,想,等抓回不听话的小崽子,她非得狠狠抓着他打一顿屁股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莱恩,lion,这个名字真的相当敷衍了。 下周三论文终稿提交,这些天更新都不会很稳定,明天不一定有更新,有也是晚上九点后。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九一、邵群大坏蛋、思莞瑾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苏20瓶;梓月15瓶;淡水、手、邵群大坏蛋、随心10瓶;star9瓶;嗣然、沸腾鱼好吃5瓶;阿尔法狗3瓶;喵2瓶;戳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只毛绒绒 乔安娜在岩缝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艾玛回来。 两只刚出生的幼崽贴在她身上爬了几圈,迟迟找不到想要的食物,又不太高兴了,扭动着小身子,哼哼唧唧地抗议出声。 他们着急,乔安娜也跟着心焦,频频抬头向外张望。 她暗自算了算时间,觉得不太对:艾玛这顿饭,吃得也太久了。 作为经常被其他掠食者抢夺猎物的弱势群体,猎豹一族养成了快速进食的天性,一旦开始用餐,猎豹们就能在十分钟之内迅速风卷残云填饱肚子。 艾玛小时候捱过饿,吃起东西更是雷厉风行,即使之前因为妊娠食欲大增,她吃饭要花的时间也只比平时多了两三分钟。 而这一次,她一去就是近半个小时,这么久,都赶上辛巴吃一顿饭加餐后清洁的工夫了。 乔安娜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小会,正想起身钻出去一探究竟,外面传来了辛巴的声音:“妈咪?” 一颗大脑袋凑到岩石前,贴着缝隙往里张望,鼻尖耸动着,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素:“里面味道好奇怪……唔,闻起来好像很好吃,是有什么吃的吗?” 经辛巴一提,乔安娜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每个掠食者都有攻击新生幼崽的本能,狮子和花豹也不例外。在幼崽杀手们的鼻子里,幼小脆弱的猎豹幼崽散发出的气味,无异于现成的美味佳肴。 本质上,辛巴和艾玛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他们俩情同兄妹,但这是建立在从小一起长大、长时间陪伴相处的感情基础上的,并不代表辛巴就会顺理成章把艾玛生出的小猎豹当成自己的亲外甥。 乔安娜闻两个外孙,也会觉得‘好吃’,不过亲情的羁绊很快就会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食欲。辛巴没有这种亲属认知,两只小猎豹在他看来,很可能只是能吃的猎物。 乔安娜严肃起来,侧了侧身,让辛巴看清自己腹部的绒毛上趴着的两只幼崽。 “这是艾玛的幼崽——艾玛生的,明白‘生’是什么意思吗?” 辛巴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承认:“不明白。” 乔安娜噎了一下,想起自己确实没跟辛巴上过相关的生理知识课。 无奈,她只能临时帮辛巴科普:“你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吗?” “我?”辛巴想了想,视线从乔安娜身上挪开,别到一边,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抗拒,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妈咪捡来的……?” 乔安娜:“……” 好正确的答案,她竟然无言以对。 辛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试探:“妈咪为什么这么问?” 乔安娜没空回答,锲而不舍地沿着话题补充追问:“我是说,在我捡到你之前,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辛巴蓦地扭过头,用一种不敢置信又悲痛欲绝的眼神看了乔安娜一眼,一屁|股坐到地上,尾巴愤愤地敲打着地面:“管他呢!反正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这怎么就扯上什么走不走了? 乔安娜一头雾水,跟辛巴掰扯了半天,才知道辛巴以为她这么问是想起他并非亲生,准备翻脸把他赶走了。 能从一个简单的生命起源问题发散到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家庭伦理苦情剧情节,不愧是天生戏精。 乔安娜又好气又好笑,打断辛巴的胡思乱想:“早说了我不会把你扔掉,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辛巴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小声抱怨:“还不是妈咪你先问奇怪的问题……” 乔安娜瞥他一眼,他立马识相地噤了声。 乔安娜开始解释受孕、妊娠和生育这一系列的生理过程,辛巴只听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不住左顾右盼,一会挠挠脖子,一会舔舔爪子,明显没把课程内容听进耳朵里。 乔安娜正想训他让他专心听讲,转念一想,辛巴是只雄狮,这辈子都与生养幼崽无缘,费劲学会了也没什么用处。 她干脆也不多浪费时间了,改变策略,言简意赅地下命令:“这两只幼崽是艾玛的孩子,也是你的亲属,自己人,不准咬也不能吃,懂了吗?” 猫科动物生性淡薄,很少讲究爱屋及乌。辛巴知道亲属要友爱和睦相处,也知道两只幼崽是艾玛的亲属,但他捋了半天都没明白为什么必须把妹妹的亲属当成自己的亲属。 “懂了吗?”乔安娜又问了一遍。 虽说是疑问句,但辛巴莫名有种预感,这问题只容许一个标准答案。 所以他的眼神说明他没懂,可他的身体还是乖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乔安娜又对辛巴耳提面命了一番,依次把两只幼崽衔起来,送到辛巴跟前让他熟悉气味。 简单的认亲仪式过后,她看着两个尖声叫着的外孙,终于记起了最初的关注重点。 “艾玛呢?还在吃东西吗?”她问辛巴。 “早就吃完了,现在——”辛巴朝身后看了看,实时转播妹妹的动向,“应该是准备休息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安娜小心地把两只幼崽挪到地上,钻出去一看,辛巴说得一点都不假。艾玛正半躺在一个小土包上,拧着身子舔着肚子和尾巴上沾到的血渍,动作不紧不慢,悠哉游哉,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两只幼崽在嗷嗷待哺。 “艾玛。”乔安娜唤了一声。 等艾玛闻声望过来,她也不多话,站在巨岩前,目光在艾玛和脚下的空隙之间往返睃巡,暗示意味明确。 艾玛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回她一个带着询问的茫然眼神。 乔安娜没有办法,只好钻回岩缝,把一只幼崽衔了出来。 被叼住后颈的猎豹幼崽十分配合,四肢顺从地下垂,小身子随着乔安娜的动作晃动,犹如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 乔安娜一直认为,母性的本能十分强大,所有雌性动物在成为母亲的同一刻,就会自然而然茅塞顿开,无师自通一切带孩知识和技能,把幼崽照顾得妥妥贴贴。 即使她想象不到一直被自己当女儿悉心照料的艾玛会怎么发生身份的转变、像被她养育那样养育新生的幼崽,她潜意识里也早就确信了艾玛会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的事实。 因此发现艾玛对她叼着的幼崽无动于衷时,有那么一瞬间,乔安娜感受到了信念的幻灭与崩塌。 她不敢置信地往艾玛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好了,这可是你的崽!你亲生的! 艾玛依然不为所动,再看了她和幼崽几眼,没了兴趣,扭过脸继续去舔毛。 怎么可能刚生完吃了个饭就把自家孩子忘了?金鱼的记忆都没这么差吧? 乔安娜不信邪,固执地走上前,把幼崽塞进艾玛怀里。 身上多出的热度和重量把艾玛吓了一小跳,一溜烟爬起身。 幼崽从她身上骨碌碌滚下去,摔了个肚皮朝天,小爪子在空中一通乱挥,细声尖叫,控诉着受到的粗暴对待。 艾玛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小心地低下头凑近,闻了闻幼崽身上的气味,神色中明明确确出现了困惑。 她年纪还太小了,发|情、怀孕乃至生产这一系列过程中,她其实一直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她的大多数行为——包括寻找隐蔽处分娩——都属于凭借着本能和直觉在行动。 在她的思维里,她差不多就是肚子难受了两三个月,然后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痛痛快快地上了个厕所。 正因如此,她对自己‘拉’出的两只幼崽,一点概念都没有。 看到母亲嘴里叼着的幼崽时,艾玛还以为是母亲又捡回了新的弟弟妹妹,然而凑近一闻,她惊奇(也许说惊恐更合适?)地发现,这只幼崽跟她的气味非常相近,属于她的直系血亲。 这情况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她哪来的直系血亲?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艾玛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乔安娜等了半天,不见艾玛有接纳幼崽的意思,有些着急了。 她想起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确实听说过动物母亲弃养幼崽的情况,其中可能的原因有很多,幼崽或母兽身体状况不佳、母兽母性不足、甚至是母兽觉得环境不安全…… 她不知道艾玛属于哪种,但不论如何,结果都是她不乐见的。 短暂的慌乱无措后,乔安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自然状况下,被弃养的幼崽必死无疑,但眼前的情况没那么糟糕。艾玛不愿意养,不还有她吗? 问题就在于,她可以看顾幼崽、替幼崽保暖、照料幼崽起居、保护幼崽的安全,却解决不了最基础也是最必要的一环——食物。 幼崽应该至少要长到两三个月大才能开始吃肉,在那之前,乳汁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必需品。 她自己是没办法凭空泌出乳汁来了,找其他动物当奶妈的办法她试过,也不可行。她上哪去给两个外孙弄奶水来? 乔安娜想着,视线不经意落到艾玛的下腹部,在那层细软的绒毛中,隐约可见几个不明显的隆起。 那是母亲的标志,哺育后代的温床。 她的眼中冒出了绝处逢生的光芒。 对啊!这不是还有艾玛嘛! 作者有话要说:等将来小崽子们问艾玛自己是从哪来的时候,艾玛可以告诉他们:你们是阿妈上厕所拉出来的(?) 我错了,我不该夸海口说有爆更的,出门没带电脑,手机码字效率太低,家里人还一直说我成天盯着手机眼睛要瞎…… 我太难了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雨傲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澜洛20瓶;柚子啊哟16瓶;别虐我斑爷了、江南无所有10瓶;沧珠6瓶;哈哈哈5瓶;扶苏3瓶;心有灵犀?2瓶;你们怎么还不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m..??..????,,,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一只毛绒绒 为了顺利让艾玛同意接下哺乳的任务,乔安娜事先拟好了几套方案,涵盖了一切她所能预想到的情况。 结果到了正式上阵的时候,这些准备……一样都没用上。 大概是生产耗费的体力过多,艾玛没跟面前的幼崽僵持多久,就明智地选择了放弃思考,扭头走开两步,重新趴回地上。 乔安娜抓住机会,把幼崽叼起来,再度安置到艾玛腹侧。 刚出生的猎豹幼崽还没有乔安娜的一只爪子大,眼睛闭得紧紧的,两只耳朵后折贴在脑袋两侧,四肢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撑起身体,只能肚皮贴地,像只大蜘蛛似的蠕动爬行,却已有了感知热源和寻找气味的本能,不出一会便慢悠悠地拱进了艾玛腹部的绒毛里。 艾玛静静地趴着,耳朵和尾巴都一动不动,显然有些不自在,但情绪还算平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倾向。 乔安娜在旁观察了一阵,确认她不会突然暴起伤害幼崽,才放心地转过身,把留在岩缝里的另一只幼崽也带了过来。 准母亲僵着身子发了会呆,渐渐地放松下来,曲起一边前爪舔了舔,又抬眼打量蜷缩在腹部的两只小生物。 她犹豫着,谨慎地探过头,隔空嗅闻,仔细搜罗逸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大概是血亲的气味唤起了亲切感,她的眼里还留有几分陌生和探究,但不像起初那样一昧戒备和排斥了。 乔安娜本来都做好了全职帮女儿养外孙的准备,见此情景,又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太过未雨绸缪了。 ——艾玛不见得会弃养两个孩子,一开始表现出紧张和疏离,也许是刚刚生育头胎,暂时没适应身份的变化和突然凭空多出的两条小生命? 想想确实有可能,毕竟她最初发现自己亲生的两只小花豹时,也因为打击过大无法接受而把他们丢在一边大半天没搭理。 事实证明,乔安娜还是犯了乐观主义的通病。 她放松下来还没几秒,艾玛母子之间短暂的和睦氛围就随着哺乳进程的推进戛然而止。 跟头胎分娩有困难一样,初次哺乳也是每个新手妈妈会面临的一项巨大挑战。 两只幼崽中较大的那只身强力壮,执行力也强,在艾玛的腹下碰碰舔舔试探了一圈,便无师自通地找到了绒毛间代表着食物来源的凸起,一口衔住,大力吸吮起来。 艾玛本身年纪还比较小,身体刚刚发育好,乳腺初次使用不太通畅。可幼崽哪懂那么多,啜了两口一无所获,有些急了,本能地加大力气继续尝试。 人类常用的一个形容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想而知一只幼崽为了填饱肚子会做的努力有多大。 艾玛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半是惊诧半是吃痛,惊叫一声,条件反射性地一个弹腿,一脚把挂在身上正吭哧吭哧使劲的幼崽蹬了出去。 变故来得很突然,乔安娜本来还沉浸在未来女儿一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美好幻想里,一眨眼的功夫,一只猎豹幼崽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猫科动物强悍的反射速度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乔安娜迅速伸出一只前爪,一捞一搂,用自己的身躯充当缓冲垫,好歹是没让幼崽直接摔到地上。 她第一时间低下头检查,小小的猎豹幼崽并不明白刚才那番颠簸的惊险,只知道原本已经到嘴的食物突然便没了着落,此时正仰倒在乔安娜怀里,划拉着四只小爪子,发出抗议的嘤咛。 她看看身上逃过一劫的小外孙,又看看睁着大眼睛一脸茫然无辜、完全不知道刚才的行为有多不恰当的幼崽亲妈,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生活总是变幻莫测的,前一秒还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后一秒就可能变成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乔安娜倍感压力山大前途堪忧的时候,事情再度迎来了转机。 因为先天不足,体力和反应都跟不上,较虚弱的那只猎豹幼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会引发母亲应激反应的行为,阴差阳错逃过了一劫,在兄弟被毫不留情一脚踹开后仍安安稳稳趴在艾玛身上。 见他半天没动静,艾玛在防备之余又冒出了些好奇,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想仔细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乔安娜的一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 猫科动物的嗅觉并不亚于犬科动物,在大猫们感知世界探索未知的过程中,鼻子是个非常重要的辅助器官,因此艾玛选择低下头用鼻子去触碰、嗅闻、感受幼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本能举动。可要命的是,鼻子下面就是嘴,而野兽的嘴里长着可以撕裂皮肤肌肉、咬断筋骨的尖利獠牙。 探查和攻击之间,只隔着一念之差。 倒不是乔安娜不信任艾玛,只不过有另一只幼崽的前车之鉴,她还真拿不准自小养到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的乖女儿会不会再做出些什么出乎意料的危险举动。 新生的幼崽过于脆弱,冒不起任何风险,她没有多犹豫,直觉决定出面干预。 “艾玛……”乔安娜把怀里的幼崽之一暂放到草地上,以最轻柔的语气呼唤着,一边靠近,一边尝试引开艾玛的注意力。 也就是在这时,趴在艾玛身上的幼崽用两只前爪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那稚嫩的鼻头耸动着,蹭上了艾玛的鼻尖,紧随而来的是一条粉色的小舌头。 幼崽的叫声跟它的个头一样虚弱得可怜,但它还是倔强地仰着小脑袋,贴着母亲的鼻子,说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句话—— “妈妈!” 不同于人类需要后天学习,动物幼崽对于母亲一词的记忆是印刻在基因里的,它们生来就了解该如何称呼自己的母亲,而母亲们总能响应幼崽的呼唤。 这声“妈妈”像一句魔咒,又像是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艾玛一时间怔住了,呆呆地维持着低头与幼崽鼻子碰鼻子的姿态。 乔安娜也跟着愣了愣。 幼崽发出的语调,她不止一次从艾玛嘴里听到过,艾玛唤她时总会发出这样的叫声,不难猜测,这叫声属于一种特定称谓。 乔安娜之前一厢情愿地默认其就是猎豹语中的‘妈妈’,但实际上她并不敢打包票下定论,毕竟语言隔阂摆在那,想验证也无从下手。 直到今天,在小外孙无意的帮助下,这问题总算彻底水落石出了。 她就说嘛,她这个养母当得这么出色,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完全担得起孩子们喊她的一声“妈”! 没有什么赞美比被收养的孩子当成亲妈更能说明一个母亲的功绩了,花豹妈妈越想越开心,尾巴欢快地左右摆动,心里幸福的小花都快开出一片花田了。 一码归一码,乔安娜确认了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但也还没忘记两个危在旦夕的外孙。她傻乐了一小会就迅速回过神,重新把关注点放到对峙着的一大一小身上。 一瞬间,她看见艾玛眼里闪过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有困惑,有怀念,有伤感,有动容…… 最终,那双棕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温暖的柔光。 这眼神乔安娜不陌生,她曾在母猎豹萨拉、母狮雅典娜,乃至宿敌伊芙身上都见过。 它是——独属于一位母亲的慈爱与温柔。 之后艾玛顺从地放松身体侧躺下,重新接纳了乔安娜叼回她身边的另一只幼崽,之后无论两只小崽子如何不懂要领地胡咬乱嘬,她最多也就不满地动动身子把他们抖落下地,倒是再也没做出一脚蹬飞一只的举动来。 折腾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两只猎豹幼崽总算是勉勉强强填饱了肚子,依偎在一起陷入了梦乡。 乔安娜自以为的‘大危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惜,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到现在一直忙防疫,感觉身体被掏空。 上周开始周末能轮休一天了,于是捡回更新,因为太久没写所以质量不敢保证,先当复健了,以后有空应该会折回来修。 本章打2分留言有红包相送!截止至下次更新!试图借此督促自己勤奋码字【小声】 还留在坑底的小可爱们请掏空我的钱包! 感谢在2019-10-0700:38:19~2020-03-1801: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小丸子喵~14个;微影浮生10个;木杨、电量还剩5%、又又有有尤尤2个;a-、32459699、翻糖不加糖、药品商人、夕、轻罗、咕噜咕噜、米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咕148瓶;【yuki】琳琳73瓶;锦灯笼72瓶;长央50瓶;肥啾、孤玖40瓶;欢欣鼓舞、是莱不是菜30瓶;琼花舞25瓶;hiroshi的泪痣、白山黑水、位面、一家之言、青墨悠悠、云可可、灵幽20瓶;阿旅19瓶;老鼠爱上猫18瓶;我老公是斯内普、繁花素颜15瓶;顾梦笙14瓶;慵懒的彥、夏轩、轻罗、璐贤、a-、1314、14689、承昭、雯韵、橘皮10瓶;银狼的魂魄8瓶;梓月6瓶;洛清欢、夏木欣荣、淡然久久5瓶;木杨、你们怎么还不更新4瓶;猫与花花、月之狼星3瓶;青衣、萎靡对鱼、沉、菲常悠雅、衣娟2瓶;青黛、司虞、今天你骚了吗、五桑、沧珠、哎呦我的妈~、佚名、慧慧、梦星辰、star、琪月摇光、tttttttt、人间四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二只毛绒绒 乔安娜曾经觉得带孩子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现在她算是发现了,比带孩子更难的是教孩子怎么带孩子。 不,这并不是指艾玛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恰恰相反,母性的本能作用非常强大,自从两只幼崽出生以来,艾玛一直很努力,虽然仍难免有些生疏,但真要比较起来,进步比当年的乔安娜快多了。没过两天,她就差不多能够脱离乔安娜的提点和协助,独自将两只幼崽照料得妥妥帖帖了。 最大的难点,还是在于辛巴。 本来嘛,在大猫们的传统里,哺育幼崽的艰巨任务几乎从来都与雄性无关,辛巴作为一只雄狮,生来就没有这方面的技能点,不会带孩子着实情有可原。 要是换成刚变成花豹的乔安娜,也许会为这样不均的职能分配愤愤不平一番,然后把人类社会男女平等那一套照搬过来,命令辛巴也跟艾玛一样学着带孩子。 然而经历了两年草原生活的蹉跎,她早没了最初那些幼稚的执念。生物演化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既然动物进化出了两性生理上的显著差异,就说明这样的分工合作更适宜物种生存。 更强壮的雄性负责保护领地、捍卫资源、抵御外敌,较柔弱的雌性则负责孕育、抚养和教导后代。 不太公平,可自有它的道理。 因此,有了两个小外孙后,乔安娜从没有要求辛巴违背雄狮的天性学着看孩子,只简单扼要地规定他不准把幼崽们当成食物和玩具——她和艾玛协力对付两只幼崽已经绰绰有余,辛巴不帮倒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至于辛巴为什么又跟带孩子扯上了关系?说白了,他自己作的== 一切要从稍早一些的时候说起。 猎豹乃至其他所有动物的幼崽降生后要面临的第一个考验,就是母亲离开它们外出觅食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新生儿的气味很明显,而一旦被发现,狮子、花豹、鬣狗、胡狼……所有食肉动物都不会放过这顿现成的美餐。 好在艾玛的两个孩子注定与众不同,他们的母亲并不像草原上的绝大多数母猎豹一样孤立无援,必须也不得不独自承担起抚育幼崽的重担和随之而生的风险。艾玛分娩后,饮食起居立刻被母亲和兄长一手包办了,新鲜的猎物每天按时送到面前,她不需要留下两只幼崽独自外出捕猎,甚至连动都不用怎么动。 几天下来,艾玛享尽了只有幼崽时期才有过的清闲特权。 最后还是她自己憋不住了。猎豹本就是为奔跑而生的精灵,连续三四天窝着不动专心带崽,她骨头都要发霉了,满心只想追在什么猎物背后痛痛快快地跑个几百上千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让清风梳过身上的每一寸毛发。 乔安娜本就偏心小女儿,前阵子艾玛分娩难产,她又亲眼看着对方受了不少苦,心头怜惜正盛,对艾玛提出的要求,她当然能满足就满足。别说只是参与捕猎了,就算是女儿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好吧,这个做不到。 于是问题来了:艾玛去捕猎时,谁代她照看幼崽们呢? 这问题本不该是问题,照顾幼崽的工作之前就是艾玛和乔安娜交替着做,艾玛要出门,乔安娜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哪料到辛巴听说需要临时保姆,突然就来了劲,主动向乔安娜请愿,表示自己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你来?你确定?”乔安娜狐疑地看着他,难以理解他这前所未有的积极性。 辛巴信心满满,就差用两条后腿人立起来,把胸脯拍得“咣咣”作响了:“没错,我可以!我超强壮,他们跟着我不会有危险的!” 乔安娜没有细想,只当辛巴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遇到点挫折就会立马知难而退了。 所以她也答得很随意:“行啊,待会教你怎么做。” 辛巴的热情消退得比她预料的快多了,她这句话刚说完,小雄狮挺得笔直的腰杆就瞬间萎了下去。 “啊?”辛巴瞪大了眼睛,半是惊诧半是失望,“除了照顾幼崽之外还有别的活要干吗?” “我就是要教你该怎么照顾他们……”乔安娜说到一半,见辛巴还是一脸抓不到重点的迷茫,脑中光芒一闪,隐约有了些顿悟,“等等,你以为照顾幼崽是怎么个‘照顾’法?” 辛巴答得很快:“待在他们旁边,保护他们,帮他们赶走那些会伤害他们的坏家伙。” 乔安娜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然后呢?” “对了,还要喂饱他们的肚子!”说着辛巴看了看正侧躺着给两只幼崽喂奶的艾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语气里不无遗憾,“这我好像不行……” ——废话!要是行,那就是生物界的奇迹了好吗? 乔安娜被神奇的话题走向带跑偏了,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雄性哺乳的场面,顿时冷得打了个寒噤,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黑着脸敲了敲辛巴的脑袋:“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艾玛会负责给幼崽们喂奶。你继续说,除了前面说过的,还有什么?” “还有?”辛巴终于被难倒了,“唔……还有……” 他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半天,不那么确定地答:“是还要陪他们玩吗?” 这答案说错没有错,说对倒也不完全对,乔安娜没说对错,而是贴心地给了个提示:“他们还小呢,路都不会走,陪玩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 “不是玩,那就是……”辛巴又思索了一阵,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知道啦!” 他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显然确信自己答的就是最后的正确答案:“跟他们一起睡觉!” 乔安娜:“……” 喔,那你真的超能干的哦。 乔安娜跟辛巴确认了几遍,发现辛巴真的打从心底里认为带孩子是件轻松的美差,除了安保和喂食要操点心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空闲的,大可以安安心心跟幼崽们一起从早睡到晚。 大概是她和艾玛业务足够熟练,照顾起两只幼崽轻轻松松游刃有余,才给辛巴留下了‘带孩子相当于什么都不用干’的错觉吧。 想到这里,乔安娜已经明白自家这傻小子自告奋勇要当幼崽的保姆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了:照顾幼崽就意味着不用出门捕猎,可以坐等白吃白喝! 果然,雄狮好吃懒做的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辛巴虽然没在狮群长大,没受过父辈叔辈的耳濡目染,但也无师自通了耍小聪明偷懒的诀窍。 如果乔安娜是母狮,也许不会对儿子的懒散多有微词,毕竟狮群狮多力量大,不在乎多一两张嘴吃饭。而等小雄狮们的胃口长到狮群供养不起的时候,不用他们的母亲和阿姨多说什么,他们的父亲、狮群的当家雄狮就会率先出面,干脆利落地把他们一脚踢出家门。 可惜,养着辛巴的乔安娜是只花豹。 花豹没有群居的习惯,成年的花豹总是独来独往,家庭人口总数上限取决于母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能生几只幼崽。 乔安娜一家,即使算上最近的喜讯加成,也不过堪堪五口,其中的五分之二还是弱不禁风的新生儿。 能用的劳动力有限,为了满足辛巴无底洞一样的狮子胃,全家都不能闲着。她们家一直以来的家教也确实如此——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吃饭,先干活。 毫无疑问,乔安娜绝不会同意辛巴借着带孩子的名义偷懒。 她本想对天翻个白眼,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傻小子哪凉快哪待着去,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好啊,你来照顾他们。”她假意同意,“不过规矩还是那样,干什么活都得保质保量,不能敷衍了事。” 辛巴喜出望外,忙不迭答应了。 接下来的半天,乔安娜向辛巴展示了他没有答对的那部分工作,同时也是照料新生幼崽必不可少的重点:如何为幼崽清洁毛发,按摩身体,以及帮助排泄。 一边是用舌头舔舔,一边是耐着高温和疲惫追在猎物屁股后面狂奔几公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哪个更轻松。辛巴不可能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看完了乔安娜的示范后,把一只猎豹幼崽拢到跟前,学着乔安娜的样子,仔仔细细地给幼崽洗了个口水澡。 艾玛起初还不太放心把幼崽们交给辛巴,一直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盯着,随时准备从辛巴的‘血盆大口’下抢回自己的孩子。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辛巴已经两岁了,各项身体素质都在向成年雄狮逐步靠拢,他拥有强大的咬肌,犬齿又尖又长,舌头上满是细密的小刺,只消一舔,就能轻易把可怜的小幼崽连皮带肉剐个干净。 然而她没考虑到,在这之前,辛巴早就受过控制力度的特训了。 ——她和辛巴的人类弟弟,只有脑袋顶上长了点毛的丹小朋友,皮肤的娇嫩程度可比有皮毛保护的猎豹幼崽夸张得多。 艾玛亲眼看着兄长凑到幼崽跟前,张开嘴,在与硕大的狮子个头相比愈发显得弱不禁风的小身躯上舔了一口,又舔了一口。 那条舌头真是又宽又长,劈头盖脸,跟毯子似的,只需要一下就能把小小的幼崽从头刷到尾。 辛巴三口两口就舔完了背侧,用鼻尖把幼崽翻转过去,开始舔另外一面。 被舔的幼崽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惊惧的痛呼,仅是因为睡眠被打扰不太高兴地哼唧了两声。接着大概是感觉到温暖湿润的抚触带来的舒适,抻开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准母亲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新的分工就此定了下来,乔安娜和艾玛负责捕猎,辛巴则负责在母女俩出门时充当两只幼崽的保镖和保姆。 虽说没有辛巴的体重加持,抓不到足够一家吃饱还能有余粮剩下的大型猎物,但也因为辛巴没有太大的体力消耗,吃得比平时少,即使外出捕猎的猎手们偶有失手,全家不得不饿一顿肚子,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至于辛巴这边,狮子的大个头是明晃晃的硬实力,他往幼崽们旁边一趴,某些有心钻空子的投机分子哪怕馋得口水直流,也不太敢冒着生命危险挑衅他的威严。 生活过得太|安逸,辛巴甚至大言不惭地发出了“带孩子真简单啊”的感叹。 乔安娜在旁边听到了,斜睥他一眼,不置可否。 不出她所料,没过两天,辛巴就自打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辛巴:只要不让我捕猎,我一天把他们舔十次都没问题!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舔狗……不,舔狮吧。 然而舔多了会秃的(划掉 翻了一下历史遗留评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回复啦,挑几个大家问得多的问题统一回答。 q1:身体情况怎么样? 还行,体质倍棒吃嘛嘛香。二月中下旬有阵子咳嗽头晕浑身疼,把我自己和同事都吓得够呛,结果请假睡了半天觉就好了== q2:疫情开始前你就鸽了三个月,别拿疫情当借口ok? 关于这个,疫情之前的咕咕咕我确实要向大家道歉,九月中旬换了新工作,工作内容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加上除了日常工作我还要承包整个办公室所有的材料撰写,上班时间写五千字材料+信息,下班回家完全不想开文档,开了文档也没状态。本来想着新年放假多更几章趁早完结,哪想到大年初一就被抓回岗位继续上班,然后emmmmm q3: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基层临聘人员,就那种拿钱不多干活不少的炮灰角色。目前职业属于读研期间的过度,最初应聘是想着zf部门事情少方便请假上课,结果……科科。 q4:为什么会跟防疫扯上关系? 如前文所说,基层工作就是这样的,哪里需要往哪搬。想必各位疫情期间居家隔离的时候一定遇见过挨家挨户敲门问情况的社区工作人员吧?我一月底到二月中旬一直在干那种活,从早八点到晚九点,没有周末,除了上户就是坐在马路边上抓人登记量体温。之后回到原岗忙复工复产,开始一天打几十上百个电话问企业复工人员返岗情况。讲真,我倒真的很希望自己跟疫情扯不上关系,一个多月不用出门,我宁愿上网课!(危险发言) q5:为什么五个月不更还没解v? 我的情况一月底就跟编辑报备过了,编辑表示理解。 q6:这篇文抄袭了《xxxxx》! 啊?啊??认真的吗??? 这个问题我在刚v那阵子就解释过不止一次了,有疑问的可以去看看加精评论和话题楼,还有疑问的话麻烦带着调色盘来跟我对线,谢谢。 感谢在2020-03-1801:13:01~2020-03-2000:1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刀片如山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常旅客、刀片如山2个;夕、一家之言、炒鸡机智哒墨墨、1314、雯韵、艾尼拉寇、樱桃小丸子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哒子78瓶;常旅客65瓶;三么灯50瓶;3222611821瓶;繁花素颜、那年那月那天、一家之言20瓶;karryli16瓶;代代15瓶;荒亦创禾、会飞之乌、29043253、freddie、十一月的夏、夜ベ释然、有事烧书、欧初彤、asimof、雯韵10瓶;阿菜6瓶;猫与花花、玖珏、tina、212956745瓶;子潇3瓶;macaria2瓶;22962823、韩金山、miya、知秋一叶扁舟、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三只毛绒绒 日升月落,暮去朝来。艾玛分娩依稀还是昨天刚发生的事,一眨眼,她的两个孩子就已经十多天大了。 时间的流逝在幼年生物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幼崽们个头飞长,一天比一天更强壮,与之成正比的,是他们的活泼程度。 其实他们好动的天性早在出生前就可见端倪了:艾玛明明只怀了他们俩,可妊娠后期的胎动硬是闹腾出了四五只幼崽的动静,乔安娜一度烦恼该怎么给那么多外孙挨个起名字。 即使是刚出生的那一周,他们出于身体原因不得不从早睡到晚,也不耽误他们在每天清醒的几十分钟内找到机会,挥舞踢蹬四只小爪子,好好‘锻炼’上一番。 可这些基本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除了给日常的清洁工作添点麻烦外,没给照顾他们的长辈们造成多少困扰。 随着日龄增加,猎豹幼崽们的神经肌肉逐步发育健全,不再需要成天干躺着傻吃傻睡,他们正式跨入了豹生的崭新阶段。 他们慢慢开始尝试走路,学习用尾巴保持平衡。 最初看见较强壮的那只幼崽从地上站起来、向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辛巴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他低头看了看幼崽,又看了看乔安娜和艾玛,一双狮子眼里写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那只幼崽——他是只小公豹,乔安娜给他起名叫艾伦——虽然走得不太雅观,一开始的几步甚至犯了同手同脚的错误,但丝毫不失勇猛,歪歪扭扭一口气向前窜出去一米多,才终于敌不过身后不听话的尾巴的干扰,绊了一跤,终止了短暂的征途。 辛巴等了半天,始终没在母亲和妹妹的神色里发现哪怕一丝诧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妈咪,他……他在走!” 乔安娜此刻的心情跟亲眼看见孩子学会走路的人类母亲一模一样,激动、喜悦、欣慰、自豪等等情绪充斥了她的内心,满脑子只想把勇敢的小艾伦搂到怀里亲了又亲。 直到辛巴又在她耳边感慨了一遍,她才扭过头,勉为其难地分给儿子一个眼神:“我看到了,你没必要重复两次。” 辛巴明显不满意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再一次强调:“可、可是!他在走哎!” 乔安娜总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把注意力移回跟前:“是的,他学会走路了——这又怎么了?他迟早都该会的,艾尔也一样。” 艾尔是艾伦的弟弟、另一只幼崽的名字。 仿佛为了照应乔安娜的话,趴在她脚边的艾尔伸长脖子,小爪子抠住地面,也艰难地爬起身来。 可惜由于先天不足,体质较差,小艾尔只强撑着站了两秒,还没来得及迈步,就一头栽回了地上。 艾玛把跑远了的艾伦叼回来,放回艾尔身边,怜爱地舔了舔两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旁边,辛巴仍在和乔安娜纠结幼崽为什么能走路的问题。 他不像一开始那么震惊了,但还是一脸费解,偏偏贫乏的词汇量又不足够他表达清楚问题,说来说去也就一句“他们怎么会走路呢?”,就好像幼崽们长了四条腿仅是为了当摆设似的。 乔安娜不知道他的疑惑究竟从何而来,自然没办法回答,一来二去难免有些暴躁:“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能会走路?” 辛巴这下子答得理直气壮:“他们之前一直都不会啊!” 乔安娜……她认输了。 这倒也不能说辛巴不对。 因为小时候脑袋上挨过野水牛一脚,辛巴幼年的记忆有些混乱,时日变迁,他早已记不起自己学走路的经历。 至于之后的成长过程中,他虽然跟着乔安娜与一群哺育幼崽的野犬一同生活过,但他作为一只雄狮,雄性本能不会让他过多关注小野犬们、留心它们的变化。帮艾玛照顾幼崽的这几天,是他第一次亲身参与抚养,亲眼见证两只幼崽如何从出生一天天长大。 在他的概念里,幼崽只会傻乎乎地躺着或者趴着,有奶就吃,吃饱了就睡;偶尔在被舔毛清洁身体时挣扎着抗议一下,但反抗也没有多大的幅度,跟一只毛绒玩具差不多。 如今,‘毛绒玩具’突然活了过来,还一溜烟儿跑出去那么远,让他怎么不惊讶? 事实上,辛巴并不是个例,很多没经验的动物父母都难免被刚学会走路的幼崽吓一跳,连艾玛一开始也惊了一惊——只不过母爱带来的责任感促使她快速接受了事实罢了。 乔安娜没能想到这么深。人类天生就有强悍的逻辑思维,由幼年动物和成年动物的区别得出幼崽会在成长过程中学习、逐步掌握各项技能的结论,甚至连常规推理都算不上, 她为自己亲手养大的傻儿子缺乏常识的程度惭愧而忧愁地叹了口气,提点辛巴:“你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跟他们一样不会走路吗?” 辛巴愣了愣,陷入了沉思。 “想想你现在,再想想他们。……明白了吧?” 明白是一回事,顺利接受又是一回事。 继艾伦之后,弟弟艾尔很快也学会了走路,两个小家伙再也闲不住了,撒开丫子满地乱跑,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负责照顾他们的长辈们每天的工作自此多了一项: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及时把跑得太远的小崽子拦住,以免他们遭遇意外。 年满十天时,两只幼崽一直眯缝着的眼睛睁开了。 尚且模糊的视觉并没能阻碍他们探索世界的热情,反而让他们如虎添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艾玛在旁边的时候还好,哺乳是让艾伦和艾尔在清醒的状态下安静的唯一契机,而他们吃饱后总会睡上一觉。等到他们睡醒,艾玛出门捕猎,换成辛巴照看他们时,情况便不一样了。 艾伦一马当先,爬起来就一个劲往外冲,大有撞碎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辛巴发现时,他已经顺着灌木丛的边缘窜出去好三四米了。 辛巴不得不爬起来跟过去,衔住他的后颈,把他带回藏身处。 保姆前脚刚走,艾尔紧接着就了行动。 他走得远不如艾伦熟练,身后的尾巴仿佛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生物,不听命令地左摇右晃,打乱他的平衡。他踉踉跄跄,走三步退一步,但依然没有放弃,坚定地朝与兄长相反的方向迈着步子。 辛巴去找艾伦的时间,让他溜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 辛巴刚放下哥哥艾伦,又得扭头去追弟弟艾尔;叼回了弟弟艾尔,哥哥艾伦又跑了。 如此往复,几乎要形成一个没有尽头的永动循环。 幼崽们个头小腿也短,费尽心思跑半天也不过是辛巴两步的路,要说累,其实也累不到哪去。 ——可耐不住总这么折腾啊! 辛巴不胜其烦,只能自己想办法。 雄狮的直觉第一时间告诉他,面对不听话的幼崽,以威势震慑是最有效的途径。 他耸起肩膀,抖开脖子上刚长出一圈的短鬃毛,向艾伦和艾尔展示自己强壮伟岸的身躯。然后他凝视着他们,缓缓皱起鼻子,龇出闪着寒光的尖牙—— 两只幼崽还没有什么反应,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嘴里咬着一只野兔的乔安娜明显一怔,辛巴强装的凶恶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乔安娜用力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怒火蹭蹭蹭就冒了上来。 她吐掉猎物,气沉丹田,吼声顺着风传出去上千米:“辛巴——!我是不是太久没打你了?你胆子肥了啊?!” 虽说最后误会澄清了,但乔安娜还是不赞成这种做法。 艾伦艾尔还那么小,辛巴这么吓唬他们,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怎么办? 再者说,辛巴的威吓堪称以假乱真,她看到都误会了,要是被艾玛看见,非得以为辛巴是真的要攻击两只幼崽不可。到时兄妹两个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何必呢? 为防万一,乔安娜提溜着辛巴好好说教了一通,又罚了他一顿饭。 辛巴整只狮子都蔫巴了。 吃过这场教训,辛巴彻底放弃了武力说服的念头。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方案二,无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被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了的两个小祖宗来来回回溜着玩的命运。 短短几天,年仅两岁、离成家还差一大截的小雄狮辛巴就提早经历了从焦躁到崩溃,从崩溃到心累,从心累到麻木的带娃全过程。 他还活着,但他的心已经死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回到几天之前,给那个扬言“带孩子这么简单我可以一直干下去”的自己一巴掌。 在因压力过大掉毛掉秃之前,辛巴明智地举白旗投降了。 “我能不照顾他们了吗?妈咪?”他垂着脑袋,耷拉着耳朵,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想去捕猎。” 乔安娜好笑地看着他:“改主意了?不觉得带孩子轻松了?” 辛巴连声否定。 他想起乔安娜之前跟他讲解过的知识,如果没有他们帮助,艾玛也要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独自将两只幼崽养到成年独立。 他心有戚戚焉地看了不远处正在给孩子们舔毛的艾玛一眼,又望向跟前的乔安娜,目光中渐渐透出些钦佩来。 他现在觉得,不论是母亲还是妹妹,能独自挑起大梁,一边捕猎一边照顾好幼崽们,可真是太牛逼了! 乔安娜变相给辛巴上了一堂课,尽管可能没什么实际用途,但她莫名执着地认为,这些道理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 照顾两只幼崽的活又落回了她和艾玛肩上,而很快,艾伦身上的异常引起了她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迟但到。 上一章的评论红包已发,这次还是老样子,本章下留言有红包,截止至下次更新前。 两只幼崽的名字本来应该更复杂一点的,但是我这记性,起得复杂忘得也快,就让他们跟艾玛统一前缀方便记忆了。 写大纲的时候我都不想给他们起名的来着(小声 感谢在2020-03-2000:18:26~2020-03-2304:4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开心5个;不知名的咸鱼、刀片如山、余香、电v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名的咸鱼100瓶;梓曦不夜30瓶;我老公是斯内普、浮言20瓶;艾尼拉寇、a-、雯韵10瓶;迷嗷、欧初彤、水月、吱一声5瓶;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四只毛绒绒 有着两个以上孩子的家庭,往往都难以逃过‘偏心’的争议,人类是这样,动物也是这样。 毕竟生物不是由程序操控的机械,感情本身也不是有形的物质,无法定量称量后再进行平均分配。父母要真正做到每个孩子各方各面都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事。 人类父母决定偏爱对象的理由五花八门,可能是天资,可能是性格,可能是年纪,可能是性别,还可能……只是恰巧看顺了眼。 相比之下,动物母亲做选择的依据就简单多了——套用一句人类常说的俗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鸟妈妈会优先喂食争食更强烈的雏鸟,成年野犬会优先反哺舔自己嘴巴舔得最殷勤的小野犬……诸如此例。这么做不是因为动物长辈们富有同情心,而是因为喊得越大声、抗议得越激烈,通常代表着幼崽更强壮、更健康,也更有概率健康长大。 听起来很无情,但事实是,这样的偏心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幼崽的生存率。自然条件下资源总是紧缺的,与其雨露均沾、在先天不足随时可能夭折的幼崽身上浪费过多精力和食物,不如先重点关照在起跑线上就遥遥领先的个体,稳赚保底。 乔安娜没有教过艾玛这些,但天性和本能的力量十分强大,艾玛无师自通了养育幼崽优先‘择优’的观念。从艾伦艾尔出生起,她一直对他们兄弟俩明里暗里的竞争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 不插手,不干涉,听起来似乎很公平,可一旦结合实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哥哥艾伦是当初造成艾玛难产的因素之一,他继承了艾玛的大骨架,身体状况十分良好,个头是新生猎豹幼崽里的佼佼者。 弟弟艾尔则不一样。也许是在娘胎里被兄长霸占了营养、挤压了发育空间,他出生时明显比艾伦小上一大圈,四只小爪子细得惊人。 体格差距会带来很多影响,最早体现出来的是吃奶的效率。 艾伦总能占据最好的位置,一顿狼吞虎咽,直到把自己的小肚皮撑得滚圆;而艾尔只能喝他剩下的那部分。 虽然两兄弟胃口都还不大,他们的母亲有足够的乳汁喂饱他们俩,可随着他们年纪增长,食量增加,总有一天会产生冲突,到时吃亏的一定是弟弟艾尔。 照这趋势持续发展下去,结局不难猜测:吃得更多的越来越强壮,越能抢到更好的食物;吃得少的依然只能用残羹冷炙勉强果腹,夹缝中求生。 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竞争。 身为母亲的艾玛的不作为,正是最大的偏心。 乔安娜有所察觉,可当妈的更喜欢哪个孩子这种事又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她再想改变也有心无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偏心不受关怀的小可怜艾尔一些,为对方补足缺失的母爱。 如此过了些日子,忽然有一天,乔安娜意外地发现,艾玛原本顺其自然的态度竟然有所松动了。 这天,一家子吃过早饭,艾玛像往常一样躺下,给两只幼崽喂奶。 乔安娜处理完食物残骸回来,就见艾伦大大咧咧横亘在艾玛的侧腹,一边大口大口吃奶,一边用身体把艾尔阻隔在外。 艾尔爬上爬下,左挤右挤,始终突破不了兄长的防线,急得团团转。 嗅到空气中的另一道气息,他昂起小脑袋看了看走近的乔安娜,仿佛吃准乔安娜会帮他似的,冲着乔安娜发出了“唧唧”的叫声。 ……这场面倒是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乔安娜半是怀念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靠过去,轻柔地把艾伦掉了个个,摆成正确的姿势。 她扭头衔起旁边的艾尔,还没安置下去,艾伦一个神豹摆尾,整个身子又横了过来。 乔安娜没办法,正准备把艾尔放下,好腾出口来重新调整艾伦的位置,幼崽们的母亲突然挪了挪身子,弯下腰,帮她把艾伦摆正了。 她抓住机会,迅速把艾尔塞进艾伦身旁的空隙。而艾尔也足够争气,扒住母亲就争分夺秒地吸吮起香甜的乳汁来,任兄长如何挤轧都不动如山。 见状,乔安娜放了点心,紧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艾玛向她伸出的援手究竟有多反常。 往常喂奶的时候,艾玛一般会用舔毛打发时间,偶尔闭上眼睛打个盹,完全不管两个孩子有没有为吃的掐架较劲,也不会对她给艾尔的额外优待多置喙。 这是第一次,艾玛表露出了帮扶小儿子的意向——虽然只是间接性的。 难道……是相似的经历让艾玛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乔安娜回忆起两年前,辛巴和艾玛都还没断奶的时候。 那时辛巴胃口很大,总想独自霸占所有奶水,并且屡教不改。艾玛抢不过,时常饿肚子,全靠她隔三差五支开辛巴才能勉强吃个半饱。 对比一下,现在的艾尔还真颇有母亲小时候的影子。 为了验证猜测,乔安娜朝艾玛看了一眼,发觉艾玛既没在清理皮毛,也没有看她,而是低着头盯着身侧的两个孩子,神色凝重,眼里带着疑虑和深思。 她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件反射性地顺着艾玛的视线望向艾伦和艾尔,乍看之下并没什么特殊的新发现。 她的视线在两只幼崽身上来回往复了好几趟,再三对比,总算察觉到了不对。 ——兄弟当中的哥哥、勇猛又健壮的小艾伦,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黑? 猎豹幼崽刚出生时,身上的斑点都挤挤挨挨聚在一处,看起来显得黑蒙蒙的。而随着他们成长,体型变大,花纹也会慢慢变得明显。 艾伦刚出生就显得比弟弟艾尔黑上一个色调,当时乔安娜以为是他天生营养好,连带着皮毛也要更油光发亮一些。 可如今十多天过去,两只幼崽都长大不少,艾尔斑点间透出的米黄底色越来越多,而艾伦还维持着最初斑点尚未长开的模样。 乔安娜又耐着性子观察了两天,终于确认,艾伦的斑点不是没长开,而是长不开了。 正常猎豹——比如艾玛和艾尔——皮毛上的花纹是一个个实心的小圆点,艾伦身上的小圆点们多半融到了一起,形成了斑块。尤其是他的脊背上,许多斑块列成一排,连出了两三条相互平行的黑线。 乔安娜知道与众不同的性状往往是基因突变的结果,同时也隐约记起,基因层面的变化往往会造成连锁反应,特殊的皮毛很可能会伴发先天性的疾病。 这着实让她为艾伦的未来捏了把汗。 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艾伦的情况并非个例,就像黑豹、白狮、白虎等变异个体一样,稀少罕见,却不至于独一无二,人类专门给拥有这样大片黑色斑纹的猎豹起了个名字——王猎豹。除了毛色不太一致外,王猎豹跟普通的猎豹没有什么差别。 乔安娜仔细观察了两三天,发现艾伦能吃能睡能欺负弟弟,健康得不能更健康,没有丝毫遗传疾病的征兆,慢慢也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了。 说实在的,担心来担心去,除了让自己白白焦虑一番之外还有什么用呢? 她又不能把艾伦塞回艾玛肚子里再生一遍。 想通了这点,乔安娜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有闲情逸致想些有的没的了。 比如艾伦的毛色奇怪是奇怪,看习惯了,居然……还有点帅? 她想象不到艾伦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不过她毫不怀疑,对方绝对是猎豹界最靓的崽。 没等乔安娜为拥有一个皮毛拉风的外孙高兴上多久,残酷的现实就把她打回了原型。 对于生活在空旷大草原上的动物来说,长得显眼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草原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拥有特殊的毛色就意味着容易暴露。别说全身大部分都是黑色斑块了,就算只是毛色稍微深一些,在旱季的草原上也基本算是毫无隐蔽效果,这就是为什么,母狮雅典娜一直看不上狮群里那只深色鬃毛的雄狮。 而随着潜伏难度的提高,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个组成部分——捕猎和躲避天敌会变得困难重重。无论哪一点,对位于草原掠食者底端的猎豹而言,都是致命的。 乔安娜想到的事,艾玛显然也考虑到了。 她重新考虑了两只幼崽存活的概率比例,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直接体现出来的,是她对艾尔态度的软化。 她不再一昧放任孩子们自由成长随意竞争,开始学着出面当‘裁判’。 哥哥艾伦欺负弟弟欺负得太过分的时候,她会制止,为艾尔主持公道。但同时她也不过分偏袒艾尔,每次干涉都点到即止,让艾尔无法借机仗势欺人。 说白了,幼崽们之间有差距的情况下,可以重点扶持优势大的,确保拿稳保底;两只幼崽各有所短,都不一定能顺利活到成年,那就不如一视同仁,看看谁比较争气。 如此一来,倒是误打误撞地做到了不偏心。 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就在两只幼崽越长越大、乔安娜开始着手规划一家未来的生活和外孙们的教育方针的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猎豹属于猎豹的黑化突变,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各位可以百度。 今后艾伦就是杀马特·莫西干头·艾伦了,十里八村最靓的崽! 连着两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十点,脑阔疼。 每天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个工作,然后看一眼银行卡……嗐,没办法要恰饭嘛。 发了三章红包,钱包撑不住了,就不每条评论都发啦,以后留言随机掉落,么么各位。 感谢在2020-03-2304:43:22~2020-03-2603: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子与你、雯韵、刀片如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手偶得50瓶;孤玖、狐狸尾巴30瓶;我老公是斯内普20瓶;我在地狱上班、猫与花花、玖珏5瓶;风声4瓶;西粥3瓶;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五只毛绒绒 在三个长辈的悉心照顾和喂养下,艾伦和艾尔吃了激素般飞长,忽略掉艾伦天生变异的毛色,两兄弟越来越像当初刚被乔安娜收养时的艾玛了。 虽说同种动物的幼崽大多长得大同小异,但这并不妨碍乔安娜看着他们追忆一番往昔岁月,再长吁短叹上几句“时光无情豹易老”的酸话。 曾经成天兵荒马乱、一家三口费尽心思才够勉强谋生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有些心酸,有些好笑,更多的是遥远得仿佛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说回当下,两只幼崽除了外表长得像艾玛,其他方面跟他们的母亲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相比起艾玛幼年处处小心翼翼、探索未知事物时恨不得进一步退三步的谨慎性格,他们的胆子要大多了,路还走不稳就敢跌跌撞撞到处乱跑,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全然不顾自己的莽撞会造成什么后果。 乔安娜在猎豹兄弟快满三周大时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对动物幼崽——尤其是生活在野外的猎豹幼崽——而言,过分活泼不是什么好事,气味和声响都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即使她和辛巴艾玛轮班看护,防住了大多投机分子,也无法保证完全杜绝任何意外——而这个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对还没自保能力的艾伦和艾尔都是致命的。 她必须想办法教育一下他们。 可什么办法合适呢?程度太轻没有效果,程度太重,又难保‘教育’不会变成‘血的教训’。 乔安娜一边思索着,一边从艾伦艾尔身边离开,钻出了藏身的岩缝。 辛巴和艾玛出去捕猎了,她负责留下当保姆,照理说她应该保持高度警惕,寸步不离地守在两只幼崽旁边,但……豹有三急嘛。 走出一段路后,乔安娜回头朝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们一家前两天新找到的这个藏身处很好,位于一片地势稍高于周围的土坡上,四周凌乱散布的石块和枯草构成了天然的掩护。半坡上一块扁平的巨岩斜着延伸出地表,底部留出了一小片巴掌大的空间,足够让两只幼崽和艾玛躺下。 最妙的是,岩缝前横着一截枯木,就像是一道天然的门槛,既能拦着两只好动的幼崽,不让它们到处乱跑,又能牢牢挡住坡下窥探的视线。 乔安娜又朝四周环顾几圈,确认安全,终于暂时放下心,专心考虑起自己的事。 小型的猫科动物大多都有掩埋排泄物的习惯,以此防止自身踪迹暴露,引来天敌。身为顶级掠食者的大型猫科动物则不一样。 不仅如此,因为排泄物含有更多且更明显的信息素,往往会被大猫们用来标识领地边界,以及在气味留言板上‘留言’。 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小便实在太为难乔安娜仅剩的最后一丝羞耻心了,除非必要,她还是比较习惯寻找草丛或灌木,给生理需求留点**。 她可不希望吃东西时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因此顺着风向一溜小跑,选定了几十米外一丛干枯的灌木。 上厕所上到一半,风里传来的气息引起了乔安娜的警惕。 那气味有些隐隐的熟悉感,但又夹着复杂的血腥味,因此她不能一下判定对方的身份,只知道是同类。 她抬头一看,一道身影刚越过不远处的土坡坡顶。金黄色的皮毛,空心的花纹,果然是一只花豹。 好消息是,那只花豹应该单纯只是无意路过,而非在寻找猎物或者被什么动物追赶。它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瞻前顾后,仅是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步态放松又闲适。 看它的样子,再结合它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应该距离上一次吃饱肚子还没过去多久。一般而言这种状态下的花豹警戒心和攻击性都会降到最低,只要有一根趴着舒服的树枝,马上就能一头栽倒睡死过去。 乔安娜小松了一口气,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钻出灌木丛分秒必争地往回赶。 那只同类似乎是雄性,个头比她大,体格比她强壮,正面冲突她不一定能打过,她得先做好偷袭的准备,确保能在关键时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乔安娜潜行接近的时候,路过的花豹也没干站着发呆。它继续往坡下走,下坡下到一半,脚步突然一顿,如有所感般扭头望向半坡腰上的巨岩。 乔安娜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它发现了艾伦和艾尔的存在。 事实证明没有掠食者能拒绝幼崽的诱惑,哪怕它们肚子不饿。 那只花豹头顶上的两只耳朵顿时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它调转方向,开始循着空气中的气味寻找潜在的储备粮。 藏身处的位置很隐蔽,要找到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乔安娜只需要几秒钟就能赶回,不管怎么想,这都会是闹剧般的一场虚惊。 可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忽然,两只幼崽躲藏着的岩缝的‘门槛’上,冒出了一颗小脑袋。 幼崽们的运动能力是随着成长逐渐增强的,先是走,再是跑,然后是跳跃和攀爬。艾伦在经历了数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凭借着猎豹幼崽尚未磨损的爪子,攀上了藏身处门口的枯木。 他站在枯木上,伸着脑袋朝外张望,明显看见了正朝他靠近的陌生花豹,愣了愣。 那只花豹处在地势较低的位置,正低着头在石头之间仔细嗅闻寻找,还没有发现目标正在他正上方,傻乎乎地探出半个身子。艾伦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巢穴里,跟艾尔一起躲好,等着乔安娜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然而艾伦没有。 他歪着小脑袋,疑惑地打量了陌生的花豹一阵,张开嘴,发出了小鸟啾鸣般的稚嫩叫声! 叫声不是虚张声势的威吓,没有分毫惊恐和畏惧,只有好奇和友善,大概是一句“你好~”或者“你是谁呀?”。 毫不意外的,艾伦‘一鸣惊人’,原本还毫无头绪的花豹抬起头,瞬间锁定了他的方位。 乔安娜眼前一黑,险些直接背过气去。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把两个外孙保护得太好了。 他们从出生起就处在她的保护伞下,没有碰到过狮子、鬣狗、花豹乃至胡狼,没有遭遇过危及生命的威胁,没有建立过危险的观念。世界在他们的心目中是美好而安宁的,所有动物都心怀善意。 可是现实并非如此。 乔安娜本来已经溜到了附近,再靠近几米就能够先发制人,拜艾伦意外的举动所赐,她偷袭的计划泡汤了。 她不得不从阴影里跳出去,风一般扑向正伏低身子准备发动攻击的同类,同时用怒吼为自己壮胆造势:“谁允许你擅自进入我的领地了?!快给我滚开!” 另一只花豹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立刻退开两步,转身迎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br/> 两豹互相对上正脸,挥出的爪子都是一僵,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乔安娜迟疑着唤了一声:“……泰迪?” 对方亮起来的眼睛明确证实她没有认错。 泰迪晃着尾巴,欢快地应:“妈!”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起起落落,既会在以为孩子们有惊无险时看到熊孩子作大死,又会在以为孩子们必死无疑时发现来袭的天敌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干儿子。 警报解除,乔安娜紧绷的神经连带着肌肉一起松懈下来,走到泰迪和幼崽们的藏身处之间坐下,随口寒暄:“上次见面都是半年多前了吧,这段时间你跑到哪去浪了?” 泰迪长得比之前壮实了一圈,气质也沉稳了不少,乍看上去跟泰哥已有七八成相似,只不过望着乔安娜的时候,神色里的仰慕和钦佩依稀还有曾经那个小迷弟的影子。 他也跟着坐下来,挠挠耳朵,舔了舔爪子,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炫耀:“我有自己的领地了!在河的上游,山的那一边,地方很大,猎物也很多,是超棒的一块领地!” “嗯?”这回答出乎乔安娜的意料,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回应,“呃,恭喜你……?” 泰迪一阵傻乐,显然很是受用她的祝贺。 乔安娜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太对味,倒不是她瞧不起泰迪,可对方既然有了领地,吃喝也不发愁,为什么还会跑到她的领地里来? 她也懒得绕弯子,有问题就直接问了:“那你不待在新领地里好好享受生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泰迪眼巴巴望着她,尾巴盘在腿前,尖端提起一个谄媚的小勾:“我就是过来说一声……” “嗯哼?然后呢?”乔安娜好歹当了两年多的花豹,太明白动物们的脑回路了,就算是公认最有心机的花豹,归根到底也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任何决定和行动都出于有利可图。 她可不觉得泰迪千里迢迢跑过来,单单只是为了给她报喜——只有人类才有功夫和闲情逸致做出这种白白浪费体力的事。 果不其然,泰迪下一句就是:“妈,你搬到我的领地去住吧,那附近住着一大群狮子,前不久我还看见了鬣狗,我们可以一起狩猎它们!” ……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这只傻白甜怎么还在惦记吃狮子和鬣狗? 乔安娜不忍心打破便宜儿子坚持了这么久的美好理想,只从‘搬家’这点上给出答复:“我有自己的领地,地方也还不错,为什么要搬到你那去?” 泰迪显然没想到还有乔安娜拒不合作的这种可能性,一下子卡壳了。 这边的泰迪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说服乔安娜,几米开外藏身处里的两只幼崽又闹腾出了新的幺蛾子。 他们能闻到乔安娜身上熟悉的气味,知道平时照顾他们的长辈之一近在咫尺,却始终等不到乔安娜回去,受不了冷落,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弟弟艾尔还在扒着枯木一点点尝试往外爬,艾伦起跑线领先一步,直接从枯木上跳了下来。虽然是以脸先着地的糟糕姿势落地,但他丝毫不觉受挫,爬起身抖抖土就跑向乔安娜。 乔安娜对泰迪多少还留了一两分应有的戒心——泰迪一直以来表现良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立刻站起来,保护性地把艾伦挡到身后。 “咦?”泰迪想起之前在找的幼崽们了,来了几分兴趣,探头往乔安娜背后看,“这原来是你的幼崽吗?为什么一股猎豹的气味?” “对,是我的幼崽。”想也知道以泰迪的思维理解不了帮女儿养外孙这层复杂的伦理关系,乔安娜懒得多说,一句肯定,简洁明了地表述了‘他们归我罩’的意思。 她挺直腰杆,用自己的身躯在艾伦和泰迪之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同时把不安分的小崽子往回推了推,低声劝诫:“去,回去等我,别乱跑。” 艾伦没能领会到乔安娜的良苦用心,非但没有乖乖返回藏身处,还躲开了她的爪子,钻到她肚子下面,兴致勃勃地伸出脑袋来看泰迪。 他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水水润润,泛着纯净而信任的光芒,就像泰迪不是一只会把猎豹幼崽当成果腹美餐的花豹,而是一位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 乔安娜蓦然间恍悟。 艾伦艾尔身上出现的问题,不在于她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而在于她的存在。 一般的猎豹幼崽,从出生到长大独立之前,身边充当着养育和教育角色的长辈只有他们的母亲。幼崽们生来便有惧生的本能,除了母亲之外,他们不会亲近任何带着陌生气味的生物,这会帮助他们躲避天敌,规避风险。 但艾伦艾尔两兄弟身边,除开母亲艾玛,还有乔安娜。 长久一起生活,乔安娜身上混合了艾玛的气味,但她本身的花豹气味是去不掉也遮不住的,幼崽们闻惯了她身上的味道,便错误地认为花豹都是和蔼可亲的。 说不准艾伦之前当着泰迪的面叫的那嗓子,是把泰迪当成了乔安娜——毕竟不同种的动物之间,很难单凭气味准确区分个体。 如此类推,再看看辛巴……幼崽们对狮子的印象可能也差不多。 想着想着,乔安娜神色愈发凝重。 两个外孙现在还小,她有把握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触到其他花豹和狮子,可是以后呢?他们长大独立后呢? 艾玛之所以一直对除了她之外的花豹都留有戒心,是因为被她捡到之前,艾玛跟着亲生的母亲生活了一个月,幼小的心目中已有了威胁和天敌的概念。 艾伦和艾尔则不一样,他们一出生,她和辛巴就在他们身边。他们越长大,错误的认知就会越根深蒂固。 乔安娜明白,她必须、也不得不尽快纠正两兄弟的种族意识。 她心念几转,最终转向泰迪,问:“帮我个忙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了,改了半天都改不顺,所以更新晚了一天,多更一千作为补偿~ 有小可爱可能忘了泰迪是谁了,他就是被乔安娜坑过几次还傻乎乎觉得乔安娜贼牛逼的,泰哥同母异父的那个傻白甜兄弟23333 感谢在2020-03-2603:57:35~2020-03-2919:4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啾70瓶;木马、言凌20瓶;皮皮、太阳镜、亲爱的苦瓜10瓶;31349617、电v华5瓶;风声、猫与花花2瓶;水缸里的鱼、撩最帅的二少、慧慧、2129567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六只毛绒绒 艾伦和艾尔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以往在母亲离开时会守在他们身边、耐心地给他们舔毛、哄他们睡觉的长辈这天变得格外忙碌,频频外出,中途回来过一次,却只是为了把爬出去找她的艾伦送回来,没待上两分钟就又走了。 两兄弟既好奇长辈们每次离开都是为了做什么,又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而一切未知的答案,都在他们的藏身处之外。 他们没有多犹豫,再一次开始尝试翻越挡路的枯木。 哥哥艾伦有成功的经验,没费多少劲就顺利登顶了;弟弟艾尔中途摔下去两次,额外花了些时间,好在最终也成功了。 他们的小爪子踩在曾觉得高不可攀的障碍上,小小的胸膛里顿时充满了信心,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仿佛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 他们向往地望着外面广阔的世界,跃跃欲试。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 一只花豹从草丛里钻出来,一双眼睛紧盯着两只落单的猎豹幼崽,四肢收紧,身体贴着地面,一步接一步快速朝他们逼近。 这其实是标准的猫科动物捕食姿势,但兄弟俩年纪还小,尚未接触系统性的捕猎教导,因此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他们睁着两双纯真又懵懂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花豹一路疾行过来,停在距他们一米不到的位置,半低下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离得近了,艾伦艾尔终于发现这只花豹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长辈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对方跟他们的长辈长得差不多,气味也很相近,大概是亲属吧?养育他们的长辈的亲属,当然也是他们的亲属。 艾尔仍站在原处没动,仰着小脑袋打量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 早先跟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的艾伦更是不见外,用奶声奶气的叫声打了个招呼,喉咙里咕哝出代表喜悦和有安全感的小呼噜。 ‘袭击’猎豹兄弟俩的花豹——也就是泰迪——被两只幼崽的友善态度整懵了。 古往今来,花豹一族在草原上的名声就说不上好。花豹不仅会杀死在日常食谱中的猎物的幼兽、雏鸟,还会偷袭刚出生的小狮子和小鬣狗,就连同类的幼崽都不放过,是当之无愧的幼崽杀手,所有新晋母亲的噩梦。 泰迪活到这么大,杀死吃掉的幼崽没有数百也有几十了,被他抓住时,小家伙们无一不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有个别胆小的甚至会被吓得直接晕死过去。这是第一次,两只幼崽胆敢直面他的死亡凝视,还能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来。 ……该说不愧是他干妈养着的幼崽吗? 泰迪忍不住扭头朝幼崽们视线死角的方位看了一眼,一道身影正静悄悄趴在阴影里,见他望过去,不露痕迹地对他摆了摆爪子——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鼓励他继续的意思。 他仍然不太能理解干妈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演’这出‘戏’,可他已经答应了,工作本身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照做也没什么大碍。 泰迪想了想,既然两只幼崽觉得被当做猎物还不够可怕,那他只能改变策略,用另一种方式吓唬他们了。 他双耳后压,皱起鼻梁,眯起眼睛,咧开嘴龇出牙,硬是挤出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来。 艾伦和艾尔都是一惊,乍被吓得退了两步——也仅是两步。 很快他们发现,花豹除了表情狰狞了点,实际上并没有其他行动,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他们学着花豹的样子,皱皱鼻子,扯开嘴角,展示出豆大的小乳牙。 恶豹咆哮!超凶! 泰迪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践踏。 是他长得不够像传说中阴狠残暴的花豹,还是他自以为凶恶的表情其实挺慈眉善目的?这两只小崽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他? 他张大了嘴,把冒着寒光的长长尖牙凑到幼崽们跟前:看到了吗?我一口就能咬碎你们那脆弱的脑袋瓜! 两只幼崽怕了没有泰迪不知道,他只知道,随着距离拉近,独属于幼崽的香甜气息瞬间浓郁起来,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陶醉在这极具诱惑力的香气里。 幼崽是多美好的生物呀。身板小小的,皮肤薄薄的,骨头脆脆的,天真而单纯,鲜嫩又美味…… 他的口水顺着舌头滴了下来,嘴巴大张的动作立刻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绝大多数动物幼崽都有着极强的第六感,艾伦和艾尔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直逼而来的杀意,打了个寒战,也没心思再瞎闹了,诚惶诚恐地凑到一起,望向跟前花豹的目光中透出些迟到的胆怯。 在事态进一步失控之前,凭空一声怒吼,一道身影从斜下里窜出,扑到泰迪身上,带着惯性把他冲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紧接着抡圆了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到他的脑袋上。 相似的黄底黑斑,稍小了一圈的体格,是另一只花豹——艾伦艾尔所认识的长辈,乔安娜。 兄弟两个纷纷长松了一口气,那熟悉的背影落在他们眼里,那么高大伟岸,强悍而可靠。 这巴掌一下把泰迪扇醒了,他看着乔安娜含着怒意和警告意味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受本能驱使,头脑发热,差点酿成大错。 他忙不迭对踩在他身上的乔安娜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打他们的主意……” 乔安娜眨了眨眼睛,像是接受了这个道歉,可下一秒,又抬爪往泰迪身上招呼了一巴掌。 泰迪拿不准她是不是还没消气,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躺着,两只前爪缩在胸口,摆出虚心认错随打随骂的姿势。 乔安娜低头凑近泰迪,看似是要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咬上一口,实则是在小声说话:“你还手!” 泰迪想都不想,顺嘴就接:“我不敢!” 乔安娜:“……” 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简直想撬开泰迪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的计划!”她在单方面厮打泰迪的间隙压着嗓子提醒,顺便在后面接上两声佯装愤怒的咆哮。 泰迪总算记起还有这茬了。 他们早些时候提前商量过此次行动的全流程:他先假意要攻击两只幼崽,然后乔安娜在关键时刻回援,和他打上一架。 但是,计划里可没说该如何‘假装打架’。 泰迪迟疑着,迟迟不敢下爪,直到乔安娜忍不住再次开口催促,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一边爪子,在乔安娜身上敲了一下。 说是敲,其实更像摸,力道之轻柔,连乔安娜的毛都没压倒一根。 乔安娜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跟他咬耳朵:“认真一点!你没吃饭吗?!” 泰迪依然顾虑重重:“可是……” “没有可是!”乔安娜看了他几眼,大致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配合我做做样子而已,又不是真打起来,我不会记仇的。” 泰迪确认了一遍:“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躲过乔安娜的一爪,闪电般挥出了首记反击。 才挨到第一下,乔安娜便心知不妙。 泰迪概念里的假装打架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她的意思是双方摆足架势,实则不伸爪子,用肉垫互相拍拍打打,折腾出点动静,但归根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泰迪理解的假装打架是思想上不当真,行动上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她见过的同类里,雄性都没真正跟她动过手,只有同为母豹的伊芙跟她打过两架。如今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她遇到的公豹性格都比较温和。 ——成年的雄性花豹体重可以达到雌性的两倍,这重量和个头可不是白长的,真要打起来,雌性只有被按在地上揍的份。 泰迪一还手,战局局势立马开始调转,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安娜从主动进攻变成了一昧闪躲、被动防守,饶是如此身上也还是挨了几下,痛得她直抽凉气。 不过总的来说,剧情走向没偏离原定计划,假戏真做还能有效避免穿帮。她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不阻止泰迪,顺势接着往下演。 两只花豹扭打在一处,四周的枯草被连根拔起,松动的小石块“哗啦啦”往坡下滚落,咆哮、嘶吼、痛呼(此项没有做戏成分)……各种杂乱的声响此起彼伏,一片混乱。 艾伦和艾尔哪见过这阵仗,并排趴在枯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中心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像是只过了一会,又像是过了一年之久,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两只花豹中较小的那只一脚踏空,顺着土坡滚了下去。 猎豹兄弟俩的小心脏跟着一起提到了嗓子眼,先后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坡下看。 他们的视觉尚未发育完全,隔着这么远望过去,只能隐约看到一小片黄色的皮毛。 不只是幼崽们,泰迪也被乔安娜的失足吓了一大跳,愣了愣,着急忙慌地跟着跑下去,低头查看乔安娜的状况:“没事吧?妈?哪受伤了?严重吗?” 乔安娜维持着滚到坡底的最终姿态,没有起身,侧躺在地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没错,她是故意摔下来的,因为根据她的经验,用主角失足坠崖落幕能让一场本就惊心动魄的打斗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至于实际演出来是滑坡而非坠崖……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话说回来,多亏了她这一身毛,厚重的皮毛能够起到缓冲外力的作用,她这么嘟噜噜滚一趟,还没有被泰迪打的疼呢。 询问迟迟没得到回应,泰迪还以为乔安娜摔坏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嗷一嗓子就嚎:“妈!你死得好惨——” “住嘴。”乔安娜沉默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出声打断,“我还没死呢。” 泰迪哭丧着脸看着她:“都瘫痪了的话,迟早会死的。” 乔安娜倍感心力交瘁,又叹了口气:“……我能动,你让我安静躺着歇会。” 她正准备蹬蹬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脑海里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 在她原本的打算里,她是想通过这次斗殴,向艾伦艾尔说明不是所有长得跟她相似的花豹都是友善的、可亲近的,并且一旦不小心招惹上,就连她也不一定能保护他们。 然而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万一两只幼崽觉得不友善的花豹是个例,以后躲着像泰迪一样大个头的雄性花豹走,却依然对个子跟她差不多的雌性花豹不怀戒心呢? 还有,花豹的方面解决了,狮子又该怎么办?她上哪去找另一只雄狮过来跟辛巴演戏?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种教育方式有成果,她之后还要继续当保姆,像当初养艾玛一样拉扯艾伦艾尔长大吗?幼崽会本能地模仿身边成年的长辈,艾玛就被她教成了有花豹习性的猎豹,虽然跟着萨拉出去住了一段时间后勉强有所纠正,但仍留下了不少不伦不类的坏毛病。她希望让艾伦艾尔也步上这样的后尘么? 艾伦艾尔并不是没有亲生母亲,他们的母亲跟他们一样是只猎豹,是最适合的教导者。 为防潜移默化中把两个外孙带跑偏,她必须赶在他们进入学龄前离开。 既然迟早都得走,与其之后再找机会当面告别,然后被孩子们的依依惜别闹得心软、又节外生枝,不如咬咬牙狠狠心,趁早快刀斩乱麻。 乔安娜打定了主意,同时也没忘吩咐泰迪回到坡上,趁热打铁,再去幼崽们跟前晃荡一圈。 艾伦和艾尔对一系列幕后花絮毫不知情,从他们的视角看,就是乔安娜在战斗中失利,跌落坡底,泰迪则不愿放弃,乘胜追赶上去,想要给手下败将最后一击。 他们望着熟悉的背影,暗自祈祷着、期待着,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对方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站起来,继续战斗。 可是没有。 哪怕危险的敌人近在咫尺,随时可能发动新一轮攻击,他们的长辈始终一动不动,静悄悄地躺在坡底。那片皮毛上金黄的底色沾了灰,还落了几颗石子,变得晦涩而黯淡。 幼崽们的小脑袋瓜里还没有死亡的概念,只觉得有些迷茫,心里空荡荡的没了着落,又像刚经受过一场巨大震撼的冲刷。 谋害了他们长辈的花豹在这时转过身来,远远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眼神平静无波,带着无声的冷酷和嗜血。 终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爬上来,攥住了他们的心神。 花豹开始往坡上走,脚步不疾不徐,一步步都踩在了两兄弟的心上。 凶手越来越近,他们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抖,本能地向后一退再退。 枯木上本就没有多大的空间,他们还没退几步就到了平台的边缘,接着先后落回岩缝。 他们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将自己的身体藏进枯木下的阴影里,蜷缩起来,不敢再动。 他们自然没看到,乔安娜早就爬了起来,待在下风口的位置,一路监视着泰迪的一举一动,防止泰迪闻幼崽的气味闻得上头,又做出什么一时冲动之举。 估摸着艾伦艾尔受到的‘教育’差不够多了,乔安娜把泰迪叫开,找了个隐蔽又能够监视到幼崽们的藏身处的位置趴下,等待外出捕猎的艾玛和辛巴回来。 时值旱季尾声,找食物不太容易,她等到快入夜时,才看到辛巴叼着一只小疣猪从地平线那端小跑回来。 听见来自母亲的小声呼唤,辛巴放下猎物,左顾右盼一阵,又绕了几圈,视觉嗅觉发挥到极致,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乎要与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声源。 “妈咪?”他看着正蹲在一块石头后的草丛里的乔安娜,满腹疑惑,“你躲在这干什么?” “嘘,小声点。”乔安娜把辛巴带得远了一些,才说,“有件事要你做。” 她附到辛巴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此时的藏身处里,艾伦和艾尔相互依偎着,因即将到来的夜晚而惴惴不安。他们又累又饿,困到了极点,却不敢闭眼,生怕自己睡过去,那只凶恶的花豹就会从哪跳出来,把他们拆吃入腹。 他们惊魂难定,急需长辈们的体温和舔吻安抚。 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气味,渐行渐近,不是他们的母亲,是他们所熟知的另一位长辈。 两兄弟急促的心跳稍有平息,争先恐后地抬头,发出委屈的“嘤嘤”叫声,控诉起这一天的遭遇来。 辛巴可不管他们如何求安慰,他停在藏身处前,酝酿了一会,做出了一个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得到乔安娜首肯后终于能付诸实践的举动—— 他把脑袋塞进岩缝,气沉丹田,冲着幼崽们大吼了一声:“你们太调皮啦!” 鉴于猎豹和狮子语言不互通,这句话落到艾伦和艾尔耳朵里,就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狮子吼。 这一天,两只还未满月的猎豹幼崽首次彻底领教到了来自大世界的恶意。 求解: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作者有话要说:艾伦:谢邀,也没多大,跟草原面积差不多罢了【笑着活下去.jpg】 有很多小可爱都在关心摄影师的问题,统一回答一下,等乔安娜安顿好艾玛和辛巴,他就差不多该出场啦,也就是下章或者下下章的事。 丹小朋友会跟他一块出现。 感谢在2020-03-2919:46:05~2020-03-3122:3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雨傲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老公是斯内普、有狐、澜洛、轻雨傲蓝20瓶;落灯花15瓶;雪、樱桃小丸子喵~10瓶;亲爱的苦瓜、佚名、叶子不懂、猫与花花、212956745瓶;tina、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七只毛绒绒【补全】 最后一抹晚霞消逝在天边的时候,艾玛捕猎归来,意外地发现以往在她离开时总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两只幼崽的乔安娜没在藏身处旁,就连早一步回来的辛巴也不见踪迹。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猎物,凑近横陈在半坡上乱石堆里的小野猪尸体,仔细嗅了嗅。 小野猪臀部的毛皮被撕扯开了,肉却没少,创口处残留着明显的狮子气味,应该就是她的兄长早些时候先一步带回来的那只。 艾玛疑惑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圈,注意到不远处地面的异常。 那里有几片小小的凹坑,碎石和残草四下洒落,间或夹杂着几缕毛发,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不小的恶斗。 通过气味,不难辨别出这些痕迹的来源之一——没错,是她的母亲。 刚开始吃就被丢弃的猎物、混战过后残余的狼藉,这两者结合起来,怎么想怎么不妙。 艾玛背后一凛,转过身就急急忙忙往回赶,边走边呼唤两只幼崽。 要是往常,孩子们早就隔着老远“唧唧”叫着回应起来了,可今天她一连叫了七八声,藏身处里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动静。 猎豹母亲都快急疯了,第一反应是往坡顶上跑,找个视野更宽阔的地方,好寻找自己莫名失踪的亲人们。 跑过藏身处时,她注意到空气中幼崽的气味依然浓烈,要么是刚离开没多久,要么就是……从未离开过。 即使心里不抱希望,艾玛还是病急乱投医,把头伸进岩缝里,快速扫视了一圈。 嘿!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她以为不见了的两个孩子,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藏身处里呢! 艾伦艾尔显然被突然出现的脑袋吓了一大跳,齐刷刷炸成两个刺球,艾伦甚至改变了猫科动物的运动规律,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 当然,猎豹的身体构造并不支持他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还没过一秒,他就失去了平衡,保持着两只前爪撑开的姿势,仰面朝天地向后摔回地上。 大儿子的滑稽动作并没能让艾玛的情绪缓和多少。白受了一场惊吓,她难得有些生气,把幼崽们抓过来,一只屁股上赏了一巴掌:“我叫你们怎么不答应?我以为你们不见了!” 兄弟两个唯唯诺诺,都没辩解,乖乖接受批评。 “下次我叫你们,一定要及时回答,让我知道你们还安全,知道了吗?”教育完两个孩子,艾玛退了出去,准备再去找找母亲和兄长。 “妈妈!”发觉她要走,艾尔小声而急切地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艾玛看到了坡顶上正探出半个身子远远朝她招‘手’的熟悉身影。 对母亲安危的担忧胜过其他一切,她立刻就往坡上跑,错过了背后幼崽的呼唤。 艾玛跑到乔安娜跟前,先绕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她除了脑袋上身上被薅掉了几道毛之外,四肢和尾巴都健在,行动也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放心过后,升上来的又是后怕、担忧,以及两者混合而生的恼怒。 对方是养育她长大的母亲,她又不能像批评两个孩子一样批评对方,只能用连珠炮式的追问抒发心中不忿:“妈妈,你怎么没跟孩子们待在一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跟谁打了一架?没受伤吧?哥哥去哪了?遇到危险了吗?为什么猎物咬了一口没七?” 好吧,她气得都口齿不清了。 乔安娜不懂猎豹语,自然不知道艾玛的口误,但她看得出艾玛的眼神中暗含的嗔怪。 说实话,她家女儿气鼓鼓地“冒呜冒呜冒呜”叫唤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她蹭了蹭艾玛的额头,温柔地给艾玛顺毛:“我没事,孩子们也都很安全,别担心。” 艾玛的性格从小就很好,不记仇,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乔安娜没蹭她几下,她气就消得差不多了,用脑袋回拱乔安娜的下巴。 母女两个在一块腻歪了一会,等在远处的辛巴熬不住了,跳出来煞风景:“妈咪,我要饿死了!” 他话头一开就停不住,絮絮叨叨半是自言自语地抱怨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吃两口那只小疣猪了,它是我发现的,抓也是我抓到的,为什么要留给妹妹嘛。我都说了回来的路上又看到了瞪羚,妹妹去抓瞪羚了,不会饿肚子的……” 他的音量在乔安娜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艾玛虽然不太明白辛巴在说什么,但听那大嗓门一如既往的洪亮,中气十足,她知道辛巴也没受伤,彻底安下心来。 她又望向乔安娜,打算用母亲身上残余的爪子印痕还原一下发生过的事,就见对方往后退了几步,对她说:“我准备离开了。” 是的,这句话艾玛听懂了。 在动物们的日常交流中,口头语言其实只占到很小的比重,绝大多数时候,动物们通过肢体语言就能够完成沟通。 艾玛能够看到,乔安娜嘴上说着话,身子已经半转了过去,眼睛还看着她,一侧耳朵却朝向与她相反的方向——如此种种,都说明了乔安娜下一步的动向。 至于‘离开’是短暂走开出去捕猎,还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艾玛确定是后者。 这点就没什么判断依据了,单纯是一起生活了一年半多留下的默契给出的答案。 共同生活了两三个月,已经渐渐习惯成自然,母亲毫无征兆地提出要走,艾玛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出意外地,这句询问乔安娜也听懂了。 她想了一下,没有说实话,只给了个无伤大雅的简洁回答:“草原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动物们对离别一向看得很开,艾玛没有再多做挽留,把母亲和兄长送出一段路,便回到了幼崽们的藏身处跟前。 她先找地方把辛巴留下的小疣猪藏了起来,折返时看到地上的半只瞪羚,愣了一下。 捕到这只瞪羚后,她先吃了一半,减轻重量,以便把另一半带回给照顾幼崽的母亲。 母亲既已离开,也就没有再节衣缩食分摊口粮的必要了,她趴下来,三口两口吃掉了剩下的羚羊肉。 填饱肚子,艾玛处理了剩下的残骸,才钻进岩缝,躺下给幼崽们喂奶。 直到餐后给艾伦和艾尔舔毛时,这位迟钝的母亲才终于察觉了两个孩子的反常。 向来勇敢的艾伦像是被吓破了胆,一点稍大的动静就能把他吓得蹦起来;艾尔也不再好动了,吃饱了就缩在她怀里,抱着她死活不撒爪。 “怎么了?”在她的询问下,兄弟俩一阵噫噫呜呜,都说不出所以然。 当妈的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们先睡了。 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艾玛再醒来时,月亮已升到了半空,朝大地洒下皎白的银辉。 她准备起身出去巡夜,没想到刚一动,平日里睡得叫都叫不起的两只幼崽就跟着先后醒了过来,瞪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惊魂未定地望着她。 艾玛表示自己出去看一圈就回,让他们安心继续睡,他们却死活不愿意,一迭声地喊“妈妈”求抱抱。 艾玛没办法,只能重新躺下,把两兄弟圈回怀里,舔着他们的毛哄他们睡觉。 “妈妈,”艾伦唤了她一声,顿了顿,问道,“她们去哪了?” 动物社会没有外婆和舅舅的概念,两只幼崽不清楚如何称呼乔安娜和辛巴,于是只用‘她们’指代。 艾玛明白艾伦问的是谁,答:“她们离开了,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回来。” “短时间是多久呀?”艾伦又问。 “不知道。”被孩子这么问着,艾玛居然有些想念不久前才刚离开的亲人们了,“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更久些吧。” 艾伦和艾尔交换了一个眼神,换成了艾尔提问:“那妈妈,如果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又被坏蛋狠狠咬了几口,我会怎么样?” 艾尔的个子小,脑子却很灵活,思维堪称天马行空,总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艾玛已经习惯了。 即使有些奇怪这次的问题为什么跟以往充满童心的“尾巴跟我们是不是不同的生物?”或者“我们就不能用两只爪子走路吗?”画风截然不同,她也没有多追问,尽职尽责地回答:“你会死,宝贝。” “什么是死?”艾尔又问。 “死吗?”艾玛隐约回忆起了曾经一去不复返的亲生母亲,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伤感,“死就是……不再会动,失去呼吸和体温,永远留在某个地方,以后再也无法见面了。” 母亲的愁绪感染了艾伦和艾尔,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白天时看见的一幕:黄底黑斑的身影躺在坡下,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那位长辈,应该就是死了吧。 妈妈还骗他们说是短期内不会回来,明明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两兄弟又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与年龄不符的了然和哀恸。 两公里外,睡梦中的乔安娜被一个喷嚏打醒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外孙们心目中‘被死亡’了,迷迷糊糊地在前爪的毛上蹭了蹭鼻涕,又倒头睡了过去。 跟艾玛分开后,乔安娜没有像她对艾玛说的一样立刻走远,去看看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而是仍停留在艾玛的领地里。 她花了三天的时间,带着辛巴和泰迪走遍了方圆三十里内的每一寸土地,把所有可能对艾玛母子构成威胁的食肉动物——当然不包括狮群,恰好附近最近也没有狮子出没——恐吓了个遍。虽说绝大多数成果是让这些无辜的吃肉群众觉得他们一行三只脑子有毛病,但至少能保证在雨季来临之前,迫于他们遗留下来的威压,食肉动物们不会敢明目张胆搞事情。 等到雨水牵着兽群回归,可供选择的猎物多了,艾玛和幼崽们的安全系数也会提高不少。 为女儿和外孙们做完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后,乔安娜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到家她才发现,莱恩不知怎么从她的旧领地找了过来。 远远看到辛巴,本来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时不时低头在树干上灌木丛里嗅闻的莱恩一下就精神了起来,激动地迎过来。 ……居然真的是来找辛巴的? 乔安娜这么想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情绪上却没有太多波澜,毕竟,莱恩可是曾经原地苦等过辛巴一个多月的**‘望夫石’啊。 她都想帮莱恩跟辛巴说情了:崽,你看他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你就跟他结盟,一起去打天下吧? 乔安娜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践,莱恩看见了落后一段距离跟着乔安娜和辛巴的泰迪,泰迪也看到了莱恩。 相比起曾经那个瘦得一把骨头的流浪小孤儿,莱恩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泰迪也比被乔安娜蒙骗、试图把莱恩抓来吃的时候成长了不少。可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各自刹停了脚步,视线在空中交汇,纠缠、厮杀起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就跟之前差不多,莱恩够不着泰迪,泰迪也打不过莱恩,他们仍旧谁都奈何不了谁,只能隔空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别过头继续各走各的路。 时间一如既往朝前流动,旱季一如既往漫长又难熬。 这天乔安娜运气不错,出门没多久就遇见了一小群黑斑羚,经过一番潜伏和追击,在辛巴和泰迪的协助下成功捕获一只。 抓到的是只半大的幼兽,只够乔安娜吃个八分饱,如果再算上辛巴的份,就只够她们母子随便垫垫肚子。 她算了一下,觉得还是用这只小黑斑羚还欠的人情更划算,便无视掉辛巴的抗议,大方地把猎物留给了这段时间没少受她指使干活的泰迪,带着辛巴去追逃走的黑斑羚群。 可惜这回幸运女神没能眷顾她,她顺着留下的踪迹追过去时,黑斑羚群已经被以雅典娜为首的母狮们截胡了。 狮群的小狮子们不小了,五只青少年的胃口,每天都是笔巨大的开销。 乔安娜躲在草丛里,看了看母狮们抓住的两只黑斑羚,毫不怀疑,只要她出现,母狮们绝对不会介意把她也咬死当加餐。 没办法,黑斑羚是吃不上了,她带着辛巴折返,半路分开,分头搜寻其他猎物。 旱季时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错过一次,就可能再也遇不上第二次。乔安娜沿途抓了些小鸟蜥蜴塞塞牙缝,最终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成果,也只不过是一只亚成年的雌性赤羚。 她吃掉赤羚的内脏减重,拖着剩余的部分返回跟辛巴约定好的碰头地点。 辛巴的猎运想必也不太好,乔安娜一边等一边小口小口进食,直到把猎物吃掉一小半,辛巴才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一无所获,意料之中。 毕竟早些时候抓到过一只黑斑羚,不过被她转手送给泰迪还人情了,乔安娜没有苛责辛巴,而是默默把剩下的赤羚肉都丢下树,让给了沮丧的狮子儿子。 一只赤羚拆成两份,结果是母子两个都没吃饱。半夜时,乔安娜饿醒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打算去打点夜宵。 她跳下树,发现树下辛巴睡觉的地方余温尚在,辛巴却不见了踪影。 乔安娜抬起头,细细辨别着空气中留下的信息素,顺着气味一路找过去,在几百米外的一棵树后看见了辛巴的背影。 辛巴低头弓腰,时不时抬起头来左右看看,行迹相当可疑,一看就知道没在干什么好事。 乔安娜的呼唤在嘴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偷偷伏下身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一点点朝鬼鬼祟祟的辛巴摸过去。 近了,更近了。 辛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朝乔安娜的位置看过来,乔安娜也因此清楚地看到了他嘴里咬着的——一只野兔。 那只野兔明显不是新鲜抓到的,身体已有些僵硬,灰黄的毛皮上还沾了些沙子,应该刚被从土里刨出来。 乔安娜稍一动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辛巴白天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抓了只野兔,只是没有带回来,而是偷偷埋了起来。等到她睡着了,辛巴再偷溜过来,把猎物挖出来吃。 对于儿子背着自己吃独食的行为,老母亲并没有多伤心。 ……好吧,有那么一点伤心。 但是她可以理解,旱季嘛,寸食寸金,在饥饿的威胁之下,有些私心挺正常的。 更何况猎物仅是一只小小的野兔,肉就那么一点,就算辛巴带回来了,她八成也是让他自己吃。 想通了之后,乔安娜也懒得管了,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静悄悄地原路退回去。 心里一松懈,她的动作不如来时小心,走着走着,踢到了一个土块。 辛巴正是草木皆兵的状态,没错过这哪怕一丁点动静,猛地一回头,半是做贼心虚半是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句:“妈咪?” 乔安娜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有点尴尬,从草丛里抬起头,打了声招呼:“哟,辛巴,吃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辛巴傻了,偌大的个子僵硬成了一整块石头。 还是乔安娜反过来又安慰了一句:“没事,知道你没吃饱,安心吃吧。” 她越这么说,辛巴越不可能安心。他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最终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解决方式。 他松开嘴,让嘴里的食物“吧嗒”一声落回草地上,接着装作被声响吸引了注意的样子低头去看,瞧瞧又嗅嗅,忽而大惊失色地跳起来,肢体动作和眼神都明摆着在说一句话—— 我是谁?我在哪?我嘴里怎么会有只野兔?? 乔安娜给气乐了。 辛巴看她表情就知道计策不奏效,也不再演了,直接往剩下的兔肉上一趴,义正辞严地宣誓主权:“这是我抓到的猎物!不给那家伙!” “哪个家伙?”辛巴的话让乔安娜来了点兴趣,“莱恩?泰迪?” 她边说边观察辛巴的反应:说到莱恩时,辛巴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说到泰迪时,辛巴的耳朵立了起来,把肚子底下的兔肉压得更严实了点。 她知道答案了。 “为什么要给他?不是都给过他一只黑斑羚了……吗……” 说到一半,乔安娜就领悟了辛巴的逻辑。 这傻小子不把野兔带回去,要等她睡着了溜过来吃独食,是因为担心她会把难得的猎物再拱爪让给泰迪。 不过说到底,她白天用那只小黑斑羚还人情的决定确实过于草率了。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可泰迪又不一定会介意,早还晚还都一样,不还也说得过去——她又没把爪子牙齿架在泰迪脖子上胁迫他,是他自愿帮的忙。 旱季食物稀缺,稍有不慎就有饿肚子的风险,猎物当然有多少算多少,蚂蚁再小也是肉。 辛巴的选择,才是最保险、最明智、最有概率平安度过困境的。 辛巴听乔安娜说得信誓旦旦,终于放下了警惕,重新站起来,把野兔尸体往乔安娜的方向推了推,说:“妈咪,你也来吃点吧。” 听到这个邀请,乔安娜猛然意识到,辛巴真的长大了,已经完全具备了离开她、单独或与其他小雄狮结盟谋生的能力和素养。 虽然他贪吃,偶尔犯傻,爱耍小性子,还超记仇……缺点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与此同时,他会捕猎,会合作,会藏私,也会分享。 这些就足够他平安度过独立后四处流浪、乃至将来拥有自己的狮群后的岁月了。 成年独立这种事,有些孩子积极主动,就比如艾玛;有些孩子没那么自觉,就比如辛巴。 这种情况下,母亲——对于狮子而言,还有父亲——存在的意义就显示出来了。 是时候把心安理得啃老的某些小崽子踢出家门历练了。乔安娜欣慰而‘慈爱’地想。 “我不饿,你吃吧。”她柔声劝辛巴,“吃饱点。” 一只野兔当然不够辛巴吃饱,充其量只能让空虚难耐的胃稍微得到缓解,好在时势艰难,大家都活得将就,这点满足感支撑一个好梦问题不大。 等辛巴倒头睡着,乔安娜轻手轻脚地爬下树,离开了过夜地点。 她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莱恩,莱恩很警觉,在她靠近到二十米左右的时候就惊醒了,一骨碌爬起身,摆出防御的架势。 乔安娜适时停下,望着莱恩,心平气和地说:“我走了,辛巴就交给你了。他跟着我长大,不太懂你们狮子的那套规矩,你耐心点,多教教他。” 莱恩看上去有些疑惑,想必没听懂她说的话。 她干脆转过身,走几步停下,又回头看看莱恩。 莱恩看懂了她的暗示,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跟了上来。 乔安娜一路把莱恩带到辛巴睡觉的树前,趁着莱恩望着睡得四仰八叉的辛巴思考她的意思的当头,撂下莱恩,撒腿就跑。 管这位接盘侠明白不明白呢,赶鸭子上架就完事了。 考虑到辛巴发现她不见之后,一定会疯一般掘地三尺到处找她,找到她又赖着她不让她走,为了确保‘赶儿独立’计划成功,她得赶紧走得远一些,让辛巴无处找起,只能被迫接受莱恩的结盟提议。 她一点都不担心事情会不照她的预料发展——这又不是没有先例,她之前被志愿者们救助的那段时间,辛巴跟莱恩一起生活得挺好。 乔安娜思索了一阵,又找到正挂在一棵树上睡觉的泰迪,抬起头喊:“喂,醒醒!大晚上的睡觉跟咸鱼有什么区别?走,一起去看看你的领地。” 作者有话要说:花豹普遍习惯昼伏夜出,晚上睡觉的花豹确实跟咸鱼没什么区别。 泰迪:可是我白天也没睡啊?? 为了快速过剧情所以想着一章多写点,结果写完字数爆了……好吧这就是本来应该分两章发的量,容我偷偷地把多出的字数算给不知道多久前答应过的某次加更_(:3」∠)_ 我超棒!快夸我! 感谢在2020-03-3122:33:47~2020-04-0123: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澜洛、看!好大一只青蛙、我老公是斯内普10瓶;佚名5瓶;猫与花花2瓶;电v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八只毛绒绒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所谓的——‘超棒’的领地?”乔安娜幽幽地问。 “是呀!”泰迪的语气轻快又笃定,显然对自己有个完美的领地这一现实深信不疑。 确实,单从地理环境来看,他领地的条件称得上数一数二。 这片地区的中心有一个淡水湖,是下游几条小河的源头,蓄水量巨大,即使在最干燥的旱季也不会干涸。稳定的水源为植物生长提供了保障,湖泊周边树木繁多,青草丰厚,茂盛的草木又进一步吸引了许多食草动物,羚羊、斑马、野水牛、河马、长颈鹿……从小到大各种体型一应俱全,全年不断。 相比起乔安娜虽然得天独厚、但每年仍有几个月面临缺水断粮风险的领地,这里可以说是天堂了。 然而——是的,每个美好的现实背后都少不了转折——对花豹而言适宜生存的栖息地,同样也受其他食肉动物青睐。除开一些哪有食物往哪钻的投机分子,湖岸四周还住了两群狮子和一群鬣狗。 鬣狗群的成员众多,乔安娜到达的第一天就正好碰上它们在捕猎,浩浩荡荡一大群,足有三四十只;两个狮群的规模也都不小,乔安娜初来乍到,还没见全过他们所有的成员,但从夜间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狮吼推断,两个狮群应该都有十多只成年狮子。 乔安娜都要忍不住同情当地的鬣狗了:狮子和鬣狗的食谱相近,种群之间竞争强烈,是不共戴天的宿敌。像雅典娜狮群那样实力远不足与成群的鬣狗抗衡的小狮群都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找鬣狗们的麻烦,换成两个战斗力充足的大狮群,团结起来把鬣狗们杀个团灭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狮群有丝毫发动讨伐战的意图。两群狮子每天隔着鬣狗的领地遥遥相望,虎视眈眈,却没有进一步的实际行动。 一直到了两天后,乔安娜亲眼看见其中一个狮群的一只雄狮和五只母狮越过边界,赶走刚完成了一场狩猎的鬣狗们,把它们猎得的一只斑马据为己有。 不等五只狮子好好享受这顿白来的美餐,另一群狮子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紧接着,他们没有对还在附近徘徊的几只鬣狗赶尽杀绝,而是专心争夺起斑马尸体的归属权来。骂架分不出高下,甚至当场大打出手。 再看周围的鬣狗们,一个个见怪不怪,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某只鬣狗还壮着胆子趁乱溜过去,偷偷叼走了斑马的肝脏。 事已至此,傻子才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两群狮子能容忍鬣狗跟他们做邻居,一方面是觊觎捕猎成功率极高的鬣狗们的猎物;另一方面,他们同样把另一群同类看作竞争者,毕竟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是朋友。 乔安娜啧啧感叹,顺便又替鬣狗群鞠了一把心酸泪——她也被狮子当成过长期免费的饭票压榨过,实在挺过分的。 这份廉价的同病相怜只保留了不到一天,等到傍晚,她的猎物被半路杀出的鬣狗们截胡的时候,早先产生过的些微同情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乔安娜非常生气,她挥舞着爪子,对不合理的强盗行径表示严正抗议:“被狮子抢了又来抢我?你们搁我这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呢?!” 十几只鬣狗在周围站成一圈,毫不露怯地与她对吼,声色俱厉,还跳起来试图咬她的尾巴。 那乔安娜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扒着树干再往上爬两步,缩起尾巴,本本分分当一个活该受欺负的‘小虾米’。 按照乔安娜多年来(被抢)的经验,鬣狗狮子一类的白食党,关注的重点都是食物,吃的成功到手了,它们很少会再为难受害者。与其浪费时间精力守着树上看得见够不着的花豹,不如把对方放走,给之后继续蹭吃蹭喝留出空间。 但是这次,这群鬣狗不知道为什么钻了牛角尖,吃光抢来的猎物后还不离开,三两轮班守在树下盯着她,大有不等她下树不罢休的势头。 乔安娜跟它们耗了将近一整天,才趁第二天中午鬣狗们都在阴凉处打瞌睡的机会,跳下树逃了。 淡水湖畔资源丰富,哪怕一次失手,再找猎物也不用发愁。乔安娜从鬣狗的包围圈中脱身没一阵,就又发现了几只林羚。 可惜福无双至,她追着林羚没跑几步,便跟伏在湖边喝水的狮群打了个照面。 出得龙潭,又入虎穴,说得大抵就是乔安娜现在的处境了。 本来嘛,乔安娜距离狮子们还远,又先暴露了踪迹,无论如何构不成威胁,狮子们威慑性地追上几步把她赶远,此番意外碰面便也就揭过去了。 偏偏这时,狮群跟前的树上有影子动了动,一条尾巴从树枝上垂下,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妈!快来!这里有好多狮子!” 意识到那是泰迪后,乔安娜能够想象当前局面的成因了:泰迪有意或无意招惹了狮群,被一路追咬,慌不择路爬上了树,狮群则守在旁边,喝点水润润嗓子,养精蓄锐以备新一轮追逐战。 而就在这时,她不长眼地闯了进来。 她很想举起爪子对天发誓自己纯粹只是路过,可惜狮子们通过泰迪呼唤她的举动,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她是来增援的同伴,立刻先后起身,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 乔安娜无路可逃,只得选择上树躲避。 哪想得到一方水土养一方狮子,在湖边树林里生活惯了的狮子,爬起树来竟比平原上长大的狮子熟练不少。虽然跟花豹比起来依然难免显得笨拙,但已经足够对树上的花豹构成威胁了。 乔安娜被逼得东躲西藏上蹿下跳,再看到安安逸逸蹲在树上为她喊加油的泰迪,气不打一处来。 ——加什么油?也不看看是谁把她拖下水的! 本着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一定要同当的‘友爱’精神,她一个疾冲,三下两下窜上了泰迪蹲着的那棵树,再凭借着自己较轻的体重,越过泰迪,停在泰迪头顶的细树枝上。 出乎乔安娜的意料,狮子们这回并没有再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泰迪选的这棵树很巧妙,树的树干较细,刚好勉强够花豹攀爬,狮子若是想抱着树往上爬,就有些无处使力了。 体型最小的一只母狮尝试了一下,还没爬到一米高的位置,便跟之前一样无法再前进,最终悻悻铩羽而归。 爬不上树的狮群跟乔安娜前一天遇见的鬣狗做了同样的决定:我们上不去,你们也别想下来! 于是树上两只花豹大眼瞪小眼,树下一群狮子或躺或趴,把他们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乔安娜又累又饿,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领地来。 她的领地也有狮子和鬣狗,可狮群雄狮怕她,鬣狗们也怕她,哪会被追得这么狼狈! 想想家,再看看这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担心再想下去会一时气不过、直接把泰迪一脚踹下树喂狮子,只好眼不见为净,无视掉泰迪的聒噪,闭目养神起来。 一觉睡醒,天色已晚。树下的黑暗中有几个小点泛着绿光,时隐时现,鬼火一般,那是野兽眼中的反光膜折射出的月光——狮群还没走。 乔安娜都要怀疑当地的狮子和鬣狗是不是有什么花豹应激综合征之类的心理阴影了,为什么宁愿空耗宝贵的时间也要找他们的麻烦? &nbs-->>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泰迪还真的是找了个‘好’领地啊。 半是讽刺半是提醒地,乔安娜问了一句“你真觉得这个领地很好?”,而得到的回答说明,泰迪这只傻白甜还是没发现关键所在。 她想了想,又问:“这里地理条件确实不错,想必你为了把它占下,跟不少竞争者打过架吧?” “没有啊,”泰迪说,“我当初发现这里的时候,边界的树上有同类留下的标记,看爪痕的高度和深度,我大概打不过。还好痕迹都比较旧,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我没有打架就把这里占下来啦!” ……比你高大比你强壮的公豹都搬走了,你就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乔安娜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没救了,放弃治疗吧。 得到乔安娜的主动搭话,泰迪又来劲了。他等了一阵没等到乔安娜再开口,便主动提问:“妈,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装作自己打不过,等对方放松警惕,再突然发起偷袭,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乔安娜用关爱的眼神看着他,纠正他的说法:“我们不是装作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 这答案没打击泰迪的积极性,他懂的,狩猎成群的具有攻击力的‘猎物’的确有不小的风险,花豹又不像狮子一样擅长群体作战,势单力薄,只能选择群体中较小较弱的个体,有针对性地击破。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乔安娜应:“睡觉。” “……睡觉?”泰迪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反问,“就……光睡觉吗?” “没错,睡觉,等这群狮子突然暴毙,我们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可是他们又没生病,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是啊,你都觉得好好的狮子无缘无故暴毙不可能了,怎么还相信我真的能抓狮子吃呢?” “……” 泰迪直到这时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只母花豹单凭一己之力杀死一群狮子吃掉的传奇事迹只存在于传言里,实际上,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见过她把传言付诸实践。 她确实有着超乎寻常的智慧,但不一定有那么神乎其技的武力值。 昔日偶像一夜间跌下神坛,泰迪整只豹都不太好了。他试图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豹生观,弱弱地问:“你真的不会抓狮子吃?”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再继续扯谎蒙骗泰迪、给他不切实际的虚假幻想,也未免太不厚道了。乔安娜想。 “不会。”她顶着泰迪暗含期待的小眼神,给出了无情的否定答案。 她顿了顿,又说:“花豹是打不过健康的成年狮子的,泰迪,种族所限,自然注定。你可以有梦想,但不会有奇迹。” 乔安娜并不会吃狮子这一事实给了泰迪巨大的打击,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浑浑噩噩,不是睡觉就是无精打采地发呆,周身的颓废几乎能化作实质满溢出来。 狮群再有毅力,总归是还是要捕猎进食的。他们在树下守了一天一夜,在次日入夜时终于放弃,转身离开了。 确认他们不会去而复返后,泰迪率先下了树,闷头往树林里走。 乔安娜远远地跟他道别,没得到回应,也没空耿耿于怀,随他去了。 湖畔猎物多是多,风险也大,乔安娜连着被围追堵截几天,也无心再久留,抓了几只鸟随便垫了垫肚子,便顺着湖边一条河的支流往下游进发。 距离她把丹送到救助站据点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不知道小朋友过怎么样?安吉拉医生或者哪个志愿者有没有把他带回城市? 按照人类的惯例,儿童被收养后,送养方会定期上门回访,确保儿童得到妥善的照顾。虽然受条件限制,当初的送养程序不太正规,但乔安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承担起送养人的责任的。 反正她现在不再需要照顾儿女了,孤家寡豹一只,到哪浪都无所谓。 没有地图的帮助,乔安娜记不太清据点的具体位置,只能找到大致的方向,顺着河一直走。 走着走着,河水越来越浅,最终归于干涸,露出地表的河床长了草,跟河边的沙地完美融成一体。 乔安娜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正值旱季尾声,刚下过几场小雨,草原上呈现出一片青黄交接的颜色,一望无际,偶有的一两棵树和几丛灌木也显得千篇一律,无法作为参照。 她迷路了。 乔安娜在河的末端形成的小水塘边停留下来,打算在这暂住几天,等雨季彻底回归,河流恢复,再出发接着走。 雨水还没盼来,倒先盼来了某些不速之客。 乔安娜本来趴在一个废弃的白蚁丘上睡觉,听见风里传来的引擎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侧耳细听了一阵,确认车声越来越近,是专程冲她而来而非借道路过。 两年多下来,她可以说是历经了重重磨难,逐渐养成了优先以恶意揣测他人的习惯,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藏。 转念一想,隔了几千米距离,即使是最高倍的望远镜也难以在草原上发现她自带保护色的身影,对方在没看见她的情况下直奔她而来,说明有其他参考目标在指引方向。 就比如,她脖子上的定位项圈。 乔安娜还不能确定来者是敌是友,决定先持保留态度,就近找了一片乱石草茬较多、车辆难以通行的地方,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蹲下来,小心地观察形势。 来的是两辆敞篷吉普,草原上最常见的车辆款式之一,无法通过这点特征判断身份。 等带头的车开到两三百米附近,乔安娜看清了,副驾驶座上是个她有些眼熟的志愿者,驾驶座上坐着的则是个金发的女人——安吉拉医生! 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了她,她激动极了,第一时间钻出灌木丛,小跑着迎上去。 看到她出现,两辆车一先一后刹停。 安吉拉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着车窗,熟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我的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 乔安娜刚要回答,一声带着颤音的熟悉呼唤凭空出世,瞬间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妈咪!”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些还有一更,可以先睡,明早起来再看。 感谢在2020-04-0123:48:25~2020-04-0622: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人埋的穆十三2个;阿菜、唐木、雯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進寶90瓶;锦灯笼、我老公是斯内普20瓶;三只兔兔的铲屎官15瓶;霞、枕上雪r、林溪10瓶;karryli7瓶;羽锁寐6瓶;迷途魔猫、梓月、刹那烟雨、亲爱的苦瓜5瓶;猫与花花3瓶;夏木欣荣、唐木2瓶;打败魔王的勇者大人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二十九只毛绒绒 自从把丹送走,乔安娜闲来无事时,经常会想象她跟丹再次见面的情景。 无论是哪个想象里,小朋友都应该白白壮壮,穿着得体,仪容端正,就跟她最初捡到他时一样,精致漂亮得像是天堂坠落人间的小王子。 ……好吧,时间仅过了三个月,要一个野惯了的邋遢小鬼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未免也太为难收养了他的志愿者们了。她可以适当降低些要求,嗯……勉强有个人样就好。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低的标准,小朋友居然都没达到。 丹稍微白了一些,但还是很瘦——好像比她养着的那阵更瘦了一些?——一副饥一顿饱一顿的模样;乱蓬蓬的长发剪掉了,不过理发师的手艺显然不怎么样,一头杂毛有长有短,参差不齐;最关键的是,他依然没规规矩矩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圈灰色的小布兜,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上半身则套着一件不伦不类的马甲。 说是马甲,实际上是一块厚布和两根布条,厚布垫底,布条则在丹胸前交叉,分别斜绕过他的两侧肩膀和腋下,最终固定在他背后,圈住他的两条胳膊。 乔安娜没奇怪上多久,就明白了这一特殊装扮的用途。 看见她之后,待在后一辆车后座的丹再也坐不住了,边喊她边扒着车窗往外钻,看样子想要直接跳车扑到她怀里来。 车窗离地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三左右,不过照小朋友的身高和小身板,脸着地摔个颈椎骨折是没问题的。 “不行!”乔安娜的制止出口的同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拎住丹的马甲,把他拽回了座位上。 人类除了头发之外,身上基本不长毛,不存在命运的后脖颈,家长想要抓住调皮的熊孩子,只能选择扯衣服或者拉胳膊。前者可能勒坏小朋友脆弱的小脖子,后者容易拧伤小朋友脆弱的小胳膊。 显然,要不是丹穿了那件马甲,以他那死犟到底的倔脾气,成年人很难安全且迅速有效地控制住他的行动。 乔安娜大松了一口气,这才顺着那只‘上帝之手’,看到了跟丹坐在同一排的男人。 对方的样貌她没有印象,应该是第一次见。而跟她在据点见惯了的虎背熊腰的男性志愿者、哪怕是前座开车的当地人向导比起来,那男人实在是显得略有些弱不禁风了。 倒不是说他瘦小,实际上他体格中规中矩,不胖不瘦;个头站起来大概快到一米八,属于平均线往上的身高;他的头发是不起眼的褐色,穿着一件不新也不旧的格子衬衫,长着一张跟体型相称的朴素面孔,五官均不出众,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乔安娜毫不怀疑,把他丢到人稍微多点的大街上,他立马就能融化在人群里,再也找不着影子。 普普通通的男人听不到乔安娜的腹诽,他牢牢抓着丹小朋友的马甲,以眼神向前车的安吉拉发起询问。 “是她,纳尔森。”安吉拉说,“我不会认错的。” 名叫纳尔森的男人审视性地看了乔安娜几眼,又看了看在座位上扭动着身子挣扎顺便大声抗议的丹,仍然没有放手,而是打开车门,拎着小朋友下了车。 安吉拉不顾同车同伴的警告,也拉开车门下车,走向纳尔森。 跟她同行的志愿者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又不可能真的丢下她不管,回身拿了后座的枪,快步追上去。 一行四人穿过草地,走向百米外的乔安娜。 近距离无防护接触未麻醉的野生猛兽,一直是野外安全求生手册的头条大忌,谁都不敢保证野兽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就算有麻醉|枪在也不保险——麻醉针不是即刻打即刻见效的,并且在药效生效之前,动物因为挨针受痛,会愈发暴跳如雷,因此一旦有意外发生,麻醉的作用只不过是方便替受害者收尸罢了。 即使为前病患治伤时跟对方混得熟了,安吉拉也还是难免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盯着戴了项圈的母花豹,脊背僵硬,手脚发凉。 曾经隔着笼子摸过乔安娜爪子的女兽医都这样,就更别说从未跟乔安娜有过亲密接触的两个男人了。男志愿者端着枪落后半步跟着安吉拉,纳尔森则拉着丹走在安吉拉旁边,两人额头上冒着汗,走路姿势都开始别扭了。 再看另一边的乔安娜,她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去——她也紧张! 留在车边的向导已经架好了枪,男志愿者手上还端着一把,枪械方面她实属外行,麻醉|枪和实弹枪在她眼里都长得一样,被两把枪指着,换了谁都轻松不起来。 她只能克制着一颗焦躁的心,坐到地上,管住自己不断往人类养子身上瞥的视线,低头塌肩,把嘴闭得严丝合缝,竭力做出无意攻击的姿态,最大限度地防止男志愿者或者向导一不小心手一抖,给她身上添两个不该有的窟窿。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三大一小四个人终于走到了乔安娜跟前十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丹终于放弃了跟桎梏着自己的不知名力量的抗争,期待地对乔安娜伸出小手,第无数次喊:“妈咪!” 乔安娜既紧张又兴奋,她知道在人类的认知里,食肉猛兽出现这两种情绪,基本相当于随时会发动攻击,所以她只能尽力克制,不显露出分毫。 她的表情动作都管理得足够到位,尾巴却有独立的想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完全不听她使唤,一个劲地左摆右晃,尾尖像是上岸的活鱼一样活泼弹动。 人类应该不懂‘尾语’的含义吧?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乔安娜这么祈祷。 很遗憾,她的期望落空了。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指出她破绽的并不是常年与动物们亲密接触的安吉拉医生,而是纳尔森。 纳尔森牢牢抓着丹的马甲,把小朋友限制在自己腿边可控的一片区域内,不让他再前进哪怕一步。 丹喉咙里滚动着模糊的音节,执着地朝乔安娜伸着手,满脸期待,蓝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安吉拉这些天来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光是看着,她都不禁替他着急起来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母花豹会伤害丹,毕竟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是对方亲自把这孩子送到了他们据点门口。虽然不清楚母豹是如何从那群野犬身边掳走孩子的,但当初母豹大有机会可以直接咬死孩子吃掉,而母豹没有,这说明母豹并无心伤害孩子。 再看丹对母豹的亲近态度,当初的送还路上,一定受到了很友善的对待。 丹小朋友迫切希望团聚,怎奈临时监护人迟迟不松手,安吉拉等了一阵,不见进展,扭头向纳尔森递了个征询的眼神:“纳尔森?” “现在还不行。”纳尔森说,“她太激动了,可能会误伤丹。” 乔安娜忍不住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纳尔森一眼。 不得不说,这男人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对丹安危的重视程度,让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四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安娜身上,她的视线自然被纳尔森接收到了。 纳尔森眨眨眼睛,一愣。 他实际上是一名正在攻读动物行为学博士学位的研究生,就读相关专业近十年来,见过的动物没有上千也有数百,然而他之前从没在哪个动物身上看到过如此……灵动且人性化的眼神。 忽略猫科动物专属的竖瞳和眸色,跟人的眼睛竟没什么区别。 他忙推了推眼镜,定睛再看,那只母花豹又把脑袋垂了下去,就好像从没有抬过头看过他。 眼花?错觉?他心里直犯嘀咕,却也无从求证。 无论其他人(和豹)怎么想,纳尔森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一直等到乔安娜耗光了热情和体力,实在激动不动、只想不管不顾倒头就睡了,他才认为时机成熟了。 其实真要为丹着想,他们就不该带着他来这一趟,不在笼子里的猛兽总归是不确定因素,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们也承担不起。 可小朋友一直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抵触,抗拒与文明社会的成年人们交流,只会发出某些奇怪的动物叫声,他们没有办法,不得不寻找原因,希望能解开小朋友的心结。 来都来了,硬着头皮试试看吧。 纳尔森无奈地想着,在丹的马甲背后栓了根绳子,松开了手。 几个成年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各自严阵以待,只要情况不对,他们立刻就会做出应对。 没了束缚,丹撒腿就冲到了乔安娜跟前,一把搂住了乔安娜的脖子。 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后,是患得患失的恐惧。他这一抱差不多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仿佛只要一松点劲,乔安娜就会凭空消失了似的。 成年人们看着他细瘦的小手臂使力再使力,深深嵌进花豹金黄色的皮毛里,不夸张的说,他们都有些担心那只花豹被当场勒死。 ……不对,还是先担心小朋友的胳膊吧,家猫在感到不舒服时都会暴躁地朝抱着自己的主人挠上一爪子,更别说比家猫大了这么多倍的花豹了。 所幸,他们预想的一切灾难都没有发生。 在他们采取救援行动的前一秒,他们看见,花豹艰难地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埋在胸口的小脑袋。 大猫嘛,不仅体型大,嗓门也大。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们清楚地听见了花豹喉咙深处咕哝出的,代表亲切和舒适感的,响亮的——呼噜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温柔的呼噜声 大猫:狂野的拖拉机声(bushi 设定改过,摄影师不再是牛逼的摄影师了,他现在是个毕业和发际线都堪忧的老博士。 原本的设定太没挑战性了,想写普通人的故事,以及普通人遇到乔安娜之后不再普通的故事。 网红剧情还是会有,放心。 感谢在2020-04-0622:18:49~2020-04-0702:4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炒鸡机智哒墨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韵10瓶;猫与花花5瓶;会飞之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只毛绒绒 眯着眼睛用耳背、脸颊和下巴磨蹭,同时发出放松的“咕噜咕噜”声,是猫科动物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最常见于家庭成员之间。如果磨蹭的对象并非亲属,就说明猫科动物对对方的好感度极高,到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程度。 乔安娜曾经收养过丹,早就把小朋友当成了自家的孩子,因此久别重逢后先蹭上一蹭,交换一下气味,对她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习惯性举动。对辛巴和艾玛,她也会这么做。 不过这段跨种族的母子情谊,外人并不知情——丹被志愿者们发现的时候正跟着野犬群四处游荡,野犬女王和其他野犬像照顾自己的幼崽一样照顾他,不管怎么看,野犬们都比当时正(被迫)待在据点养伤的乔安娜更像丹的养父母。 因此乔安娜对‘只有送养之缘’的小朋友的友善态度,便显得格外难能可贵了起来。 除开跟乔安娜混得熟了、知道她性格温和愿意亲人的安吉拉,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种局面要归功于被野生动物养大的丹小朋友自带的动物亲和属性。 不过无论是出于哪种观点,乔安娜和丹的融洽相处都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几名成年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两把枪黑洞洞的枪口也不再如临大敌地直指着乔安娜了。 当然,他们也不至于傻到以为乔安娜对丹友好,就会爱屋及乌地顺带一并接纳他们。纳尔森和男性志愿者停在原地没再靠近,只有安吉拉继续迈开步子,走向乔安娜。 她是从乔安娜的左前侧方向接近的,边走边轻声跟乔安娜说着话,动作幅度轻缓,既不会让乔安娜误以为她不怀好意,因而产生不必要的惊吓和误会,又能最大限度避开突发的正面冲突。 乔安娜安抚了半天,好不容易让丹放松了力道,从令豹窒息的拥抱里挣脱出来。她舔舔小朋友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才有空看一眼已经走到跟前的安吉拉。 安吉拉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打闹,见乔安娜抬头,抓住机会打招呼道:“嗨。” 她弯下腰,朝乔安娜伸出一只手。 “别这样!”不远处的纳尔森赶忙出声阻止,“先让她熟悉一下你的气味,等她主动跟你互动,贸然伸手可能会让她觉得你要攻击……” 刚说到这,他亲眼看着母花豹闻了闻安吉拉的手掌,然后——从善如流地把下巴搁了上去。 安吉拉也没想到乔安娜会这么配合,愣了一下,继而眼底和唇角都漾起了久违的温暖笑意,顺势挠了挠乔安娜的下巴和脖子。 乔安娜眯起眼睛,又配合着呼噜了两声:好看的天使小姐姐可不能成天苦大仇深地板着一张脸,能哄安吉拉医生开心,她出卖点色相也无所谓啦。 绝大多数女性之间天生就有相合的气场,尽管乔安娜外表上不是人,性别只能用‘母’或者‘雌’形容,但灵魂深处依然存在着这样的默契。她和安吉拉一个愿摸一个愿受,心照不宣,顺理成章,就好像跟撸猫一样撸一只野生的花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说花豹本质上也是‘猫’,可此猫非彼猫——体重体长与成年人无异、能一巴掌拍碎羚羊头盖骨的顶级掠食者怎么能跟平均体重十几斤、犬牙不过几厘米的可爱生物相提并论呢? 纳尔森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直男,当然看不透女人(母豹)们柔软的小心思,见到乔安娜任由安吉拉抚摸脑袋和脖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众所周知,野生动物的戒心都很强,本身有群居习性的动物可能因为受过帮助,把人类当成同伴,跟人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可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在独居的猫科动物身上。 如果仅是不对靠近的人类发起攻击,猎豹可以有很大概率满足条件,毕竟猎豹们的性格大多很好,基本都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过日子;但是人类要再伸过手去挠挠下巴,性情最温顺的猎豹也会感到被冒犯。 更别说对象不是猎豹,而是一向以孤傲不群著称的花豹了。 人一旦遇到与自身常识不符的事,第一反应总是质疑现实、想方设法使得逻辑自洽,而非承认自己认知有误。纳尔森也不例外。 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台手掌大小的便携式数码摄像机,打开镜头,一边录下这不同寻常的场面,一边问:“这只花豹……她真的是完全野生的吗?是不是人工喂养长大后放归野外的?” ——由人养大的动物,即使野化后放归自然,也会记得曾经的养育之恩,对人类留有不错的印象,会亲近人类不奇怪。 “野生的,绝对纯天然无污染。”站在他旁边的志愿者挥手驱赶着蚊子,“它这段时间在我们这一带可出名了,要是有人认识她,不可能憋着不说。况且之前它身上可没什么标记,现在这个定位项圈都是我们给它戴上的。” 纳尔森仍不放弃,想了想,又问:“你们之前救助她的时候,确定只养了她十几天?” ——相处的时间再长些,比如三四个月乃至半年,哪怕是块石头都能给捂出温度来。再野的动物也不是没有感情,养伤途中迟早被人类的温情所打动,愿意当初帮助过自己的医生摸摸脑袋,倒也还说得过去。 志愿者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他的刨根问底:“又不是没给你看我们据点的日志,每天都写了日期的,上面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你是当我们闲着没事干,还专门造假骗你?” 在草原一线与恶势力战斗的男性们普遍长着一张跟友善沾不上边的脸,沉下脸说话的模样堪称凶神恶煞。纳尔森跟同行的志愿者不是很熟,见状真有点担心对方被问得烦了直接往他脸上来一拳,于是明智地闭上了嘴,没再刨根问底。 男志愿者只是脾气不太好,心里还是挺尊敬眼前这位远道而来的纳尔森博士的。发现纳尔森不说话,他跺了跺脚,主动打破沉默:“我说你啊,也别这么意外,安吉拉之前就挺喜欢那只母豹,母豹也亲近她,让她摸摸而已,不算什么。” 纳尔森反问:“那你见过其他野生花豹像这只一样亲人么?” 志愿者说:“我们只救助过一只花豹。” 纳尔森:“……” 这就有点尴尬了。 另一边,安吉拉和乔安娜也聊了起来。 名义上是聊天,鉴于花豹和人类存在语言隔阂,乔安娜能听懂安吉拉说的话,安吉拉却听不懂乔安娜在说什么,所以跟乔安娜养伤时的闲聊一样,只有安吉拉在说。 乔安娜总归不习惯被当成宠物一样揉搓——虽然确实很舒服——让安吉拉摸了几下,把安吉拉哄开心了,就向后退开,重新坐回地上。 一直死死抓着她尾巴、生怕她被安吉拉抢走的丹立刻黏上来,用全身的重量把她压得不得不侧躺下,心满意足地枕着她柔软的肚子打了个滚。 安吉拉看着丹的一系列动作,忍不住感叹:“这孩子非常喜欢你。” 是啊。乔安娜在心里附和。小朋友对她的爱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分量都很充足,实在无法忽视。 安吉拉没指望得到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跟人撒娇,这才像个孩子的样子嘛。” 乔安娜有些奇怪了:像个孩子的样?为什么这么说?她家丹小朋友这么可爱,聪明伶俐又乖巧,野犬见了都喜欢,哪里不像孩子了? 她看了看丹,再抬起头,用眼神向安吉拉表示疑惑。 不愧是跟她心有灵犀的安吉拉医生,只对了个眼神就接收到了她的暗示,顺着她最关心的话题讲下去:“他啊,他一直对我们抱有敌意,靠近他的人,多多少少都得被他咬上两口。喏,我这里还留了个印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被他咬的。” 安吉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背,虎口处赫然一圈发红的小牙印,应该是挨咬时受痛反射性收手,几个牙印有明显的刮擦痕迹,留下小片凝固的血痂。 乔安娜沉默了。 她低头去看丹,丹明显也看到了安吉拉手上自己留下的‘杰作’,却毫无悔意,靠在她身上冲安吉拉龇了龇牙。那姿态和神情,说是人类小孩,更像是一只警惕的食肉动物幼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安娜的思绪很复杂。作为人类的部分提醒她,丹的表现十分不恰当;作为母亲的部分则在替丹辩解:小朋友之前只在自己或她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出现过要攻击其他动物的想法,怎么会莫名其妙咬人呢? 两相抉择,她最后决定暂时保持中立。 “你为什么咬人?”她问丹,“是他们伤害你了吗?” 丹答得斩钉截铁:“是的!” 乔安娜可不是孩子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熊父母,更何况不论怎么看,安吉拉医生和志愿者们都不像是会虐待儿童的恶人。她顺着丹的逻辑,追问:“他们怎么伤害你的?打你了?” 丹精神起来,坐直了身体,开始控诉:“他们把我关在一个黑乎乎的洞里,不让我出来找妈咪!” 所谓黑乎乎的洞,应该是指封闭的房间。 可以理解,毕竟小朋友可不会看gps导航仪,独自离开据点乱跑,不出半天就会被不知名的野兽杀害吃掉。参考他穿着的马甲和马甲背后拴着的绳子,八成是有过出了屋子撒手就没的黑历史。 乔安娜温柔地给丹顺了顺毛,让他继续说:“还有吗?” “还有——还有的!”丹愤怒地捏紧了小拳头,“我自己抓到的猎物,全被他们抢走了,一点都不让我吃!” 这倒真过分了。 不过考虑到丹用了‘猎物’这个指代**食物的词汇,乔安娜没急着下定论,而是先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 丹有些词穷,连说带比划地描述了半天,乔安娜才看懂:他说的猎物,指的是钻进房间里来的老鼠,和他时不时从墙角砖缝里扒拉出的虫子。 乔安娜觉得,志愿者们做得太对了。 丹若还跟着她在野外生活,吃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也就罢了,生活所迫,哪还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的先全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再说。可丹既已回到人类社会,就该入乡随俗,改吃人类该吃的东西。 偌大一个据点,又不是出不起一个孩子的口粮。 乔安娜循循善诱道:“抢走你的猎物之后,他们应该还给了你其他的食物吧?” “是的,他们每天都会分给我一些食物和水。食物很好吃,我每天只吃一部分,剩下的藏起来,以防万一。他们给的食物很容易变质,过一天就不太好吃了,但是还能吃。可是——”丹皱了皱鼻梁,“没两天又都被他们抢走了!” 他气呼呼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颇具真情实感地叹:“他们好坏啊!” 乔安娜算是明白丹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长胖,甚至还有些消瘦了。 ……等等,房间里有老鼠的原因似乎也一并揭开了? “别气了,想开点,你又没挨饿不是吗?”她用鼻尖碰了碰丹的鼻子,“除了吃的住的,他们还欺负你没有?” 丹贴着乔安娜的脸蹭了蹭,一只手无意碰到乔安娜脖子后面的较长的毛时,整个人都突兀地愣住了。 半晌,他才慢慢回过神,在乔安娜的脖子上抓了两把,再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顶。 “他们!还!剪我的毛!”他缓慢而沉重地陈述完了这个令人悲痛的事实,又气又委屈,小脸都涨红了,“我就长了这么点毛!全没了!” 小朋友真的好惨,惨到……乔安娜差点笑出了声。 她好不容易才憋住笑,纠正丹的说法:“乖,你那不叫毛,叫头发。” 丹可没心思纠结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自怨自艾地揪着剩下的头发,“他们怎么可以剪掉我的毛!没有毛多丑!” 乔安娜依稀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上个旱季,她还带着丹和辛巴四处混日子的时候,辛巴不知道怎么回事,屁股上突然秃了一大块。 无故脱毛对动物而言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辛巴跟得了绝症似的,哭天抢地了好几天,每次都是以“没毛好丑啊!”开头,以“没毛太丑啦!”结尾,直到秃了的地方重新长出毛,这场闹剧才结束。 看来辛巴的哭喊委实足够惨绝人寰,给人类弟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以至于还进一步影响了审美。 “你一点都不丑,安心。”乔安娜安慰越摸头发越绝望、差一点就要当场羞愤自尽的丹小朋友,“而且你的头发只是短了点,离秃还远着呢,很快就会再长长的。” 丹一向对乔安娜的话深信不疑,听她这么说,瘪了瘪嘴,情绪稳定了不少。 他重新倒回乔安娜身上,把脸埋进乔安娜背上的毛里,闷闷地说:“总之,他们是坏蛋,待会趁他们不注意,我们就悄悄溜走。” ……居然说的是“偷溜”?看来是吃过‘强闯’的亏了。 乔安娜不禁莞尔,好笑又心疼地把丹往怀里拢了拢。 安吉拉听不懂乔安娜和丹说的话,但看得出他们是在交流,有点惊讶,又有点好奇,等他们的沟通告一段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这孩子在说什么?” 乔安娜眨了眨眼睛。 安吉拉愈发惊奇,就当母豹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继续问道:“你跟他之前不止见过一次面吧?——我是说你送他到我们据点的那一次。” 乔安娜又眨了眨眼睛。 “那你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吗?”安吉拉刚问完,就发觉自己的问法不太恰当。 一般疑问句只用回答是或者否,特殊疑问句则不一样。她难道还指望母豹给她写出丹的父母的名字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了名字,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该从何找起? “不对,”她及时改口,“应该说……你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吗?” 她正打算列举几个临近的城镇,转念一想,那些地名太拗口,连她都分不太清,着实不适合用作参考。她思索了一阵,最终选用了最简洁直观的方位描述方式:“东?南?西?北?” 乔安娜抬头看天。 安吉拉再三确认,都得到了一样的答案,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再一想,又觉得妄图从一只花豹口中得到未解之谜的答案,是她太异想天开了。 她在想什么呢?难道真以为母豹是当地传说中无所不知的豹神娜雅吗? 花豹是听不懂人说话的,在她问到方位时茫然地抬头看天就是证明。 至于之前答得流利的两个问题,大概是巧合使然,她又自作多情了吧。 安吉拉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有再问。 要是条件允许,乔安娜一定会掀桌而起,用最大的音量理直气壮地强调:“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没错啊,乘着失事的私家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的嘛! 可惜她不会说人话。 所以她只能把憋屈闷在心里,强装高冷地小声逼逼:爱信信,不信……不信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丹:我毛呢!我辣——么长的毛呢! 感谢在2020-04-0702:48:22~2020-04-0822:3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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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人又不是机器,心情没有可控的开关,哪能说不紧张就不紧张? 更何况,当前的情境,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放心。 “好吧。”纳尔森叹了口气,“那你们保持现在的动作别动,千万别手抖,万一枪响吓到她,我就真的没救了。” 说完,他顿了顿,语气稍变,连带着嗓音都变得柔和细腻不少:“好姑娘、好姑娘,放轻松,我没有恶意。你瞧,我只是觉得你太漂亮了,想给你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乔安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纳尔森是在对她说话。 紧接着她就被肉麻得一激灵,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人可快点闭嘴吧!再多说上两句,她真要忍不住咬他了! 丹紧挨着乔安娜,察觉到她态度的细微变化,拽了拽她侧腹的毛,小声说了一句:“妈咪,他不是坏蛋。” 小朋友的话引起了乔安娜的兴趣。 她扭头看了依偎在身侧的丹一眼,想起丹来时是跟纳尔森同坐在一辆车的后排,拴在马甲背后的绳子也是由纳尔森掌控着,看样子纳尔森才是他的主要监护人。 对啊,这个纳尔森究竟是什么来历?她之前没在据点见过他,是她离开后新到据点的志愿者吗? 这疑问单靠乔安娜自己想是解不开的,囿于语言不通,她又无法向安吉拉打听,只能问丹。 可惜丹小朋友也不了解纳尔森的来历,只说男人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之后一直陪在他身边,不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情,还给他很好吃的食物,各方各面都很照顾他。 光听描述,谁都会认为这位热心的纳尔森先生配得上一打好人卡。 参考纳尔森所做的贡献,乔安娜顿时觉得被拍上几段写真视频也无所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嘛,纳尔森也许只是特别喜欢动物,所以随身带着摄像机,见到动物就用镜头记录下来? 她坐回地上,尾巴盘到腿前,摆出自认为最文雅恬静的姿态:准备好了,随便拍吧! 双方初次见面,默契还不太足,纳尔森没能领会到乔安娜的暗示,只当自己的劝慰生效,成功让躁动的母花豹恢复了平静。 他其实不是不紧张——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跟野生且生猛的大型食肉动物接触,是他二十多年人生的头一遭,个中滋味,读一万篇论文都赶不上现场体验三秒。要不是他了解动物习性,知道面对警戒的猫科动物,退缩逃跑基本等同于鼓励对方偷袭,他也许早就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了。 还好还好,他沉住了气,应对恰当,没有出什么意外。 见乔安娜坐下,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经历过一场有惊无险,纳尔森也没心思继续拍视频了。他收起摄像机侧面的显示屏,关掉开关。 安吉拉一手按着男志愿者的枪管,见状,问了一句:“拍完了?” “嗯。”纳尔森应,扣上镜头盖,把摄像机放回包里。 安吉拉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还等我巡逻呢,收拾收拾回去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br/> 乔安娜之前一直以为丹听不懂也不会说英语,因为小朋友对安吉拉和男志愿者表现得十分厌恶,打从心底里排斥他们——而当一个人讨厌另一群人时,对方的一切都是难以接受的,包括文化和语言。 但显然她错了,至少“回去”这句,小朋友听懂了。 安吉拉话音还没落,丹抬起头,不敢置信又怨愤地瞪了安吉拉一眼,同时提醒乔安娜:“妈咪,我们该走了。” 他知道乔安娜跑得比他快,说完这句,也不多等乔安娜,拔腿就跑,目的明确地往最近的一片灌木林里钻。 乔安娜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男志愿者一个箭步冲上前,踩住了地上的绳子。 很快,绳子便跟勾住大鱼的鱼线一般绷紧了,丹的逃跑计划也随之夭折在半途。 他被肩膀上突如其来的拉力扯得踉跄了一下,勉强稳住重心,回过头来,顺着绳子看到了抓着绳子的手和手的主人,小脸立刻狰狞起来,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冲。 孩子的力气在强壮的成年男人面前堪称微不足道,男志愿者可不管丹如何挣扎反抗,拉住绳子,一点一点收线,把‘大鱼’往自己跟前拖拽。 他对此似乎很有经验,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拉得过猛让小朋友摔跟头,又没有给小朋友留出积蓄实力重新抗衡的空间。丹暴跳如雷,却也只能被迫顺着拉力一退再退。 没多久,丹就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放弃反抗。他目光四下一转,看到了仍留在原地的乔安娜,立刻伸出手,抱住了最后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下男志愿者没办法了。 就算他能一己之力拖动丹加上乔安娜的体重,丹身上手工制成的小马甲和拴着马甲的绳子也经受不住这么严峻的考验。况且,在绳子断裂之前,丹用来承重的两条小胳膊很可能会先脱臼。 他提了提绳子,试图用命令强制丹主动松手:“你这淘气鬼——快给我松手!” 以丹聪明的小脑袋瓜,不可能看不出敌人的色厉内荏。他好不容易找着个出奇制胜的法宝,当然不愿意放手,手脚并用挂在乔安娜身上,打死不松手。 男志愿者想直接过来把他提溜走,又忌惮乔安娜的存在,不得不停留在几米外,粗声粗气地隔空叫嚣:“别闹!乖乖跟我们回去!” 丹吃准了他不敢靠近,环着乔安娜的脖子,挑衅地冲他龇牙咧嘴。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这不,短短半分钟时间,就轮到男志愿者着急跳脚了。 纳尔森看着眼前这片鸡飞狗跳,又好笑又无奈,却还是任劳任怨地揽过责任:“让我来吧。” “总算愿意出马了?”安吉拉环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热闹,还有心思调侃主动请缨的纳尔森,“嗯哼?‘超级奶爸’?” 纳尔森因为这外号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倒也没多反驳,专心关注起自己的任务。 他向前走了几步,蹲低身子,向丹伸出双手:“到我这来,丹。” 丹扭脸望向声源,眼里最初带着尚未散去的敌意,发现是纳尔森后,只剩下了放松和熟稔。 以往他响应纳尔森的召唤、走到纳尔森身边时,都会得到一两颗甜甜的糖果作为奖励,因此这次他也不疑有他,松手从乔安娜背上离开,走向纳尔森。 没想到这次,他并没能得到预料之中的奖励,反而被一把抓住马甲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时,丹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身子悬在空中转了半圈,朝来时坐的车子的方向靠近,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艰难地拧过身子,回头看了一眼乔安娜。发现乔安娜离他越来越远,他总算回过味来了——他被骗了! 纳尔森喊他过来,是为了带走他! 纳尔森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他们就是想要拆散他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妈咪! 遭受欺骗的诧异与愤怒、对分别的恐惧、和几度得到又失去而生的怅然在那颗幼小的心中纠缠成一团,丹彻底慌了,喉咙里“呜噜呜噜”吐出一长串猫科动物专用的质问和辱骂。 纳尔森一个音节都没听懂,不受影响地继续提着他往前走。 小朋友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用尽毕生的洪荒之力,吼出声来:“不!” 虽然发音不甚准确,但足够分辨出,那是一个成型的、表否定含义的英语单词。 在场的四个成年人外加一只花豹都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拿着手机编辑分段的时候睡着了,眼睛一闭一睁就五点了,我死辽_(:3」∠)_ 今天()晚上还有更。 感谢在2020-04-0822:34:34~2020-04-1205: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小丸子喵~、三么灯、龙崽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哈~32瓶;娇生惯养笑你痴、龙崽子20瓶;润玉家妹10瓶;太太依旧没有更新、隐寺の士、猫与花花、lc-mkhf5瓶;最初的等待2瓶;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二章毛绒绒 短暂的几脸懵逼后,最先给出反应的是纳尔森和乔安娜。 “你原来学会说话了?”纳尔森问。 “你怎么学会说话的?”乔安娜问。 如果现场有人能同时听懂英语和花豹语,一定会惊叹于他们俩不谋而合的默契。 丹是符合条件,不过他可没空在意这些细节。发现自己说出的话成功吸引了纳尔森的注意,他立马扯着嗓子一迭声喊不不不,使劲踢蹬着两条腿,一心只想摆脱束缚,从‘坏蛋’身边逃开,回到乔安娜身边。 纳尔森把他放回地上,却不松手,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跟前,问:“你还会说别的吗?” 丹瞪了纳尔森一眼,别过头不愿再看他,重心一个劲往远离他的方向倾斜,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写着抗拒。 “这样吧,”纳尔森耐心地跟叛逆的熊孩子谈条件,“你再说一句别的,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不!”丹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并不打算再对他付诸信任。 乔安娜正好也想知道小朋友这段时间新学了多少单词——确切地说,是把曾经会又忘记的知识重新捡起来——于是帮着纳尔森劝:“听话,照他说的做。” 她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威信力的,丹看了看她,不太情愿,但仍依言认真思考回忆起来。 过了一小会,稚嫩的童声磕磕绊绊、一个音节一顿地憋出一句:“纳、纳尔森?” 纳尔森没料到丹会说出他的名字,微微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与有荣焉。 跟更常用肢体语言进行交流的动物不同,口语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沟通的重要途径。这段时间以来,纳尔森一直在教丹说话,从简单的是和否,到常用的一些单词和短语,希望对方学会后能更顺畅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小朋友很聪明,不出一周就能大致理解他所教的词汇了,但却从不尝试着说,跟他交流依然全靠用手比划。要不是小朋友偶尔会发出一两声野兽叫声似的低呜,他也许会以为他其实是个哑巴。 既然不是生理问题导致无法出声,那就是心理因素了。对此,纳尔森绞尽了脑汁,想方设法威逼利诱促使丹开口,但是成效都不大。 几次努力无果,当地向导一句无心的“光听声音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动物幼崽”启发了他,他留心着一听,注意到丹发出的各种叫声里,有一种声音出现的频率极高。 他猜测那是一个特定称谓,也是为丹解开心结的关键——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跟据点的志愿者们一起带着小朋友到这里来找这只母花豹。 事实证明,他的思路没有错,丹终于愿意说话了,虽然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单音节单词,咬字还不太清晰,但意思表达得很准确,证明并不是误打误撞说出了与“不”近似的发音。 这还不是全部:继第一句“不”之后,丹吐出的第二句话,是他的名字! 他可从来没刻意教过这个,想必小朋友是听到了别人喊他,自行理解了含义后,又活学活用了出来。 很难形容纳尔森此刻的心情。 他此番横跨大洋,千里迢迢来到草原,初衷是想给自己的毕业论文积累素材。 动物行为学这门学科已经蓬勃发展了几个世纪,归根到底,研究方法无非是两种:其一是人为控制条件做实验,其二是在自然条件下进行观察研究。 他本身就不是思维特别活跃的天才学者,能想出的实验议题早就被无数前人学者咀嚼得烂熟通透,导师委婉地告诉他,再没有突破,他的毕业大概率要无限延期了。无奈,他只能放下实验室研究,转从另一种途径寻找出路。 结果刚到草原,他就从当地的一个民间野生动物保护公益组织那里了解到,某个刚建起来的新据点捡到了一个由野犬养大的野孩子。那孩子粗鲁且野蛮,不会说话,喜食生肉,敌视着靠近自己的所有人。 因为男孩有着标准的欧洲人长相,不会是无意走失的当地居民的孩子,动保组织总部曾想把他接走,联合有关部门发布公告为他寻找父母,但当事人拒不合作,吭哧吭哧往专程过来接他的人胳膊上盖了几个牙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纳尔森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到传说中的‘兽孩’,自然不可能放过难得的机会,立刻启程到据点拜访,一睹为快。 等真正见到面了,他才发现,男孩名义上说是被野犬抚养的兽孩,实际上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首先,野犬用四条腿走路,人类婴孩如果从小跟它们一起长大,理应会有样学样,四肢着地行走,长此以往,手脚关节多少会变形,着地部位比如膝盖和手腕会磨出坚硬的老茧。可丹的关节都很正常,只有膝盖上长了一层薄茧,并且他能够以直立形态站立,乃至慢慢走上几步。 其次,野犬是高度社会化的族群,每只野犬都热衷于社交,它们会互相舔吻面颊、说悄悄话、结伴追逐玩耍。可丹更喜欢独自待着,或发呆或睡觉,偶尔自言自语般地叫上几声,不屑于与负责照料他饮食起居的成年人互动。 最重要的一点,丹会使用双手。 动物们也会利用自己的前肢做些除了行走奔跑之外的工作,比如攻击和自卫、挖掘、清洁自身、乃至固定食物,不过这些都是很初级的事项,结构最简陋的蹄子都可以完成。 丹能做的远不止这些,他懂得如何分开运用手指,实现诸如抓握和分解拆卸之类的目的。 对正常长大的儿童来说,这实在不值一提;然而,对‘从小被动物养大’、‘没有受过成年人耳濡目染’的兽孩而言,这算得上是跨种族的巨大成就了。 换了一般人,也许会认为是丹小朋友生来天赋异禀,不用教导就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手的用途。而纳尔森正巧不在‘一般人’的范畴里——他是个上了整整二十年学、至今还没毕业的博士。 二十年的学费可不是白交的,所有在别人眼里无法用常理解释、只能归类于神迹的事,在他看来都有迹可循。 他知道不论是人还是动物,模仿是幼崽和幼童行为的来源,在此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上,聪明的小家伙可能有所创新,但不会出现超越极限的突破。 丹的表现让纳尔森不禁怀疑,养育丹的真的只有野犬吗?是否有会直立行走并且会使用手和简单工具的灵长类动物曾经参与其中? 又或者说,丹其实是被人养大的,近期不慎从父母身边走丢,才跟动物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高,还能完美解释丹身上的一切异常。可问题又来了:如果确实是近期走失的儿童,父母一定很着急,为什么没听说有寻人启事一类的相关消息呢? 种种未解之谜,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丹小朋友能给出答案。 一半是想研究丹的行为,一半是受志愿者们所托,纳尔森留在了据点,担任起了小朋友的临时监护人。 再然后就到了现在,丹不负众望地首次开口说话,一句是表抗议的“不!”,一句是他的名字“纳尔森”。 纳尔森尚未结婚成家,就提前体会到了好不容易教会自家孩子说话的新手父母的成就感。 就算抛开感情因素,光从科研的角度来看,这也同样令人惊喜。 丹之前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已经野化,不会说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接受了两个月的特训后,他就能理解名字的含义,在没有经过专门教导的情况下喊出正确对应的人名。 这是否说明,养着他的野犬或是其他动物也有各自的名字,拥有跟人类近似的语法习惯和语言体系? 纳尔森迅速在心中拟好了几个议题,论文还未成文,他就能想象正式发表时会造成多大的轰动了。 这将是一个划时代的新发现!身为作者的他会一夜成名,紧接着各大学术会议的邀请函纷至沓来,动物科学界的学术大拿们争相发来邮件,或表达质疑、或与他详细讨论。别说顺利毕业,将来的工作都被提前安排上了。 ……说不定还能拿几个奖,喜提当代达尔文称号什么的。 光是这么想想,纳尔森都要乐得开出花来了。 也不能怪他好高骛远,毕竟嘛,梦想还是要有的。 反正八成实现不了。 纳尔森开了一会小差,想起宝贵的灵感来源还在跟前,赶忙以强大的自制力勒住思维的缰绳,回归现实。 他看着眼神里盛满了幽怨和谴责的小朋友,期待地再次发问:“还会说别的吗?” 他已经完全把自己之前“再说一句就放手”的承诺抛到了脑后。 纳尔森忘了,丹可没忘。 见这一句接一句、一句又一句的没完没了的架势,他对纳尔森的信任值彻彻底底透支了。 他横眉倒竖,怒不可遏,张开嘴,把声音当做石子,用力地掷到那张可恶的脸上:“纳尔森!#¥%!” 后半截是个多音节的短语,不过不是英语,纳尔森没听懂。 乔安娜也没听懂。 安吉拉和男志愿者应该听懂了,都怔了怔,继而一个掩嘴一个咳嗽,明显有些尴尬。 纳尔森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问:“你们听懂了?他说的什么?” 男志愿者摆摆手:“最好别问。” 安吉拉附和:“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样更让人想知道了好吗!乔安娜都忍不住想吐槽了。 果然,纳尔森跟她的想法一致,执着地追问:“听发音他说的是当地的俚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远端的向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孩子说的是脏话,大意我不好翻译,差不多这样——”他边笑边做了个手势,“你懂的。” 纳尔森表示自己不懂,也不想懂。 全程旁听的乔安娜非常生气:她养着丹的时候,从没教过他骂人,怎么丹离开她三个月,就学会了这么粗俗的坏毛病? 是谁!教坏了她家的乖宝宝?! 她还没来得及表态,纳尔森先替她问了:“他怎么学会的?有人经常当着他的面说这话么?” “是波图,负责照顾动物的那个小伙。你知道的,人很热心,踏实肯干,就是……”安吉拉顿了顿,用了比较含蓄的形容,“比较暴躁。” 一提乔安娜就想起来了,她还在据点住院的那阵子,每天负责给笼舍打扫卫生的管理员就叫波图。 那年轻人哪止‘比较’暴躁,每天干活嘴里就没停过,要是给他个机会,也许能骂上一整天都带不换气的。 想着想着,乔安娜沉默了。 略过波图不说,据点的志愿者们的脾气也没多好,粗鄙之语几乎成了他们抒发情绪专用的口头禅。 不可否认,他们都是好人——但品德并不代表口德。 她当初做决定送走丹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再回想,她选的福利院,真的不会把小朋友养成食人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在没遇到纳尔森的情况下长大的丹小朋友:啥话都不会,骂人倒是很溜,自带多语种切换的那种。 其实是昨天的份,昨天太晚了熬不住就先睡了,这章稍微多更几百字当补偿。 大家千万别熬夜等更呀,身体重要,看到更新提示再来就行啦~ 感谢在2020-04-1205:20:35~2020-04-1320: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oodymar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米排骨汤、澜洛、喵星帝国蓝星殖民计划10瓶;猫与花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三只毛绒绒 在所有生物里,人类幼儿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矛盾集合体。 很多时候,该学的东西他们无论如何都学不会,不该学的东西倒总是一点就通。 这种薛定谔般的学习能力,没少让家长们头疼。 乔安娜也不例外。 事已至此,再追究丹学了脏话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赶在事实既成定局无法逆转之前,强迫小朋友改掉这个坏毛病。 “不准再说了,”乔安娜打断丹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这是不好的话,乖孩子不能学。” 丹越过纳尔森的肩膀看了她一眼,记起自己的母亲还在这了。 他的眼睛亮了亮,第一时间就想向母亲告状,刚张开嘴,又想起刚听到的训斥,满心的期待和希望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 ——看见他被坏蛋抓着,妈咪不来救他就算了,一开口还是为了教训他? 太过分了!都在针对他! 情绪激动的小朋友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他连带着生起了乔安娜的气,自然不可能再听乔安娜的话。 他的小嘴里又蹦出了一串乱七八糟的音节,居然还一改之前的磕绊,出口流畅异常。 五岁左右的孩子,正是喜欢跟长辈对着干的年纪,见乔安娜又惊又怒、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丹顿时有种成功出了口气的得意,忘乎所以地抬高下巴,打算乘胜追击。 熊孩子犯浑,乔安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倏地站起身,怒视着丹,厉声呵斥:“住嘴!” 在花豹的语系里,这是一声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呜!”,低沉短促,极富力量和威压。 几个成年人都被吓了一跳,就更别说丹小朋友了。 他从未遭到过如此行峻言厉的对待,乍一下惊得呆住了,过了一会,才慢慢回过神。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蓝灰色的眸子中渐渐泛起失落和委屈。 要是换了正常的小朋友,肯定会“哇”的一嗓子哭出来,可怜兮兮地到长辈跟前去寻求安慰。可丹跟着乔安娜在野外生活了一年之久,早就不会轻易落泪了——哭泣会空耗能量和水分,哭声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无论哪一点,都不利于求生。 所以他只能垂下眼帘,抿紧嘴唇,把自己站成一棵沉默又倔强的小树。 这副模样,倒比那些用刺耳的音量放声嚎啕、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的小孩更惹人心疼一些。 乔安娜立刻就心软了,连被点名辱骂的纳尔森也没能挺过这一波剑走偏锋的卖惨攻击。 他叹了口气,把丹拉过来,抱进怀里。 大概是受到的‘惊吓’过大,那小小的身体在他的臂弯里僵硬地紧绷着,却没跟以往一样抗拒挣扎,只在被他抱起向车走去时动了动。他的耳边,仍带着稚气的嗓音小声、虚弱但坚持地提出反对意见:“不。” 纳尔森停下脚步,低头看看靠在胸口的小朋友,问:“不想回去?” 丹抬头看他,表情淡淡的,看样子没抱多大希望,但还是应:“不。” 纳尔森半侧过身,示意性地望了乔安娜一眼:“想跟那只花豹多待一阵,是不是?” 丹顺势跟着看过去,正对上乔安娜的视线。 他怔怔地跟乔安娜对视了几眼,撇了撇嘴,很想赌气说不,可想到一旦分开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面,又实在舍不得。他纠结了半分钟,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一句:“……对。” 乔安娜悲哀地发现,她实在是有些善变,刚才还气得恨不得把熊孩子抓来打一顿屁股,现在就又因为一句简单的肯定而心花怒放了。 她唾弃着自己不坚定的立场,尾巴却一点都不耽误,愉悦地左右甩了起来。 纳尔森思索半晌,对安吉拉和男志愿者说:“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丹在这多待会。” 两个人诧异地看着他,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 “你确定?你不怕被野兽吃了啊?”男志愿者半是开玩笑地调侃,“别看雨季已经到了,兽群还没迁移回来,食肉动物们个个都饿着肚子呢。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带着个孩子在草原上,基本就是顿附带了甜点的美餐。” 听他这么一说,纳尔森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他读的是跟动物息息相关的专业,不过之前没什么野外实习经验,没有与不在笼子里或非人工驯养的野生动物亲密接触过,拿不准会不会遇到解决不了的突发情况。 更何况,他还要带着一个不受控的丹小朋友。他出事还算事小,万一丹出了意外……他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看出纳尔森的动摇,安吉拉看了看丹,又看了看乔安娜——后者正好也在看着她,眼巴巴的,目光里隐约带着无声的期待和请求。她想了想,安慰纳尔森:“别听他瞎说,旱季时大多数动物都会聚集在水源地附近,草原上几乎没有游荡的掠食者。即使有那么一两只,它们也很少会主动攻击人类。” “说来你可能不信,如果有一只狮子和一只疣猪,会袭击你的很可能是那只疣猪——疣猪多数脾气暴躁,很容易被激怒。”她停顿一下,又说,“不过不用太担心,你请的向导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她给了当地人向导一个询问的眼神:“嗯哼?” “知道的,知道的。”向导笑着摆摆手,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应。 安吉拉走回车边,从自己那辆车的后座上提出两个半米多长的包裹,递给向导:“喏,帐篷都留给你们,午后如果下雨了,你们可以钻进去躲躲雨。” 她又弯腰翻找了一阵子,捡出来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用背包一装,全部丢进纳尔森和向导的车里:“干粮、水壶、驱蚊水、防晒霜、打火机、小刀、指南针、手电筒……对了,还有gps导航仪。差不多了,物资很齐全,你们在外面住上两晚都没问题。” 男志愿者眼看着安吉拉快速而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确认:“你真打算把他们丢在这?” “为什么不行?”安吉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靠着车站着,反问他。 “纳尔森和向导无所谓,可还有个小朋友呢!——万一他又瞎跑,纳尔森没抓住他让他跑丢了,怎么办?” “放宽心,男‘妈妈’。”安吉拉意味深长地加重最后那个玩笑性质的称呼的读音,“纳尔森毕竟是专业的,带孩子比我们在行多了。” “走吧,再不回去今天的活干不完了。”她催促着男志愿者上车,关好车门,倒车掉头。 准备离开时,安吉拉从车窗探出头,为纳尔森打气:“照顾好自己和丹,你可以的,超级奶爸!” 接着,她又飞快地跟乔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乔安娜默默地在心里给安吉拉点了一百个赞:不愧是她超喜欢的天使小姐姐!这手助攻打得一流! 安吉拉很快驱车离开了,为久别重逢的乔安娜和丹留下充裕的相处空间。 然而,母子俩之间,还横着一个‘第三者’。 因为纳尔森帮忙争取到了留下的机会,丹对他的看法恢复了不少,不再认为纳尔森是个不讲信用的大骗子了。 当然,信任的裂痕一旦出现,再要修复是需要时间的。他虽然没继续剑拔弩张地敌视纳尔森,但也没重拾以往的亲切信赖,在被放回地上后立马退了两步,警惕地观察着纳尔森的一举一动。 纳尔森也在反思早先的莽撞:最初发现丹学会说话的时候他太激动了,过于急功近利,想要有更新更具有爆炸性的发现,结果适得其反,差点让他两个月来为了获得小朋友的信任所付出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想修复自己和丹的关系,思来想去,还是惯用的食物奖励最靠谱。 纳尔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在丹眼皮底下晃了晃,正要撕包装,就被丹一把抢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哎——!外面的包装不能吃!”他赶忙伸手想抓住丹,把带着包装的糖果从那张嘴里抢出来,防止对方连带着包装一起往下咽,轻则划伤喉咙,重则堵塞食道。 丹以为纳尔森是要把糖抢走,一低头一闪身,泥鳅似的从他手底下钻了出去,溜到乔安娜身后,把乔安娜当成了现成的挡箭牌。 孩子嘛,忘性大得很,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就这么一会,他已经忘了之前还在生乔安娜的气了。 纳尔森既不敢越过乔安娜把他揪出去,也不会像男志愿者一样通过拽绳子强迫他位移,只能站在几米开外,隔空叫嚣:“你快吐出来!别咽!” 威逼无用,纳尔森又试着利诱。他再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引诱丹:“来,我不会抢你的,这两颗也给你,你让我撕了包装再还给你行不行?” 丹丝毫不上当,安安稳稳靠着乔安娜坐着,腮帮子鼓动两下,把带着包装的糖果吐了出来。 ——他又不傻,之前没少见纳尔森给他剥糖纸,他早就知道外面那层没味道的塑料是不能吃的了。 纳尔森松了口气。 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有多吓人,自顾自地把糖抓在手里,学着纳尔森平时的动作摆弄起来。 他不住拧动、撕扯,翻来覆去折腾了足足两三分钟,才手口并用把糖纸剥了下来,心满意足地把糖塞进嘴里。 乔安娜看着他,发自内心地为他的进步感到高兴,哪怕这点进步,只让丹距离正常的孩子靠近了那么一厘米。 俗话说得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厘米一厘米地攒下去,迟早会达到目标的。 纳尔森同样关心丹的每一次新尝试,在丹开始试着剥糖纸时就掏出了自己的小摄影机,专心致志地拍摄起来,边拍还边低声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对当前的情况作出说明。 乔安娜还在竖着耳朵听纳尔森究竟说了些什么,丹突然喊:“妈咪。” 她闻声回头,看见自己鼻子下面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掌心朝上,中间躺着一颗糖。 那是一颗夹心软糖,应该是小朋友吃了一半又从嘴里吐出来的,上面带着牙印,黏糊糊的口水和水果色的夹心混合成一团。 “好吃的!”丹的眼睛亮晶晶的,托着卖相不太好的糖果,满怀期待、献宝般地递给她看。 上午的阳光斜落而下,落在他手心,黄澄澄的一片,像是掬了一捧温暖而耀眼的爱意。 乔安娜的心跟那颗软糖一起被暖化了,流出甜蜜的夹心来。 她轻轻地用鼻尖把小朋友的手推回去:“我不要,你吃吧。” 丹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分享,执着地把糖往她嘴边递。 这一幕被纳尔森看到了。 他忙压低摄影机的镜头,制止丹的行为:“别给她乱喂东西,我们吃的她不能吃。” 这话乔安娜就不乐意听了。 都是地球上的生物,怎么吃东西还分三六九等呢? 再说了,以花豹啥都能消化的好肠胃,应该说花豹吃的东西人类不一定能吃吧? 乔安娜凑上去,用牙尖叼走了丹手心的软糖,嚼得津津有味,顺带给了纳尔森一个王之睥睨的眼神。 我就吃,我还吧唧嘴,你管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眼中的自己:无所畏惧,超牛逼! 纳尔森眼中的乔安娜:乔·三岁半不能再多了·安娜 给野生动物投喂人类食物真的是不正确的,小朋友们千万不要模仿哦。 感谢在2020-04-1320:34:57~2020-04-1501:3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米排骨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慕堇60瓶;2916596657瓶;是晓敏不是小米36瓶;雯韵、猫与花花5瓶;慧慧、太太依旧没有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四只毛绒绒 不管纳尔森怎么想,乔安娜的捧场让丹非常开心,他拉起围在腰间的布片,伸手翻找了一阵,变戏法一般掏出来一块饼干。 乔安娜这才发现,那个一片式的脏兮兮的围裙,实际上由内外两层布缝成,中间有个开口,既能蔽体,又能当成袋子存放东西。 她对这设计巧妙的两用布兜很感兴趣,用爪子扒开袋口,伸着脑袋往里看。 丹以为乔安娜只是不喜欢吃饼干,把找出来的饼干塞进自己嘴里,嚼一嚼吃掉,然后再把手从乔安娜扒开的袋口伸进去,陆续往外掏东西。 零零散散的饼干和糖、一小把核桃之类的坚果、几种水果干,甚至还有半块面包。 那半块面包看上去格外历史悠久了,上面沾了各种各样的污垢,整个儿黑漆漆的,有些地方有成片的或黄或白或灰的斑块,俨然成了霉菌的领地。 就算不看它的外表,单闻那散发出的味道,都能知道它已经过了最后的食用期限。 丹的视觉和嗅觉都没有失灵,当然不可能发现不了面包已变质。他望着坏掉的面包,目光中流露出遗憾和惋惜,一对眉毛忧愁地拧到了一块。 食物缺乏时,乔安娜没少吃过变质的动物尸体,但对于面包这些人类专属的经过了精加工的食物,她始终保留着曾为人类时的观点:坏了就不能吃了,直接扔掉完事。 在文明社会,这是个刚懂事的小孩都明白的常识,因此顺理成章地,她认为丹也会这么做。 然而,丹小朋友并没按照她预想的出牌。 他皱着眉想了一阵,抬起手——就要把面包往嘴里塞! 乔安娜整只豹都惊呆了,一时间没顾得上阻止,还是纳尔森先行动了起来。 他一声断喝:“不行!不能吃!” 口头阻止不出意料没有效果,丹看都懒得看他,不受阻碍地低头去咬手上的面包。 眼看着那一团霉菌和灰尘的混合体就要跟小朋友的嘴唇和牙齿亲密接触,纳尔森也顾不上忌惮乔安娜的存在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从丹手里一把抢走了面包。 丹愣了愣,立刻一跃而起,凶猛地扑向纳尔森,试图捍卫自己的财产。 他人小胳膊短,纳尔森用空着的手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开,他无论再怎么张牙舞爪,都碰不到纳尔森的一片衣角。 他气坏了,喉咙里滚动着“呜噜呜噜”的咆哮,大声抗议:“食物!食物!不准抢我的食物!” 纳尔森没听懂,乔安娜听懂了。 她站起身,衔住丹的马甲,把抓住纳尔森的手臂、试图在上面狠狠啃上一口的丹拽开几步,再把丹撞倒,用前爪按住丹的腿。 “嘘,别急,冷静一点。”她蹭了蹭丹的脸,轻声安抚,“那东西反正不能吃了,就给他吧。” 丹还在盯着纳尔森看,想爬起来又被乔安娜的体重压得不能动弹,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着急辩解:“能吃的!不太好吃,但是能吃的!” 纳尔森忍不住看了乔安娜好几眼,眼神里带了些惊奇,又带了些审视。 动物的一切行为都有其目的性,把胡搅蛮缠的小朋友带开,又压着小朋友不让小朋友再捣乱,这一系列举动显然不会是毫无根据地做出来的。而花豹的目的……他怎么觉得对方是有意在帮他解围呢? 可是,真的可能吗?他从志愿者们口中听过这只母花豹的事迹,误导盗猎者让他们自相残杀、治好伤被放归草原时追车表示感谢、带走被野犬们养着的男孩并送到据点门口……但传言这种玩意向来有着三人成虎的特性,他一直对听到的故事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亲眼见到了本尊,他才发现,母豹好像的确有些特别。 不过他也还不敢随便下定论,纯野生的花豹是非常神秘的一族,它们离群索居,来去无踪,就连专业的野外摄影师都鲜少能拍摄到它们的身影,可供科学研究的参考案例更是少之又少。 也许这只花豹只是格外聪明、比寻常动物更通人性一些? 纳尔森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耽误。 他走回车边,翻出一个塑料袋,把发霉变质的面包装进去,仔仔细细裹好,再放到隐蔽的角落里,确保不会再被小朋友翻找出来。 纳尔森知道丹有储存食物的习惯,除了日常三餐之外,他给丹的零嘴都是些可以长久保存不易变质的食物,这个面包应该是丹吃饭时趁他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 担心小朋友的口袋里还藏了些别的不该留的东西,他从车上拿了新的零食,又走回来,在丹跟前蹲下。 “交换游戏,还记得吗?”他晃了晃手里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把你的那些给我,我给你新的。” 乔安娜注意到,纳尔森用的是‘记得’而非‘懂得’,说明之前就用过这种途径拿走小朋友手上留得太久的食物。 她想了一下,换作是她,应该会直接把丹腰上的布兜扒下来,强行没收里面存着的东西,干脆利落地永绝后患。 ——想必多数父母都会这么干。 可纳尔森没有。他不顾麻烦,选择了跟当事人沟通,耐着性子一点点游说,摆事实谈条件,以既能达到自身目的、又不损害对方自尊和利益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不把丹当成一个不懂事也不讲道理的熊孩子,而是一个平等的、意志自由的个体。 乔安娜有些明白小朋友为什么喜欢他了。 再看丹,他的表现也说明他并不是第一次接到交换的提议:他在看见纳尔森拿出零食时就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纳尔森的手一阵猛瞧,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布兜里端,看样子是在计算该怎么做这场‘交易’。 见状,乔安娜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很快松开爪子,把自由活动的权利还给丹。 一被放开,丹就三步并做两步蹦到了纳尔森跟前,小手直指一包分量最多、包装颜色也最晃眼的饼干。 向导这时走到了纳尔森身后,问:“要帮忙吗?” 纳尔森把摄影机递给向导,嘴上则跟丹说着话:“这可是个好东西,你要出个好价钱才行。” 丹掏出一颗糖。 纳尔森冲他摇头:“不够哟。” 丹又在布兜里摸了一阵,排出两小块饼干。 纳尔森继续摇头:“别耍小聪明,我知道这饼干是被你掰碎了的。” 丹失望地撇撇嘴,再在砝码里加上几粒花生。 见纳尔森还是摇头,他犹豫着,最后加了一颗糖。他盯着摆在手心里的零食们,紧紧地抿起嘴角,很明显认为自己出价有些过高了,感到了懊恼和焦虑。 纳尔森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马从他的小手里抓走了糖和坚果,再把饼干放进他手里:“成交。” 因为丹已经能独立撕开塑封袋,纳尔森没有再提前帮他拆包装,恰好这样还更干净卫生,不用担心零食因为保存不当受潮发霉。 他们俩就这么一个出价一个要价,把零食当做货币和商品,现场做起了买卖。 乔安娜觉得有趣极了,走到丹斜后方一米左右的位置坐下,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 向导举着摄影机,把这罕见的场面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午后,天色稍变,风里刮来潮湿的水汽,不多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纳尔森看看天,赶忙拍掉手上的食物残渣,拿走丹又准备往布兜里装的小半块面饼,不顾抗议,拿着水壶喂小朋友喝了两口水。 他把剩下的干粮装好,连带着水壶一起夹在腋下,另一边手拎起丹,一路小跑,钻进向导搭好的帐篷里。 向导经验丰富,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坡上,傍着几棵树,既不会淹水,又不会直面风向。门帘只用拉上一半,就能把风雨严密地阻隔在外。 纳尔森第一次在野外露营,听着雨点敲打在帐篷上的声音,蓦地生出些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他一时间文思泉涌,赶忙拿出笔记本电脑,给摄影机接上数据线,把新拍的视频导入电脑,加上时间备注进行存档。 他开启录音,一边翻看着视频,一边总结最新的发现和体会。 一般人记录自己的生活和经历,多数会选用文字形式,一笔一划写进日记本,亦或者敲打键盘,录入电子文档。 科学家们则不一样,相比起书面语言,他们更偏好更方便的语音和更直观的图像。 虽然纳尔森还不敢自诩为科学家,但多年的学习和实验生涯一早让他养成了习惯,用视频记录,用录音补充说明。这是他的日记,也是他今后做研究时能用上的模板和样本。 纳尔森正专心对麦克风说着话,突然听见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声。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丹。 小朋友坐在门口,伸着脑袋,从没拉上的那半边门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纳尔森顺着丹的视线往外看去——四五米外,一道身影静静地趴在那,圆润的耳朵,黄底黑斑的皮毛,果然是那只花豹。 母豹寸步不离地跟了他们一上午,从平原上一路尾随到他们扎营的树林,现在正躲在一棵树下避雨。天然的树木枝叶的遮蔽效果不是很好,雨点汇聚成小溪,从树叶上潺潺留下,溅湿了那身漂亮的皮毛。 猫科动物大多不喜欢毛被水浸湿的感觉,母豹却好像不太介意,坦然而自如地趴着,只偶尔摇摇头甩甩爪子,抖掉身上的水珠。 丹望着帐篷外,又发出了同样的叫声。 纳尔森看见母豹的耳朵雷达般转向他们的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篷的方向,接着,那双浅金色的眸子也望了过来。 “没错了,丹经常发出的叫声,其实是在喊这只花豹。”他对着麦克风快速说道,“不过我仍然不能确定他这叫声的含义,是某种关系称谓?还是花豹的名字?” 他沉吟着:“也许我该模仿他的音调,对着花豹叫几声,看花豹是否会回应?” 他还在脑子里飞速拟着实验方案之一二三,丹转过身,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膝盖。 “怎么了?”纳尔森暂停录音,凑过去看丹想表达什么。 丹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他们待着的帐篷。 纳尔森揣摩着他的意思:“你是说……想让花豹进来?” “是。”丹说,顺便附赠了一个期待的小眼神。 人们常说一句谚语,‘别让狐狸看守鸡舍’,意思很好理解:一只狐狸在鸡舍里,那么鸡们多数凶多吉少了。 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干不出这种傻事,这就是为什么纳尔森不同意丹把花豹放进帐篷,让他们两个人跟一只大型食肉猛兽共处一室。 丹又请求了一遍,依然得到拒绝的答复,不高兴了。 他愤愤地从鼻子里出了口气,跟乔安娜告状:“妈咪,他不愿意让你过来!” “很正常。”乔安娜平静地应,“我早就说了,他不会同意的。” 如果纳尔森同意,她反而会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 丹可做不到乔安娜那样心平气和,他在纳尔森腿上锤了两拳以泄愤,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决定跟自己的母亲统一战线,同甘共苦。 他赶在纳尔森伸手抓住他之前,一溜烟钻出帐篷,窜到了乔安娜身边。 乔安娜被小朋友出其不意的举动惊得站了起来,赶忙把人往回推:“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淋雨会生病的!” “我不!”丹抱住她的脖子不放手,“妈咪在哪我就在哪!” 纳尔森很快也披上雨衣跟了出来,想把不听话的小朋友抓回去。 他跟乔安娜一个拉一个推,苦口婆心地劝,口水都快说干了,愣是没拗得过丹的犟脾气。 好在雨季初期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两人一豹在雨水里泡了没一阵,雨就停了。 纳尔森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从帐篷里翻了条毛巾出来,顾不上给自己擦,先罩到丹脑袋上,劈头盖脸一通揉。 丹的小半个身子都裹在毛巾里,随着遭到的粗暴对待吱哇乱叫,挣扎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脑袋顶上肆虐的手,赶忙抓住,使劲掐着,不让他再动。 向导又拿了条毛巾给纳尔森。纳尔森接过来,想了想,把丹头上的那条毛巾留给丹,吩咐:“自己擦。” 他才刚松开手没多久,就见小朋友拽下毛巾,接着——用毛巾帮花豹擦毛去了。 他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管了。 虽说带的物资足够在野外扎营生活个两三天,但出于种种因素考虑,纳尔森并不打算在外过夜,换好衣服,又简单给丹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泥水,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回据点。 返程的决定不出所料地遭到了丹的激烈抗议,发现说服不了纳尔森,他又用了走为上策的计策。 并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在一望无际的宽阔平原,这次,宿营地旁边就有几棵树。 树,是他的主场。 那灵活的小身子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窜到了树冠上,大喇喇地往树杈上一坐,颇有就此落地生根的架势。 纳尔森不会爬树,又不敢拽拴在马甲上的绳子——丹很可能会因此失去重心,一头从树上栽下来——所以只能干站着,望树兴叹。 向导会爬树,可越往上树枝越细,承受得了丹的枝桠,不一定能承受成年人的体重。踩断了几根树枝后,他无法再接着往上爬了。 乔安娜目测了一下,旱季缺食少粮,她的体重跌到了低谷,丹所在的位置,她应该能顺利爬上去。 不过,她没行动。 倒不是说她突然反悔当初把丹送人、打算把丹的监护权重新夺回自己手里了。她只是……想让丹多留些时间,哪怕一夜也行。 她不像人类一样有便捷的交通工具,要上哪去全得靠自己四条腿走,又没有地图和导航,亲自跑到据点去探望丹难之又难;她想跟丹见面,基本只能等纳尔森或者志愿者们主动带着丹来找她。 参考过去分别的三个月,要等到这样的机会太难了,这次一分别,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 出于老母亲的私心,乔安娜还挺庆幸丹撒泼耍混赖着不愿意走的。 她记得安吉拉临走前说过,留下的物资很齐全,那么,利用小朋友的任性强留三人一夜又何妨? 乔安娜不帮忙,纳尔森和向导没办法,两方僵持对峙了半个小时,最后,纳尔森还是妥协了。 入夜时,丹又一次提出让乔安娜到帐篷里来。 经过白天那遭,纳尔森毫不怀疑,只要他不同意,某个倒霉孩子绝对又会赌气,跑到外面去陪着花豹吹一夜冷风。 两相抉择,他决定为丹的健康考虑:“行吧,你把她喊过来,让她陪你睡觉。” 他心想着小朋友一厢情愿,母豹并不一定会响应召唤——野生动物即使对人再友好,多少留有几分警惕性,一般不会轻易靠近人类的营地,更别说钻进帐篷里了。 结果丹一招手,那只花豹真的就过来了。 纳尔森:“……” 跟一只花豹睡同一顶帐篷实在太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他果断认怂,收拾铺盖搬到隔壁向导的帐篷去,给‘客人’腾位置。 临睡前,纳尔森实在不放心,蹑手蹑脚溜过来,小心地衔起帘子,交代:“万一那只花豹突然凶性大发攻击你,你一定要大声喊叫,我会来救……” 他顿住了。 只见帐篷里,丹小朋友蜷成一团,枕着花豹的侧腹呼呼大睡。花豹还醒着,抬起头来看他,眼里倒映着手电筒的光亮,幽幽的。 纳尔森默默地把门帘放下:“打扰了,晚安。” 送走访客,乔安娜重新躺下,尾巴尖勾起,在地上拍打了两下,幅度渐缓。 变成花豹后,她风餐露宿了两年多,已经快忘了躺在柔软的床上睡觉是个什么滋味。如今沾着丹的光,她终于又体会了一回先进文明的造物。 失去过后才懂珍惜,哪怕只是防水软垫和一层毛毯,对她来说都是无上的享受。 简而言之,爽! 她困倦地打个哈欠,倒头睡了过去。 睡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乔安娜醒了。 对人类而言,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充其量叫打个盹。可在动物的生物钟里,这已经算是睡得久了,足够换来至少同等时长的清醒。 乔安娜探头朝外看了一眼,月亮还悬在正空当中,看来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朋友,百无聊赖地枕着爪子发起了呆。 过了一阵,她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某样东西。 纳尔森一行人只带了两顶帐篷,在原本的计划里,纳尔森和丹同住一顶,向导独自住一顶。因为乔安娜的突然加入,纳尔森仓促离开,没能来得及收拾东西,之后也不敢冒险再进来取,因此他的私人物品大多留在了这个帐篷里。 此时,杂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之间,静静地躺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乔安娜白天几次听见纳尔森边拍视频边自言自语,暗自猜测,他大概是有拍摄视频当日志记录的习惯。 ……等等!这是不是说明,她能从他的日记里知道他的来历,以及他是怎么跟丹扯上关系的? 乔安娜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了起来。 日记是很私密的东西,要尊重别人的**! ——可是,她不会说人话,没法向纳尔森或安吉拉他们询问,丹也表达不清楚,通过这种途径得知想要的信息,是最直观且快捷的。 将心比心一下,如果她的日记被偷看了,她一定会气炸的! ——可是,只要不被发现,纳尔森并不会知道。 别犯傻了!难道不被发现,错误的事情就不算错误了么? ——可是…… 乔安娜心里一阵天人交战。 最终,她按着隐隐作痛的良心,向纳尔森的笔记本电脑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原文:dontletthefoxguardthehenhouse.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纳尔森的日记也不算多**啦,毕竟多半是庄严神圣的学术研究论证,他还经常把拍得好的视频发给导师看来着。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都知道网红视频源是哪来的了吧233333 修改了一些描述细节,看过的不用重看啦。 感谢在2020-04-1501:36:49~2020-04-1523:2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猫的液体可能性9瓶;karryli7瓶;猫与花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五只毛绒绒 笔记本电脑是待机状态,一掀开盖板,屏幕就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刺得乔安娜眯起眼睛,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线。 她做贼心虚地扭头看看丹,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隔壁帐篷的动静。 夜已过半,正是人类最易感到困倦的时间段,早些时候还偶尔能听到轮流守夜的两人进出帐篷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知不觉间,那些响动都渐渐销声匿迹了,四下里一片安静,只剩下风刮过草木的簌簌声响。 乔安娜小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电脑上。 电脑设置了密保,不过像是生怕防护措施太奏效似的,屏幕右下角贴着一张纸条,白纸黑字注明了密码。 乔安娜照着纸上的密码试了一下,确实是对的,密保验证通过,自动跳转进入主界面。 电脑的桌面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平淡无奇,几年前的老系统,默认的背景图片;图标倒是很杂乱,满满当当,几乎把一整个页面都铺满了。 乔安娜大致浏览下来,率先锁定了一份简历。 史蒂夫·纳尔森,28岁,现居美国,是一所口碑还不错的综合性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攻读动物行为学专业——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几行字,简洁直白地概括了纳尔森的小半辈子人生。 动物行为学?这倒能说明为什么纳尔森明明没什么接触野生动物的经验,却总表现得对她一切举动的含义都了然于心。 ……虽然绝大部分都没猜对。 乔安娜脑中的一些疑惑得到了解答,更多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她没有纳尔森这么高的学历,不知道博士生的日常生活究竟如何,但学生就是学生,既然还没毕业,理应安安分分待在学校,上上课做做实验写写论文。纳尔森为什么漂洋过海来到草原?又是怎么跟志愿者们和丹扯上了关系? 社会实践要求?还是他也有着心系地球未来的高尚情操,还没毕业就想着要投身公益事业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乔安娜关掉了简历,接着注意到紧挨在旁边的一张图片。 点开一看,是纳尔森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的合影,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得开怀。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乔安娜:…… 啧,这年头怎么是个人就在谈恋爱,单身豹没法活了! 乔安娜默默地退回桌面,继续往下看。 桌面上的其他图标大部分都是文件夹和文档,以日期和专业术语之类的复杂长单词命名。她随便打开一份,发现里面是一篇文献资料,满屏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头皮发麻。 显然,像这样挨个点开文件查看内容的效率太低,别说天亮前的两三个小时了,哪怕给她两三天的时间,她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有用的线索。 她思索了一阵,转而打开了电子邮箱。 要是有其他人看到帐篷里的这一幕,一定会惊掉自己的下巴——笔记本电脑开着机,屏幕散发出莹莹的光,照亮的却是一张长了毛的野兽脸孔。端坐在电脑跟前的花豹姿态庄重,神情肃穆,伸着一只前爪,用肉垫小心翼翼地按压着触控板。 乔安娜可顾不上一只花豹会玩电脑是多么不符现实的一件事。猫科动物没有人类适合精细操作的手指,即使她只用肉垫前端的一小点操纵触控板,受力面积也比常规设置大了不少,系统自动判定为误触,屏幕上的鼠标在她的爪子下活泼而不羁地来回跳动,抖得活像是得了帕金森,她必须多费很大的劲才能把它拖拽到合适的位置。 她‘身残’志坚,耐着性子一点点调整,终于进入了默认账号的邮箱主页。 电脑没有联网,无法收发新邮件,但可以查看联系人和往期信件。 最常用的联系人有三名:一个跟纳尔森有着同样的姓氏,应该是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一个是女名昵称,大概是桌面那张图片里跟纳尔森合影的女人;还有一个,前缀标着教授。 事到如今,再考虑擅自查看别人的私人信件是否侵犯**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乔安娜只犹豫了两秒,就果断抛开了最后一丝顾虑,点开信箱,开始翻阅之前的记录。 她的解题思路正确,看过最新的两封家书,她已经大致明白了纳尔森的来意。 为毕业论文取材,不出彩也不高尚,可合情合理。 乔安娜又去看纳尔森和那位教授的通信,在附件里发现了她此番寻找的重点目标——纳尔森的视频日记。 她照着文件名搜索,最终在桌面上找到了对应的文件夹。 在这方面,纳尔森还是挺认真严谨的,一个文件夹套一个文件夹,层层叠叠,分门别类,按照时间先后有序归纳。 乔安娜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跟丹有关的内容,最早的视频,时间在两个月以前。 她迫不及待,一颗心按捺不住地“砰砰”直跳起来,却还没忘记把音量调到最小,再点开视频。 “现在是八月三日,中午十一点。”纳尔森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我到了他们跟我说的据点,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对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现在——现在正要带我去看那个孩子。” 镜头里是一个人的背影,纳尔森跟在他后面,从几间屋子门口走过,到了院子角落单独的小房间跟前。 “就是这。”带路的人说完,额外叮嘱了一句,“你就站在门外看,别开门。” “啊?为什么……?”纳尔森条件反射性地想追问,说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初见就质疑别人不太合适,便收住话头,礼貌地道谢,“好的,谢谢。” 他把摄像机举起来,对准了门上的玻璃窗口。 这房间之前应该作的是杂物间之类的用途,只在里端很高的位置有个小窗户,被栅栏分隔成巴掌大的小块,透光并不是很好。摄像机从门口往里一照,一片漆黑,什么都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到。 纳尔森打开了辅助照明灯,但是除了让门上的玻璃反光成白晃晃的一片外,收效甚微。 他换了几个角度都无果,只好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求助:“房间里有灯吧?方便开一下灯吗?” “有灯,不过我们一般都不开。”对方答,“丹怕光。”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伸手按下门侧的开关,房间里亮了亮,过了一小会,门那边传出一阵含混的嘶吼。 在人类听来,那也许只是几声无意义的尖叫;但落到乔安娜耳朵里,是丹小朋友用着从兄长辛巴嘴里学来的叫声在呼唤她。 男孩的嗓音嘶哑,带着恐惧和无助,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妈咪!” 乔安娜听得心都碎了,而此时的视频画面,给了她双重暴击。 光线补足,房间里的一切立刻被镜头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整间屋子空荡荡的,不说衣柜等其他家具了,就连像样的床都没有一张,角落里摆了一团破破烂烂的毯子,一个头发蓬乱、身子光溜溜的小人蜷缩在上面,抱着膝盖,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看那细细的小胳膊和凸出的肩胛骨,竟是比跟着她在野外混生活时还瘦了一大圈。 短暂的心痛和震撼后,乔安娜的怒火蹭蹭蹭窜到了脑袋顶上。 她家的丹小朋友,她恨不得捧在心间上疼爱的小宝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居然过着这样的日子? 志愿者们……他们怎么会这么做?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要不是还勉强保留了一两分理智,乔安娜大概会气得一拳打穿屏幕。 也多亏了剩下的理智,没有让她错过事实背后的真相。 丹乞丐都不如的生活条件同样激起了纳尔森的同情,他赶忙先让工作人员把灯关上,想了想,拐弯抹角地发问:“这房间……是不是太简陋了?我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闲置的旧家具,怎么不搬过来?” “那些本来就是丹的房间里的,我们不久前刚搬出来。”工作人员说,“这小孩坏毛病很多:他会打坏桌椅,把里面的白蚁抠出来吃掉;他还会把我们给他的吃的塞到柜子后面和床垫下面,一直放到发酸变臭。我们管不住他,只能把家具全搬走,只给他留下一张床。但是他从不愿意在床上睡觉,只会躲在床底下,冷不丁跳出来偷袭送饭的人。没办法,床都不能留了。” 乔安娜一想,这些确实是小朋友干得出来的事。 丹跟着她在野外生活了一年,没少饿过肚子,早就养成了万事食为先的习惯。木制家具住进了白蚁,那它们就不再是普通的家具了,变成了现成的白蚁自助餐桌;食物充足时储藏食物,也是提前为了未来可能的困境做打算。 至于消瘦,也许是平时为了留下存粮没吃饱,又因为太过想念她而忧思过重夙夜难寐吧。 乔安娜稍消了点气,但依然有点意难平。 虽说如此、虽说如此——也不该让小朋友枕着一堆破布睡觉啊! 还有衣服,丹愿不愿意穿是一回事,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小朋友不懂事,成年人们也由着他任性吧? “唔,这样听来确实挺难办的,我理解你们的做法。不过,给他换一套干净的被褥是不是比较好?”纳尔森说出了她的心声。 “那床毯子是前天刚换的,被丹自己撕烂了。”工作人员答,“我们给他穿上的衣服,不出两秒也是那样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说:“他好像更喜欢碎布的触感。” 视频到此为止,纳尔森在后面附了一截语音,充当总结和补充说明。 “这孩子具有一切我所了解过的兽孩特征,”他说,“畏光、怕水、习惯用牙撕咬、敌视人类、拒绝沟通、对食物有着出奇的执念……” “至于喜欢把布撕碎,我猜测是破碎的纤维某种程度上更像动物的毛发,这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就像他还待在兽群里、跟他的养父养母们躺在一起一样。” 听到这,乔安娜愣住了。 她又回过头,看了睡在身后的丹一眼。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小朋友翻了个身,手在身边摸了摸,触到她的尾巴,立刻如获至宝地抱到怀里,贴在脸上蹭了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又安心睡着了。 即使有过犹豫、有过懊悔,乔安娜也从没质疑过自己决定将丹送给志愿者们养育的正确性。 现如今她在想,她自认为对丹好的选择,真的对当事人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么? 诚然,长远来看,丹始终是要回到文明社会的,长痛不如短痛。相比等他年纪渐长、性格习惯逐渐定型的时候再做打算,趁他还小忘性大把他送返,显然更有利于他适应人类的生活。 可是,她把丹往据点门口一丢就走,全然不顾后续事宜。志愿者们不懂——懂也不一定有精力顾得上——生活方式的转变要循序渐进的诀窍,对丹而言,就意味着原本的生活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改变来得太快太猛,是不是反而容易矫枉过正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到痛不欲生,重写了几个版本,总算是捋顺了。 接下去几天会爆更! 感谢在2020-04-1523:28:01~2020-04-2021: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小丸子喵~2个;润玉家妹、轻罗、雯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米排骨汤40瓶;种花兔子号军舰20瓶;做人不要太米国、樱桃小丸子喵~、伊简尘10瓶;球球胖胖大缅甸、诸葛孔明我媳妇5瓶;猫与花花3瓶;唐木、艾尼拉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六只毛绒绒 乔安娜从不敢自诩为一个完美的母亲,说白了,她‘母亲’这层身份,最初都是见鬼的命运硬塞给她的。 然而,许多人生(和豹生)的重大转折点,起因皆为赶鸭子上架,事主没有其他的选择,不得已而为之。久而久之,总有些佼佼者干出一番心得,斩获成就和荣誉,巧合也就成了命中注定。 乔安娜还没达到那种崇高的境界,也没有多少深刻的觉悟,她只是单纯觉得,既然当了母亲,就理应对孩子们负责到底。 发觉自己的决策可能会对丹造成影响深远的伤害后,她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责的怪圈。 一方面,她明白自己并非全知全能的神,考虑事情难免有所纰漏;可另一方面,她总忍不住想,当初做决定之前,为什么没有再仔细斟酌一下? 她沉痛地反思着,消极的低气压浓稠得若有实质,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算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与其浪费生命为过去的错误耿耿于怀,倒不如好好想想更实在的事。 乔安娜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钟,已经四点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强打起精神,争分夺秒地继续翻看视频记录。 亲眼见到丹这个‘兽孩’似乎让纳尔森很激动,初见的那一天,他足足录了四五段视频,简直恨不得把镜头黏在丹身上。 第二段视频摄于午餐时间。 据点的一名男性志愿者端来了午餐,准备开门送进房间给丹。纳尔森适时提出请求,想揽过这项工作。 “你不行的。”人高马大的志愿者斜睨着他,取笑他的不自量力,“这小子难办得很,你肯定制不住他。”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能搞定的。”纳尔森执着地伸着手。 志愿者没办法,把餐盘递到他手里,换了他的摄影机。 听到门锁开启的“咔哒”声响,原本靠在角落里打瞌睡的丹精神一振,一骨碌爬了起来,循声望向门口。 志愿者把纳尔森推进房间,自己也跟着闪身挤进来,迅速带上门,阻断小朋友乘人不备越过房门开溜的希望。 丹对此习以为常,撇撇嘴,也不多奢求,注意力很快从门上转到了纳尔森身上。 他第一次跟纳尔森见面,眼神里带了些陌生,又带了些探究,不过马上就变成了一视同仁的敌意。 他微微低下头,耸起脊背,对着纳尔森皱鼻龇牙,试图胁迫对方将手里的食物‘让’给他。 “你可以放下了,”志愿者拿着摄像机,小声提醒站在身前的纳尔森,“把餐盘放到地上,推给他,他会自己拿走。” 纳尔森偏不这么做。 他端着餐盘,直挺挺杵着,平静地看着角落强装凶恶的小朋友。 丹等了一阵,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往前靠了两步,盯着纳尔森的眼睛,喉咙里滚动出低沉的咆哮。 纳尔森仍没有动,有恃无恐地跟丹对峙。 志愿者拿不准他在玩哪出,忍不住催促道:“纳尔森博士?” “不急。”纳尔森答,声音和背影都信心十足,“他在威胁我们,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他得逞,否则他只会觉得这方法有效,以后变本加厉。” “可是,如果你再不给他,他就要……” 志愿者话到一半,丹身形一晃,如一只灵活的兔子一样窜了上来,朝着纳尔森腿上“吭哧”就是一下。 “——咬你了。”志愿者收回阻拦失败的手,慢吞吞地续上后半截话头。 视频在纳尔森倒抽凉气和餐盘落地的声响中终止,乔安娜又快进着看完了剩下的几个视频,它们分别拍摄于下午、傍晚和晚上,内容包含但不限于清扫房间、更换盖毯、为小朋友洗澡,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纳尔森被咬。 大致算下来,平均两条胳膊两条腿各一口。 纳尔森还在后续的录音总结里辩解:“他那小牙咬人一点都不疼……我没事!……这点牺牲精神都没有,还做什么科研呢?” 乔安娜啧啧两声,有点同情,但……更想笑。 先前的那点难过和抑郁,早在纳尔森的惨状面前烟消云散了。 都说第一印象决定往后相处,丹和纳尔森的相识过程不太愉快,这让乔安娜更好奇后续的发展了:纳尔森是怎么跟丹混熟,甚至拿到了‘是个好人’的评价的? 难道是因为他耐咬吗? 乔安娜顺着时间线往后翻阅,找到了两个人关系缓和的关键点。 点开视频,画面晃动得很剧烈,手电筒的光线在黑暗中相互交织,模糊成一幅抽象派图片。背景声音嘈杂,有人气急败坏地骂着脏话,喊着“别跑!”、“抓住他!”,过了一阵,终于等到了纳尔森姗姗来迟的解说。 他应该正在跟着人群奔跑,脚步沉重,张嘴呼吸,声音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呼、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们的丹小朋友……他‘越狱’了!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追在他屁股后面抓他。” “我听他们说,他用了很妙的计策。他先是突然发出尖叫,有人过去查看,发现他仰面朝天倒在门口的地上,一动不动。守夜人自然以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开门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跳起来,呲溜一下就从人胳膊下面钻出房间,撒腿就跑!” 纳尔森说着,被丹的‘妙计’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便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费劲地顺过了气,又说:“他不可能从我们的日常行为中学到装死,这方法要么是之前养育他的动物们教他的,要么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我觉得是后者,因为如果之前就会,他没理由憋到现在才用。” 他连咳带喘,嗓音沙哑,语气语调却难掩欣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居然还挺聪明!不像大家所想象的兽孩一样,从小跟着动物长大,智商也一并退化了,只会傻傻地吃和睡,野蛮不愿被开化。……我想,等他不再那么排斥我了,我可以试着教他一些东西。他年纪还不大,三观还没有定型,也许能重回社会也说不定……” 背景里有人喊了一声:“他往树那边跑了!快!拦住他!” 纳尔森匆匆忙忙调整镜头,晃动的画面给到据点围墙外的一棵树,手电筒的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将树的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道小小的影子趴在树上,尽力躲避着光源,一边攀住突出的枝节向上爬去,赶在被抓住之前飞快躲进了树冠下的阴影里。 “我应该拍到了吧?看到了吗?”纳尔森说,“他居然会爬树!” “我之前看过志愿者们留下的航拍影像,他之前跟着一群野犬生活。野犬当然不会爬树,可他会!——这是否说明,爬树躲避危险是灵长类动物的本能?” 当然不是。乔安娜在心里说。丹爬树的技能,是她教的。 视频里的纳尔森当然听不到她的腹诽,真心实意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发现高兴着:“我得把这个记下来,回头跟斯坦教授讨论一下……” 纳尔森这边在说着,旁边的其他人也没闲着。 他们在树旁围了一圈,用手电筒往枝叶之间照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人拨开人群走到树下——乔安娜注意到,他就是之前跟安吉拉一起护送纳尔森和丹过来的男志愿者——搓了搓手,开始爬树。 据点周边只有这一棵孤树,丹无法转移根据地,男志愿者爬上树,一抬手,便顺利抓住了他的一侧脚踝。 丹惊恐又愤怒地尖叫起来,用力踢蹬着被抓住的那条腿,带得半边树冠都在簌簌抖动。 男志愿者一时够不到他别的身体部位,又不愿松手,于是攥着他的脚腕稍稍施力,坠着他的重心,想暂且控制住他不让他再乱爬,等他平静下来再抓捕。 丹小朋友可不是会甘愿受制于人的受气包,压力越大,他反弹的力度越大。发现挣脱不开后,他愈发焦躁,重重地喘着粗气,低吼咆哮,可以说是暴跳如雷了。 他挣扎的动作过于激烈,眼看就要失去平衡,从树枝上一头栽下去。 &nbs-->>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再拽他了!”安吉拉的声音惊道,“他会掉下来的!” “小心!”纳尔森也在惊叫,镜头里一阵天旋地转,大概情况紧急,他顾不上先关闭拍摄,也顾不上解开手带把机器收好,直接伸出拿着摄影机的手去接那具即将坠落的小身体。 事实上,小朋友没有摔下来,应该是男志愿者意识到危险,及时松开了手。 视频画面恢复正常角度时,丹已经爬到了更高的地方,站在树顶颤颤巍巍的细树杈上,警惕地环顾着下方的成年人们。 男志愿者趴在能承受自己体重的最高位置,一手扶着树干固定身体,一手伸长够了够——手指尖离小朋友的脚大概二十厘米,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他眼睁睁看着原有的好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有些气自己,又有些气树下光咋呼不干事的同伴们,怏怏下了树,自暴自弃地摆手道:“我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陆续又有几个爬树好手自告奋勇,然而小朋友吃过一次亏,学聪明了,专挑又高又险的位置站,无论成年人们如何努力踮脚伸手,都碰不到他的一个脚趾头。 双方僵持了半晌,最终,丹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之所以说是‘微弱’,是因为志愿者们抓不着他,可与此同时,只要他还待在树上,他的活动范围就是受限的——而只要他一下树,到了平坦空旷的平原上,以他的小身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手长脚长的成年人。 在场的人们都对此心知肚明,各自都松了一口气,一些人离开回屋休息,另一些人零零散散在树旁边席地而坐。 他们打算就这么等着,直到小朋友熬不住,自行从树上下来。 乔安娜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以丹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自愿服软下树不太可能,更大的概率是他在树上耗空了精力,在干渴和饥饿的双重作用下晕倒,毫无意识地从树上摔下来。 纳尔森跟她所见略同,并不打算被动等待。 他把摄影机给另一个人拿着,自己则进了厨房,拿出点吃的,坐到树下,就地大吃大喝起来。 据点的作息很规律,大家都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夜间能找到的食物,无非是几个粗粮面包和一壶水。可纳尔森却吃得很香,把面包撕成小片,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偶尔“吸溜”一下喝上一口水,仿佛吃喝的不是白水和面包,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浮夸的表演果然吸引了丹的注意。他悄悄地往下爬了一截,又往下爬了一截,伸着脖子看着纳尔森手里的面包,眼馋得很。 他此时已转移到了较低的树枝上,树旁的另外几个人接连站起身,都想趁此机会围过来实施抓捕。 丹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又迅速爬回了高处,带着戒备和敌意俯瞰他们。 “没事,交给我,让我来。”纳尔森忙安抚其他人,尽力不让自己的计划夭折于外因干扰。 由于短短几天下来,他挨咬的次数比据点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们并不太信他“我能搞定”的说辞。不过他们一向顶不住他的游说,他再三打包票,他们也就抱着早吃亏早死心的想法随他去了。 在他的要求下,其他人都暂且离开,退到了五米开外。 拍摄的距离有些远了,声音和图像都不太清晰,乔安娜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那几个模糊的像素点。 她看见丹顾忌着其他人的存在,可又实在顶不住食物的诱惑,犹犹豫豫地爬下树,一点点向纳尔森靠近。 纳尔森望着他,把一块撕碎了的面包放在手里,朝他伸过去。 以往的一日三餐时,丹都会注意着不跟送饭的人产生肢体接触,他习惯先等人放下餐盘,再把餐盘拖走,躲到角落去独自进食。纳尔森突兀的举动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看样子又想往树上窜。 纳尔森耐心地伸着手,一动不动,就好像他的手仅是一个盛装食物的容器。 丹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再度试探着慢慢靠过来。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纳尔森的神态和举动,迟疑了有一万年之久,才终于伸出小手,闪电般从纳尔森手心里掠走了那块面包。 “真的,就跟投喂一只野生的小动物一样。”纳尔森在之后的录音里说。 他顿了顿,又如释重负地一笑:“但我成功了,还没遭咬——一个全新的开端,不是么?” 确实如他所说,之后的视频里,丹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不再一见他就咬牙切齿盘算要把牙印盖在他身上哪里了。 这让他非常自豪,大肆鼓吹了一番自己出色到连志愿者们人人头疼的倒霉孩子都能降服的人格魅力。 ——可得了吧!乔安娜嗤之以鼻。 纳尔森每次身上都会带些吃的,丹小朋友的和颜悦色,不过是看在食物的份上罢了。 不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试探性地接触了几天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很快混熟了,纳尔森如实履行先前的诺言,开始试着教丹一些东西。 乔安娜看着他教丹用手指出想要的东西,看着他教丹把面包撕碎、和炖菜混在一起吃,看着他教丹端着杯子喝水,看着他教丹用湿泥巴捏出各种形状。 她起初为这些点点滴滴但肉眼可见的进步真心实意感到高兴,看着看着,又隐隐品出些不对味来。 怎么说呢?纳尔森做这些,目的性……太强了。 强到含了几分揠苗助长的意味。 丹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着无限充沛的精力和极其分散的注意力。有时纳尔森为他上着课,他东摸摸西瞧瞧,突然对别的东西来了兴趣,就转而专心致志地开小差去了。 这种时候纳尔森老师总会不太高兴,他会拍拍手,用声音或者食物引回丹的注意,强行让他乖乖跟着课堂节奏走。 老师为人严格,要求学生在上课时间专心致志听课,这无可厚非。 但纳尔森在这事上已经不仅限于‘严格’了——丹如果硬不愿配合、或是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完成规定动作,他就会一遍又一遍重复示范,哪怕拖堂下课,哪怕第二天接着教同样的内容,也一定要耗到丹完美完成课堂作业才罢休。 比起常规教学,他更像是在做一项任务。 ……或者说,一个实验?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小可爱可能会奇怪,这几章怎么都在刷过去的事,完全不往前推剧情,我稍微解释一下。 乔安娜当初把丹往据点门口一丢就跑了,丹这三个月过得怎么样,她其实完全不知情。纳尔森的视频可以弥补上她记忆里空白的缺口,让她少些遗憾,如果简单一笔带过,倒显得过于轻描淡写了。 上升到我们这些观众的上帝视角层面,这几章是给纳尔森和丹的关系做铺垫。毕竟小朋友对人类是有戒心的,也许离开乔安娜、跟志愿者们生活得久了,时间冲淡记忆,他慢慢的就会适应,重新愿意接纳人类的生活方式,但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搞不好要两三年才能有起色。纳尔森的设定一半是为了让丹的未来生活有所着落(是的,后文纳尔森会收养丹),那丹总不可能因为看纳尔森顺眼就莫名其妙对他青睐有加了,好歹也得来个日久生情,细水长流嘛w 还有一个算不上伏笔的伏笔,先让大家知道纳尔森拍的视频都是什么风格,之后再介绍就不用太麻烦了。 晚点应该还会有一更。 如果超过凌晨一点还没有刷出来,那就是蠢作者又写着写着睡着了,新章会并到明天一起发,不要熬夜等鸭~ 感谢在2020-04-2021:16:02~2020-04-2120: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决明子、爱看的小仙女、伊简尘、炒鸡机智哒墨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皎然、薄荷猫猫30瓶;猹碴洲、澜洛20瓶;伊简尘15瓶;猫不吃鱼10瓶;猫与花花5瓶;娇生惯养笑你痴4瓶;月之狼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七只毛绒绒 乔安娜的直觉向来很准。 她暂且退出视频,到桌面上找了一圈,果然在统一存放视频的文件夹旁看见一个新建文件夹,里面塞了几个pdf格式的参考文献,还有一个名为《论人类本能与动物本能的异同》的文本文档。 打开文档,是一篇署了纳尔森名字的论文。 论文还在起草阶段,内容不多,几大关键词构成简明扼要的骨架,间或夹杂着一些用以论证论点的佐证材料,其中绝大部分来源于一个被称为男孩a的研究样本。 虽然名字刻意打了码,但刚浏览过视频的乔安娜有很强烈的既视感。毫无疑问,男孩a就是丹。 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原本看了纳尔森拍的视频,亲眼见到他面对着丹时和煦又耐心的模样,见到他如同父母教导孩子走路一般慢慢引导着丹迈向正常的生活,乔安娜很庆幸、也很感激有他出现,及时填补了她离开后丹身边缺失的长辈空位。 可一旦发现纳尔森一边教导着丹,一边把丹作为实验模板进行研究,原先的善举便多出了几分额外的含义。 亲切与和蔼实质是虚与委蛇,关怀和陪伴也是因为另有所图;热心的高学历奶爸即刻降级成一个心机满满的伪君子,指不定就会在榨干丹小朋友的剩余价值后当场翻脸,卸磨杀驴。 理智上,乔安娜能理解纳尔森的行为。 毕竟纳尔森和丹非亲非故,没道理毫无怨言地无偿养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迫于毕业的压力,想借着担任临时监护人的机会在小朋友身上挖掘些论文素材,物尽其用,这无可厚非。 可情感上……哪个思维正常的母亲会愿意别人拿自己的孩子来做实验?! 哪怕实验意义相当重大,甚至于关乎到全人类的未来,乔安娜也不一定会愿意牺牲丹一个,造福千万家。 她自认是个目光短浅的市井小民,平凡庸俗,自私自利。危急情况下,她也许会迫于‘道义’、‘责任’之类的道德枷锁,大脑一热选择自我捐躯成全他人;而她绝不会把这一套价值观强加给他人,哪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孩子们是否该为谁牺牲呢? 乔安娜很想直接闯进隔壁的帐篷,揪住纳尔森的领子,把明晃晃的尖爪伸到对方鼻子下面,以武力胁迫他不许再对丹打些不该打的主意。 她几度提爪又几度放下,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按捺住冲动,扭回头去继续看剩下的视频。 脑子里想着冷静,身体却做不到。乔安娜刚看了半分钟,就忍不住一个劲按快进,不想再给那些名为教学实则实验的场景更多眼神。 一连快速跳过了十多个,她突然听见纳尔森带笑的声音:“你很开心?嗯哼?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一串轻快雀跃的小呼噜——来自丹。 这引起了乔安娜的注意,她艰难地挪动鼠标,把进度条拉回最左端。 “九月二十一日,上午九点。”视频一开始,纳尔森照惯例说了日期时间,然后伸出手,把一块白色的厚布摆到了镜头跟前。 他把那布片来回翻转,里里外外地展示了一圈,不难看出白布从中对折过,两端缝起,中间留出巴掌大的开口,形成一个可内置物品的布袋。 “我自己做的,花了一晚上呢,感觉还不错吧?”他半是自嘲地自夸了一句,清清嗓子,终于进入正题,“咳!今天,我准备教丹使用袋子。” “前几天我给过他一个盒子,教会了他存放东西的概念。他很喜欢,最近总端着盒子到处跑,睡觉也要抱在怀里。他很聪明,很会触类旁通,有盒子做基础,学会袋子的使用应该不会有困难。” 纳尔森顿了顿,又说:“我比较担心的是,他对布制品比较排斥,可能还没理解袋子能做什么,就先暴躁地一把扯碎了——参考之前我试着给他穿衣服的那次。” 说话间他走到了丹的房门口,抬高摄影机,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给了里端一个特写。 丹这些日子已经渐渐不会因为光线的突然变化感到害怕了,房间里开着灯,丹则坐在灯下,津津有味地摆弄一个瓦楞纸做的小盒。 他合上盖子,抱着盒子晃一晃,又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着的东西还在不在,再合上……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纳尔森又将镜头对准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布袋。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耗了自己几个小时心血的手工成品,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放手一搏:“算了,想再多也没用,先试试看吧。”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 “嘿!小丹,上午好啊。”纳尔森拉开墙上新装的支架,把摄像机固定上去,接着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背后,故作神秘地逗弄小朋友,“你猜,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 这把戏屡试不爽,丹立刻就上当了,盒子也不玩了,只眨巴着一双载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藏在后面的手。 “好奇吗?问我呀?问我我就告诉你?”纳尔森又一次尝试借此哄诱丹开口说话。 可惜丹的金口依然闭得死紧,见他继续卖关子,也不指望他回答了,自顾自地抱着盒子站起来,打算求人不如求己,直接亲自绕到他身后一探究竟。 “好吧、好吧,你赢了。”跟之前许多次一样,纳尔森不得不缴械投降。 他示意丹坐回原位,自己也跟着坐到地上,把布袋从外套里抽出来,递到丹面前。 对于没有‘黏在皮肤上’——指贴身衣物——的布料,丹还是挺宽容的。他暂时放下盒子,拿起造型奇怪的新物件,仔仔细细地钻研起来。 纳尔森耐心地等他动脑思考,过了一阵才问:“看得出是做什么用的吗?” 丹把布块往地上一掷,赌气般撅起小嘴,以肢体语言表明没有头绪的沮丧。 纳尔森也不生气,拉开袋口,给他看双层结构的内胆,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拆开包装,当着他的面伸手放进袋子里。 这样的提示启发对机灵的丹小朋友而言足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显了。 他一把从纳尔森手里抢过布袋,从里面翻出纳尔森放进去的那块饼干,闻了闻,接着囫囵塞进自己的宝贝盒子里,合上盖子,再把盒子往袋子里塞。 袋子很大,足有他半条腿那么宽,容量自然也很大。即使已装进了一个盒子,依然还显得空荡荡的,看样子至少还能装上三四个同等大小的方盒。 丹如获至宝地把它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大概是被里面有棱有角的方块硌得难受,很快,他皱起小眉毛,松开手,把盒子又掏了出来。 他看看盒子,又看看袋子,猛地意识到两者的用途其实是相似的,没必要多此一举地一层套一层。 他迅速掀开盒盖,把里面糖果和饼干等一系列杂物倒出来,用小手捧着,悉数放进袋子里装好,接着心满意足地再度抱住新宠。 “不仅如此哦。”纳尔森此时出声打断了丹的沾沾自喜。 他伸手想去拿布袋,马上遭到了布袋新主人的抗议。小朋友往后挪了挪,以防卫性的姿态护住布袋,瞪着他伸出的手,大有要往他手上咬一口以示警告的趋势。 他毫不退缩地与丹对视,拖长音调唤:“丹——” 丹很明显地动摇了,他既想捍卫自己的个人财产,又不愿违抗纳尔森的指令,两种念头相互冲突,陷入僵持。 他迟疑了一阵,还是选择了妥协,恋恋不舍地将布袋交回纳尔森手上。 “别这么委屈,我又不会抢你的。”纳尔森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把小朋友拉近了点,布袋,在对方腰上围了一圈,用两端多出来的两角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顺便给当事人的卖一波安利:“瞧,感觉怎么样?除了袋子,这还是一件围裙!解放你的双手!” 丹起初不太适应这种新装扮,不适地拉扯着腰上的束缚,但很快他就发现,以这样的方式,他不需要再专门空出一只手用来拿装东西的容器了。 他可以装一兜东西,手上再抓两样,一起带着走! 丹从袋口伸手进去,毫不费力地摸出一把零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看着手里的坚果和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又抬头看向纳尔森,一双眼睛里几乎要迸发出光来,衬得整个人都明亮鲜活了许多。 “喜欢吧?”纳尔森被他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逗笑了,“你开心了?嗯哼?对不对?” 丹重重地点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新围裙,喉间滚动出轻轻的呼噜声——猫科动物表示心情愉悦的信号。 乔安娜看着视频里的男孩和男人,陷入了沉思。 她本来都觉得纳尔森居心叵测,接近丹只是因为把丹当成现成的研究对象、并没有几分真情实感了,可现下再看,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人类的笑,是最不容易作假的。 一个人可以轻易牵动脸部肌肉,提起苹果肌,咧开嘴角,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可这不是真正的笑容,虚假得一眼就会被识破。 真正的笑意应该发自内心,不仅是嘴角的弧度和上扬的笑肌,眼角眉梢也会一同牵动。愉悦从眼底晕染,每一寸笑纹都自然舒展,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其足够打动人心的力量。 真实的笑,会传染。 ——纳尔森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笑。 他是在真心实意为丹的进步庆贺,因为丹的喜悦而感到喜悦。 纳尔森在用丹做实验是真的。与此同时,他对丹的感情也是真的。 …… ……对呀,没毛病啊?乔安娜想。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可控的理性主导大多数行为和决策,不可控的感情却可能在完全相反的道路上策马奔腾,一去不复返。 虽说科研强调客观、中立、全面,科研工作者被要求跟研究样本保持距离,避免观察过程中被主观因素左右。但人又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一块石头在怀里揣上几天都会被暖化,更何况面对的是个人? 就算开端不太正当,两个月的朝夕相伴,也足够纳尔森在研究之余,对丹产生些长辈般的怜惜和爱护了。 想通这点后,乔安娜不再对纳尔森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怀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浏览剩下的视频。 距离纳尔森送丹两用围裙当礼物仅过去了半个月,视频存量并不多,她很快就翻到了末尾,即前一天,纳尔森带丹来找她的记录。 也许是之前没机会细看自己花豹的形象,也许是从别人的镜头里看到自己总有些不习惯,那几段视频乔安娜怎么看怎么诡异,只匆匆扫过一眼就关掉,打开另附的录音。 然后,她听见纳尔森说:“也许我该模仿他的音调,对着花豹叫几声,看花豹是否会回应?” 纳尔森所说的丹的叫声,应该是指丹总喊她的那声“妈咪”。 乔安娜:…… 滚!别想占她便宜! 就算他叫她妈,她也不会认他这个便宜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看到这个沙包大的爪子了吗?你要是敢叫,我就敢揍你【慈爱的微笑.jpg】 第二更!前面还有昨晚更的一章,直接点进最新章的小可爱不要漏掉了哦~ 感谢在2020-04-2120:48:21~2020-04-2203: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若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絎君50瓶;偷得半日闲20瓶;论猫的液体可能性10瓶;雯韵5瓶;猫与花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八只毛绒绒 一觉睡醒的时候,纳尔森感觉天都塌了。 他一骨碌从睡袋上爬起来,拢了拢被压得皱巴巴的外套,急急忙忙钻出帐篷,烦躁地抬手揉乱头发。 该死、该死!他居然睡着了?就这么放着丹跟一只食肉猛兽在一个帐篷里同住了一晚上? 小朋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纳尔森在几秒内把可能见到的血腥凶残的场面想象了个遍,想得自己心惊胆战,太阳穴一个劲突突直跳。 现实并不给他打退堂鼓的空隙——两个帐篷相隔不远,大约一两米左右,他只走了几步,就到了隔壁的帐篷跟前。 他深吸了两口气,猛地拉开拉链,探头进去。 帐篷里,丹小朋友独自坐着,把围裙里的零食掏出来,一样一样摆了一地。 听到门帘被打开的动静,他警惕地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是纳尔森后便放下了心,重新低下头,继续开心而满足地清点自己的‘财产’。 纳尔森大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奇怪,问:“花豹去哪了?” “半小时前就离开了。”向导的声音代替丹回答。 向导一边擦着停在树林边上的车,时不时朝纳尔森望上一眼,笑嘻嘻的,把他清早起床的一系列大惊小怪当热闹看:“我起来的时候它刚钻出帐篷,还把我吓一跳。……刚才有一小群羚羊路过,它大概是去捕猎了吧。” 纳尔森站直身体,用手挡住刺目的朝阳,举目朝四下远眺。 平原宽阔平坦,一望无际,雨后的新草又长又密,如一片绿色的汪洋,随着微风泛起一阵阵的波浪,看不出下面是否暗藏了什么动物。 纳尔森虽然对那只母花豹很感兴趣,但心里清楚,对方总归是只不受约束的野生动物,四海为家,来去随心,今天可能愿意跟人一起消磨时间,明天就可能又回归原始、追逐斑马和羚羊去了。 大猫们是草原的精灵,他无法、不敢也不会强留。 他颇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在帐篷门口站了会,摇摇头不再去想,俯身钻进帐篷。 帐篷里到处都是或黑或黄或白的毛,小朋友身上更多,纳尔森随意擦了一下,那些毛便爬上了他的毛巾,黏住了他的衣袖,在纤维缝隙间牢牢扎根。 家有宠物的饲主多数都会经历类似的情境,不过多数情况下,只要注意不让毛飘进领口袖口、跟皮肤密切接触,衣服上沾着的宠物毛发除了影响形象有碍观瞻之外,并不会带来更多实质困扰。 可花豹是大号的猫,跟小小的家猫相比,体型和各部位都等比放大了——其中也包括毛。 时值雨季,天气凉爽,动物们不会褪掉保暖的细绒,只会掉些较粗较长的针毛。花豹的针毛质感跟人类的头发差不多,嵌在衣服里,硬刺刺地戳着下面的皮肤。 纳尔森被扎得浑身发痒,不得不提起衣服,把那些毛一根一根捻出来。 这可是件繁琐的工作,他折腾得焦头烂额,不禁有些佩服旁边滚了一身毛还淡定如老僧入定的丹小朋友。 好不容易挑干净身上的豹毛后,纳尔森也没有心力再打扫帐篷里其他地方了。他决定先忙手头要事,等到时候回到据点再考虑该怎么处理善后。 他把杂物随意地推到一边,屈腿坐下,熟门熟路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膝盖上,开盖开机,打开录音。 “我简直太大胆了,说来我自己都不敢信——我居然让丹跟花豹住在一块,还过了一晚上,足足十多个小时!前半夜我跟向导轮流值班,时不时过来检查一下,这也还好;可后半夜我实在太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倒头睡着了,一觉到天亮!啧!万幸丹没有……” 他滔滔不绝地对话筒倾诉着前一夜的经历,刚说到一半,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毫无征兆的黑屏让纳尔森的脑子空白了两秒,第一个念头是:刚买没两年的电脑怎么就坏了?三年没过,厂商应该给保修吧? 他只是个穷学生,还没有稳定的正式工作,在学校的表现又没优异到学费全免、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地步,每年通过各种途径赚来的收入绝大部分要投进高昂的学费里。来草原的这一趟几乎掏空了他剩下的积蓄,他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台笔记本电脑了。 他肉疼坏了,忙抱着电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黑屏是因为电池电量耗尽,电脑自动关机了。 虚惊一场,还好还好。 纳尔森一早上接连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血压都有些不太妙。 他找出备用电池,给笔记本电脑换上,重新开机。 这一开机,他察觉不对了。 ——出门在外戴耳机不方便,他习惯把扬声器音量调到最大,可不知为何,设置被改动过,从100变成了3,声音小得跟开了静音差不多,要把耳朵贴在扬声器孔上才能听到些微动静。 所以他之前才没听到没电的提示音,差点以为电脑不声不响就宕机了。 发现这一点蛛丝马迹后,纳尔森瞬间如同福尔摩斯附体,意识到主电池的电量损耗也有异常。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前一天用电脑时看了一眼,电池大概还剩百分之五十上下的电量,即使他昨晚离开得急没空关机,光待机一晚上,也不该烧掉这么多电。 就好像有人趁他不在,打开他的电脑用了半夜似的。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有外来的网瘾少年徒步穿过草原、溜进帐篷,只为玩几小时电脑,未免也太扯了——更何况是在帐篷里还睡了一大只花豹的前提下。 纳尔森喊了向导一声:“你早上起来之后,用过电脑吗?” “没有。”向导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动它做什么?我又没上过学,不会用的。” 那么嫌疑人很明确了。 纳尔森看向正坐在一边自娱自乐的丹,丹对他人的注视非常敏感,很快也扭过头来看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纳尔森问:“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玩我的电脑了?” 要是丹是个正常的五六岁的孩子,这句询问一定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好似汹涌暗流上的平静水面,暴风雨前夕最后的风平浪静。 然后就会迎来一场争辩与反驳的唇枪舌战,再接一顿竹笋炒肉条。 不过很遗憾,丹并不是会背着长辈偷用电子产品的小男孩——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看看纳尔森,又看看纳尔森膝盖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小脑袋,不明所以。 纳尔森一想,也对,小朋友才刚接受了两个月的社会化训练,对常见生活用品的认知和了解还处于起步阶段,他从未教过电子产品的使用,丹光靠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学会使用电脑(而且还包括输入密码开机),概率不大。 不是向导,不是丹,那还可能是谁? ……那只母花豹吗? 这个猜测甫一冒出来,纳尔森就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乐了。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只听说过灵长类动物会有意模仿人类,在经历专门的训练后学会打字乃至使用计算机。 猩猩、狒狒或者猴子都说得过去,花豹则绝不可能。 倒不是他看不起花豹,实在是……猫科动物身体条件有限嘛,那大爪子往键盘上一按,轻则抠下几个键帽,重则直接把电脑一拍两半了。 与其怀疑母豹,还不如相信是他半夜梦游、自己从隔壁过来用了电脑呢。 人们常会调侃,称某些人是‘书呆子’,从某种层面上说,这外号不无其道理。 知识能给人力量,能使人开化、聪敏、清醒、理智、富有智慧,但同时,也会让人变得自大。 因为所谓‘理论上不可能’,纳尔森跟真正的事实失之交臂。他把笔记本电脑的音量和电量异常简单归类为设备故障,之后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快到早餐时间的时候,纳尔森听见向导在外面喊:“花豹回来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去一看,恰好看见绿毯般的草地上慢慢蜿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由远及近。接着林边的长草丛被外力压得向两边分开,一颗脑袋先探出来,然后是戴了项圈的脖子,再到一整个身子和尾巴。 花豹沾染了一身的雨水和露水,毛潮湿而杂乱,嘴里衔着一只掏空了内脏的小羚羊,见他出来,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把猎物放到草地旁的空地上。 “妈咪!”丹如同一颗敦实的小炮弹,撞开纳尔森的腿冲了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乔安娜跟前,搂住乔安娜的脖子,跟以往每一次迎接母亲狩猎归来一样,亲亲昵昵地跟乔安娜互蹭了蹭脸颊。 乔安娜打着呼噜任他蹭完,怜惜地舔了舔他的头发。 前一天刚跟丹重逢,她一整天都没抽出空捕猎,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因此安抚好丹后,她没再另寻用餐场地,直接俯下身子,熟练地撕开小羚羊的毛皮,准备开始进食。 丹坐在旁边,等乔安娜在尸体上扯出创口,便伸手过去,抓起一块生肉,往嘴里送。 乔安娜还养着他的那阵,母子两个经常这么同桌进餐,早已养成了默契和习惯。因此他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乔安娜一时间也没发觉异常。 只有纳尔森像是凭空挨了一拳,五官扭曲成一团,脸色都快青了。 他厉声喝止道:“丹!”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是被向导起床的动静惊动,匆匆忙忙赶着出门,所以忘记把音量复原了。 还好纳尔森读书读傻了,想象力比较匮乏,她才暂时没有掉马。 感谢在2020-04-2203:22:43~2020-04-2222: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的小仙女、喵子与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米排骨汤60瓶;2903875752瓶;常旅客30瓶;亲爱的苦瓜、艾米5瓶;慧慧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三十九只毛绒绒 乔安娜和丹都被吓了一跳。 一人一豹同时扭过头看纳尔森,动作整整齐齐,连目瞪口呆的惊诧表情都有几分一致。 向导立刻回过身去拿枪,纳尔森却等不及了,就地捡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用树枝分叉的那一端抵住了乔安娜的下颚。 一根树枝顶在脸上,生硬粗暴地戳戳戳,有几下还差点钻到鼻子里,乔安娜觉得有被冒犯到。 但她既没法出声抗议,又不能咬人泄愤,只能屈辱而无奈地撇撇嘴,顺应着纳尔森的力道,把头转向远离丹的那一侧。 纳尔森迅速用另一只手拉起丹,把小朋友护到身后,连走几步,退到三四米开外。 树枝当然是不够用了,但是在他们旁边,向导已经把枪架了起来,枪口直直冲着乔安娜,蓄势待发。 乔安娜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翻白眼。 看看,这像什么话?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她什么都没做,这群人一个个神经过敏,动不动就拿棍子戳她、拿枪吓唬她。 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好吧,她好像跟这三个词都挨不上边,花豹一族最常得到的评价,是莫得感情的杀手。 可她还以为自己表现得足够友善平和了?她连鼻子都没对他们皱过,唯一一次凶人还是为了训斥丹。 虽然对此有所微议,但是再仔细想想,乔安娜也能理解纳尔森和志愿者们的举动。 人类富有智慧,可一旦脱离了现代发明的保护,肉|体凡胎的状态下,甚至比一只吃草的羚羊都脆弱,难免对一爪就能拍掉自己半条命的大型食肉猛兽神经过敏。 纳尔森敢拿着根脆弱的小树枝就过来正面硬刚,已经是肾上腺素加持产生的勇气了。 ……不是,他究竟为什么要用树枝戳她?? 动物学家的心思好难懂啊。 乔安娜仅有的几次跟花豹同类同桌吃饭的经验,饭友基本都是傻乎乎的干儿子泰迪,泰迪把她当成长辈看待,把她分出的食物当成她的赏赐,自然不会出现护食之类的行为。因此她并不知道,多数花豹很难接受跟同类一起进食,除非同类是还没有独立捕食能力的幼崽。 纳尔森是担心她把丹主动触碰她食物的行为当做有意争抢,主动发起攻击,所以才第一时间逼迫她扭头,再抓紧把丹带开。 可惜,纳尔森的好意,不仅乔安娜没弄懂,身为当事人的丹也不领情。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纳尔森,从纳尔森身后绕出来,又要往乔安娜旁边贴。 纳尔森一把抓住他的马甲,把他拖回腿边,摇摇手指,严正警告道:“不行。” 丹伸头伸脑地试探了一下,见纳尔森态度坚定,竟长长叹了口气,小脸上隐约摆出个无奈的表情:真没办法,不行就不行吧。 他可不是突然大彻大悟、一夜之间变得佛系了,而是决定暂且妥协,先把到手的食物吃掉,再做后续打算。 丹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圆而短的手指上沾着血迹,手心里紧紧地抓着什么。 他小心地观察着纳尔森的目光,偷偷摸摸把手往嘴边伸。 他自认为动作隐蔽,完美得□□无缝,但总归是个孩子,小心思完全躲不过成年人的眼睛。 “等等,丹,”纳尔森叫住他,“你手里拿了什么?松开给我看看。” 丹赶忙把手藏回背后,磕磕绊绊辩解道:“不!……没有!” 又一个新单词。 不过纳尔森顾不上惊奇,他先是试图用零食交换,遭到坚定的否决后,警示性地拉长音调喊:“丹——” 丹有些犹豫,但丝毫不退缩,固执地坚持着原本的观点:“不!” 纳尔森再三警告无果,便也不打算再讲道理了。他弯下腰,固定住丹的肩膀,把丹的右胳膊从身后拽出来,以成年人的绝对权威抵消反抗和挣扎,掰开那几根手指,让小朋友的小秘密公之于众。 ——一块带着筋膜的生肉。 至于来源嘛,当然是乔安娜带回的猎物身上了。 纳尔森愕然道:“你还抓着呢?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把它扔掉?” 丹愤愤地瞪着年长者,既气对方专|制独|裁,又恼这毫无道理的问话。 什么叫‘居然没扔掉’?这不仅是对来之不易的食物的不尊重,也是对他的侮辱! 他决定不仅不扔掉,还要当着纳尔森的面吃掉。 想当然耳,小朋友的手刚抬到一半,就被纳尔森拦住了。 “不行,不准吃。”他握着丹的手腕,试图把那块肉从丹的指头中间抠出来,“把它给我。” 丹吃一堑长一智,五根手指头攥得死紧,还拼命拧动手腕躲着追捕,就是不让纳尔森得逞。 纳尔森知道他脾气倔,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可能因为力与反力挫伤他的手腕或手指,只好暂时把他放开。 乔安娜本来想帮忙,仔细考虑了一下,最终没出声。 昨晚看过视频后,她亲眼确认了纳尔森的人品和真心,觉得把丹交给纳尔森抚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然而,养育孩子——尤其是个在野外生活过、染了一身人类眼中的坏毛病的熊孩子——可不是件随便动动脑子就能做好的事。她先前考虑不周,让丹白吃了很多苦,也给安吉拉医生和志愿者们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有机会给丹换个监护人,她当然要好好考量一番。 纳尔森的确适合养育丹,但……他能顺利搞定所有意外情况吗? 抱着这样的考量,乔安娜开始安心看戏。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对峙。丹不愿意把肉交出来,纳尔森也不让他把肉塞进嘴里吃掉,他们互不相让,都等着对方先妥协。 过了一阵,纳尔森应该是发觉这么跟孩子似的怄气没什么意义,决定主动出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小饼干。 丹以为纳尔森又要玩交换的把戏,把手护得更紧了一些,嘴里连声喊不。 纳尔森看都不看他,自顾自撕开了包装袋,拿出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故意用牙磨出“嘎吱嘎吱”的响亮动静。 &nbs-->>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丹最受不了这样,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仰着小脑袋看纳尔森,满脸渴望向往。 纳尔森还是不看他,专心嚼着饼干,吃得津津有味。 没过几秒,丹忍不住了。他主动拉了拉纳尔森的衣服下摆,举高右手,把肉托在掌心里,真诚地提议:“交换、交换游戏?” 纳尔森并不满足于只把肉拿走,他还想改掉小朋友爱吃生肉的习惯。 因此他没急着同意交换,继续吃着,一直耗得丹有些急了,从围裙里拿出糖来加价,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矜持道:“好吧,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我们可以换。” 他从丹手里拿过那块肉,送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壮士扼腕般咬了下去。 ——是真咬,半点不掺水分的那种。 乔安娜都看傻了。 要不是下一秒纳尔森就鼓起了腮帮子,露出一副恶心欲呕的模样,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演戏了。 纳尔森强忍着反胃,仔细嚼了两下,才把肉吐出来,龇牙咧嘴地控诉:“难吃死了!” 他仍在不住干呕,脸色铁青,不似作假——这是当然的,毕竟正常人类的味觉吃生肉,确实恶心得难以接受,他要是能硬装出一副享受的样子来,那演技绝对够拿奥斯卡了。 “你怎么喜欢吃这个?”他匆匆忙忙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一番大嚼大咽,舒了口气,认真跟丹讨价还价,“我觉得这个不值那么多,你得还我一包饼干。” 丹本来还在心疼地上浪费的食物,听到这句话,马上按着围裙退了一步,警惕地抬头瞪纳尔森。 纳尔森一点都不心软,把他抓过来,不容置喙地从他的围裙里掏走了一包饼干。 丹气得脸都涨红了,扭脸跟乔安娜告状:“妈咪!你看他!他好坏!” 纳尔森就差用命演戏了,乔安娜直觉效果应该不错,也乐得帮忙检验成果。 “别理他。”她说,“我这里还有肉呢,多得很,你可以来吃。” 丹看看她,又看看羚羊的尸体,神色中明显出现了迟疑,应该是对自己的味觉判断产生了动摇。 纳尔森正巧在这时说:“吃早餐了,丹,快来,我先帮你洗干净手。” 丹犹豫着,既想跟着纳尔森吃‘好吃的’,又不愿背叛母亲,两相抉择,左右为难。 年幼的孩子嘛,本质都是健忘而善变的,可能上一秒还在生气、决心要记仇一百年,下一秒就改变主意,跟‘敌人’握手言和。虽然纳尔森通过对比,让丹意识到生肉并不如饼干好吃,但如果乔安娜还在他面前吃东西,保不准他会不会看着看着又嘴馋心动。 乔安娜清楚这点,因此不给丹任何反悔的机会,站起身来,把猎物拖回长草丛,另寻用餐处去了。 这次会晤,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愉快的,乔安娜认可了纳尔森,在纳尔森一行收拾行装准备返程时,帮纳尔森劝恋恋不舍地抱着她死活不松手的丹。 她用下巴摩挲丹的头顶,柔声哄诱,耐心叮嘱:“丹,听话,乖乖跟他走,以后要听他的话,他不会害你的。” 小朋友委屈地瘪了瘪嘴:“妈咪?妈咪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要你,只是……他是更合适的养育者,比我、比野犬们都更益于你的成长。”乔安娜说,“你可能现在还不太懂,等你再长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你如果想我了,可以跟他说,不过要用他的语言。我们的语言太复杂了,他听不懂,又没有你聪明,所以只能你迁就他。” “他愿意带你来看我也好,不肯带你来也好,你都不能无理取闹。不论如何,你得记住,即使我没在你身边,你也要按时吃饭,积极学习,好好长大。” 花豹妈妈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可惜时间不多,人类养子的年龄也不足够听懂、记住太多大道理。因此,她最后长长叹了一声,总结道:“我只希望,你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眷顾、留恋、不舍,却依然决绝地转身离开了丹的身边,退到十几米外,远远看着纳尔森过来把丹领上车。 车辆发动,疾驰而去。 乔安娜原以为这一别,没有个一两年没法再见——纳尔森还没毕业,应该会把丹带回学校,在教授的指导和更好的条件下继续做实验。 可刚过了一个月,她刚回到自己的领地,纳尔森就又领着丹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十二点前写得完,删删改改,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我好垃圾啊_(:3」∠)_ 关于新封面,是我对象给我画的,他原本打算画一只大豹子和一溜小豹子,贯彻带崽主题。 我:不要小豹子,乔安娜没养小花豹,养的是一只狮子一只猎豹和一个人。 我对象:?人? 我:是啊。 我对象:他就是瓦坎达下一任国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大概就是草原之子丹小朋友的真实身份吧(并不是) 话说回来,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嘛,能理解有些小可爱觉得这个封面不如上一个,我最开始也觉得新封面乔安娜都不酷了,但是旧封面字体有纠纷,做个封面也不容易,就先挂上了。 其实看习惯了也还……挺可爱的? 悄咪咪麻烦大家一个事,能不能都夸夸新封面呀?我截图给对象看,他超好哄的!我可以用更新当回报,么么哒qvq 感谢在2020-04-2222:58:05~2020-05-0701: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颜、爱看的小仙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思想的鱼尾纹120瓶;小花321486瓶;不知名的咸鱼47瓶;捧着西瓜的喵40瓶;xiahuo、joyliebtsu?20瓶;三只兔兔的铲屎官15瓶;。。。。。。、血流成河、伊简尘、我在地狱上班10瓶;喵星帝国蓝星殖民计划9瓶;a-8瓶;玉米排骨汤、隐寺の士5瓶;西粥、23662317、娅鹿、穿长靴的猫、猫与花花3瓶;tina、晏依清繁、23457124、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只毛绒绒 乔安娜躲在灌木丛的阴影里,悄悄往外窥探着。 在距她四五百米开外的草地上,有两只狮子正在狩猎一头非洲野水牛。 两只狮子都是长着鬃毛的雄狮,可鬃毛都还不长,围脖似的披在肩胛上。这说明他们都很年轻,可能刚刚独立不久,还没什么捕猎经验,这头野水牛,也许是他们迄今为止面对过的最大的猎物。 而他们生疏的表现也恰恰说明了这点:他们虽然成功地将猎物从野水牛群中分隔出来、将它单独围困住,但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猎杀,只能前后左右绕圈子,不住观察、恐吓、试探,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如果是有几年阅历的成年野水牛,碰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会慌。野水牛是草原上地位仅次于大象河马和犀牛的食草动物,皮糙肉厚耐力好,只要不被伤到要害,大可以跟掠食者耗上一天一夜,运气差点最多挂点彩,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偷个反杀。 然而巧得很,这头野水牛也只是个未成年,才被母亲驱逐出原生的牛群不久,还在新手上路阶段。 双方狭路相逢,纯属菜鸡互啄。 小野水牛对当前的处境相当,前蹄不住跺着地面,一心只想从两只狮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它犹豫了没一会,就一头撞向其中的一只狮子。 直面冲击的狮子不得不向旁闪开,再扭过头来扑咬它,另一只狮子则抓住机会,抠着它的毛皮爬上了它的脊背。 小野水牛吃痛,“哞”叫一声,暴跳如雷地把背上的敌人甩下来,亮出了尖角。 它的牛角其实只长出了十几厘米,远不足够像成年野水牛一样直接在掠食者身上划出致命的伤口,但狮子们没有把握,乍一下被它的虚张声势吓住了,重新退到一边。 乔安娜估算着双方的体重和实际实力,轻而易举地求出了这种局面的最优解—— 其实非常简单,一只狮子牵制小野水牛的注意,一只狮子则扑到它身上,一上一下协力将它扳倒,再按着它的脖子,咬住它的口鼻,让它窒息而亡。 这种猎杀方法由花豹来做,可能还有些风险,但换成重量和力量都在线的狮子,猎物可以说是爪到擒来,他们怎么偏偏就抓不到要领呢? 乔安娜越看越着急,尖爪不自觉弹出又收回,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去,好好给两只狮子演示一番。 但她也就想想,不会真的付诸实践。 倒不是她怕狮子们会觉得她要抢夺猎物、转而对她发起攻击,她不现身,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鬃毛更浓密的年长一些的狮子,名叫莱恩;而稍年轻一些的那只,是她几个月前刚刚(被迫)独立的狮子儿子辛巴。 早先离开领地时,乔安娜是抱着在外住到辛巴适应了独立生活再回来的想法的,但她爱操心的天性使然,这还没过去两个月,她就没骨气地改变了立场,偷偷摸摸地跑了回来。 不过心软归心软,她并没有忘记最初的使命,仅在暗中观察,没在辛巴跟前露面,不给厚脸皮的小懒鬼任何赖回她身边继续吃软饭的机会。 感谢花豹天生自带的保护色和潜行天赋,她尾随了辛巴和莱恩两三天,愣是没被他们发现。 另一边,辛巴莱恩还在跟小野水牛对峙。 辛巴是个标准的行动派,受不了这么来来回回敌进我退的拉锯,很快耐不住性子了。他磨爪霍霍,跃跃欲试,一双眼睛频频朝莱恩瞟,疯狂暗示: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啦!动手吗?动手吧! 莱恩无动于衷,仍慢慢地挪着爪子,在距离猎物半米左右的位置踱步,迟迟没有进一步行动。 过早开始的流浪生涯让他养成了万事谨慎再谨慎的习惯,时至今日,即使只是抓一只还不如他体型一半大的羚羊,他也会小心翼翼,不让锋利的羚羊角挨到自己分毫。 他有些后悔听信同伴的游说蛊惑,选择了这只小野水牛作为猎物,可狩猎进行到一半,要放弃他又舍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想办法找机会。 有句话说得好,果断就会白给,犹豫就会败北。 日头渐渐西斜,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那是白天找阴处歇凉傍晚才出来活动吃草的野水牛群。 小野水牛的呼救顺着风传到了牛群的耳朵里,虽说它已被母亲驱逐,但野水牛的本能让它们无法对同类的求助置之不顾。牛群的捍卫者们立即做出行动,排阵列队,气势汹汹地朝胆敢袭击小牛的两只狮子冲了过来。 局势瞬间调转,年轻的狮子们在铁蹄和尖角的威慑下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到嘴的晚餐飞了,辛巴很生气,边走边喋喋不休地埋怨着:“都怪你!围捕了半天,你总干看着,半天都不动手。刚才要是干脆点扑上去,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吃牛肉了!” 莱恩沉默地听了一路,终于被念叨得烦了,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落后半步跟着的辛巴一眼。 辛巴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乖乖住了口。但饿肚子的怨念实在太重,等莱恩扭回头去,他又开始小声逼逼:“哼!要不是没得选,谁要跟你这个讨厌鬼结盟。每天就会使唤我,还老凶我。等我妈咪回来了,我一定要让她揍你!揍洗你!” 他钦定的‘打手’本豹此时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听到这句口齿不清的话,忍俊不禁。 看来,不管是协同捕猎还是结盟生活,这两只青少年狮子都还有很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的一段路要走啊。 乔安娜担心一直跟着辛巴和莱恩,难免会因遗留下的食物残渣或排泄物被发现,因此确认两只狮子活得不太滋润但也饿不死后,她就离开了他们经常出没的区域,退到了领地边界上。 住了没两天,她正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探望一下艾玛,一辆越野吉普又从遥远的地方直奔她而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安娜很淡定,安心坐在一块石头上,等车开到跟前。 出乎她意料,这次的访客只有纳尔森和丹小朋友两人,没有志愿者护送,连随行的当地向导都不知所踪。 减员的疑惑没能困扰乔安娜多久,因为丹一下车,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颗反着光的小脑袋吸引了。 丹的头发被剃光了,彻彻底底变成了个小光头。 ……太秃然了,老母亲有点接受不了。 乔安娜想,以小朋友剪个头发都觉得自己丑到没法见人的观念,突然被抓去剃了个光头,怕不是会当场羞愤自尽。 但出乎她意料,丹的情绪很平稳,扑到她怀里时,也没有第一时间向她哭诉发型的事。 她也不会主动去戳雷点自找麻烦,自然地蹭了蹭丹的脸,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么?” 丹点点头,轻快地应:“好呀!他是个好人!” 乔安娜扫视他全身上下,通过他的身体状况实际验证这个回答。 确实,纳尔森是个合格的奶爸,小朋友变得白胖了一些,脸色很好,小脸红扑扑的。他的围裙底下多了一条小内裤,不再穿着束缚用的小马甲,身上磕碰造成的淤青和擦伤少了很多,也不再沾着脏兮兮的土和灰了。 看了一圈,乔安娜还顺带明白了丹为什么会剃个光头——他还跟着她在野外生活时染上了一身的皮癣,连头皮都没能幸免,如今那些癣迹上都妥善而全面地涂了药,治愈不少。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丹就从一只被圈养的小兽变成了一个行为有些怪异的孩子,进步可谓神速。 花豹妈妈乐见这种改变,心情大好。丹受她感染,也觉得开心,咧开嘴,牵动脸部肌肉,竟是露出了一个有些生涩的笑。 这让乔安娜更惊喜了几分。 动物不像人一样能做出那么丰富的面部表情,几乎称得上是悲喜不形于色。丹跟她一起生活久了,受到她的潜移默化,慢慢地忘了自己能够哭泣,也忘了自己可以开怀大笑。 心情很好时,丹的确会无意识地露出微笑,但仔细想想,他已有许久没有主动地、自发地、为了表达喜悦而笑出来了。 乔安娜愈发觉得,让纳尔森收养丹,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母子俩嘀嘀咕咕说了会悄悄话,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开自己的围裙——对了,他的围裙也换了新的,不再是之前的白色粗布,而换成了更精细更柔软的棉布材质,上面还带着可爱的小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毛绒玩偶。 是的,曾经一心只想着吃吃吃的小朋友,把一样不是食物的东西放在了‘粮仓’里。 所幸其他方面的改变看了太多,乔安娜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她配合着凑上去,闻了闻那个毛绒玩偶。 丹献宝一般把玩偶举起来,小手用力,按压了一下玩偶的肚子。 “叽嘎”一声——居然还是个有声玩具。 丹对此显然兴致勃勃,又捏了几下,听着滑稽的“叽嘎”声响,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莫名其妙。 他把玩偶递回到乔安娜跟前,想让乔安娜也分享一下他的快乐。 小朋友诚心邀请,乔安娜不可能不捧场。她张嘴叼起玩偶,转身跑开,一边把玩偶咬出响亮的动静,引着丹来追她。 一人一豹在草地上相互追逐,嬉戏打闹,纳尔森透过摄像机的小屏幕看着她们,也忍不住被这种气氛吸引,放松地微笑起来。 过了一阵,丹跑得累了,喘着气停了下来。 乔安娜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几乎是同时停住脚步,转身走回来,把玩偶还给他,又趴到地上,充当他歇息的靠垫。 纳尔森收起摄影机,靠在车上打量着乔安娜,突兀地开口道:“我听小丹说了。” “——你其实是他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终于明白了么,愚蠢的人类【王之鄙视.jpg】 给上一章留言夸封面的小可爱一人一个爱的么么哒!你们最好啦! 感谢在2020-05-0701:56:19~2020-05-1004: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看的小仙女、樱桃小丸子喵~、没人埋的穆十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50瓶;啊无啊呜30瓶;伊简尘13瓶;那年那月那天、隐寺の士、常旅客10瓶;樱桃小丸子喵~、猫与花花、迷途魔猫5瓶;夏木欣荣3瓶;哈哈哈2瓶;娅鹿、慧慧、阿~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一只毛绒绒 嘴上这么问,纳尔森实际上并不是很敢确定。 他教给丹的那么多名词里,亲属关系称谓是最难以让丹明确理解意思的。正常情况下,初学说话的婴幼儿在日常生活中长时间见闻习染、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就会知道跟自己关系最亲密的温柔女性是‘母亲’,并由此衍生出其他亲缘概念。 可丹不是在人类家庭中长大的孩子,社会化过程中身边也没有担任着‘母亲’角色的存在——纳尔森曾试图让安吉拉来承当这个角色,可惜小朋友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安吉拉当成了坏蛋,始终把安吉拉的靠近当做不怀好意,无奈,只好放弃这个主意。 总而言之,为了解释清楚妈妈这个单词的意思,纳尔森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终于,丹明白了,‘母亲’就是指会为他提供食物、在他难过时给他拥抱和安抚、在遇到危险时保护他的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心目中立刻有了对应的人选,小手指向教会他这些知识的老师,期待着看着对方,对自己回答的正确性深信不疑。 被顺理成章认作妈妈的纳尔森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纳尔森又额外花了半天时间,科普了性别的区别,语重心长告诉小朋友:“如果你要叫,你也得叫我‘爸爸’,只有女人才能被称作‘妈妈’,明白了吗?” 丹迷惑地看着他,看样子对两个单词的理解有些混乱。 他也没指望小朋友能一点就通,没一会便略过了这些内容,转而开始教别的新单词。 当纳尔森教到动物也分成两性的时候,丹突然恍然大悟。 他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一边,指着墙上纳尔森给乔安娜拍的照片,喊:“——妈妈!” 纳尔森觉得丹可能又误会了什么,在电脑上打开志愿者们拍摄的当初带着丹的那群野犬的影像,然后再找出几种(他认为可能养过丹)的动物的图片,并列展示出来。 丹浏览一遍,摇头,还是指乔安娜的照片。 纳尔森想了想,又上网下载了几张花豹的照片,连带着自己拍的一起打开给丹看。 丹一眼就从几张相似的图片中辨认出了乔安娜,将手指按到上面,笃定道:“妈妈!” 于是,纳尔森带着丹出门,第二次来找乔安娜。 真正到了目标跟前,他又蓦地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见面了又能如何呢?他难道指望母花豹能口吐人言,亲自承认丹是她的孩子么? 纳尔森站在车边,拍摄着母花豹颇通人性地咬着玩具陪小朋友玩耍的场面,看着看着,又有些起意。 他渐渐能理解安吉拉喜欢跟这只母豹说话的习惯了:人类思维活跃,天生就擅长把自己的想法和意义套用到身边一切事物身上。当一个人缺少社交时,他或她甚至宁愿对着一块石头说话,哪怕石头不会给出任何回应;如果对象是只会动的动物,那只会更容易引发人倾诉的冲动。 许多人都会对自家的宠物乃至盆栽说话,这一点都不奇怪,反而正凸显出人类有个智慧而富有共情能力的大脑。 所以纳尔森放纵自己问出了口:“你是丹的母亲吗?” 他看见母豹扭头望向他,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里含了几分意外,又很快转为了然,就像在说:“你终于知道了?” 纳尔森有些意外,为防这是自己联想能力太丰富想象出来的回答,他决定谨慎地验证一番。 “如果你真的收养过丹,你就动动尾巴。”他说。 那条色彩斑斓的长尾巴尖端勾了勾,像是担心幅度不够明显,又整条卷起,敲了一下地面。 一组数据肯定是不足够用作样本的,纳尔森一边开启摄像机,一边又说:“如果你是他的母亲,你就往前伸右前爪。” 原本蜷缩着的右侧前爪被从身下抽出来,在地上摆正了。 “把右爪收回去,再伸左前爪?” 右前爪重新蜷起,另一侧前爪被抻直,因为小朋友枕在左侧,重心都压着左半边,这动作必须额外用力,尖尖的爪子都从爪鞘中弹出了一半,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 “甩两下尾巴?——横着甩,不是上下动。” 长尾巴跟笤帚似的左右扫了扫地面,把周围的草压得更弯了。 纳尔森还没得出结果,乔安娜已经想翻白眼了。 这人有完没完?她是不是还得给他表演一个原地七百二十度后空翻,他才会相信她听得懂人话? 乔安娜的鄙夷直白写在脸上和眼神里,纳尔森不可能看不到。 他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对着摄像机说:“看到了吗?我觉得她在鄙视我,就好像在说:‘嘁!愚蠢的人类!’。” ——自信点!男人!不要你觉得!这就是现实! 要不是乔安娜说不出英语,她真的会把这句话丢到纳尔森脸上。 她决定不理这个‘愚蠢的人类’了。反正无神论者习惯为一切超自然现象找科学解释,人类的主观性太强,她就算真的按照纳尔森的要求做完一全套动作,纳尔森如果不想相信,总能用‘都是巧合’的理由说服自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愿意相信她能听懂人话的——比如天使般的安吉拉医生——从不会质疑她,也不会问她要解释。 乔安娜低下头,问从瞌睡中醒来、正迷迷糊糊打哈欠的丹:“这次为什么只有你们俩来了?你知道吗?” 她莫名很在意这个细节:几乎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经验的纳尔森单独带着丹出门,没有任何人陪同。志愿者们也就罢了,他们每天忙着保护草原、跟盗猎者战斗,抽不出空很正常;可向导呢?当地有很大一部分人靠给外地游客当导游维生,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怎么连向导也罢工了? 丹翻了个身,大眼睛无辜又迷茫地望着她,明显没听懂她的意思。 乔安娜思索了一下,换了个问法:“上次纳尔森带你来见我时,跟你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丹明白了,很快答:“他离开了。” “去哪了?”乔安娜顿了顿,发觉如果向导只是受聘期限到期,主动离职,那丹小朋友也不一定会知道他的去向。所以她又换了个问题:“为什么?” “卡片。”丹吐出一个单词,艰难地向她说明着前因后果,“纳尔森的卡,说没有了,他就离开了。” 乔安娜毕竟曾是个人,因此即使小朋友的叙述蹩脚,她也听懂了——纳尔森没钱了。 她翻过纳尔森的电子邮箱,知道纳尔森本来就是靠助学贷款维持学业,出国一趟开销大,衣食住行到处都要花钱,存款连带着信用卡一起透支光了,倒也能理解。 太惨了。 作为同样在赤贫线上挣扎过的社畜,乔安娜深知连刷几张卡都取不出一分钱的感受,望向纳尔森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纳尔森被看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问丹:“你们刚才是在交流对吧?说什么了?” 丹的语言能力虽然进步神速,但也没到一日千里的地步,目前还主要停留在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阶段。他连说带比划地认真解释,各种“你我他她”人称代词混用,纳尔森完全没听懂。 孩子的心情本就一会一个样,见辛辛苦苦说了半天纳尔森还没明白,丹不高兴地撅起小嘴,不愿再说了,扭过头,重新跟总能理解他的意思的乔安娜聊了起来。 纳尔森本着科学家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自然很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沟通的。可他对语言学没什么研究,只好原原本本地将一人一豹的交流过程用摄影机拍下,想着到时候可以发给教授,让教授托认识的专家进行破译。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纳尔森和丹找到乔安娜时刚过中午,一眨眼就到了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 乔安娜站在土坡上,伸长脖子嗅了嗅,风里传来潮湿的水汽,被她敏锐的鼻子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 “傍晚时分会有一场暴雨。”花豹族天气预报员准点转播,接着嘱咐丹,“你告诉纳尔森,让他赶快带你回去。” 丹给纳尔森当了翻译,但他只愿意转述前半截,显然,他又想耍赖不走了。 乔安娜咬着丹的围裙,把他往车边拖,同时疯狂用眼神暗示纳尔森:要下雨了,带他走,要不你俩得一起淋雨,懂不懂? 纳尔森知道了要下雨,可他并不觉得下雨就等于要淋雨。 他从车的后排座位上拎出两个包裹——他带了帐篷。 乔安娜安心了,同时还有些开心。 如果不是担心丹小朋友淋雨受凉感冒,她当然也是想跟他再一起多待会的。 纳尔森搭帐篷的动作有些生疏,大概是学习学傻了,连野营都没怎么参加过。可也幸亏他学历高,不论如何,至少会看说明书,他忙活半天,终于在暴雨降下前一刻把两个帐篷都支起来了。 老规矩,乔安娜和丹同待一个帐篷,他自己抱着他的宝贝摄像机和笔记本电脑住另一个。 这场雨可真是大啊,标准的雨季专属暴雨,风裹挟着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帐篷,光听动静都能想象直接打在身上会有多疼。 乔安娜舒舒服服躺在温暖软和的帐篷里,真心实意地感激着人类的伟大发明。 她跟丹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丹慢慢睡着了,她看着帐篷顶发了会呆,也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谁都想不到,睡到半夜,帐篷……被风吹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内容提要取自“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大家应该明白什么意思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安娜:我寻思搭个帐篷你都能给我整塌了??? 感谢在2020-05-1004:03:16~2020-05-1223: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电v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床的仓鼠97瓶;丁辉人的小蝴蝶40瓶;锦灯笼30瓶;唐甜甜甜甜甜甜甜25瓶;轻然20瓶;啊哈~18瓶;塘朱ano13瓶;猫与花花、夜听清风、炒鸡机智哒墨墨、夹心没饼干、娇生惯养笑你痴10瓶;亲爱的苦瓜、转身万年5瓶;唯2瓶;试图找到、慧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二只毛绒绒 乔安娜诧异,懵逼,还有点圆。 之所以说圆而不说方,是因为她被裹在防水布里,跟身处滚筒洗衣机似的,随着风滚了不知道几圈。帐篷的支架硬邦邦地戳着她的脑袋和屁股,她必须努力地弓起脊背,收紧爪子,才能把丹小朋友牢牢护在怀里。 纳尔森的帐篷想必也难逃一劫,因为乔安娜刚停下翻滚,就听见外面一阵踩着水的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纳尔森焦急的呼唤。 防水布被扯动着,拉链从外面被拉开,一张滴着水的脸跟手电筒的光一起探进来。 见到丹安安稳稳地躺在乔安娜怀里,纳尔森有些诧异,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大口喘着气,等乔安娜主动让到一边,便伸出手,把丹捞了出去,抱在怀里,“吓到了吧?别怕,我在这。” 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还有点发懵,感觉到有温热的雨水顺着纳尔森的脸流到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纳尔森的手臂间挣扎着探出头,去找乔安娜。 发现乔安娜还在,他安心了,缩回纳尔森怀里,乖巧地玩起了手指头。 冒着大雨摸黑重新搭帐篷不太现实,纳尔森把两顶帐篷的残骸囫囵塞进车里,用石头压住,一手抱着丹,一手打着手电筒,就近找了块突出的岩石,躲到下面避雨。 乔安娜原本也想跟过去,但考虑到人类对食肉猛兽的本能畏惧,她决定还是不要让纳尔森纤细的神经雪上加霜了,便停在近处的矮树下,背朝风向坐下。 想也知道能把帐篷吹塌的风猛烈到了什么地步,矮树的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挡不住哪怕一丝雨势,被风折断的细枝和落叶并着雨点一齐落下,鞭挞着乔安娜的脊背。 说实话,不疼,甚至没什么感觉。即使被水浸得湿透,根根倒伏贴在身上,皮毛依然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尽职尽责地为主人阻挡着来自外界的侵袭。 就是对体力的消耗有些大——雨水会源源不断带走身上的热量,为了维持体温,机体必须持续消耗储备的能量发热,淋一夜雨跟跑半夜马拉松差不多。她白天时才刚饱餐过一顿,现在就又有些饿了。 再看看岩石下避雨的两个人类,处境同样好不到哪去。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皱巴巴地黏在身上,失去了应有的保暖效果。而雨下得实在太大,环境潮湿,没条件生火取暖,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体温把衣服烘干。 唯一的好消息是,热带气候的气温一向居高不下,即使下着雨也有二十多度,属于有点凉但冻不死人的范畴。况且下着大雨,动物们全都找地方躲雨去了,不需要担心会遭到袭击。 两人一花豹分为两拨阵营,各自为政,分头躲雨——当然,乔安娜名义上是在躲雨,实际上是为了待在尽可能近的地方安抚丹,免得小朋友又跑出来陪着她一起淋雨。 她倒是毫无怨言,相比之下,她更担心丹会感冒。 ……或者更糟糕一些,纳尔森和丹一块感冒。 乔安娜这么想着,视线不受控制地频频往两个人的方向瞟,观察着他们的状态,留心是否有着凉的征兆。 纳尔森注意到她的注视,思考一阵,结合双方的处境对比,顺利地……误解了她的意图。 他看看乔安娜,又看看怀里打着哈欠犯困的小朋友,纠结地拧起眉毛,像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人生难题。 也许是白天的实验让他觉得乔安娜并非全然野蛮未开化的野兽,亦或者是共患难的处境淡化了距离感,不论如何,他最终叹了口气,说:“你想进来是吗?来吧。” 雨声风声太大,乔安娜乍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立起脖子,左右张望一圈,再望向纳尔森,两只耳朵也跟着转过去,肢体语言很明确:啊?你在跟我说话吗? 纳尔森见惯了这只母豹人性化的神态表情,如今已不会太惊讶了。 他没答话,只是抱着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小块空地。 乔安娜没什么人类和野兽就该保持距离的执念,纳尔森都刻意给她让位了,她也不会再端着架子委屈自己,立刻站起身,低头钻到岩石下面。 她完完全全成了一只落汤豹,毛里渍满了水,不住往下流着。她还没来得及坐下,脚边就迅速积起了一小滩水。 纳尔森猛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皮毛被水打湿时,动物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抖抖身子,利用离心力把毛上的水甩出去。因为水量是总体守恒的,它们抖毛的过程,实质上是让‘自己身上有水’转变为‘除了自己身上周围哪都有水’。 岩石下只有巴掌大小一块地,不足够他躲开母豹抖毛时辐散出来的水珠,如果对方确实打算这么干,那他和丹肯定都得遭殃。 ——而母豹怎么可能不抖毛呢?就跟鼻子痒了会打喷嚏一样,身上湿了会抖毛,是动物们再自然不过的条件反射。 纳尔森不多犹豫,飞快转过身,把丹往怀里护得更紧,打算牺牲背后的衣服迎接即将到来的水势冲击。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倍感奇怪,迟疑着扭回头来查看情况。只见母豹曲着后腿坐在地上,任由雨水顺着身子往下流,淡然自如,毫不在意。 这场面实在有违纳尔森的现有认知,以至于他忍不住问出了声:“你不抖抖水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母豹重新站起来,在他转身躲避之前,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坐下了。 还顺带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对他的大惊小怪的嫌弃和鄙夷。 大概又在腹诽‘愚蠢的人类’了吧。 一天之内被一只花豹鄙视几次,也是没谁了。 纳尔森起初有些郁闷,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有趣,不由得笑起来。 他隐约有种直觉,相比起‘兽孩’丹,这只养育过丹的母花豹才是更具有研究价值的、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瑰宝。 日出时,天终于放晴了。 乔安娜跟着纳尔森一块去检查前一夜的扎营地,发现帐篷会塌,并不是因为纳尔森搭得不够牢固。 人类是相当会投机取巧的种族,一切发明都是为了更好地偷懒,宿营帐篷组装的步骤来来回回就那样,只要不是四体不勤的傻子,都能依葫芦画瓢顺利完工。 纳尔森照着说明搭好了帐篷,周围挖了防水沟,也用楔子把帐篷的四角牢牢固定在了地上。一切工序都很到位,除了……他一开始就选了个错误的扎营地址。 他们的营地正对着风口,拔地而起的帐篷如同海上的两片风帆,兜住了大部分的风,支架和楔子不得不承担起不该有的巨大压力。 帐篷能挺到半夜才塌,已经是个奇迹了。 乔安娜还在汲取教训深刻反思,纳尔森却没耐心在这种细节上浪费太多时间,匆匆忙忙前往车边。 他拉开车门,提起堆在后座上的防水布,被防水布上积攒了一夜的雨水泼湿一身也不多在意,专心致志地摸索、翻找着。 过了好一会,他总算从一片狼藉中掏出了自己寻找的目标——他的笔记本电脑。 乔安娜是看过纳尔森的电脑的,知道电脑里保存了许多资料,说是纳尔森毕生的汗水和智慧结晶也不为过。 纳尔森的急迫不难理解:电子产品既万能又脆弱。保存良好时,数据可以永恒留存;可只要电路沾上哪怕一点水,再珍贵的文件都是昙花一现。 乔安娜边用尾巴逗着丹小朋友,边以眼角余光观察纳尔森。 纳尔森的表情变化相当精彩。 先是紧张——他不清楚电脑究竟有没有进水; 再是沮丧和失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开机键按下去毫无反应; 接着是意料之外的欣喜——多次尝试开机之后,屏幕亮了起来; 然后是大惊失色——屏幕显示卡在开机界面,闪了闪,又黑屏了; 最后是拥有希望又失去希望而生的绝望——不论他如何拆开后盖、插拔电池、重新开机,尝试都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波浪;并且他想起,电脑进水这种故障,不在保修范围内。 短短几分钟内,纳尔森独自一人生动诠释了何谓生活就是起起落落落落。 除了当动物行为学博士,他应该还能尝试进军好莱坞。乔安娜想。 总之,纳尔森的心肝大宝贝电脑是没救了。他还没来得及为它默哀三秒,记起自己还有个宝贝,埋头又是一阵翻找,找出了摄像机,结果发现,摄像机也被水泡坏了。 他的人还活着,但他的心已经死了。 纳尔森头上笼罩着无形的乌云,消沉若有实质,光是这么看着,乔安娜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来。 她想了一阵,她刚变成花豹的那一年,几次被生活处处为难、濒临崩溃之时,让她重燃希望的都是几个孩子——被纯真而信赖的眼神望着时,责任感和使命感会自发推动人向前走,这就是母爱的力量根源。 当然,父爱也一样。 乔安娜决定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人类养子。她把丹喊过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聪明的小朋友会意地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拽了拽纳尔森的衣服,在纳尔森低下头后摸摸小肚子,可怜巴巴道:“纳尔森,我饿啦!” 这话倒是说得格外清晰流利,不愧是吃货本质。 纳尔森难过归难过,总不可能因心情不好放着丹饿肚子。 他摸摸身旁希冀的小脑袋,再度拉起了帐篷的防水布。 半分钟后,他从帐篷里扯出了装着干粮的袋子。 ……不,不管怎么看,那都不再是‘干’粮了,压缩过的面饼一个个吸饱了水,胀大了足足两圈不止,在挤压下变成一团恶心的絮状物。 纳尔森怔了两秒,木着脸把这袋东西又原样塞了回去,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乔安娜也沉默了。 她之前只是单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切,觉得纳尔森很可怜,出于人道主义象征性地同情一下,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想法;现如今,她实在是没法再置身事外了。 ——才在野外过了一夜,纳尔森就能惨到这种地步,要是他继续穷困潦倒,继续万事靠自己,他也许连独自活下去都很困难,更别说还要额外照顾一个丹小朋友了。 虽说造成现在这捉襟见肘的局面,大部分原因都归咎于昨夜那场暴雨,等回到文明社会,纳尔森再惨也不至于饭都吃不上。但为了丹的生活质量着想,乔安娜觉得,抚养费该给还是得给。 本来嘛,她只是一只生活在草原上的花豹,除了遍地乱跑的疣猪角马黑斑羚,掏不出其他有价值的物品支付‘抚养费’。 可丹并不是孤身一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当时乘着一架私家飞机,乔安娜捡到他时,还顺带搜罗了殉难乘客的财物。 将那些值钱的小玩意打包带走时,乔安娜自娱自乐地想着‘说不定哪天有用呢’,实际上却没抱多少希望——她一只花豹还能用金块去跟人类换肉不成? 谁曾想一年多后,它们真的派上了用场。 等一大一小两个人简单用纳尔森随身带着用来哄丹的有独立包装的小零食填饱肚子,乔安娜紧走几步,身子一横,挡住了纳尔森前往越野车驾驶座的路。 因前一夜一起避雨的经历,纳尔森不再动辄怀疑她动机不纯,只是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乔安娜朝一个方向走出一小段路,又停下来,扭过头看纳尔森。 她的暗示意味显而易见,不需要丹从中充当翻译,纳尔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乔安娜的回答是把头扭回去,继续往前走。 她在前面带路,纳尔森开着车在后面慢慢跟着,走走停停,一走就是大半个上午。 时间耗得太久了,纳尔森最初的期待渐渐冷却下来,逐步转化为迟疑,又变成迷惑。 他认为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也许这只母豹不是想带他去哪,而只是打算离开他们,自行去寻找猎物? 纳尔森的态度在信与不信之间动摇着,再跟了一段路,还不见结果,便踩住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他刚遭了一场天灾,设备报废,衣物潮湿,储备食物也所剩无几。不管怎么想,当务之急都是加紧折返回据点,整顿行装调整状态,再给丹喂点感冒药。 考虑到距离据点还有一段车程,为防午后再下雨,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纳尔森一手搭在车窗上,张了张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住仍在前面带路的身影,跟对方道个别,再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直觉让他这么做,可理智告诉他没必要。 这边还在犹豫,另一边的乔安娜先一步注意到了车子的停留,知道司机大概是跟得没耐心了,想打道回府。 她回头冲丹叫了一声。 小翻译官尽职尽责地把她的话转达给纳尔森:“妈妈让我们在这等。” 纳尔森第一次听到一只动物说的话——虽然是通过丹的嘴巴转述的——又惊讶又新奇,正想发问,车前的花豹突然加速跑了起来,拐几个弯,一头扎进茂密的长草丛。 纳尔森对着她消失的位置发了会呆,讷讷问:“……她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丹毕竟曾跟着乔安娜生活了将近一年,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答得很自然,“妈妈说等,我们就等,她会回来的。” 纳尔森又追问了几句,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你是怎么理解她的意思的?”、“动物也有人类的单词和语法之分吗?”、“疑问句和肯定句如何区分?”……等等。可惜大部分问题对尚且年幼的小朋友而言都过于深奥了,丹只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就好像理解不了花豹叫声含义的他才是个异类。 无奈,他只得放弃,瘫坐在车座上,跟着丹一起等离开的母豹回来。 过了也许有一万年那么久,长草丛一阵抖动,一颗斑斓的脑袋从里面伸出来。 纳尔森“腾”一下坐直了,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久等之后迎来的曙光是最让人难耐的,他激动万分,甚至直接叫出了声:“你回来了!”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黄底黑斑的身影,随着距离拉近,他注意到,对方嘴里咬着一块看不出原本面貌的破布。 母豹在他的注视下慢吞吞走到了车前,张开嘴,伴随着零碎的“哗啦”声响,有大大小小的物件从那团破布中间滑出来,在阳光下闪耀出五颜六色的光。 那是贵金属或宝石所特有的色泽。 纳尔森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收集殉难者遗物这段,伏笔埋得有些久,小可爱们可能都不记得啦~ 感谢在2020-05-1223:58:20~2020-05-1923: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城、4186465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根葱276瓶;三么灯110瓶;雪国折耳猫61瓶;祁林17瓶;言凌、玉米排骨汤、萎靡对鱼10瓶;猫与花花5瓶;哈哈哈4瓶;迷犬3瓶;天然卷抖s攻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三只毛绒绒 绝大多数人都设想过这么一个问题:假如我一夜暴富,生活会变成怎么样? 纳尔森也不是没做过发财梦,不过与所有思维正常的人一样,他仅是随意一想,流着口水做做白日梦,让自己得以从无奈的现实中短暂解脱出去。等在幻想中过足了瘾,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在这片原始而落后的草原上,在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一只花豹会带着一袋子金块和宝石出现在他面前。 这无论怎么想都很荒诞,纳尔森都要以为自己不小心穿越进了童话故事,成了故事里的卡拉巴斯侯爵。 然而花豹还是那只花豹,没有变成穿靴子的猫,见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还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谅解了他这名愚蠢的人类没见过世面的表现。 纳尔森花了足足有十分钟,才让心情稍微平复下来。 他开门下车,蹲在草地上,翻检起这笔意外得来的横财。 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几根金条之外,其他都是些私人物品,领带夹、袖扣、手表之类。 他原以为母花豹跟某些鸟类一样,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情有独钟,因此四处偷窃、捡拾,从人类手底下收集来了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可仔细想想,又说不太通——金条小巧秀气,分量却很足,应该符合上面标注的纯度;领带夹和袖口上镶着各种颜色的宝石,做工精致,也不似假货;手表的款式倒是比较低调,但他仔细一回忆,好像……在飞机上的杂志上见过同款。 附近居住的多半是淳朴的牧民,也许一辈子都到不了一次大城市,哪可能买来这些名贵物件? 怀着这样的疑问,纳尔森简单清点过所有东西,把它们放到一边,又去看原本兜着它们的破布。 那大概是帆布之类的材质,纹理细密,质地较厚,因此即使上面全是坑坑洼洼的牙印,还有多次在粗糙平面上剐蹭过的痕迹,它也依然幸存着,没有被挂成碎布条。 纳尔森把它翻了个面,手指在布块边缘摸了一圈,触到高低起伏有序的齿——拉链的痕迹。 显然,这曾是个背包。 根据残余的拉链长度和整体结构判断,背包的体积不会很大,差不多……是儿童背包的大小。 纳尔森看了丹一眼,隐约有了些顿悟,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他先是把小朋友叫到跟前,指着手里破烂不堪的背包,问:“你记得这个吗?” 丹一如既往——毫无意外地——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一问三不知。 没办法,他年纪还太小了,跟他一般年纪的正常的孩子,都不一定能准确理解成年人的意思,再清晰明了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更别说曾流落荒野、不得不与野兽相依为命的‘兽孩’了。 纳尔森抓抓头发,只感觉发际线都愁得往后退了好几公分,不经意间,视线飘到了在场的第三者身上。 不管怎么想,这事都不简单。这些名贵物件的原主人是谁?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私人物品会遗失在草原上?丹跟他们有没有关系?有的话是什么关系?没有的话,装着物品的恰好是儿童小包,会是巧合吗? 丹目前还表达不清,等他长到足够清楚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年纪,也许早把细节都忘光了。那么曾收养过丹(无法明确认证,姑且这么认为吧),又带来了这些东西的母花豹,就成了揭开真相的最后希望。 她理应知情。纳尔森想。 可应当如何让一只花豹开口作证呢?……一只花豹的证词是否可信? 身为科研工作者的严谨不容许纳尔森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他已经在这只花豹身上看到了太多不科学之处。 普通的花豹会愿意被‘关进’一个狭小封闭的帐篷么? 普通的花豹听得懂人类说话么? 普通的花豹能理解贵重物品的含义,还专程把这些东西叼来送给人类么? …… 纳尔森的思绪乱成一团,在他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先一步问出了口:“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乔安娜仅是望着纳尔森,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没错,她并不太想让纳尔森牵扯进这件事里来。 不是她不想解开丹的身世之谜,只不过有些事情,越深究越危险。那帮一把火烧了失事飞机的西装男人来历不明,目的不纯,但毋庸置疑,他们与丹、丹死去的生母、乃至飞机出的事故都脱不开干系。 纳尔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有能力探查真相,更无法应对真相背后可能的阴谋。至于丹,她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就卷入什么纠纷,在仇恨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中长大,亦或者……再也长不大。 糊涂地活着,总比明明白白地死要好。 在把这些财物叼给纳尔森之前,乔安娜就设想过了:纳尔森如果不深究,那再好不过;万一他非要刨根问底,她就装傻,反正他总不可能把她绑起来严刑拷打逼供。 可惜她之前表现得过于‘通人性’,突然性情大变,反而让纳尔森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纳尔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与她对视一阵,又开口问:“你听懂了?是不是?” 乔安娜把视线挪开,抬起头去看天,一派无辜。 她只是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豹豹,别为难她了,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一直不愿相信她听得懂人话的纳尔森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这么跟她杠上了,站在她跟前,耐心跟她讲了半天大道理,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到人穷志不短,从这些东西的主人可能遭了意外急需帮助说到这也许是让丹找到亲生父母的契机。 发现收效甚微,他又尝试着利诱。 “你喜欢这个吧?”他从丹小朋友那要了会发出声响的玩偶,拿在手上,把它捏得“叽嘎叽嘎”直叫,“你带我去,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乔安娜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来,鄙视着看了纳尔森一眼。 纳尔森没注意看,还以为她是真的来了兴趣,大喜过望。 他有求于豹,急于讨好,于是弯下腰,又捏了玩偶的肚子几下,将玩偶抛到对方脚边。 前一天还和小朋友围着玩偶开开心心打闹的母豹如今一点反应都没有,耷拉着眼皮看着玩偶滚到脚边,又抬头看看他,然后—— 抬起一只前爪,一爪将玩偶踢回他跟前。 还顺带附赠他一个不屑的轻瞥:就这? 纳尔森……他没办法了。 相比人类,动物们简直是天生的清正廉洁的典范,动物的思维很简单也很直白,没什么远大志向,会在乎的无非是生存和繁衍这两样生命永恒的主题。 圈养的动物也许会向饲养自己的人类低头,虚与委蛇,阿谀奉承,借此换来维持生命的几分食水。而野生动物不同,它们不会在乎人类的施舍。 这些生灵血液里流淌着不驯,皮肉筋骨皆是铮铮傲气,它们的确也有那个资本清高——它们生于自然长于自然,经历过优胜略汰激烈角逐才取得存活下来的资格,哪怕一只小小的羚羊,也曾凭借着一己之力从危机四伏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在变幻无穷的大自然面前,没有任何工具辅助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类才是最脆弱的。比如当下,纳尔森就感觉他有可能饿死,而母豹还会一直活蹦乱跳下去。 行吧。他从鼻子里喷了口气。都到这种地步了,不成功便成仁,看谁犟得过谁! 纳尔森把那些真金白银收拾起来,裹回曾是背包的破布里,把它们往前一推,抗拒性地抱起双臂,意思明确:你不说清楚这些是哪来的,我就不收,你看着办吧。 乔安娜梗着脖子,也不愿轻易服软。 这是他们俩自相识以来首次发生的激烈对抗,换到两个人身上,就是一场标准的争锋对决。 没有辩论,没有争执,但气氛僵硬地凝滞着,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潮。 纳尔森道理也讲了,威逼利诱也使过了,再没有更好的计策可施,别看他表现得刚硬不屈,实际上已到了强弩之末。 乔安娜对此心知肚明,她不受威胁,也看不上纳尔森能给的‘贿赂’,理应有恃无恐。 爱咋咋地呗,这么大的一笔横财摆在跟前,纳尔森难道还能把它们弃之不顾,直接转身走人么? ……等等,他好像真的能。 意识到这点,乔安娜有些焦虑了。她强撑着不表露出来,向来拥有独立意识的尾巴却不听话,不耐烦地敲了敲地面,出卖了她。 纳尔森赢了,他抓住了对手的小尾巴——各种意义上的。 他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没再动那些东西,抱起丹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开始倒车。 乔安娜变成花豹这么久,向来凭着人类的智商睥睨众生,运筹帷幄地耍着别的动物玩,哪受过这样的精神层面上的压迫。 她愤怒、暴躁,而又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还有几分微妙的如释重负,仿佛潜意识里一直在期待这种局面的出现。 乔安娜跟纳尔森实在不太熟,对他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丹的零星口述,以及翻看笔记本电脑时浏览的资料和视频音频记录。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相识数十年的老友,也不代表着能把对方的本性摸得烂熟通透。 有句话说得很好:‘千万不要考验人性’。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随时蠢蠢欲动,蓄势待发,绝大部分人能做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是因为有国家强制力的约束。 一旦远离文明社会,法律变成一纸空文,情况就不一样了。欲|望不受限制,道德感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草原上盗猎频发,屡禁不止。 当然,这不是说纳尔森会跟盗猎者们同流合污。去干那些大奸大恶的勾当,有些人生来就不是当坏蛋的料,善良(主要还是怂)一眼便能看出来,纳尔森就是这样的存在。 可要讨论的并不是什么大坏事,说白了,无非是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一笔巨款罢了。 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大概是巨款数额非常大,足够一个人大手大脚花上一辈子;而且周围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完全可以悄悄独吞,也不用担心会有失主找上门来。 如果纳尔森见钱眼开,一声不吭地把意外所得的财物收起来,拿去卖钱,乔安娜心里也许会膈应一下,暗自扣上几点好感度,但不会有太多意见。 因为设身处地想想,换作是她,大概也很难抵御一夜暴富的诱惑。 结果纳尔森不仅没收了钱就跑,还反过来以此为筹码要挟她? 要知道他刚刷爆了他的信用卡,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电脑和摄像机也都双双报废,身处于人生中最穷困潦倒的时刻,急需资金救急。 眼见着纳尔森把车调头,即将开走,乔安娜急了。 短短十几分钟,局势彻底调转——之前是纳尔森围着她,各种好话说尽,打探消息;现在是她追在纳尔森后面,希望他安心收下给丹的‘抚养费’。 ……求人收钱,哪有这样的事! 不论事实再不合理,乔安娜也没空去想了。她忙不迭把被遗弃在地上的财宝们叼起来,一溜小跑,拦到车前,看着纳尔森,急切地暗示着:收下吧?收下吧!反正是无主的财物,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不会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追根究底有什么意义?拿了钱带着丹好好过日子才实在不是吗? 纳尔森不为所动,换档,踩油门,打方向盘,车子慢悠悠地绕过障碍,一往无前地朝着来路驶去。 乔安娜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这人真是——啧!气死她算了! 她妥协了。 乔安娜领着纳尔森,横穿过曾经的旧领地,到了东边的无花果树林遗址。 草原更新迭代的能力极强,当初毁掉了一大片生态圈的大火,短短一年过去,便几乎再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有零散分布在草里的、长满了青苔的焦黑树根,证明着乔安娜没带错路。 乍一眼看上去,这只是一片寻常的草地,郁郁葱葱的青草格外茂盛,几棵新生的小树还不到半人高,在阳光下努力伸展着稚嫩的枝叶。草地正中,矗立着一大块‘岩石’,形状并不规则,表面高低起伏,攀满了纵横交错的藤蔓。 纳尔森绕着‘岩石’转了两圈,凑近了一些,打量藤蔓之间露出的‘岩石’表面。青苔之下,呈现着铁元素氧化后的深棕红色。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忍不住伸手摸上去,再屈起手指,敲了敲。 “锵——” 空心的铁制品。 纳尔森愣了愣,折回车边,找出随身带着备用的万用刀,费劲地清除起藤蔓来。 那些细细长长的藤本植物非常顽强,他折腾半天,忙得满头大汗,虎口都要磨起水泡来,也只清空出小半个平面。 不过足够了,通过这片平面,已经可以还原这个庞然大物的真容—— 这哪是什么岩石,分明就是一架坠毁的小型飞机! 纳尔森这两天下来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震撼到极致,反而生不出什么心理波动了。 他仰望着饱经沧桑的钢铁残骸,张着嘴,发出了呆滞的单音:“哇……” 丹本来半躺半靠在乔安娜身上,跟乔安娜你一下我一下地按着小玩偶的肚子,玩得不亦乐乎。 无意间,他朝纳尔森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便瞪大眼睛,坐直了身体。笑容从那张小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怔忪和迷惑。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纳尔森身边的残骸,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嘴唇开开合合,蠕动半晌,喃喃吐出一串音节:“……妈妈?” 卡拉巴斯侯爵是童话《穿靴子的猫》中的男主角,靠猫走上人生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这辈子还会有求人暴富的时候x 纳尔森倒也没佛系到能对钱财视而不见的地步,毕竟饭还是要恰的。他只是更想搞明白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所以装作要走,演戏给乔安娜看罢了。 两个演技派棋逢对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5-1923:57:06~2020-05-2015: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奇心害死喵43瓶;asimof、啊哈~19瓶;塘朱ano、澜洛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四只毛绒绒【二更】 丹说的像是英语,又不完全是英语,语调末尾带着奇怪的转折,是一种乔安娜陌生的口音。 但因为世界各地绝大多数语系中对母亲的称谓都大同小异,所以乔安娜听得出来,丹喊的是‘妈妈’。 她一开始条件反射性地以为丹是在叫她,应了一声,温柔地问:“怎么了?”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了——丹并没有看她,一双眼睛越过她的后颈,聚焦在远处。 况且,她从没听过丹这么叫她。小朋友要么用从辛巴那学来的、小猫般的咕噜声喊她“妈咪”,要么用纳尔森教的单音节单词、喊她“妈”。 乔安娜顺着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纳尔森,和纳尔森正打量着的飞机残骸。 纳尔森把攀附在机头外壳上的藤蔓扒掉了一部分,驾驶舱部位的破损口露了出来,黑洞洞的,仿佛一张诡谲的大嘴。 乔安娜的思绪回溯到一年多前,那时这里还是一片无花果树林,她带着流落草原不久的丹小朋友躲在一棵树后,看着一个人划燃火柴,抛进驾驶舱。 星点火苗“腾”地蔓延开来,火焰直冲而出,那么明亮,那么刺眼。 再然后就到了火灾结束,她带着丹回到一片焦土之中,只觉满目疮痍。飞机已辨认不出原形,只有机头的破洞一如既往,沉默而狰狞,贪婪地吞噬着企图照亮其内部的光。 “妈妈。”丹又喊了一声,顿了顿,换成一种更加近似孩子撒娇的叫法,“妈咪?” 乔安娜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忆,很快想起来了。 ——一年多前,刚捡到丹时,小朋友成天啥都不管,就光带着哭腔一迭声喊妈妈妈妈,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也就是说,故地重游,丹又想起了亡故的生母? ……她还以为他早已经把这些事忘光了呢? 光是想像一下小朋友会有多难过,乔安娜的心就揪了起来。 她凑过去,用鼻尖碰了碰丹的脸颊,试图借此给他些许安慰:“别想了,都过去了,乖。” 湿润冰凉的触感吸引了丹的注意,他把目光转回来,看了乔安娜一眼。 让乔安娜意外的是,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平静,看不出多少伤心和悲戚,只是有些怔怔的,连带着反应都慢了半拍,仿佛正置身在一个虚幻的梦中。 他微张着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发了一小会呆,终于,脸上除了迷茫,还冒出了几分困惑。 丹再次扭过头去看飞机残骸,两条小眉毛向中间聚拢,打成写满了问号的结。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情况,独自处理不了,于是本能地向乔安娜求助。 可惜他稚嫩的小脑袋瓜不容许他想明白,也不支持他把自己的疑问准确表达出来。他支支吾吾,连比划带描述,半天说不明白,急得都快哭了。 乔安娜善解人意地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安抚:“嘘,别着急,我懂了。” 其实很简单,幼儿尚未发育成熟的大脑让孩子们有着金鱼般的记忆力,绝大多数事情转眼就忘,但当一个情境足够具有震撼力,同样能留下永久性的深刻印象。这‘印象’,也许是一段对话,也许是几个动作,也许只是一幅定格的画面。 飞机残骸让丹回想起了似曾相识的场面,与这场面绑定的是生母永远地停留在飞机里的记忆,所以他本能地喊出了埋藏在潜意识深处里的称呼。 可这不是连贯的记忆,没有前因后果,显得非常突兀。他被搞糊涂了,思绪混淆,难免晕头转向。 乔安娜把解决问题的方法告诉丹:“实在想不通的话,先把它放到一边吧,别想了。” 口头劝解无效,她按响毛绒玩偶,总算成功分散了丹的注意力。 花豹妈妈边用玩具逗着小朋友玩,边愁眉苦脸地暗叹了口气。 说实话,丹还留有坠机事故的记忆,是好也是不好。好就好在将来哪天有机会,他也许可以通过零星的记忆寻回尚存于这世上的亲人;不好在……除了前面那点好处外全是不好。 她不知道丹触景生情,想起了多少尘封的往事,但她宁愿他一点都没想起来,就当一个平凡普通的孩子,回归社会,被正常家庭收养,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长大。 乔安娜越想越气,忍不住抬起头,狠狠地剜了纳尔森一眼。 归根究底,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怪!他! 安安心心接了意外之财,低调暴富它不香吗?为什么非要多事,来蹚这趟浑水?这下倒好,让小朋友回忆起童年阴影了,之后说不定还要做心理疏导,节外生枝出一堆大小麻烦。 纳尔森正好从飞机残骸旁边转身往回走,被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 他回到车边,放好工具刀,拿出毛巾擦擦手,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向知情者确认:“丹是因这架飞机失事被你捡到的,对不对?” 乔安娜心情很糟,实在不想理他,决定当做没听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 纳尔森又问了几个问题,各种旁敲侧击,都没得到答复。 他脑子里也乱得很,没心思更没空闲跟乔安娜耗,便做出了一个正常人意外发现事故现场后会做出的决定——找人来帮忙。 之后的半个月内,乔安娜的旧领地空前热闹了起来,各式车辆来来往往,人们围在失事的飞机旁,打扫、检阅遗骸,试图调查出事故的真相。 调查空难,最先的着手点自然是黑匣子。这架飞机上的黑匣子,一个不翼而飞,而另一个在坠机过程中已经损毁,失去了应有的参考价值。 无奈,必须转而从其他方面入手。 可又谈何容易?事故发生后,飞机往往会在坠毁的途中起火,这架飞机也不例外。当初被火焰洗礼了一轮,又暴露在露天的环境下,经历了这么久的风吹日晒雨打,遇难者的遗体都只剩下一些没烧化的焦炭般的碎骨,更别说其他线索了。 第一个发现事故现场的报案人此时又站了出来,主动提供了一些疑似遇难者遗物的财物。 据他所说,这些东西是他在飞机遗骸旁捡到的。 他是这么努力地配合着搜救人员的调查,可惜作用不大——手表是昂贵的名表,但并非独家定制,全球每年能卖出几万块,总不可能一一找买家询问。袖扣和领带夹就更不用说了,没人会傻乎乎地往这些东西上写名字,因此无从得知它们的主人是什么身份。 调查困难重重,到最后也没有确切的结果,只好登记备个案,不了了之。 出于多种因素考虑,纳尔森没向搜救人员透露丹可能是这场空难的幸存者,不过早就知道丹存在的人都心照不宣。 毕竟么,以小朋友那两条小短腿,从遥远的城镇独自跑到茫茫大草原上走失太离谱了,如果建立在空难的基础上,那么关于他来历的一切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当然,新的疑问也会随之出现,比如:一个小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从飞机坠毁和之后的大火当中活下来的? 得有多‘好’的运气,才能碰上概率是百万分之一的空难,然后再成为那千里挑一的幸存者? 这事一度成了安吉拉所在的据点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最终结论总会不知不觉从科学转向迷信——“一定是娜雅的庇护。” 话里的娜雅,一半指传说中的豹之女神,一半指他们曾救助过、并根据对方的传奇事迹赋予了豹神名字的母花豹。 乔安娜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晋升成了‘神明的化身’。这些天,纳尔森的主动报案和正规救援队的到来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变成花豹后,她延续了曾身为人类留下的许多习惯,其中一些不那么适合野外生存的——比如挑食不吃内脏和脂肪——在她受过教训后强行改掉了,而另一些不影响、甚至有利于生活的,至今保留着。 在没跟人类社会频繁接触之前,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直到纳尔森在安吉拉和男志愿者的陪同下带着丹来找她,她首次不隔着笼子与人类面对面接触的那一天。 被两杆枪如临大敌地指着的时候,乔安娜蓦然间意识到,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在人类眼里,她是一只食肉猛兽,是非己种族的异类。 她如果过于人性化,做出太多花豹不会做的事,人们会觉得她很奇怪。 人类觉得一只动物奇怪,和动物觉得另一只动物奇怪是不一样的:动物觉得另一只动物奇怪,那就仅是‘觉得’,即一个普普通通的主观看法;而人类觉得一只动物奇怪,不会单单满足于‘觉得’,还会感到好奇,以至想要追根溯源,把奇特的现象研究透彻。 简而言之,她可能会被抓住,关进笼子里,被迫接受乱七八糟的实验。 乔安娜可不乐见这种情况,所以得知纳尔森为了调查空难报案之后,她就开始焦虑了,做梦都在担心会有人来抓她。 不管怎么说,是她把遇难者的遗物带给纳尔森、又将纳尔森领到了空难地址的。这一系列行为目的明确,对一只花豹而言,太异常了。 乔安娜又后悔又懊恼,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整只豹都消瘦了一圈,最担心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悄悄摸到飞机遗骸旁的搜救现场去探听消息,正巧听有人在说,纳尔森把遗物都交公了。 乔安娜:…… 这人是个大傻子,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此时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我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给他?反正给了他他也是反手交公继续带着丹吃土。我真傻,真的。 其实纳尔森没全交啦,只是给了几样帮助调查,剩下的他还收着。一方面是一口气拿出太多会惹人怀疑,另一方面,他得留个底啊,万一之后给丹找亲生父母用得上呢? 今天爆更,当做前几天一声不吭咕咕咕的补偿~ 前阵子事有些多,忙得头晕,我一直以为我挂了请假条的,结果看了评论才发现没有_(:3」∠)_ *:,,,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五只毛绒绒 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怕乔安娜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归根到底也无计可施。 要怪只能怪她识人不清,没趁早看出纳尔森不仅是个书呆子,还是个千年难遇的死脑筋——到手的巨款都能扭头再转手送出去,这世上估计也没谁了。 乔安娜在搜救现场附近逗留了几天,一直没蹲到纳尔森和丹,被好奇心和紧迫感搅得寝食难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出击,离开旧领地,启程前往曾给她治伤的据点。 有雨季的河流充当定位,虽然路途漫长走得有些费劲,但她还是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正赶上巡逻队驱车返回,车上载着一只被捕鸟网缠住了腿、在饥饿干渴的折磨下奄奄一息的水羚。 因水羚是在巡逻期间突然发现的,随车带着的小笼子装不下它庞大的身躯,志愿者们没有办法,简单麻醉后就直接把它塞进车里拖了回来。等车停稳,几个人陆续跳下车,有的抓角有的抓蹄子,喊着口号协力把水羚抬下车,等着留守据点的其他工作人员把充当担架的推车推过来。 ‘伤患’一路下来都表现得很顺从,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突然爆发,克服了麻醉药效和体力透支的双重压力,猛地一蹬腿,翻过身站了起来! 它是一只成年的雄性水羚,即使被还没清理干净的网子限制了行动,近两百公斤的大块头和头上尖利的长角也还是不可忽视的强力威慑,在它跟前,两米高的人类壮汉都黯然失色。 原本围在旁边的志愿者们纷纷退开,在水羚周围腾出一块直径三四米的空地。唯一的女性安吉拉成了被保护的重点,两名男性志愿者一左一右挟着她往屋里退,但她并不配合,挣开肩上的桎梏,抄起麻醉|枪,干脆利落地朝水羚补了一下。 水羚受痛,挣扎着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回头,长角仍定定朝着身前的方向,虚弱而愤怒地喷着鼻息。 这让人们意识到它的表现十分反常——一般情况下,动物受到不明攻击,第一反应都会是扭头查看情况,以做好下一步的行动准备。可这只林羚竟然无视了麻醉针带来的刺痛,坚持选择防备头前,这显然说明,那个方向有更值得关注的存在。 或者说,更危险的存在。 动物的感觉向来比人类敏锐,经验丰富的志愿者们立刻转向,防备起了林羚如临大敌朝着的方向。那边是据点的大门口,车来车往压出的泥土路两旁长着灌木和长草,因少有野生动物踩踏啃食,都格外茂盛,看不出里面是不是躲了什么危险的生物。 麻醉开始生效了,林羚有些站不稳了,但又不愿就这么屈服,焦躁地甩着脑袋,奋力与席卷而来的倦意对抗着。 它又累又饿,加上受到的惊吓太多,精神紧绷到极致,本能地把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了敌人。正巧有几人看它快撑不住,尝试着靠上前准备将它制服,它顿时被激怒了,踉跄着一头朝最近的人撞了过去。 一时间,惊呼、呵斥、怒骂……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而在这之上,一声低沉的咆哮突然横空出世,力压群芳。 林羚盯着的那片草丛一阵抖动,走出一只花豹来。花豹的体型并不大,与林羚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举爪投足间透着大型猫科动物所特有的自信与高傲,一双浅金色的眼瞳凝视着发狂的林羚,不怒自威。 食草动物对食肉动物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感,林羚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重新扭过头,与更大的威胁对峙。与此同时,麻醉剂彻底生效,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躯再撑不住,晃了两晃,含恨跪倒在地,紧接着陷入昏迷。 ——要不是知道它之前挨了一针麻醉,说不定会觉得它是被花豹的威压吓趴的。 短暂凝滞的沉默后,人群中兀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娜雅!娜雅!” 乔安娜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丹在空难中幸存的事第二次在据点内部出了名、多了一大群死忠的小迷弟,乍被打call声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帮人在激动个什么劲。 她谨慎地退后两步,在草丛中坐下,免得人们觉得她有威胁,像对待林羚一样给她也来上一枪。 可惜她的担忧好像有些多余:几个人把昏迷的林羚带走,接受手术治疗,更多的人则留在原地,掏出手机和照相机,“咔嚓咔嚓”地给她拍起照来。 看这阵仗,若不是她总归还是只危险的猛兽,这些人说不定会冲上来,讨要她的爪印当签名。 安吉拉曾经在野外跟乔安娜近距离接触过,见状也没有多顾虑,快步穿过人群走过来,在近处停下,弯下腰伸出了手:“好姑娘,你自己找过来的?” 乔安娜上前几步,跟上次一样把下巴送进女兽医的手心,打起了友善的呼噜。 有男性志愿者持着铁棍跟在安吉拉身后,生怕安吉拉的靠近会引发野生猛兽的自卫性反击,见花豹跟一只大猫咪一样任由安吉拉挠下巴,他的戒备烟消云散,忍不住叹:“它好乖啊!” 又有几名志愿者围了过来,三三两两站在近处看着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凶悍冷酷的面庞上不约而同流露出了少女般的向往和憧憬。 “安吉拉,”有人忍不住问,“怎么做到的?我能不能也摸一下?” 乔安娜挑了挑眉——假如花豹真的能做出这个表情——斜乜过去一眼,用眼神无声地说:你摸一个试试? 那人不说话了。 安吉拉抿着嘴笑起来,又在乔安娜下颏上捋了两把,站直身体:“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我给你做个简单的体检吧?” 乔安娜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安吉拉扎在她后腿上的那一针,腿上的肌肉条件反射地抽了一下,畏惧地缩起脖子,考虑要不要转身就跑。 仿佛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安吉拉捏了捏她后颈的皮毛,制止她的过激举动,柔声安慰道:“别怕,不打针,总打麻醉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就是常规体外检查,再驱驱虫什么的,你会喜欢的。” ……谢谢啊,我不喜欢。 十分钟后,僵硬地蹲坐在据点院子一角的乔安娜这么腹诽道。 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吉拉往她的耳朵里灌了药水,还抓着她不让她甩头,即使安吉拉提前告诉过她这是在清理外耳道里耳螨一类的寄生虫,也还是把她难受坏了。 之后安吉拉又把她全身搓了一遍,抓掉几只吸血的蜱虫,顺便确认她身上没有骨折或者内伤,然后喂她吃了几粒药丸。 药丸相当苦,苦到她都要怀疑豹生了。 乔安娜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还是人的时候,无意经过街上的宠物店,都会听到里面传来猫猫狗狗惨绝人寰的哀嚎。 ——她这个听得懂人话的都觉得自己活像是受到了虐待,更别说懵懂无知的动物们了! 安吉拉看着被药苦到龇牙咧嘴痛不欲生的乔安娜,不敢置信地问:“你把药吐出来了?” 那不然呢?乔安娜一边干呕一边撇了撇嘴。难不成别人用棍子往你喉咙眼里塞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玩意,你会啥都不管就傻乎乎往下咽? 安吉拉纠结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因为她紧接着又问:“……然后你又把药嚼碎了?” 乔安娜的脑回路艰难地转了个圈,猛然反应过来,整只豹都愣住了。 她一格一格地抬头看向安吉拉,目光幽怨,如泣如诉:你也没说不能嚼啊! “肉来了肉来了,新鲜切的小块牛肉,我好不容易才从厨师手里抠出来的!”有男志愿者咋咋呼呼地叫着跑过来,手里端着一小盘生牛肉,“别担心,再难喂的药只需要往肉里一裹——哎!保准谁都吃不出来!” 安吉拉和乔安娜一起扭头看他。 “你动作太慢了,我都喂完了。”安吉拉幽幽说。 男志愿者迟疑着停下脚步,看看还皱着一张脸的乔安娜,再看看拿着树枝充当简陋喂药器的安吉拉,诧异道:“这就喂完了?这么快?平时不都是打针三秒钟喂药三小时的吗?” “她很配合,而且把药嚼碎了都忍着没吐出来。”安吉拉说着,顺手捋了一把身边的大脑袋,“我从业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病人,不愧是我的好姑娘。” 男志愿者把盘子放到旁边的箱子上,配合地感叹:“我就知道它不是一只普通的花豹!娜雅!” 其他人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有凑热闹的机会,他们向来是不会错过的,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起哄道:“娜雅!娜雅!” 有人尖叫,有人呼喝,有人吹口哨,甚至有人挥舞起了手里的毛巾,好一个大型露天追星现场。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被众多迷弟吹捧的明星豹一点都不领情,甚至还有点想翻白眼。 最后那盘准备用来喂药的牛肉还是进了乔安娜的肚子,负责从厨房抢肉的男志愿者荣获了喂食的殊荣,虽然只是‘亲手把装肉的盘子放到地上等对方来吃’这种程度,但还是把其他人羡慕得够呛。 粉丝们前仆后继,纷纷表示可以把自己的晚餐贡献出来,以换取女神恩赐的一个回眸。 乔安娜也不多客套,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权当是早些帮忙制止林羚攻击据点工作人员的酬劳了。 一直到吃完晚饭,乔安娜还忍不住一直往屋内瞟,难掩心头焦灼。 这么大的动静,如果纳尔森和丹在据点,早该出来查看了,可两个人到现在还没露面,莫非他们不在这?不在这的话,身无分文的纳尔森又能带着丹上哪去呢? 纳尔森已经跟据点的志愿者们提过乔安娜才是丹小朋友流落草原期间的养母的事了,因此看乔安娜的表现,安吉拉很快猜到了她心心念念所为何事,了然地问:“你在找丹?” 乔安娜扭回头看安吉拉,眨巴眨巴眼睛,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带着丹到镇上的医院去体检了,正好他的设备也坏了,要换新的。”安吉拉顿了顿,又说,“他不知道最近交了什么好运,手头好像又宽裕了不少。发现空难现场那事,当局发了他一笔奖金,但理应没那么多,问他他也不说,生怕我贪他的钱似的……” 她看见跟前的母豹甩了甩尾巴,一双眼睛显著亮了起来,放到人类身上,大概是一个喜悦的大笑。 乔安娜真的是很高兴。 她怎么能不高兴呢?纳尔森并没有把她给的‘抚养金’全部交公,面上不露声色,实际上在背地里低调地花用着剩下的部分,就连志愿者们也不知情。 大智若愚,不过于此。 太棒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丹未来的养育者是个只会败家的憨批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动物喂固体的药丸,一般都会选择直接用喂药器塞进喉咙,触发吞咽反射,基本上动物自己反应不过来,直接就能咽下去。 但乔安娜并不知道这个技巧,所以她强行呕出来了。 她还觉得自己超棒棒的(。) 本来想重写前两章,但是试着写了几个版本,突然发现,现在这版好像就挺不错_(:3」∠)_ 捋了一下大纲,这篇文该写的内容都写得差不多啦,我尽量在150章左右完结,正文中不好写的前因和后续用番外补充。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么么哒。 感谢在2020-05-2023:37:14~2020-06-0810:3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韵、没人埋的穆十三、粥可温、镜球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90瓶;琼花舞40瓶;604035724瓶;镜球球、猜不透不20瓶;2622997515瓶;我爱意面、喵星帝国蓝星殖民计划、塘朱ano、沸腾鱼好吃10瓶;球球今天一夜暴富4瓶;玖珏、睡醒见2瓶;慧慧、某种长得像伏地魔的动、tina、45262754、淡定的蓝苹果、月之狼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六只毛绒绒 乔安娜在据点附近住了两三天,等回了外出的纳尔森和丹。 纳尔森一下车,就收到了全体志愿者们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人都傻了,怔了半天才问:“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 一名男志愿者从他旁边经过,顺手往他肩上擂了一拳:“你小子,可以啊。” 并不是什么认真的击打,差不多是志愿者们平时相互开玩笑锤着玩的力度,即使出于私心稍微多用了几分力,但对一个成年男人的体格来说,理应没什么大碍。 可惜纳尔森文质彬彬,从来不敢跟他们一堆满身肌肉的壮汉称兄道弟,猝不及防下挨了一下,半边肩膀都麻了,懵逼地捂着痛处退了两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遭此‘大礼’。 反倒是丹反应极大地跳起来,以防卫性的姿态拦到纳尔森跟前,大声抗议:“不准这么对纳尔森!” 他的发音吐字都已经相当清晰了,只是生气时还会不自觉地皱鼻子龇牙,喉咙里滚动嘶吼,跟只炸毛的小猫似的。 光说不够,他还要扑上去咬人——当然,被纳尔森拦住了。 纳尔森抓着小朋友细瘦的手臂,把他拖回身边,制止道:“不行,丹,我跟你说过的,不开心也不能咬人。” “他攻击你!”丹拼命扭动挣扎,暴跳如雷,“他是坏蛋!妈妈说,坏蛋就该咬,这是正当防卫!” 纳尔森没有办法,只好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从他的口袋里掏出玩具来哄他:“他不是在攻击我,闹着玩呢,乖。” “我倒真的想打你。”男志愿者酸溜溜地说,“我们都爱女神,可惜女神偏偏独爱你一人,还专程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说你遭不遭人记恨?” 纳尔森一愣,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女神’是在指谁。 他正要发问,突然听见丹喊:“妈妈!” 小朋友原本靠坐在他胸口,此时小腿蹬着他的手臂往上一窜,要不是他反应快,立马抬手拉住了对方的后襟,这熊孩子也许就一头从他肩上翻下去了。 当事人还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处境有多危险,趴在他肩上,兴奋地敲打着他的脊背,一叠声喊妈妈妈妈。 纳尔森把丹拽下来,抱着丹转过身,果然,在据点门口看到了黄底黑斑的熟悉身影。 母花豹嘴里叼着一只前肢上打了夹板的小狒狒,慢吞吞地走进院门,安吉拉和另一名志愿者正站在一个空笼边,等狒狒被丢进笼子,迅速关上笼门,插上插销。 两方配合默契,动作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合作了。 注意到纳尔森的注视,旁边的男志愿者主动解说:“那只小狒狒是昨天救回来的,管理员没注意,被它偷偷打开笼子跑了,多亏有女神帮忙,要不然我们又得跟在它后面上演绝路狂奔。” 纳尔森把丹放下,目送着小朋友噔噔噔跑过去找花豹养母,听男志愿者说完,讷讷问:“你们说的‘女神’,就是指她?” “那可不?我们叫她娜雅,她从不搭理,叫女神的话十次里面可能有两三次会回应,所以我们都改叫她女神了。”男志愿者说着,又伸手扳他的肩膀,“你说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啊,要不是丹只跟你亲,女神怎么能看上你!” 纳尔森不答,想了一阵,又问:“你刚才说,她是专程跑到据点来找我的?” “——是找丹!你只是顺带的!沾了丹的光!”男志愿者厉声纠正。 他顿了顿,也抬头去看正腻在一起你蹭我我蹭你的花豹和男孩,被奇特却又和谐的场面惊了一下,忍不住叹:“你之前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还不太信,这么一看,他们确实像是母子俩。” 纳尔森心说这俩在野外还睡同一个帐篷呢,我倒是敢说,说出来你们敢信么? 事实上,这群志愿者还真敢信。 这天稍晚些的时候,天下起了雨,人们都进屋去躲雨,丹也得回房间了。 他仍住在那个独立的小杂物间里,只是房间里重新添上了几件家具,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纳尔森跟他住在一块,方便照顾他。 乔安娜这些天都很自觉,只在院子靠外的一片地活动,从不主动靠近人们生活起居用的房屋和关着其他动物的后院,可如今丹回来了,一切都有例外。 她主动跟在丹后面,跟丹一起往房间走,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们纷纷侧目,明显有些不放心,但见纳尔森都没什么表示,很快又释然了。 乔安娜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走到屋子门口就不再往里走了,哄着小朋友进屋安心休息,然后在门边趴下,确保丹可以透过打开的门缝看见她,安安分分当起了门神。 雨很快下大了,屋檐下积了一滩水,雨点落进水洼里,激起浑浊的泥水点,溅湿了乔安娜的皮毛。 志愿者们专门在院门口给乔安娜搭了个避雨的棚子,垫高地基,确保雨下得再大也不会让‘女神’弄湿一个脚指头,如今见她不待在小窝里,而是为了人类养子,缩在房门口巴掌大的屋檐下可怜兮兮地受着雨打风吹,都看不下去了。 “纳尔森!”有人怒气冲冲地喊出声,“你就这么把它关在门外吗!” 又有人喊:“女神这么高贵,聪明伶俐又可爱,你居然忍心让女神在外面淋雨,你好狠的心!” 敢情食肉猛兽要进的不是他们的房间,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纳尔森人在房中坐,锅从天上来,呆了一会,奋力辩驳道:“门开着呢,我没关她,是她自己不进来!” “人家可想进去陪孩子了,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定是忌惮你这个电灯泡!” “没错!肯定是这样!” 男志愿者们使劲往他头上扣黑锅,瞎起哄,喝倒彩。 那纳尔森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收拾好东西,乖乖给正主让位。 他推门出屋时,乔安娜飞快让开两步,背身避嫌,求生欲拉满。 纳尔森抱着电脑和一些私人用品,顺着走廊走出几步,扭头才发现母豹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蹲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疯狂眼神暗示。 他想了想,有若神助般读懂了对方的意思,点头道:“你进去吧。” 乔安娜就等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眨眼,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志愿者们开玩笑归开玩笑,等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安娜真的进了房间,又开始担心丹小朋友的安全了,伸着脑袋问纳尔森:“哎,博士,你真这么放它进去?不怕出事吗?” 纳尔森觉得好笑:刚才是谁说他不让母豹进屋,是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了? 他答:“别担心,问题不大,我带着丹在野外住的几晚,她都是跟丹睡一个帐篷的。上次帐篷塌了,还是她保护了丹。” 他等着看志愿者们露出大惊失色或不敢置信的表情,没想到几个人面露讶异,却没多少难以接受的震撼。 “我就知道!”一个人惊喜地说,“果然是女神会做的事——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它认定的孩子!大难不死的草原之子!” 其他人附和道:“传说里也是这么写的,老祖宗诚不欺我!” 说着说着,他们又开始“女神女神!”地给乔安娜打call了。 纳尔森:“……” 他时常因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而感到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乔安娜在据点住了几天,已经对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们时不时的大呼小叫免疫了,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也没多在意,在地毯上蹭干爪子上的泥水,走到床边跳上床,在丹旁边躺下。 丹滚进她的怀里,把她当成了现成的靠垫,献宝一般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到她跟前。 乔安娜探头一看,是一台崭新的平板电脑,不是多昂贵的牌子,但出了名的耐摔耐用,外面还套了儿童专用的硅胶保护套,厚厚一层,显然是专门买给小朋友玩的。 此时平板上正播放着视频,几只小动物蹦蹦跳跳,用夸张的表情说着夸张的话,乔安娜耐心听了一下,内容都是些生活常识和社交礼仪,应该是早教动画。 她愈发觉得早先那笔抚养费给得不亏了。 丹靠在乔安娜身上看了一阵动画片,不知不觉睡着了。 乔安娜看了看门口,小心地翻过身,把平板电脑拨拉到跟前,退出到主页面,浏览起别的文件和软件。 不出所料,平板电脑的系统登陆的也是纳尔森的账号,大部分软件都有云存档同步。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纳尔森录制的视频出现了断层,最新是最近两三天,再往前就到了半个多月前,差不多是纳尔森上次带着丹去找她的时候——大概是电脑被水泡坏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联网备份。 但好在绝大部分资料都没丢,感谢现代科技和全球普及的3g。 乔安娜点开最新的音频听了听,纳尔森简要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并说自己把那些昂贵的私人物品送了几样给有关部门配合调查,剩下的都收了起来,一则避免财物过多引人怀疑,二则需要时可以换成钱应急,三则未来说不定还能当作给丹寻亲的凭据。 思路缜密,滴水不漏,没有愧对这些年多交的学费。 乔安娜又看了几个视频,相比起之前一板一眼、科研气息浓重的影像记录,最近的几个都像是寻常父母为孩子拍摄的生活录像。丹被医生和针头吓得胆颤的泪眼、趴在商场玻璃窗外发出的没见过世面的感慨、吃到奶油冰淇淋时展露出的傻乎乎的笑颜…… 因为预算足够,纳尔森换了个更好的摄像机,视频画面不再像之前一样稍微一抖就糊得像自行打了马赛克了。虽然非专业摄影师的拍摄技术依然很直男,总能精准抓拍到丹小朋友最丑的角度和最尴尬的瞬间,但丝毫不影响花豹母亲在亲妈滤镜下看出几分丑萌的可爱来。 乔安娜忍不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情舒畅,愉悦得仿佛置身云端。 过了好一会,她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回顾。 纳尔森是再合适不过的收养人,这点毋庸置疑,不需要再验证。那她得提前了解一下纳尔森的规划,好安排今后的探班时间,如果纳尔森决定带着丹回到大洋彼岸的家乡去,她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乔安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开了电子邮箱,按照时间线浏览历史邮件。 就在几天前,纳尔森给三个常用联系人都写了信,告知他们他打算收养在草原上捡到的男孩。 亲属的态度是包容的理解与支持;女朋友则激烈地反对着,表示纳尔森还没毕业,助学贷款都没还清,她不希望此时再给未来的生活添上一笔负担,更何况养个孩子不只需要钱,还需要无限的时间和精力。 至于那个教授,他没赞同也没反对,只问了一个中立且非常实际的问题:你不打算把他作为实验样本了?那你的毕业论文怎么办? 纳尔森回复他说,自己准备安置好丹之后,回到草原,跟踪并观察养育过丹的雌性花豹,将其作为新的研究样本。 此时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乔安娜把界面调回到动画片,垂下脑袋装睡。 她闭着眼睛,脑袋里还想着纳尔森打算拿她当参考资料写论文的事。 一方面,她担心论文发表,会引来太多不必要的关注;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纳尔森人这么好,到头来博士都毕业不了,未免有些惨。况且,纳尔森是要跟踪观察,不是把她抓起来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点都不过分。 乔安娜想了想自己现在过着的平静生活,又想了想视频里会哭会笑生动活泼的丹小朋友,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未婚的纳尔森都甘愿喜当爹了,她还在瞻前顾后,担心着并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像什么话? 不怂!就是干!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留言我就不一一回复啦,小可爱们关心的几点,我在这里统一说一下。 首先,150章左右完结正文只是个预期,应该做不到刚好150整,因为写文这种事情比较看灵感,说不准一不小心就写多了,而且有几个剧情,我还拿不准是放正文还是放番外,打算边写边看。 然后关于当网红的剧情,因为乔安娜毕竟是只花豹,条件受限,没法像常规网红一样每天抱着电脑手机发自拍拗人设做代言,所以她即使在网络上爆火,从她的角度看,也只能从很小的一些方面感受到。这是个很有弹性的情节,铺垫要做挺久,但是来写其实写不了多少,之后的剧情主要还是一人一花豹走天下,网红线略微穿插这样。 感谢在2020-06-0810:31:15~2020-06-0821: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简尘25瓶;37052272、言凌20瓶;艾米10瓶;猫与花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七只毛绒绒 虽然身为观察对象的乔安娜先一步下了决心,但因为纳尔森开始着手忙毕业论文的前提是‘安置好丹’,因此,日子暂且还是照常过。 经过纳尔森的努力和日常生活中的潜移默化,丹的变化相当大。他愿意穿衣服,掌握了大部分的生活用品的使用方式,不再畏惧人群和突然的亮光和声响,也不会抓到一只老鼠或者甲虫就往嘴里塞…… 从各方面来说,他已经很接近一个正常的孩子了。 然而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丹的一切‘正常’,都建立在纳尔森陪着他的前提下。 只要纳尔森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自动切换成草木皆兵的警戒状态,想方设法找地方躲藏,精神高度紧绷,把别人的靠近当成不怀好意。 这其实是动物幼崽的自保本能,毕竟在原始纯生态的草原上,除了幼崽们的母亲,其他一切生物都可以对脆弱的幼崽构成威胁。 对于食肉动物而言,生存竞争还要更激烈一些。鬣狗和花豹都有习惯猎杀其他食肉动物的幼崽,甚至连食草的非洲野水牛都会抓住一切机会屠戮被发现的幼狮;哪怕是成年的同类,多数时候也不介意‘顺手’消灭未来可能的竞争者。 乔安娜不清楚丹究竟是受了辛巴和艾玛的教育,还是跟着野犬们一起生活时从小野犬们那学来的保命诀窍,但不可否认,对野外生存而言,这是个好习惯。 可惜文明开化的人类社会早就脱离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好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优胜略汰依然存在。可至少成年人不会成天想着要吃小孩,成年男性见到已婚已育的妇女,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冒出‘打跑对方的丈夫、杀掉对方的孩子以便自己上位’这种野蛮的念头。 在这样的前提下,丹的戒备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纳尔森试着让志愿者们和丹共处一室,在他和乔安娜面前表达欲极强的小话痨一秒变成惜字如金的高冷面瘫,会说的话除了“食物”、“水”、“玩具”这种表达个人需求的单词,就剩下“你走开”和“离我远点”了。 当然,纳尔森也让志愿者们尝试了收买法,小朋友会欣然接受志愿者们给他的零食和玩具,但收到的贿赂丝毫不妨碍他往志愿者们摸他脑袋的手上恶狠狠啃一口。 照这趋势看,除非纳尔森寸步不离地跟着,否则丹绝对没法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上学。 而先不说学校允许不允许家长全程陪读,纳尔森自己都仍是个学生,成天为了毕业论文愁到脱发,当个贴身保姆实在不现实。 没办法,纳尔森领着丹回了一趟家乡,办完收养证明和户口等一系列必备的手续,又把法律承认的新养子原样带回了大洋彼岸的草原。 见到乔安娜,丹小朋友立刻把一路的奔波劳苦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与乔安娜分享起了离开期间的见闻感想。 他先是感叹了飞机、高楼大厦和电梯一类的现代化建筑的神奇之处,接着又提起了纳尔森带他见的几个人。 “纳尔森的妈妈是个好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让我叫她‘奶奶’,可我并没有叫错呀?她确实是纳尔森的妈妈,身上的气味跟纳尔森很相似。”小朋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不管怎么样,她的身上软软的,很舒服。她还给了我很好吃的小饼干!还有甜甜的水!” 乔安娜猜测,这位纳尔森夫人就是常给纳尔森发电子邮件的亲属了。 至于另外两名常用联系人,丹的评价都不是很高,他说—— “那个杰西卡,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她会给我吃的和玩具,但我都听到了,她在跟纳尔森吵架!纳尔森这么好,她还凶纳尔森,她一定是个坏家伙!” “还有‘教授’,他也不怎么样,他身上总带着奇怪的气味,见到我就问我一些听不懂的奇怪问题。而且他长得好丑,头顶都没毛的!” 听到这,乔安娜忍不住朝不远处的纳尔森看了一眼,暗自评估了一下对方的发际线——嗯,考虑到纳尔森三十岁还不到,这发量已经有些危险了。 希望他秃顶的时候,不会被小朋友嫌弃长得丑吧。 丹跟乔安娜沟通的时候,用的还是花豹的语言,只有几个人名不好描述,只能改用英语代替。 见得多了,纳尔森渐渐的也不会因为乔安娜和丹跨种族的交流大惊小怪了,不过兴趣依然不减,站在几米外看着母子俩,试图通过丹的肢体语言和乔安娜的反应推测出他们在聊什么。 听到‘杰西卡’和‘教授’两个词,又接收到乔安娜意味深长的目光,他隐约有了些顿悟,神色一肃,插话道:“丹,你是不是又在说杰西卡和斯坦教授的坏话?” 丹条件反射性地否认:“我没有!” “你肯定有,我都见你皱鼻子了。”纳尔森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喜欢他们可以,但是你得尊重他们,不能在背后编排他们,这样很不礼貌。” 丹小嘴一撇,明摆着不以为意。 纳尔森这阵子多少看了些育儿书籍,知道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和颜悦色讲道理多数时候作用不大,管教孩子,讲究恩威并施。 他眉毛一挑,袖子一挽,喝道:“你过来!看我不揍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丹扭头就往乔安娜身后钻,把乔安娜当成了现成的靠山。 乔安娜跟纳尔森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纳尔森只是在吓唬小朋友,不是真打算动手。 即使纳尔森是真的要揍人,她对这种教育方式也没有异议——熊孩子么,该打还是得打,她还养着辛巴和艾玛时,也没少在两只小崽子调皮捣蛋时揍他们。 她不顾丹的求助,起身走开了。 纳尔森‘和蔼’地微笑起来,这笑容落在没了挡箭牌的小朋友眼里,大概比魔鬼还可怕。 丹不愿坐以待毙,撒腿就跑,纳尔森追在他后面撵他,手里随便捡来的小树枝挥得“呼呼”作响,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还是把小朋友吓得够呛。 乔安娜趴在一边,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兀地觉得,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 情感上是这么想,可理智上,她明白不行。 丹是个人类男孩,流落草原、不得不与野兽为伍是意外所迫,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养育者,也有了正式的身份,那么回到学校接受系统教育是他重新融入人类社会的必经之路。 更别说他还有个聪明的小脑袋瓜,机智又勇敢,语言天赋极好,真真正正是难得一见的可塑之才,未来的栋梁,这样的天分如果白白浪费,太可惜了。 总而言之,小朋友就该乖乖做小朋友要做的事——去上学! 不过嘛,纳尔森没能解决的问题,乔安娜同样无计可施。 她倒是想简单粗暴告诉丹除了纳尔森之外其他人类也都是好人,完全可以放心,不需要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思及那些想谋害小朋友性命的来历不明的西装男人,这办法可以解一时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她也只能按照纳尔森所说的,从长计议,一点点让丹习惯其他人的存在。别的不说,至少别紧张过度就跟个小狗似的逮谁咬谁。 起初,纳尔森跟乔安娜每天时不时消失在丹的视野里一阵,逐渐延长分离的时间,让丹慢慢认识到,即使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周围的环境也不是危机四伏。他大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跟不太熟的人互动,获取需求的东西,等待熟悉的长辈来接他。 然后,纳尔森开始训练丹的耐性和服从度,先是由他亲口发出指令,等丹习惯后,再把这项权利移交给配合他训练的志愿者们,让丹在离开他的情况下,也愿意配合其他成年人譬如“不能那么做”、“坐着别乱动”一类的指令。 这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所幸,成果让一切努力都值得。 回归人类社会一年多、被纳尔森正式收养半年的时候,丹小朋友跟同龄的孩子一起背上了小书包,踩着九月的阳光跑进了学校。 纳尔森提前跟学校的老师们打了招呼,没说丹曾跟着野兽在野外生活过,只说自家孩子比较特别,如果出了什么小问题,要麻烦老师多多关照。 老师们同情地点着头,表示他们都受过专业的培训,绝对不会歧视特殊儿童。 结果见了当事人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特殊儿童’,除了性格孤僻之外啥毛病都没有,长得可爱,脑子也灵活,学习上一点就通,简直就是个天才小神童。 显然,像丹这样沉默寡言不合群、成绩好又讨老师喜欢的小孩,很容易招来同龄人的嫉妒,导致校园霸凌事件的发生。 但丹是谁啊?他可是曾经下敢挟幼狮以令母狮,上敢对鬣狗龇牙咆哮的勇士。 食肉野兽他都不怕,就更别说人了。顾及着纳尔森对他的教导,他不会主动惹事,但别人先惹他,他也不会乖乖当个受气包。在被霸凌的边缘试探了一圈后,他愣是单枪匹马把想欺负他的同学都打跑了,还因此获得了几个慕强的小跟班,凭着硬实力挽回了平静的校园生活。 这一切,乔安娜都是等丹放了寒假、纳尔森又带他到草原来‘探亲’时才得知的。 听过丹零星的描述,看了纳尔森用摄影机和手机拍摄的视频照片,她心情复杂,感慨良多。 一方面,丹过得不错,她固然开心。 另一方面,她又不由得感慨时光飞逝,继辛巴和莱恩的结盟生活逐渐步上正轨、就连两个小外孙也在母亲艾玛的妥善教导和她的暗中保护下平安长大之后,丹终于也不再需要她多操心了。 老母亲独守空闺,无事可干,无心可操,倍感空虚寂寞。 还有些冷——特指心理方面。 不过这点惆怅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就被一些更重要的事取而代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些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06-0821:06:23~2020-06-1617: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wokami!、常旅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常旅客、安夏10瓶;琪琪、猫与花花5瓶;闷闷居士、米3瓶;叶子不懂2瓶;fuj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八只毛绒绒【二更】 据点,约定俗成的睡前母子独处时间,丹拿着自己的宝宝专用耐摔平板电脑,给乔安娜看他最近的新宠节目。 屏幕上正播放着的是一部bbc的纪录片,主角是一只名叫‘甜心’的雌性花豹——巧得很,正是乔安娜最早遇见他时,他乘着的那架私家飞机的机载电视上播放的视频。 当时机载电视的屏幕碎了,没有画面,只能听见解说员的解说声,因此这么算下来,乔安娜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只同性的同类。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甜心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毛色一致,体型相近,就连脖子上的无线电项圈都是同款,不利用身上的斑点和面纹加以详细区分的话,差不多可以以假乱真。 ……说不准她们俩之间还有血缘关系?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乔安娜就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笑了。 说到底,她跟甜心是不是沾亲带故有什么影响呢?她又不能凭着亲戚的身份,去问bbc讨演出费。 丹原本安安静静地靠在乔安娜身上看着纪录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扭过头冲乔安娜喊:“‘甜心’?” 遥想当年,小朋友也这么叫过她……乔安娜怔怔地出了会神,反应过来,耐心地纠正:“我不叫那个名字。” 丹望着她,想了想,又说:“‘娜雅’?” 对志愿者们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乔安娜也是不太喜欢的。虽说比‘甜心’或者‘糖果’之类的尴尬名字档次稍高些,但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也否决了。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在平板电脑上把本名拼出来给丹看,丹率先不服气地拧起了小眉毛,退出视频播放,调出了另一个界面,往她眼皮底下一摊:“纳尔森说你叫‘娜雅’!” 乔安娜看了看,发现是一条推特,纳尔森在为自己即将开展的考察项目做宣传,并附了个众筹链接。 她最初有些诧异,很快又释然了。 也是,她给纳尔森的遇难者遗物总归是有限的,纳尔森的毕业却可能遥遥无期,可怜的老博士除了正常生活还要再额外供养一个丹小朋友,坐吃山空不靠谱,必须在手头宽裕时提前谋求后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纳尔森的推特粉丝刚破两位数——乔安娜合理怀疑都是亲戚朋友同学之类的熟人点的关注——于是连带着众筹页面都无人问津。 这也难怪,这推特跟主人本尊一样不起眼,头像都是默认的,只隔三差五分享转发些文献资料和科普文章,谁会闲着无聊关注一个跟机器人账号无异的推特用户? 乔安娜很想嘲笑纳尔森,但她悲哀地意识到,她还身为人的时候,社交网络的情况也比纳尔森好不到哪去。 这也没办法,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既没有好看的皮囊(或让自己变得好看的精湛修图技术),又没有有趣的灵魂,那就只配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丹睡着后,乔安娜翻着纳尔森的邮箱和日记,发现不久之前,纳尔森那个叫杰西卡的女朋友正式跟纳尔森提出了分手。 至于诀别信具体内容,无非是分手话术老三套:我受够了!别再耽误我的青春了!滚吧渣男! 乔安娜不是不能理解杰西卡的决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番,杰西卡的选择很正常也很明智——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至少刚回归社会的这一年,丹并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孩,为了照顾他,纳尔森必须暂且搁置很多事情,比如学业和毕业,比如谈情说爱。 退一万步说,即使忍受了一两年的冷落,哪个女人能接受未来的丈夫在工作和下辈子生活都没着落时收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更别说这孩子还不是个普通的孩子,父母不详,在草原上跟食肉猛兽生活过,性情乖戾,眼神阴郁,远比其他孩子敏锐,并且因为第一印象不好就固执地讨厌一个人。 理解女方的同时,乔安娜也对男方感到深切的同情。 太惨了,纳尔森实在太惨了,不仅还没毕业就喜当爹,还因此丢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似乎自从她认识纳尔森以来,对方就总在以实际案例诠释一个男人能混得多落魄。 再想到那个【转发人次:1;已筹金额:0】的众筹界面,就更让人觉得凄凉了。 不知不觉间,乔安娜再度打开了推特,浏览着软件首页的随机推荐。 她变成花豹已三年有余,与世隔绝这么久,社交平台的热点却还是那么些——名人、音乐、运动、旅游、烹饪、宠物…… 咦?宠物? 由于曾经的心理问题,这些内容乔安娜都是习惯性屏蔽略过的,如今点开一看,才发现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性简直无穷无尽。宠物板块里除了常规的秀猫秀狗,还有一部分宠物饲主直接以宠物的名义开了账户,从宠物的角度晒着养宠日常。 乔安娜翻着翻着,忽然冒出个主意。 她注册了一个新账号,起名叫做【花豹妈妈乔安娜】。 好吧,有些羞耻,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在相册里翻了一圈,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纳尔森拍的无数张照片中难得不那么丑的:她背朝着镜头端坐着,丹则坐在她旁边,紧挨着她,小脑袋放松而依恋地枕在她的颈侧;夕阳西斜,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也给她们的背影镀上一层暖红色的光晕,静谧又和谐。 乔安娜把这张照片设为头像,再翻出一些合适的照片,配上她所记得的照片拍摄时发生的小趣事,上传并发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一些,乔安娜思索了一阵,又毅然以同样的名字注册了一个油管账号,在视频库里挑选起合适的视频来。 为了丹的**和安全考虑,她不打算让丹在社交平台露脸,照片还好说,要用这个标准筛选视频,难度一下子就拔高不少。她必须把视频放到最慢,仔细查看,最大限度以防万一。 感谢猫科动物强悍的动态视力和反应能力,让她不需要时时暂停、逐帧检查,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多花了不少的工夫。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乔安娜发现,看得眼睛疼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更致命的是……平板电脑快没电了。 这台平板电脑往常都是丹在用,她不是很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异常,但以花豹的爪子和牙齿,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为电子产品连接电源这种高难度动作,大半夜的把小朋友叫醒帮忙充电也不太合适。无奈,乔安娜编辑了一小段说明,把视频发布,结束了首夜的工作。 之后丹的一整个假期,乔安娜都借着陪小朋友睡觉的特权,断断续续地更新着推特的推文和油管的视频,也有了些粉丝,但因为她从不在评论和私信中与人互动,涨势很慢,也很难留住已有的人气。 她倒是想回复,可用肉垫在还没有她两个爪子并起来大的触屏上打字太为难她了,她编辑动态就得耗上老半天,时间和平板电脑的电量都不允许她做太多别的事。 在网红遍地走的当下,她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些微流量犹如沧海一粟,激不起任何浪花。 乔安娜有些失望,却又不太失望。 她本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能成最好,不能成,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况且她才注册半个月,关注数就到了多年老用户纳尔森的十倍,这难道不是一次巨大的飞跃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吧。 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乔安娜一边恋恋不舍地送走了丹小朋友,满怀希望地等待起暑假的到来。 因为入学上半年丹小朋友适应良好,纳尔森也稍微放了点心,把养子托付给母亲照看,等正式开学后,独自背着行囊回到了草原上。 乔安娜知道,纳尔森大概是要抓紧为因故搁置了快一年的毕业论文努力了。 就冲纳尔森把丹养得那么好的份上,她决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配合纳尔森的科研工作。 ——她要是不能帮纳尔森顺利毕业,她就不叫乔安娜! 纳尔森一拿起摄影机开始拍摄,乔安娜就铆足了劲在镜头跟前好好凹造型,搔首弄姿,尽量让纳尔森那半吊子摄影技术也能拍出她最完美的一面。 她自认为自己表现很好,但没过两天,纳尔森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宁愿去听据点的志愿者们讲冷笑话都不愿意再跟拍她了。 乔安娜不明就里,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只想抓着纳尔森问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拍了?是嫌老娘魅力不够大?” 但是她没过多久就发现,只要她一去做别的事,比如自己抓几只猎物当零嘴,或者帮志愿者们镇压一下刚救助回的小动物,纳尔森就会偷偷摸摸跟过来,躲在后面远远地举着摄像机拍她。 ……很好,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经过多次试探验证,乔安娜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纳尔森对她长得怎么样并不太感兴趣,他只关心她每天干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干。 她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很久,稍微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纳尔森不是靠拍摄动物美照出售写真集赚钱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他是个科学家,是专门研究动物行为的博士,当然不喜欢她刻意又做作的摆拍,只关注她最自然最纯粹的表现。 那这就好办了,早说嘛。 隔天早上,乔安娜早早地爬了起来,站在院子门口等纳尔森起床。 见纳尔森从房间里出来,她用叫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一马当先地往外走。 纳尔森飞快跟了过来,但是单枪匹马,除了摄影机和一大个人之外什么都没带,想必是以为她跟以往一样就在据点周边转转,随便抓点零嘴垫肚子。 乔安娜无奈地停下脚步,身子一横,杵在路中间,看看纳尔森,看看据点,再看看据点反方向一望无际的草原。 纳尔森呆了半天,总算看懂了她的暗示,赶忙折返回据点,收拾了野外露宿的必需品,开上车追了出来。 乔安娜趴在一公里开外的路沿石上等着,见到开着车的纳尔森,目露满意之色。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在晨风中抖了抖毛,昂起头,冲远处初升的朝阳吼了一声。 花豹的叫声不如狮子雄浑,传播距离不远,但依然有力,带着睥睨众生的孤高和桀骜。 吼完这嗓子,乔安娜又回过头,看了纳尔森一眼。 大概是错觉,纳尔森看见那双浅金色的眼瞳眨了眨,跟人类微笑似的眯了起来,依稀是在对他说—— “走,我带你闯天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乔安娜:老娘罩你,包你在草原上横着走!感动不感动? 纳尔森:不敢动,不敢动。 捉个小虫,粉丝是十几个,应该是两位数,不是十位数。 (鬼知道我写到这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c336.icu。m.c336.icu 一百四十九只毛绒绒 一人一花豹结伴同游草原,听起来颇有些某国武侠中浪客仗剑游历江湖、行侠仗义的飒爽和浪漫,但只有当事人和当事豹才知道,日子过得究竟有多苦。 时值旱季,遍地枯黄,食物和水源都极其稀少,为了填饱肚子,乔安娜每天都要走上很远寻找猎物。 考虑到纳尔森的摄影机没有夜视功能,她还得尽量把狩猎安排在白天,这条件就更严苛了。 而且——而且!汽车的引擎声很大,雨季也就罢了,旱季草原本就空旷,留下的食草动物们也都处于草木皆兵的警惕状态,巨大的异响无异于鸣笛预警“有危险来啦!”。有好几次,乔安娜刚远远瞧见几只羚羊的身影,羚羊们就先一步察觉到了车声,撒丫子狂奔,留给她一地烟尘和地平线上淡化成一个小点的背影。 虽然乔安娜努力把情绪藏住,尽量不让嫌弃明显流露,但饿肚子的感受着实不好,一顿不吃还行,两顿不吃尚可,三顿四顿吃不上,脾气再好都得窝火。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类眼中的花豹会是避世隐居的神秘的一族——不是我们花豹想躲着人走,实在是生活所迫啊! 母花豹的幽怨和不满显而易见,纳尔森多少也算个动物习性专家,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个妨碍,不得不找地方把车停好,带上必备物资,弃车徒步行进。 他之前常年在实验室、食堂、宿舍和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随机移动,自称醉心科研实验,实际上就是个四体不勤的书呆子,这辈子也没走过超过十公里的路。只跟着研究对象走了半天,他就顶不住了,整个人精疲力尽,又热到爆炸,只剩下在树荫下面瘫着喘气的力气。 乔安娜在十米开外停住脚步,扭回头,向纳尔森投去一个同情而鄙夷的眼神:行不行啊小老弟?你这也太弱了吧? 纳尔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看都不看她一眼,丝毫不中她的激将法。 乔安娜也不过多为难人类孱弱的小身板,甩甩尾巴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几个小时后,她成功捕猎归来,纳尔森依然在原处挺尸,看样子真是累得够呛。 听见乔安娜回来的动静,纳尔森扶着树干勉强撑起身子,从包裹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信号。 这就意味着没人能帮他,他怎么走过来的,就得怎么走回车边去。 ……生活太难了,他选择死亡。 纳尔森又躺下摊平了,乔安娜看着这番独角戏一般的‘仰卧起坐’,对天翻了个白眼。 鄙视归鄙视,她还是认命地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趴下,帮纳尔森放哨,留意可能出现的威胁。 新晋的一对搭档磕磕绊绊地磨合着,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乔安娜饿得瘦了一大圈,纳尔森晒得黑了一个色度,每次回到据点补充物资,都会引来一波“你们俩是结伴去逃难了吗?”的调侃。 不过辛苦付出总有回报,最艰难的头两个月过去,随着纳尔森体能和耐力的进步,一人一豹的默契程度也大有提升。 每次出门,纳尔森开车在乔安娜后面隔着几百米慢悠悠跟着,乔安娜脚步一停,耳朵一竖,尾巴尖一抖,他就知道乔安娜是发现猎物的踪迹了。然后他会及时熄火,下车步行,用摄像机记录下母花豹捕猎的英姿。 不捕猎时,乔安娜会留在纳尔森和车子的旁边。如果太阳太大,周围又无处庇荫,她甚至会挤进纳尔森靠着车身搭出的凉棚里,跟纳尔森分享同一片阴凉。 即使是专门跟拍花豹、与花豹一族为伍多年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成就,纳尔森不免有些膨胀。 这天,乔安娜照常来蹭纳尔森的凉棚,大大方方地在阴影里占了半壁江山,侧躺着睡午觉。 即使是最凶恶的食肉猛兽,进入梦乡时也会变成无害的大猫猫,在地上摊成扁扁的一块,跟张毛绒绒的毯子一般,整个儿威严扫地。 纳尔森盯着触手可及的豹饼看了半天,一时热血上头,决定做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新尝试。 “我之前见过安吉拉摸她,她并非不能忍受人类的抚摸,不过她向来只允许安吉拉一个人碰。如今她对我已经很信任了,我想,她说不定会愿意给我也开个特例……”他一手拿着摄像机,另一只手向前伸出,缓缓朝母豹的后脑勺靠近,“可供参考的例子很少,我不敢肯定野生花豹会不会接受人类的主动触摸,但根据猫科动物的习性推断,只要我动作够轻,她也许都发现不了——” 事实上,他被发现了。 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从地上抬了起来,四只爪子也收回了身下,转过头来,默默地看着他,和他伸出的手。 纳尔森之前刚碰到乔安娜脑后的毛,因此乔安娜转过身后,他的手正好处在乔安娜脖子的位置,乔安娜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把他的手一口两断。 乔安娜倒是无心那么干,她就想看看,纳尔森究竟有多大胆,居然敢趁着她睡觉擅自偷摸她脑袋——安吉拉小姐姐都是先伸手示意,等她主动靠上去才放心下手! 她好歹也是只花豹好伐?跟撸猫一样说摸就摸,她不要面子的嘛! 纳尔森在计划被撞破的那一刻就怂了,本着超强的意志力才没有条件反射性地猛收回手。 他在脑中走马观花地回顾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既恐惧又有些莫名的触动,决定大不了以手饲豹,为后世留下宝贵的参考资料。 他仍举着摄像机,坚持解说着:“被发现了,但千万别慌,动物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人一紧张,动物只会更紧张。” 乔安娜心说我可不紧张,反倒是你,听声音紧张得都快晕过去了。 纳尔森听不到乔安娜的腹诽,接着说道:“况且,快速移动的物体反而会激起猫科动物的攻击欲。” “嘘,悄悄的,慢慢来,一点点收回手……”边说着,他边以极慢的速度把手往回退。 乔安娜眼看着那只手从自己鼻子下面经过,本能地凑上去,翕动着鼻翼嗅了嗅。 纳尔森浑身都绷紧了,他在这时突然想起,他面对着的是一只花豹,是公认的生性诡谲、令人捉摸不透的生物,也是最危险的猫科动物之首。 他越想越虚,话里也不由得带上了颤音:“没事,没事……她熟悉我的气味,不会觉得受到威胁而攻击我,只是、只是闻闻而已,没事的……” 一连说了四五个“没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乔安娜咧了咧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 换成人类的脸,这其实是一个嗤笑。但放在一只花豹身上,这表情叫做裂唇嗅。 裂唇嗅,许多动物在闻到强烈的气味时会出现的反应,这有利于它们将空气分子吸入犁鼻器,更好地处理气味信息。简而言之,出现裂唇嗅,说明动物对当前的气味很感兴趣。 既然感兴趣,舔一舔甚至咬一咬,用舌头和牙齿再仔细体会一下,也不是说不过去。 纳尔森话都说不顺畅了,手跟患了帕金森一样抖抖索索,视频的画面也晃得糊成一片。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也许会抱着乔安娜的爪子大喊一句:“好汉饶命!口下留情!” 乔安娜终于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留下一个纳尔森再熟悉不过的鄙视眼神,背过身去重新趴下,顺带用尾巴抽了一下快吓破胆的人类:高贵的头颅不能摸,勉为其难给你碰碰尾巴,凑合一下啊。 类似的小插曲还发生过很多,在摩擦和试探之中,纳尔森和乔安娜互相之间的了解日益增进,也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线和逆鳞。 实际上很好记:纳尔森没有雷点,乔安娜全看心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还挺适合当搭档。 等到雨季到来时,男人和花豹已熟悉到了乔安娜可以随便爬到纳尔森的车上蹭顺风车的地步。 当然,这进展不可能一蹴而就,互帮互助的形式的扩展,还要多亏追随着雨水回归的食草动物的推波助澜。 纳尔森的素质很好,个人涵养(乔安娜更愿意称之为怂)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开车上路。他在城市里如何认真遵守交通规则暂且不提,即使到了草原上,没了交通标线和红绿灯的束缚,他依然不会猛踩油门把速度飙到七十迈,而是始终挂着低档位,不疾不徐地开。 因为随车步行的乔安娜走得也不快,一开始时,这车速像是他刻意迁就乔安娜,但雨季来临、兽群重归后,真相慢慢显露了出来。 吃草的同伴多了,旱季时胆小如蹄兔的食草动物们胆子也肥了不少,它们不再把汽车当成可怕的威胁,而是把这陌生的钢铁巨兽视作大象一般个头庞大却友善可亲的存在。 时常会有羚羊或者角马斑马踱着步从纳尔森的车前路过,偶尔还三三两两地停下,悠闲地啃食着雨后新生的青草。纳尔森很少按喇叭提醒它们让道——因为按了喇叭也不一定有用,还可能激怒发情中的公羚羊,让它气急败坏地一头撞到车前的保险杠上来。 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处理,一踩油门直接往前怼,识相的自然会让开,不识相的愣货纯属脑子里缺根筋,迟早都得死在掠食者的爪牙下,即使撞死了也不足惜。 草原上没有交警,不会有人来专程调查事故现场,追究肇事司机的责任。 可纳尔森偏不。他要么就绕路避开,要不就停车,等拦路者自行离开再走。 他一停下,乔安娜也没有办法,只能站住脚步等他。 如果恰好撞上迁徙的队伍,那就完了,他们可能得待在原地等上两三个小时,才能继续行进。 又一次被兽群冲散后,乔安娜烦躁得很,忍无可忍,压低身子,气沉丹田,冲着食草动物们大吼了一声:“吼!” 掠食者的咆哮比什么都奏效,原本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乱了套,嘶鸣和尖叫响成一片,万蹄奔腾,草屑飞扬,动物们四散奔逃,顷刻间跑得一干二净。 纳尔森举着摄影机,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兽群一阵,又扭回头来看乔安娜。 乔安娜直接转过身,偏头朝前路示意:愣着干啥?走啊。 这么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乔安娜也就顺利蹭上了纳尔森的车,当个花豹牌车载喇叭,在被兽群拦路时帮纳尔森开路。 当然更多的时间,她都趴在后座打瞌睡,心安理得地享受专职司机的服务。 这样悠哉游哉的时光没过上半个月,就被突发情况打破了。 纳尔森载着乔安娜回据点补给物资的时候,几名志愿者从屋子里迎出来,大呼小叫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好像他们不是出去随便逛了一趟,而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大冒险。 纳尔森一头雾水,奇怪地问:“我们能出什么事?” 他们俩倒是撞上过狮子和鬣狗之类危险的掠食者,但是雨季猎物充足,食肉动物们都吃得很饱,加上乔安娜经验丰富,知道如何通过不会引起警觉,所以几次都有惊无险。 安吉拉也跟了出来,担忧地打量着乔安娜和纳尔森,确认他们除了有些疲惫和灰头土脸之外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说:“纳尔森博士,你最近还是留在据点吧,短期内别再出门了。娜雅也是。” 乔安娜有些懵逼:志愿者们的工作宗旨是尊重自然敬畏自然,他们只会救助因人类因素受伤或受困的动物,至于大自然的优胜略汰——比如食肉动物掠食食草动物——他们从不会插手干涉。想当然尔,她在据点附近逗留时,志愿者们虽然偶尔会拿些肉投喂她,但多数时间她还是靠自己打猎填饱肚子,志愿者们也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干涉她的去留。 而安吉拉如今说,让她留在据点别瞎跑? 不仅是纳尔森,乔安娜也对安吉拉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安吉拉安抚性地牵了牵嘴角,但笑意不达眼底,眉心也拧着凝重的结。 “我们刚收到消息,邻近的几个据点发现了大量母兽的尸体和诱捕陷阱。”她说,“有盗猎团伙进入了这片区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正常来说,被跟踪观察的动物完全不会迁就科学家,该走走该跑跑,科学家跟不跟得上是科学家的事。 但是乔安娜并不知道这个诀窍,她觉得既然认了这个小弟,就该把小弟照顾到位。所以比起研究者和研究对象,他们俩反倒更贴近草原上结伴旅游的驴友2333 纳尔森渐渐发现,自己的论文删删改改,居然……越写越像游记了??? 他:陷入沉思 感谢在2020-06-1621:27:37~2020-06-1709: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小丸子喵~、祁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亲爱的苦瓜、猫与花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一百五十只毛绒绒【二更】 盗猎行为也分为很多种。 旱季时,盗猎者们的目标是亚成年或者成年的动物,他们在水源和食物上投毒,处理死亡的动物尸体,获取珍贵的犀角、象牙和毛皮。 雨季时,伴随着雨水回归,动物们不再为生存发愁,转而开始为繁衍奋斗,盗猎者们也借此机会,将贪婪的魔爪伸向了新生的幼崽。他们诱捕或抢掳动物幼崽,转手出售给有需求的买家,从中牟取暴利。 也许有人会觉得后者比前者更好接受——不管怎么样,幼崽需要活着才能卖出好价钱,盗猎的动物贩子们至少不会伤害‘商品’的性命。 实则不然。 暂且不提幼崽们失去自由、被囚禁、被驯养、被奴役的悲惨未来,雌性动物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幼崽们也不会轻易从母亲身边离开。因此,盗猎者们会粗暴地驱逐甚至杀害母兽,强行斩断血缘的纽带。 跟杀害动物剥取角和皮一样,活捉野生动物幼崽出售也是违法犯罪,泯灭良知,伤天害理,性质极其恶劣。 从事这行当的都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受着金钱的驱使,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 就拿眼下这次来说—— 发现盗猎团伙的踪迹后,动保组织的几个据点迅速联合起来,跟官方的护林员一起在草原上搜寻摸排,找到了盗猎者们临时建立的一个根据地。 双方进行了短暂的交涉,谈判不出所料失败了,交涉演变为交火。 志愿者和护林员准备充足,盗猎者们不敌,很快仓皇溃逃。但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服输,在离开之前,凶残地杀害了临时基地里关押着的所有幼崽,给迟到的援军留下满目疮痍和遍地尸体。 光是这么听着,乔安娜都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被抄掉老家之后,盗猎者们选择了撤离,表面上是投降了,但其实并未放弃。各种蛛丝马迹表明,他们分散成了更小的小组,三两成群,借着茂盛草木的天然掩护跟护林员和志愿者们打起了游击战。 虽然主要目标是幼崽,但发财的路径固然越多越好,只要有机可趁,他们同样会对成年动物下手。 所以安吉拉和其他志愿者们才提心吊胆,生怕外出的纳尔森和乔安娜会碰见四处游荡的盗猎者,遭到生命的威胁。 乔安娜能理解安吉拉对她的安全的担忧,然而,她不会按照安吉拉的嘱咐留下。 相比自身的安危,她更担心她的孩子们,和孩子的孩子们。 在窗外旁听完据点的会议、大致了解了情况,乔安娜毫不犹豫,拔腿就往外走。 据点的志愿者跟她有了感情,当然不可能放任她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中,很快追上来,七嘴八舌地制止、劝阻,希望她留在据点暂避锋芒,等警报解除再出门。 乔安娜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旁边绕过,固执地走着自己的路。 大家不知道她记挂着还在外面的儿女,只当她是没有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锲而不舍地驱车跟在她屁股后面,苦口婆心地游说着。 乔安娜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从耳朵到尾巴尖都写满了无声的抗拒和回绝。 走出一段路,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后腿一痛继而一凉,似曾相识的酸软弥漫开来。 她一寸寸回过头,视线顺着腿上扎着的麻醉针,看到了端着枪指着她的金发女兽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安吉拉漂亮的蓝眼睛里带着忧愁和歉意,轻声说:“抱歉……可你必须留下。” 乔安娜很想大声抗议:我就一花豹,又不能抄着枪去跟盗猎者干架!至于吗?至于吗?! 可惜她不会说人话,也抗不过霸道的麻醉药性,很快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乔安娜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晃了晃脑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艰难地动着脑筋,花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记起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 ——安吉拉!居然!开枪打她! 好气哦!她再也不相信塑料姐妹情了! 乔安娜决定记仇,在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进后院时,立刻气鼓鼓地转身面壁,留给对方一个愤怒的背影。 安吉拉不可能看不出她在生气,在笼子跟前站定,再次道歉,又解释了几句前因后果。 道理乔安娜都懂,可理智跟情感是两码事,不亲眼确认孩子们的安全,她这颗老母亲的心是落不回肚子里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初衷是为了她好,也是不合时宜的滥好心。她现在只恨自己掉以轻心,没提前想到除了口头阻止和强行拦路,人类还掌握着更强制、更不可违抗的挽留手段。 见乔安娜始终不给回应,安吉拉也沉默了。 半晌,她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下去:“我已经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你了。” 乔安娜耳尖一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想起了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的一下泄了气。 她扭头去看安吉拉,安吉拉却已经站起身,蹒跚着离开了。 回忆起逝去故人的伤感与怀念持续了大半天,第二天清晨时,乔安娜听见顺着风遥遥传来的陌生狮吼,思绪又被忧虑重新攻占了。 冒险也好,什么也罢,她还是想回去看看孩子们! 她在笼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拼尽毕生的智慧,冥思苦想着脱身的方法。 然后她发现,她……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先受了枪伤被据点救助时,她也曾尝试过自行越狱,那时她花了足足一夜的时间,才把笼门的插销折腾到几近打开。时隔这么久,据点的笼子更新换代,插销也进行了改良,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个卡扣,彻底杜绝了从笼内开锁的可能性。 除非有人能帮忙把插销从外面打开,否则她是离不开这个笼子的了。 想到这,乔安娜正好看见纳尔森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跃而起,用力敲打着笼子,折腾出响亮的动静。 纳尔森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贴在院墙上,谨慎地打量她一阵,终于接收到了她的眼神暗示:“你有事?……有事找我?” 乔安娜热切地望着纳尔森,用前爪拍了拍笼门。 所幸三四个月的苦没有白吃,作为搭档的默契犹在,纳尔森顺利对上了她的脑电波,又问:“你想让我帮你开门?” 乔安娜欣喜若狂,原地转了两圈,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她万万想不到,会听到纳尔森答:“不行。” “你听到安吉拉他们说的了,外面现在很危险,盗猎者都是没有人性的亡命之徒,他们可不会管什么保护自然和科学研究,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漂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的皮草。”纳尔森摇着手指,语重心长地絮絮叨叨,“我知道失去自由很难受,但你得忍忍,我这不是陪你一块禁足了嘛……” 他还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乔安娜却无心细听,郁郁地瞪着他,怨愤几乎要从眼里满溢出来:你有难的时候我帮你,我有难的时候你跟我讲大道理?渣男! 纳尔森话头一顿,突兀地问:“你是不是在骂我?” 乔安娜抬起头,重重地从鼻子里出了口气:我不仅在骂你,还要用鼻孔鄙视你! 纳尔森自己都觉得神奇——他居然只通过眼神表情动作之类的肢体语言,顺利地跟一只花豹完成了交流,并读懂了对方想说的每一句话。 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狂喜笼罩了他,让他顺理成章地忽略了被辱骂的不愉快。他兴致勃勃地继续发问:“你非要出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肢体语言的表达能力有限,要靠眼神和动作说明‘我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有自己的孩子,我担心他们,想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全’这一长串前因后果太困难了,所以乔安娜眨了眨眼睛,针对疑问句本身给出回答:对。 纳尔森想了许久,就在乔安娜正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他说:“好,我帮你。” 有那么一瞬间,乔安娜看见了从纳尔森身后投射而来的圣光,那光芒明亮耀眼,衬得原本不起眼的小身板也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她想,等下次拿到平板电脑,她要给纳尔森的推特添一个关注。 因盗猎猖獗,事态紧急,不仅是每天外出的巡逻小队成员,其他的志愿者也都行动了起来,分头行动,全力搜捕着漏网的盗猎者。 车队出发后,纳尔森溜进后院,打开了乔安娜的笼子,又借口闲着无聊想出去转转,开上自己的车出了门。 一人一豹在据点外一公里处汇合,给这次出逃计划画上圆满的句号。 看在纳尔森帮了这么大忙的份上,乔安娜也没有太多顾虑,跳上车,指挥着纳尔森往自己的领地开。 不得不说,汽车是个省时省力的好发明,她步行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路,开车小半天就到了。 乔安娜以领地旁边的大河为参考系,沿着河边一路走下去,边走边在灌木从和石块堆间嗅闻,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气味。 她顺着气味追踪过去,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之一。 两只雄狮正趴在高草丛里,守着前不久捕获的斑马,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他们已三岁有余,除了尚且不能让母狮生下后代之外,体格和外表都与成年雄狮非常接近了,茂密的鬃毛分布在脖子周边,更显得他们膀大腰圆,威风凛凛。 乔安娜听见纳尔森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么近的位置迎面碰上两头雄狮。 纳尔森的声音不大,但是瞒不过野兽的听觉,其中一只雄狮很快翻身站起,警惕地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望了过来。 乔安娜想了想,站起身,迈步走出了藏身的草丛。 她感觉到三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一道来自身后,是惊诧和难以置信的;另外两道来自身前,带着浓浓的戒备和警惕。 离乔安娜较近的那只雄狮皱起了鼻子,喉咙里滚动出低低的咆哮,看似凶狠,但其实是一种最无害的警告,他在表明他无意挑起纷争,希望闯入者能识相一点,主动退开。 乔安娜态度从容,眼神温和,开口唤:“辛巴。” 雄狮一愣,还未出口的威胁悉数卡在了喉咙里。 他忧愁地垂下了眼睫,垮着张毛脸,对身边的同伴说:“我好像又出现幻觉了,你快打我一下,把我打醒。” 乔安娜哭笑不得,又说了一声:“辛巴,是我,你妈。” “我是不是没救了?看见一只花豹就觉得是我妈咪回来了。”辛巴愁眉苦脸,垂头丧气,“不过这次的幻觉好真实,我都听到我妈咪说话了,她不仅叫了我的名字,还说她是我妈咪……你能听见吗?你肯定没听见吧?” 他的同伴——也就是莱恩——应道:“我也听见了。” 辛巴:“……” 他重新抬起头,怔怔地跟乔安娜对视,半分钟后,漫长的反射弧终于消化了这个现实。 他没有太多犹豫,撒腿就朝乔安娜猛冲过来,大声喊着:“妈咪!!” 好一个母子历经磨难后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如果乔安娜没有被他撞得摔了个跟斗的话。 傻大个儿子还没有意识到如今自己跟母亲之间的体型差距,扑到摔得眼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的乔安娜身上,搂住乔安娜,大声哭嚎起来:“呜呜呜呜妈咪!你没死!太好了妈咪!!” 有些豹没死,但已经离死不远了。 乔安娜奋力挣扎着,从辛巴怀里抽出一只前爪,使劲拍打着那颗沉重的狮子脑袋:“你再不起来,我就真死了!” 躲在草丛里的纳尔森将一切尽收眼底,本能地在脑中解读着所见所闻。 母豹在两只雄狮跟前主动暴露了行踪——这不难理解,大概是为了保护他,想以一己之力引开雄狮们的注意力。 其中一只雄狮吼叫着扑向母豹——这也不难理解,没有动物能忍受远比自己弱小的动物的挑衅。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母豹没有跑开,雄狮则……使出了抱摔? 只有猎杀与自己体型相当的猎物时,猫科动物才会采取抱摔这招,用体重把猎物拖倒在地,制服后一口锁喉。一方是亚成年雄狮,一方是体型甚至远不及母狮的雌性花豹,体型和实力差距这么明显,雄狮大可以选择一口咬断敌人的咽喉或者颈椎。 再之后,场面就彻底失控了。 母豹不仅活着从雄狮的‘攻击’中脱了身,还反客为主,一边大声吼叫,一边劈头盖脸往雄狮脑袋上糊着巴掌。 而雄狮没有还手还口,低头缩肩,虚心受教,偌大的个头硬是装出了小猫咪式的乖巧。 不论纳尔森如何掏空大脑,穷尽毕生所学,也无法为眼前这一幕找到合理的解释。 疑问越积越多,逐渐在他心里构成了一个弯钩加一个点:? 作者有话要说:纳尔森回去就给论文拟标题《花豹的交际关系:从入门到放弃》 (x) 过两天下乡扶贫去啦,要几天才能回,可能没空更新,所以这两天抓紧时间多更一点。 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在2020-06-1709:43:28~2020-06-1722:3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欢欣鼓舞、二白、雯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米25瓶;猫与花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336.icu。m.c336.icu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只毛绒绒 说来奇怪,在猫科动物界,雄性往往比雌性更加‘平易近人’。 当然,这不是指他们毫无攻击性。在争夺资源、捍卫领地、驱逐外来侵略者时,合格的雄性从不会掉链子。 可一旦不需要处理竞争和冲突,他们就会变得相当无害。 ——至少是相较于异性同类们的无害。 大概天生就明白性别注定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母亲、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雌性猫科动物大多早熟,性格也更偏向独立高冷,若非年纪尚小或正面对着熟悉的亲属,她们绝不轻易撒娇。 雄性就不一样了。 习惯独居的个体暂且不考虑,就拿会三两成群搭伙过日子的雄狮和公猎豹来说,哪怕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再凶悍,吃饱喝足后也免不了跟伙伴们滚到一块、像幼崽一样毫无顾虑地玩耍打闹一番。 可以说,要论谁更擅长用肢体语言表达亲昵——简称发嗲——在业务纯熟的雄性面前,雌性们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乔安娜第无数次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久别重逢后的十多分钟里,辛巴始终坚定不移地黏在她旁边,大脑袋反反复复蹭着她颈侧,呼噜打得震天响。 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他可能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明心意,总是没长骨头似的往她身上倒,恨不得化作一滩水融进她的皮毛里。 考虑到辛巴如今直逼两百公斤的吨位,这份爱着实太过沉重,乔安娜的小身板承受不住,只能不住向旁闪躲。 母子俩一个追一个逃,相比起交流感情,倒更像是在干仗了。 又过了好一会,辛巴才终于在乔安娜的喝止(和毫不留情的连环巴掌)下找回了些许冷静。 他不顾被压得东倒西歪的鬃毛,琥珀色的眼瞳依恋而不舍地望着乔安娜,用上了幼崽时代的语气,软绵绵地倾诉:“妈咪,我好想你。” 猛汉撒娇,尤为致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老母亲滤镜,乔安娜居然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可爱的影子来。 她心里一阵酸软,回蹭着辛巴的脸颊,温柔地回应:“我也很想你。” 总算找回正确交流姿势的一对养母子正互换着近况,突然被一道有些焦躁的响鼻声打断了。 莱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可能是怕引起误会,没再继续往乔安娜身后走,只停在两米开外的位置,定定地盯住乔安娜背后的草丛,重心压低,浑身紧绷,鼻梁微微皱起,鼻翼翕动,仔细搜罗着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这是很明确的肢体语言:他发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 这让辛巴也跟着警觉起来,如临大敌般竖起耳朵,身子一横,把乔安娜挤到身后。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乔安娜一次又一次本能地为了孩子们做出这种保护性的姿态。而如今,曾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幼崽也成长到了能够反过来保护她的地步。 乔安娜有些感慨,又有些感动。 动容之余,她也没忘了草丛里躲着的不是什么未知威胁,而是她领来的拖油瓶……噢,抱歉,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应该叫纳尔森博士。 以人类脆弱的身躯,绝对受不住两只即将成年的雄狮的探查,纳尔森明白这点,因此不等莱恩和辛巴主动出击,他就自觉地从藏身的草丛里站了起来。 他面朝着几只大猫,以不会产生惊吓的幅度缓慢双臂,尽力让自己显得没有威胁也不那么好欺负。但长时间培养的默契让乔安娜明白,他其实离当场吓跪只差一步了。 莱恩和辛巴刚刚饱餐一顿,又从纳尔森主动现身的举动中看出他并无敌意,戒备立时消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旺盛的好奇心。 莱恩生性谨慎,再感兴趣也不会贸然冒险。他收回正要迈出的前爪,甩了甩尾巴,望着纳尔森一阵猛瞧,试图靠意念判断出对方的具体身份和目的。 辛巴则没那么多顾虑,从小到大他都是身体力行的实践者,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物都想亲自一探究竟,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一边观察纳尔森,一边试探着靠了过去。 乔安娜都要庆幸自己排除万难离开据点出来找孩子们的先见之明了:她不止一次耳提面命叮嘱辛巴要远离陌生的人类和未知的陷阱,辛巴倒好,碰见个人就不管不顾往上贴,把她的话全当做耳旁风。 这回碰见的‘陌生人’是纳尔森,没有大碍,万一下回遇上了盗猎者呢? 乔安娜阴沉着脸跟上辛巴,训斥和呵责蓄势待发,还未开口,就被辛巴的问话打断了:“这是弟弟吗?他都长得这么大了?” 乔安娜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辛巴说了什么,而辛巴已经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自顾自地打起了熟稔的小呼噜,歪着脑袋去蹭一动都不敢动的纳尔森:“好久不见,我想死你啦!” 要问辛巴为什么会把纳尔森认成丹,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气味。纳尔森常年跟乔安娜同行,一起坐车爬坡钻草丛,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乔安娜的味道,落到习惯用气味融合程度区分关系亲疏的动物的鼻子里,他们俩就相当于一家人。 有人可能会奇怪:难道不需要参考一下样貌吗?不论是长相还是年纪,纳尔森和丹都不是同一个人吧? 事实上,就跟绝大多数人类无法通过斑纹区分出同种类的动物个体一样,在动物们眼里,人类也都长得一模一样。至于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龄差距,辛巴只花了三年就从三十斤的小不点长成了三百斤的大块头,以狮子的标准来看,人类一夜间从婴儿长大成人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了。 好歹当了这么久的花豹,乔安娜很快想通了原因,有点尴尬,又有点想笑。 但不管怎么说,认错人总归比不认人好多了,至少她不用太担心傻儿子会糊里糊涂白送掉自己的小命。 “你认错了,辛巴,这不是丹。”乔安娜制止了辛巴,及时解救了被陌生雄狮莫名其妙的亲昵折腾得既懵逼又惊恐的纳尔森。 辛巴显然有些迷惑,又打量了纳尔森两圈,仔细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提出自认为非常合理的一个新猜测:“那他是新的弟弟?” 乔安娜不合时宜地想起,她曾在纳尔森的日志记录里听纳尔森说要试着模仿丹喊她“妈咪”…… 她被糟糕的联想冷得一个激灵,后颈的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反驳:“别瞎猜!——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要把丹送走吗?是他收养了丹。” 她又回答了一连串诸如“那弟弟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学校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辛巴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听她说丹过得很好,也就释然了。 乔安娜心里还记挂着女儿艾玛和两个小外孙,再三嘱咐辛巴这段时间要提高警惕性后,便提出了告辞。 出乎她意料,辛巴竟然没有闹着要跟她走。 “我跟莱恩计划好了,下个旱季,我们要去河对岸碰碰机会。”辛巴逆着风抖开鬃毛,昂首望向西边的大河,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说,河对岸有成群的猎物,和成群的漂亮妹子!” 乔安娜心说那可不是么,河对岸的平原狮群毕竟是个能够狩猎河马的庞大家族呢,堪称美狮如云,佳丽三千。 可惜,她没记错的话,那狮群不仅母狮多,还有足足四只壮年雄狮。 …… ……没事儿!梦想还是要有的嘛! 话说回来,辛巴终于也长到会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了啊,她之前还觉得等艾玛生了二胎乃至三胎,辛巴说不定仍是个满脑子只知道吃和睡的单身汉。虽说草原上孤独终老的雄狮不在少数,但自家的孩子自己疼,她总归还是盼着辛巴能跟同名的童话主角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大狮王的。 想到这,花豹妈妈欣慰而期盼地看了看难得省心的儿子,刚想长吁短叹一番“养儿不易且行且珍惜”,就见辛巴眯起眼睛,憧憬而陶醉地舔着嘴角,感慨道:“一大群猎物啊!每天都可以吃得很饱!太棒了!” 乔安娜:“……”她收回之前的话,这傻小子没救了。 挥别辛巴和莱恩,乔安娜跟着纳尔森在车边扎营过了一夜,在第二天清晨时赶到了艾玛的领地。 艾玛的孩子们、艾伦和艾尔两兄弟已经一岁多了,即将离开母亲迈入独立生活,艾玛这些日子正在加紧训练他们的生存能力,一家三口不再总停留在一处,而是随着猎物的迁移在领地内四处游牧。 好在艾玛沿袭了乔安娜的习惯,在领地各处都设置了相对固定的落脚点,乔安娜跑了几处,凭着直觉和母女间的默契艰难地找到了猎豹们留下的踪迹。 不得不说,艾伦那一身皮毛长开后真的相当有特色,大片的深色条纹和斑块让他自带霓虹灯般的特效,即使一动不动蹲在草丛里也很显眼,一旦跑动起来,那更是吸引眼球。 乔安娜确信纳尔森对这种基因突变的特殊案例很感兴趣,因为甫一看见艾伦,纳尔森的眼睛就直了,之后一连半个小时,他的摄像机镜头就没从艾伦身上移开过。 从他口中,乔安娜得知艾伦的毛色并不是个例,人们习惯称这样的猎豹为‘王猎豹’。 名字威风是威风,却弥补不了与众不同的斑纹带来的‘野外生存困难’的弊端。 纳尔森习惯性地边拍摄边低声给视频配音,说着说着,语气中就不免带上了几分惋惜,仿佛艾伦没过几天就要因难以捕猎或者无法躲避天敌而死似的。 乔安娜在一旁默默听着,内心毫无波动。 纳尔森担心的事,她早在艾伦最初开始学习捕猎时就担心过一轮了。 但是她很快发现,‘王猎豹生存困难’是针对传统的猎豹而言的。特殊的毛色让艾伦不便潜伏,但潜行、接近和追捕是狩猎的基础手段,不是唯一的出路。伏击、围猎、使用陷阱……方法总比困难多。 她将这些知识传授给了艾玛,艾玛又将它们传授给了两个孩子,而艾伦从中获益匪浅。 猎豹一家并不知道百米开外的草丛里蹲了两个围观群众,艾伦在弟弟的配合和母亲的帮助下成功捕获一只羚羊,一家三口饱餐了一顿,把剩下的食物残渣留给秃鹫和胡狼,另寻了一片空地,愉快地享受起了饭后的悠闲时光。 乔安娜估摸着时机也差不多了,起身走向那片空地,打算趁外孙们不注意把艾玛叫出来叙叙旧。 纳尔森误解了乔安娜的意图——自然状况下,有些花豹会将猎豹当做猎物,猎杀并食用猎豹。 他知道他不该干涉野生动物的正常生活,但也许是因为半年多的结伴同行让他把花豹当成了同伴,亦或者是因为对方的‘狩猎名单’上包含了那只极其罕见的野生王猎豹,一时间,他满脑子只想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事出突然,情况紧急,他甚至顾不上仔细思考对策,抬手便拽住了正要离开的花豹垂在身后的长尾巴!:,,. c336.icu。m.c336.icu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只毛绒绒 在乔安娜有限的几年豹生里,尾巴被抓的体验可以说约等于零。 尾巴(差点)被咬的经验她倒是有不少——每次她被鬣狗或者狮子追着撵的时候,首当其冲的总是她全身上下最靠后的部分,即尾巴——这直接导致她养出了惊弓之鸟般的敏感神经。 因此突然受到来自身后的‘偷袭’,乔安娜被惊得一跳,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她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反击的本能,把头一寸寸扭回去,顺着尾巴上的手,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罪魁祸首。 纳尔森本来还猫着身子低声跟她打商量讲道理,话里话外都是猎豹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猎豹,接收到她凶狠的瞪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了,慌忙松开手直起腰,摆出一个无害又无辜的投降姿势。 脱离了桎梏的尾巴顺应着地心引力坠回主人身后,因为炸毛而显得比平时粗了一圈,接近末端的位置有一丛毛被外力压得倒伏下去,五根手指根根分明——赫然是一个手掌印。 乔安娜看着它,纳尔森也看着它,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过了将近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几秒钟,纳尔森轻咳一声,伸出手,飞快地捋了捋那些东倒西歪的尾巴毛,再赔上一个讨好的笑。 乔安娜本来挺恼火,被这么一打岔,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话又说回来,她还能怎么办呢?人类毫无防护的脆弱小身板甚至受不住她玩闹性质的一巴掌,为了纳尔森的生命安全考虑,这个闷亏她不吃也得吃。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眼神留下“下不为例”的警告,给这段意外的小插曲画上了句号。 他们俩纠缠间闹腾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引起了当事豹们的注意,等乔安娜再度把目光投向空地,三只猎豹已经结束了安逸闲适的午休,相互招呼着,一溜烟儿跑远了。 乔安娜没法出声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带着外孙们离开,既焦躁又懊恼,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反观一旁的纳尔森,他显然是在为猎豹母子‘逃过一劫’感到庆幸,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五官舒来,就差直接笑出声了。 乔安娜白他一眼,借着转身的动作,狠狠在他脚背上跺了一爪子。 接下来的两天,乔安娜坚持初衷,一路追随艾玛的脚步,等待着适合私下会面的时机,好提醒艾玛小心盗猎者和盗猎者的陷阱。 而纳尔森选择性遗忘了不随意人为干涉自然法则的原则,打定主意要当乔安娜计划路上的绊脚石。他一边寻找各种角度给珍贵的王猎豹艾伦拍特写,一边想方设法制止乔安娜靠近猎豹们哪怕一步。 要知道他手头除了生活必需品和摄影机之外啥都没有,没法把乔安娜关进笼子里,也没法给乔安娜打上一剂麻醉针。要限制乔安娜的行动,他只能选择最原始的办法——拽尾巴! 其实单纯拼力气比拔河的话,乔安娜还真不怕纳尔森,问题在于‘拔河绳’是她的尾巴,连着骨头长着神经的重要身体部位。 简而言之:会疼。 “过分了啊!你这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吃准我不会咬你?!”不知道第几次被扯着尾巴强行逼停后,乔安娜简直忍无可忍,扭头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咆哮。 纳尔森一如既往松手顺毛加道歉,全套流程一气呵成,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当然,再犯的决心也同样坚决。 乔安娜气得牙痒,但就跟之前一样,她拿纳尔森没办法。 打又不能打,骂又没有用,说又听不懂……入夜扎营时,乔安娜趴在车边的一截枯木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抽打着地面,忿忿地诅咒着见鬼的物种差距和语言隔阂。麻烦死了,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事,她就不该带纳尔森来! ……咦? 对啊,她完全可以甩开纳尔森,独自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不是么?反正平时她也并不是总寸步不离地跟纳尔森黏在一块的,比如她要翻山越岭长途追捕受伤的猎物时,纳尔森就会找个地方暂时落脚,等她狩猎完毕饱餐一顿回来后再结伴出发。 乔安娜打定主意,从地上站起身,赶在纳尔森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扎进了一旁的长草丛。 她知道,天色已晚,纳尔森不可能冒险摸黑来找她,因此一路小跑出一公里,便渐渐把速度放慢下来。 她两三下爬上一棵金合欢树,通过风向、气味和可视的参照物,确定位置,决定接下来的行进方向。 不得不说,艾玛在察觉危险和隐匿行踪方面颇得花豹养母真传,甚至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能是乔安娜长达两天且(托纳尔森的福)并不那么隐蔽的跟踪让艾玛隐约察觉到了端倪,从某一处开始,艾玛一家的踪迹突然便变得不太明确了。 好巧不巧,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乔安娜冒着雨,跟警犬似的贴着地面来回嗅闻,结果想要的线索没找到,倒是发现了另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是两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车辙印,被车轮压断的青草翠绿,断口处还能闻到新鲜的汁液气味,说明车子才刚经过没多久。 考虑到据点的志愿者们会定期巡逻,纳尔森也没少开着车到处逛,偶尔在罕无人烟的草原上发现些车辙印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两道车辙印的位置。 这里离河边很近,草木丰茂,属于深受食草动物们青睐的草场,而成群结队的食草动物又会引来食肉动物。白天时,这块地就跟人类城市里的大型超市差不多,动物们热热闹闹熙熙攘攘,要多拥挤有多拥挤。 以纳尔森文明礼让的‘好’风度,他要是把车开到这来,八成得停车让路让到下个旱季,乔安娜不会容许他那么做,他也没傻到自己给自己添堵;至于志愿者们,他们一天要巡视上万亩地,时间紧任务重,开起车来恨不得车能飞,更不可能挑这种难走的路走。 会走这条偏僻小道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乔安娜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顺着车辙印追过去,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片树林。 她悄悄潜进树林,发现林间停了一辆皮卡车,三个穿了雨衣的男人四散在车子周围,打着手电筒,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聊着天。 皮卡车后的货厢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三个铁笼。其中一个笼子里关了一只犀鸟,似乎断了一边翅膀,半死不活地垂着脑袋;另一个笼子里则关了两只看不出物种的小动物,还不如乔安娜的爪子大,被雨浇得湿透,瑟瑟发抖地挤在一块。 手电筒的光柱一晃而过,两只幼崽受了惊吓,先后尖叫起来。最靠近车的男人不耐烦地咒骂一句,捡起货箱里的铁棍,用力敲了敲笼子。 铁器相撞出巨大而刺耳的噪音,听得乔安娜一阵战栗,与此同时,一些久违的情绪爬上了她的脊背。 恐惧、悲哀、愤怒、憎恶……以及,义不容辞的责任感。 伊芙和伊芙孩子们的悲剧犹然在目,她没遇见也就罢了,既然让她看到了,她就没法坐视不管。 乔安娜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护朝皮卡车接近了一段距离,观察情况,评估形势。 三个盗猎者都带了枪,车厢那堆杂物里还有刀斧和铁棍,武装齐全。好在她的目的是营救而非寻仇,只需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开,再偷溜过去打开笼子即可。 笼子没上锁,用的是她最早被据点收容时据点所用的老式插销,她当年身在笼子里都能打开,更别说现在了。 说做就做,乔安娜退出树林,在附近的灌木丛下找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公疣猪。 疣猪生性暴躁,公疣猪尤甚,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成功激怒了对方,引得公疣猪一头朝她撞过来。 她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挑衅,稳稳拉着仇恨,把公疣猪引进树林。 公疣猪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的母花豹,还偏偏怎么追都追不到,又累又气,乍被手电筒的白光晃了一下眼睛,便彻底发了狂。 盗猎者们还没搞清楚情况,暴怒的公疣猪左一冲右一顶,当场掀翻两人,打了一波漂亮的双杀。 因他们都穿了长靴,实质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营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袭击,手电筒的光柱搅成一团麻花。 乔安娜趁机溜过去,躲在皮卡车后的阴影里,两三下打开了两个笼子的插销。 在她的设想里,犀鸟和两只小动物会迫不及待钻出牢笼,撒丫子奔向失而复得的自由,而她可以从容而高冷地走在最后,顺带给可恶的盗猎者留下一个王之蔑视:“傻了吧?老娘会开笼门!” 可事实上,三只不幸被抓的倒霉蛋都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她,不仅不往外走,甚至还往笼子里端缩了几分。 这也不能怪它们:笼子外头杵着一只素有狡诈凶残见啥都吃的恶名的花豹,谁敢往外走?上赶着给花豹送夜宵么? 乔安娜近一年来多数时间都跟纳尔森、丹小朋友和志愿者们待在一块,当惯了团宠,一时没想起花豹在动物间名声不好这茬来,见犀鸟和小动物们迟迟不动弹,还以为它们是被吓傻了,干脆伸爪进笼去把它们往外掏:“嘿!快出来,没那么多时间耽误了!” 两只小动物在笼子里上窜下跳,惊惧万分地躲避着她的爪子,发出一串尖细而绝望的叫声。 乔安娜吓了一跳,迅速抽回爪子,缩进皮卡车底的阴影里,躲开了盗猎者们百忙之中抽空投来的视线。 她不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再度尝试,匆匆忙忙还原笼门,逃回营地外围的藏身处。 乔安娜蹲在草丛里,冥思苦想老半天,总算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然而条件有限,她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其他动物对花豹的固有印象,犀鸟和小动物们不愿主动配合,那她只能强行把它们带走。 鉴于她可用的只有一张嘴,而囚犯有足足三名,她觉得,她必须得找外援了。:,,. c336.icu。m.c336.icu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只毛绒绒 如果乔安娜没猜错,她意外发现的三个盗猎者应该是最近在这一带四处流窜、跟志愿者和护林员们打游击战的盗猎团伙中的成员。 他们很警惕,也很狡猾,往往只在设下的陷阱附近停留,得手就跑。这次八成也不例外——他们既已有了收获,想必只是觉得夜路难走,才在树林里临时歇脚,过夜顺便避雨。 时间紧急,开夜车跑回据点去搬救兵肯定是来不及的了,乔安娜别无选择,只能找纳尔森帮忙。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顺着来路匆匆折返,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纳尔森的营地。 纳尔森还没睡,枯坐在帐篷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发呆,整个一副惨遭抛弃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看到去而复返的乔安娜,他一下就来了精神,目光如炬地扫视母豹全身,试图借此推断出对方是否参与过一场不正当的残酷屠杀。 但很快他就发现,要凭肉眼从那些湿透的皮毛里找到残留的证据实在不太现实,所以只好改变策略,拐弯抹角地试探:“你……吃饱了?” 时间越久,盗猎者们转移的概率越大,乔安娜心急如焚,连避嫌都顾不上了,直接低头钻进帐篷,咬住纳尔森的衣角把他往外拖。 见她这样,纳尔森也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性,不再纠结她吃了没有吃了些啥,飞快穿好外套和雨衣,揣上手电筒和摄像机跟了出来。 经过前段时间的历练,纳尔森的体能好了不少,不再像最初那样跑个五百米就累得几近虚脱了。但夜间在野外赶路对只用两条腿保持平衡的人类而言难度不小,他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平均每十步就要摔上一跤。 乔安娜一会窜到前面去带路,一会又绕到纳尔森背后当支架,跑前跑后,恨不得跟背丹小朋友一样驮着纳尔森走。 似乎过了一万年之久,目的地终于快到了。 在距离树林还有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乔安娜猛地刹停脚步,伏低身子,让茂盛的长草遮过她的头顶。 纳尔森也自觉地跟着蹲下,像一只巨大而笨拙的动物,努力蜷起身子藏进草丛里。 不过他没关手电筒,毕竟人类没有夜视能力,他的摄像机也没有夜视功能,没了光源,不说跟拍了,他连路都看不见。 要是以往,倒也没有大碍,但这回情况比较特殊:野生动物们不认识手电筒,除非本身脾气暴躁(比如被乔安娜引进盗猎者们营地的那只疣猪)或是突然被强光闪了眼睛,几乎没有动物会在意这中非自然的灯光;人类则不一样。 乔安娜停在原地,看看纳尔森手里的手电筒,又看看纳尔森。 纳尔森很快明白了搭档的暗示,把手电筒的光调暗了一档。 母花豹仍盯着他。 他为难地皱起眉毛,想了想,掀起雨衣,把手电筒塞到衣服下面。 乔安娜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机智了:多了布料的遮蔽,手电筒的光柱不再笔挺挺地直射出去,而是被限制在他衣服下面有限的空间里,极大地减小了被光影响的范围。但与此同时,关不住的光线从他的领口、上衣下摆和布料缝隙间透出来,把他衬得跟个人形灯牌似的,滑稽又惹眼。 浅金色豹眼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比任何口头说服都有效,纳尔森识趣地放弃了尝试,把手电筒从衣服里面拿出来,再三犹豫后,还是摁熄了开关。 身处黑暗中时,各项感官都会更加敏锐,纳尔森刚适应光线变化,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隐隐透出的手电筒光亮。 他本以为乔安娜这趟是跟往常一样专程带他来观摩捕猎,还在好奇目标究竟是什么罕见的猎物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中可能性,倍感诧异,忍不住出声求证:“那边是有人在吗?” 乔安娜以眼神示意他噤声,带着他朝树林摸过去。 这片区域尚未被开发,满是原始纯生态的灌木丛和大草甸子,雨季时遍地泥泞,蚊虫肆虐,实在不是野外露营的好去处。会在这中时候跑到这中地方来过夜,不是醉心科研甘愿自讨苦吃,就是另有所图。 纳尔森想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了答案,而树林里停着的皮卡车和货厢里关着动物的铁笼子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没少听说盗猎者的斑斑劣迹,可直到如今才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些可恶的家伙。 老实说,他们长得既不凶悍也不狰狞,五官平平无奇,泯若众人。只不过可能是亏心事干多了,眉眼和神态间有中说不上来的猥琐感。 此时,三人已经解决了闯入营地的不速之客,把奄奄一息的公疣猪丢在一旁,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工具,一边诅咒糟糕的天气和糟糕的运气。 纳尔森看着他们粗暴地搬动笼子、又敲打笼子恐吓受惊的囚犯们,心头火起,直想冲出去伸张正义替□□道。 一个盗猎者拿过自己的□□,往枪管里填进两发子弹,“咔哒”一声上了膛。 纳尔森怂了。 乔安娜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用身体拦住他的退路,强硬地制止他开溜的打算。 “我得给据点报信!”纳尔森几番尝试都被堵,不得不压低嗓音,耐心解释,“这里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要去找个地势高点的地方……” 乔安娜不为所动,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纳尔森,眼底满是不容置喙的笃定。 纳尔森对上她的视线,眼神从迷惑到迟疑再到惊诧,不可思议道:“你想救犀鸟和那两只灵猫?……我们?就我和你?” 乔安娜眨了眨眼睛,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纳尔森被吓坏了,他连连摇头,给这个不切实际的计划投上反对票:“不行不行,他们有枪,很危险的!” 乔安娜心说你这下倒是知道害怕了,早先拽我尾巴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有同样危险的尖爪和利齿呢?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纳尔森的选择:所有生物的本能都是利己主义,自己的生命安全总是做出任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决策前都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只要脑子没问题,很少会主动往威胁上靠。 纳尔森有一副好心肠,可遇到麻烦的是动物而非人,要他豁出性命去救几只‘异类’,未免有道德绑架之嫌。 乔安娜向来不习惯强人所难,如果有得选,她绝不会强拉着纳尔森来冒险。然而——她这不是没得选么? 天边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雨势也在减小,没空耽误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乔安娜不再在无谓的劝说上白费功夫,丢下纳尔森,扭头冲向树林另一侧。 那个地方,有盗猎者们为了避免再遭袭击而匆忙设下的捕兽夹。 她用一块石头触发陷阱,在清脆的机关咬合声响起后,发出一阵惊痛交加的呜咽和咆哮。 这一连串动静果然吸引了三名盗猎者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声源靠近,小心翼翼地拨开长草,打着手电筒照过去。 他们设了捕兽夹的灌木丛旁蜷着一道身影,金黄的皮毛上点缀着黑色的空心斑纹——竟是一只花豹! 要知道就算是在旱季,他们也很难猎到花豹,这一神秘的中族自古以来就以诡计多端神出鬼没著称,有些土著部落甚至因此把它们当做神明崇拜。 而现在,他们居然活捉了一只花豹! 短暂的本能畏惧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 “我们要发财了!”其中一人激动地搓着手,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身漂亮顺滑的毛皮上,“这一张皮能卖上不少钱呢!” 另一人鄙薄地白了他一眼:“瞧你那鼠目寸光的样。花豹皮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活着的花豹才是真正千金难求!” 剩下的那人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年幼时从长辈口中听过豹神娜雅的传说,兴奋之余,又不由得冒出些顾虑。 他考虑了一下,谨慎地提出异议:“我们部落的长老都说,伤害花豹会遭到报复……况且,你们瞧,它脖子上有项圈,也许是被人饲养后放生的也说不定。” 他的同伴们对他的劝告嗤之以鼻,还顺带嘲笑了他一番:“干我们这行,你还怕遭报应?这花豹是被人养着的又怎么样?我们抓到了就是我们的!你要是害怕,趁早退出了算了,省得我们还要匀你一份钱!” 乔安娜听不懂盗猎者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踢着连在夹子上的铁链,不住折腾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装作自己真的是一只被血腥味吸引来、结果意外误入陷阱的无辜花豹。 她一边龇牙咧嘴,对敌人怒目而视,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纳尔森。 他们俩花了大半个旱季培养出的默契还是有点作用的,纳尔森没有白白浪费乔安娜冒着生命危险创造出的好机会,趁着盗猎者们的注意力都被乔安娜吸引,蹑手蹑脚地溜进营地,打开笼子,朝动物囚犯们伸出了援手。 他从没干过这中事,心虚极了,手抖得厉害,加上天黑看不清楚,掏了半天才把两只小灵猫从笼子里抓出来。 好在三个盗猎者都被天降横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没多在意小灵猫们尖细的惊叫,纳尔森得以顺利把两只小家伙塞进衣服口袋里,又把犀鸟抱出来,搂在怀里,撒腿就跑。 等纳尔森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乔安娜一跃而起,一改之前张惶无助只能无能狂怒的可怜样,精神抖擞地蹬了蹬腿儿,一脚把夹着石头的捕兽夹踢到一边,扭身钻进身后的草地里。 盗猎者们哪想得到一只花豹能有这么深沉的心计和这么精湛的演技,一时间被惊得呆了。 等他们回过神拿了枪想追,哪还看得见花豹的影子? 乔安娜借着夜色和草丛的掩护一路疾行,把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远远抛在身后。 她兜了个圈子,轻松追上了先走一步的纳尔森。 纳尔森尚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手电筒都还不敢开,乍被突然冒出的黑影吓了一跳,左脚拌右脚摔了个跟头。 辨出来者的身份,他松了口气,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经过一番跋涉和逃命,他不可谓不狼狈:雨衣基本上形同虚设,他浑身都湿透了,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水和草屑。 更惨的是,被他救了的三只动物还都不领情。犀鸟在叨他的手臂,拧住一块肉就不松口;两只小灵猫在他的衣兜里来回翻腾,八只小爪子胡乱挥舞,一刻也不消停。 纳尔森愁眉苦脸地忍受着这一切,想起盗猎者和他们真枪实弹的武装,又是一阵后怕,半是倾诉半是自言自语地嘟囔:“我一定是疯了。” 压抑的情绪急需发泄口,他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骂完自己又骂搭档:“你也一定是疯了!自己去当诱饵?万一他们直接开枪打你怎么办?” 幕后主使乔安娜任劳任怨,用身子推着他的腿,催他继续往前走。 纳尔森被动地顺着力道朝前迈步,走出一段路后仍在碎碎念叨。 “天哪,这简直——太疯狂了。”他嘴上说着,也没错过感官上的直白反馈。犀鸟窝在他胸口,两只小灵猫一左一右缩在他的衣兜里,它们紧紧贴着他,体温透过衣料,熨烫着他的心。 他的臂弯里承载了三条生命,鲜活、生动、朝气蓬勃。 是他救了它们。 于是他又笑了,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却实打实地为自己做了件力所能及的好事而感到高兴。 这副一时皱眉一时笑的模样着实有些傻气,但乔安娜心情不错,难得的没有嫌弃他。 纳尔森自顾自笑够了,看到正抬头看他的乔安娜,再度板起脸,郑重其事地说教:“你可别得意忘形啊,下次绝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他这时还不知道,凡事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四五六。别说‘下次’了,哪怕到了‘下下次’、‘再下次’,乔安娜也没听过他的话。:,,. c336.icu。m.c336.icu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只毛绒绒 乔安娜和纳尔森回到据点,还没下车,就被从屋子里冲出来的安吉拉逮了个正着,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你们俩还会玩私奔了?啊?!现在外面多危险,敢情我说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 安吉拉早就不是乔安娜最初认识时那个长得温温柔柔性格也温温柔柔的女兽医了,她剪短了头发,皮肤也因经常出外勤晒黑了不少,虽然个头不高,但气场极强,火力全开凶人的模样相当有威慑力。 因为乔安娜原本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没什么发挥的空间,充其量只能算从犯,所以她训完开头一句,就把输出的重点转到了具有主观意志、能够自由行动的‘主犯’身上:“博士你也是,趁大家不注意带着娜雅偷偷溜出去也就算了,一点消息都不留,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纳尔森早先边开车边滔滔不绝地对乔安娜灌输了一路“安全第一下不为例”的大道理,等到了安吉拉面前,只剩下低头认错的份。 乔安娜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躺在后座听热闹,权当天使小姐姐是在替她报复纳尔森对她的说教了。 还是被塞在车座底下的犀鸟经受不住被花豹看管的压力,嘶哑地叫了一声,打断了安吉拉的话头。 “——那是什么?”安吉拉问。 乔安娜打了个哈欠,躬身钻到车座底下,叼住犀鸟没受伤的那侧翅膀,跳下车,把犀鸟摆到地上,用爪子按住,然后抬头抛给安吉拉一个自豪的眼神。 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从安吉拉的角度看,她这一连串举动实在很像抓了老鼠专程带回家向铲屎官邀功的猫咪。 于是安吉拉顺理成章地误会了她的意思,严肃地冲她摇摇手指,拒绝这番‘贿赂’:“不行,别以为送我礼物我就会轻易原谅你哦。” 乔安娜:“……?” 她还没想明白什么是礼物为什么是礼物,一旁的纳尔森开门下车,默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只小灵猫。 安吉拉看看明显还没断奶的小家伙们,又看看地上折了一边翅膀的犀鸟,眉头一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纳尔森把他和乔安娜是如何从盗猎者手下救出三只小动物的经历跟安吉拉和其他人描述了一下,毫不意外的收获了一轮惊呼和喝彩——惊呼归他,喝彩归乔安娜。 不用说,‘豹神娜雅’的光辉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然拔高到了不可撼动的位置。 只有安吉拉持着截然不同的观点。她忧心忡忡地皱着眉,责备道:“这也太胡来了!得亏是没被发现,要是被抓了个正着呢?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纳尔森本想辩解,转念一想,“花豹才是主谋,我纯属被赶鸭子上架”的说辞实在有些离谱,要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他绝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魔幻的事。 他认命地背下了这个黑锅,老老实实低头受教。 乔安娜寻思,读书读傻了还是有点好处的,遇到啥没法用科学解释的不符常理的事,他都没试着往外说,就笃定别人听了也不会信了。 这么一想,她找纳尔森帮忙还真没错。 这天之后,据点的日常事务骤然多了好几项:折了翅膀的犀鸟要治疗;没断奶的小灵猫要找奶妈代养;安吉拉觉得放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博士在草原上乱跑过于危险,执意要教纳尔森用枪…… 不过这些都轮不上乔安娜操心,她在纳尔森的争取下重新取回了自由行动的权限,每天在据点附近闲逛,偶尔帮忙镇压一下不听话的病患,再接受来自小迷弟们的崇拜。 但实际上,成功救下犀鸟和灵猫的经历给了她启发,说是一夜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都不为过。她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其实是在到处观察,思考该如何及时发现盗猎者们的行踪、以便解救更多的动物伙伴。 草原太大,目标太小,加上雨季草木丰茂,遮蔽物等干扰众多,单凭人力肉眼寻找效率极低。志愿者们会把空中盘旋的秃鹫当做信标,但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的往往都是已经惨遭迫害的动物尸体,凶手早在半天甚至一天前就逃离了现场,留下的踪迹已不可寻。 乔安娜之前能人赃并获地撞上一小队盗猎者,实属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可供参考的价值不高。 想想也是,拥有现代装备和高科技器械的志愿者们都无从下手,就更别说她一只毫无外物助力的花豹了。 乔安娜倍感棘手,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在某一次巡视据点时找到了灵感。 据点的后院是临时病房兼收容所,住满了因伤因病或其他原因暂留在据点休养的动物病患,乔安娜从围栏外路过时正赶上管理员在投喂食肉动物,腥甜的血气勾得她肚子里馋虫一动,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近期住院的食肉动物不多,只有一只蜜獾、一只狞猫和一只野犬。来自花豹的注视顿时引起了它们的警觉,它们不约而同地绷紧了脊背,或侧身或低头,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乔安娜的举动,一边大口大口把分到的肉往肚子里吞,生怕乔安娜冲过来抢它们的食物似的。 管理员也看见了乔安娜,笑着招了招手,用喂食的夹子挟起一大块肉,伸到围栏外面,热情地招呼乔安娜来吃。 乔安娜多少是有些无功不受禄的傲气的,平时很少接受投喂,这次本来也想拒绝,但看看那三双写满了警惕和敌意的眼睛,她又改了主意。 她凑过去,翕动鼻翼嗅了半天,才不无嫌弃地用牙尖衔住肉的一角,慢吞吞咀嚼下咽,再斜着眼睛对围栏里的三个病患投去鄙夷的瞥视:瞧瞧你们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怕不是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看到没,人家上赶着给我我都要挑着吃呢! 除了死脑筋的憨憨蜜獾,狞猫和野犬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目光在她和自己跟前的食盆之间来回睃巡,眼神明摆着是在说:怎么突然觉得这上好的肉都不香了? 乔安娜舒坦了,尾巴都愉悦地甩了起来。 她正打算转身走开,有灵感突如其来,风卷残云般占据了她的思绪—— 对啊!人类没法与动物交流,她却可以。她为什么不找辛巴艾玛乃至泰哥泰迪,跟他们打探消息,让他们帮忙留意? 要知道动物的感官比人敏锐得多,方圆几公里内有车路过,绝对躲不过动物们的耳朵。盗猎者们再狡猾、藏得再好,也不可能单凭两条腿走遍广阔的无人区,只要他们一开车,动静就会暴露无遗。 往大里说,全草原都是她的眼线! 乔安娜激动得无以复加,当天中午就把纳尔森从靶场里挖了出来,驱车奔回她的领地。 得益于合作从盗猎者手中救动物的经历,纳尔森对她的信任度高了不少,不再不由分说制止她接触艾玛了,她得以顺利跟女儿碰面,交换了近况,又简单聊了几句。 俗话说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乔安娜很快发现,语言不通依然是个大障碍。艾玛能通过她的神态和动作理解“最近怎么样?”、“吃了没有吃了什么?”之类的日常问题,但怎么也意会不了她“最近这两天有车路过附近吗?”的提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那双写满了疑惑的大眼睛,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艾玛这条情报线路:“算了,没事,你多小心,别在路边捡来路不明的肉吃。” 艾玛听懂了,眯起眼睛,打着小呼噜,安抚性地蹭了蹭她的下巴。 所幸,辛巴那边没有让乔安娜失望。 听了乔安娜的询问,年轻的狮子想了一阵,又向同伴莱恩求证确认,然后告诉她,前一天傍晚有一辆车从河边经过,往东南方向去了。 说来也巧,东南方向过去二十公里,就是泰哥的领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粗略算算,乔安娜方才惊觉,距离她上次见到泰哥居然已过了一年多,她都不太敢确定那片领地是否易主了。 等到了地方,她第一时间去查看了领地边界上的气味留言板,确认上面的痕迹新鲜且熟悉,小松了一口气。 虽说泰哥挺渣,但相比起完全陌生的公豹,至少知根知底,也好说话。 乔安娜深知在雨季的草原上寻找一只花豹的困难程度,实在不愿自讨苦吃,便在气味留言板上留下自己的爪痕和气味,守株待豹。 不出她意料,当天傍晚,泰哥就找上门来了。 泰哥今年大概十一二岁,说得好听叫正值壮年,说得直白点就是中年危机,跟人类一样有着中年发福的困扰。雨季猎物充足,他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囤积下不少脂肪,愈发显得膀大腰圆了。 不知为何,他没有选择悄悄潜行接近,而是直接从林子里现身,横跨草地,径直朝乔安娜和纳尔森直冲过来。 不说乔安娜,就连纳尔森都提前发现了他。 “那是一只公花豹吗?”纳尔森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泰哥,尝试从体态和动作中分析出对方靠近的意图。 很快,他冒出一个不妙的猜测:“天哪,是不是我们闯进了它的领地,它要驱逐我们?” 乔安娜心说开什么玩笑,以泰哥那广收雌性多生幼崽的典型渣豹思想,觍着脸留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把她往外赶? 她还没来得及嘲笑愚蠢的人类,泰哥在距离她三十米左右的位置刹停脚步,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张嘴吼道:“喂!你!快滚出我的领地!” 乔安娜:“……” 脸有点疼。 另一边的泰哥吼完这一嗓子,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他又往前走了一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闯入领地的同类的面纹,越看越觉得眼熟。结合他在气味留言板上嗅到的气味……对方的身份几乎昭然若揭。 他眼里的陌生与戒备渐渐消散,余下三分疑虑和七分讶然:“是你?” 乔安娜把这场乌龙归罪于泰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虽然没生气,但也没多少好气:“哪还能有谁?” 泰哥仍是一脸不敢置信,迈着步子踱过来,绕着她转了一圈,一个劲地嗅闻她身上的味道:“你的气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乔安娜把距离过近产生的不适暂放到一边,也跟着闻了闻自己,没感觉出什么怪味:“哪里奇怪了?……哦对了,我早些时候抓了只蹄兔当零嘴来着,是蹄兔的味道吗?” 泰哥回了她一个‘你怎么总这么不挑食’的无语眼神,答道:“不是蹄兔的味道。” 说完,泰哥又用力吸了两口气,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在质疑乔安娜和质疑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但他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困惑极了:“怎么说呢?你现在闻起来……不太像是雌性了?” 是的,他一开始没认出乔安娜,不是因为他记性差,而是因为乔安娜的气味里,少了最重要的性别信息素。 他在领地边界的气味留言板上读到乔安娜的‘留言’时,着实吓了一跳。那闻起来是他所熟悉的同类,却没有雌性的柔婉,也没有雄性的刺鼻,不公不母,十分奇怪。 所以他本能地把对方当成了侵略者,主动找上门来,发起驱逐。 ——并且由于不知道目标是个什么怪物,他心里没底,不敢偷袭,只好选从正面进攻,希望能在开战前直接吓退敌人。 泰哥不清楚乔安娜身上发生过什么,乔安娜自己可心知肚明。 她之前被盗猎者打伤腹部,伤口感染,安吉拉不得不用手术摘除了她的子宫和卵巢。少了性腺,残余的激素过了这么久也代谢完了,她可不就“闻起来不像雌性”了嘛。 乔安娜还挺乐见这种改变的,懒得多费口舌解释太多,只简单说明:“这个么,如果你对雌性的定义是能生崽子,那我确实不算是雌性了。” 泰哥震惊地看着她,就好像她不是说了一句话,而是从嘴里吐出了一根象牙。 过了好一阵,泰哥才回过神来。毕竟活了十几年,有了丰富的豹生阅历,他冷静下来,又围着乔安娜转了一圈,严肃地指出矛盾所在:“可你也不是雄性。” “这倒没错。”乔安娜说,“不过你如果想跟我当兄弟,我不介意的。” 泰哥又开始觉得这只母豹——姑且算是母豹吧——不可理喻了。 掰扯完性别问题,乔安娜把话题拉回正轨,向泰哥打听起消息来。 抛开本质上是个无可救药的繁殖癌这点,泰哥在多数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没过多久就带着她找到了领地里的一个水塘。 水塘边上没有人烟,但淤泥上的车辙印还很新鲜。乔安娜没花多少工夫,就在岸边的水草下面发现了一个伪装好的捕兽夹。 显然,盗猎者们来过这,布下陷阱后又暂时离开了。 纳尔森当即打电话通知了据点,巡逻队闻讯赶来,在水塘边上蹲守了大半天,抓住了折返回来查看成果的几个盗猎者。 乔安娜尝到了甜头,如法炮制,又往泰迪的领地跑了一趟。 这回她运气没有那么好,一通询问盘查,一无所获。 乔安娜有些沮丧,但并不气馁,叮嘱泰迪多帮她留意,跟来时一样匆匆走了。 没办法,动物们没有电话这么先进的通讯方式,她要想及时得到最新的一手消息,就必须勤往一线跑。 方法比较笨,不过胜在好用,短短两个月下来,乔安娜帮志愿者们逮了三四批人。 看似不多,可放在以往,这几乎是一个据点一整年的成就。 一时间,她的名号再一次在动保组织的志愿者和官方护林员们的圈子中流传开来。 乔安娜对自己又多了一大群粉丝的现实一无所知,她正拖着纳尔森在野外加班加点搜罗情报,想赶在六月底学校放假前多完成点任务,好专心陪来探亲的丹小朋友过暑假。 她万万没想到,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在顺风顺水这么久之后,她毫无征兆地在阴沟里翻了船。:,,. c336.icu。m.c336.icu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只毛绒绒 运势是一门玄之又玄的学问,乔安娜的运势尤甚。 暂且不提她早年带着几个孩子在草原上艰难谋生时无数次濒临绝境又化险为夷的‘光辉战绩’,就拿眼下来说—— 她的反盗猎事业旗开得胜,短时间内接连帮志愿者们打败了近十名盗猎者,可以说是屡战屡胜,越战越勇。可就在她打算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的时候,盗猎团伙像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一夜间悉数销声匿迹下去。 连续半个月巡逻毫无所获,据点的大伙都有些气馁,但与此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就跟没了罪犯监狱也不至于立刻倒闭一样,他们并不会因为短期内无人盗猎而失业,盗猎者愿意消停上几天,对他们、对草原上的动物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唯一不那么乐观的只有乔安娜。 想想吧!可恶的盗猎分子在这一带猖獗了这么久,贪婪、执着、顽固,如雨季泥坑里滋生的臭虫一般驱之不散,怎么可能被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挫折吓退? 他们这阵子没露面,要么是暂时转移根据地避风头,要么就是正在背地里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乔安娜无论如何都没法在隐形定时炸|弹的威胁中定下心来,因此哪怕据点已经解除备战状态进入休整阶段,她依然隔三差五带着小跟班纳尔森往外跑,奔走在收集情报的第一线。 不过,未雨绸缪并不全是她坚持辛勤工作的原因,还有一小部分动力,来自于……她不太想在据点待着。 别误会,她对安吉拉小姐的喜欢矢志不渝,对志愿者们也没什么意见。据点给她造成的压力和不适,根源是人事变动。 除开公益组织下派的志愿者,据点还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是花钱雇佣来的当地人,这些人可没什么为动保事业奉献一切的觉悟,仅是为钱办事。前段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休的高强度工作逼得许多雇工辞了职,据点为维持日常运转,又招了一批工人进来填补缺失的人手。陌生的声音和气味让乔安娜觉得自己的领地(据点当然也是她的领地)受到了入侵,必须时刻打起精神以抑制攻击的本能。 更糟糕的是,新人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要么跟避瘟疫一样躲着乔安娜走,要么毫不见外,一上来就腆着脸伸手要摸她的头。 ……奇耻大辱!当她是狗吗?! 要不是纳尔森拦在她前面,一迭声好言相劝“算了算了,咱大人……大豹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啊”,那人非在上岗第一天就因断了一只手提前退休不可。 总而言之,既然在据点怎么待怎么不舒服,那还不如多出去溜达溜达。 这天又到了外出日,乔安娜早早地就起了床,拍着窗户把纳尔森叫醒,然后便趴在院子的围墙上等着出发。 经过这么久的磨砺和锻炼,纳尔森已经是个成熟的跟班了,态度自觉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一边囫囵吃着早餐一边清点所需物资,大包小包往车厢里扔。 安吉拉从屋里走出来,递上一把枪:“喏,带上这个。” 在安吉拉前段时间半强迫的填鸭式教学下,纳尔森勉强学会了怎么用枪,虽然没机会实战,但至少是不会被后坐力崩掉门牙了。可惜书呆子博士始终意识不到武力值的重要性,缩着手不愿接:“别了,这东西沉得要死,徒步的时候不好带。” 安吉拉紧走几步,直接把枪往车里塞:“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呢?有准备总比没有强。” 纳尔森抓住枪带往外拽,铁了心要拒绝:“我们还能遇上什么突发情况?野兽一旦被枪声惊吓反而更加危险,人的话……我这枪法也打不过别人啊。” 他“呵呵”尬笑了两声,见安吉拉还是一脸不赞成,又正色道:“放心吧,我们在外很低调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我们都躲着走。要是实在不凑巧面对面撞上了,大不了好好讲道理嘛。” 乔安娜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老实说,纳尔森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处事风格她无法苟同,但她也不赞成给纳尔森配枪——万一真撞上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打起来,纳尔森冷不丁走火给她后脑勺来上一枪,那可就冤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对方趁纳尔森和安吉拉忙于争论无暇他顾,走到车后,弯下腰去翻还没来得及装车的物资。 定睛细看,好巧不巧,正是初次见面就想把她当狗摸的那个家伙! 抛开糟糕的第一印象带来的偏见,乔安娜也不可能任人偷东西。她迅速站起身,径直冲过去,一跃跳上车后盖,居高临下地对窃贼投去警告的瞪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做贼的多半都心虚,发觉自己的行径败露,‘小偷’没两秒就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讪讪地收回手站直,举手作投降状。 车前的两个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过来,诧异而疑惑。 “怎么了?”安吉拉问。 纳尔森的第一反应则是指挥距乔安娜不到一米远的工人:“低头!不要跟她对视,她会觉得你在挑衅她!” 乔安娜忍不住扭回头瞪了纳尔森一眼。 有没有搞错?她在帮忙赶贼,冤大头失主却只关心贼会不会遭咬? 退一万步讲,要是她真想咬人,还用等那人挑衅她吗? 她的不满和谴责溢于言表,纳尔森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乔安娜的视线在纳尔森和工人之间往返数次,以眼神递诉状:他在偷你的东西!看见没?赃物都还拿在手里呢! 被她指认的嫌疑人并不甘愿乖乖认罪,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示意手上的‘赃物’——纳尔森的水壶。 “你装完水后放在厨房忘拿了,”他对纳尔森说,“我给你送过来。”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纳尔森接过水壶,笑着道了谢。 “大概是看我碰你的行李,觉得我是要偷东西吧。”工人顺势跟纳尔森聊了起来,不仅毫不介意刚才所遭受的误解,还对乔安娜赞不绝口,“我从没见过这么忠心的花豹,你是怎么训练的?” 他说着,又要来摸乔安娜的头。 乔安娜的敌意瞬间重新拉满,耳朵条件反射性地压平,鼻梁也紧跟着皱起。 下一秒,纳尔森一个箭步抢上来,把人从她跟前拖开了。 工人对自己面临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被纳尔森推搡着走出一段路后还频频扭头看乔安娜,一副遗憾不已的模样。 纳尔森揽着他的肩膀制止他回头,边走边数落:“我说你怎么总想着要摸她?上次我就告诉过你别这么干了,没见她背毛都竖起来了么,搞不好你这只手就没了!训练?没有什么训练,她是野生花豹,如假包换的纯天然产品。我不是她的饲主,只是她的同伴……呃,大概算?” 不,你只能算我的跟班。乔安娜默默在心里纠正。 几个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纳尔森带着枪(是的,他还是没能拗过安吉拉)载着乔安娜开车离开据点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旱季的阳光可不是好惹的,随着正午的临近,地表的气温逐渐飙升到了近五十度,热浪翻腾直上,把铁皮做的车子烤成了蒸笼。 不说浑身是毛的乔安娜,就连只穿了一件薄t恤的纳尔森都受不了,一人一豹不得不放弃前进,把车停在一棵金合欢树下,用防水布搭起简易的凉棚遮阳。 纳尔森出了好几身汗,渴得要命,刚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拧开水壶往嘴里灌水。 乔安娜也好不到哪去——花豹可不像人类一样可以通过出汗降温,她散热全靠一张嘴,虽然减少了体内水分流失,但免不了口干舌燥。 换作是一年前的她,也许会为该上哪找水喝的问题愁上一阵,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跟前就有个安全又洁净的现成的水源。 她盘起尾巴端坐着,静静地看着纳尔森。 纳尔森相当上道,很快找出特地准备的碗,给乔安娜倒了半碗水。 乔安娜低头舔了两口,砸吧砸吧嘴,觉得今天的水好像有些发苦。 不过这点苦味比起口渴来算不得什么,纳尔森身为人类都能喝下去,曾经受生活所迫天天在河里喝动物洗脚水的她就更没必要多介意了。 水足饭饱,便到了午休时间。 按乔安娜的习惯,睡午觉前她会先巡视一圈,确保周边没有潜在的危险,但今天她着实太困了,浑身没劲,连尾巴都不想动一下,更别说起身巡逻了。 再看纳尔森,他显然也很困,手还按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人却已经歪倒在一边睡着了。 …… ……咦?奇了怪了,他们俩为什么会这么困?他们明明刚从据点离开不到半天,前一天晚上没有熬夜,也没经历什么消耗体力的剧烈运动,不应该累成这样。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乔安娜甩了甩脑袋,又甩了甩脑袋,终于还是没抵挡住睡意的侵袭,失去了意识。:,,. c336.icu。m.c336.icu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只毛绒绒【二更】 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第一秒,乔安娜就明白她和纳尔森八成是遭暗算了。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谈笑声,鼻端萦绕着混杂了火药、铁锈、血腥、汗酸等等味道的难闻气味。她把眼皮撑开条缝,悄悄一看,发现自己还在睡着时的金合欢树下,但‘床’变成了一个铁笼子,周围多了三辆车和七八个人,面孔都很陌生。 等等,倒也不是全都不认识。人群之中领头的那个男人,乔安娜见过他的照片。 他叫卡莫,是活跃在这片地区的最大盗猎团伙的领导者。他势力很大,人脉广泛,拥有一大票忠心耿耿的小弟,甚至一度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这些年来志愿者和官方护林员们数度与他交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仅是让他短暂元气受损,并未伤及他的根基。 卡莫身上背负了无数血债,有因盗猎丧生的动物的,也少不了人的——当年那场夺走了安吉拉的未婚夫利安德的性命的枪战,就与卡莫脱不开干系。 一阵凉意爬上乔安娜的脊背,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却不单单是出于恐惧。 这可是那个卡莫啊!志愿者们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恨他入骨,但除了用他的照片当飞镖靶子外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现在他就站在她跟前,距离她不到五米,她只需一个飞扑,就能迅速了结他的性命,为草原铲除大害。 如果她没被关在笼子里的话,她绝对会这么干! ……对哦,笼子。 乔安娜斜着眼睛去打量笼门,门上,沉甸甸的粗铁链和坚固的大锁霸道盘踞,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满腔热血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她暗叹了口气,沮丧地瘫回地上。 不等乔安娜诅咒完命运的变幻无常,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据点那个总盘算着摸她脑袋的厚脸皮工人。 只见那人一改在据点时的沉郁,笑容满面,得意非常,正结合着夸张的肢体语言,眉飞色舞地跟其他人说着什么。 他说的不是英语,乔安娜听不太懂,但傻子都能看出他和卡莫那帮人是一伙的。 乔安娜脑海里有光闪过,彻底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个工人实际上是卡莫的手下,前阵子借着据点招工的时机混进据点,成为潜伏的卧底。 她和纳尔森会陷入昏睡,是因为卧底事先往水壶里加了强效安眠药,水里的苦味就是证据。 她之前还在奇怪呢,要是那人真的只是来送东西,为什么不直说,而是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把要送的东西往包里藏?做好事不留名也犯不着这样。 至于卡莫是怎么找到她和纳尔森的?别忘了,她脖子上有个gps定位项圈。 如果她没猜错,卡莫手上拿着的长方体物件就是信号接收器。毕竟卧底凭着据点工人的身份,溜进工作室偷个巴掌大的仪器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乔安娜又叹了口气。 志愿者们为她戴上项圈的初衷是监测她的行动轨迹和健康状态,以便有需要时随时回访,结果到头来白为盗猎者做了嫁衣。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谁料得到盗猎者还会玩无间道那一套? 不论心绪如何跌宕起伏,乔安娜都没忘记维持外表的伪装,参照还睡得像头死猪的纳尔森(乔安娜猜测,他之所以睡得比她久,一则是他饮水量大摄入药物多,二则是人类的身体代谢效率低),卡莫一行人并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卧底跟同伴们炫耀完自己的机智勇敢和能干,看到笼子里一动不动沉沉睡着的母花豹,一时恶向胆边生。 他走到笼子边上,把手从栏杆的缝隙之间穿进去,报复般搓揉着花豹头顶上的短毛,口中喃喃自语道:“不让摸?傲气得很啊,嗯?有本事跳起来咬我?” 说时迟那时快,本该在昏睡中的花豹倏地抬起头,精准且凶狠地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腕。 一声骨头折断的脆响。 足足过了两秒,卧底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剧痛;然后又过了五六秒,其他人才通过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抄起铁棍过来帮忙,隔着笼子色厉内荏地怒斥:“松开!快松嘴!” 乔安娜的脑门和胸口被铁棍又敲又捅了好几下,但她浑然未觉,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 既然这人智商下线,主动把手送过来给她咬,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动手动脚,真当她是不敢咬人的小猫咪? 可惜,在乔安娜如愿把那条胳膊扯下来前,不知是谁往她身上打的麻醉药生效了。 她不甘、愤懑而又无奈,身体却不再听她使唤,逐渐脱力瘫软,沉入无边的黑暗。 盗猎者们远没有执业兽医的素养,怕乔安娜醒得太快,甚至不顾风险给她加大了麻醉剂量。 朦胧间,乔安娜听见纳尔森在喊她,声音时近时远,虚无缥缈,唯有其中蕴含的焦虑和担忧始终真切。 但似乎无形之中有道鸿沟把她和现实隔离开来,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控制自己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灵魂与肉|体相互割裂的游离感终于散去,乔安娜的意识逐步回笼。 神经中枢恢复运转后接收到的第一个信号,是有人在捏她的爪子。 捏!她的!爪子! 猫科动物的两大立身之本,一是牙齿,二就是爪子。 爬树、御敌、狩猎……猫科动物日常生活中的绝大多数活动,都离不开爪子的帮助。更何况,除了锋利的指甲外,脚掌心还长着集减震防滑消音感触分泌信息素等等功能为一体的伟大的肉垫。说爪子是大猫小猫们的命根子都不为过。 乔安娜不是原生的花豹,但也不意味着她能忍受别人把她赖以为生的爪子当毛绒玩具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欺豹太甚了!! 乔安娜拼尽全力翻身而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低头就叼住了那只不识好歹的手。然而麻醉药的后劲还没过,她使了半天劲,也只是勉强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凹坑。 其他感官在这期间陆续归位,她听见有人倒吸着凉气,声线颤抖,音调却是低而轻柔的:“嘿——嘿,放轻松,是我。一切都很好,你很安全,他们都离你远远的呐。” ——是纳尔森。 乔安娜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感到了一丝心安。 纳尔森凝视着她的目光里也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宽慰:“醒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人一豹四目相对,触动不已,感慨万千。 只可惜眼下并不是煽情的好时机,这场深情对视没持续上一会,纳尔森就分心了。 他目光游移,神色尴尬,欲言又止,拼命暗示:“呃……那个,就是,你……我、我的手?你懂我意思吧?” 乔安娜这才发现纳尔森的手还在她嘴里,手背磕着她的牙尖。纳尔森举着手臂,小心翼翼地追随她的动作移动,生怕由于受力不当被她的牙凿出两个血洞来。 她一松嘴,纳尔森就飞快把手抽了回去。 确认这只历经了豹口脱险的手活动自如,除开皮肤上有几个较深的牙印在微微渗血外没有其他损伤,当事人和当事豹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乔安娜贴着笼壁爬起来,环顾四周,对目前的处境有了大致的判断。 时间已到了晚上,周围是一片陌生的地界,几辆大小不一的车首尾相对,圈出一片空地。关着她的笼子放在其中一辆皮卡车的车厢里,以卡莫为首的盗猎者们则聚在空地中央,或站或坐,围着火堆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 纳尔森没被关在笼子里,也没被戴上手铐脚镣,但上半身未着寸缕,裤子也不是之前那一条,估计遭过不止一轮搜身。 简而言之:他们俩被绑架了。 卡莫一直在留意乔安娜和纳尔森的动静,亲眼目睹纳尔森有惊无险地从花豹嘴里夺回一只完好的手。 他饶有兴趣地拍起了巴掌,起身向这边走来,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向纳尔森搭话:“有意思,你说你没训练过它,那它怎么没直接把你的手咬断呢?就像对待我们那个倒霉的兄弟一样?” 对于卡莫的靠近,纳尔森的反应极为激烈。他猛地转过身,伸开双臂,牢牢拦在乔安娜的笼子跟前:“动物又不傻,她当然看得出谁想伤害她!她那是合理自卫!” 卡莫个头不比他高,但比他壮了一大圈,露出的手臂和肩膀上遍布伤疤和纹身,两相对比,尤其显得他的反抗如螳臂当车般不自量力。 可他依然坚持站着,脊背笔挺,毫不让步。如果人类能跟动物控制被毛一样自由控制自己的头发,乔安娜觉得他此刻一定会变成爆炸头。 卡莫停下脚步,故作无辜地摊手:“别那么紧张么,我又不会伤害它。” 这句话瞬间引燃了纳尔森的爆点。 “不会伤害她?”他的声调拔得很高,以至于有些破音了,“——我信你个鬼!你的手下之前一口气给她打了三支麻醉针!三支!!过去四小时内,她的呼吸骤停了两次!两次!!你管这叫不会伤害她?!” 哦,原来她差点就死了啊。乔安娜想着,心境奇异地平静。 不是处变不惊,也不全是因为面临生命危险时没有实感,主要还是……她从没见过纳尔森发这么大的火。 纳尔森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老好人,性格随和,脾气温吞,耐性极佳,不太懂得拒绝别人,受到过分的揶揄捉弄也鲜少较真。乔安娜跟他认识了快两年,从没见过他与人红脸。 就这么个在草原上开车都不忘给羚羊让路的好好先生,竟敢对穷凶极恶的盗猎分子头领怒目相向、跳脚大骂,不能不说是令人惊奇的大发现。 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不经历这一遭,乔安娜都不知道纳尔森居然这么在乎她的安危。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换作是纳尔森被关在笼子里、连挨三支麻醉针、差点因麻醉带来的呼吸抑制送掉小命,她也会选择为纳尔森仗义执言。 另一边,纳尔森发完一通火,见乔安娜清醒后状态良好,卡莫也暂时无意(至少是表面上无意)再对乔安娜做些什么,他的情绪逐渐平复,理智重新上线。 他开始试着与卡莫交涉。 乔安娜留心听了一阵,很快了解到了卡莫费尽心思绑架她和纳尔森的目的。 因她之前帮据点搜捕盗猎分子的成就,她又一次在志愿者和护林员之间出了一波风头。这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卡莫耳朵里。 卡莫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也许是作恶太多,怕遭惨死的动物们报复,便干脆抛弃了信仰?——总之,与其相信‘娜雅是传说中的豹神降世’这种迷信说辞,他更宁愿相信母花豹一切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是有人类在背后指使。 要知道,鬣狗、猎豹乃至狮子都有人工驯化的先例,唯独养花豹的少之又少。能教会花豹服从饲主的指令、脱离铁链的管制也不失控,那更是前所未闻。 卡莫看到了这背后暗藏的巨大商机,所以他派出卧底,把乔安娜和跟乔安娜关系密切的‘饲主’纳尔森迷昏,绑架到了这。 即使同样身为擅长以各种理由解释不合理现象的无神论者,纳尔森也还是被这一连串逻辑缜密的推理惊呆了。 “你的假设确实非常合理。”他忍不住给出了理性派的赞同。 “可是,”他话锋一转,又说,“我真没那么大能耐驯服一只花豹,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她自己的意愿。你不如问问她,怎么能让别的花豹变得跟她一样聪明?” 卡莫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脸色阴沉下去:“你的意思是,它能做出那些行为,其实是个奇迹?” “没错。”纳尔森坦然点头,应得理直气壮,“她就是奇迹。”:,,. c336.icu。m.c336.icu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只毛绒绒 世界上最憋屈的事,莫过于说了真话,而别人不信。 纳尔森半天都没有重点的回答激怒了卡莫。 卡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先是掏出枪来威胁,辅以利益相诱,结果发现纳尔森不吃这一套。 ——只有当事人自己和乔安娜知道,前者挺奏效。纳尔森被枪管抵住脑袋时吓得腿都软了,只是他说的本就是大实话,实在做不到进一步‘老实交代’。 威逼利诱行不通,那就只剩下暴力说服了。 卡莫喊来手下,让他们打了纳尔森一顿。 要乔安娜评价的话,这手段简直老掉牙了,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反派都喜欢让小弟围殴主角,怪不得大家都说艺术源于现实呢。 可办法在精不在新,揍人流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因为它的确有效。 至少纳尔森在挨打时,旁观的乔安娜都急得恨不得扒开栏杆冲出去咬人。 挨过毒打,纳尔森依然守口如瓶(其实是无话可说),卡莫怕一不小心把他的小命玩没了,没再对他动手,甚至还招呼手下给他分了点食物和水。 乔安娜在一旁看得直想冷笑。 哦豁,这就是俗话说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看着吧,纳尔森脾气再好,骨子里也是个固执而有原则的人。他就算饿死渴死,也绝不会接受你们这帮败类的施舍! 然而,纳尔森并没像乔安娜预想的那样把嗟来之食砸回卡莫的脸上。 他看着跟前的干粮和水囊,沉默良久,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还是伸手把它们拿了起来。 乔安娜:…… 叛徒!!! 卡莫一行人也没料到纳尔森会这么‘不计前嫌’,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试探着操起蹩脚的英语同他搭话。 纳尔森像是眨眼间便忘了不久之前刚挨过打的事,安之若素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有人故意打趣他:“你这是想通了,打算加入我们?” 纳尔森睁大眼睛反驳:“话不能瞎说!怎么就成了想加入你们了?” “干我们这行有什么不好?累是累点,来钱也快啊。不是我说,这年头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纳尔森便皱起眉头,摆出他一贯跟乔安娜讲道理的架势,争辩道:“盗猎绝对算不上什么正经工作……盗猎!……违法的勾当,你们反倒还引以为荣了?” 接连便是长篇大论,什么“华盛顿公约1”,什么“生态平衡”,等等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夜渐渐深了,这场不伦不类的聚餐派对终于落下帷幕,盗猎者们在卡莫的指挥下自发分为几组,一些人上车睡觉,另一些人则暂时留下,分散到四周值夜。 鉴于纳尔森表现良好,没有任何害人害己的过激行为,卡莫默许他可以继续在营地内随意走动。 倒不是大意轻敌,实在是纳尔森的战斗力太差了,随便哪个人都能一拳把他撂趴下。有值夜的守卫看着,量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恢复自由后,纳尔森第一时间赶回了乔安娜身边。 发现笼子里的清水和生肉都原封未动,他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他把水碗拿出来,麻利地倒掉原本的水,取出盗猎者们给他的水囊,先自己喝了一口,再把剩下的倒进碗里:“瞧,我帮你试过了,水没问题,快喝点。” 乔安娜趴在笼子里,下巴搁在前爪上,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瞥一眼水碗,再瞥一眼纳尔森,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可不像某些软骨头,会为了区区食水出卖尊严。盗猎者提供的水,她一滴都不会碰。 话摆在这了,她说到做到! 纳尔森听不到乔安娜的心声,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懒得动弹,赶忙凑近了些,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了?胸闷?头晕?浑身使不上劲儿?” 他对乔安娜时不时的无视习以为常,得不到回答也能自顾自往下说:“难受也要委屈你多忍忍。没办法,这帮人是干盗猎的,麻醉针都掌握不好剂量,更别指望他们有药了。” 乔安娜仍充耳不闻,坚若磐石,安如泰山。 纳尔森又喊了她几声,察觉到她耳朵在动,尾巴也在不耐烦地左右抽打着空气,心下了然:她身体状况良好,也知道他正在跟她说话,之所以不给回应,只是因为不想搭理他罢了。 纳尔森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再问:“你在生气?……为了什么生气?” 乔安娜鄙夷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这家伙居然还有脸问她为什么生气?这种情况下不生气才叫奇怪吧! 明知故问还不够,纳尔森又伸出手,戳了戳她倚在笼壁上的脊背:“嗨?你在听吗?给点回应?哈啰?” 乔安娜这下不得不有反应了。 她冲纳尔森龇了龇牙,站起来,走到水碗跟前,然后——以横扫千军的架势一巴掌把水碗打翻,空碗都飞出去至少四五米远。 临了还不忘给纳尔森留下一个高傲的乜视:看见了吗?你再来烦老娘,那碗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纳尔森看懂了。他愣了两秒,哑然失笑。 他调侃道:“你还挺有心气的嘛?宁死不屈,慷慨赴义?” 乔安娜对他怒目而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背弃了原则和底线的叛徒较真,便不再浪费精力,别过头重新趴下了。 纳尔森见势不妙,很快收了笑,巴巴地黏上来,讨好告饶:“好嘛,我道歉,我不该笑话你。有心气是好事,这恰巧说明你信念坚定、志趣高洁,不被口腹之欲所困,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花豹!” 乔安娜冷漠地听着,内心毫无波动,连耳朵尖都不愿动一下。 “但是……”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会有转折。 “但是你得知道,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得先保住命,才有机会考虑其他的事。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道理乔安娜何尝不清楚?可说到底,苟且偷生的前提,是尚且还有生还的希望。 身为人类、在文明世界生活久了的纳尔森不会明白,动物的性命在盗猎者们的眼中不值一文。卡莫暂时还没把她做成皮草,只是因为她还有着‘受训成功的聪明花豹’这点利用价值罢了。 等纳尔森在严刑逼供下编出所谓驯兽秘诀,亦或是卡莫的耐心被彻底消耗殆尽,纳尔森还有脱身的几率,她是百分之百走不了的。 横竖都是死,她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也没机会多拖几个垫背的,那还有什么苟活的意义? “嘿?娜雅?女神……?”纳尔森的声音打断了乔安娜的思绪。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手从栏杆的缝隙间伸进来,抓住乔安娜的耳朵,强行把乔安娜的脑袋掰向他:“看着我,听我说——绝食绝水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懂吗?你在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下下之策。你这么聪明,不会干出这种傻事的,对不对?”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贴在乔安娜耳边飞快说:“我看了一圈,锁的钥匙应该在卡莫车上,你别着急,我找机会救你。” 乔安娜顺着纳尔森的指示一看,卡莫坐的那辆吉普的后视镜上确实挂了一串钥匙,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黄澄澄的光。 自由的曙光让她顿时有了动力,挣开纳尔森的手,凑到笼子里剩下的肉块旁,埋头大吃起来。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为了麻痹卡莫和其手下的警惕性,纳尔森表现如常,在挨揍时很没骨气地求饶,再觍着张鼻青眼肿的脸蹭吃陪聊。 乔安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不下去,别开视线,强迫自己分心想些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 她又想到了据点的志愿者们。 受前段时间危机的影响,安吉拉始终很担心她和纳尔森的安全。虽然在纳尔森的游说下不再阻止他们俩出门,但作为交换,安吉拉要求纳尔森带上卫星电话,每晚打电话报个平安。 如今距离他们俩被绑架已过去了一夜,安吉拉肯定发现了纳尔森的无故失联。结合神秘失踪的工人和gps信号接收器,不难推测出他们现在的处境。 可惜,那点信息量完全派不上用场。卡莫丢掉了她的定位项圈,收缴了纳尔森的通讯工具,志愿者们无从得知他们的下落,自然也就没法开展营救。 要想从卡莫手下逃走,唯有自救一条路。 说到这个,她必须好好谋划一下。 从笼子里出去只是第一步,之后该如何避开盗猎者们的耳目、离开这个临时营地?又该如何逃脱后续的追捕? 敌人很多,情况复杂,一份方案肯定是不够用的,怎么着也得多准备几条备用…… 乔安娜正专心思考逃跑计划之一二三,耳边突然听见纳尔森喊:“……我真的!没有!训练过她!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她抬起头,正巧看见纳尔森气势汹汹地朝她的笼子冲过来,站稳脚步,讨钱似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乔安娜不明所以,看看那只手,又看看纳尔森,无声地发问:? 纳尔森拼命对她使眼色,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勾了勾。 乔安娜想了又想,费了点工夫才大略猜出纳尔森的意图——这是要跟她玩‘握手’的把戏呢。 她颇嫌弃地往后一仰,身上每根毛都写满了抗拒:不!别想!狗才会做这种事! 目光触及纳尔森脸上的淤青,她又动摇了。 唉,纳尔森为了她还在受皮肉之苦,她伤点自尊算什么?狗就狗吧,豁出去了。 乔安娜不无怨愤地撇撇嘴,抬起右前腿,把爪子放进纳尔森手心里。 哪料到纳尔森并不领情,收手躲开她的前爪,指指她的下巴,示意:“不是爪子,要那儿。” ……行呗,也不差这点面子了。 乔安娜慢吞吞靠过去,把下巴搁到纳尔森手上,极敷衍地蹭了蹭。 纳尔森侧身展示出这一幕,自豪地发表宣言:“看到了吧?用下巴磨蹭是猫科动物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她愿意与我同行、不攻击我,并非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而是她对我的信任和爱!” 乔安娜:……请把那个爱去掉,谢谢。 纳尔森与乔安娜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可正因太过默契,卡莫反而更加坚信他们事先排练过了。 不仅如此,乔安娜的表演赢得了卡莫的手下们的一致好评,整整一个下午都有人围在她的笼子旁边,用各种声音和各种道具逗她,俨然把她当成了一只大号的家养宠物。多亏有被咬断手臂的卧底的前车之鉴,才没人敢直接把手伸进笼子里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所有的忍辱负重终究没有白费,第二天入夜时,守卫的戒心明显淡化了不少。 纳尔森装睡半夜,最终在人类最容易犯困的凌晨时分找到机会,把钥匙串从卡莫的车上偷了出来。 他打开了乔安娜的笼子的锁,发动了唯一一辆无人的空车,奇迹般地没惊动任何人。 乔安娜跳下皮卡车,确认半躺在车厢里睡觉的盗猎者没被吵醒,才一溜小跑着朝纳尔森的方向赶过去。 每走一步,她最初的激动和雀跃便淡上一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疑惑和不安。 她事先想好的计策一条都没派上用场,过程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很快,花豹一族谨慎多疑的天性占据了上风,她迟疑着缓下脚步,想改道去检查一下卡莫到底还在不在他的车里。 纳尔森已把车掉好了头,发现乔安娜迟迟没跟上,回身朝她招手,用口型喊:“发什么呆呢?!没时间耽误了,快上车!” 乔安娜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工夫,安装在某辆车顶上的照明大灯骤然亮起,白光把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靠在树上打盹的守卫站直了身体,车里裹着毯子呼呼大睡的人也纷纷爬了起来,卡莫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如毒蛇般锐利而阴冷的目光锁定住纳尔森。 “我真该鼓掌,”他说,“为了这场绝妙的表演,为了你们所谓的……那个词怎么说?‘默契’?” 纳尔森脸上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脚下却猛一踩油门,车子发出一声轰鸣,如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 同一时间,乔安娜弹射起步,在空中调转身子,朝相反的方向疾冲出去。 他们俩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办法了。实践证明,分头逃窜是最容易甩掉追兵的逃跑方式,敌人往往没法第一时间决定该先追谁,顾此失彼,自乱阵脚,白白浪费掉最好的追击时机。 卡莫却一点也不慌,他甚至还制止了打算开车去追纳尔森的手下,有条不紊地架起枪,透过夜视镜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雌性花豹的身躯精干矫健,肌肉线条优美,跑动时的每一次出爪、弓背、收腿,都是灵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她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是主宰黑夜的暗之精灵。 枪响了。 狙击步|枪的子弹速度是声速的三到四倍,在听见枪声之前,乔安娜就先一步中弹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左后腿像是被谁狠狠地踢了一下,其冲力之大,直接让她重心失衡,脸着地摔在地上,顺着惯性连滚几圈,吃了一嘴草根,掀起一片沙尘。 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受到重击的地方弥漫开来,激得她浑身一颤,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本能地扭头查看,发现腿侧赫然多了一个圆形的创孔,血正从里面汩汩涌出,浸透了周围的皮毛。 作为一只花豹活了这么久,伤病和疼痛已成了乔安娜的老朋友,她知道该如何应对它们——忍着,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咬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三条健全的腿连蹦带跳地继续往前挪。 不一会儿,卡莫和手下开着车追上来,既不一枪给乔安娜一个了断,也不扎麻醉针放倒她,仅是落后她半步,用灯照着她,赶羊似的吆喝着让她快点跑。 他们想看她笑话,她非不让他们如愿。乔安娜干脆不走了,刹停脚步,原地坐下。 她扭头朝纳尔森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趁着她拖延时间的这一会,纳尔森已经开出很远了,车灯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小亮点。 她知道,纳尔森肯定会找人回来救她,但她八成是等不到救援到来了。 不过换个角度,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纳尔森本就是被她连累才牵扯进这摊事里来的,如果他们俩注定只能活一个,那机会肯定得归纳尔森。 想通这点,乔安娜心头豁然开朗,因对死亡的恐惧而生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盯住卡莫一行人,小心地把重心调整到完好的后腿上,摆出最不明显的攻击姿势,绷紧浑身的肌肉,预备着给第一个下车靠近她的家伙一个巨大的‘惊喜’。 哪料到压根没人下车,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只一个劲地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瞧。 就在乔安娜不由得心生好奇、也想回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卡莫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冷笑:“他果然回来了。” 乔安娜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她把头一格一格地扭过去,看见了一团越来越近的车前灯光,和灯后眼熟得非常欠揍的脸。 1华盛顿公约即《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 c336.icu。m.c336.icu 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只毛绒绒 乔安娜太生气了,以至于顾不上以往的高冷风度,劈头盖脸地冲着去而复返的纳尔森就是一顿骂:“你的脑子是不是被斑马给踢了?都跑远了又掉头回来?!你以为你在英雄救美?其实就是自投罗网!冲动!愚蠢!丹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比你靠谱!好了,现在我们俩又都落回这帮家伙手里了,排着队轮番吃枪子,你满意了?” 鉴于花豹与人类语言不通,这串指责落到纳尔森耳朵里,只是愤怒而暴躁的低沉喉音。 结合乔安娜的肢体语言,纳尔森很容易便判断出她在生气,不过,他误会了她生气的原因。 他推开车门跳下车,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乔安娜身边,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刚刚那声枪响是……?” 哪怕事先有了心理准备,看见乔安娜腿上的伤时,他也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猛地抬起头,对卡莫怒目而视:“是你打的她?” “嗯哼。”卡莫随口应下,做出居枪瞄准的动作,绘声绘色地还原场景,“一千五百米,砰,一枪命中。” 他吹了吹臆想中的枪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在讨论一次成绩斐然的射击练习,而非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纳尔森哪受得了这样明晃晃的挑衅,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揍人。 可惜他这辈子还没跟谁真正打过架,即便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实力也不够看,卡莫躲都不躲,一脚便把他踹开了。 两个手下紧跟着围过来,拧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倒在地上。 纳尔森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卡莫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被压跪在地上的人,打开了枪上的保险。 纳尔森只畏缩了一秒,就重新找回了勇气。 “开枪啊!”他扯着嗓子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我知道你不怕这个。”卡莫说,“所以,我们来换个思路。” 他调转枪口——朝着乔安娜扣下了扳机! 事发突然,乔安娜根本来不及躲避。这一枪打中了她的左前爪,子弹穿透整只脚掌,带着血与肉沫钉进地下。 她触了电般惊跳起来,又因后腿的伤势无力地摔回地上,咆哮和惨叫还未出口,就被收紧的咽喉牢牢堵住。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应激反应摧枯拉朽地击垮了她的身体,她眼前一阵发黑,胃部翻腾不止,呼吸也愈发困难。 她快要窒息了。 卡莫对受害者的痛苦视而不见,垂眸瞥一眼纳尔森,又作势要开第二枪。 纳尔森目眦欲裂,声音崩溃而绝望:“住手!住手!!” 话到后面,他几乎是在哀求了:“冲我来吧,她只是一只无辜的花豹,什么都不懂。别伤害她了……请、别再伤害她了……” 卡莫玩味地一挑眉,竟真的把枪收了起来。 他微弯下腰,凑近纳尔森,用商量的语气胁迫道:“好吧,我暂时放过它。作为交换,你训练它的方法,可以跟我说说了吗?” “训练方法……”纳尔森麻木地重复着,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有些恍惚,答案不经脑子便脱口而出,“好。” 乔安娜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呼吸艰难,但意识暂时还算清醒。 听见纳尔森一路妥协、最终梦游般签下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她又恼又恨,要不是动弹不得,她真想跳起来扇纳尔森几个大嘴巴子。 这人究竟在做什么?! 先是逃走了又跑回来,再是低声下气乞求卡莫留她一条命,他对她的重视连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下他们俩被绑得死死的了——她成了他的把柄。 而这么明显(且好用)的把柄卡莫自然不可能错过。为了逼迫纳尔森妥协,他会隔三差五在她身上开个洞,直到把她打成筛子。 ……还不如直接一枪崩了她呢! 怀着对悲惨的未来的抗拒,乔安娜晕了过去。 现实从来都是不尽如人意的。乔安娜没能如愿长睡不醒,甚至连昏迷得久一点的目标都没达成,天刚放亮,她就被生生疼醒了。 她又回到了熟悉的笼子里,纳尔森坐在旁边,正笨拙地帮她包扎伤口。 所谓包扎,当然不是把纱布往创处一糊、用绷带随意缠几圈便潦草完事。纳尔森必须拉紧绷带,让每一寸布料都熨帖地附在伤口周围、压住破裂的血管,才能达到压迫止血的效果。 没有止疼药和麻醉剂的帮助,这简直成了一场漫长的酷刑,乔安娜几次疼得晕厥过去,又紧接着疼得惊醒过来。 纳尔森看上去比她更煎熬,满头大汗,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时,人和豹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乔安娜本以为包扎已经是极限了,结果换药时连血痂带毛往下扒的体验告诉她天外有天。 而当她觉得没有什么能超越换药的时候,她的伤口因糟糕的卫生环境和炎热的天气化脓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来离谱,以卡莫为首的这帮盗猎者长期驻扎在野外,居然连碘酒、双氧水之类的消毒药水都没有准备。纳尔森在包扎和之后的两次换药中用完自己从据点带出来的那瓶酒精后,就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尴尬境地。 “我们从不用你说的那些玩意。”面对纳尔森的追问,一个精壮的糙汉子接话道,“小伤口涂点口水;大伤口,我们一般用那个——” 他朝旁边一偏头,示意杂物堆里的一个玻璃瓶。 那是半瓶高度数的烈酒。 烈酒冲洗伤口的滋味……嗯,‘妙’不可言,反正乔安娜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了。 处理完伤口,纳尔森端来加了抗生素的水碗,开始给乔安娜喂水。 乔安娜侧躺在笼子里,眼睛无神地半睁着,水从她一侧嘴角滴进去,从另一侧嘴角流出来。 倒不是虚弱到连咽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单纯只是……她不想喝。 长时间的伤痛不止折损体力,还消磨意志。半梦半醒间,乔安娜一直在自问:她还有必要坚持吗?为了坚持而忍受这么多苦难,值得吗? 说到底,她不想死,却也没什么非活着不可的理由。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几个目标都已经达成了——养子养女们都好好的,辛巴马上要成为一个狮群的新狮王,艾玛带着外孙们活得潇洒自在,丹也有了合适而称职的抚养者。 她领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尽职尽责地照顾他们、保护他们、教育他们,再目睹他们从身边离开、奔向独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作为一名母亲,她这一生勉强称得上圆满了。 虽然死在盗猎者手上是她最不喜欢的归宿,但跟包扎、换药和烈酒洗伤口等等折磨比起来,这点小遗憾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综上所述,乔安娜失去了求生欲。 她知道,她的伤势很重,身体失血过多,伤口发炎化脓。只要她不补充任何水分和抗生素,不出两天,脱水或感染就能迅速夺走她的性命,让她解脱。 乔安娜的自暴自弃太过明显,除了纳尔森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成了。 有不长眼的还专程跑来劝纳尔森:“算了吧,不就是一只花豹嘛,稀奇是稀奇了点,但也不是没有。跟我们头儿搞好关系,让他再抓几只给你就好。至于这只,不如趁它身体还没僵硬,赶快先把它的皮剥下来,这时候的毛质是最好的,柔软、顺滑又有光泽,等它咽气了质量就不……” 大概是纳尔森的眼神太过可怕,他越说越没底气,最终识趣地住了口,默默走开了。 赶走好事者,纳尔森再转回头来时,又换回了之前耐心而殷勤的模样。 他把乔安娜的脑袋从地上搬起来,一手托着下巴让乔安娜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一手往乔安娜嘴里倒水。 乔安娜被水呛了一下,绷不住了,垂死挣扎着把自己的头从纳尔森手里拔回来,躺回地上。 为防纳尔森继续以‘抢救’的名义折腾她,她还特地蜷起身体,把脸藏到完好的前爪下。 纳尔森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又隔了老半天,才敢伸手去摸母花豹的侧腹。 ——热的,有起伏,在呼吸。 确认刚才那一番激烈活动并非出于回光返照后,他提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乔安娜因伤口被扯动带来的又一轮疼痛烦躁不已,正数着羚羊催眠自己入睡,忽然,有一道细微的啜泣声飘来,如针般刺痛了她的耳廓。 纳尔森……他哭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挡脸的爪子稍稍抬起,从缝隙里去瞥纳尔森。 纳尔森揪着她腹侧的一撮长毛,像溺水者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眼圈通红,咧着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还好,你还活着……” 说乔安娜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诚然,纳尔森为了她放弃逃生的选择蠢极了。然而换个角度看,纳尔森其实是考虑到自己逃走后她可能面临的绝境,所以才决定折回来,以自己的性命作担保,来保全她的性命。 他是那么的希望她能活着,不惜把自己摆到同等危险的境地。 而她竟然想着早点送命,好把纳尔森孤零零地留在这群穷凶极恶的盗猎者之间、独自应对他们的拷问和折磨? ……太不厚道了!她可不能做这种卖队友的事。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在孤独中走向死亡。纳尔森是个那么好的人,不该得到如此悲凉而凄惨的结局。 乔安娜想,即便最终难逃一死,她也必须得撑下去,陪着纳尔森走到最后一刻。 事到如今,这是她唯一能为纳尔森做的事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撑起上半身,蹭了蹭纳尔森的手,再挪到水盆旁边,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水喝完。 纳尔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良久,呆呆问:“这应该不是回光返照吧……?” 乔安娜的感动被这煞风景的问题一下挤没了。 她一时没忍住,冲着纳尔森翻了个白眼:不是。以及,你能松手了吗?我的毛都快被你薅掉了。:,,. c336.icu。m.c336.icu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只毛绒绒 坚守到最后的决心是有了,可想不想活下去是一码事,能不能活下去又是一码事。 别忘了,逃跑未遂的那个凌晨,为了从卡莫枪下救乔安娜一命,纳尔森稀里糊涂答应了卡莫的不平等条约,承诺会把驯兽秘诀传授给卡莫。 而实际上,压根没有什么秘诀。 跟之前一样有问必答不知道是行不通的了,卡莫已经掌握了对付纳尔森的杀手锏,纳尔森只要说一个不字,乔安娜分分钟就得再挨上一枪。 这让乔安娜很火大——敢不敢跟她一对一单挑?关着她还拿她威胁人,算什么真本事! 纳尔森也很火大——他宁愿挨揍也不愿看到卡莫用开玩笑般的随意态度玩|弄一条生命,那副自认为自己凌驾于自然之上的样子丑陋得令人作呕。 但是,他们毕竟受制于人,再愤怒、再不情愿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俗话说危机激发潜能,在死亡的威胁下,纳尔森拼了命地搜肠刮肚,居然还真想出了应付卡莫的计策——反正卡莫也不可能当场抓只花豹让他演示理论的可行性,他随便找点东西说说不就好了吗?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硬着头皮讲起了自己的专业基础课。 一开始的时候,办法的确奏效了。 说真的,这很难不奏效:纳尔森是博士研究生,卡莫连小学都没念完;单论学术,纳尔森可以对卡莫造成全方位无死角的降维打击,几个复杂拗口的专业词汇往外一抛,卡莫只有自叹不如的份。 但纳尔森不知道,越没文化的人,往往越没有求知欲。知识对半文盲而言无异于甜过头的糖霜,浅尝可口,吃多了就齁得发慌。 第三天时,刚学到《动物行为学概论》第二章第一节的卡莫没耐心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他颐指气使道,“直接告诉我,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做。” 纳尔森背书可以,胡编乱造的功夫远不到家。卡莫临时更改教案后,他支支吾吾地扯了些闲话,然后便彻底卡壳了。 卡莫也不傻,见此情况,立刻明白纳尔森是在诓他。 在他把枪拿出来之前,纳尔森已经先一步扑到了乔安娜的笼子边上,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舍身堵枪眼的姿态。 “你休想!”纳尔森吼,“你要打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卡莫盯着他一阵,不怒反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在野外处理枪伤和并发的感染很麻烦,但留你一口气还是做得到的。也罢,我先废你一条腿,省得你成天蹦来跳去惹人烦。”说着,卡莫举起枪,瞄准了纳尔森的小腿。 纳尔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的笼子里传出一声低吼,野兽健硕的身躯撞到笼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几天来一直在卧‘床’养伤的花豹用两条腿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浅金色的眼瞳隔着栏杆、越过纳尔森的肩膀,径直对上卡莫的视线。 卡莫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愤怒、仇恨、凶戾、不屈、鄙夷与挑衅,情绪太过丰富、太过人性化,以至于不太像一只动物的眼睛了。 不知为何,他竟萌生出几分退意。 为了掩饰因这不合时宜的畏惧而生的烦躁和慌乱,卡莫冷冷地嘲讽道:“互相掩护?你们俩还真是心意相通。” 他收起枪,命手下用拳脚收拾纳尔森一顿,然后把纳尔森丢进了乔安娜旁边的空笼子里。 接着,他切断正常的食物和药品供应,只给纳尔森提供跟乔安娜一样的清水和生肉,称“既然是心有灵犀的好伙伴,那待遇也得保持一致”。 对乔安娜而言,关着她的铁笼还算大,足够容纳她站直身体、并在笼子里自由转身。然而换成一个一米八出头的成年男人,这点空间就显然有些局促了。 受高度和长度限制,纳尔森甚至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他要么曲起腿趴或躺,要么只能弓腰偏头歪歪扭扭地坐着。 这不仅会给身体的肌肉和关节造成负担,对精神也是极大的损耗,在一轮抗议与抗争无果后,纳尔森的心情显著低落下去。 乔安娜很能理解纳尔森的感受——被关在狭□□仄的笼子里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她第一次被关笼子的时候,是靠着安吉拉的温柔安慰与贴心陪伴才勉强适应的;而纳尔森不仅没有安吉拉,还得面对卡莫一行的冷嘲热讽和言语侮辱。 出于同情心和责任感,她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安抚者的角色,把没受伤的前爪从栏杆缝隙伸过去,搭到纳尔森的手臂上。 纳尔森迟缓地转动着眼珠,看看乔安娜的爪子,又看看乔安娜,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爪背上的短毛。 他长长叹气,出口却是:“我很抱歉……” 乔安娜以眼神表示不赞成:你道什么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该道歉的是那群非法囚禁我们的坏家伙! ——当然,道歉了她也不会原谅他们。 “我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做不好。”纳尔森垂下眼睛,声音是乔安娜从未听过的失落,“我不够聪明,性格木讷,表现平庸,永远拿不到第一,一直在让人失望。” 他哽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我没什么朋友,大家都觉得跟我做朋友太掉份了——你知道的,我没那么‘酷’,是个一无是处的非常无趣的人——你是第一个跟我相处这么久还没有无聊到离我而去的家伙。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唔,我们应该算得上朋友吧?” 于情于理,乔安娜都不能给出否认的答案。 她翻转爪子,搭住纳尔森正无意识轻拍她爪背的手指,跟人握手一样上下摇了摇。 好啦,别难过,我来跟你做朋友。拥有一个花豹朋友可是一件超酷的事,这样你既不用担心自己没朋友,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够酷啦!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纳尔森是不是顺利接收到了这番安慰,他微微一怔,扯起嘴角笑了,几分苦涩,更多自嘲。 “说出来挺傻的,我经常会觉得你不是普通的花豹。不,不是说你其实是‘豹神娜雅下凡’什么的,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自己的脾气、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观点和处事原则。容忍我给你包扎也是,这个握手也是——”他端详着乔安娜的爪子,半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这些人性化的举动,究竟是谁教你的?” 要不是语言不通,乔安娜真想大声抗议:什么谁教我?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做的吗! 一人一花豹陆陆续续聊了半天时间,在卡莫和他的手下时不时的“怪胎!只能跟动物说话的可悲的怪胎!”的嘘声中,纳尔森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越来越少。最后,他干脆闭上了嘴。 精神受辱和身体受苦的多重折磨压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快要崩溃了。 他抱着膝盖蜷在笼子的角落,表情呆滞,目光放空,精气神消失殆尽,整个人显得尤为憔悴而苍老。 两个笼子之间还是隔了一段距离的,纳尔森坐得有点远,乔安娜尽力伸长前爪也只能够到他的裤腿。 这种情况也没得选了,乔安娜用指甲尖勾住那片布料,拽了半天,纳尔森始终浑然不觉,专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乔安娜一阵心急。 放任纳尔森发呆是不行的,独处会放大潜意识里的悲观情绪、带来绝望、致人走向极端。她必须引起纳尔森的注意,让纳尔森分心。 得来些更强烈的刺|激,最好是那种能让人震撼到暂时忘掉其他一切的劲爆新闻。 就比如……她其实有着人类的灵魂? 即使是面对跟她关系最密切的安吉拉,乔安娜也从没想过要把她曾是人的秘密诉诸于口。 这消息过于耸人听闻了,远超出一般人能够理解、能够接受的范畴。作为一只花豹被曾经的同类用看待异类的眼光看着已经足够不适,她可不希望再被当成怪物看,那太伤人(和豹)了。 再往糟里想想,万一这消息泄露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幸运点被抓去送进动物园马戏团,不幸点,实验室的福尔马林罐就是她的最终归宿。 而现在,乔安娜觉得告诉纳尔森也无妨。 反正他们俩都要死了,比起独自将秘密带进坟墓里,倒不如说出来,给纳尔森一个临终前的巨大惊喜。 ……也许是惊吓也说不准?无所谓了,谁在乎呢! 乔安娜左右看了一圈,找到了道具。 几天下来,为了给她包扎伤口,纳尔森可谓是想尽了办法。绷带没了用毛巾,毛巾脏了换衣物撕成的布条,等布条也消耗光了,他不得不用上了草木灰和盗猎者们引火用的旧报纸。 此刻,那些报纸就放在她的笼子边上,散乱地摞在一块。 恰巧时逢夜晚,大部分人都睡觉去了,值夜的守卫也顾不上这边。乔安娜悄悄把最靠上的那张报纸拨拉过来,大略扫一眼内容,爪牙并用地撕下用得上的单词和字母。 第一句话,她决定用最简短的问候:【你还好吗】 让纳尔森扭头看过来花了她不小的力气,所幸,结果让所有努力都值得。 纳尔森借着篝火的亮光盯住用三张零碎的纸片拼出的问话,见了鬼一般,愣了足足有十几秒。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圆了,从中冒出不敢置信而匪夷所思的光。 他几乎是尖叫出来的:“这是你做的?!” 睡在附近几辆车上的人被吵醒了,不耐烦地嘟囔起来。 纳尔森如临大敌,忙不迭扑过来,用自己的手臂盖住那些纸片,等那些人抱怨着又睡过去,才松了口气。 他迟疑着、犹豫着、小心而谨慎地低头去查看手臂下面,就好像自己压着的不是几张报纸碎片,而是什么会动的怪异生物。 确认三张纸片字体字号均不相同,显然是被从一张报纸上不同的部分撕下后再刻意拼凑起来的,纳尔森觑一眼乔安娜,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这是你摆出来的?” 乔安娜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怎么……?”纳尔森皱起眉头,有些震惊,有些困惑,又有些混乱,“不对,这不可能,猫科动物的脑容量有限,没有学习并理解掌握文字的能力。这不科学。” 乔安娜算是听明白了:纳尔森在骂她弱智呢。 她个小暴脾气可不能忍,在备用字母库里找了一圈,毫不客气地反击:【滚犊子】 “——嘿!注意言词!”纳尔森先是下意识为粗俗的用语抗议,顿了顿,才意识到骂他的是一只在他的认知里“没法学会人类文字”的花豹。 看样子,这只花豹不仅认字,还颇掌握语言的艺术。 眼见着乔安娜要摆出更多的单词来‘问候’他,纳尔森赶忙道歉:“行行行,是我的错,我不该地图炮说你脑子不够用,毕竟你不是一只普通的花豹,对不对?” 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乔安娜大度地决定不计较了。 纳尔森紧接着又问:“所以,你是在哪学会的?认字、还有听得懂我们说话?” 他隐约冒出个猜测:“是丹吗?你曾跟他一同生活过,在他还没忘记人类世界的时候受过他的耳濡目染?” “又或者……你其实还是被人养大的?” 趁纳尔森不断抛出各种可能性设想的空档,乔安娜找齐了碎片,用爪子推到两个笼子之间的空地上,排列整齐:【我曾是人类】 句子很短,但用词和时态都很正确,无形之中给她的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纳尔森张着嘴,哑然失声。:,,. c336.icu。m.c336.icu 第160章 一百六十只毛绒绒 不得不说,跟高学历人士交流是很省力的一件事。 就比如纳尔森:他绝大多数时候固执得要命,哪怕浅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但只要某件事拥有完善而合理的逻辑链,再离谱他都能良好接受。 意识到‘内在其实是个人’这个设定能完美解释乔安娜的种种不合理之处后,纳尔森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迅速转变角色,开启了科研工作者的刨根问底模式。 “你是怎么变成花豹的?我是指,你是外表发生了变形,还是只是……意识?灵魂?脑电波?……反正就是那些非物质的精神层面的存在,进入了花豹的身体?” 【后者】 “那你还能再变回去吗?” 【不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按照你的说法,身体只是意识的载体,可以换过来,自然也能换回去不是吗?” 【我死了】 “噢……抱歉。你这样已经多久了?” 【快四年了】 “哇哦,酷!当一只动物一定是很奇妙的体验。你见过其他花豹吗?它们会说话吗?就是,花豹有跟我们人类一样的语言吗?” 【有】 “那花豹的语言存在方言这种差异吗?就跟虎鲸一样?——据说虎鲸甚至会嘲笑别的虎鲸的口音。” 【不知道】,【可能有吧】 “花豹之间存在社群和社交行为吗?不以繁殖或争夺领地为目的、非亲属之间的交流往来?你懂的,‘交朋友’?” 【不知道】 不愧是求知若渴的书呆子,问题连珠炮般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刁钻,简直恨不得当场问出一篇论文来。 只可惜乔安娜不是能跟他一起做课题搞研究的组员,跟不上他的思路,也理解不了他的激动。随着提问的深入,乔安娜慢慢只剩下答【不知道】的份。 不过看这样子,纳尔森应该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消沉丧气了。乔安娜心头的一块大石放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疲惫。 堆积了一整天的倦意汹涌而来,她听着纳尔森的喋喋不休,眼皮渐沉。 “哎,先别睡。”纳尔森摇着乔安娜的脑袋把她推醒了,“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事还是不太科学啊。都说物质决定意识,花豹的大脑理应容不下人类的思维,你难道就没有觉得脑子不够用的时候?” 乔安娜:……你礼貌吗? 纳尔森自知失言,讨好地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当我没问。你睡吧。” 乔安娜把下巴搁到前爪上,重新闭上眼睛。 刚要进入梦乡,纳尔森又把她推醒了,神神叨叨地问:“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中了巫术?就像《美女与野兽》里被女巫诅咒的王子一样?” 越来越离谱了。看样子纳尔森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受到的冲击过大,导致直接跳过神学领域,飞升到了童话境界。 乔安娜没好气地睥着愚蠢的人类:你说呢?你是不是还打算来个真爱之吻验证一下? 纳尔森摸摸鼻尖,讪讪地住了口。 乔安娜终于如愿好好地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乔安娜醒得很早。 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纳尔森正把脸挤在两根栏杆中间,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不知道是醒得比她更早,还是压根一夜没睡。 一人一豹简短地聊了两句,等有其他人陆续起床开始活动,才勉强中断了交谈。 过了一阵,卡莫也起来了。 他开了一罐水果罐头,边吃边时不时朝纳尔森瞥上一眼,等着被关了一天的囚犯为了重获自由、亦或是为了吃上一点像样的食物而摇尾乞怜。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纳尔森非但没有求他,而且连看都不看他,只专心替旁边笼子里的花豹梳理皮毛,耐心地用手指捻开那些糊在毛上的血痂。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谁先让步,谁就输了。 卡莫自然不甘愿认输。他决定暂且把当事人这个硬钉子放到一边,试试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从行李里翻出了纳尔森的笔记本电脑。 得益于纳尔森把开机密码贴在屏幕下方的‘好’习惯,卡莫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通过密保验证,进入了系统。 他一边浏览一边点评:“你叫史蒂夫·纳尔森?‘史蒂夫’?嘁,老掉牙的名字。……博士生,专业——这个词怎么念来着?新维学?……这些是什么玩意?动物、社群、习性?没意思。……嗯?这又是什么?” 他调大了电脑的外放音量,纳尔森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七月二十三日,晚上八点……” ——是纳尔森的语音日记! 纳尔森和乔安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猝不及防的惊惧和慌乱。 原因无他,纳尔森有将日记从新到旧排列整齐在电脑里存档的习惯,卡莫再往前翻几个月,就会发现丹的存在。 卡莫是个邪恶的亡命之徒,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朋友被他盯上! 乔安娜急得又想站起来撞笼子了,纳尔森一把按住她,低声同她耳语:“听着,我昨晚想到个办法,很冒险,本来想看看形势再考虑用不用,但……” 乔安娜知道他的意思:但没有时间了。 纳尔森说:“计划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别说配合了,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会同意啊! 乔安娜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以眼神表明自己倾力相助的决心。 她怎么都想不到,纳尔森要她帮的忙居然是—— “你得装死。” 乔安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半是诧异半是疑惑地看了看纳尔森,从报纸的碎屑堆里挑出一张纸条,确认了一遍:【死】? “对,但不是完全死,垂死挣扎你懂吧?”纳尔森环顾了一圈,确认卡莫和他的手下们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才低下头来继续交代,“挣扎一会之后你就装晕,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乱动。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他不特地强调还好,一强调,乔安娜就觉得肯定要出事。 她不赞成地微微摇头:不管你在打什么危险的主意,绝对不行。 纳尔森固定住乔安娜的脑袋,制止她的否决,轻声安抚:“嘘——!相信我,好吗?” 他表情坚毅,眼神笃定,充满了视死如归义无反顾的决心,带着足够扭转一切异议的力量。 那乔安娜还能怎么办呢? 除了相信他,她别无所选。 在纳尔森的语音日记播放临近尾声的时候,乔安娜兀地发出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四肢胡乱踢蹬,肌肉绷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浑身抽搐。 这异常的表现让纳尔森吓得不轻。怔愣几秒后,他抓住栏杆,把笼门晃得“锵锵”直响,急道:“混蛋!你们就这么干看着?没见她伤势恶化了吗?!我得给她的伤口消毒,把我放出去!” 卡莫阖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看着他们,眉头微皱,一副怀疑的模样。 “听不到我说话吗?现在!立刻!马上!放我出去!!”纳尔森不管不顾地吼出声来,“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见卡莫迟迟不动,他怒急攻心,干脆红着眼睛一头撞在了铁栏杆上。 “咣——!” “放我出去!” “咣——!” “放我出去!!” “咣——!” “放!我!出!去!!!” 他用的力可真是大啊,有血从他的额头和鼻子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地淌到他的胸口,他却浑然未觉,继续一下一下撞着,大有不把脑浆磕出来不罢休的势头。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纳尔森爆发出的狠劲唬住了。 卡莫留着他还有用,当然不可能放任他活活把自己磕死。他撞到第五下时,卡莫就命手下打开他的笼子,把他从笼子里拖了出去。 纳尔森拼命挣扎,径直把脑袋往地上磕。 卡莫骂了句脏话,指挥手下控制住他:“我都把你放出来了,你要照顾那只花豹,去就好了,在这寻死觅活的给谁看?” “药都用完了,想治也没法治。迟早都是死,不如你一枪打死她,我再去给她陪葬算了!”纳尔森说着,又要以头抢地。 他打着赤膊,手臂上都是血和汗,沾了沙土直打滑,三个人竟都拉不住他,场面一度混乱。 “行了!”卡莫厉声喝止这场闹剧,恶狠狠剜纳尔森一眼,咬牙切齿地问,“要什么药?我给你。” 纳尔森一屁股坐到地上,顺理成章地反客为主:“我需要酒精、纱布、绷带,还有止痛剂、消炎药、抗生素……得是兽药!人用的效果不行!” 经过一番拉扯和谈判,卡莫妥协了。 因他是在场除了纳尔森外唯二识字的人(其他人甚至连“抗生素”这个词都没法流畅说出来),他不得不亲自上阵,带上两个手下到最近的村镇上去买药。 卡莫前脚刚走,后脚纳尔森就跟留下的人攀谈起来了。 他一手捂着额头止血,一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守卫:“哎、哎,那个谁,搭把手,给我递条毛巾?” 被点名的男人垮着张脸,一板一眼回绝:“头儿交代了,不让我们跟你说话。” “他都走了,你说了他也不知道么,怕什么?”纳尔森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倾身凑近男人,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说话么?——他想独吞我身上的巨款!” 他一指自己的电脑包:“我的那个包,你去翻翻,内胆的夹层里有好东西。” 男人将信将疑,顺着他的指示过去,从夹层里掏出了一根金条。 那金条是纳尔森从乔安娜爪下继承的财产之一,他一直把它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早先他之所以没拿出来贿赂卡莫,是因为知道卡莫由盗猎赚得盆满钵满,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 而卡莫的手下们就不一样了——卡莫是成功的商人,而非贴心的老板,他的手下地位相当于替资本家卖命的打工仔,每天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利润,实在做不到视金钱为粪土。 果不其然,金条一出,几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还有别的吗?”没拿到金条的其他人迫不及待地问。 纳尔森又提醒着他们,从他背包的各个口袋里翻出几个袖扣和领带夹。 “没啦没啦,我的全部家当就这么多。”面对不知足的追问,纳尔森遗憾摇头。 他顿了顿,又佯装惊喜地叹:“一二三……诶!巧了!你们正好六个人,六样东西你们一人一件,刚刚好。” 袖扣和领带夹上镶的是宝石,价值不菲。但这帮大老粗都不识货,在他们眼里,黄金才是唯一的硬通货。 理所当然的,他们为了谁该分到金条而争了起来。 乔安娜目睹了这场本不该有的争执。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在看一群秃鹫。 那些烦人的食腐大鸟就是这样,成群结队,一呼百应,看似是一个团结的大群体,可又能为谁先吃第一口内脏吵得面红耳赤,乃至大打出手。 这似乎也印证了整个盗猎团伙的本质:看似庞大而坚不可摧,只要没了卡莫的镇压和领导,就会变成一团散沙。 不过是一帮子乌合之众罢了。 趁着混乱,纳尔森悄悄溜到了自己被翻得一团乱的行李旁边,找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安吉拉的号码。 卫星电话自带定位功能,收到信号后,据点的志愿者们以最高的效率了救援。 考虑到敌人是狡诈的卡莫,为防万一,他们做足了准备,额外联系了其他据点和官方护林员增援,一来就是二十多人组成的庞大车队。 什么?他们以多欺少? ——卡莫率武装车队撵着他们打的时候可没考虑过是不是不讲武德! 卡莫买药回来,刚一下车,埋伏在周围的援军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倒了。 安吉拉分开人群走上前去,用枪抵住了卡莫的头。 她蓝眸暗沉,波涛下翻涌着熊熊怒火和恨意。 先是未婚夫利安德,再是纳尔森和娜雅,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存在,都遭到了卡莫的魔爪摧残。 这样的人渣,活着都是在浪费空气! 安吉拉咬住嘴唇,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搭上扳机。 在场的志愿者和护林员都了解她跟卡莫的恩怨,虽然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她。 卡莫只在遭伏击的那几秒展现出几分惊诧,很快便又恢复了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负模样。 他被迫趴跪在地上,被枪口抵着脑袋,还有闲心冲安吉拉吹口哨,神色轻佻,态度随意,毫无濒死的紧张感:“美人儿想杀我?值了。来,开枪吧。” 安吉拉瞪着卡莫,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她的指尖在扳机上抚了又抚,最终,还是没扣下去。 “死倒还便宜你了。”安吉拉关掉枪的保险,提着枪直起身,用空着的手背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眼底已没了雾气的痕迹,“况且,为了你脏了我的手,不值得。” 她居高临下地睥着卡莫,面容冷峻而高傲,不再是纯洁无暇的天使,而是浴血重生的女战神:“等着法律的审判吧,杂种。”:,,. c336.icu。m.c336.icu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只毛绒绒【大修,建议重看后半部分】 安吉拉和卡莫之间发生的纠葛,乔安娜和纳尔森并不知情。 被解救后,他们撤到了两公里外的车队后方,有专门的后勤人员负责照看他们。 说是‘他们’,实际上主要还是纳尔森。一群人围着他,一会递毛巾给他擦脸,一会替他量体温测血压,一会喂他喝葡萄糖水补充体力,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乔安娜旁边就显得冷清多了,只有两个司机模样的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对着她的笼子比比划划,低声讨论该怎么把她从推车上挪进车厢。 这倒也不能怪后勤人员们偏心。一方面,他们虽然多少听说过女神娜雅的名头,但真正碰面时,出于人类对拥有尖牙利爪的食肉猛兽的本能畏惧,一般人依然难免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到攻击;另一方面,他们都不是专业的兽医,比起无法说话的动物,能顺畅交流的人类显然是更好的服务对象。 更何况,纳尔森的模样确实很凄惨——他没穿上衣,裤子的两条裤腿被挂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随处可见被殴打造成的斑驳淤青,满头满脸都是血与土——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不由得感同身受地同情起他这些天的遭遇来。 只有当事人本人不这么想。他费劲地从人们过度热情的关怀中挣脱,把放着乔安娜笼子的推车拖到身边,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有人方便搭把手吗?” 由于旱季和近几天的磋磨,乔安娜瘦了不少,但体重仍有一百多斤,纳尔森没法在不扯到她的伤口的情况下将她从笼子里搬出来。 有两个人快步朝纳尔森靠近,却不是来帮忙的。其中一人凑到他跟前,耐心询问他是否有什么地方不适;另一人则把一条安慰毯塞给他。 纳尔森转手就把毯子披到了乔安娜身上。 “我没事,充其量有些脑震荡。她才更需要医疗救助,”他回答前者的问题,“——她中了两枪呢。” 周围声音嘈杂,兼职医生一时没有听清,惊道:“您还中枪了?!在哪?” 纳尔森无奈地苦笑,示意笼子里的乔安娜,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不是我,是她。” “哦。”医生显著松了口气,却仿佛在眨眼之后瞬间失忆,没去检查另一位伤员,而是继续问纳尔森,“您觉得自己需要心理疏导吗?先生?” “有就再好不过了,谢谢。”纳尔森答完,还不忘再一次尝试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乔安娜,“我想她应该也需要。她的经历比我的可怕多了,换做是我,恐怕得患上ptsd。” 医生又一次忽略掉了后半句话,抬头喊同事:“喂,杰!这位先生需要危机干预!” 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颠儿颠儿地小跑过来。 三番两次被无视,纳尔森不可能察觉不到这其中刻意的意味。他躲开名叫‘杰’的心理咨询师朝他递来的第二条安慰毯,皱起眉头,指着乔安娜,厉声问:“你们是都看不到她吗?我说了,她伤得比我重,比我更需要治疗!” 杰虽是业余兼职,但专业素养一分不少,面对无端指责仍保持着微笑,态度和煦而包容:“您说那只花豹吗?我们当然看得到它。它的伤确实不轻,稍后我们会将它交给兽医治疗的。” 纳尔森也不是会胡搅蛮缠的人,听杰这么表态,面色很快缓和下去。 他垂下眼帘,颓然叹气:“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她这些天吃了许多苦,我实在受不了……” 杰用安慰毯裹住他,在他身边坐下,理解地拍拍他的膝盖:“您是太担心它了,我明白的。” 面对着善解人意的听众,基本没人能忍下倾诉的冲动,纳尔森也不例外。他抓紧肩上的毯子,忿忿不平地控诉:“那帮盗猎者……世上怎么会有他们那样的人?他们藐视生命,罔顾法律,以戏弄、折磨她为乐——他们压根不把她当人看!” “他们很坏是没错。”杰随声附和,接着话锋一转,又说,“可它——这只花豹——也的确不是人啊。” 纳尔森一愣,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杰误会了他沉默的原因,语重心长地开导他:“我注意到您对花豹的代称是‘她’,是否在您心里,她不仅是只花豹,而更多以人的形象出现?别担心,这现象很正常,毕竟您被绑架期间身边只有她,您不自觉地把她拟人化、想象她是您的同伴、陪着您一同度过难关。这是为了应对压力而产生的一种心理暗示,无伤大雅,过上一阵就会慢慢走出来了。” 纳尔森听着,不经意往旁一瞥,正撞上乔安娜的视线。 内在是人的花豹枕在没受伤的前爪上,从绒毯底下伸出半个脑袋望着他,浅金眼瞳里满是对差别待遇习以为常的淡然和无声的安抚:无所谓,常有的事,我从外表来看确实不是个人嘛。别较真了,就让我先这么待着吧,反正一时半会又死不了。 不知为何,纳尔森竟品出了几分心酸。 从各种方面上来讲,人与动物的待遇差别并不算小。不单是解救后的临时应急处置,后续的治疗也大不一样。 纳尔森被送进了当地的市医院,而乔安娜跟着安吉拉回了据点。 乔安娜身负两处枪伤,一处在前爪,一处在后腿。 前爪的伤口是开放性的贯通伤,创面更大,但好在止血及时,消毒也还算到位,伤势整体上已有了愈合的迹象。 而后腿的伤口就有些棘手了:狙击|枪的子弹穿透力极强,一路撕裂肌肉,在乔安娜体内留下一道狭长的裂隙,最终被骨头截停。因伤口很深,加上子弹还留在伤口内未取出,伤处反复化脓感染,已牵连了周边的一大片健康组织。 要治疗,就必须开刀取出子弹,再剔除坏死的组织。 王的任务期满、已启程返回家乡,替补的新兽医业务不熟练,安吉拉不得不重操旧业,亲自为乔安娜的手术操刀。 手术过半时,乔安娜隐约听见安吉拉在跟助手商量手术方案,说是伤势太重,可能要考虑截肢。 ……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要截肢了?? 她力图抗议,但麻醉药效远强于她的意志力,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法挪动哪怕一根趾头。 无奈,只能听天由命。 在漫长的等待与煎熬后,乔安娜终于取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去检查自己的左后腿,而是继续半死不活地躺着,试图借此来逃避残酷的现实。 平心而论,她还是挺爱这具花豹身体的。不管怎么说,它伴着她过了四年,是她生命的重要(且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她不太能接受身上哪里突然少了一截的画面。 这不是子宫卵巢之类无伤大雅的部件,是一整条腿啊! 人少了一条腿还可以装假肢,动物少了条腿,大概只能安几个轮子。想想以后得拖着滑稽的轮椅到处跑……算了算了,人间不值得。 乔安娜凄凄惨惨暗自神伤的当头,麻醉药效彻底过了,她感受到前爪的伤口逐渐开始发热发痛,紧接着,后腿也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 那感觉就像有人正拿着钝刀在片她的肉,比当初挨枪子时还痛上成千上万倍,她大口抽着凉气,本能地扭头看向痛源—— …… 咦? 她的左后腿竟然还在! 虽说伤口被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没被包着的地方也剃了毛,露出光溜溜的皮肤,活像一条火鸡腿,但总体来说,仍好好地、完整地连在她身上。 谢天谢地! “醒了?”坐在旁边的安吉拉凑了过来,观察着乔安娜的反应,了然道,“很痛吗?” “痛其实是好事,说明神经没事。”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拿了一小支局部麻醉用的麻醉针,帮乔安娜扎上了。 乔安娜看看后腿,再看看安吉拉,目光殷切,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不光是为体贴而及时的镇痛药,还是为安吉拉对她的腿的‘手下留情’。 她永远喜欢善解人意的天使小姐姐! 相较于乔安娜的激动和喜悦,安吉拉的情绪明显要消极上不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蓝眼睛里满是惆怅,盯着乔安娜出了会神,忧心忡忡地叹气:“我不想给你泼凉水,但……最好还是先别急着高兴。” “保留肢体的保守治疗只是暂时的。伤口受感染的面积太大了,如果切除掉的部分长不好,影响正常活动,我还是得帮你截肢。这样的话,你会遭两次罪……” 乔安娜并不是很受打击,大概是因为事先为最坏的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一切尚未发展到最坏地步的事情都成了好消息。 她扒着笼子蹭了蹭安吉拉勾在栏杆上的手指,用低沉的呼噜声安慰:放心啦!我一定能好起来的! 说是这么说,等切掉的组织重新长回来是个漫长的过程。纳尔森伤愈出院的时候,乔安娜的伊丽莎白圈都还没摘。 不过,再回到据点时,纳尔森给乔安娜带了一份大礼——丹小朋友! 丹的学校放暑假了,不出意外,他能在这过完一整个假期。 半年未见,小朋友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他长高长壮了,皮肤也白了不少,穿着熨烫整齐的白t恤和背带裤,柔软的棕发打着小卷垂在额前——相比起寒假时野性未褪的模样,他现在已然变回了标标准准的城里小孩。 乔安娜很欣慰,迫不及待地支起上半身贴近栏杆,等着人类养子冲过来给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丹不仅有了城里小孩的模样,还染上了城里小孩的坏毛病。从坐在车上到下车,他一直抱着手机在玩,眼睛就没从屏幕上移开过。 纳尔森提醒了他几次,终于忍无可忍,把他的手机没收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丹气呼呼地瞪起眼睛,尖声抗议:“还给我!” “不行。”纳尔森以绝对的身高优势躲过他伸过来抢手机的手,摇摇手指,“我们订过规矩的,还记得吗?一天只能玩一个小时,不许沉迷。” 俗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正值逆反期的熊孩子哪听得进什么大道理,几次尝试抢手机无果,愈发地气急败坏:“纳尔森!讨厌!” 纳尔森和蔼地提醒:“哎,别忘了你也姓纳尔森。你亲爱的艾琳奶奶同样姓纳尔森。” 小朋友的脸胀得通红,数度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动手不动口,捏紧小拳头往纳尔森腿上锤。 可惜实力依旧悬殊,纳尔森只用一只手就轻易抓住丹的两个手腕,把人牢牢控制在了臂弯里。 “嘘——先别闹了。”纳尔森低声安抚,温柔又不失强硬地把手下的小身子拧向乔安娜的方向,“你瞧,那是谁?” 丹本来在专心跟外力较劲、拼了命地挣扎弹动,目光触及乔安娜的一瞬间,他忽然就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抗拒和怒火悉数软化,最终只留下欣喜与怀念。 “妈咪!”他喊。 总归还认得出她这个妈,还好,没有被手机毒傻。乔安娜幽怨地想。 她原有些生气,不过收到小朋友隔着栏杆的紧得令豹窒息的热情拥抱后,她唯一的一点脾气也烟消云散了。 日常生活潜移默化的作用是强大的,重返人类社会一年后,丹还能听懂乔安娜说话,但已不太会说花豹语了。 好在乔安娜也听得懂英语,交流因此并没受到多大阻碍。 整整两天,母子两个都腻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从丹的学校生活聊到辛巴艾玛的近况,再聊到乔安娜受伤的始末。 仿佛担心坏蛋卡莫会越狱、千里迢迢跑来据点做坏事似的,小朋友一刻也不愿意从乔安娜身边离开。第一天晚上,纳尔森半拖半抱地把他哄回床上去睡觉,结果一扭脸他就卷着被子跑回乔安娜身边,在乔安娜的笼子边上打了一夜地铺。 第二天入夜时,纳尔森没办法,软磨硬泡地说服了安吉拉,让乔安娜暂且从笼子里出来,跟丹一起到房间里睡觉。 丹如愿以偿,本身又恰好是长身体嗜睡的年纪,很快靠着乔安娜睡着了。 乔安娜其实也很困——她这两天成天陪着小朋友聊天,鲜少有空休息,前一天晚上还光顾着担心小朋友睡地板会不会着凉,一夜没睡好,如今实在是熬不动了。 但是,在闭上眼睛睡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 鉴于丹这两天的良好表现,纳尔森降低了对电子产品的管控。他不是那种会因噎废食的老古板,在不沉迷的前提下,他支持适度娱乐,因此才将较为不伤眼的平板电脑放进丹的房间。 不过他应该料不到,小朋友睡得太快,没来得及亲自接收这个惊喜,反倒是便宜了乔安娜。 乔安娜没犹豫上几秒,就被网瘾的诱惑打败了。 她换了个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把平板电脑拨到跟前,开机解锁。 一开始的时候,乔安娜并没想起自己还有个推特账号的事。她照例先浏览了邮箱,发现绝大多数邮件都是纳尔森老夫人在说丹在学校表现如何如何,间或夹杂导师的延毕提醒,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各种广告和推送了。 看这样子,纳尔森曾说过的“没什么朋友”的确不是夸大其词。 太惨了。乔安娜曾经也算不上左右逢源的交际花,但总归有两三知己好友,不至于像纳尔森这样逢年过节只能从垃圾邮件里收到节日祝福。 她一边考虑该不该给纳尔森写几封定时的匿名邮件,一边拖动列表往下滑。平板电脑的屏幕相比她的爪子而言还是有些小了,她操作到一半,不小心误点进了一封广告邮件。 她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正要退出,突然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图片中看到了自己。 确切地说,是花豹形态的她。 其实光看图片,乔安娜不太能确定那就是自己。毕竟变成花豹后,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照镜子,她对自身形象的印象,主要来自于纳尔森拍摄的录像,而她已经有一阵子没看过纳尔森的音视频记录了。 但图片旁边还附了图片来源博主的信息——这封邮件是推特的热点推送——那羞耻到让她头皮发麻的【花豹妈妈乔安娜】,不是她还有谁? 乔安娜怀着疑惑和好奇,退出了邮箱,转而打开推特。 刚登录进入许久没上的账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便冒出来,“滴滴滴滴”响成一片。 她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性地去调音量。音量键在平板电脑的侧面,按钮很小,她划拉半天都没按对地方。 丹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唤:“……妈咪?” 乔安娜用唯一的一侧前爪遮住屏幕,努力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可屏幕的亮光和仍在不住“滴滴”作响的提示音,无一不彰显着她掩耳盗铃的本质。 换作一般人,发现一只花豹在用平板电脑,少不得大惊小怪一番。不过作为曾被花豹养育了一年多的兽孩,丹显然不在‘一般人’的范畴内。 他看着乔安娜,就像在看一个熄灯后偷玩手机被抓包的小伙伴,眼神与语气里都满是促狭:“啊哈,抓到你啦!” 他挪动身子往乔安娜身边贴了贴,像是想来凑个热闹,结果刚趴下就打了个哈欠,目光逐渐迷离。 “呼……好困……当心点,别被纳尔森看见,他会凶你的……”他含糊地说着,一头栽倒,陷在乔安娜脖颈处的毛里睡着了。 消息提示音也终于不再响了,四周恢复了夜晚应有的寂静。 乔安娜侧耳细听一阵,再三确认门外没有动静、没有其他人被吵醒,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先去系统设置里把消息提示音关了,切回原界面,仔细一瞧,顿时被那个【粉丝数量:82万】惊呆了。 未读消息栏直接爆满,还不时有新消息跳出来,提示有人回复、提到或关注了她。 再看看油管,情况也差不多,数十万订阅,上千万浏览,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繁华盛况。 乔安娜既诧异,又震撼,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火了?:,,. c336.icu。m.c336.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