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修无情道》 1、不可描述 宴尘猛的睁开了眼。 那双狭长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清冷疏离。 外间有日光从半开着的窗扇间射来,在下方的桌面上留下斑驳光影。 几息之后,宴尘垂眸,见自己正盘膝于床榻上,入眼所见浅蓝衣料,下方地面之上有殷红附着。 他抬起右手,袖角垂落,露出一小部分腕下肌肤,玉骨冰肌,细腻光滑。 指尖在嘴角一揩,沾下一抹血。 宴尘沉了沉眸,顿时明了,看来原主应是心境受损,走火入魔而死。 他知道他此刻身处的是书中世界。 宴尘在穿书之前,已达到真仙之境,他修习无情道千年,太上忘情,为人淡漠凉薄,甚至有时有些狠绝厉色。他追寻大道一途,隐觉飞升在望,可在闭关百年之后,仍不能突破临界点。 他不由起身至洞外,良久思虑,到底是哪里错了,导致天道不认承他? 此时,空中突然雷鸣一闪,乌云翻覆,等到重复清明之时,他手中莫名多了一本书。 封皮上七字——无情道修炼法门。 宴尘禁不住心中一震,他眯了眯眼,闪身回到寒玉石床之上,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当先两字便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宴尘。 他花了一个时辰将书看完,心中一时意味不明。 里面的其中一人与他同名同姓,书中的境界排列也是相同,但除了这两点之外,其他的所有人与宗门派别等都不是他所知的。 且这里面主要描写的便是‘宴尘’与他徒弟喻清渊之间爱恨情仇之事。 宴尘看的明白,书中的喻清渊是个男的。 ‘宴尘’是天玄道宗落鸣峰峰主,此人不喜繁闹,在喻清渊成为他唯一的徒弟之前,他一直独来独往。 直到某天宗门招新,他恰巧行过,一眼看见十二岁的喻清渊孤零零的站在人群末尾,孤立无助,明明是没有人愿意收他被排挤在后,但那双眼眸之中却依然透着一丝光。 那道光向往、干净。 就是这道光,让‘宴尘’停下了脚。 他上前点了喻清渊,说要收他为徒。 这一举动让天玄道宗当时在场的众人惊异不已,随即那些与喻清渊一起想要入宗的人纷纷羡慕他。 那可是宴尘,现今不过二十岁便成了落鸣峰峰主,在这下属的三千道门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人如寒江雨,雪上客,人称临清仙君。 喻清渊抬起头,见身前人一派仙姿正沉眸看他,他当即双膝跪地,重重三个头磕下。 “弟子喻清渊,拜见师尊!” 短短几字,掷地有声。 此后‘宴尘’便将喻清渊带回,将他安排在自己的住处之内,与他床铺仅半墙之隔的隔间之中,且只在初始指点过一句话,不过并不尽心。 此后便将他放任,再也未曾管过。 喻清渊并不生气,认为这是师尊考验于他,他每天靠着那一丁点指点勤学苦练,自己往前摸索,并且将师尊一应起居事务全部包揽。虽被如此凉待,喻清渊却在修道一途表现出了十分出色的资质,自己硬生生摸到了法门。 六年之后,喻清渊十八岁,他仅靠自己踏过了凝气境,通过了玄者境,修到了真武境四重。 宴尘当时在书中看到此处,觉着喻清渊能只凭一句话几个字修到这般,已是天资出众,上乘无疑,若将其悉心教导,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他继续往下看,哪知却彻底颠覆。 ‘宴尘’之后一改之前无视之态,每每拿出一种丹药让他吃下。 ‘宴尘’见喻清渊服药之后不肖多时便隐隐发作,往他下方一看:“是否感觉有一团火?”他眼神直白,并不避讳。 喻清渊被无视六年,今番终得师尊青眼,他没往别处去想,只当师尊此举别有他意,在有意考验于他,他忍着燥热之感,垂首应是。 ‘宴尘’走到他跟前,与他离得十分之近:“为师处有一门功法,需得修炼之人意志力超凡方能练得,待你有成之后,为师便与你一同修练。” 喻清渊铭记师尊收他之情,不疑有他。 之后‘宴尘’便回到卧房之中,留下喻清渊在与他半墙之隔所在,他盘坐在床榻上闭目,一个时辰之后,他听见隔墙之侧隐隐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 ‘宴尘’睁开眼,他一直听到喻清渊纾解之后,下床去到他所在,见到喻清渊正在整理衣衫,他一甩衣袖,隔间中桌椅尽碎,怒喝一声:“不成器!” 喻清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首。 ‘宴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至此在之后的三年之中,‘宴尘’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让喻清渊服用那药物。期间不让他出去,且每次都在半墙之隔的床榻之上听到他纾解之后。 喻清渊隐有猜想,却一直念着师徒之情不愿当真,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某天,‘宴尘’又一次让他吃了那种药。 三年之中因服药之顾,喻清渊境界停滞在真武境四重不曾前进半步,‘宴尘’见他吃下丹药之后,问道:“是否感受与往日不同?” 喻清渊不禁抬眸回看,他额上汗珠细密。 “此药用你往日之法无法排除,且与别人皆是不可,只有吃下为师元阳方可化解,或者你与为师一起双修。”‘宴尘’说完,一手抚在他的胸膛之上。 喻清渊汗珠滚落,眼眸睁大,一时无法相信接受,就见他的衣领被那只手一扯,前襟半敞。他呼出一大口气,心间思绪翻涌成瀑,往后跌跌撞撞夺门而出。他忍着一身不堪出了落鸣峰,眼看一处冷潭,刚要跳入水中,便被人一把抓住。 那人是万仞峰弟子,当年与他一同拜入宗门,一直妒他抢了临清仙君弟子之位。喻清渊因那药支配,真武境修为半丝也用不出,在被毒打一顿之后被带到一处,被诬陷他欲偷窃宗内灵草,受鞭刑两百,血肉模糊,后被锁缚。 而他的师尊赶到之后,即便他被诬陷鞭打之时师尊没有出现,但此刻喻清渊心中仍然存有一丝希翼。 却不想,事与愿违。 ‘宴尘’狠厉的看他一眼,半字也不曾过问,从旁人手中夺过鞭子,又抽了两百下在他身上,留下一声冷哼便闪身而去。 他痛的生不如死,不似人样,咬牙紧靠一抹意志撑住。 直到第二日再来之时,‘宴尘’当着旁人的面将他生生剔除仙骨,他本就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却又被如此对待,只留下半口气。‘宴尘’抓住他一只脚踝,将他一路拖回了落鸣峰,喻清渊被拖过的地方满是血痕留存。 此后‘宴尘’吊着他一口气,没让他马上死,却也不会好过,不停打他,看他时眼中时有痛恨时有执着,喻清渊见此只觉师徒之意尽断,让他厌恶至极! 后来的一月之中,喻清渊遍尝各种伤痛,终被在打断双腿之后,生生折磨至死。 宴尘当时看到此处,翻到下一页,只见两字入眼。 待续。 他……?? 他将书合上,那《无情道修炼法门》七字还呈现在封皮之上。 修到真仙境的他竟一时无法参透天道送他此书之意。 他再次将书翻开,想看看是否自己落下什么,却在那待续两字之后,见到几行字一一出现。 修无情道断绝七情六欲,本该最是无情之人,但天下间无情之人太多,真正的有情之人太少。断情绝爱,情爱可断,人情不断。需知斩断并非抛却,而是理智。若想要证得大道,便要先渡己,想要先渡己,便要先渡人,想要先渡人,便要先入世。 宴尘看着那入世二字,久久未动。 如此一遭,得天道指点,他似有所顿悟。 修无情道,不谈情爱,却不能斩断作为一个人的真情实感。 天道让他作为书中的‘宴尘’,入世历劫。 且天地三千互通,其间混沌种种,皆是机缘。 宴尘敛目,一个手势用出。 不多时他肉身散成灵光尽去,魂魄合成一个光点飞入书中,与整本书一起一同消尽。 …… 宴尘此刻回想起来此之前天道所授,现今既已入得此间世界,便当好好历劫,重新参悟无情道三字。 此时胸中隐痛,应是这具身体走火入魔留下的症状,他闭目调息感受了一下,察觉到他此刻修为在成丹境三重。 他起身下榻,见桌上有一铜镜,宴尘往前方一站,见镜中人与他长的一般无二。 就连身高也是相同。 他想了想,回身施了一个清净术,将床榻前那处地上的血渍消去。 想他这般走火入魔,应是已将喻清渊收在身边,他走到书中所述那与他半墙之隔的居处,不见喻清渊人影。 暂且不知他此时处于哪个阶段,宴尘正欲迈步出去,忽然耳听得远处正有一人跑来。 宴尘停在原地。 外间来人跑的急,宴尘在屋中能感觉到此人呼吸急促,对方在门外徘徊几步,似是有些不敢敲门,而后几息之后,敲门声响起。 “宴师叔,你在吗?清……喻清渊要被打死了!” 宴尘一听,书中喻清渊被打,就是在他给其剔除仙骨的前一日。 想不到剧情竟是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打开门,往前看去。 门口的沈凉不经意与他对视一眼,只觉看见一片深邃冰寒,周身不由腾起一阵惧意。 宗内谁人不知宴师叔性情冷凉,特别是在与喻清渊有关的事情上,且尤其不喜他人不带姓的称呼喻清渊。 沈凉将惧意强自压下,双膝跪地,两手成礼,再次道:“沈凉恳请宴师叔救他!”说完,他便一直低着头。 他知道接下来他肯定会受身前人一脚,沈凉眨了下眼,眸中汇聚一片坚定,没有退缩。 沈凉…… 宴尘见前方跪着的人,他记着此人与喻清渊出自一处,一同入宗,年岁相同,自小便是朋友,喻清渊入宗之前双亲亡故之时多亏有他在侧。 “在何处?” 跪地的沈凉听见这三字不由一时愣怔,想象中的那一脚没有出现。 即便这三字依旧冰凉至极,让人脊背生寒,沈凉面上却露出几分喜色。 “我带宴师叔前去!” …… 喻清渊睁开眼眸,便是一阵滔天剧痛席卷,他正被精铁细链锁于万仞峰上的一颗树干之上。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眨了下沉重眼皮,看见自己衣衫上血污,控制不住的一阵咳血之后,几下深喘,还有下身的异样之处,思绪渐渐回笼。 ……原来,他重生回了一月之前。 想到此处,喻清渊心中一阵抽痛,不过短短一月之隔,他竟然两世为人。 上一世他是如何死的,九年之前他入门之时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痛恨! 别人打他那两百鞭刑,对他再狠,都不如那人之后亲手加上的两百鞭! 一鞭一鞭,将昔日师徒之情鞭打殆尽! 更不论还有剔除仙骨,断腿致死之仇! 喻清渊嘴角不住往下流着血,充血的双眸之中皆是深渊恨意。 突然,旁边将他抓到此地之人发出一声惊呼,喻清渊奋力抬头,看到一人。 那人一身浅蓝衣衫,修长身形淡淡而立,周身一股他人勿近之气,青丝成墨,貌胜辰星霜月,狭长的眼眸中有凉厉之意向他看来。 见此,喻清渊将头深深低下,将眉目沉沉皱起,眼中充血更甚,顷刻间被恨意冲击的心脏狂跳。 宴尘……他的好师尊! www.4e54.icu。m.4e54.icu 2、初次相见 宴尘沉眸去看,见前方树干之上,一人玄衣在身,周身上下被血迹糊满,殷红已在衣角下地面汇成两滩,离的这般距离仍可见其伤口处皮肉外翻,甚至一些已经见骨,浓稠的血气直往他鼻息间钻入。 他甚至可以听见血流落地面的滴答声。 那人发丝垂落,宴尘刚才见他费力的抬头看他一眼,后又无力支撑的垂下头去。 只是匆匆一瞥,便见那张俊逸精致的面容之上,犹如墨色织就的双眼之中含藏的深深恨意。 这就是……喻清渊。 他现在的,也是唯一的徒弟。 宴尘想到书中的他在此刻之前对喻清渊做的所有事,虽然还没对他加鞭刑、剔仙骨、断双腿后致死,但让他断断续续吃了三年的那种药,使其经脉损毁严重,已是再也不能提升继续修炼之象,于踏往仙路一途机缘尽废,止步于此。 这对修仙者来说,与死无异。 而他现在无故被旁人鞭打两百,剧痛加身,因经脉损毁之顾,痛感只会比旁人受此鞭打时更强几倍。 喻清渊如今这般,都是‘宴尘’所致。 他恨他,情理之中。 这些虽与宴尘毫不相干,但他如今入世历劫,接受了这具身体,要重新领悟无情道,断情爱尝人情,便要接受之前所有。 而‘他’之前所修并不是无情道一途,他在看书之时书中提过,此界之中并无一人修习此道。 皆因七情六欲之事,尤其爱欲情爱一途,没有人能轻易斩断。 宴尘脑海之中几分想法一闪而逝,因‘他’之前在他人面前所显露出的性情与他自身有几分相似,现下倒不怕被人看出什么。 就算看出什么也无妨,一个就快要转修无情道的人,有些转变合情合理。 跟在一侧的沈凉见喻清渊受打至此,垂在身侧的一手攥紧。 他二人从小一块长大,是最好的朋友。 “宴师叔!”沈凉看了看对面站在后方的万仞峰峰主陈远,看着宴尘侧颜,顶着这股冷意唤了一声。 这声宴师叔一出,那手中还执着鞭子的万仞峰弟子,就是在冷潭边找喻清渊麻烦的人,他一抖,唰的将鞭子扔在了地上,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宴尘见那鞭身上已被红色浸满。 他收回视线,转到那人身上。 “宴……宴师叔!”刚才执鞭那万仞峰弟子被他一眼凉意吓的不轻,那喻清渊此刻身上所受两百鞭刑,都是他亲手为之,且那鞭身上载满倒刺,在鞭打之时带下了丝丝皮肉。 宗门内所传临清仙君虽收了喻清渊为徒,却于当天就惹其不快,此后宴尘并不管他,甚至不曾交过他任何法门。九年之中都不曾正眼看过,甚至旁人与喻清渊亲近一些都会让他生厌。 就是仗着这个,知道喻清渊没有师父护着,他才敢下此狠手。 可怎知,眼下临清仙君竟亲自来此,那眼神厉沉仿佛透出一股杀意,让他以为自己似乎是个死人,这与传言不符! 喻清渊依然垂着头,他感受到那人的视线刚才投到他身上,他嘴角不禁扯出一个凄惨笑意,其间恨意如潮。 他的好师尊,马上就会拿起鞭子,再给他补上两百下,再将他一路拖回落鸣峰。 之后种种痛楚折磨,历历在目。 喻清渊觉着他前世多年如此尊敬信任于他,简直可笑至极! 他眼中浓仇似火,重来一次,不论如何,他若能活着,定报此仇! 刚才那鞭打喻清渊的弟子后退几步,一声宴师叔带着惧意,忽而此人身后一道声音传出:“退什么!” 其中包含深厚不满。 是那万仞峰峰主陈远。 喻清渊知他是谁,书中此段描述当时就有这人在场。 “宴峰主所来是为了你这好徒弟欲要盗取我天玄道宗灵草一事?”陈远面若三十多,他几步上前,背着两手,一句话出口便话里话外将喻清渊一顶偷盗的帽子扣实,他哼了一声,语气中带了浓浓蔑视:“此子这般品行,就是宴峰主九年来教出的样子?” 多年来陈远本就对宴尘此人极度不满,这人明明在落鸣峰内深居简出,少与人交谈,却成为宗内弟子畏惧又向往的存在,在这下方三千道门中那临清仙君四字因他此般容貌更是传名甚远。 不就是靠脸吗! 竟然靠着一张脸白白占了落鸣峰峰主之位多年,若不是有他,那落鸣峰本也是他陈远囊中之物。 他积郁多年,此番默认了座下弟子此举,正好一出他心中郁气,虽是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废物,但总归是他宴尘的徒弟,恶心他一阵也是好的,就算打死了,又能如何! “宴……”陈远当下还想要继续嘲讽两句,谁料刚一个宴字出口,便见对面那人单手一挥。 从宴尘至此地之后不过几十息,他寒着脸一招,陈远一边那名弟子便被立刻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陈远也被这道刚厉的掌风波及,臂上被刮了一道口子。 他带着不可置信,想不到此人居然出手,他面色不善的大喝一声:“你怎敢!” 宴尘一字不回,漠然上前捡起地上长鞭。 喻清渊闭上眼,等待鞭风落下。 下一瞬,他耳中听得破空之声。 宴尘闪身过去,一鞭子抽在地上那万仞峰弟子身上,那人身上立刻就见了血。 他手上不停,继续接连几鞭抽下。 鞭下人不过才被打几下就受不住了,在地上来回翻滚,口中阵阵痛呼,直喊让陈远救他。 料想中的痛楚没有出现,喻清渊偏过头,见那让他恨不得剜肉食骨之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一鞭鞭向着鞭打他之人一下下抽出。 他用的力道不轻,扬起风带动袖角。 喻清渊看了几息后收回视线,虽此番发展与前世稍有不同,但他不觉如何,他的师尊这是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这般想着,恨意更深。 陈远被徒弟一叫,于错愕之中如梦初醒,他面色难看到极点,举掌来劈宴尘。 宴尘用另一只手一挡,掌风相对气旋翻涌,衣角震荡青丝带起,他侧头冷看陈远一眼,眉心一蹙,左手上加力,陈远登时连退数步。 “好你个宴尘,喻清渊想要窃取灵草,你为人师表,竟将他袒护至此,还将我徒弟打伤!”陈远满口雌黄,倒打一耙,对自身诬陷又在此地私设刑堂一字不提。 尤其是那个眼神,冷然涤尘,却又透着一股沉渊厉意,看起来让他分外不爽。 陈远当下发狠,祭出法宝,竟生出要让宴尘毙命之想。 他成丹境六重修为,想要结果一个成丹境三重,不是难事! 宴尘见此面无惧色,他此番在此虽不是原本真仙境之身,但那一身凛冽仙气似从很魂魄中带来,且他心中熟知此界中不曾存有的法门招式,不过面对陈远而言,他用这身体本身的道法便可。 一个本要飞升之人,对仙门法诀顿悟已是登峰造极,简单术法便可发挥到极致。 ‘宴尘’有一柄灵剑名为霄红,不过他没有去用,脚下步法缥缈,闪过陈远法宝,右手中长鞭甩出,霎时便将他腰部缠住。 他动作迅捷将灵力注满,陈远惊异之余聚起大招来杀,宴尘一个后仰躲过,身体与地面仅离一寸之距,而后他凭空旋身,将手中未曾离手的长鞭一扯。 那鞭身上倒刺锋利,立时将陈远腰上带出一圈伤口。 宴尘接上一招,陈远竟是没能躲开,立刻倒飞出去十米有余,冲击力道之大连撞断后方五六棵树。 他跪在地上,捂着前胸来看宴尘。 “姓宴的,你很好……不止教唆弟子窃取灵草,还重手残害同门!”他心中震惊于宴尘的修为何时这般强横,明明落后于他,而他竟然败于他手! 宴尘淡哼一声,抬了下眼睫,一股厉气铺散:“在这天玄道宗,敢伤我徒弟喻清渊者,便是如你这般下场。” 陈远手扶残树起身,往后栽了一步,面上涌出一阵戾意:“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走着瞧!”言罢不顾自己徒弟,飞身遁走。 沈凉眼见一场斗法,宴尘不肖多时便胜出,站在那里一身流云仙姿,一时间让他忘却此人曾经带给他的惧意。 他跑到喻清渊身边,出口关切:“怎样?” 喻清渊动了动唇,嘴角血流更甚。 沈凉将细链解开,扶住喻清渊一臂。 喻清渊身上无一处好地方,脑中沉沉欲昏,如这般站立艰难,但他想到那人在此,便又生出一股倔强之意,堪堪稳住。 想要报仇,便不能如此无能。 更不能在那人面前,露出分毫怯意。 他不曾去看那人身影,耳中却又传入鞭打之声。 宴尘足足将两百鞭打完,不多不少,而后手执长鞭,留下陈远那徒弟在原地痛呼,寒凉转身。 他行于喻清渊身侧,眼中疏冷,见他一身残伤,未置一词。 沈凉见此,将还扶在喻清渊手臂上的手一下松开。 喻清渊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而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将他接住,背上被人轻轻拦了一下 是他那个师尊。 喻清渊见宴尘手中鞭长触地,就知他绝不会如此好心。 他前世所受的那余下两百鞭,现在才要刚刚开始。 www.4e54.icu。m.4e54.icu 3、背他回去 宴尘将长鞭抛在地上,祭出灵剑霄红。 此剑在他身前现出,发出一阵轻微剑鸣,只见剑身中间有一条极细的红线,直达剑尖。 宴尘撤开触在喻清渊背上的手,俯身在他身前将其两臂一拉,把他背了起来。 一侧的沈凉:“!!” 喻清渊直到两脚离开地面,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背他。 他浑身血渍立刻便将宴尘与他接触到的衣料染红,此刻只要喻清渊微微低头,便能将这人侧颜收入眼中。 想来……这应该又是什么折辱他的招式。 一身鞭伤自是痛入骨髓,每呼出一口气都疼进心肺,可即便这般,他的下身因为之前这人让他吃下的那颗药之顾,此刻正违背意愿不受控制的…… 随着二人这般相贴,毫无疑问的抵了上去。 喻清渊心中发出一阵浓烈自嘲,只觉恶心。 他将头偏开,看向另一侧。 宴尘自然感觉到了,在将他背起的那一刻便知道了。 他周身顿时一股寒气,仿佛能让空气成冰一般。 沈凉于无形中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而喻清渊这般,之前一直未被除却宴尘外的几人发现。 此番若要放在宴尘前身真仙境时,他必会将背上人扔下去,但想到他来此历劫入世,喻清渊眼下这般全因‘他’导致,他渐渐敛下心绪,一字未言,带着他踩在霄红剑之上。 他微一催动,灵剑便若流光而去。 沈凉还站在原处,望着那道远去遁光,仍存惊异。 …… 霄红剑飞至落鸣峰住所,宴尘跃下收剑,将喻清渊背至隔间床榻之上。 喻清渊靠着一侧床柱,与站在他面前的人目光相对。 前世他便是在这张床榻之上受尽各种毒打折磨,断腿而死。 那时他求过他,却不见半分怜悯眼神。 眼下虽与前世稍有不同,但若按发展,他明日便要被剔除仙骨。 想到此处,他更觉恨意如潮,他本就因为断断续续吃了三年那种药导致再也不能提升进境,经脉毁了,可此人却还要将他的仙骨剔了,让他保不住那点仅剩的修为,彻底成为废人一个。 喻清渊手臂发抖,直想躺倒,强撑着没有收回目光。 他颊侧发丝混着血沾在嘴角,宴尘见他眸中除却深藏的恨意仍有坚定留存。 他前身独身惯了,现在却要照顾这个徒弟。 而按照天道所授,要渡己先渡人,明显是让他一切以喻清渊为先。 此时此刻宴尘心中闪过一丝想法,既然喻清渊在书中时惨死,那么现时他成了他的师父,便注定会让他改变结局。 修仙之人所求不外乎无上境界,既要渡人入世,那便举他之力送他坐上顶峰。 想来到那时他便会功成身退,证得大道。 宴尘心中如何想的喻清渊并不知情,而他这个师尊此刻在他心间不外乎一个仇字。 他既得重生,便不能浪费这次机会重蹈覆辙,他要活着,想尽办法在此人手下活着。 喻清渊突然顿悟,他前世之所以会死终其原因只因他太弱,弱的像一只蚂蚁可以让人随意碾压。 他要活下去,修最强的道法,成为可以左右世间之人,俯瞰众生。 在那之前,若有机会,便要报仇。 可他眼下这般,无半丝还手之力,撼不动他这师尊分毫。 上一世他被带回此处之后,只在后来实在受不住伤痛求过他一次,那现在若想以后活命,是否应该…… 喻清渊忍着强烈反感,从床榻上挪下去两膝跪地,他强迫自己挺直腰背,极力管住面上表情,将那份恨意深藏在下。 “……师尊,弟子有错,求师尊……宽恕。”他说话时低着头,好似真心悔过。 宴尘何等眼力,他那点心思在他这里无所遁形。 他并不说破,可也并不知喻清渊已经重生,就如喻清渊不知他已换了个魂魄一般。 “嗯。”他单字应了,不带半点温度,如整个人一样寒凉透骨。 “坐上去。”他复道。 喻清渊费力起身,宴尘本不欲伸手,奈何想到他要适应有一个徒弟的事实,遂出手带了他一下,将他重新带回了床榻之上。 喻清渊的手覆在床沿,忍住情绪未将手指收拢。 宴尘对此视而不见,他单手翻动,落下目光在喻清渊身上,一道精纯灵力在下一息泛在他周身。 “闭目,凝神。”他漠声四字,换了个手诀,顿时灵力更强一倍。 喻清渊感到浑身被一股暖意包裹,一身伤口痛楚似比之前减轻。 他简直不可置信,此人在给他治伤! ……不可能,宴尘绝不会如此好心,之后一定还有别的折磨方式等着他! “专心!”宴尘又道。 喻清渊蹙着眉心闭眼。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宴尘方才收回手势。 喻清渊身上的鞭痕止住了流血,比之前好上太多。 宴尘感受了一下他袖中乾坤袋里的东西,掌心一番现出一个小瓶内服伤药,不言一字往床铺上一扔。 而后他转身不再关注喻清渊,回到半墙之隔的另一侧,盘膝于床榻上打坐。 喻清渊看着这一小瓶伤药,没动。 谁知里面会不会是奇怪的东西。 况且他下身现下难堪,之前因伤痛之顾……还仍可以忽略感觉,可当前那人用灵力给他治了鞭伤,疼痛减轻之后那种不可控制的欲/望又开始在脑海中爆发。 ……果然,他的师尊宴尘就是想看他狼狈至此的模样。 喻清渊咬着牙坐在床边没动,一身血气冲天,额上又开始浸出汗珠。 宴尘打坐了一个时辰,外间已快到落日之时,有余辉投到窗棂之上。 他起身至隔墙之前,站在那里往喻清渊处看了一眼。 就见他还维持着之前的坐姿,那瓶伤药也是没动。 且他颊侧汗珠滚落,呼吸不稳,转头看来时眼中发红。 宴尘淡漠的往他下方看了一眼,因衣摆之顾,他没看见什么,但在将他背回来时,那抵着他的东西他还记得住。 他刚才一时忘了,还有这药没解。 书中的‘宴尘’给喻清渊吃的药分量十足,且不是自身纾解几次可解,似乎加了某种特别物质。 宴尘想起书中所述—‘此药用你往日之法无法排除,且与别人皆是不可,只有吃下为师元阳方可化解,或者你与为师一起双修。’ 想罢他不禁沉了沉眉目,宴尘前身修无情道,现今欲修无情道,早已斩断情爱一途,且他身为男子如何与喻清渊如何。 荒唐至极! 他再次将书中内容回想了一遍,忽而记起什么,漠然转身推门离开。 喻清渊一见宴尘离开,立刻重重呼出几口气,他想要把手往下伸,最终又堪堪忍住,又等了半刻,起身行至门边,用手一推,想不到竟然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居然没有锁他,也不曾下结界在外面。 那他还不走,在这呆着等死吗! 喻清渊费力的出门,有些跌撞的循着一个人少的方向走。 …… 天玄道宗北山。 宴尘御着霄红剑至此,落地后袍角荡过一片流线。 山中心处有一山洞,洞前有一几十米宽平台,平台一侧长着一颗树。 此树大约六七米高,一树银色叶片。 在那叶片之中,有一枚红色的果子,且整棵树上仅此一枚。 赤焰果! 据说此果一千四百年才生一枚,能解欲毒,可愈合伤口。而之后再配以冷潭之中还灵草,可助人洗筋伐髓,脱胎换骨。 正是喻清渊眼下所需之物。 宴尘闪至平台之上。 抬手指尖一道白色灵光飞出,正欲将果实打下。 他这一下发出的声音极轻,但赤焰果的茎秆坚韧,竟是一下不曾断掉。 宴尘灵力成倍,正要再试,突然从树旁的山洞之中刮出一阵戾风,卷起飞沙铺面直冲天际,扬起他发丝衣衫,随后便见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从洞中窜出! 黑蛇身上鳞片泛光,足有几十米长,两侧獠牙闪着阴光,此刻正吐着蛇信,盘身在山洞之前,抬起硕大的蛇头看他,之后一个甩尾,立时将平台地面崩裂数丈。 宴尘往后一闪,脚踏虚空直奔赤焰果而去。 赤焰果算是天生异宝,这黑蛇乃是护宝灵兽。 据那本书上所写,这赤焰果树虽长于天玄道宗北山,是宗内之物,可若按排序,是先有此树,后有宗门。这棵树已在此处长了万年之久,而这黑蛇便是伴着这棵树一同天生地长。 若按照辈分来说,这天玄道宗之内所有人都要称呼这黑蛇一声老祖。 是已万年过去,黑蛇境界高绝,这宗内弟子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灵果成熟之后来此! 再不过两米之遥,宴尘便能摸到树上银叶。 黑蛇张口吐出一道紫焰,焰气腾空,将前方地界一绝成二,组成一面强劲的火墙。 它匍匐在焰火之中,硕大的身躯还有些盘在洞壁之上。 宴尘凝聚修为挥出一道剑刃,与紫焰相撞激起外放气流,而后相互抵消。 他后旋一段距离,脚踏地面。 他神色未变,嘴角却止不住留下血来。 纵使他能将此身成丹境三重发挥出最强,可境界跟不上,难免如此。 看来,须得尽快提升修为才是。 紫焰消尽之后,黑蛇戾竖蛇瞳盯着他,忽然口出人言:“本君在你身上感到了天道之意。” 宴尘抬眸。 黑蛇再次道:“既如此,刚才那一下也让你内伤颇重,晚间子时之后须得承受焰火焚体之苦,直至天明,算是取果的代价。如此,赤焰果便送与你这个小辈。” 他用蛇尾轻拍了一下树干,那果子便掉下,往宴尘脚边滚来。 “本君见证天玄道宗几经更迭,到今日总算是出了个人物。” 此句说完,黑蛇不再管他,重回山洞去了。 而这颗果树在赤焰果掉落之后,银色叶片瞬间落尽,开出一树繁花。 这般异植自然与凡树有别,宴尘将灵果捡起,施了一个清净术,将之放于乾坤袋中。 他漠着神色去擦嘴角血迹,耳听后方有破空声响。 他放下手转身,见到一人。 来人一身青衣轻冠,一眼看去,似带一身洒然。 他落地之后,各看了一眼宴尘的嘴角与那只抹过血的手,而后似是没看见一般,像是刚刚发现宴尘在此。 “宴峰主,好巧。”他出口,动静间是君子风度。 宴尘循着脑中所记,认出此人。 天玄道宗雪尽峰峰主,萧辞冰。 www.4e54.icu。m.4e54.icu 4、是我捡的 宴尘回想起书中这二人关系,虽同在一个宗门内,是师兄弟,多年来却只是点头之交的程度,甚至因为‘宴尘’寡淡的性格,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说话的次数并不多。 他想罢轻点了下头,目光从萧辞冰面上一扫而过,就要与他擦肩。 萧辞冰见他铺在背上的青丝随着走动微荡。 “等等。” 宴尘已经走出了三四步,正要祭出霄红剑御走,忽然听见身后人将他叫住。 他停了两息,侧身。 “我刚才听到此处有打斗声,可是宴峰主与那黑蛇对上?” “……” 宴尘不回话,萧辞冰也不生气,他近走一步,出口的话突然间带上关切,末尾两字音色走低:“不知宴峰主可有受伤?” “与萧峰主有关?” 萧辞冰笑道:“同宗之间,自然是有关的。” 宴尘不想与他多说,只道:“我还有事,萧峰主自便。” 而后再不多留,御剑而去。 萧辞冰眼望宴尘远去的飒踏身形,直到其消失在他目光之中才将眼神收回,转身看了一眼洞旁的那棵树,上面已不见赤焰果踪迹。 他本想来此处为他那徒弟碰碰运气,不曾想瞧见被宴尘得了。 焰火焚体之苦吗…… 萧辞冰不禁又想到刚刚那人周身十米之内寒气铺散,与一副凛月之姿。 他似乎与他上次所见有些不一样…… 萧辞冰看着不远处地面之上的剑痕,眼有微光。 …… 宴尘行了一段,突觉胸腔中气血翻腾,应是刚才受内伤之顾。 他停下身形,两指点了胸前几处穴道,堪堪将上涌的腥甜压下,正要再次动身,便见前方一侧高草之中,露出一截衣角。 刚才一时发作,竟是不曾注意到。 他迈步,还没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血气,等他一手拂开草秆,便见地上躺着昏迷那人正是他多出的徒弟,喻清渊。 宴尘站在原地,皱眉垂眸看他。 不用细想,都猜到了此刻喻清渊为何会在此处。 他要逃。 宴尘静站了一会,上前第二次将他背起。 待他又一次回到落鸣峰居所,已是入夜,有星光盈缀。 沈凉正站在外面,见到宴尘立刻一激灵,垂首执礼道:“见过宴师叔。” 宴尘背着喻清渊进门,将他放在隔间的床榻之上,反手一挥屋内便亮起了烛火。 他给喻清渊渡了半刻钟灵力,而后走到屋外,看着沈凉。 沈凉被他漠凉的眼神看的发毛,以为他与喻清渊走的太近宴尘生气,背部霎时就出了一片冷汗:“宴师叔,我……”这就走。 之前宴尘没有给他那一脚让他会错了意,以为宴尘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现下看来,是他想错了。 沈凉正要就着执礼的姿势往后退,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中有一枚果子。 “等会他醒了,将这个给他吃。”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喻清渊。 沈凉看着眼前的果子,像是卡在原地静止了好一会,之后于震惊之中睁大眼眸。 赤焰果! 北山上一千四百年才结一颗的灵果,由万年黑蛇看守,他在宗内的药典之中见过图解。 “不要与他说是我给你的。” 沈凉听着这道清冷声音,直觉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他无比虔诚的将果子接了过来。 只觉一切极不真实。 沈凉鬼使神差的抬起头,便望进宴尘那一双如载寒冰的眸光之中。 “进去。” “……是!” 沈凉往屋内走,边走边擦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这赤焰果私吞! 不过他不禁转念又想,看来他之前想的也没错,宴师叔还是关心喻清渊的……不对,是极其关心,否则如此稀世之物怎随意拿出,毕竟此物得来不易,就他所知天玄道宗之内迄今为止还不曾有一人吃过这东西。 只不过宴师叔气场太强,仙姿太胜,让他这种小辈有些难以招架罢了。 这么一想,沈凉突觉自己看清了真相。 毕竟原来的‘宴尘’给喻清渊断断续续吃了三年药,外人是不知的,前世之中喻清渊并未与一人说过。 宴尘看着沈凉进门,走远了些到前方一处席地而坐,敛目。 给喻清渊的伤药他都警惕着不肯吃,想必若是由他拿出赤焰果,喻清渊也是一样不会吃的。 宴尘开始运行小周天,治疗内伤。 沈凉进了屋,见到床上的喻清渊还没醒,他站在床边,只觉这手里的果子放在哪都不对,最后环视一圈,依然只能用两手捧着。 正好这时喻清渊眉心皱了皱,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环境,喻清渊愣怔几息,惊觉着起身。 这一下太狠,顿时牵动一身伤口,且下身那处还……着。 这么一想,那该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沈凉只看见他一身伤,倒是不曾注意他下身如何,更是压根也没往那方面想,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果子往前送了送。 “给。” 喻清渊刚才惊异于他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此刻听到沈凉说话,才发现旁边站个人。 他看了眼那果子一眼,一时没能叫上名字,有些眼熟。 他气息不稳道:“他呢?”又疼又难受,两种不同的感觉混在一起,简直无法形容! 沈凉一时未能领会:“他?” 喻清渊低着头,喘了两口气:“……我师尊,他在吗?” 沈凉想说宴师叔就在门外,但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因为赤焰果之顾,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宴尘的态度。 “呃……不在。” 他说完,掩饰的咳了一声。 “你带我回来的?” “啊?” “多管闲事。”喻清渊腿一伸,要下床。 沈凉也不是傻的,他很快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你难道想走,离开天玄道宗?” 喻清渊:是离开宴尘! 沈凉见他神情,就知猜对了,当下便道:“你为何有此想法?莫不是因为这些年宴师叔冷待于你?” 喻清渊心烦,身上还冰火两重天,又不能将他与宴尘之间到底如何讲出来,一口气堵在心口,让他郁闷至极。 “你不懂。” “我不懂?”沈凉重复了一遍,想起今日之事与他心中猜测,驳道:“宴师叔为人是寒凉了些,但他如此对你定是对你期望很高,白日里要不是宴师叔你现在就被打死了!” 喻清渊心中冷笑一声:上一世又不是没在他手中死过。 “他为你已经得罪了万仞峰,何况你这样子能上哪去?当年宴师叔收徒可是下游三千道门都知道的事,你若如此一声不响的走了,做出这般叛宗举动,今后其他道门哪一家敢收你。”沈凉一时忘了宴尘在屋外,说了些从前不敢说的话。 若不是他来求宴师叔,宴师叔也不可能和陈远交恶,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容不得他多想。 喻清渊只觉呼吸一窒,他现今本就跟个废物一样,无半分差别。 “吃了。”沈凉再次将赤焰果往前送了送。 喻清渊终于又看了这果子一眼。 一会之后,他想了起来这是什么。 “……赤焰果!你摘的?” 想起宴尘一身凉意,沈凉嘴边一句你师尊给你的生生止住了。 “别问了,赶紧吃!” “那黑蛇万年修为,你如何摘的?”喻清渊往他身上一看,没见有伤。 “黑蛇……在山洞里没出来,果子熟了滚到山下,我捡的。”沈凉胡诌道。 喻清渊将果子接过,垂目看着,心中的不可思议还没消下去,这般灵宝居然在他手里。 这般机缘,想不到沈凉竟轻易让与他。 “吃了之后你伤口就能愈合,我……拿着也没用,难道要用他洗髓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可不想尝!再说了,还灵草就那么一棵,宗主才不会让人摘了。”沈凉找了一堆借口,就想让喻清渊快吃。 此物于眼下的他来说,与仙丹无异。 沈凉见他似乎要说什么,急忙抢先道:“别谢我,我就是顺路,你快吃,我改日再来看你。”他一句话说完,再不多留片息,离开了室内。 出门见宴尘在前方空地处打坐,沈凉拜了一礼,离开了落鸣峰。 宴尘自是知晓沈凉走了,又等了片刻,他起身回到了房内。 赤焰果是稀世灵果,入腹起效奇快,喻清渊只觉一股凉意从喉间滑下,他体内四窜的邪火立刻就灭了。 这之后又升起一股暖意,直将他周身包裹在内,满身鞭伤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 不多时,伤处只剩下浅浅红痕。 而且,因为吃药残损的经脉时常带给他的那种痛楚也消失无踪。 他试着提了一下灵力,经脉之间还是有些微滞塞,但经历过那般再也不能提升修为的痛苦,现如今虽不能恢复到原本模样,能让他重入修道一途,也是好的。 虽然会比旁人修的慢,但他不怕。 喻清渊一阵欣喜,他站起身,因高兴太过,连指尖都是抖的。 此时,房门发出一阵轻响。 房门一开,便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半墙之隔的隔间之内喻清渊所在的床榻。 是以当推开门的宴尘侧头看过去时,与喻清渊四目相对。 喻清渊心间的喜意霎时湮灭,忍不住将手攥紧。 他一时高兴太过,忘了报仇之事。 似他如今这般,要如何打败宴尘! 而后他便看着他的好师尊向着他走了过来。 www.4e54.icu。m.4e54.icu 5、要当个人 前世那一月之中,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仿佛也随着喻清渊重生被带了过来,他看见宴尘往这边走条件反射就想后退,在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止住。 纵使万般不愿,眼下还要在此人手下求生。 他压下眼中情绪,尽力不表现出来,不知宴尘是否发现他之前逃走一事。 “师尊。” 喻清渊唤了一声,至少音色与平常无异。 宴尘行过来,不曾多问其他,单手抓起他右腕,触两指在他脉上,以灵力探查。 喻清渊见此,心中一惊。 刚才居然忘了,因为吃了沈凉给的赤焰果,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此刻这般被宴尘制住,岂不是要被他发现!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想要借题发挥,找他错处! 喻清渊想到此处,抬眸去看宴尘面色。 屋中烛光昏淡,在身前人衣衫上笼上几丝素淡光影,投射到他的发丝和侧脸之上,仿佛似雾朦胧。 喻清渊恍惚中生出一种感觉,眼前人不是与他有生死之仇的师尊宴尘。 这一身身形如月流落,眉眼绣霜带雪,与他印象中的宴尘并不一样。 上一世之中,他从未在此人身上感受到过这般…… 喻清渊蹙着眉,脑海中跳出两个字。 这般纯粹的清冽之气。 就连他十二岁初次拜师之日,也并未有如今所觉。 喻清渊不禁又看了两眼,宴尘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 一股冷绝疏漠之意铺散。 喻清渊立时回过神垂目,他竟能做出如此之想,这可是与他有杀身之仇之人! 上一世他那般残忍害你之时,可在他眼中见过半丝纯粹! 如此想来,前世一幕幕又开始浮现,喻清渊回想起当时此人眼神,那种厌恶之感立时便升了上来。 这种人最善伪装,一定是他想出的新方式,为了以后能更好的折磨他故意如此! 他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就在他受不了要将宴尘甩开之时,抓在他腕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血气太冲,换了。” 宴尘淡淡一句,转身走了。 喻清渊立刻用身上的血衣将手腕擦了几下,他相信宴尘已经看出他的伤好全了,却不曾发难…… 他拿出一套干净衣衫,靠墙站着在宴尘看不到的地方,脱下满是口子的带血衣衫,给自己施了一个清净术。 重新穿好之后,喻清渊靠坐在床上思索。 如这般境界悬殊,到底要如何报仇。 喻清渊心中发狠,若有朝一日他能将宴尘杀了,在那之前,他所受的那些苦,剔仙骨,断双腿,都要让他尝一遍! 宴尘回到自己的床榻上打坐,外间有月当空,屋内一时静然。 直到子时。 黑蛇所说的焰火焚体之苦准时而来。 似有一簇火苗在心口处生出,几乎是立刻的,一种灼热的焚烧之感在其间窜起,宴尘感受到一阵心悸,随后这种焚烧感快速蔓延到全身,他的经脉生出一种似被用刀一片片割裂的刺痛之感,还伴着那种血肉骨骼被架在火上烧的奇痛。 万剑穿心,不下于此! 冷汗霎时自身上浸出,不出一刻,宴尘的衣衫就被沁的半透了。 他调动周身灵力压制,却并无半分用处。 看来,直到天亮,这一切他都要生生受着。 他闭着眼,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正用他那极强的意志力撑着。 喻清渊本来正靠着床柱敛目,忽然间睁开了眼。 他静静听了几息,突的迈步下床。 喻清渊走了几步,步子踏的很轻,站在半墙前方的空地之处,往前看去。 他这隔间之中的烛火一直未曾熄灭,而另一边宴尘所住那间却没有点灯,此刻微弱的烛光透过喻清渊所站之处漫过,只剩下暗淡的几点昏黄,却映出他一身修长,凌逸侧颜。 喻清渊见宴尘在打坐,乍一看似无不妥之处。 他又站了一会,没有回转,而是一步步往宴尘的床榻处走去。 在一米之隔处,站定。 即使此处已没了多少昏黄光影,喻清渊仍能看清宴尘此时形容。 只见他的师尊双目紧闭,嘴唇失了血色,面色发白,眉心皱着,额上有细汗滚落在眼睫之上。 身上衣衫半湿,贴在上面,那领口上脖颈肌肤莹润,喻清渊眼见其上的汗珠滑落进衣领之中。 他青丝如瀑,贴在背上那一层也被浸的半湿。 喻清渊看他如此,微有愣怔,这人怎么跟……妖精一般。 妖精,还是……霜落绝尘一般的妖精。 他心中恍然间生出一句话:袖载千山雪,眸含两仞霜。 耳听宴尘呼吸声,喻清渊一下子回神,而后意识到想了什么,暗骂了自己一句。 对着一个仇人都能觉着长的好看,虽然长得确实好看,但那又如何,他剔你仙骨杀你的时候,可并未因长了这张清绝之貌对你手下留情半分! 他现在离着宴尘这样近,如这人修为所觉,本不可能毫无波动。 这人流这么多汗,且呼吸不稳,莫不是走火入魔? 既如此,岂不是天赐良机! 喻清渊黑眸之中沉着寒星,他手腕一翻,掌心中现出了一把小刀。 他往前走了两步,正要举手,其上刀锋带着厉光,却见宴尘眉心皱的愈紧,虽然仍然闭着眼但眼睫发颤,嘴角抿紧,膝上的指尖蜷起,抓皱了下方衣料。 喻清渊鬼使神差般停住,握住刀柄的手攥的更紧。 他脑中莫名涌现出白日里宴尘对陈远说的那句话。 ‘在这天玄道宗,敢伤我徒弟喻清渊者,便是如你这般下场。’ 还有他将自己背回来时,那一身温凉。 喻清渊简直对自身咬牙切齿,不就是一句话吗?有用吗!他不让别人伤你,自己却伤的很顺手! 这么一想,他忽然意识到,好像自他重生再见宴尘之后,这人并未对他出手一分。 还用灵力给他治了两个时辰的伤。 ……就一天,一天能证明什么,他还是宴尘,还是一个人,还是前世伤你杀你之人! 九年之前的收徒之意,早就在一切之中荡然无存了! 喻清渊思绪翻涌,眼中杀意如潮,可他握刀的那只手却忍不住直抖。 ……他的师尊不是人,可他不能不当人,要修仙,要求道,不能学的这人一般龌龊。 否则,岂非成了让他最痛恨之人! 暗里偷袭不是君子所为,他要杀他,要光明正大的杀他! 在那之前,必须将这份恨意埋入心底,至少在表面上,要表现的与平时无异,要装的让人看不出,要装成他前世那样听话又处处以师尊为先的好徒弟。 喻清渊情绪翻覆,最后还是抖着手将刀收了回去。 在他将刀收回的一刹那,宴尘睁开了眼。 喻清渊猛的落入一汪深潭之中。 他顿了一会,方试探道:“师尊?” 宴尘收回目光,他虽受焰火焚体之苦,并不是被封闭五感,何况自身意志力惊人,刚刚喻清渊一身杀意不掩,他感觉到了。 他没有回他,正要再次闭眼,却又在半途抬眸。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宴峰主?” 这声音,是萧辞冰。 屋中二人一时都未回话,外间的敲门声响了三声后停下。 “宴师弟?” 宴尘本想让喻清渊招呼他走,又想到今日在北山之时,后来此人也在,夜间来此,莫不是为了赤焰果而来? 他忍着剧痛下床,每一步似走在刀尖之上,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宴尘打开门,就见萧辞冰正站在门口。 萧辞冰容貌不俗,他一眼便看出宴尘不妥之处,并未立刻说破,他瞧着宴尘衣衫发丝,状似无意一般轻笑道:“宴师弟方才在沐浴?” 因他身上冷汗之顾,出的太多,乍一看去,确实有些像。 “嗯。”宴尘应了一声,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萧峰主深夜来此,不知何事?” 萧辞冰顿了一下,方道:“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凉薄,我与你同门师兄弟多年,无事时就不能来找你喝酒吗?”说罢他将手上的酒壶往上提了提,冲着屋内的喻清渊道:“备两个杯子来。” 深更半夜找人喝酒,一般人谁会这么无聊。 萧辞冰说完,径自走到前方侧边的一张石桌旁,坐下等他。 石桌旁是一颗桃花树,因长在道家场所,灵气浓郁之处,长久受此渲染,长的树高叶茂,比起一般的桃花树要高上许多,且四季开花。 宴尘站了一会,行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空中月光照下,洒在石桌之上。 萧辞冰又往宴尘身上看了一眼:“是不是师兄敲门太急,导致师弟沐浴之后水都没有擦干,才将衣服弄湿了一些。”他说完这句话,就看着对面人。 ……谁沐浴还会用发带扎着头发。 宴尘看他,萧辞冰见此,嘴角又扯出一抹笑。 这时喻清渊拿着杯子前来,正好听见萧辞冰此句,他往宴尘处看了一眼。 就见其背月而坐,临风似仙。 他一时想起世人称他临清仙君四字。 ……如果他与这人不曾有过杀身血仇,或许还能如他当年拜师时那般憧憬。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切,都回不去了。 喻清渊打定主意,将杯子放好,之后就站在宴尘侧后方。 萧辞冰目光从喻清渊身上扫过,之后执壶倒酒。 陈远的徒弟鞭打喻清渊一事,宗内已是人尽皆知。 现下观他气色如常,外露之处无半分伤痕,并无那般待死之相。 那般难得的赤焰果……竟是给他的徒弟吃了。 甚至不惜为此受得内伤,此刻受这煎人心魄的焰火焚体之苦。 他从前竟然不知,他这交情浅薄的师弟,原是这般……有趣。 萧辞冰含笑道:“尝尝如何?”一片花瓣正巧落在酒面之上。 宴尘垂眸,一身淡意。 此人,到底何意? 如今赤焰果已被喻清渊吃了,他也不怕被人知道,想取是取不走了。 身上的冷汗还在出,他伸手,正要端起酒杯。 石桌对面的萧辞冰忽而探手过来,握在他手腕之上。 侧后方的喻清渊目光不禁落在他二人交握之处。 www.4e54.icu。m.4e54.icu 6、道本无情 宴尘抬眸。 萧辞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将手指紧了紧。 “萧峰主这是何意?” 萧辞冰温声,语带关切:“师弟刚沐浴完不久,内衫还微湿着,饮这凉酒伤身。”他的手往下滑去,指尖触过宴尘腕上脉搏,最后握在酒杯之上。 宴尘将手撤开。 此人……看出他此刻不适,在试探于他? 萧辞冰见他将手拿开,故意出口道:“为何师弟衣衫上带着湿意,身上确是烫的?” 他刚才摸到宴尘腕脉,极其不稳,看来果真如他所想那般,那焰火焚体之苦正在发作。 喻清渊看了身前人侧颜一眼。 “死人身上才凉。”宴尘漠声。 他不停出着冷汗,周身却因为焚体之顾灼热无比,痛楚半分不减。 萧辞冰用掌心灵力将宴尘那杯酒温了,往前推了推。 “你对我何时才能热络一些,你我之间本不该这般生分,师弟这性子越发凉薄了,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否则让他人见了,还以为我二人之间有血海深仇。” 萧辞冰说此句本是随意,他不过是自北山之后忽然对这个师弟有了兴趣,此刻又见他这般强自忍耐痛楚,面上却不露半分,才这般说辞。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比如喻清渊。 血海深仇…… 萧辞冰此句再一次提醒着喻清渊,他与宴尘,不是单纯的徒弟与师尊,而是……仇敌。 他看着身前人背上青丝,眉峰发沉。 宴尘忍着痛楚,听见他如此说辞,忽而心中一动,寒凉出口道:“我近日隐有参悟,明日要转修无情道。” 萧辞冰端酒杯的手一顿。 喻清渊抬眸,墨黑的双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无情道……他说要修无情道。 喻清渊心间一阵情绪波动,他垂下头,看着那人落在石凳下的衣角,尽力压制自己的心绪。 前世宴尘对自己有……之想,最是让他厌恶之事,且今日他重生前不久,这人也让他吃了那颗药,而此时此刻他说要修无情道。 到底是真心想修,还是假意诓骗。 萧辞冰将送到嘴边的一杯酒放下,目光投放到宴尘身上,探究中带着某种审视,他开口,音色发缓:“转修无情道?师弟在与我开玩笑?” 宴尘只以两字回复:“并无。” 萧辞冰慢慢往前探身,将左小臂搭在石桌之上,一片青色袖角落踏:“修了无情道,就会断情绝爱,七情六欲之中,抛却其他不谈,单说情爱一途,此生之后便再也不会爱,不想爱。” 宴尘只道:“嗯。” 他前身之时早就不会爱了千年,这有何难。 且情爱之事太过扰人,他从前见世人困惑此间,为此痴缠怨恨,不能看清,只觉都是虚妄。 萧辞冰看着对面坐着的人,明明痛的辛苦,却在他面前不露半分,他不由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这世间喜怒哀乐惧爱恶,眼耳鼻舌身意,有几人可以抛下,如他这般修仙问道之人也自认并无这种绝厉。 可眼下他对面这皎皎临风之人,与他说要余生断情。 “师弟可知要修无情道,需受天道所验三百雷火之苦。” 那三百雷火,比之这人此刻焰火焚体,更胜百倍有余。 这修真界中道门众多,由上至下三游之别,还不曾有一人自愿生受此劫。 “自是知晓。”宴尘端起面前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他前身时受过,不过是再受一次罢了,况且他本身就已是修无情道的意志,用三百雷火换得此间天道所认,淬身炼体,往后要助喻清渊登上高位,也能更好的帮他。 萧辞冰见对面人饮酒时微扬起的脖颈,其上一片细腻。 他拿起一旁酒壶,就要往他杯中再倒。 宴尘伸手挡了一下:“不必了。” 萧辞冰看着这人指尖,没有执意去倒,他将酒壶放下,回手将自己杯中酒喝尽。 “看来师弟心意已绝,往后若有何事需要,都可找我,乐意之至。”他起身,似乎意有所指,袖角洒落,貌带轩然,转身而去。 宴尘从石凳上离开,不言一语往屋内行去,肩上载着一方月辉,喻清渊目光不由追在他背脊之上,眼中是一片沉海。 三百雷火之苦…… 直到前方推门声响起,他才从自己的心绪中回神,抬步往前。 …… 直至天明之时,宴尘才从焰火焚体的痛楚之中解脱。 喻清渊半个晚上辗转反侧,他的师尊竟然没来找他麻烦。 他早早起身,从房中出来,便见宴尘正下床。 毕竟于昨日里心间打定了某些想法,喻清渊先是在一处站了一会,而后行到宴尘身边,执礼问安:“师尊。”他微微垂头,看上去很是恭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宴尘嗯了一声,越过他就要往门口行去。 喻清渊走到宴尘所睡的床前,本意是如前世那般替他整理床铺,虽然他极度不愿,并厌恶于此,但为了达成报仇之想,只能装作一时。 可眼见床铺上规整,只有一处地方有几方褶痕。 ……他打坐了一晚上。 一整个晚上都在受走火入魔之苦。 如此想来,喻清渊心间竟生出几丝快意。 正想着,便听见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随我出来。” 他转头,便见宴尘站在门边正侧身看他。 喻清渊一瞬间收回所有情绪,立刻应声:“是。” 他带着喻清渊在屋前空旷处站定。 落鸣峰很大,峰上却只有他二人,且他二人昨晚所住之处是一个偏殿,主殿就在旁边,这峰上还有一些其他建筑,若是将喻清渊安排到别处去住,房间多的是。 不过宴尘不愿麻烦,他与自己住在一处也好,可以随时指点,倘若修行中出错,也能及时发现。 至于喻清渊眼中隐藏的一些波动恨意,他全部无视。 此刻初日将升,有朝霞漫在天边,将峰上飞檐雕梁罩上半边橙红之光。 桃花树洋洋洒洒,落下一地淡粉。 再往前十米之处,便是峰下飞崖。 有清风吹来,带起宴尘发上素带,配着晨起之光,似飞仙正要归去。 喻清渊鼻息间满是桃花香气,他听这人道:“取你的剑。” 他不明所以手中一握,一把普通铁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此间修士真武境便能辟谷,可操控最普通的储物袋。 是以喻清渊虽三年不曾进境,但他毕竟是真武境四重道修。 铁剑虽是最下等兵器,却也能杀人见血。 他看着身前所站之人左胸处……只要将手中剑穿透这处地方,就能报仇! “含章,抱藏,聚月,凝狂,三息云天雨,七星照威煌。” 几字冷绝,一下子将喻清渊从自身的思绪中冲醒。 这是…… “将此心法牢记于心。” 宴尘语落,手中用灵气凝出一柄白色长剑,他将剑尖斜指,背对他微微侧首,淡声道:“看好了。” 接着便如月落江海一般,一阵行云流水的剑法,气流将地上花瓣带起。 喻清渊眼中满是惊异,这人…… 在教他! 这在前世九年之中,是从来没有发生的事。 一刻之后,宴尘收势。 发丝荡过他身前,被带起的衣角正在回落。 “落尘拂雪式,你每日练习,熟记招式,过几日我再授你其他。” 他一身冰寒,清绝无二,刚才那一阵剑气还不曾消散。 虽然其间并无杀意,只是单纯招式,却也足以让喻清渊感受到何为成丹境之力。 “嗯?”宴尘见他走神,一个单音提醒。 “……是,师尊。”喻清渊持剑成礼,心间还久久不能平静。 宴尘不再多言,飞身远去。 喻清渊不由看向那人刚刚出剑之处,心中不禁默念了几遍心法。 他皱着眉目,在原地半响未动。 …… 宴尘昨日前往北山之时,曾见到一处适合他转修无情道的场所。 他找到此地,脚踏在刀削一般的巨石之上,盘膝而坐。 修无情道需以血筑符上通天意,宴尘不见半分踌躇,他将右手食指划出一道口子,在左手掌心画出一个道家血符,而后两只手心上下相贴,几个复杂的手印之后,他闭目将两手分别置于两膝之上,紧接着两道红光直冲天幕。 红光足足持续了十数息,而后他自身正对的空中一道炸雷。 远处林中飞鸟皆被惊飞,当空无云,炸雷开始一声接着一声,那声音似是要将这一方天地劈裂。 慢慢的赤色雷电开始在此处凝聚,将晨起的天幕都照的满是朱色。 下方的宴尘依然敛着眉目,一动未动。 忽然,一道手臂粗的雷电当空而下,其间裹挟着炽热火焰,似一条奇长无比的火蛇一般,带着击破万钧之力,直奔宴尘而来,并在他背上炸裂,无数火花四溅,尾力将一侧石台都带出一条焦黑深痕。 宴尘不曾躲避,生受了这一下。 雷火虽可将周围一切所碰之物都化为焦土,但它打在宴尘身上之时,却并未造成伤口,甚至于他的发丝与衣物皮肤都完好如初。 可它炼的是血,焚的是骨。 那比血肉之痛,更让人难以承受。 要走世间非常道,必先受非常苦。 可若不是为了喻清渊,不管是无形中向他证明自己对他并无那种情爱所想,亦或是淬身炼体,想要以后更好的帮他,否则就宴尘前身真仙境今番入得此身而言,他本不需受如此一遭。 一道,两道……整整三百道雷火。 宴尘整个人被埋在无尽烈焰炸响之中。 远远看去,这一方天幕上裂红翻涌,似要将万物焚尽。 天玄道宗内所有弟子都遥遥看到了这天上异景。 萧辞冰立于雪尽峰飞檐之上,青衫迎风,见此低语几字:“他竟然真的……” 喻清渊将剑式回收,转身便见那处苍穹之上有如生死历劫。 “……他修了无情道。” 他沉目远望,几字小声,心间翻覆。 仇敌。 www.4e54.icu。m.4e54.icu 7、仙骨被剔 三百雷火,将宴尘这一方天地映衬的似无间地狱。 在这期间,他满身骨骼被焚碎重铸,天道之力,即便入世历劫,也不可能有丝毫放水。 直到最后一道雷火在宴尘身上炸响,余波激荡,宴尘仍如开始之时端坐在地。 若是旁人,十之有九,早就生生痛死过去。 他睁开眼,有火光在眸中溢散。 宴尘两手成诀,掐了一个此间不曾存有的指印,霎时上空与四周残存的雷火之力分化出精纯灵力,直往他身体内涌来。 灵力汇聚时带起的阵风刮起他发上细带,刮起他袖角衣袂,那浅蓝衣衫与现下周围特别的赤色灵力相称在一起,远远看去,竟隐有仙人飞升之意。 半刻之后,外间灵力消尽,宴尘周身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如此一遭之后,已他到结婴境二重。 等宴尘回到落鸣峰,已是朝霞散尽,天光大亮之时。 脚下刚刚站稳,便有一阵血气涌入鼻息。 他一眼看见之前他教授喻清渊剑法之处,有一汪血迹鲜红。 宴尘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一捻。 ……人血。 而从此处开始,有一条似是人被拖过的血痕,很长,一直延伸出了落鸣峰。 他心中一阵思绪翻涌,放出灵识,这峰上此刻除他之外再无一人。 ……是喻清渊! 宴尘顷刻间目凛如霜,飞身追着血痕急速而去。 一阵之后,他来到一片深林之中,正是昨日喻清渊被鞭打之地。 且一眼便看见了他。 他此刻正平伸着两腿坐在地上,垂着头,有一条细链正锁在他的脖颈之上,另一端与后方的树干相连,他两条手臂后覆,身上被银色的细丝缠着,即使此处树木枝繁叶茂,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可那细丝仍然泛着光。 喻清渊大半边衣襟已被血液沁透,整个人似乎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他左边领口往外拉来,那左边锁骨中端下处出血最多,此刻还在往外流着,且血肉模糊一片,有半缕发丝落在上面,被血黏住。 宴尘见在喻清渊腿边的土层之上,有落散的白色粉末。 他眸中结出一片寒冰。 喻清渊被人……剔了仙骨! 一时间,深林中一股滔天杀意弥漫,这股自宴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有实质,甚至离此处远些的林中走兽都察觉到了,调转方向逃窜。 喻清渊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个人。 他慢慢抬头,嘴边流出的血糊满下颚脖颈,然后,他看见了他的师尊。 与他有杀身之仇的……师尊。 喻清渊虽被剔了仙骨,痛不欲生,但他并没被这般磨碎了心性,那眼中坚毅未灭。 “……”他动了动唇,却不曾说出来一个字。 宴尘闪身过来,速度快的留下一道残线,而离得这样近,他看见喻清渊不止被剔了仙骨,两条腿也全都断了。 他一时惊异非常,下手如此之狠! 宴尘单手并指如风,正要点他身上几处大穴止血。 正此时,变故突生! 后颈处几声破空,宴尘侧身一躲,十多道火符擦过他往前飞去,宴尘左手甩出一道灵风,激的此处气流震动,那火符似被无形屏障阻住,不能前进分毫。他虚虚往后一拽,本已越过他的火符原路往后退来,宴尘单手往后方一甩,火符逆行十多米,在一处炸开,立时就崩断了几棵树。 余震散尽,那处现出一个防御罩,其中有一人。 正是万仞峰峰主陈远。 防御罩几息后消散,面若三十多岁的陈远阴沉着脸,出口道:“宴师弟好大的威风,昨日将我打伤不说,还将我那徒弟鞭到重伤,喻清渊明明被打了两百下,怎的一夜之间全都好了!”他掌心聚力:“竟然吃了赤焰果,还说不是为了还灵草!” 陈远结出十成修为,掌风使得周遭树叶刷刷而落,戾气翻搅而来! 宴尘并没有一直站着,刚才火符炸开之后,他就迅速点了喻清渊穴道止血,此息正站在其身侧,右手握在他左肩之上,与他输送灵力稳固他生息。 此时眼见陈远这一掌翻江之力,他脚下未动,与喻清渊渡灵力的右手也没有撤开,而是直接用左手接下这一掌。 灵波相激直往四围冲开几十米,犹如海上浪潮,宴尘一心二用,不见半丝怯意。 他凉着眉峰抬眸,掌心加力。 陈远昨日败于他手,且还是在自身境界比之高上三重的情况下,今日十足用了心,抱着一定要将宴尘毙命之想。 而昨日见宴尘对那个小畜生十分上心,知他必会来救,才有此一出。 还灵草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只因陈远贪欲太过,想要吞了他的落鸣峰,杀了这个让他十分碍眼的人! 可眼下他已用上十成修为,竟又生出不敌之感,一阵压力涌来,他只觉自己的膝盖被震的一软。 “……结婴……结婴境二重!” 陈远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比之昨日不过区区一晚之隔,此人怎能连升破镜! 修无情道遭受三百雷火之劫,还能让人提升修为不成! 陈远面上几经变换,见此更是心间发狠,宴尘一刻都留不得。 修真界机缘有限,少一个人他就多出很多机会,且这天玄道宗六峰峰主之位,他是全部非要不可! 陈远被宴尘击飞,摔在地上之后大喊一声:“贺宗主,还不现身!” 他早就安排周全,不管宴尘是如何升到结婴境的,今日都要留下命来! 宴尘不管还有谁来,收掌之后只一心为喻清渊保命,他又渡了一阵灵力之后,徒手断开喻清渊身上银丝,而后一手掌心凝出一片白霜,捏断锁在其脖颈上的细链,他将喻清渊一揽,往后一带,让他靠在树干上坐着。 喻清渊仙骨被剔,双腿被废,动弹不得,在宴尘未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 那时他身上的温度正在流逝,他感觉一切都在变凉。 直到这人来了,渡灵力与他,让他在无尽湮灭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喻清渊眼望身边人侧颜,这人来救他,是如此的不真实。 与前世那个将他至死之人,此刻看来,是如何也不能重叠在一处。 难道这些……也是装的吗。 重生不到两日,喻清渊的心绪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想不到天玄道宗除了曲升平之外,还有结婴境。”一道男音传来,宴尘站在喻清渊身前,沉目去看。 来人长相一般,与宴尘年岁相差不大,正极力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朝元宗新任宗主贺迁。”这人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正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传出,就见青衫破空,迅捷如星,正是萧辞冰。 “朝元宗的人,怎出现在我天玄道宗之内。”他落在宴尘身边,身带一片温润与逸绝,有礼却又分毫不让。 贺迁抬了抬首,用眼尾看他:“区区天玄道宗,还不是我想来就来!” 宴尘凛目。 书上只写到喻清渊之死,且只提到了天玄道宗宗内几个人与此界的背景分布,所有篇幅大部分描写的都是‘他’与喻清渊的爱恨纠葛,顾这之外的人和事宴尘一概不知。 “贺迁……”萧辞冰皱眉,似在细想,“不是贺老宗主的义子吗?” 贺迁的神情一瞬变的阴郁无比:“不要让我听见那两个字!本宗主接替宗主大典,就要办在你天玄道宗!” “贺宗主还废什么话!今番曲升平等不在宗内,按照之前说好的,你替我杀了宴尘,杀了这里所有不听话的人,天玄道宗与你朝元宗合并,你坐得两宗宗主之位,我掌管天玄道宗六峰!”陈远急不可待。 萧辞冰一听,厉色道:“你竟直呼师父名讳,勾结外人害我宗门!” 陈远邪笑一声:“等你下了地狱,再去问吧!” 这句话音未落,就见贺迁一个摆手,他身后瞬间多出千余面带鬼面之人。 而后更有一阵锁链异响,有一人身载血污,被两人从后方压着上前。 此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生了一双桃花眼,虽是个男子,确是极美的相貌。 美却不柔。 宴尘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肩下两边被铁钩穿透的琵琶骨。 对方抬眼往这处望来,宴尘在此人眼中见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甘。 “贺老宗主之子贺归桥!”萧辞冰惊道。 宴尘虽对这几人不熟,却也从中猜出了一二,这个朝元宗应是出了内乱。 可不管如何,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喻清渊的伤势等不得。 “杀光他们!”贺迁愤声道。 带着鬼面的千余人应该是练了某种异功,身法诡谲,他们身上血气极重,多半是杀了不少人之顾,正一起扑来,手上爪钩淬毒。 萧辞冰是成丹境五重,如今宗内峰主只余他与宴尘二人,剩余四峰峰主跟随他们的师父下山办事,而眼前这些人宗内普通弟子应付不来。 “师尊,我来了!” ……是萧辞冰的徒弟,沈凉。 沈凉喊完了自己师父,又喊了宴尘一声,接着持剑护在喻清渊身边。 萧辞冰往前一个跃身,手中罡风旋出,立刻就放倒了七八个,谁料那七八个人倒地之后,又腾身再次扑来。 看来,不是三两下就能了却的事。 宴尘来此不过两日,就遇上一场宗门变故。 而他作为此间一员,不能独善其身,不仅要将今日喻清渊所受的种种讨回来,还要护宗。 他虽修无情道,但不管前身此刻,正邪与否,他手中剑,只为世间之正。 宴尘祭出霄红剑,两招剑式载霜,去势破天。 前方千余人身上霎时便都见了血,侧颈一道细长剑痕,只要伤口再往里深一丝,便能让这千余人毙命当场,眼下他们被剑气困在自身脚下方寸之地,动弹不得,也不敢再动。 萧辞冰:“……”这就完了?只用了两招??师父他老人家是结婴境五重,最少也得用三十招吧! 沈凉:“……”宴师叔好厉害!! 那被穿透琵琶骨之人:“!!!” 喻清渊:…… 他带着一身滔天痛楚,却想起了这人教与他的心法与剑式。 宴尘对萧辞冰道:“交给你。” 萧辞冰点了点头,正要将这千余人缚了再行处置,却不料那贺迁见此咬牙切齿,大喊了几声废物,口中念了几字,眼前千余人便顷刻间化成血沫四散。 ……好残忍的手法! 陈远喊道:“贺宗主,快出手,杀了宴尘!杀了他!!” 贺迁发出一声狞笑:“临清仙君。” 他结婴境三重,为人十分托大,来此之前知道天玄道宗唯一的一个结婴境曲升平不在宗内,又不将余下之人看在眼里,认为一切不过手到擒来。 直到此时此刻,贺迁还是这么认为的。 宴尘并未多看他一眼,他一道剑气甩出,转身走向陈远。 贺迁被这道剑气击出数米,背朝下狠狠摔落在地,眼中现出不可思议。 他还不曾爬起身,不远处的贺归桥见此突然发狠,发出一声厉啸,竟将一侧琵琶骨内的铁钩掰断一半,霎时鲜血横流,他不停一下,双眼发红往贺迁心口刺去。 www.4e54.icu。m.4e54.icu 8、冰肌玉骨 噗嗤一声,铁钩刺进贺迁的左胸处,贺归桥一头发丝散乱,他将铁钩拔出毫不停留接着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喷出溅在他的脸上,他用出全身气力将铁钩刺的更深,眼中是滔天恨意。 贺迁的手抓在自己心口,两眼惊恐。 “……下地狱去吧!” 半截铁钩几乎全部没入皮肉,贺迁从口鼻往外涌血,不多时就断了气。 贺归桥几息后起身,往一旁退了两步,而后自己将琵琶骨上余下的铁钩都拔了出来。 这一番操作出乎意料,沈凉都惊呆了。 贺归桥发出几声闷哼,似个血人一般站在那里,他身上有些发抖,不一会转过身来看着宴尘。 贺迁本是他父亲义子,自小收留,他父亲母亲怜他从小无依,吃穿用度与修炼资源等都是少宗主级别,而他也唤其一声大哥,将他当成亲生兄长,不曾有半分嫌隙。 贺归桥有一亲弟,还未成年,年方七岁,与他和贺迁的感情都极其深厚,平日里若是贺归桥不在,便缠着贺迁这个大哥陪着玩。 贺迁也确实不负众望,修为进境到结婴境三重,比他强出许多。 有一次贺迁外出办事,他父亲与他说起下任宗主之事,想要传位贺迁。 贺归桥并无不满,他家教极好,且人品出众,脑中并无争权夺位之想,只想兄弟和睦。 可世间许多事,并不如人意。 贺迁归来时见他父子在殿中私语,他又隐约听见传位二字,一时认定贺归桥抢了他少宗主之位,整个贺家都拿他当外人。 许是他心中本就黑暗,或是他早就预谋已久,两日之后,朝元宗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 贺宗主夫妇二人惨死尸骨不全,宗内几位忠心的长老皆被杀害,贺归桥年仅七岁的亲弟弟也未能幸免,宗内凡有不服者皆不能活命。贺归桥被他用手段抓住,却留下命来,酷刑受尽,后锁住他的琵琶骨,走到哪都带着,就为了让他看着他是怎么登上宗主之位的。 贺归桥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却一时找不到机会。 直到刚才他想要杀宴尘却被其一道剑气击倒,贺归桥见此一瞬间生出一阵戾气,浑身血液沸腾,于逆境之中报了大仇。 贺归桥看着宴尘,他慢慢止住身上发抖。 ……若不是这个人,他无法报仇。 他一直未将视线收回,眼中似有一种自乌云中破晓之后才有的光。 宴尘并未关注他是如何杀了贺迁的,因为他手中的霄红剑,今日要见血。 陈远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往后退:“姓宴的!你不能对我动手,我可是你师兄!否则等师父回来定不饶你!” 宴尘冷然一眼,四方皆寒,陈远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你昨日将我徒弟打死,今日还要杀我,难道你忘了我与你同门之情!”事到临头,他还在栽赃陷害,他那徒弟明明是他昨日逃走后又折身回来时出气劈死的。 “我修无情道,不念情。”一句话,八个字。 陈远要跑,宴尘将霄红剑往前一送,长/剑斩风,速行一段后刺入了陈远的心口。 宴尘闪身过去,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注入灵力一推。 陈远的嘴边立刻就滴了血。 “第一剑,还你剔我徒弟仙骨。” 他语带寒气,似往外冒着冰渣。 “宴尘……你个……” 陈远骂人的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宴尘将灵剑拔/出,在旁边刺下。 “第二剑,还你断我徒弟左腿。” “……” “第三剑,还你断我徒弟右腿。” “……” “第四剑,还你今日所做之事。” 宴尘将剑收回,用灵气涤荡尽其上血沫。 而后转身,不看陈远一眼。 陈远受了四剑,还没断气,萧辞冰见此没说什么,他心知此人秉性,今番这一遭实是罪有应得。 萧辞冰正要上前将人带走,若他有命活到师父回来,再凭他老人家处置。谁料此时从陈远后衫里爬出一个小指大的虫子,一口咬在他侧颈之上,陈远登时一声惨叫,随后与虫子一起化成血水消散。 “……想不到那贺迁竟然留了后手。”萧辞冰低语。 一场宗门变故就此收尾,宴尘往回走,他要去看喻清渊。 贺归桥的目光追随着他,终于在宴尘擦过他身边时双膝一跪。 “贺归桥谢过宴峰主今日之恩……往后朝元宗上下,愿听宴峰主差遣。”他双手执礼,咳了一声,一身血污,两边肩胛处出血不止,一副美貌又带着厉意,很惨,却脊背笔直。 宴尘走远了一些,贺归桥未听见对方一语,就一直跪在原地,不曾起身。 “中府遇太渊,璇玑藏五气。” 宴尘淡声一句,正走到喻清渊身前。 他并不是装什么,何来恩字一说,本就与他无关,不想受他这一跪罢了。 贺归桥对宴尘的冷淡全不在意,听他十字入耳,脑海中思索片息就理解了意思,他起身照着这口诀运灵力在穴位。 一阵之后,他便觉身上琵琶骨处好受许多。 他向宴尘投去一片目光,落在他背上。 宴尘低头,喻清渊抬首。 两道目光相汇,人不一样,心也不同。 他来此渡人渡已,入世历劫,他身在此间,便是为他喻清渊来的。 可喻清渊现在,有些麻烦。 宴尘眼望他左边锁骨下血肉模糊之处,这里被剔了仙骨。 能有资质入道修仙的修士,在境界到达真武境后,紧挨着左边锁骨中心下方处会长出一小块仙骨,只有小指节大小,其在肌肤外表看与常人无异。 但此界中有一种仙骨,是其中之最,据说长这种仙骨的人会在左边肩头处长出冰蓝色雪晶印记。 一片雪花大小,像是画上去的。 名为——冰肌玉骨。 这种仙骨极其稀有,它的主人万中无一,与之双修一晚,胜过修炼十年。 不过这世间至今,除却上游仙宗上清界帝君道侣,灼芳仙子李暮蝉,还未在谁身上见过。 宴尘对此种说法并不知情,因为那本有限的书中,在待续两字之前并未写过此事,且他前身所在并无此一说。 他眸中汇聚一汪深潭,似是想做什么,刚要抬手,便见几道遁光由远及近,落在几人之前。 当先一人是个老者,身着灰衫,面有白须慈祥之态,乍一见有几分得道之感,正是天玄道宗宗主,也是萧辞冰与宴尘的师父,曲升平。 曲升平身后四人,是余下四峰峰主。 萧辞冰立刻见礼:“师父。” 沈凉恭敬道:“见过师祖,各位师伯。” 宴尘也唤了一声,虽前身是真仙境之体,曲升平是结婴境五重,但他并未有任何不妥之举,虽然出口的话还是言语冷淡,却透着一股尊敬。 曲升平眼看地面血迹,还有一边的贺归桥与靠树而坐的喻清渊。 萧辞冰上前将此间之事与他一一简述。 曲升平听到陈远所作所为面有惊异,半响后叹了口气,而后冲着贺归桥点了点头,对于陈远之死没多言语。 贺归桥一礼回之。 老宗主转身面向宴尘,叹道:“他仙骨被剔,已是残身一个,丹药无用,此后再也不能走修道一途。” 喻清渊听着,手指蜷起。 上一世便是如此,这一世又是这般。 唯一不同的是…… 剔他仙骨断他双腿的人,不是他。 而他,刚刚还护了他。 “我有办法。”宴尘道。 四字清冷平常,似在说着无关之事,却让场中众人皆是一凝。 在场之人除了沈凉与喻清渊之外,其他人都猜到了宴尘之意。 “宴师弟,你!!”萧辞冰眉峰皱紧,不能相信。 他怎么能!不要命了! 贺归桥眸中隐有波动。 曲升平面上也是一阵震惊,而后方才缓落,他道:“他是你的徒弟,既然你已下定决心,为师也不干涉于你。”言罢,又是一阵叹息,不欲多说。 此间事已了,众人正待各自行动,就见宴尘忽然双膝跪于地面,直对曲升平。 “求师父,赐我还灵草。” 他受了这具身体,师父在上,也算是代为跪还。 且他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总比背地里单独去要好的多,光明正大。 “你的意思是……”曲升平看了一眼喻清渊的腿。 萧辞冰想起喻清渊吃了赤焰果一事,顿时知他意图。 他果然对他这个徒弟十分上心。 甚至不惜要豁出命去! 还灵草两千年长成一棵,且今番正巧,成熟之期就在几日之前,与赤焰果赶到了一处。 曲升平看他一阵,捋了两下白须,再一次叹了口气,且他叹气不是因为还灵草,叹的是人。 还灵草再是灵宝,放到潭底也是无用之物。 可…… “罢了,今日你保下宗门有功,它便给你了。” 曲升平之后不再多言,他上前与贺归桥说了几句话,贺归桥以后毕竟是朝元宗宗主,此番又经历了这等事,人在天玄道宗之内,身上还有伤,不能坐视不理。 贺归桥眼望宴尘一眼,被曲升平带着远去。 余下四峰峰主对于还灵草一事并无异议,各自去了。 宴尘起身,上前将喻清渊背起,与萧辞冰点了下头,御剑而去。 萧辞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宴尘御着霄红不消片刻便回到了落鸣峰,他进门后便径直将喻清渊放在了自己床/上。 而后直起身,正面对着他,拉开了自己左边领口。 露出了左半边锁骨。 以及那肩头上一片冰蓝色雪晶印记。 而这个印记,不是这具身体原生的。 是宴尘的魂魄中带过来的。 www.4e54.icu。m.4e54.icu 9、我的给你 这具身体原本的是普通的仙骨,自宴尘来此之后,受他魂魄温养,仙骨变成了他前身模样。 喻清渊的头靠在后面床柱上,微微仰着。 原本他吃了沈凉给的赤焰果,鞭伤复原经脉稍有好转,可现在仅仅一夜过去,竟又落得这般境地。 仙骨没了,双腿断了,变成了废人一个,与前世一般。 仅有的区别在于,这次不是出自他的师尊之手。 他的师尊…… 喻清渊不知想到什么,口中一口血汹涌而出,眸中噙着一抹复杂目光,恨意与不明交织。 这股恨意,不论如何他也压不下去,纵使今日之事与宴尘无关,这人又对他有几分照拂,且那陈远已经魂归下狱,但他喻清渊就能为此忘了前世的一切吗。 若他此番没有重生,要怎样?或许魂魄不知所依,下一世?谁知还有没有下一世。 上天让他重生,不是让他回来报仇,还能是为何。 他的仇恨已随着前世身死牢牢埋刻在心间深处。 可他现在…… 喻清渊此刻身上痛楚滔天,口中血涌不止,他没有喊一声疼,只是将目光一直放在宴尘面上。 而后他便见宴尘毫不犹豫的拉开左边领口,露出那半边锁骨与肩头。 与那肩头上一片仿若印记一般的蓝色雪晶。 雪晶…… 接着身前人右手中凝出一把灵刃,刃面带光,看似比真正的匕首还要锋利几倍。 喻清渊还来不及往下想,但他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是宴尘要对他下手。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宴尘在林中时明明已封了喻清渊身上几处大穴,可现下眼见他又吐血,便知这伤不能再等,他右手正要动作,身后房门声响。 他从左边侧身看了一眼。 就见萧辞冰正站在门口处。 萧辞冰因在林中猜到宴尘意图,又因见他与往日似有不同,莫名生出一丝趣味,此时不曾敲门,本意是想来阻他所为。 谁知却见到眼前这一幕。 那半边领口敞着,露出的肌肤似雪莹冰,仿佛凝脂含玉,锁骨清晰,三千长发清辉如墨,一袭身姿凌云,眉眼凉寒,这般一衬,入目便生华光,似如云上真仙落境。 萧辞冰不是那种扭捏之人,可他的脚却顿在了原地。 他从前怎么不知,他的师弟,竟是这般的…… 萧辞冰的目光不禁一错,那肩头上一小片冰蓝雪晶正入他眸光。 他:“……” 萧辞冰的双眼盯着那片冰蓝,几息后忽而想到四字。 冰肌玉骨。 那万中无一,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仙骨,没想到竟长在了他这师弟身上。 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句话。 与有此仙骨者双修一晚,胜过修炼十年。 萧辞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心中涌起几丝莫名,他收回放在宴尘身上的眼神,微垂下眸光,未言一字,站了两息后竟然反身走开,坐在了这侧殿前桃花树下的石凳上。 他坐的端正,面朝侧殿方向,左手两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 旁边的桃花被清风吹落几瓣,荡在萧辞冰的指尖。 屋中的宴尘只是看了一眼萧辞冰后便转回身,他抬起右手,掌中灵刃对准仙骨所在之处,刺进锁骨中心处下方肌肤。 那处立时便见了血。 宴尘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床面,手上却毫不含糊,灵刃越扎越深,鲜血霎时将他左半边衣襟染红。 红与微蓝二色相对,极致刺目。 喻清渊盯着灵刃,盯着这人正被他自己刺进的地方。 这是…… 他心间隐隐有一个猜想,震惊的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他的仇敌,他的师尊,宴尘,如何能为他做出这等任何人都不会去做的事?! 宴尘眉心蹙着,额上细汗沁出,但他不曾发出一声痛哼,仿佛他手上剜的不是自己。 他指上用力,将灵刃又往里送了两分,半刻钟后,掌心中多了一块小指节大小的仙骨。 宴尘竟将自身的仙骨生生剜了出来。 一个人的境界到达真武境后便会在这处生出仙骨,它乃修道之本,不管正邪,都要以此为依靠。 而升至结婴境后,由于上丹田内紫府开启,仙骨便有了一次可以再生的机会。 虽可再生,却风险极大,痛楚也是非常人可受。 且在仙骨重新长全的十日之中,在剜下仙骨后的第三日会遭受一次反噬。 扛过去便好,抗不过去就死。 所以,没有人能做出剜自身仙骨的事来。 毕竟谁也不想拿日后的道途与命去开玩笑。 这世间人众生万象,各自不同,一些至亲之人都不曾为了对方舍生忘死,何来区区师徒之情便能为了对方剜了自己仙骨? 宴尘掌心中的仙骨本来是冰蓝色的,但它离了宴尘的魂魄温养之后不一会就变成了普通的白色,那肩头上雪晶印记还在。 他初来此间不久,就在北山黑蛇处受了内伤,晚间又遭了大半夜的焰火焚体之苦,今日晨起才受了三百雷火,接着就剜了仙骨,更不论往后这十日伤痛与那三日后能要人命的反噬。 这种种说起来,都与喻清渊有关。 宴尘嘴边血线,衫上半边血染,锁骨下伤处见之都痛。他没有去管这些,手上动作,两下法诀化出,只见他掌中仙骨飘起,宴尘将之反手一按,按在了喻清渊被剔了仙骨之处。 一阵白光立刻涌出,激起灵波四散,一阵接着一阵往周遭扩去,宴尘垂着眉目全神贯注,运起一身修为为喻清渊补仙骨。 灵波在屋内生出风来,将他的发丝带起,与喻清渊的。 喻清渊此刻眼眸睁大,心间的震惊往上扩了数倍不止。 宴尘剜了仙骨给了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却不得不信! 喻清渊转头,看着这人右手正并在自己左边伤处,阵阵灵力自他体内源源不断往他伤口处滋补。他顺着那微蓝袖角转到宴尘面上,见其目中没有半丝嘲弄,有的只是一派清凛明正,视线再转到伤处,虽领口已被拉好,血还在出。 喻清渊想到前世种种与重生为何,与此刻宴尘为他所为,心间恨意与不明情绪并在一起,顿时胸腔中气血翻涌一阵错乱,一口血喷了出来。 “凝神运气,行五方,至三清。” 一声清冷响起,是宴尘见他如此,在教他调息。 喻清渊觉着心中有一团气压着,散在了四肢百骸。 他闭目,按照口诀行气。 如此源源不断用灵力滋养了一个时辰,仙骨已与喻清渊自身融合,那伤口也恢复了些。 如此一来用了宴尘五成修为。 他将右手撤去,转过身往外走,许是累了,深喘了一口气。 喻清渊自是听到了。 他睁开眼,看着这人背影,抬手触在融合了宴尘的仙骨之处。 喻清渊低头看着床榻上一处,似是要将那处盯出一个洞来,眼中沉渊凌绝,心中滋生混乱翻覆。 宴尘去到屋外,他要去冷潭取还灵草。 之前在冷潭时,因喻清渊伤处太重他才没在那时下水,眼下保住了他这徒弟的命,但赤焰果的效力只会从现在维持到明日天明,要给喻清渊洗髓便耽误不得。 宴尘正要御走,还未走的萧辞冰从桌边闪身过来。 他见宴尘这般模样,心间莫名更甚,伸手拦了他一下,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其中仅有的两粒药,往他面前送了送,道:“补元丹,吃了。” 两千灵石一粒的补元丹。 宴尘没去接,相信萧辞冰已经看出他如何,他也不藏着,道:“伤处若想愈合,需十日内随仙骨重新长成慢慢恢复,服药无用。” 萧辞冰上前半步:“我自然知道,这药不补伤处,补你别处亏损。” 宴尘此人,不喜麻烦人。 他依然没有去接。 萧辞冰见此,又道:“我总归叫你一声师弟,你我之间,不该这般生分。”他将药丸送到宴尘嘴边。 宴尘看他一眼,默了两息,伸手拿起服下。 萧辞冰叹道:“师弟,你对你那徒弟还真是用心,我活到现在还不曾见过似你这般的师父。昨日在北山上见你为了拿到赤焰果与黑蛇对上嘴角流血之时,还不曾想过你竟做到这般地步,那内伤与大半夜的焰火焚体之苦并不好过。”他发上轻冠在日光下泛着微光。 昨夜他还一番试探,今日就这般将话挑开说了。 萧辞冰想到他肩上玉骨印记,忽然轻笑道:“不如师弟也发发善心,将为兄我收做弟子吧。” 宴尘:“莫开玩笑。” “怎么是玩笑,你现在的境界可是在我之上。” “谢过萧峰主补元丹。” “不叫我师兄吗?” “自便。” 宴尘落下二字,御空远去。 萧辞冰在原地眼望他远去的方向良久,侧身时青衫随风,容颜温润含章,口中低声一语:“宴尘。” 语毕他回看了喻清渊所在的侧殿一眼,眸中隐动,离开了落鸣峰。 而此时在屋中的喻清渊一字不差的将刚才萧辞冰的话听在了耳中。 ……赤焰果竟是宴尘拿到的。 为此不禁受了内伤,承受焰火焚体之苦。 他不禁想起昨夜所见,宴尘那时身上层层冷汗在眼前浮现。 当时他以为是走火入魔,没想到原是为了给他取赤焰果所致。 那沈凉为何与他说赤焰果是他捡的…… 喻清渊记起沈凉当时说此事时的神态,仿佛回答的并不是十分情愿,眼神闪躲,且还为宴尘说过好话。 ……一切,都是那个人做的。 想到此处,喻清渊只觉心间压迫更重,这与他所思所想相悖,且是在前世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www.4e54.icu。m.4e54.icu 10、红衫翻覆 还灵草虽是植类,却生在冷潭之下,宴尘掐了避水诀入其中,用半刻时间将它取出,之后不耽误半息,回转落鸣峰住所。 喻清渊眼见他手中拿了一棵草回来。 ……还灵草,他之前在林中时听见宴尘向师祖要的。 而后喻清渊就见他面前这持草之人单掌中生出一团灵火,还灵草飘荡在其中,不消片息便化成一小团墨绿。 宴尘淡声二字:“张嘴。” 喻清渊…… 难道宴尘想将还灵草给他吃不成? 他想到这种可能,一时心间翻覆更甚,气血又开始上涌,宴尘见他如此,上前一手掐住他的下颚迫他张嘴,便将还灵草化成的墨绿灵团送了进去。 一阵灼热自喉间涌下,几乎是立刻的,一股火烧般的刺痛自身体中扩散开去,仿佛每一分经脉骨骼,每一寸血肉都逃不过,体内就像有无数道热流在横冲直撞,比之断腿之痛更胜十倍不止。 喻清渊眼中充血,一阵冷汗一阵热汗,手背上现出青筋。 他沉沉呼着气,额上汗珠滚落衣衫之上,与其上血红混在一处,他咬紧牙关不想痛呼出声,却被这种痛楚折磨的就快神志不清,仿佛又回到前世被毒打的那一月中。 喻清渊抖着指尖伸出一只手,使出全力往前抓去,于混沌之间口中唤出二字:“……师尊。” 两字简单,却带着一种希冀。 有一只温凉的手将他的握住,宴尘在他的脉上探了一下就松了手。 这一下碰触令喻清渊混沌的神志猛然间清醒,前世他这般求他,最后不过换来一阵更剧烈的伤痛而已。 他将目光投放到宴尘面上,见他此刻眸中凉薄,却并无上一世那种神色。 宴尘将那两千年一株的还灵草给他吃了。 还为他摘了赤焰果,剜了仙骨补给他,受内伤,忍受焰火焚体之苦,与他渡灵力,在树林中护着他,教授他心法剑式,更是接下天道所验三百雷火,修了……无情道。 为什么,与前世不一样,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宴尘盘膝坐于他对面,右手并起两指隔空点在他心口,灵力似一条白色玉带自他指尖流出包裹在喻清渊周身。他左襟一片血红,面色有些发白,唇上失了血色,仙骨就似人命一般,他将自己半条命给了喻清渊。 “洗髓之痛本就非常人所能忍,若想重回你往日经脉顺畅之时,不想余生都断着腿,就凝心忍过这一时,随我口令运行。”宴尘凉声一句,口中开始引导喻清渊。 喻清渊不禁抬眸,看了眼对面人的眉眼。 前世他最恨的就是这张脸。 这一世也是这张脸,却只看到一脸淡寒。 他在帮他洗髓…… 喻清渊闭目,跟着宴尘的口令行气,他身上冰火两重天,在洗筋伐髓的痛楚深渊之中,心中有一处压抑之地,似要破壳而出。 他随后便陷入了一种心绪深处。 喻清渊虽然闭着双眼,但眼前仍然显出一个画面。 漫天红霞,一地桃花。 有一人立于桃林之中,红衫流落,青丝如瀑,身形飒踏。 这人半逆光站着,喻清渊在这突如其来的心境之中一时无法看清这人相貌,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份书简,手的主人将其打开,简内所写模糊一片,喻清渊依旧无法窥见,但见这人微微侧身,恍然间显露的小半边嘴角一片深沉。 画面忽然一转,天上浮云如血,地上鲜红铺就。 这处地方十分之大,放眼望去似无边际,满地尸山,那淌出的血似乎都要汇成红流。 那红衫人站在高处,背对此景持剑而立,空中半轮残月。 血滴顺着剑尖滚落,身上伤口甚多,只听他一声低笑,周身散出一股沧海般的厉气,“本座……” 他只出口两字,便喷出一口血,对面一道平山填海的力道袭来,直接将他心脏击碎,这人从高处往后仰面跌落,喻清渊此时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是一张陌生的脸。 但他无端生出一种感觉,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定论一下,恨意成潮! 仿佛有一道灵魂似要在他身体里复醒,脑海中突然生出许多零碎又模糊的记忆片段,心间似是要爆裂一般,他像是无形中接收到了心脏碎裂的痛苦,喻清渊唰的睁开眼,眉目间寒光如刃。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是如往日一样,却又非常不同。 一股睥睨威压像是长久养成,满身戾意状似从血海中滋生,其中载着浓烈的恨意,能将人割的寸寸断裂。 喻清渊刚才在心境中困住,所见不过半刻,可外间却不是那般。 宴尘助他洗髓,时长足足从昨天白日到此刻,就快天明。 如此长的时间,他一息也不曾休息过。 此刻终于完成,他自身也损耗良多。 喻清渊经脉修复顺畅无阻,双腿断处也重新长好,不曾留下半分残损。 宴尘收回手,正要正身打坐,就见对面喻清渊睁眼,一道凌厉目光与他汇聚。 与往日不同,往日虽有凌厉,却不似这般……疯。 难不成痛楚太过,走火入魔。 想到此处宴尘正欲动作,不料喻清渊身上突而一阵陌生的修为翻涌而出,威力之强如同地仙境九重无二,屋中桌椅被气流激荡尽碎,窗扇全部被震开,处于床榻上另一侧的宴尘也被这股强悍之力迫住。 他往外侧一个闪身,落地时站的还算稳,嘴边却不停的往外流血,流着流着更是一口喷了出来。 他前身虽是真仙境,但此身毕竟只是结婴境二重,碰上这有如地仙境九重的修为,还是在剜了仙骨的情况下,能这般站着,没当场被如此戾决的灵力震碎心脉,已是很好了。 若是走火入魔,怎会修为疯长? 还未等宴尘想通这其中关节,便见喻清渊往他处看来,眉峰沉漠,一身气息无形中像是能将人割伤。 喻清渊似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心境中,忘却了之前事,他仿佛第一次见到宴尘一般,看着他的容貌漠声道:“你长的……” 宴尘未言一字,用手背抹了下嘴边血。 喻清渊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几经变换,他闪身下床单手将宴尘右肩一按,宴尘因耗损太多又此番莫名境界不敌,脚下不受控制的被身前人往后推去。 这一推,他被喻清渊推到了后方墙上。 他后背贴着冰凉墙面,前面被人制住,竟是一时不能脱身。 二人离得这般近,呼吸交错,喻清渊比他高了一点,再配上这股突如其来诡异至极的修为,让宴尘感受到了长久不曾体会过的压迫感。 两人一时无言,宴尘损耗太多,他此刻只想休息,但不能放任喻清渊如此不管,却又反抗不动。 喻清渊见他眨了下眼,嘴边血线,左襟浸红。 他眯了眯眼,眸中厉意不减,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宴尘左边衣领。 宴尘条件反射用手挡了一下。 喻清渊几下将他制住,将那领口一拉。 被取仙骨处伤口必须随着仙骨再生慢慢长好,此刻那锁骨下虽然出血少了,却也让人并不好受,衣料扯动间碰到伤处,定是极其疼的,尤其这伤别于其他,但宴尘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无情道修得久了,他一贯能忍。 喻清渊看了那伤处几息,手上再动,他将衣料又往外拉了些,直拉下肩头。 那肩上一片雪晶赫然印入他眼帘。 喻清渊见此像是瞬间被人定在了原地,一会后他伸出一指从上面拂过,发现是真的印记,不是涂绘。 这般认知之下那股直破苍穹的恨意又开始外放,他将手伸在宴尘的脖颈处,似是要掐。 宴尘正要反抗,喻清渊忽然手上脱力,整个人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宴尘默站几息,吐出一口气,他蹲下身对喻清渊检查一阵,发现那股莫名修为消失无踪,不剩一丝一毫,喻清渊现今还是真武境四重而已,且他因为洗髓之顾,现今身上伤处都已好了,并无不妥之处。 宴尘不禁蹙眉,到底为何,他竟然一时看不出来…… 看来天道让他前来历劫,并不简单,果然应了这劫字。 宴尘托起喻清渊后颈,将他带了起来。 …… 喻清渊醒来之时已是第宴尘未他剜取仙骨的第三日午后。 昏睡前种种此刻纷至沓来,他回想起了一幕幕,就连他那如同困在心境中而显露出的陌生状态他也记起的一分不差。 到底如何,他对此竟有一种强烈熟悉之感。 那红衫人,难道真的是他自己? 想到此处,脑海中被困在心境中时涌来的一些片段又开始残存往复。 那股恨意比他相对宴尘而言更沉,更深。 一时无法想通,喻清渊暂且将心中心绪压下,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睡在师尊的床上。 床铺间满是宴尘身上那股清冽之气。 他掀开腰间薄被正要下床,却猛然间记起自己的两腿已经断了。 可现在……却完好如初,并无任何不适。 喻清渊试着提了下灵力,发现经脉畅通,甚至更胜从前。 他半响未动,不禁想到是他那与之有血仇的师尊,助他洗筋伐髓,才使他如今这般。 www.4e54.icu。m.4e54.icu 11、三世为人 喻清渊刚站起身穿戴妥当,就见门被人推开,沈凉提着一壶水站在门外。 他眼见喻清渊醒了,快走两步,将壶放在桌子上,上前仔细看了他几眼,而后终于松了口气,道:“你可总算醒了。” 喻清渊眼见那摆在原地的桌椅,他记得当时应是全都碎了,此时屋内一应物品规整妥当,与先前无异。 他一时想到宴尘,心内陈杂,抬了抬眉眼,似是不经意问道:“你怎在此,我师尊……他不在吗?” “刚才我来,碰巧赶上师祖派人叫宴师叔过去,宴师叔叫我照看你一会,这不才烧一壶水的功夫。”沈凉回到桌边,拿着杯子倒水,想了想,出口道:“前几日你还要离宗,现在还有这种想法吗?” 他莫名觉得喻清渊与宴尘之间有什么误会,说不清楚。 “宴师叔将仙骨都剜给你了,还灵草什么的都给你吃了,助你洗髓,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师父?”沈凉一句话,差点把赤焰果的事说漏嘴,他假装咳了一声,本来给喻清渊倒的水自己仰头喝了。 喻清渊见此,为了验证心间猜测,道:“还灵草什么?赤焰果?” 沈凉本来半杯水入口,听他此句顿时喷了出来。 他被呛的咳了半天,清了清嗓子,立刻道:“那什么,刚才想起来,我师尊还有事要交代我,你这也醒了,眼见无碍,我这就走了,闲暇时再来!”沈凉一句话说完,不等喻清渊回话,三步并作两步出门去了。 沈凉这般反应,无形中向喻清渊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喻清渊走到屋外,往前一望,望见了那颗桃花树。 树下一地淡粉。 眼中景象忽然仿佛与某一片记忆重叠,如同碰到了某个点打开了机关,纷杂画面似浪潮一般卷携而来,脑海中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将他淹没。 喻清渊在自己的心境中终于看清楚了缘由。 上游分三界,无妄界、上清界、冥渊界。 无妄界三十六山十二域,虽是里面住着魔修,却山山奇景,域域藏珍。 那红霞铺就的桃花林中,魔君顾千帆一袭红杉,仿似松竹流云,他手持书简,简中所写清晰可见。 ‘为上清界与无妄界两界平顺,愿将我儿少君与魔君结亲,待少君十八岁时望魔君来娶,结道侣之约。’末了盖有上清界帝君之印,印上附有昭告天道的灵咒。 顾千帆将书简合上,不见喜怒。 那上清界少君才刚出生不过百日而已。 不过几日之后,两界结亲一事竟然在上游三界之中人尽皆知,就连中下二游也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知道魔君与上清界结了婚约。 谁料一月之后,突生变故。 上清界少君被人所掳,三游之内遍寻不见,帝君卫疏明勃然大怒,这时竟有无妄界一名魔修前来告知,自称知晓内情。言说少君乃是被顾千帆所劫,皆因魔君不喜这亲事,少君已被魔君亲手掐死,丢弃于深涧之下。 此言一出,大战促成。 两界开战,各有损伤,断断续续长达几年。直到第九年的一战,卫疏明引用上古秘法一晚杀尽十万魔众,顾千帆一柄长剑荡尽三万仙修,最终不敌,用尽灵力后被卫疏明击碎心脏而亡。 有些人修的是魔,却心存正义,有的人修的是仙,却不是人面。 经此一战之后,无妄界没落,往日奇景不复,只剩无数世间冤魂。 顾千帆身陨之后,许是天道怜他,魂魄直接重入轮回,投生于一户农家,重头来过。 大概因为执念与仇恨太过,他投胎时留下了作为魔君时的一抹残识,封印在他重来一世的身体深处。 这一世他被取名叫喻清渊。 可再世为人并不顺遂,喻清渊十岁时第二世双亲亡故,后来直到十二岁入宗,他碰见了宴尘,在后来被鞭打之后,剔仙骨断腿至死。 第二世到身死之时,那抹残识也并未解封。 接着他重生,算是第三世,直到宴尘为他洗髓,那痛楚令封印解开,残识复现,当时带来了一阵他作为魔君全胜时期的修为,后随着他昏倒而散尽。 ……天上薄云随风,日光正明。 喻清渊脑海中的痛楚随着记忆展现出全貌而散尽。 从第一世开始,直到此刻他身在这落鸣峰,一幕幕他都记在心里。 本来他不曾解封残识时因为宴尘这一世待他如此,心间隐有动摇,却不知即使重来,一切不过还是一场虚妄。 这世间有冰肌玉骨之人只有那灭他无妄界的仇敌,上清界帝君卫疏明的道侣,灼芳仙子李暮蝉。 而宴尘那一张相貌,眉眼与李暮蝉有两分相像。 虽只有两分,但喻清渊大仇在心,自是认得出。 且他肩上,有那片雪晶。 原来他这好师尊就是当年据说被他掳走掐死,与他定下婚约的仙宗少君。 他三世为人,前两世分别死于他父子二人之手。 师尊…… 若是没有这一层,宴尘以后一直待他好,他或许会慢慢放下,真心尊他为师。 可这世间,从来没有若是二字。 他此世名唤喻清渊,却不能忘了作为顾千帆时的仇。 且他宴尘是卫疏明之子,他之前生出那几分动摇,更是笑话一场。 他要灭了上清界,宴尘就是契机。 就是不知仙宗少君怎在此处,或许……又是卫疏明的阴谋手段。 喻清渊记忆恢复,整个人与之前有些不一样,那眼中厉光与半丝染血的疯意让他气场太过。 他望着那桃花树,低低笑了一声,“这世上,欠下了,就要还。” …… 宴尘来到曲升平处,见了一礼。 “见过师父。” 他一身浅淡,锁骨处自己处理包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 但那种有别于其他伤口的痛楚一息不停,他要生受到第十日直到仙骨长全。 而今日,便是剜了仙骨后的第三日,反噬发作的日子。 说是第三日发作,却不知具体是何时发作,怎么发作,毕竟没人剜过。 只知道,若是受不住,便会被要了命去。 宴尘站在那里,表现的状似无事一般,若不是他面上气色不佳,还以为他此刻一点不痛。 曲升平捋了两下胡子,看了他一会,而后似是忆起往事,眼中现出赞赏与欣慰之色,叹道:“不愧是……”他三字之后突然停住,不曾往下继续说下去。 这世间善恶难分,正邪混沌,还不到时候。 虽不到时候,却不能困在此间,不见泰山。 他开口,音色带着厉海浮沉后的沧桑:“为师老了,这天玄道宗往后还要靠你。” 宴尘听他此句,诧异抬眸,眼见曲升平不似说笑,见他看来还点了点头。 他这番话,是要传他宗主之位。 可宴尘无心于此,无情道无欲无求,不贪图高位,不为此蒙心。 他当下驳道:“不可,师父若要传位,其他几位师兄都可。” 曲升平只道:“无须担心,为师已与他们商量过,让你接任宗主之位便是他们极力举荐的。” 可宴尘只想专心历劫,将喻清渊教好安置妥当便是。 “你虽修了无情道,却须知天下之大,人人皆可为师,事事皆有其道,就看是什么师,什么道。” 宴尘正要再驳,耳中忽然听他此句,一时触动,记起天道授意。 入世。 不过,这也不用接任宗主之位。 “此事再无商量余地,我刚才已经派人昭告宗门上下,天玄道宗新任宗主,宴尘。” 曲升平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递到宴尘身前,郑重道:“此为浮云令,接下此令保管好,莫要让为师一番苦心白费。”他话中仿佛隐有他意。 宴尘见此,只得双膝跪地,两手接过。 曲升平将他带起,状似随便提起:“日前为师下山听闻两件事,一件是传闻魔君顾千帆恐怕重临人间,一件是上清界少君或许还在人世。” 宴尘听着,记在心里。 “过几日便是下游三千道门举办的摘星会,现今天玄道宗由你做主,自是你带领出席,为师以后便要云游四海去了。” 曲升平言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仿若卸下一身重担,无比轻松。 宴尘看他,却似在他目光中看出几分隐藏在其间的深切。 “此去,为师只有一句话送你。” “师父请讲。” “所见所听,真真假假,魑魅魍魉藏人心,不可一叶障目。” 宴尘品味着今番曲升平对他说的所有话,垂首应道:“是,师父。” …… 他回到落鸣峰时,远远看到喻清渊正在桃花树旁练剑。 见他无事,又这般勤勉,招式间也并无错处,宴尘也不想多说,正要回房。 “师尊。” 喻清渊停下动作,走到他身旁,“师尊,弟子练的对吗?”他先是执了一礼,而后又抬眸,看着宴尘的眉眼。 宴尘微微皱了下眉。 他隐觉有些不对,却又…… 宴尘拉起喻清渊的手触在他腕上。 ……并无不妥。 喻清渊看着二人肌肤相触之处,嘴角荡起一抹轻笑,宴尘正要抽离,便被对面人反拉住手腕。 宴尘用眼神询问,便见喻清渊又往前凑了凑,眼角眉梢似带着几丝温软,配着后方桃树,俊逸凌绝更胜这世间万千。 “师尊的手有些凉,弟子帮师尊暖一下。” 他说完,便将宴尘的手往前一拽,按在了自己心口。 www.4e54.icu。m.4e54.icu 12、你这么香 喻清渊将宴尘的手按在了心口,目光看着他,慢声道:“师尊,你暖了吗?” 莫名其妙,宴尘将手往回抽。 喻清渊不等他回话,自问自答:“还是有些凉。”他扯住自己一侧衣襟,按着宴尘的手往里探去,轻声低语:“弟子怀里热,师尊摸摸看。” 被如此一带,宴尘的指尖触在他胸膛间温热的肌肤之上。 一阵凉意自接触之处荡开,喻清渊微微顿了一下,那藏匿在温软之下的血厉疯意有一瞬间停滞。 宴尘使上力,终于将手抽回。 喻清渊感受那抹凉意自他手中离去,垂眸眨了下眼睫,想到前尘往事,一道冷戾在心间化开。 身前人行为举止突然间与之前不同,且他还并无不妥之处,莫非……与日前喻清渊身上突生那股莫名的气息修为有关。 宴尘一番思虑,一切不过是他猜测,还不能坐实,他并未说破。 他凉声道:“落尘拂雪式,再练二十遍。” 喻清渊第一世是无妄界魔君,修为地仙境九重,这世间排名第二,只有卫疏明一个敌手。 最终却死于他手,毁于他手。 一番精心算计,害的他与十万魔修殒命。 说什么仙道悲悯,心怀苍生,不过是满嘴谎言,掩盖那磅礴的贪念罢了。 是以上清界乃至天下间仙修,在此时的喻清渊看来,没有几个好人。 他要灭了上清界,便要先修回原本的修为,可刚才喻清渊发现,他虽然熟知各种前世法诀,现今却无法修炼,皆因他融合了宴尘的仙骨。 他只要稍微按照他原本的功法提气一星半点,便有内息混乱之象。 “落尘拂雪式弟子已经熟记于心,师尊再授我其他吧。”他看着对面人苍白面色,知晓宴尘在忍受剜去仙骨的痛楚,却依然如此说道。 宴尘本欲回屋,听他如此一句,记起日前他自己所说待他熟练之后要授他其他剑式的话。 他站住脚,正要开口,突觉左边锁骨处伤口一阵灼痛。 这一下转瞬即逝,不过两息而已,却让宴尘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他前世今生,尝过无数痛楚,却没有哪一次似这般疼。 那三百雷火之痛与之相比也要排在第二。 宴尘隐隐知道反噬就要开始,他回看喻清渊,见他一脸期待。 他知道喻清渊对他有恨,此时乖顺怕是装的居多,但他入世是为了历劫,劫之一字说明一切。 他走到桃花树下,背靠树干席地而坐。 刚才那一下,让一贯能忍的宴尘差点站不稳,此刻刚一坐下,第二次灼痛便席卷而来。 喻清渊将宴尘周身形容全部收入眼中,即使这人表现的反应极其轻微,他也未曾错漏一分。 他看出宴尘反噬开始,痛楚滔天。 纵使他这般受苦是为他之顾,但喻清渊想到这人是卫疏明之子,心间不禁滋生快意。 两次灼痛已让宴尘背脊生寒,他蹙着眉召出霄红,以指诀控剑。 剑破长空,式如流星。 宴尘坐在树下,一身浅色与满树桃粉相称,一脸病容却不减半分仙姿。花瓣被剑气带落,荡下在他的长发上。 从喻清渊的角度看去,眼中的这幅景象极美,似画一般,尤其是画中人。 他恍然记起,此人与他有婚约在身。 可……那又如何,他是仇人之子,本身与自己又有诸多计较。 从前的魔君或许还念情,可现在不是从前。 “摘星踏月式。”五字话落,宴尘闭目,霄红剑擦出一阵剑鸣后铮的一声插入他身侧地面。 灼痛愈发频繁,他一时无法再多说。 两人隔了些距离,之间形成一种莫样的安静。 第一世当了多年魔君,喻清渊的眼力自是不比前身真仙境的宴尘差的,他只看了一遍,就已将这剑式熟记在心。 他往前走,走到宴尘身前,半蹲下身。 他眉间沉厉,目中风雨。 此时日斜西山,天色已微暗。 “我入师尊门下多年,还未曾听师尊提起过凡俗事,师尊不与我讲一讲?”喻清渊看着这人被剜仙骨之处开始出血,将干净的浅衣一下子染透。 他继续道:“师尊是如何入得天玄道宗的,是自小入门?” 灼痛过后,伤口处生出一种血肉骨骼被捏碎重铸,再被捏碎再重铸的痛楚,往复循环,竟让宴尘一时有些受不住。 反噬开始,却不知何时结束。 宴尘被痛楚激的猛然间睁开眼,喻清渊与之对上,眸光猝不及防跌入一片霜雪之中。 他不言一字,此刻也无余力答他所问,宴尘缓出一口气起身,越过喻清渊往侧殿走去。 喻清渊明知故问,两步上前将他拉住,缓声道:“师尊伤口疼?” 宴尘嘴角开始出血,想要将他手扒开:“我自己待会。” 喻清渊将他的手制住,把他拉的更近了一些,低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言罢他俯身一手伸在宴尘的膝弯下,将他横抱而起。 宴尘皱紧眉峰,想要下去,却是一口急血涌出,他不禁咳了几声,一时没有精力躲开喻清渊这一抱。 喻清渊抱着他,将他抱回屋内,往床上一放。 宴尘坐好,正要运转修为抵抗。 喻清渊一手触在他的领口,将那半边衣料一拉。 那如玉肌肤与被简单包扎的伤处一下子显露在喻清渊眼中。 宴尘痛的狠了,深喘出一口气,但他腰背依然坐的笔直,他抓住喻清渊手腕将他往外一推:“你帮不上忙,不必在此,出去练剑。” 喻清渊不走:“师尊为了弟子受伤,弟子如何能弃师尊于不顾。” 话语之间反噬更甚,宴尘此刻顾不上他,运转修为试图强行压制,周身一层寒气翻涌。 喻清渊在身侧俯看宴尘,低语一句:“我陪师尊做些别的事缓解痛楚,可好?”他说完,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凑过去在宴尘伤处旁边肌肤上亲了一下。 一阵凉意贴在他唇上,带着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软。 喻清渊还是魔尊时喜一人独往,从始至终身边不曾有过人,唯一的一次婚约还是以一场血海收场。 宴尘感觉到肩上一点温热,回神时见他此举,他将领口一拉,依然漠寒道:“不用费心试探,我对你已无此想。” 喻清渊于微怔中抬首,听他此句,心间一丝极其微小的异样。 “师尊给我吃了三年药,每次听我纾解,难道不是想让你我二人在一起时,弟子的时间长一些吗?”他在宴尘偏过头时,一抹冷笑在嘴角散开。 宴尘此时无力与他辩驳,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要被反噬焚尽。 喻清渊见他如此,神态间显露出几分魔君本态。 “弟子洗髓之后,大彻大悟,自觉心间也是有师尊的,师尊一句话就将我打发了。”他伸手,顺在宴尘发上。 喻清渊说的自然不是真心话。 宴尘听他说了什么,一语不发,只一心忍耐反噬。 外间入夜,屋内也暗了下来。 “师尊几日前不是还说要与弟子双修,还要让弟子……吃下师尊元阳。”即使屋内昏暗,喻清渊仍然能将床榻上人看清,他盯着他的脖颈,宴尘此刻这般虚弱,他仿佛伸手就能捏断。 宴尘听他此句,垂目忍痛开口:“我已入无情道,断欲绝爱,此事不要再提。” 喻清渊一时静下来没有再说,无情道真能让人斩断一切吗? 他想要找卫疏明报仇,凭他此时修为难如登天,又无法修炼他原本心法。这具身体虽被洗髓,练成小成也需时日。 喻清渊沉了沉目光,眼前这上清界少君身负玉骨,若与之双修,便能助他最快的增长修为。 可此法…… 喻清渊心中自嘲,他父子二人两世害你,将你害成如今这般模样,身死两次,你还有何顾虑。 他虽是这般想法,却是一时未动。 正这时,屋中忽然生出一股香气。 淡淡的,其中似含有一股冰霜之气,不同于普通花香。 香气一入鼻腔,便是一阵热流往下,喻清渊顿感体内躁动,却还能压制。 这香气……是从宴尘身上传出来的。 玉骨特殊,算是世间异宝,此刻反噬之中仙骨再生,生此异像。 香气久久不消往屋外扩散,宴尘现在正到反噬最重之时,嘴边血流不停,他依然盘膝坐着,敛目凝眉,正在历经生死,一时困在自己心间,屏蔽了外物。 一阵清风吹过,窗扇间荡起一丝缝隙,有一抹朦胧似雾的东西飘了进来。 他飘到宴尘身前,落地后化成一个人形,是一个长相极具魅惑的男鬼。 他在宴尘耳旁吸了一口气:“冰肌玉骨,双修一晚,就能化人。” 男鬼迫不及待,就要动手去脱宴尘衣衫。 谁料他还不曾触到衣料,便感知到一阵极强的厉气从屋内徒生。 似是要将他生生撕碎。 他做鬼百年,还不曾体会过这种惧意。 男鬼转头,便见屋中一侧更深的阴影处站着一人。 喻清渊立在那里,一身气场似是魔君重临,周遭往外百米间杀意弥漫。 他的猎物,何时可容别人来抢。 “想要碰他,本座允了吗。” 他低声。 www.4e54.icu。m.4e54.icu 13、百鬼莫近 男鬼被这厉意迫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着对面那人,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个厉害人物。 可此人这周身气势,似能将万物杀尽。 玉骨就在眼前,这般机会男鬼百年才遇见这一次,怎可轻易放弃。 他重新化成一道薄气,靠近床上宴尘,想要将他卷走带到别处双修,远离喻清渊。 喻清渊虽不能修炼魔君时的心法,却可用身法,他配着此身真武境四重修为,两步闪身过去,一把抓在那雾气中。男鬼惨叫一声,登时变回了人形,被扣住的正是肩膀处,有形似血液的东西滴到了地面。 喻清渊冷看一眼,漠道:“脏了本座的地方。” 他手上使力,往后一甩,男鬼立刻被扔了出去,撞破两扇门扉,摔在了外面。 喻清渊看了下宴尘,转身往外。 男鬼从地面爬起,百年间不曾受过这般待遇,他长了一张魅惑之貌,有艳鬼之名,还不曾有人抗拒的了。 这侧殿屋中昏暗,殿前也不曾点灯,只有空中冷月洒下一地残光。 喻清渊站在破碎的门外,迎着淡淡月华,一头墨发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月光,一眼望去,便让人生出跪伏之意。 反噬还没有结束,鼻息间香气萦绕,随风而荡,前方远处便是峰下飞崖,夜空中仿佛有群鸟惊飞。 “道长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将我的肩膀都捏碎了。”男鬼出声,音带酥意,面有娇媚,衣服领口很低,露出两边锁骨和半片胸膛,看上去如此文弱,让人心生怜惜。 他往前走了两步,腰肢盈盈,手腕细长。 “道长年轻气盛,脾气也大,在下是来找道长度春宵的,道长这般对我,是还不知道在下的好。”他说着,眼中现出一抹幽光,解下身上腰带,往喻清渊身前走。 喻清渊不为所动,右手一抓,长剑现形。 “污了本座的眼。” 他手腕一动,使出一道剑气。 男鬼修炼百年,自然不是普通小鬼,可喻清渊气场太强,让他生惧,但玉骨在前,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归。 他此刻见摄魂无用,也不再装那人皮之相,顷刻间现出一副血戾鬼面,单手似爪,却不想那前方剑气横斩,他立时就瞎了一只眼。 男鬼百年间害人无数,下手时找的都是可以轻易得手的人,谁料今日碰到对手。 他暴怒之下挥出一片血雾,喻清渊手中剑不过普通凡铁,登时就断成数块。男鬼本畏他一身气场,此时见他剑断,张开漫天鬼气而来,要生食喻清渊魂魄,再与宴尘双修。 喻清渊没了武器,徒手对他,不曾退步。 昔日魔君一招断千山,一掌平江海,一剑荡尽三万仙修,如今修为散尽重生此间,境界浅薄,可也不容这般魍魉在身前叫嚣。 半刻之后血雾散尽,男鬼被喻清渊扣住脖颈,下一息便被掐的魂飞魄散。 不过他右臂上四道抓痕,左臂错位。 喻清渊眸中厉意不消,他用右手握住左臂,往上一托。 便听咔嚓一声,错位处骨骼被正回原位。 香气虽淡,却引得周围百里孤魂恶鬼躁动,恶鬼性残,形容凶恶,食人吞魄,普通道修遇到如此多的恶鬼,只能被残分而食,不多时落鸣峰侧殿前便被几百只恶鬼围拢。 喻清渊依然立在那里,不曾后退一步。 他抬眸,见到宴尘的霄红剑还插在那桃花树下。 喻清渊手运剑诀,霄红剑远远呼应,发出一阵剑鸣,剑身震颤几下,而后似是感受到非是主人唤他,又重归宁静。 喻清渊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杀意铺散。 本来安静立着的霄红剑仿佛突然哆嗦了一下,又静止一息后忽而破空应召而来。 正此时,有几只恶鬼当先往殿前生扑过来。 喻清渊伸手,握住霄红剑柄,剑刃过处,恶鬼哀嚎。 他背对侧殿持剑而立,衣角踏风,天上一轮月,身前有凶魂。霄红剑的剑刃泛起一道冷硬之光,一切仿佛回到了无妄界中与魔君顾千帆相叠。 此时百鬼耐不住群起而攻,喻清渊将长剑一抛,似风迅捷,他跃身而起,纵身杀伐。 足足一个时辰,不能有一只恶鬼近得侧殿半分。 直到他将这峰上数百恶鬼杀尽,那股香气已近乎消无。 喻清渊左臂上也多出几道伤,纵使他曾是魔君,奈何此身境界太低,这般下来已是不错,否则换成他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此刻他身上那浅薄的灵力用尽,手上脱力,他将霄红剑往旁侧一抛,插在地面。 喻清渊转身往回走,月光照在他背上,突而被一道暗影遮住。 耳听得疾风掠来,阴气暴涨,喻清渊正欲反手成掌,就见有人先他一步出手,那恶鬼的脖颈被一只修长的手扼住,咔嚓一声捏断颈骨,甩出数米后化成飞灰。 喻清渊侧头一看,看到一张清绝之貌。 宴尘揽了他一下,将他往后一带,躲过旁侧另一个恶鬼,一脚踢出去将其斩杀。 一切终于重归宁静。 宴尘反噬已过,仙骨已经开始复长,再过七日便能好全。 因之前吐血之顾,还有血线挂在嘴角,刚经历生死一场,宴尘的面色还是十分虚弱。他环视殿前一周,见满地残痕,空气中那无尽鬼气还不曾散尽,再联想起刚才两只恶鬼,凭他眼力,不难得出刚才这里恶鬼足有几百之数。 他回看喻清渊,见他两臂上有伤,抓痕骇人。 他不过真武境四重修为,如何能击杀百鬼。 就算他洗髓后天资重铸,也不可能。 宴尘又看他两眼,往屋中走去。 喻清渊默站几息,跟上去。 宴尘掌风过处,屋内烛火燃起,房门碎了,外间星月可见。 喻清渊低眉间敛去眸中厉气与血意,抬首间恢复往昔几分,却不尽然。 毕竟他之前言辞有别,让宴尘以为他在试探。 他确实在试探,却也有几分他意。 宴尘取出一瓶伤药,本想抛给他让他自己去治,转念想到刚刚百鬼逼迫,是喻清渊一人拦住。他顿住脚转过身,开口道:“手臂上伤口露出来。” 喻清渊将右臂衣袖一卷,露出小臂上四道血口。 恶鬼戾生,鬼气阴毒,伤口上现出的血呈现赤黑之色。 宴尘手中灵刃翻出,将染毒之处刮取干净,后撒上药粉,用布条包扎。 两人相对站着,那香气虽已散尽,但宴尘衣衫上沾染上的香意一时还残留几分,喻清渊之前吸入香气时体内躁动,当时他能用灵力压制,可眼下灵力用尽,恢复需要时候,那股燥热之气又开始有几分下窜。 没有灵力压制,但魔君的意志可以。 可喻清渊看着身前人的眉眼,眸中现出几分意味不明。 宴尘处理完他右臂上伤口,道:“左臂。” 喻清渊将左臂伸出去,却没有去卷衣袖露伤口,而是往宴尘腰间一搂,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之前他抱宴尘回来,这人并不太重。 此刻搂在他腰间,发觉他这师尊腰身韧细若柳,胜过一般女子。 隔着衣料,喻清渊摸到一衣清冷。 他正要将手指收紧,宴尘将他手拂开,凉声道:“不要再做此举试探,若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不想在我门下,我可为你另择良师。” 喻清渊道:“那师尊刚刚为何揽我?” “只许师尊揽我,不许我搂师尊,天下间何时有过这种道理。” “师尊三年那般待我,只恨弟子醒悟太晚,如今心间开悟,明月在心。今番美人在前,这般俘我心绪,弟子是个正常男子,如何……能忍得住。” 喻清渊眸光沉沉,嘴边两分笑意,仿若真心。 他上前一步,宴尘不禁往后一退。 他退完后意识到自己退这一步,漠然一息往旁侧一站。 若不是看在他方才力战的份上,若是前身的自己,早就将他踢了出去。 他这徒弟心口不一,那眸中恨意深藏,宴尘不欲与他多说,要往床榻上打坐。 “师尊就这般将我撂在一边,放任弟子左臂上伤处浸毒。” 他将左臂衣袖卷起,伸到宴尘眼前。 宴尘见此,又想起天道授意,他入世参悟飞升,便由喻清渊而起,应将他好好教导,不论他身上藏着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漠然间翻出指尖灵刃,正欲与他清创。 “师尊,弟子自小听人说过,中了毒,不是应该用嘴吸出来吗?” 宴尘手上一顿,后又继续动作。 “师尊用嘴帮我,岂不是比用灵刃更快,更好。” 宴尘手上动作快要接近尾声,周身一股疏冷凉意溢散。 “若是弟子与师尊双修,是否就会破了师尊的无情道?” 宴尘正在包扎。 “或者,弟子用其他方式,用手或是……帮师尊。”喻清渊凑近,慢声。 宴尘扎完布巾,将他手臂一甩。 “滚出去。” 三字说完,盘膝在床榻之上,再不看他。 喻清渊见宴尘闭眼,笑了几声,听上去有些开心。 他转身时笑意悠然间收尽,眼底一片肃凉,血意未尽。 月色照进屋内,照出喻清渊背影凌绝。 他踏着一地残光回房。 www.4e54.icu。m.4e54.icu 14、千帆流落 第二日,晨光破晓。 宴尘再次被曲升平叫去,他到了地方,见到贺归桥从里面出来。 他两边肩胛伤处好了很多,动作无碍,气色和缓。他从台阶上走下,因生了一张美人样貌,走动间一身空灵之气,仿若星辉落怀。 贺归桥抬眸,便见三阶台阶下站着宴尘。 他似是愣了一息,而后一步轻身落地,衣摆划过一道流线。 “宴宗主!”他三字出口,嘴角带笑,眸中喜色。 贺归桥这般热情,宴尘不好太过凉待,他回道:“贺宗主有礼。” 贺归桥听他五字出口,两手成礼:“不,恩人面前,不敢自负,归桥能报家仇全凭宴宗主之恩,宴宗主往后叫我名字便可。”他说完此句,想起日前之事,单手一撩衣摆,就要跪。 他这一跪当属真心,并非假意虚以,且他言语中再次提起报仇一事,可见宴尘在他心中分量颇重。 宴尘眼见他要跪倒,单手一拦。 他修无情道,心中并无恩字一说,且也没有恩。 “贺宗主能报大仇,是自身本事,与我无关。” 宴尘的手虚虚托在他手肘处,贺归桥低眉间见到身前人淡蓝袖角流落,鼻息间满是清霜雪雾之气,忆起他持剑时的身姿,只觉天地苍茫,寒涧饮霜,浮生愁苦,唯有他是月上流光,云中仙影。 他此番一想,不知为何,心中竟是莫名一颤。 贺归桥见他指尖圆润,十分好看。 他眨了两下眼睫,一双桃花眼中蕴满一丝别绪。 宴尘将手撤回,淡淡点了下头,正欲转身往前。 贺归桥下意识抓在他手臂衣料上,又发觉自己唐突猛然松手,手指拢着空气垂落,一句话出口有些略急:“……日后宴宗主若闲暇时可来我朝元宗。” 宴尘应了一声,往上行去。 贺归桥在此养了几日伤,今时便要回宗,他此番正是刚与曲升平辞行,本意是离开此处后去往落鸣峰与宴尘告辞的。 他又站了一会,迎着晨晖迈步。 ‘往后朝元宗上下,愿听宴峰主差遣。’ 报仇当日他承若此句,真心实意。 …… 宴尘行进屋内,见到曲升平,道:“师父。” 曲升平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昨晚落鸣峰上可好?” 宴尘抬首,听出他话中之意,道:“百鬼来袭。” 曲升平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仿佛早已知晓,“你那徒弟……可以,真武境四重,便能斩杀几百恶鬼。此次摘星会,你别人带不带都行,他可以带上。” 老宗主话中有话,宴尘自是听得出。 “师父与弟子,不妨明言。” 天玄道宗六峰连枝,虽各峰之间相隔较远,也不可能夜间百鬼侵袭,别峰不闻。 “昨日为师与你说的话,记在心中便好。” 昨晚是曲升平将临近几峰弟子支派到最远处,不过若是喻清渊挡不住,他与萧辞冰也会出手。 不是寻常人,便要有能力经历非常事,权当练手。 往后这般血路,两人还要有的走。 “为师一会便要下山,老头子不喜离别,不必送我。”曲升平又似昨日那般拍了拍宴尘肩膀,留下一句话。 “喻清渊……还不错。” …… 宴尘回到落鸣峰,见到一袭青衫的萧辞冰在给他修门。 “师侄,最后一块木板递给我。”萧辞冰伸出手,冲着一边的喻清渊道。 喻清渊听到师侄二字默了下,将木板递出,道:“萧师伯手艺不错。” 萧辞冰将最后一块修好,“也就将就。” 喻清渊拂了拂手,没接话。 宴尘走到近处,见门被修的与平常无二。 “多谢萧峰主。” 萧辞冰见到宴尘,先是喊了声师弟,而后想起什么,端庄行了个正礼:“见过宴宗主。” “不必如此称呼。” 萧辞冰笑道:“往后师兄还要靠师弟照拂。” 喻清渊见他二人站在一处相谈甚欢,默然看了一会,转身回房了。 宴尘性情寒凉,他不过是如平常一般应了几句而已。 …… 往后几日平静无事,宴尘一边恢复伤处一边教导喻清渊,倒也安然一时。 喻清渊悟性极高,不过几日便连升两重,已到真武境六重。 这般悟性不是洗髓可得,洗髓可以洗出极佳根骨,却洗不出这般悟性。 宴尘回想着曲升平说过的话,与他自己所见,心间隐隐有半分模糊猜想。 直到这日宴尘仙骨长好,伤处好全,他早起来到隔间半墙之隔处,往里一望,见喻清渊还在床上躺着。 宴尘有些意外,往日他起的十分早,今日倒是晚了。 他想了想,走了进去。 外间晨光将升,半开的窗扇间几丝微明。 宴尘站在床边,见他仿佛依然睡着,默站了几息之后,他伸出一只手去触他额头。 他摸到一手汗湿。 生病? 宴尘收回手正要去探他脉搏,却在刚触及一点时被一下握住。 他见此漠然抬眸,见喻清渊没有睁眼。 宴尘往回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动。 喻清渊陷入自己的梦境之中,梦中的他还是魔君之时,却是他这一世的模样,但还是那袭红衫,那片桃花林。 不过那其间细雨朦胧,满地淡粉被清风带起旋过衣袂袖角,留下一衣花香。 他踏着一地湿意往前走,雨丝铺面,却让人心生暖意。 只因前方有人在等他。 他转过几颗桃树,眼前豁然开朗,前方那人与他一样着一身红衫,发黑如锻,背影凌仙,端的是好一个流云身段。 梦中的喻清渊又往前走了几步,不急不缓,发上墨冠泛光,背上青丝贴着,有几丝荡在他颊侧。 他道:“少君,本座如约来娶。” 这声音有些沉,有些低。 就见前方那人慢慢转过身,貌比辰星,清冷绝世,正是宴尘的长相。 宴尘往这边迎了几步,淡声回他:“你来的有些晚了,本君等的烦。” 喻清渊听他此句,却是不曾发怒,他低笑了一声,故意道:“少君等本座,做什么?” 宴尘看他,一脸疏漠。 喻清渊突觉心间一紧,伸手将他一拉,二人倒在桃花林中。 宴尘躺在地上,便是这林中美景。 喻清渊在上方道:“本座这就告诉少君,在等什么……” 他几字低语,俯下身。 淡雨清风,红衫翻覆。 …… 喻清渊梦到此处猛然睁眼。 他回复了几息往旁边一望,见他的师尊正站在床边。 喻清渊皱了下眉想要起身,手上一动,发现抓着什么。 他就着抓着的动作用拇指在其上揩过,摸到一丝细腻。 原来他抓着师尊的手。 他本来想要甩开,见宴尘神情与梦中无二,忽而想起这梦最后他二人如何,一时心生他意。 喻清渊虽心中如此想,口中却道:“师尊这是干什么,一大早便站在弟子床前,弟子可是衣衫不整还没起身,” 他说着坐起来,音色有两分微哑,就见其上薄被滑落,他身上内衫穿着,确实不整,那衣带松散,冷硬胸膛半掩。 宴尘淡淡扫了一眼,还以为此人生病,原是做梦,见他无事,宴尘一甩手。 却不想喻清渊手上加力,他一时没能甩开。 “师尊想看我,当面与弟子说便好,何必在弟子安寝时这般站在床前,我这便脱给师尊看。” 喻清渊说完,作势要用另一只手去解衣带。 宴尘冷哼一声,使力将喻清渊甩开,转身就走。 哪料喻清渊这一出还没完,他两步跨下床从后方将宴尘一拉,搂着腰贴抱在怀。 胸背相贴毫无缝隙,怀中人身软温凉,清冽之气入鼻息。 喻清渊顿了一下,他不过是故意如此,却不想宴尘如此…… “松手。”宴尘两字出口,还是如常冷漠。 喻清渊听他两字清冷,手上加了力,又将他搂的紧了些,故意在他耳边说:“师尊,弟子晨起身上不适,需要师尊与我双修才能舒缓。” 宴尘眸中载冰。 “师尊将弟子勾出了火,如何是好?”喻清渊搂在他腰间的手动了一下。 宴尘拂袖将他震开。 隔间之中顿时寒凉无比,墙面与床幔上都生出了一层清霜。 “手不要,可以砍了。” 喻清渊站在床边,手上仿佛还留有宴尘身上的触感。 “砍了手,弟子倒是无碍,那往后我如何伺候师尊?”他嘴上说着,眸中隐厉。 宴尘就快走出隔间,听他回这一句,召出霄红剑往后一抛。 霄红剑铮的一声插在喻清渊脚边,发出一阵剑鸣,似是抗议。 宴尘没管它,径直走了出去。 霄红剑剑身晃了一阵,归于宁静。 宴尘欲往摘星会,虽然曲升平想让他带着喻清渊,但他见喻清渊悟性这般高,本意来此想要授他些心法口诀,让他闭关破镜。 可现在看来,不用了。 “收拾妥当,滚出来。” 宴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屋内的凉意还没消散。 喻清渊将霄红拔出,脑海中不禁闪过梦境桃花林中,宴尘一身红衫的画面。 剑刃韧亮,映出他的眉眼与前世血光。 “少君,你我这般,本座……如何能娶你。” 他并指拂过剑面,一句低语。 相恨如海,三世未消。 怎可消,又如何能消。 www.4e54.icu。m.4e54.icu 15、水中银鲛 下游三千道门往年并不曾举办过摘星会,今时广邀道门前往,目的不曾言明,只说举办在须云山,有大事相商。 这般云遮雾掩,再加上那两条传闻,修真界一时间似乎风雨欲来。 当年魔君顾千帆之厉,这世间谁人不知,就连上清界帝君为给少君报仇也用了九年时间,昔时他手中那把长剑害去多少仙修性命,如今若是真的重临世间,怕是这人间再无宁日。 再说那上清界少君,出生百日便与顾千帆结亲,却被掐死丢弃,如今言他或许还身在人间,帝君卫疏明许下重酬,不论何人找回少君,赏上清界峰主之位。 上清界是三游中道门之最,下游与中游望尘莫及,且以此为尊,若是坐上这峰主之位,就算此生道行浅薄,无法窥见道途真谛,也能在这世间横行。 乱花迷眼,利欲熏心。 人皮之下,何以窥见真容。 少君生母是灼芳仙子李暮蝉,千年来一直美名在外,后与卫疏明结为道侣。李暮蝉基本不在人间行走,极少露面,所以后辈之人都不曾见过她的样貌,只知她天生玉骨,是这世上独一。 直到少君出生,众人心知冰肌玉骨有了传人。 是以现如今,少君活着,身负玉骨,这玉骨有何效用,世人心知肚明,有人贪图高位,有人想要修为。 这世间鱼龙混杂,谁是鱼,谁又是龙。 …… 须云山路途遥远,但若是御剑也用不了多久,不过离摘星会开始还有些日子,宴尘不想去的太早,记得曲升平交代他的话与那两件传闻,便带着喻清渊沿路而行,一路听些他人论说,也有些计较。 二人行了三日,路途平顺。 这晚圆月在空,星辰稀疏。 宴尘结婴境,自是已经辟谷,喻清渊虽是真武境,也摸到了辟谷的边,一两日不吃东西也没什么,况且他中午的时候才刚吃过。 两人各自坐着,离的较远,中间隔了六七米,自那日之后,喻清渊整个人变得有些沉。 他看着宴尘的脸,忽然低声缓问道:“师尊若是遇到顾千帆,会如何?” 宴尘正在打坐,没有回话。 喻清渊一臂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杀了他吗?” 杀了他三字,血气尽显,疯意不掩。 宴尘睁眼,眸中淡薄凉漠。 曲升平与他言说,不可一叶障目,且他前身修行无情道千年,对此最是明了。 无情之后,方能清醒。 喻清渊见他不答,认为他算是默认,他恢复往日魔君性情,不遮不掩,身上带出第一世时坐在无妄界高位上千年厉气,言辞间神态似是在与手下说话:“师尊见谅,弟子换了仙骨之后,性子跳脱,偶有不妥之举,若往后再犯,师尊……杀我便是。” 他仿佛说的开心,低笑了一声。 只是嘴上笑着,眼中冷着。 宴尘见他此时神态与那日将他制住时一样。 他垂眸,不置可否。 耳听有流水之音,喻清渊抬眸道:“弟子口渴了,师尊口渴吗,弟子去取。” 宴尘不渴,不过他还是起身,自行往那处取水,留些备用。 宴尘走了两步脚下一停,他顿了片息微微侧身,似是想要侧头却又转了回去。 总不能取个水也带着,此地看着,暂且安全 想到此处,他踏着一地月辉走远。 喻清渊见此未动,敛下眉目。 …… 宴尘行出一段距离,远远看见前方有个湖。 空中月光照下,湖面泛着隐隐暗色波光。 宴尘走到湖边,见水清澈,正要自袖中乾坤袋里取出水袋,鼻息间忽然闻到淡淡血气。 他放下取水之想,顺着血气沿着湖边走,走到一处,往地上一看,见几滴血在他脚前。 旁侧有一块生在水中的岩石,此时背着他那一面隐隐有轻微响动。 ……这水中有什么,他竟然一时不查。 宴尘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他想起诸多因素,面色如常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如此这般,便见一抹银辉入眼。 天上月盘飞光,玲珑坠影,清色含烟朱轮渺渺,一袭月华悠悠铺就。 但见那石上有一人靠着,身着一袭浅色纱衣,不过那纱衣早已湿透,无法作为遮掩之物,上半身清晰可见。 他几缕黑色长发贴在胸口,双耳生鳍,腹下有鳞片泛着银光。 那是一袭硕大的鲛尾,此时这鲛尾轻轻摆动,荡起水中珠色。 绡雪徐凝,琅玕生碧。 鲛人。 不过他胸口有伤,在出血。 原来那地上的血,是他的。 宴尘不过在此地站了几息,淡淡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那石上靠着的银鲛抬起眼眸,几分慵懒,见宴尘要走,发出一个单音:“嗯?” 此人竟然不受他所惑。 刚刚那一点血气,便是他故意放出去引他过来。 这处既有鲛人,且他心口还有伤,此地恐生变故,还是回去寻到喻清渊,离去为妙。 宴尘提气正要御步,就感到身后一道气流急涌而来,比他此身结婴境高出很多。 他往旁侧一躲,挥出一道掌风。 银鲛见他不是心甘情愿受缚之人,且身法绝伦,一时不想放水与他再多做周旋,直接现出威压迫来,一道灵力将宴尘拉入了水中。 这威压直让人脊背生寒,足有地仙之境。 宴尘脚踩水面,右手虚虚一抓,霄红剑具现,他转身挥出一剑。 霎时周侧湖水震动,激起数道十数米高的水流,银鲛所靠的那块岩石被剑气削断一半。 银鲛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仙修这般刚烈。 宴尘横持长剑,正要趁此闪退。 却抵不住那银鲛修为压制,他再次被此人灵力一拉,全身坠入水中。 从头到脚,全部湿透。 宴尘提气欲飞出湖心,银鲛潜入水中游来,将他往上带出湖面,用一只手横在他脖颈上,抵在那被削掉半块的岩石之上。 两人目光相对,宴尘凝眉凉声,言语间似飞出刀刃:“尊驾何意?” 银鲛这般近距离看他,见宴尘一身风姿如皎,眼中清绝寒霜透着一股仙气,胜过他平生所见仙修。 且他衣衫尽湿,勾出修长身形。 银鲛眸光一沉,往前凑近半分。 “你叫何名?” “与你何干!” “你今日跟了本尊,助我疗伤,本尊许你名分。”他说自己受伤,毫不避讳。 那心口伤处若是他自行调息,也可好转,这人来到此处,他一时兴起将他惑来,却神色清明,又是这般风采,竟让他一直沉寂的心忽然动了动。 宴尘寒声:“跟?” “本尊姓楚,你不如唤我一声楚郞。” 他说完此句,就要用鲛尾缠他。 宴尘一躲。 银鲛道:“你不喜我用原身?” 宴尘聚起周身修为一震,银鲛退也不退,却褪去鲛尾,化成人身。 “这样如何?”他一身暗紫,俊眼修眉,身带上位之威,此刻与宴尘开口,显得很有耐心。 宴尘:“我与尊驾萍水相逢,何故如此逼迫。” 他顿了一下,询问道:“本尊不逼你,你就愿意?” 宴尘用灵识引剑,霄红载着裂天之威,当空一剑斩来。 银鲛将他松开,就见此剑破风,将余下的半块岩石崩成粉末。 宴尘闪身回到地面,后方剑势不减,湖水倒卷。 他正欲将剑收回离开此处,哪知银鲛不肯善罢甘休,落在他身前挡住他去路,刚才那一剑竟是未曾能伤他一分。 境界悬殊,宴尘不是原身真仙境,一时不敌。 银鲛举起宴尘的霄红剑看了看,“你是哪家宗门的仙修,告与本尊知晓。” 宴尘漠凉回他一眼,银鲛一步步上前,“本尊知道了,自当备好一切,登门求娶。” 他正要扣住宴尘肩膀,就见这时制在他手中的霄红剑发出一阵震颤,剑鸣震天。 “手不要,可以砍了。” 六字沉潭,一句染厉,正是宴尘几日前说过的话。 他转头,就见喻清渊正站在二十米之外。 霄红剑感知到喻清渊,少了往日惧意,竟然冲破银鲛手上压制,飞到喻清渊身前。 喻清渊握住剑柄,抬眸。 宴尘剜取仙骨那日,喻清渊曾经带出一阵他魔君时全胜时期的修为,当时只是那一刻,后来随着他昏过去消失无踪。 本以为只是惊鸿一现,想不到此刻重来。 喻清渊身上一股无形气流疯狂旋涌,将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激的泛起波涛,周遭土石树木飞卷,一时有如天地变色。 宴尘皱紧眉心,有些惊异,不管他到底为何如此,他似是有些无法控制。 银鲛未动,面上不见惧色,现出几分探究。 他从喻清渊面上收回目光,细看了宴尘一眼。 喻清渊一剑断海,地面立刻开裂百米,天上浮云似是都被搅动。 银鲛躲开他这一剑,忽然消失在原地。 喻清渊眸中载血,只觉他身后是十万魔众残骸,是无妄界中他殒命之处。 还有他第二世时,宴尘与他之间的一幕幕恩怨。 更有此世种种。 他只觉心脏处一阵撕裂之痛,就如那日被击碎时一般,恨意与痛楚奔涌不止,将他淹没在无尽黑暗之中。 喻清渊喷出一口血,霄红剑掉落在地。 他按着左胸出口,没叫师尊,没叫少君。 “宴尘……我这里好疼。” www.4e54.icu。m.4e54.icu 16、青云之外 喻清渊这一口血吐出来后,身上那阵修为又随之消失无踪,宴尘过来欲要扶他一把,喻清渊放下捂在左胸上的手,转身往一侧走去,避开了宴尘这一扶。二人袖角相贴,又一触即离。 宴尘收回手,神色未变,他用灵力蒸干身上湿衣,拾起地上霄红。 霄红剑发出一声清鸣,似是怕宴尘生气,在表述忠心。 宴尘抚过剑身,将之收了回去。 他迈步走在喻清渊后方,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走着走着,忽而看见前方喻清渊身上突然生出一层灵光将他笼罩在内,片息后又凭空散尽。 宴尘灵识敏锐,他瞬间感受到喻清渊修为往上提升了四重,一下便升到了照旋境一重。 ……为何无故破镜。 他心中惊异,难道……与那阵修为有关。 宴尘反复品味着心间猜想,那模糊薄雾隐隐像是要被风吹开一角。 二人前后走入林间,宴尘耳力极佳,他听到后方一侧似有人来,上前一步将喻清渊带到一颗树后,树干粗壮,正好遮住他二人。 有银鲛一事在前,宴尘不想要多生是非,但魔君一事他心中有惑,总觉得哪一个环节与喻清渊有些关联。 想要看破真相,就要去寻。 看来他这次历劫,并不那么容易。 宴尘靠在树上,静静站着,感知有几个人在湖边聚首。 不过都境界不高,他微侧头看了一眼,见他们所着样式,正是路上听人说过的此次摘星会的筹办者,须云山弟子。 喻清渊在他身边,紧挨着,此时两人衣角叠在一起,肩膀相贴。宴尘转头时露出的侧颈流畅,一片细腻,衬着一头墨发,愈显冰肌玉骨之姿。 他看着,不禁想起宴尘此世待他的好,可刚如此一想,心脏处便开始隐隐作痛,前两世的一幕幕又开始在脑中来回闪现。 喻清渊的眸光中顿时一片沉渊厉色,血雾弥漫。 三世为人,他父子二人害他两世,救他一世,如此功过不能相抵…… 世上不是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 喻清渊仇恨满绪,隐压不消深刻骨髓,如此反复,已初生心魔之象。 这时,传来外面那几个须云山弟子的说话声。 “……这满地残痕,此地有人斗法!难怪我们收到了讯息,青云岭一带有魔君顾千帆踪迹!” “你们几时收到的?” “申时一刻。” “我们有多少人在那?” “二十多人。” “走,赶快去青云岭!” 外面几人商量好后走远,宴尘转回头,一道气息入鼻,就见喻清渊凑得很近,一双眼深沉似海,其中载着光,却又隐着血。 宴尘欲迈步出去,跟上那几个人往青云岭一探。 “师尊能否告诉我,若是一个人心中有恨,此生……还能消吗?”他说完后就看着宴尘的双眼,一瞬不瞬。 宴尘道:“问心。” 喻清渊压低音色,一个字似是从齿缝间磨出:“心?” 他停了一会后伸出一根手指,先是点在自己心脏部位,又点在宴尘此处,道:“我的心,还是你的心?” 宴尘将他的手指推出去。 喻清渊话锋一转:“师尊喜欢那银鲛?” 他就势将他的指尖捉住在掌心摩挲,见宴尘不答,又道:“弟子与他相比,师尊更中意哪一个?” 宴尘将手抽回。 “是不是弟子打扰了师尊好事?”他自责道:“原来师尊喜欢在水中,可惜弟子不会化形,若是与师尊一起,不能用尾缠着师尊。” 他用着魔君的神态说着温情软语,眼中血意不消。 宴尘听他胡言乱语,心境毫无波动,无情道道心似铁。 “不过我用这具身体,也能给师尊欢愉,师尊要试试吗?” 喻清渊低下头,慢慢凑到宴尘的颊侧,似是要亲。 宴尘偏开头。 “弟子之前与师尊说过,若是我往后再犯,师尊杀我便是。可是怪只怪师尊生的这般容貌,我心痒难耐,委实难以忍住,师尊跟了我,我也能给师尊名分。”说到名分二字,他记起二人婚约,心间一阵晦暗。 喻清渊面上现出一分嘲弄,低头欲往宴尘颈间凑去。 宴尘将他神情看的清楚,视而不见,他这徒弟自从他来到此间开始,眼中就有化不开的恨,且一直这般心口不一。 怨也好,恨也罢,他只管历劫,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将喻清渊安置明了便撤身离开。 宴尘用手一撑,将喻清渊推出去两米,对方才事半点不提,仿佛根本对他没有影响,一分也未曾放在心上。 或是……从始至终,不曾入心。 无情道…… “走了,青云岭。”宴尘五字淡淡,凉透人的指尖。 就如顾千帆当年殒命时,身上渐渐爬上的凉意。 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踩着宴尘走过的路,月光相送。 你不曾入心,我又何曾有过。 终不过是一场,血雨腥风罢了。 …… 青云岭来去纵横,绵延数里,岭上分别坐落三宗。 宴尘带着喻清渊御剑飞行,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刚一落得地面,便闻到血气冲天,让人无法忽视。 此时他二人所在之处正是青云岭三宗之一。 只见山门口几个弟子尸身横七竖八,宗内更是尸体遍地,全部惨死无一活人。 且他们死法都是一样,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被人一招穿胸,击碎心脏而亡。 宴尘蹲下身查看,见致命部位是用剑为之,不过这伤口细窄,不似一般长剑所致。 喻清渊站在一侧看着那尸体上剑伤,想起自己那把折损的佩剑,一字不言。 两人又去了其他二宗皆是如此,不过却在其中一宗之内见到了活人,这活人不是青云岭上的人,正是之前湖边上那几个须云山弟子。 宴尘见满地尸体中间亦有几个穿着须云山服饰。 湖边那几个弟子眼见同宗师兄弟被害,悲痛万分,一人道:“是顾千帆,一定是顾千帆干的!之前他们传信说探到消息顾千帆在青云岭,现在青云岭三宗被灭,这般残忍血腥,世间除了那魔头谁人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另一人道:“一定是他,原来传言是真!” 再有一人害怕道:“那他是不是……还没走!他杀了这么多人,我们……”此人说着,哆嗦着往后退了几步,被脚下一具尸体绊倒,跌坐在地上。 他此话一出,其他几人皆惊。 正此时凭空生风,剑啸天地,还不待反应,那须云山弟子便瞬息间死了三个。 剩下近处二人身上被溅上了血,眼看要被吓破胆。 屋顶飞檐间有红色衣角一闪而逝。 “红衣……着一身红衣!魔君顾千帆!” “……快走,取出掌门给的千里符!回山报信!” “师兄!你看见了吗……是顾千帆,顾千帆!” 其中一人已经被吓疯了,连滚带爬往外跑,二人一阵混乱,片刻后终是催动符咒,消失在原地。 宴尘的霄红剑万里河山来去自如,湖边那几个弟子跟他前后脚到了这,境界不足不能御剑,原是用了千里符。 不过这千里符可不便宜。 刚才转瞬之间,宴尘与喻清渊隐在暗处,看到一柄细剑如风,于眨眼间将那三人心脏击碎。 ……此人故意留下两个活口,回去报信。 喻清渊在宴尘后方,将一切看的清楚。 宴尘与他离开此处,到了一片树林,他有意想去追那红衣人,此刻又因心中多种猜测打消了念头。 “师尊相信杀人者是顾千帆吗?” 走在他后方的喻清渊突然问道,他跟上两步看着宴尘的脸。 宴尘脚步不停,他回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 这两字出乎意料,说的无比顺畅,没有片息停顿迟疑。 喻清渊见宴尘面上神情淡淡,不似违心。 “师尊为何如此确定?” “他那般人物,杀便杀了,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杀上门不好过留下活口通风报信。 喻清渊道:“他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难道不是要杀尽苍生给他自己陪葬?” 宴尘停下,转身面向他:“你若是他,报仇之后会杀尽苍生吗?” 喻清渊见他眸中冷凉,如此世树林中将他救下时一般无二。 他缓声低语:“师尊让我杀,我便杀。” 几分真,几分假,或者都是假。 “若此刻那顾千帆出现在师尊面前,师尊怕吗?” “见见无妨。” “他可是疯子,魔头,这样的人,师尊想见?” “未尝不可。” “一路上弟子听见两则传言,除了顾千帆,还有那上清界少君。”喻清渊看着他左肩处:“他们言说少君身负玉骨,师尊身上……是什么?” 宴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左肩处,道:“不是。” 他前身时肩上就有这片雪晶,亦无玉骨一说,且这具身体自身并无。 “师尊骗我?” 宴尘迈步向前,淡漠间抛下一句话。 “为师若是那少君,去上清界,也必定带着你。” 因他历劫而来,自是要走哪都带着。 喻清渊听他此句,接上一句,眸中隐绪:“那弟子就多谢师尊了。” 天上有月,却人间未明。 www.4e54.icu。m.4e54.icu 17、月下美人 似这般一来二去,此夜已经过去了大半,还剩下小半夜就要天明,二人在树林中寻到一处空地,各自休息。 本以为接下来会平静些,却并不如此。 空中笼起薄云,将一轮圆月似遮不遮,林中愈加森暗。 宴尘于闭目中睁眼,往旁侧一闪,便见一只带血的断臂落在了他方才打坐之处。 那断口处并不完整,似是被撕裂所致。 此时自断臂飞来的方向一阵阴风冲天而起,树叶刷刷而落,叶片荡落间有一阵血雾突然出现,它缠在喻清渊的腰间,将他往后拉去,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出去几十米。 喻清渊此时是照旋境一重,他那莫名修为不曾出现,且心魔浮动,之前还吐了口血,这血雾其中所含境界之力比他高上许多,他一时被拖拽出去不能脱身。 宴尘目中凛然,他跃身一步将霄红剑往前一抛,长剑破空,急速之下剑尖处生出一层寒冰之气,而后几个回旋,将血雾击的粉碎,宴尘抬手握住自行飞回的霄红,将喻清渊一把拉住。 待喻清渊稳住身形,宴尘持剑在前,挡住他半边肩膀。 喻清渊看着他的侧颜,眸中不明。 刚才他被缠住时不曾慌乱,魔君何曾怕过,就算是万众仙修在前他也不曾眨过一下眼。 可这人却又护了他。 这是他此世重生之后,第几次了。 从前只有别人惧他,却不曾有人护他。 可……既然你第二世时害了我,为何这一世不一害到底! 血仇与温情,从来不能并存。 宴尘抬眸,眼望前方之地。 因刚才那阵血雾之顾,他二人此时处在方才之地百米之外,目之所及满地尸首,服饰各异,惨烈程度比青云岭三宗不输分毫。 原来那断臂便是从此处飞出去后被雾气带过去的。 且这处二十余米之外,有十多个人正被八九个戴着鬼面的人虐杀。 宴尘一道掌风,这八九个人瞬间便负伤在地半响不能起身,宴尘正想上前问上两句话,却不料从这些人衣衫内忽然爬出一个小指大的虫子,一口咬在他们脖颈上,这些人登时化成了一摊血水。 这死法……竟与陈远一样。 且这鬼面也如那日贺迁带去天玄道宗的千余人所戴的面具一般。 宴尘正凝眉思虑,那被救下的十多个人身上伤口不一,有一人捂着臂膀过来,谢道:“多谢道友相助!” 宴尘反问道:“此处发生何事?” 这人道:“我们欲往须云山赴摘星会,路上几个宗门碰巧碰到,便一起结伴而行。”他说到此处痛呼出一口气:“今夜我们在此处歇脚,谁料到半夜遇到血雾索命,那血雾中又现出这些戴着鬼面的人,几个宗门一百多人就剩我们几人。” 宴尘道:“只是杀人?” “只听见那血雾中传出一句话,说这些人长的难看,定无玉骨,直接杀了。” ……又是与那传闻有关。 宴尘听后不言,点了下头。 这些人又谢了几句正欲离去,便见血雾当空凝聚,其中似有万千恶鬼嘶豪。 “我是魔君座下魅魔,今番奉令出世,你们这些个人还不够我尽兴的。”血雾中现出一道男音,此音柔肠百转,一句话尾音勾人。 那十多个人顿时惊恐不已,他们不过是下游小宗,连成丹境都没见过几个,如何跟这境界在化虚境的魅魔对抗! 魅魔口中魔君二字一出,仿佛这便是一把杀器,他们顿时带着伤口跌跌撞撞四散而逃。 之前与宴尘说话那人喊了他一声,见他在原地没动,便也逃命去了。 血雾形态的魅魔在空中未动,见他们逃走不曾去追,片刻后飘到地面,雾气渐笼,化成了一个着赤衣的青年。 喻清渊沉目看着,他怎么不知他座下有这号人物。 宴尘结婴境二重,而这魅魔化虚境之力,他若不让他二人走,跑也无用。 且不管前身现在,这天下间还当真不曾有过让他害怕之事,身无牵挂,便无畏惧。 他这徒弟,只是让他应劫之人。 宴尘想到喻清渊身上不明之处,与自己心中隐约猜想,漠声道:“既是魔君座下,不妨让顾千帆出来一见。” 魅魔化成人后虽是个男子,却明艳非常,实在不愧这个魅字,他听宴尘此句,答道:“怎么,仙长死前有我还不够,还惦记着我主人。”他说话间一个抬眸,带出万千情意,不是矫揉造作,也没有刻意动作,就站在那看了你一眼,便让你觉着再也看不见旁人。 可这其中不包括宴尘,不包括喻清渊。 魅魔见这两人无动于衷,直言道:“解开衣服,让我看看肩上有没有雪晶。” 宴尘一动未动。 魅魔笑道:“那我便亲自来。” 他看着宴尘,见他周身十米之内仿佛寒意成冰,魅魔自身境界明明比他高,却忽然生出一种不敌之感。 这随意虏过来的人,气场竟这般强硬,刚才那一百多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一分。 魅魔将这种感觉压下,五指成爪当先直奔喻清渊左肩。 宴尘将喻清渊往后一推,一剑横档,魅魔没讨到半分好处。 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深暗。 魅魔一击不成,掌中现出一柄血刃,宴尘不等一息,一道剑诀惊鸿,身上现出几分真仙境之意。一刻钟之后,魅魔一招败于宴尘之手。 “下游仙宗人才济济,结婴境二重这般强横,我化虚境一重今番竟然不敌于你。”魅魔本来被宴尘制在树上,突然散去人行化回血雾,迎空直上,留下一句话后在空中四散。“可你敌的过我,却敌不过你身边人,想来仙长这般冷若冰霜,定是未曾尝过人间滋味快乐事。此夜良宵苦短,仙长纤腰弱柳,及时行乐才是。” 宴尘神情淡漠,将灵剑收回,看了喻清渊一眼示意他跟上,便当先往林外走去。 喻清渊走在他后方,看着他背上青丝如瀑。 此时天上薄云消散,月明重现。 这一晚发生太多事,半刻未曾得闲,一刻之后宴尘走动间忽然生出一丝倦意。 他有多少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二人走到一处溪边,宴尘取出水袋在溪中灌了水,抛给喻清渊,自己从乾坤袋中取出另一个,灌水之后仰头喝了两口。 月下灼灼,水光粼粼,旁侧是溪边几棵树,身边是美人一身清辉。 美人…… 喻清渊看着宴尘微微仰头,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看着他将水袋收好,垂下的眉目间一片冷凉。 看着他落下的袖角,以及那盈盈腰身。 喻清渊记起他在落鸣峰上搂过这腰两次,却搂的一手寒凉。 不知此刻,是否也是凉的…… 宴尘走到溪边树下盘膝而坐,只觉倦意愈重,反而又生出一种无力之感,状似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 且体内渐生一种灼热,散在四肢百骸,使那种无力之感更重。 宴尘闭目半响,却不曾将那种灼热感压下,反而又生出一种酥麻在其中蔓延。 他睁眼,呼出一口气。 不知何时竟中了那魅魔手段。 尽管如此,他一双眼中凉漠不散,无情道法在前,欲望在身不在心,不能将他如何。 宴尘面上神情未变,周身一如霜雪。 只是他现在浑身无力,调动灵力不能驱散,恐只能等待药效过去。 他动了动手指,连指节都是酸的。 宴尘再次闭目,静心凝神。 喻清渊在溪边站了片刻,心脏又开始出现刺痛之感,但痛觉过后便是忽然生出一阵热流下窜,凶猛异常,烧的他眼眸之中都滚滚发烫。 他眸色一沉,想到这般不对之处,也心知道自己着了那魅魔的道。 当了那许多年魔君,还不曾有人敢把这种东西下在他身上。 喻清渊想要走远一些找一处地方自己纾解,却忽然间闻到宴尘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极淡的香气,让他心间一痒。 他停下脚,慢慢的转过身。 这香气并不是宴尘身上的玉骨发出来的,与他那一晚所闻到的不一样,却勾的他火气更重。 很显然,这是一种双向的药。 且一旦有了这种心思,就止不住一般疯长。 他有时说些过界的话,做些过界的举动,有试探,也有故意为之,嘲讽居多。 可他此时身上这般,却不想过去。 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都是第二世时宴尘那每一个让他厌恶至极的神情,可他此刻眼中看到的,却是此世那人这般凌霜覆雪之姿。 一身冷绝,拒人千里,对他不见半丝他想,似真心不是作伪。 喻清渊与宴尘之间血深似海,不管是何缘由,都已成定局,此生只能是仇敌。 可他此刻眼中装满那人一身淡蓝,却被药效驱使着走到宴尘身边。 离得愈近,欲望更是翻涌成潮。 正此时,宴尘睁开眼,眸中淡淡,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与喻清渊此刻炙热火海成为对比,可他知道,他的师尊身上也是热的,因为喻清渊看到了宴尘鬓边的细汗。 喻清渊突然想看看,这一双寒凉眼眸,情动起来会是何种模样。 这声色平时淡漠凉薄,承宠时会否发出娇吟之音。 这一脸清冷,在身下雌伏时能否现出媚色。 喻清渊带着一身压迫逼近宴尘的嘴角。 www.4e54.icu。m.4e54.icu 18、明月入怀 宴尘见他凑近,一侧头,喻清渊只擦到他颊侧发丝。 一股霜雪之气入鼻,加之那丝淡淡香气,竟是如此好闻。 眼前人侧颜流畅,这般侧着头,配上那锦缎墨发,一根细长发带掩映其中,眸中落辰,眼睫微垂,一脸寒漠。 喻清渊伸手掐住宴尘下颚,将他转过头面向自己,只觉指下触觉细腻,柔滑似玉,这般淡淡一碰便让他心火燎原,欲望成倍。 冰肌玉骨之姿,果然不负此名。 他眼中尽是猩红,那种疯意与血意混杂其中,更有一汪赤焰深渊似要将眼前人生生烤干,魔族本就欲望强烈,更不论喻清渊魔君之身时身负上古魔神血统,魂魄投胎重生此身,除了那有时冒出一下的修为之外,其他的皆与他作为顾千帆时无异。 所以喻清渊比之普通魔族那方面更甚几倍,却也更能克制,但他此刻面对宴尘,有些显露本性。 药物驱使有之,心魔发作有之,仇恨交织有之,一丝丝温情有之。 他忽然想沉沦此间,只想放纵,想看这人一眼湿气求他停下,哑着嗓音让他快些。 他这师尊这般颜色,先用这姿容与一身惑人身段偿还几分他此间恨意,岂不比一剑杀了更能折辱他这冰肌玉骨傲雪寒霜的心性。 喻清渊想到此处,嘴边荡出一丝笑来,只是笑的这般危险,让人想逃。 “师尊不能动了,是吗?”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在宴尘嘴边说话,喻清渊闭着眼轻轻吸了口气,末了睁眼时仿佛回味无穷,“这般惑我心绪,如此好闻,师尊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这种滋味吗?” 这话中意思不掩,若是换了旁人在此,早已溃不成军。 宴尘此刻也已看出喻清渊亦中了魅魔的药物,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有些费力,不过转瞬之距,却费了一些时间,他握在喻清渊掐住自己下颚的手腕之上,道“俗物不入眼,凝神腑经,心如寒冰。” 他缓出一口气,身上虽热,音色却依然冷然。 喻清渊掐他下颚的那只手松开,用另一只手捉住宴尘握在他腕上的手指,他将指节抓在掌心把玩,出口的音色已然暗哑:“师尊此时此刻还在教我背凝心诀,俗物……” 他将宴尘的手往上拉去,“师尊所指俗物是指何物,是指弟子眼前所见,还是怕我身上那处不能和师尊心意?” 喻清渊将宴尘的手指拉到嘴边,舔了一下,张嘴将其中一只含住。 宴尘感到一阵湿热,灼烧指尖,有一道异样之感随之涌入身体深处,他平生不曾有过这般经历。 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失去本心,无情道修了千年不是白修的。 因为药物之顾,他虽不能控制身体变化,却能守住心境不损。 宴尘将手指往回抽了抽,因他此刻无力,自是不能抽回,不过喻清渊有意逗弄,他微微张口,将他手指松开,那指尖连着一条淡淡细丝下落。 宴尘见此,想到为何如此,不由凝了双眉。 “我眼前所见是美色惑心,至于那处是不是俗物,需师尊亲自来试。”喻清渊此刻心中炙焰,差点本座二字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突然忍住。 他将手往宴尘腰间一抓,便见淡蓝外裳迎着月色落地。 喻清渊眼见他身段清流逐月,一番让人不忍亵渎之态,明明那额上汗珠愈盛,身上不似往日冷凉,肌肤上泛起热意,眸中也似他这般烧着火,看你之时却还能凉若寒冰,终年不化。 他不由想,若他与此人相遇在岁月安好之时,必定千里红绸铺路,百里桃花相辅,星河盈海为车,半分不落的将他迎回无妄界。 与他明月万里,共享长久岁月。 可世事无常,不能尽如人意。 喻清渊将手再次伸出,目光似要将人烧化,额角血丝绷起,欲望愈盛。 他只想将此人抱着,听他在身下服软,方能解几丝恨意。 宴尘见他又来脱自己的内衫,身上无力挡他,他以灵识御剑,口中两字冷绝。 “霄红,来!” 霄红剑飞窜而出在空中盘横一圈,灵识相引灵剑有灵,知晓宴尘意图后并未如他之令,悬停在他身侧。 喻清渊的手已经抓在了他的内衫之上,宴尘再次调动灵识,霄红感受到主人生气,禁不住往前动了一下,宴尘凭借一股意志奋力抬手,抓住剑柄一剑划在自己左手掌心。 口子颇长,霎时鲜血流出。 宴尘似是感觉不到痛,他终是呼出一口气,能动了动。 霄红伤了主人,似是感到自己犯错,铮的一声插在宴尘身侧地面。 宴尘制住喻清渊的手,将他推开,不言一字起身。 只是他虽然凭借几分血气可动,却也只是找回了丝丝力气,只是走走可以,别的不能如何。 魅魔这药如此霸道,凭他这般竟是不能轻易化解。 可哪知宴尘起身之后才刚刚转身,就被喻清渊从后方一拉,跌坐在他怀中。 二人身体相贴,这一下,宴尘明确感知到喻清渊身上某处。 喻清渊抱他满怀,却仍觉不够,他心中燎原,嘴边冷笑:“是否俗物?” 宴尘漠着一双眼眸,他前身杀伐绝厉,此刻坐在这人身上,实在难堪。 “满意吗?”喻清渊将他紧了紧,故意道:“师尊背后又不是没被弟子抵过。”他说的是上次被鞭子抽完宴尘背他那次。 感觉到喻清渊动了动腿,宴尘尽力一挣,灵识再动,霄红受主人数倍灵识召唤,脱出地面旋出一阵剑光,宴尘看它一眼,灵识再次翻涌数倍,霄红不能抗命一般往喻清渊身上劈去。 只是它还不曾碰到喻清渊,便又被新一波灵识引控,偏开一点位置,往宴尘身上劈去。 宴尘想罢,还是不能下去重手,只能伤他自己,伤口大些,也好脱困。 喻清渊见此心中一惊,他这般强迫他这师尊却还能忍住不伤他,而是去伤自己,这一灵剑下去定要废去半条命。 霄红纵使宁愿剑断不愿伤主,可它抵不住灵识催控,一分分向主人身上迫近。 剑刃生风,可见宴尘心境如一。 正这时,喻清渊左手一伸,徒手将剑刃握住,硬生生将长剑拽的脱离灵识操控,扔在了地上。 霄红刚刚一场艰难,此刻不用再背负噬主压力,它一晃剑身,化成一道灵光飞回了宴尘乾坤袋中。 宴尘见此,奋力攥了攥自己左手,掌心口子挤出的血一直往外流,他凝着眉心,腿上找回几分力,他长腿一迈站起。 喻清渊见他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血,此刻他二人皆是左手掌心有伤。 这般小伤喻清渊根本不以为意,他亦起身,却是将宴尘往树上一压,宴尘后背贴在树干之上,身前是他为此历劫而来的徒弟。 这般性情与书中所写区别太大,与他初来时亦是不同,当时的喻清渊恨意有,杀意有,却绝无此刻之意。 宴尘这般一想,一种想法在心中形成,一句话就要问出口。 喻清渊将他左手一拉,见他伤口殷红,扯下自己内衫上一条,几下缠在上面。 “伤口碍事,等一会师尊抓着我使不上力,这样好些。”他说完,探手在宴尘后背往下。 宴尘被他这一下截断了言辞,他漠声:“不要得寸进尺!” 此时月光还在,淡淡旋落,照的溪水泛泛,树下二人衣角交缠。 喻清渊一身修长轮廓衬的一袭衣衫玉树,他眉目藏星一面凌绝,配上恢复记忆后的某些神态,端的是让无数人心折爱慕的长相,他这般临风轩然俊美之姿,此时嘴角藏情,说的话让宴尘不想再听。 喻清渊抓着他那只未曾受伤的手,引着往自身那处去,口中故意曲解:“得寸进尺,师尊试试就知道多少尺寸。” 宴尘攥住手指。 “师尊不是想让弟子吃下你的元阳,今日时机正好,不如……换师尊吃我的。”喻清渊第二次重提此事,上次不过假意,此次却似是说真的。 宴尘若能挣开,定是将他一脚踹出去。 喻清渊那只在他背后的手探到腰侧后转到身前,就要往他怀中探。 宴尘寒声:“大胆!” “弟子不大吗?” “住手!” “不能。” 喻清渊眼中浸满危险,他堂堂魔君,当年多少人想要爬上他的床榻,他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此人与他这般血仇,还将他这般嫌弃。 难道非要将他关着拴起来才能听话。 喻清渊惊觉自己在想什么,周身气压瞬时低沉。 这仇人之子,百般折磨他的师尊,如何能让他废那许多气力。 他止住刚刚探入宴尘领口的手,往衣料上一抓,就要扯了他的内衫。 喻清渊刚要动作,却又将宴尘领口拉好,将地上那外衫拾回,一招挥起些浮土将地上他二人留下的血滴盖住。 他将衣衫往宴尘身上一披,将他一带,带入了几颗树的里侧,此处正好背着月光,沉沉幽淡。 宴尘自是也感觉到了。 有一束暗光从小溪一侧慢慢映了过来。 www.4e54.icu。m.4e54.icu 19、殿起阴阳 暗光照的地面一圈阴黄,照到树前一米处停了下来。 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几棵树间发出哀嚎一般的风声。 宴尘漠然站着,喻清渊在他身前,挨的比刚才还近,宴尘往一旁微微侧了侧头。 喻清渊见此,无声笑了一下,将嘴角凑到他耳边。 一阵热气涌来,吹进他的耳廓。 宴尘一脸疏冷,喻清渊这一番操作下来并未让他折损道心半分,正此时,他感到身上倦意正在消退,气力回流。 而后几乎是立刻的,他就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看来是时候到了,药效消退,既然是双向的药,那么喻清渊应该也好了。 喻清渊见他能动了,往一侧小动了一下,挨在了宴尘旁边。 药效消不消对喻清渊没有多大用,他方才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全都记得,那药效只是将他的欲望放大了些,别的倒是没什么差别。 宴尘将披着的外衫穿上,腰带系好,接着便听见溪边传出声音。 “开殿!” 仅仅两字,却尖锐刺耳,似是被勾子刮着嗓子喊出来的,随后便见空中圆月当空换色,变成了一方阴红。 鬼煞之气铺天盖地,血腥味弥漫其中。 而后周围凭空变景,一方殿宇平地而起,溪水干涸消退,他二人隐藏的这几棵树眨眼间化成了一棵殿中槐树,这槐树高有十多米,枝繁叶茂宽大无比,此刻正长于殿中边侧,殿顶有一方空缺,血月正于其中照下一地红光。 这殿中规模颇大,有几尊奇形怪状的铜像覆满煞气,殿首上方一方黑匾,上有赤字为三。 阴阳殿。 宴尘眼中沉渊,竟是移形换景之术。 槐树化成之后,他二人正好处于靠在殿墙的位置,不易被外方瞧见,不过槐树枝干宽大生出分叉,中间缝隙处正好可以将外方情景看清。 便见两扇殿门被一阵阴风吹开,有一男子七窍流血形容悚然,他走到殿中心木然道:“拖进来。” 这声音难听,正是方才喊出开殿两字的那一道。 宴尘冷然看去,见他原是个血煞鬼。 随后殿外一阵拖拽声响,便见十数个衣着露骨容颜娇艳的女鬼,皆用一只指甲奇长的手在侧方地面拖着一个男修。这些男修昏迷不醒,且他们衣着不同嘴角带笑,像是刚刚着了道后,正在梦中做着人生美事。 不过在这些昏迷的男子之中,挨着槐树的这一个与旁人不一样。 此人虽被拖拽到此,却并无笑意,只像是睡着一般。 女鬼们将人拖进殿中之后,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傀儡一般垂着头。 前方血煞鬼突然跪地俯叩,“鬼主在上,这些便是今晚的货色。” 此话一出便是一阵长久的漠声,足有小半刻后从殿首上传来一个单音:“嗯。” 只这一个音节,听上去足以让胆小之人毛森骨立。 宴尘循声看去,见殿首一方宽大的座椅,其上镂空雕刻十方鬼面,上面铺着几层红纱,椅角上挂有几个铜制铃铛,有一人穿着一件黑裳靠躺在位置之上。他腰带系的宽松胸膛坦露,眉心一尾红羽,血簪束发半长过肩,右眼角下一颗痣。 宴尘观他是个鬼修。 这嗯字一出,血煞鬼就着跪地的姿势动了动,他冲后方的女鬼们说了一个字:“行!” 女鬼们忽然像是活了过来,宴尘在所处槐树后缝隙中,看见对面最边侧的一个女鬼,她俯下身后趴伏在刚刚被她拖进来的男子身上。 女鬼美艳非常唇红如血,像是活人一般神情,她撩起裙角露出一双腿,冲着身下男修吹出一道黑气。 男修顿时晃了晃头,迷蒙睁眼。 男修睁眼后并未反抗,反而将身上女鬼裙裳一扯,位置颠倒,掀起衣摆欲要当堂行那不雅之事。 一排下来除了挨着槐树这一人外皆是如此。 此人受了女鬼的黑气,却依然像是昏睡不醒。 血煞鬼见此挥出一道阴风,那些男修还未与女鬼如何便被再次掀晕了过去。 血煞鬼回转身,俯首道:“鬼主,只剩一人不受惑心之术所诱。” 座上黑衣鬼修招了一下手。 女鬼立刻拖着昏睡不醒的男修往他处行去。 正这时,外面一阵血雾飘进殿中。 就见之前给宴尘二人下药的赤衣魅魔在血雾中现出,他将女鬼一拦看了看地上男修。 “长的不错,看来今日鬼主就选出了一个?”他一出口还是像之前在树林中时一样百转柔肠,莫名勾人。 鬼修往魅魔身上瞟了一眼:“怎么?” 这一眼看的魅魔一个胆战心惊,他强忍着没有往后退,登时怒喝一声:“叶凉州!同为主人效力,不要自视甚高!”他嘴上叫嚣,眼中却一片闪躲,可见底气不足。 黑衣鬼修叶凉州坐直后倾身,一双血眸眯起,“魅魔,你有意见?” 魅魔:“……” “既然有意见,就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听听二字很有深意,有可能听成一滩血水。 魅魔在下方站了一会,半响后垂首称礼,却心有不甘:“魅魔不敢,只是……这么长时间,主人还不曾与我等见过面,我等还不知到底是在为谁效力。” 叶凉州两字回他:“多嘴。” 魅魔一哆嗦,半跪在地,将心中不甘压下:“属下知错。” “事情办的如何?” “艳鬼的信号断了,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七杀那边一切顺利,属下也幸不辱命。” 喻清渊听到艳鬼二字,想起宴尘仙骨反噬那日出现的男鬼,且这魅魔放话出去说他的主人是顾千帆,可此间一听并不如此。 他第一世时虽是无妄界之主,身负上古魔神血统,掌管十几万魔众,与上清界与冥渊界共存上游,却不曾有一只魔族出去害过无辜人命。 可从那场婚约开始,在世人口中杀人作恶之事都是魔君所为。 喻清渊眸间一片血厉,比之叶凉州更胜几筹。 他心脏一时钝痛,是心魔开始滋生之像。 忽然旁侧一只手握在他的腕上,有灵流顺着那温凉掌心传了过来。 喻清渊侧头,见宴尘一脸疏离清冷。 他怎知……他生了心魔。 魅魔回复之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褐色袋子,袋口用金丝绦子系着,他将袋子往前一呈,“缚魂袋已装满。” 叶凉州一抬手,缚魂袋便到了他手中。 魅魔化成一团血雾消去踪迹。 叶凉州一个眼神,女鬼又开始将那个男修往前拖拽,血煞鬼在下方道:“鬼主,此人可用多久?” “长的如此普通,本王一晚便腻了。” 血煞鬼叩了个头后转身道:“剩下的赏给你们吃了,吃够了就出去找别的男修回来给鬼主享用。” 他这句话说出去,那十数个女鬼顿时纷纷褪去人面,露出下方一张厉鬼之相,各个张口欲要去吃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修。 叶凉州起身将那女鬼拖过去的男修往长座上一扔,施了道鬼术将之全身上下清干净,覆身上去,将男修衣衫一扯,要在这殿上直接双修。 宴尘收回给喻清渊渡灵流的右手,掌下白光一凝。 看来青云岭三宗与那林中一百多个道修之死皆是这叶凉州派人所为,而后嫁祸顾千帆。 宴尘看了喻清渊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掌下白光正要挥出去。 忽然,叶凉州停下动作,口出二字:“血气。” 他往槐树处阴郁看了一眼,直接一掌。 宴尘与喻清渊左手上都有伤口,此刻被叶凉州闻到了血气,宴尘本来就要出手,当下也不用再遮掩。他带着喻清渊往旁侧一闪,叶凉州那道掌风直接将槐树崩断。 宴尘一道罡风出去,血煞鬼与那些女鬼顿时被灭了干净。 这叶凉州境界不低,在出窍境,比宴尘此时高了太多,比之喻清渊更是山海之隔。要是正面对上,正常情况下他二人就是个死。 叶凉州见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藏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惊异,他将这殿宇封住,把他两人困在了这一方地界。 宴尘挡在喻清渊身前,一股冷然之气在周身铺散,眉宇间厉意沉渊,载着霜雪狠绝。 刚才中药之事他不想去说,他心境不损道心不破,本就是前来此间历无情道之劫,天道授意,他自是不能将喻清渊扔下不管。 叶凉州往前方走了几步,他看清了宴尘的长相,言语间还带着森寒,却挑了下眉,“你这脸,很符合本王的胃口。” 他见宴尘无论身姿相貌,都是他睡过的男修中从未有过的绝品。 叶凉州往日睡的人,都死了。 若是这人在他身下,他怜他多些,应该会让他多活些时日。 “过来。”叶凉州道。 宴尘反手召出霄红,直接一道剑气凌霜,将殿中几座高大的铜像都削成几段,叶凉州躲开,剑气却去试不减,反折回旋,将叶凉州肩上衣料割破了一块。 叶凉州有些惊异,他慢慢转头看了下破口处,看到破处渗出了血丝。 他有多长时间没受过伤了。 “跟本王玩刚烈,本王怜你,不代表不会杀你。” 叶凉州袍袖一甩,一道灵波如血。 出窍境一招,便能让人万劫不复。 宴尘当面对之不见惧色,他将左手伤处握在剑刃之上,正要溶血激发一时修为,便被身后喻清渊一把拉开将他往后方一护,喻清渊身上那地仙境九重的修为再次浮现,如狂风暴卷巨浪翻腾,将这被封住的殿宇震的残毁不全,叶凉州飞撞在后方的残壁之上。 可这一下之后,他那心魔又翻覆而来,心脏如碎成粉末一般,那修为一下子散了。 对面的叶凉州见之,闪身一招。 喻清渊正要用照旋境界去挡,宴尘带着他从残殿中飞出。 后方叶凉州穷追不舍,在不远处将他二人截住。 喻清渊吐了一口血。 叶凉州对宴尘道:“你跟本王睡,我就放了他。” www.4e54.icu。m.4e54.icu 20、琼云之目 叶凉州此话一出,喻清渊看他一眼,这一眼像是从血里拎出来的。 这般杂碎,也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几只蝼蚁,也敢冒认他的名讳! 他心脏欲裂,昏昏欲睡,却眸中疯狂,血海成潮,想要做什么。 叶凉州往前踏步:“此时月光正好,你我幕天席地,你将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可以答应你,晚几天再去找别人。”他见对面这美人仙修在月下站着,如松似玉,凌霜白雪,什么也不做便似能勾魂夺魄一般,他从前睡过的人与之一比不如此人一个手指头。 宴尘眉峰寒凉,握剑的手动了动,喻清渊一把将他拽到身后,用右手背抹了一下嘴边血,然后掌心向下做了一个握剑的姿势。 喻清渊之前只要按照他自身的功法提气,便会内息紊乱,欲有经脉暴体之感。眼下他不管不顾用出魔君时心法,心脏处痛楚抛之脑后,掌心中现出一柄剑身细长,由赤色灵光幻化成的长剑。这把剑虽是修为幻形所出,但宴尘在剑柄下方看到了两字剑名。 涤尘。 自从那日修为出现之后,喻清渊在他面前无论说话做事从未藏着掖着,干什么完全是随心所欲,现下又凝出剑来…… 纵使他不知魔君顾千帆所用长剑何名……但那心中猜想大概可以坐实。 喻清渊两度身死,心仇积压不破,对宴尘这个师尊恨意与丝缕莫名交加,致使心魔滋生。心魔最是能要人命,它能让人癫狂如鬼,日夜磨人心绪,喻清渊心魔初生不多时便已到此时这般程度。 他每每心脏撕裂,修为重现,便是复发之像。 今番叶凉州这般言辞,实在是让他找到了发泄之处。 只是这个发泄触发的点,是宴尘。 他之前换了宴尘的仙骨,由于他此身已是经历过两块仙骨,再挖了也是长不出的,喻清渊用了仙修的仙骨,自是不能再修习他往日心法。此刻体内经脉已有爆裂之像,可喻清渊不曾停下,刚刚消失的修为再次复现。 只是他此时修为复燃不是自现,而是这般强行折损自身之顾,至此经脉承受太重,现下境界大概只可与叶凉州持平。 虽是如此,仍然使得周遭百里寒厉,活物折服。 他持赤光灵剑立在宴尘身前,一个抬眸间仿佛掀起漫天血海,音色沉厉寒绝:“睡?” 喻清渊往叶凉州身下看了一眼,目带嘲讽,嘴角现出一抹载着疯意的笑来:“你有此能力?” 他手腕动了下,涤尘剑身微晃,未言之意十分明显。 本座帮你切了。 只是太过脏污,怕脏了本座的剑。 男人不能让人说不行,叶凉州阅人无数,还是个强悍鬼修,哪次不是让人连连求饶,还没有哪个宵小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 他虽然生气,却不是个冲动脾性,鬼主的位置坐了这么久,手上自然是有两把刷子。此人不过照旋境一重修为,却能爆出出窍境乃至地仙境巅峰的实力,让他有些探究。 虽是如此,叶凉州却并未往魔君那处想。 况且这此间几重来去,他近日经手此事自是比旁人清楚些。 什么魔君重临,那不过是诓骗世人的说辞罢了。 是已叶凉州以为喻清渊身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稀世秘宝来增长修为,不过现下他对秘宝不敢兴趣,只有美人可入他的眼。 叶凉州血眸一抬:“怎么,你要与本王比?” 怎么比,是要拿出来量一下长短,还是睡个人看看谁时间长。 叶凉州往宴尘身上看去,不言而喻。 喻清渊当即一剑横出,直奔他的双眸。 “眼睛长不全,我帮你剜了!” 接着便是出窍境斗法,抬手起落间招式,似是能将山海夷为平地。 一阵之后,喻清渊横剑在前,将左手心往涤尘上一抹,至剑尾处松开,霎时赤色灵光激荡,又往上暴涨几倍,他连衣袂袖角都被灵火附着,发丝随着灵流飘荡,俊颜下威压端的是让万仙臣服。 可他这般耗损太过,气息紊乱加剧,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已经不堪重负到了极限。 那嘴边血流的愈发多了。 两人战了一阵,叶凉州本已有不敌之感,不过他此时见喻清渊嘴边血线愈凶,便猜出他如何,一反之前所想,正要趁此一击将他毙于掌下。 喻清渊自是不惧他,正要挥剑。 哪知宴尘上前将他一拦,松雪之气入鼻息,猛然间竟是让他心处伤痛稍缓。 喻清渊见宴尘在自己身前,肩膀瘦弱,却如一片屏障一般将他护住。 宴尘自是看出他内息窜涌,经脉愈废,他好不容易给他洗了髓,怎可就此毁了。 他敛目,后睁眼。 只见两目突然变得深蓝,其中似藏云月。 这书中世界虽与宴尘原身所处之地道法多数不同,但修到真仙境九重临到飞升之前,有一处是相同的。 真仙九重已承天地自然大道在心,飞升只差一分机缘,所以在达此高度之后,会化生出另一双眼目,世间万物尽在此间。 就是宴尘此时这般,名为—琼云之目。 琼云一出,就是云上仙人见之,也要生出三分惧意。 杀万人,损一城,传言不过眨眼之间。 这琼云如他肩上那片雪晶一般,与他魂魄一起带来此身,此刻尽管他只是结婴境二重,却能用之。 宴尘的修为本身便是自带霜雪,寒冰载风,人也如此一般无二,当前琼云一现,百里结霜,漫天飞雪,片片雪花皆如灵刃刻成,其间所蕴含天道之力让人只想跪地俯首。 只是这琼云虽是他自己的,此时却也只能随他此间境界发挥强弱,但境界太低,承受太过,用一次便是伤己之身。 宴尘心知肚明,他此时境界用出此招只能将叶凉州拖上一时半刻,但也足够他带着喻清渊脱身。 叶凉州此刻当真是惊异到了极点,他出窍境修为,自是知晓此刻宴尘眼中的是什么。 为何如此? 难道此人,只结婴境界便得了天道认可!这世间竟有如此惊奇之事! 果然是他看上的人。 美人……看来只怜他几日,是不够了。 叶凉州困在雪刃之中,看着二人飞身远去,心中想的都是宴尘身上风姿。 “不轻易得到的用起来才更加销魂蚀骨,早晚有一日,本王让你在我身下,心甘情愿。”他血眸一眯,躲开一片雪刃。 …… 宴尘带着喻清渊脱离了叶凉州,御空一阵之后,见到了一处山洞。 他二人此时在一处山中腹地,宴尘带着喻清渊下去,手上灵波一挥,见洞内安全,且不是太大,但容他两人绰绰有余。 宴尘此时双眸已经恢复了原先模样,他握着喻清渊手臂将他带到洞中,让他坐在一处。 喻清渊嘴边的血还在流,修为虽再次散了,心魔却一时不熄,宴尘盘膝在他身前,用自身灵力与他压制。 喻清渊见他专注,眉心微皱,却嘴边一丝淡笑看着他的脸,缓声道:“师尊何故如此费力,不如……让我死了,岂不更好。”言辞间嘴边血线滑落衣襟。 宴尘回看他,而后低眉,手上灵流加倍。 见他如此,明知此时不该,喻清渊却还是故意调侃,“原来师尊舍不得我死。” 宴尘不语。 “我那般对师尊,师尊原来……还是喜欢的。” 宴尘:…… “不知师尊是舍不得弟子身上‘俗物’,还是舍不得弟子……得寸进尺。” 宴尘:…… “师尊若想,我现在也可,吐这点血,做起来更有血性。” 宴尘:…… “就不知师尊喜欢什么姿势,是仰面躺着,还是被我……抵在这石壁之上?” 喻清渊这般说着,言辞露骨,意在见到宴尘面上羞愤神态,却依然看到一片凉薄。 宴尘将灵力收回,撤手,漠道:“话太多,听着烦。” 喻清渊这心魔恐不那么容易消除,此刻虽然平复下去,但他刚刚查他内息发现其间隐藏暗涌,经脉有些损伤,怕是不能前行,需在此养上几日。 他正要起身离他远些,就听喻清渊又道:“那不说,只做?” 他拉过宴尘的手,却只是放在唇边,“师尊帮我擦。” 宴尘想要抽手,见他嘴边血染,想起喻清渊之前挡在他身前两次,默了一息,后用衣袖将他嘴角血痕擦了。 喻清渊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帮他擦血,眼中一顿,感觉一阵凉意在嘴边荡开,他不禁想到宴尘中药时身上热意,那是少有的热度,他平时都是如这般凉的。 他将宴尘手指捉住,往自己唇上擦过。 喻清渊一边动作,一边抬眸看他。 宴尘将手指一缩,漠然想道:这人当魔君时就是这般德性? 他也只是想想,不想去深究,本就与他无关之事,他只教徒弟便好。 宴尘走到一旁闭目修整,留给他一个侧影。 喻清渊见此笑了笑,慢慢的笑得很大声。 只是那其中包含太多心绪,五味杂陈。 天地不尽,恨意不绝,山河万里,哪里才是归处。 没有归处,便无情可诉。 又能诉与何人听。 www.4e54.icu。m.4e54.icu 21、沉火饮冰 晨光起,天已明。 洞口外长着几颗矮树,此时日光正好,透着叶片缝隙投进边缘。 此时距离他二人进入山洞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宴尘睁开眼,修整这么长时间,仍觉两眼酸涩。 他强行使用琼云之目,造成了一些损伤,此刻还没消退。 宴尘垂下眸光,后转头看了下侧方喻清渊,见他仍在打坐,看上去状似安稳。 宴尘想了下,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背贴上喻清渊的额头。 温度应是比正常的体温稍微高了一点,但还并不是太过严重。 喻清渊内息暗涌,体内经脉情况复杂,强行带动修为后造成的后果怕是一时半刻不能消缓。宴尘没做什么,见他面有苍白,又站在原地看了他两息后往洞外走去。 不一会,有淡淡的衣袂破空之声远去。 喻清渊睁开双眼,黑眸藏星隐血,他呼出一口气,只觉身体内温度渐升,有些心烦气躁。刚刚宴尘在此,他闻着他身上淡淡松雪之气,竟将内里错乱内息暗暗压制了些时候,眼下那人出洞去了,便隐有加重之象。 那人是出洞透气,还是抛下他这个徒弟……自己走了。 喻清渊想到此处,嘴角带起一丝冷意,仇人罢了,他在这世间,还需要上清界少君怜悯不成。 不过是暂时同路的陌路人罢了。 早晚有一日,刀剑相见。 …… 宴尘手中拎着两条处理干净的鱼回来,他在洞口外起了架子,用灵力点火,漠然坐在那里烤鱼。 体温渐升的喻清渊刚才又陷入了自己的心境之中,此刻鼻息间突然闻到一阵食物香气,他睁眼便看到洞口处那人一身清辉。 喻清渊有一瞬间的愣怔,原来……他没走。 他在原地看了宴尘半响,察觉到心间莫名情绪,有几分没来由的懊恼悄然升起。 他沉了沉眸光,不想细究这种缘由,只觉烦躁更甚。 喻清渊走到洞口,站在宴尘几步开外。 他见这人一脸冷凉,专注烤鱼。 离得近了,那股松雪之气又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息,瞬间让他烦躁的心绪变得稍微平缓,他一时有些无力抵抗这种感受,只觉还想要多些。 这般想了,喻清渊也这般做了,他往宴尘处走进了两步。 走近后又发觉这般行为与自身所负血仇不符,他竟然在仇人身上找到了几分慰藉。 喻清渊沉眸看向宴尘侧颜,见他眉峰聚雪,眼目凝霜,明明一副淡寒入骨的神情,却让他心生一种无名暖意。 发觉到自身所想,他心间唰的生出一阵杀意,有血意伴着那愈渐升高的体温在他眸中溢散。 宴尘似乎并未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亦或是察觉到了却不动如初,他手上将鱼翻了个面,又烤了会抬手递给他。 “吃了。”短短两字,平淡如水。 这般不带半丝温情的话语,听在喻清渊耳中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眸中血意忽的散去一半,伸手将鱼接过,见色泽焦黄,香气扑鼻。 鱼虽然香,却不如这人身上好闻。 喻清渊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眸中瞬间又升回几分厉气,他走远了些,坐在洞外一块矮石上。 他吃了一口鱼后,目光又慢慢回到了宴尘身上。 见宴尘没有去碰剩下那条鱼,而是将火灭了,静坐在那里。 他这师尊早已辟谷,这鱼难道是专门烤给他的? 喻清渊想到此处,又默默吃了一口。 宴尘此刻看似无恙,却双眼中突生一阵刺痛之感,有如数跟长针钻入一般,随之他感到眼前一黑,不见日光。 他反复几次睁开闭目,所见皆是黑暗。 原是他越境使用琼云之目后造成的损伤到此时才真正显现。 不过,应该是暂时性的。 他身上几处与眼目有关的穴位一阵灼烧之痛,宴尘起身凭着记忆往洞内走去。 他走到洞内里侧有些暗淡处坐下,单指尖凝出一条灵针,灵针极细,如发丝无二。宴尘眼见面前一片漆黑,将指尖灵针毫不犹豫的刺进少阳三焦经终点所在,处于眉骨凹陷处的丝竹空穴,他面无表情的平刺进去一寸,有血点溢出后将之拔出。 从头至尾,仿佛刺的不是他自己。 洞外的喻清渊虽坐在矮石上,却可将这不大的山洞内里形容看个大概,见他指尖灵针冷光闪过,在眉骨刺过后又刺在小腿外侧的光明穴处。 喻清渊想到刚才宴尘起身时模样,那细微不同此时有了解释。 他……眼下不能视物。 他脑中记起在对上叶凉州时宴尘眼中深蓝,莫不是那时损伤导致此刻发作。 喻清渊将手中鱼放下,往洞口处走了几步。 宴尘刺过两处穴位放出血滴,还剩背上肝俞穴需要处理,他将腰带解开将外衫内衫皆褪到手肘处,指间灵针复凝,正要反手摸向穴位,便感觉眼中第二阵灼烧刺痛之感来袭。 他不禁蹙眉甩了甩头,这阵过去之后正要再动,手上便被一下按住。 “师尊背上自己够不到,弟子代劳。” 刚刚一时眼中痛楚,未曾察觉喻清渊到了近处,喻清渊前几次多番试探于他,他虽修无情道无动于衷,却也不愿再与他那般往来。 宴尘手上一动,就要将衣衫拉回。 谁知却被身前人阻住。 “慢,师尊将衣裳穿了,我如何帮得。” 他这声音低沉,听上去似乎并无不妥,宴尘当下眼盲,却仍可感觉到喻清渊就在自己身前极近之处。 “不用。” “师尊怕我手上功夫不合心意?” 喻清渊一手将宴尘要往上拉衣衫的手覆住,动身转到他背后,另一只手将宴尘长发顺到胸前,又将他背后衣料往下压了压。 便见背上一处有一极小的红点,正是肝俞穴暗示脉络瘀血。 不过他这个姿势像是将宴尘抱着,还是怀中人被衣衫不整的抱着。 宴尘记起他二人一同中药时喻清渊在林中所为,此刻眼中痛楚不想与他周旋,正要将他推开,便感到背上一点刺痛,喻清渊指尖灵针正在往穴位中刺入。 他垂下眉眼,只能停下挣动,暂时这般。 喻清渊指尖分寸拿捏得当,灵针正一点点刺进穴位中,如此这般,免不了将宴尘后背看入眼中。 眼见一片光滑肌肤,明知他这师尊是个男子,冷寒如霜,剑刃诛邪,心间却还是忍不住现出几个字。 青丝玉背,弱肩柳腰。 那线条流畅细腻莹润,美景入眼,鼻息间松雪之意更甚,喻清渊心中那阵杀意瞬间就消了下去。 手下穴位现出血点,他将灵针撤出。 宴尘将衣衫拉上,起身前走两步。 喻清渊见他墨发重新铺下,满背风景被衣料遮住。 他本就因强行带动修为导致内息与经脉暗涌损耗,正在后劲发作,体内温度越升越高,此刻不知为何,他经脉中忽然似火磅礴,一下子爆发到了极点,身上热的似刚从火中浴出,似在下一息乱窜的内息就要将他炸的四分五裂。 喻清渊呼出一口气,四肢百骸痛楚难当,热度像是要把空气点燃。 宴尘在最后一道灵针被拔出之后,血瘀化开,灼痛退去,双眼复明。 他还未曾将衣衫系好,才刚刚拉上,便听见身后喻清渊呼吸急促,热气好似都拂在了他的肩上。 宴尘何等心力,稍微一想便知他为何如此。 只是他知道喻清渊内息流窜,只当修养几日再与他渡些灵力便会慢慢好转,却不知竟是一下发作到这般程度。 严重之时,一息之间爆体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宴尘一时顾不上将衣衫系好,两层衣料穿着确是胸膛半掩半映,腰带还在地上一处放着。他正要转身与喻清渊压制,便被后方一个结实怀抱牢牢拥住。 喻清渊胸膛坚硬,整个人似火一般。 他要被经脉内痛楚折磨疯了,要被热的化了,恍惚间觉着身前人一身凉意,让他十分向往。 “本座……” 他似乎被折磨的快要疯了,两字本座,在宴尘面前直言出口。 “宴尘,你身上好凉,本座喜欢。” 他对少君有怨,对师尊有恨,三世为人,两世百般害他,唯独此世这般待他似真。 他叫他宴尘,此时此刻,是不是就能暂且不去想那许多。 喻清渊抱着他,仿佛这般便能缓解身上热痛之感。 他胸膛起伏,气息急切,只觉还不够,想要抱的更深。 宴尘皱眉,去拉喻清渊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想要脱身给他渡灵力,却不想喻清渊此刻气力极大,压迫力强悍,有些状似疯魔一般。 他身上忽的腾起一层红色灵火,疯涌的内息随之喷薄而出将洞壁都震出了数条裂缝。 这般狂涌,再如此继续下去不死也残。 宴尘总不能任凭他死了,他凝起修为将他震开,反身一个手诀正要点在他心口。 喻清渊将他手指一捉,一步上前将他压制在石壁之上。 两人正面对着,宴尘见他眼中血意翻涌如狂。 他的衣衫本来就不曾系好,一番动作下来更是又敞开了些。 喻清渊俯首,往他颈间凑近。 www.4e54.icu。m.4e54.icu 22、灼峰覆雪 宴尘衣衫半敞着,从锁骨到腰腹一线胸膛可见,散乱挂在身上的淡蓝外衫与雪色内裳不整的贴在他似玉一般的肌肤之上。那青丝荡在腰间又有几缕拂过在肩上,长腿楚腰,一脸雪意。 尤其他此刻还被喻清渊压着,背贴石壁。 喻清渊凑往他的颈间,离得愈近,愈感到一股冰霜之气,与他身上此刻赤浪热潮是如此不同,仿佛只要融了怀中人,便能消了他身上的火。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似乎动作凶猛些就能让自己更加快意,或是咬上一口,唇齿间沾上眼前人的血气便能舒缓,可他离宴尘的肩颈愈近,却越是不敢轻易破坏这份美感。 喻清渊心口起伏愈重,身上灵火与外放旋涌的内息更勇,他低了低眉眼,眸中血意渐盛,呼吸声响在宴尘耳边又急又重,却终是忍不住一般,往宴尘颈上肌肤亲去。 刚一触在上面,便感到一阵冰寒凉意从他的唇角往内扩散,只这一点,便让他如饮甘露。可他在这山洞里,此时此刻身上热的像是火海喷发,未亲到时就要忍受不住,亲了一下,更如火上浇油。 尤其他二人此时贴着,缝隙皆无,宴尘半露的肌肤贴在他的衣料上,喻清渊能感受到这人心跳,还有身上软意。 这般一想,更是热意难当,喻清渊只想将身上衣衫脱了,与他赤诚相待。 “宴尘,在此地给了本座……可好?” 他音色低沉暗哑,眸中深渊似能将眼前人吞尽。 给什么,不言而喻。 可要问好不好,那当然不好,不能! 喻清渊要亲第二下,宴尘聚力往边侧旋身,喻清渊第二下不曾亲到,宴尘两下将衣服拢了,一道灵风将地上腰带拾回,正搭在腰间要系。 哪知喻清渊上手一扯,将腰带抛飞出去。 他要去搂宴尘腰身,宴尘自是不允,二人手上过了几招,喻清渊眼中发红,他低声:“本座不想伤你。” 宴尘寒声:“清醒一点!” 喻清渊皱了皱眉:“本座清醒的很!” “不想要命是吗!” “要人,不要命,又如何!” “如何?” “美人如斯,甘之如饴。” 宴尘冷道:“冥顽不灵!” 喻清渊低笑:“便是今番死在你身上,溺死在温柔乡中,也是美事一桩。” 他言辞这般露骨,此刻字字说出来,其中所含意思明确不已,一句话张口就来,便是半点也不想遮掩。他一双眼放在宴尘身上,那目光似要看到宴尘的骨血里去,让他今番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喻清渊又道:“人间快乐事,便是今日本座与你。” 他此句说完,手上又要去搂他。 宴尘凝眉:“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挡开喻清渊的手,侧身间一掌挥出,便见一道寒霜之气在喻清渊耳边铺开,将他被掌风带起的一缕发丝都染上了一丝白雾。 可喻清渊身上太热,只停一息,白雾便散了。 宴尘口中说着让他死,却不能真的让他死,且他说自己清醒,在宴尘看来根本不是。 内息散乱,烧人心脉,灼人魂精。 他自身修为冷寒,正对喻清渊此身热意。 与他渡灵流压制一时半刻不能行通,只得另辟蹊径。 宴尘反手一挥,洞内所见之处顿时被覆上一层白霜,他衣袂袖角动处,似有寒晶散落。 他本意是让这股冷意驱散喻清渊身上热流,眼见喻清渊静了一分后,洞中白霜竟开始消融。 宴尘又加了几道掌风,洞壁内白霜再次凝满,可却依然停留不了多长时间。 喻清渊往他跟前走,边走边解自己的衣衫,他实在太热,解了便能多一分舒爽。 宴尘眼见他扔了腰带,脱了外裳,内衫衣带松散,却领口半敞,露出半片胸膛冷硬。 如此这般,两人再次过了几招,宴尘又被他制在洞壁之上,他伸手在宴尘未系的衣衫内,毫无阻隔的终于如愿搂在他腰间。 他一声低低喟叹,如他此时所觉,手上搂的仿佛是世间珍宝。 且他此刻压迫感是如此之强,两手将宴尘压住,凭他一番挣动竟是不能挣开,喻清渊那半片胸膛与他贴住,似能将宴尘烧化。 喻清渊如今这样灵息外涌,经脉已是脆弱到了极限,若是宴尘聚起一身修为对他,也不能被他压制至此,可若是那般,怕是喻清渊承受不住外力震动,体内经脉必定寸寸断裂,血崩而死。 若是他死了,他此劫就历不成,更是不能参悟飞升。 且他之前还想与他渡灵流压制,现在看来即使能渡,喻清渊也是受不得的,他经脉本就快被撑爆,再受了他的,不能忍过十息。 喻清渊终得美人在怀,鼻息中闻的是香,手中搂的是玉,身上贴的是人间惊鸿。 他一吻亲在宴尘耳廓,宴尘侧头躲避,却是不曾躲开。 一阵极强的热意在接触之处散开,宴尘蹙眉,这感觉使他不适。 他又动了动右手,许是喻清渊终于得偿所愿亲得美人,一时沉沦其中,允了他的小动作,宴尘终是能将右手抬起,他一掌按在他肩膀,便见有冰霜自宴尘掌中而出,在喻清渊内衫上往周身蔓延。 这白霜刚刚用在别处无用,且又不能用灵力压制,宴尘心中只剩此法,直接用在喻清渊身上,以寒制热,不论结果如何,也伤不到他。 喻清渊在他耳廓亲了片息,又往他颊侧亲去。 宴尘凉眉忍着,手上寒霜不停。 寒霜覆在喻清渊身上融的很快,宴尘见此不曾撤手,灵力与之转换不息,慢慢的,喻清渊身上的寒霜停留的时间愈长。 喻清渊搂在他腰间的手动了动,顺着背部往上,这触感绝伦,让喻清渊心间一阵战栗。 宴尘感到他如此,眉目更是凉薄不已,他手上寒霜加倍。 喻清渊突然将他往下一带,宴尘便不可抵抗的顺着石壁滑坐到了地上。 他单手抚在宴尘腿上,整个人又往前压了压。 喻清渊正要有什么动作,宴尘将周身修为放出,寒霜更胜,而后并掌如刃劈在他侧颈。 就见喻清渊眨了下眼睫,一手还抚在他背上,昏了过去。 他倒在宴尘怀中,头触在他的肩膀上。 那外涌的灵息终于安静了下来,宴尘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衫内拿出,本想将他推开,触到他的手腕后却还是在脉上探了探,发现虽表面状似平静下来,内里却凶险暗藏。 他想起什么,将喻清渊移到旁侧靠着,找回腰带系好衣衫,站在原地看了他片刻,还是上前将他一拉,带到洞外后御空飞远。 宴尘之前外出找吃的,在一处发现了一方冷泉。 刚才喻清渊太过强横,他不曾有机会,此刻他昏了过去,经脉却还翻覆热涌,将他带到这泉中泡一泡正好。 宴尘一到泉边,便将喻清渊扔了进去。 期间喻清渊在水中醒了片息,后又昏了过去。 宴尘本来想走,让他自己在里面泡着清醒清醒,后为防喻清渊在水中淹着,便一直静站在泉边,半个时辰后将喻清渊从其中拎了出来,放在地上。 喻清渊还没醒,身上的热度已经消了下去, 宴尘一道灵力送出将他周身衣物蒸干,带着回到了山洞中。 他将喻清渊靠在一处,而后离他远些,到洞口处打坐。 他这魔君徒弟…… 宴尘冷目看着一处,神情未变,半响后敛目。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洞内传出细微声响。 宴尘听了片刻,起身到洞中,见喻清渊在地上身子缩起躬在一边,浑身直抖。 “……冷……”他口中反复重复这一个字,呼吸间一片白气,眉边与眼睫上都凝了一层霜。 宴尘:…… 他半蹲下身,在他额头上一触极离,却感到一阵冰霜凉意。 宴尘又探在他腕上,感知到喻清渊体内窜涌内息似乎盛极后反向,此刻就似结冰一般凝在他的经脉之中,将他由里往外冻住。 他这般,却依然不能渡灵力与他,经脉被阻,若是强行渡去灵力,结果必是全身经脉碎裂而亡。 宴尘修无情道千年,无情凉薄,人淡如雪,但经过喻清渊方才对他那一阵操作,他此刻心中只有两个字。 麻烦。 这条道修的久了,他在某些时候有些狠绝厉色,若不是喻清渊是宴尘历劫的因由,他真是不想管他。 他将喻清渊之前自己脱下扔在地上的外裳捡起,盖在他身上,而后出洞去了。 不一会宴尘回来,带了不少干树枝,他在喻清渊身边将柴火搭上,用灵力点起。 如此这般烤了半天火,喻清渊还在断断续续的说冷,宴尘看了他几息,眸中一片凉意。他伸手摸在自己腰间,将刚系上不久的腰带解了,脱下外衫与他盖上。 这反噬不同寻常,短短时间两次变换,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症状。 这般一想,宴尘将内衫整好,坐在旁边一处。 可又一会过后,喻清渊在昏迷中又开始喊冷,这一次连牙关都开始打颤,且嘴唇发紫,一副要被冻死的模样。 这样一会,他嘴角边流了血丝出来。 宴尘:…… 他低身探手过去,正要查看他心脏处生机强弱,手堪堪碰到他心口处衣料,便被喻清渊一把抓住手臂,拉着拽到了他身上。 他将宴尘紧紧抱着,嘴边血线变成了血流。 “我……好冷……冷……” www.4e54.icu。m.4e54.icu 23、与君别寒 喻清渊本在地上缩着,他这么一拉,便将宴尘拽着扑到了他身上。 他此刻浑身上下冷的像冰,宴尘与之一比,那就是如火一般。 喻清渊双臂牢牢将他拥着,宴尘被他的力度带着一下子躺倒在了旁侧的地面之上,喻清渊攀附上来,还用一条腿压着他。 宴尘周身顿时寒气溢现,可喻清渊根本不怕,他就是觉着身下人热,能汲取到暖意。 他嘴角血流滴到了宴尘的雪色内裳领口,喻清渊在他耳边哆嗦着牙关喘着气,如此过了两息之后,他大概感觉隔着衣衫热度不够,竟伸手往宴尘怀中探。 宴尘将他的手按住,把喻清渊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他现在被冰寒折磨不堪一击,宴尘按住他的那只手只要一用力就能将腕骨拧断。 宴尘漠着眼眸将他的手撇开。 他坐起身,实在是想远离喻清渊,可下一息,就被喻清渊抓住袖角。 宴尘将袖角往回一扯,许是实在不喜他之前举动,动作间不由带出一阵修为散出气流,虽这阵气流不强,但此刻的喻清渊仍被震了出去。他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往后平滑了好几米,嘴边血在地面留下了一道细线。 宴尘从未收过徒弟,前身时也没在别人门下见过这样的徒弟,何况他真仙境大成,何人敢对他那般。 可现在这魔君徒弟,一而再再而三。 喻清渊虽被震出去了几米,但他眼下经脉被冰霜凝住,如寒毒攻心,别的都顾不上,只凭借着自身那点本能向往这洞中存在的热。 那柴火烧着,火燃着,可喻清渊却在迷蒙间只想拥着宴尘。 宴尘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苗瞬间往上窜了一截,洞中热意更甚,他本打算将喻清渊留在洞中自行恢复,他出洞去,毕竟此刻这般宴尘没法帮他。 他漠然起身,本想往外走,却眼看喻清渊躺在石壁下冷的浑身打颤,就连一头发丝也结出了寒霜。 宴尘漠了一会,还是行过去,想将他带到火堆旁后再出去。 他站在他身前还不曾动作,就见喻清渊似是清醒了过来,伸手抓住他下方衣角,抬头看他。 宴尘低眉,二人一时对视。 喻清渊一双星眸都似乎要被霜寒覆住,呼吸间冷气落在宴尘身上,将衣料拂的一动,他现在不光经脉被冻住,就连一身血都要成冰。 宴尘一动,喻清渊以为他要走,出口两字,“……别走。” 这两字低的像是沉在了喉间,又冻在了齿缝里。 他不停的打着哆嗦,僵硬着两手一环抱住了宴尘一双腿。 喻清渊这样一抱,宴尘不免又想到他方才所为。 “醒了就自己烤火。”他淡声,欲将他一双手拿开。 哪知喻清渊扒着他的双腿攀上了他的腰身,而后再一次将他拥住。 “让本座……抱着……” 宴尘本以为他彻底清醒,现下听他又自称本座,便知根本没有。 由于此刻状态,他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 再将他震开是可以,不过怕是喻清渊再经历那么一震,便是当即就活不成了。 可即便如此,宴尘的无情道也不想让他抱着,他正要动作,洞中光线却是突然一暗,外间本来晴空万里的天幕之上竟然一瞬间浓云聚涌,翻覆如潮,隐隐有闷雷响在其间。 宴尘见此一惊,这一幕与他进入此书之前天道授意时是如此相同。 他使了些力,当即扯开喻清渊,想要到洞外看清楚些。 哪知才刚刚迈了一步,眼前光线一下子又暗了几分,外间一道雷声炸响飓风刮过,就见旁侧石壁上一道金芒一闪,现出一行字。 无情道,道无情却有人情,坦诚相待,一身余温,与君别寒。 待宴尘将这一行字看清,金芒复闪,字迹消失无踪。 他皱眉,一时默在了原地。 ……天道竟在这书中再次与他授意。 但这话中之意……他眉间又皱的深了些。 宴尘又默站了半响方才转过身,他见喻清渊靠在石壁上坐着,整个人似刚才雪中拎出来的,自然是看不到方才那阵金芒。 喻清渊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就快要僵的动不了了。 宴尘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漠然往他处行了几步。 ……坦诚相待,一身余温,与君别寒。 他垂眸,又待片息后抬手触上自己的内裳绳带。 ……天道竟让他用一身体温为喻清渊清除体内寒疾。 宴尘有些不明此举用意,难道这般便是‘情爱可断,人情不断’,真正参悟无情道中的一环? 他虽心有疑虑不明所以,还是拉开了衣上绳结,天道将他送到此书之中应该自有深意,他在此处时日尚短……还不曾悟到此间一分。 那衣上绳结一拉,雪色内裳顿时松散向两边荡开,宴尘走过去,在喻清渊身边坐下。 他这般不遮不掩,上身一些风景尽收喻清渊眼中。 喻清渊贴上他,感觉自己贴上了这世间暖阳,宴尘凝着眉目,想着天道所指,终是没有将他推开。 “不够……再紧些。” 喻清渊说着,将他往怀中又揽了揽,他抱了宴尘后手臂上力道恢复了些,此刻拥的他这样紧,仿佛怎么也觉不够。 喻清渊美人再次入怀,身上霜寒正在缓慢褪去,体内被冻住的经脉还需时间,他呼吸本来渐渐和缓,低头间见宴尘两条长腿,身上凝脂胜玉,如此仙姿此时安静坐在他身边,一脸冷寒,却默许了他靠近。 他眸间发沉,呼吸有些重,却不是身上寒疾所致。 喻清渊将宴尘衣衫扯开些许,探手在他腰间搂紧,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之前不是百般不愿,为何此刻……允了本座近身?” 他吸了吸宴尘身上松雪之气,言语间还有白气呼出。 宴尘不想回复喻清渊言辞,将他推开些许,而后两手将内裳一拉褪了下去。 喻清渊一双眼顿时沉在他身上,今日早些时候所见那青丝玉背,弱肩柳腰,此刻又入他眼中。 真真是世间美景,都在旁侧这人身上,人间绝色,就坐在他身边。 “……你给本座看?” 喻清渊两指顺起他背上一缕青丝,滑至发尾。 只是那后腰下方隐至下裳之中,不得窥见真容却更加引人遐想。 “你是看不起本座,觉得本座如今这般寒疾在身不能将你如何?” 喻清渊指尖把玩着那一缕发尾,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宴尘抬眸看了他一眼,漠然往后方石壁上一靠,曲着一条腿坐在那里。 这一眼本是凉寒不已,可看在喻清渊眼中,却是勾魂夺魄。 “难不成你想用体温帮本座驱寒?” 宴尘听此句入耳,蹙了眉。 不是他想,是天道想。 喻清渊见他不语,当他默认,一瞬间神情微怔。 “本座被小看了,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吃了你?” 喻清渊将之前他被宴尘震开之时散落在地上的两件外衫拾回,将他自己那件在地上铺了,宴尘那件放在一边,上前将他一搂,带到那处躺着。 他将宴尘那件外衫盖在他二人身上,侧身躺着,胸膛贴着宴尘后背。 喻清渊身上寒霜虽然退尽,内里还不曾缓和,他嘴角血丝流的慢了,周身经脉还有一阵阵强烈的阵痛之感,可他这般搂着宴尘,却低低笑了一声。 “这般主动,本座是否应该解衣以待?” “山中洞穴火光在侧,怀中人坦诚相见美色相贴,地上衣衫凌乱,你我紧紧缠在一处,这般天时地利,应否……人和?” “朝云暮雨,淋漓尽致?” 喻清渊虽这般说着,却是不曾去解自己的衣服,如此将他抱着便已是不能自己,若再将身上衣衫解了,怕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且这般热意在怀,感觉体内正一点点暖和起来。 其实宴尘身上还是如往常那般带着凉意的,喻清渊却觉着他是一团火。 “从此时至明晨,闭嘴。”宴尘一动不动,应了天道的意,只待喻清渊寒疾消尽。 喻清渊嘴上说的畅快,人却到了极限,他此番下来冰火重天,历经两场内息之祸,此时已是强撑,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宴尘闭目。 …… 一直到第二日晨起,边上的火堆早已烧尽。 喻清渊睁开眼,入目便见一片石壁,他缓了片刻,方记起自己在何处。 此时他身上温热,经脉正常,内息平复。 他动了动正要起身,突觉身边躺了个人。 喻清渊见他一臂正伸在那人颈下,余下的那只手正触在他的腰腹之上,且他一条腿还与那人叠在一处。 枕在他臂上那人便是他的师尊宴尘。 昨日那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倒放。 喻清渊眼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回想着昨日内息狂涌时自己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他当时……是真的想将宴尘睡了。 他想将手臂抽出来,见宴尘身上虽盖着外衫,却两肩与锁骨半露,那肩头一片湛蓝雪晶正对着他。 他静静躺着闭着双眸,入眼间便是绝色。 喻清渊沉沉看了他半响,觉着体内竟是被勾出了一阵热意。 ……他竟对一个有血仇之人,起了这种心思。 ……莫非昨晚……本座真的与他睡了? 毕竟眼前所见冲击力太强,喻清渊明明记着发生了何事,却一时陷入了怀疑,他见宴尘肩上与脖颈处并无那种红痕,莫非……自己与他没有多余抚慰,是直接做的? 如此一猜便想确认,目光放在宴尘的腰下,而那处正盖着。 喻清渊默了一瞬,而后去掀宴尘身上盖着的外衫。 www.4e54.icu。m.4e54.icu 24、春色冷凉 喻清渊的手还不曾碰到衣料上,本来睡着的宴尘睁开了眼。 一瞬间目光相触,这双眼青云凌寒,似有明珠千斛散落盈满,明明不曾泛起半寸秋波,却让他恍觉自己坠入其间。 喻清渊少见的默了一阵,不曾言语调戏。 这样一来,他那往外伸的手也是收了回去。 宴尘少有睡的这般沉的时候,大概是昨晚喻清渊身上冰寒太胜,他又与之挨的过于近了才导致如此。宴尘发觉他正枕在喻清渊的臂上,而那张脸正在他近前。 他收回目光,伸出手将他推远,撑在地上起身。 宴尘这一坐起来,那身上盖的外衫自是滑了下去。 喻清渊眼前风景复现,此刻见之竟是比脑中所记昨日所观更是让人目中生辉。 那肩颈手臂,锁骨玉肌,青丝拂荡,眉梢眼角一静一动皆让人心折。 如此一来,他只觉那体内热意更甚,直往下窜。 他明明是个自制力极强之人,就算世间一等的美色站在他面前也不曾假以辞色,何来此刻这般所觉。 莫非他心中认定,他这师尊比这世间一等美色更胜几筹? 如此一想,喻清渊不由又往他身上看去,只见宴尘起身,留给他一个春色背影,从壁角处拾起内裳搭在背上。 那一副墨发铺散的玉背被遮住,喻清渊不由皱了皱眉,而后惊觉自己此举,难道他心间觉得……还没看够? 虽然却是赏心悦目,让他心火难耐,但即便绝色至此,也是与他有仇怨之人。 且他刚才看清宴尘下裳穿的妥当,自己与他应是……并无那种肌肤之亲。 喻清渊竟是莫名之中松了一口气,可心间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失落升起。 宴尘穿好了内裳,转身回来拿自己的外衫,而后一个清净术下去,周身一尘不染。 喻清渊沉了沉眸,将几分心绪压下,站起身后甩了两下手臂,神色依然与魔君时无异,称呼却换了回来,他低笑道:“师尊昨晚将我的手臂枕了一宿,现如今麻了。” 他走近宴尘身边,将手臂伸过去,缓声道:“师尊不帮我揉吗?” 宴尘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昨夜那般不过是情况特殊,如今喻清渊内息正常,他再不想如何。 喻清渊嘴边噙着一抹笑,却笑得并不彻底,他往前倾了倾身,口吻不明:“弟子昨夜将整个人都交给了师尊,师尊搂够了我的腰,摸够了我的胸腹,与我贴着将我从上到下轻薄够了,这才一宿过去,便用完就扔,始乱终弃了。” 此话一出,宴尘终于将目光放回了他面上。 喻清渊继续道:“便是露水姻缘,春风一度,也不该这般绝情。” 宴尘凉声:“你很闲,是吗?” “枕了那么多时辰,师尊觉着我的手臂是硬还是软?” 宴尘垂眸看了看他的手臂。 “弟子觉得……很硬。”喻清渊将最后一个字说的很沉。 他这话说的就不正常,宴尘漠道:“硬?” 他右掌心一层灵光闪现,“我帮你松松筋骨。” 喻清渊笑意渐沉,将手臂往回一抽,“那不好,若我只剩一只手,以后如何搂得师尊。” 他往后退了两步,整了整衣衫,“师尊昨晚劳累,我心中不忍,这就去外面与师尊找一些吃的补一补。” 喻清渊往洞外走去,宴尘看着他的背影,半响后将手上灵光收回。 上一次喻清渊现出修为后一次往上提升了四重,而这次却没有,看来……他心魔反复无常,日渐严重,并不能轻易化开。 …… 喻清渊出了山洞,嘴边一丝笑意退去,他眸中似有寒星铺落,为何他要与此人说那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且是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说。 而宴尘什么也不做,便能让他眼下这般。 喻清渊恍惚记得昨日他在一方冷泉中泡过,他仔细听了一阵,寻了方向闪去。 喻清渊寻到了冷泉所在,他入得水中,静静泡在一处。 大概一刻钟过去,体内火气消了下去,他看了一会水上波纹,正要往泉边走。 不料刚转了个身,脚下刚动了动,便觉心脏处一阵刺痛,继而脑中也是。 ……怎么他的内息才刚刚平复,心魔又起! 这才几天时间,就已经发作了好几次,如此频繁…… 不过几个呼吸过去,便从阵阵刺痛转升为痛楚滔天,眼眸中随之血意翻涌,厉气铺散。 喻清渊心魔一现,便会带回地仙境修为一时,且在他几次心魔发作中,只与叶凉州那次是他自己强行带动之顾,所以他眼下这般却不是如之前那种炙热与冰寒转换,只是修为外涌,用这具身体一时有些难以控制。 他此刻疼的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似将其中各种刑法全部尝了一遍。喻清渊差点将指骨捏的寸断,阵阵修为将冷泉中泉水震的如同正在经历十级浪潮,他脚下不稳,摇晃着闪身到了地面,捂着心口,无法控制的手上一挥,周围十几棵高树全部断折。 他喷出一口血,只觉将心脏刨出才能解了这种痛楚,额角上都现出青筋,手上又是一挥,气刃将远处山壁削下一半,只见山石崩落,那处山体立马便塌陷了下去,远远望去,激起尘土飞扬。 喻清渊如此一阵之后,方觉痛楚稍缓,却是丝丝缕缕还不曾消尽,他深喘着气往前走了一段,单手扶在树干上。 …… 宴尘本来站在洞外,想着喻清渊就是魔君的事,以及往后要怎么教他,却忽然一阵响声入耳,眼望旁侧几十米外的一侧山壁瞬间被夷平半截,他眨了下眼睫,想到方才喻清渊往那边去了。 ……心魔。 又来! 他眉心凝起,衣袂破空,御空而去。 …… 喻清渊扶着树干站了一会,正要再走,便见一道遁光从空中闪过,落地后现出一个人来。 一个女子。 此女身材高挑,凤眸朱唇,眉眼似是天生含情芙蓉面颊,长发松挽淡淡妆成,一袭浅淡青裳在身,自有韵味。 她站在那里,便看见了树旁的喻清渊。 喻清渊与之对视一眼,眸中血疯未褪。 “刚才那阵动静,便是你在此弄出来的?”她开口,音色不似平常女子,有些略沉,几分偏于男音,像是刻意而就,很是莫名其妙。 喻清渊收回目光,再也不想分过去半个眼神,迈了几步。 女子见他将她无视,冷哼了一声,身形一动一阵风般闪过去,看那眼神像是要去拽喻清渊左边衣襟。 喻清渊虽痛楚稍缓,却厉气未散,他一攥右手,眸中沉潭十分不耐,一层赤光现于拳面之上。 眼见女子还离他六七米,喻清渊指尖微动正要出手,便见一个身影闪现,正是他的师尊。 宴尘并起两指,一道灵刃用出,那女子顿时就被阻了去路,灵刃去势极强,女子被迫连连后退,宴尘手上化出一道灵线,隔着一段距离缠在喻清渊的腰上,而后一拽,将他拽回了身边。 喻清渊看了眼他的侧颜,眼中深藏莫名,默默的将掌中赤光散去。 那女子一个旋身终于脚下站稳,她袖角被割裂了一条,她抬起看了看,而后抬头看着宴尘。 几息过后,她眼中现出一种别样光彩。 “这般绝世身姿,我当是谁,原是天玄道宗临清仙君。”她一双眼眸本来是看在喻清渊身上,宴尘出现后,便只盯着他了。 这女子竟然认得宴尘,宴尘也不接她此句,只道:“阁下与小徒有怨?” 女子笑了笑,看他时一双眼秋水含波,“并无仇怨。” 宴尘沉眸。 “只是他刚才发疯,区区照旋境竟然能削下一半山壁,我疑他……是魔君转世。”最后四字带上十分阴寒,从她口中说出。 宴尘听她出口此句,不为所动,漠声道:“我这小徒天生灵体,经脉与常人有异,适才修炼时走火入魔激涌出一阵戾气,魔君地仙境人物,小徒如何与之相比。”他一脸凉寒,周身气势极强,让人听了不能怀疑。 刚才喻清渊心魔复现,灵力外涌,虽强极一时,现出地仙境修为,却不曾现出地仙境威压,宴尘到此处之后,只觉察出周遭剩下一阵残损的灵力。 至少在他看来,并不能说明什么。 且他几次发作,在落鸣峰上自是不用提。与银鲛那次交手,当时对方似乎有惑却并未深究,否则不能如此平静,还有那叶凉州…… 看来顾千帆重临一事是被故意放出外界,背后控局之人大概想利用此举达成某些目的,或是……害怕顾千帆真的复生,无中生有假意放出风去,一边诬陷他一边让天下人帮忙指控他,一边让世人杀他。 只是对方如何确定哪个是顾千帆。 搅乱这人间,让有心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看来顾千帆与卫疏明当年事另有隐情。 宴尘此句一出,喻清渊不禁看他一眼。 女子听后顿了顿,而后笑出了声:“……在下与仙君开玩笑的,仙君怎么当真了。” 宴尘复道:“玩笑?” 他这一句包含不悦,两字成冰。 女子看着他的眉眼,似在用眼神描绘他的一身轮廓,“仙君莫气,那顾千帆如何与我何干,火没烧到我头上我自是不想沾上身,旁人愿意怎样想是旁人的事,在下只想一见仙君左肩。” 女子言说想看宴尘左肩。 她方才被此处异动引来,见到喻清渊一身凌绝俊逸,是少见的好相貌,且他身上灵流不稳,大抵是修炼期间走火入魔之像,她的功法本就讲究交融调和,便想与他在此处双修。不过那外间现在流传甚广,玉骨现世,几乎无人不知,他容貌如此出众,若是万一身上负有玉骨,随意双修岂不是糟践,必定要好好缱绻一番。 可眼下宴尘来了,她便舍了喻清渊。 “临清仙君美名在外,绝色在身,是下游三千道门中第一人,有多少人馋仙君的身子,便是那人前的正人君子也是逃不过仙君这般身段的,少不得在关起门后偷偷对着仙君的画像纾解。” 她说着说着,音色渐变。 刚才还是有几分偏于男音,此刻却越发像了。 “不过仙君常年在天玄道宗不曾下山,我等不曾得见仙君仙颜,只能对着画像梦中相会,今次摘星会,下游三千道门都会前往,仙君又承了宗主之位,想必总是能见一面的。” “那画上所作,描绘不出仙君一分神韵。” “且那冰肌玉骨,自是该长在绝世美人身上,宴宗主这般倾世之姿,此时这世间人大多数认为宴宗主身上生着玉骨。” “不想在下今日好运,碰到了宴宗主本人。” 这一番言辞,与叶凉州别无二致。 宴尘眼眸中不悦之色渐深。 世人就凭借他这一张脸便认定他是那上清界少君? 宴尘漠声:“我与少君两字无缘,阁下不也是假意示人?” 女子听后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完全就是真的男音。 原来她是他。 只是他这妆容扮相配上他此时音色,竟是毫无违和之感。 他被宴尘说破也不生气,而是像模像样的执了个礼,眼神露骨无比,暧昧道:“在下合欢宗宗主洛环生,宴宗主不喜我此般模样,我可换回男装。” 洛环生言罢掐了个手诀,只见他周身一阵雾气升起而后又立刻四散,重现的洛环生已是从头到脚男子装扮,衣衫还是浅淡青色,发上仍是松散束着,脸上淡妆消尽,容貌很是俊秀。 喻清渊自是也早就看出他如此,听他之前一番言辞很是不爽。 当着他的面言语调戏宴尘,胆子不小。 虽然身边人是他的仇人,但也只能他说得,他动得,何时容得旁人在他头上放肆! 喻清渊站在原地,心魔还不曾完全平静下去。 “宴宗主与我看看你的左肩。”洛环生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要修为,也想要高位,若是宴尘当真身负玉骨,将他带到一隐秘处关起来日日双修,既得了他一身好处软玉温香,使得修为连破几境,再与上清界换的峰主之位。便是宴尘身上没有玉骨,那也是他得了好处,有这般美人在身下承欢,岂不是他人羡慕不来之事。 宴尘当下便是理都不想理他,他一挥衣袖,一道罡风破军而行凌厉不已。 他一拉喻清渊,就要带他御走。 洛环生是结婴境五重修为,比宴尘高了三重,却用了几个身法方才避开这阵罡风,他知宴尘修为卓绝,虽境界比他低却不能轻易就范,但他是合欢宗宗主,自是会些高境界之人也不能轻易破解的媚术。 “宴宗主慢走!” 五字出口,便如魔音摄心,周遭景物变换,十里桃花不尽,淡粉洋洋洒洒铺了满地。 三人还各自在原处站着,洛环生又道:“将衣衫解开,一层一层慢慢脱。” 看美人解衣自有一番韵味,有时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情难自已,兴致高绝。 这一句说出口,宴尘未动。 “解带满身香,销魂白玉长。” 洛环生盯着他,眯了眯眼,念了十个字,极尽缓慢,言语间缠绵之意弥漫其间。 宴尘动了动手指。 “颈边卸轻裳,云肩红绡光。” 宴尘往上抬了抬手。 “两臂酥缠霜,枕间撒泪光。” 宴尘触上了衣上腰带。 洛环生的目光跟着宴尘的手,但见他摸上腰带,却没有去解,整个人静站不动。 外间所传临清仙君清绝禁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这媚术用出去,便是养身境也得中上一时三刻,哪还能似眼前美人这般自持。 那这临清仙君莫不是……还是初次! 洛环生想到此处婉转一笑,他万花从中过,今日倒是捡到宝了! 他如此一想,情绪有些激动,身后忽然现出三条尾巴来。 原来洛环生是一只三尾白狐。 他一只狐妖,却在道家地盘上当了一宗之主,不过他藏的挺好,一直未被发现。 此时之所以露了尾巴出来,便是想着待会与美人缠绵时多些手段。 毕竟如宴尘这般绝色,只用人身怕是不能尽兴。 他再次往前走了几步,之间大概相隔了八/九米,洛环生忽的想起一事,他将面上情绪往下压了压,问道:“髓印可在你身上?” 语毕,他看着宴尘双眸,一瞬不瞬。 但见宴尘神情未变,却不发一语。 洛环生沉默几分皱了皱眉,不在?也是,那般物品怎可轻易让他得到。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纠结此事,只一心扑在了宴尘的美色上。 “你帮他脱。”洛环生示意他身侧的喻清渊。 可他如此说了,却没有等来美人脱衣给他看,也不曾确认宴尘身上到底有没有玉骨。 只因一阵剑鸣厉绝,那临清仙君所佩的霄红剑一剑斩八荒,带着横扫六合之威将他这一方媚术所造的幻境斩成了粉末。 那剑尖铮的一声插进地面,周围现出十数道裂痕,其上霜雪蔓延,让人如坠寒川极域,仿佛周身血肉都被冻的寸寸断裂,不能呼吸。 宴尘抬眸间一身凉漠,哪有半点被惑之像! “你竟然……”没中他的媚术! 这怎么可能! 宴尘道:“髓印是何物?” 洛环生见此,一下没了之前的耐性,他未曾回答宴尘的回话,身后狐尾暴涨,要来硬的。 可他明显想错了。 宴尘正要动手,就见身侧喻清渊将右手伸出,与之隔着八/九米外的洛环生忽然被凭空掐住了脖颈,顿时呼吸一窒。他用两手去挣,却半点用也不顶,这还不止,他两脚脱离地面被无形中拎了起来,结婴境五重的修为竟一时无法脱困。 洛环生觉着自己就要窒息而死。 “他的身上,也是你能看的!” 喻清渊音色载血,话中生刃,几个字低沉缓慢到了极点,就见他手上收紧,那边的洛环生脖颈上骨骼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的猎物,不许他人染指。 他看过搂过的腰身,不容他人觊觎。 就算是他魔君不喜之物,旁人也没有半分资格强取豪夺。 他都没说不要,没说可以,在他眼皮底下,也敢!也配! 喻清渊手上一甩,洛环生便被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撞断了一棵树,吐了三大口血,一边肩膀碎了,内脏都似移位,半响爬不起来。 他竟被一个照旋境一重一只手掐成这样,说出去都没人信! 喻清渊走到洛环生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知道髓印什么,说出来。” 洛环生咬了咬牙,没有开口。 “我此刻走火入魔,杀人成性,你这三条尾巴,可不够折的。”喻清渊说着,一脚踩在了他的一尾上。 “……髓印是上清界帝君印信,是无比珍贵之物,传承之本,拿此物可号令世间仙修。” “还有呢?”他说的这些喻清渊当然清楚,他只想知道此物的下落。 “据说……在少君身上。” 少君二字一出,喻清渊立刻想到宴尘。 洛环生趁机化身白狐,扯回尾巴跑了。 喻清渊站了一会走回来,看着宴尘,“他说髓印在师尊身上。” “之前说过,我不是少君,所以身上也没有髓印。” 喻清渊将地上霄红拔出,单手平持在宴尘面前,“师尊,你的剑。” 二人目光对上,一时无言,宴尘握住剑柄外延,正要将之收回。 喻清渊突然抬手握在他的手上。 “弟子近日所见,师尊一身美貌太过招人,净是些登徒子想对师尊不轨,我若不看着,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宴尘挣开他的手,将剑收回乾坤袋中。 “我是否应该在师尊身上留下些印记或者别的什么,证明师尊……是我的。” 宴尘一字不曾入耳,只道:“若身上无碍,就离开此地。” 喻清渊这次心魔复发余劲还不曾过去,刚才不过一直忍着心痛罢了,正此时又是一阵刺痛窜过,他脑中一阵恍惚。 喻清渊甩了甩头,眼前天旋地转,只感觉有两指点在他的心口,有灵力流进他的体内。 他闭上眼,在原地站了半刻钟后方才睁开。 只是那眼中眸光,面上神情,与之前很是不同。 宴尘将两指收回,平垂身侧,见喻清渊神情有异,不似这几日。 有些……像是他刚来此间之时。 莫非…… 宴尘道:“如何?” 喻清渊睁着一双眼,眸中充满愣怔惊异,他入眼便见身前人淡蓝衣角,和那刚刚从他心口撤回的手指,他慢慢抬眸,就见宴尘周身流落似月,正一脸淡凉的站在他面前。 与那清辉一般的眼眸对上,喻清渊心间散乱,忽的将眼神错开。 这次心魔复发,竟将他第一世时魔君顾千帆的性情自行封印了起来。 是以他眼下便是那个第二世时的喻清渊。 只是他原本的性情虽被自身封印,但从他觉醒记忆到此刻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他都是记得的。 性情被封,那第一世时的恩怨还在他脑中却有些莫名遥远,第二世与第三世却让他印象深刻。 深刻到这几日他作为魔君,对宴尘所做的一切。 他是如何言语露骨,如何搂的他,如何抱的他……如何亲的他。 虽然只是亲在了耳廓侧脸与肩上肌肤,现下回想起来,仍觉那感觉空前未有。 昨夜那腰身上触感仿佛仍在指尖,腿上仿佛还沾着他的温热,那松雪之气此刻更是还流连在他的鼻息之间。 他的师尊竟然主动解衣与他驱寒。 喻清渊脑中一遍遍回放的皆是宴尘的肩背腰腹,青丝擦着肌肤滑落,脖颈微抬,锁骨绝美,长腿惑人,一个个侧站转身衣衫半解的身影,拒绝他时一眼清寒的风姿…… 他心中不可控制的想着这些事,指尖都发起抖来。 ……他用鞭子抽你,剜你的仙骨,断你双腿,使你仙途尽毁,让你受尽世间痛苦而死! ……可重生之后他似换了个人一般,虽还是一般寒漠,却待你极真。 ……为你不惜与旁人动手,将仙骨都剜了给你,与你洗髓治腿,整晚耗损修为,自己忍着蚀骨绝命之痛,不发一声痛呼。 今番更是解带宽衣,只为让他内息平顺。 他欠下的那些,是不是…… 明明未重生之前他极其反感宴尘那种眼神那种意思,为何现今不过短短几日,他眼中不再现出那种神情不再表露出那种意思,只是一眼冰寒看来,却让他记在心中。 他依然是厌恶第二世的宴尘的,却忽然对这一世的宴尘……生出些许期待。 喻清渊猛然惊觉自己所想,不禁牢牢攥紧掌心。 莫不是近日魔君性情,所作所为将他影响了。 喻清渊心中生出复杂不明,纠结无措,他深深喘了两口气,想将这种情绪压下,却抬眸间看到宴尘正看着他,脑海中的画面瞬间又翻覆不停。 尤其是他垂首时看到宴尘的腰身包裹在浅裳之下,他掌间便窜上一阵热意,他知道这腰身尺寸。 喻清渊触到自己这般心绪,逃避一般将目光垂的更低,却是看到宴尘一双腿在衣袍之下…… 他不得不又将目光往上,看待宴尘胸膛…… 再往上,看待宴尘颈项…… 继续往上,看到他唇角耳廓…… 喻清渊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执礼垂头看着地面:“师尊!” 两字师尊叫出来,掌心热意不消,指尖微抖不停。 宴尘漠然看着他的情绪变化,只当果然如他所想,心魔反复无常,魔君的性情被喻清渊自身暂时封印。 他也不想说破,只当无事发生。 如此一来,他教授徒弟应该容易一些,毕竟那魔君有些不按常理。 他淡道:“走。” 言罢转身迈步,衣角摆荡,漫过一条流线。 喻清渊看着那一条流线,缓慢的抬起了头,看着他的背影,半响后方才跟上。 本来因为洛环生之事,他与喻清渊应该离开此地,但眼下喻清渊性情翻转,再对他心中有恨也应比这两日好管教的多。那洛环生受了伤,又在他面前现出了白狐身份,怕他与旁人揭穿应是不会再来,摘星会仍尚需几日…… 宴尘几番计较,决定再留在此处两日,教授喻清渊心法剑诀。 回到洞前,宴尘转过身看向后方的徒弟,见他离自己十米远有余。 他道:“过来。” 喻清渊听见这两字,脚步顿了顿,而后走过来,仍旧离他三四米。 宴尘没再说什么,只当他心间怨恨复醒,不愿与他多有接触。 他从乾坤袋中召出霄红,单指并在其上,从头滑至剑尾,一道灵光闪过,剑身中那条极细的红线便被他的灵息暂封。 宴尘将灵剑往喻清渊处一抛,喻清渊下意识接住。 剑身发出一阵轻鸣。 “霄红暂与你用,落尘拂雪式与摘星踏月式,现在练来我看。”宴尘说完,坐在一处石上。 宴尘竟将这从不离身的本命佩剑给他用…… 喻清渊垂首看着剑身,感觉剑柄处仿佛有几分寒凉,刚才他师尊的手就握在这里。 宴尘见他片刻未动,凉声道:“心法忘了?” 他眨了下眼睫,收拾情绪,敛去心间异样,抬起星眸回望,道:“弟子记得。” “背来我听。” “含章,抱藏,聚月,凝狂,三息云天雨……七星照威煌。” 本来十分正经的心法,可喻清渊如今自己混乱不已,口中念到云天雨三字时莫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只是十多个字,怎背的如此不顺?” “……弟子有错。” 他一时心虚,心间默背凝心诀。 “疾尘,化雨,行脉,衍芳,微风起长鸣,流云定龙章。下阙心法,记住。” 喻清渊在口中小声重复了一遍,刚念到疾尘化雨,又是一阵胡思乱想。 宴尘停下不语,示意他起剑。 喻清渊沉下目光,反身刺出一剑,接着便是两套剑法相继用出。 “沉肩,平吐内息,灵力顺腕部经脉转汇,灵台清幽,心中无惧,自然剑道在心。” 喻清渊耳中听他音色清绝,反手向远处一剑刺出,一道两三米的剑刃痕迹赫然出现在一块巨石之上。 喻清渊果然天资过人,这刚一会过去,便连剑刃都能打出来了。 比之照旋境同级之人,只强不弱。 看来到他练到大成并不会用许多时间,到时将他安顿好了,魔君往事理清,他便可悟道渡劫。 想到此处,宴尘起身,“练到午时。” 他行到洞内,靠着石壁打坐,背脊笔直。 喻清渊见他靠着石壁,不由又想起他被他抵在石壁上时那般情形。 待他回过神,发觉再次想偏,不由动作发沉,心中发狠,手上一阵疾风剑雨,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周围树叶被剑气带动飘落满地,天上日光正好,地上人衣衫流风身形飒踏,发丝随着动作扬起,眉峰含章,星眸俊颜。 天地浩渺,岁月静好,不过此时。 …… 宴尘凝神闭目运转周天,半个时辰之后突觉袖间一阵发热,他睁眼,见是乾坤袋在发出一阵蓝芒。 而那里面突然发光的物品,是在天玄道宗内曲升平将宗主之位传与他时,交给他的浮云令。 宴尘将浮云令拿在掌心,其上淡淡蓝光还在微闪,它本身是一块方形的墨色玉牌,不足掌心大小,正中心金漆雕刻浮云二字,边角绘有白色云纹。 这是天玄道宗历任宗主所传之物,曲升平给他之时,并未说过有何特别之处。 宴尘本以为它只是发光,却不想下一息令牌忽然飘起在他眼前,渐渐化成指尖大小的闪光点,于悠然间窜进了宴尘的眉心。 那处一抹细长蓝印闪动几下,又悄然消逝。 而后于睁眼间却可窥见脑中灵海忽如灿灿繁星银河,不见边际一般磅礴不已,继而其间某一颗星辰突然坠落,散在灵海之下炸成无尽花火。 宴尘周身随之腾起一阵白色灵光,有一股源源不息的灵力在汹涌间充盈着他的经脉,不多时便让他升到了结婴境七重。 到此之后,繁星消失,灵海安寂,仿佛刚刚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影。 不过那浮云令却并未从他眉心飞出,且宴尘脑中无半分痛楚,也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他试着感悟它所在,却是如何也不能。 小小一枚令牌,其中却隐藏浩瀚无尽的灵力在内。 他前身修炼千年,也未曾见过此般之物。 若是将之用在喻清渊身上,他是不是会早日悟道,离开此间…… 不过暂时也只是想想,这般不明所以之物,待他理清其中因由,再用不迟。 外间的喻清渊专注于自己的心绪之中,自是不曾看到浮云令这一幕。 宴尘静坐一阵,蓦的又记起什么,只见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粒药丸。 这是曲升平言说要去云游,第二次唤他去时给他的。 ‘这是换颜丹,可让人在一定时间内改变容貌以及暂时消除身上印记,此次下山,若遇烦扰事,服下此药。老头子别无长物,这便当是临别赠礼了。’ 当时听了便觉话中有话,此时再想起,更觉其中深意。 难道他所指印记是他肩上雪晶? 莫非曲升平也认为他是上清界少君?且不说他本就不是,曲升平是如何判定的? ……但不论怎样,总归是想帮他。 宴尘凝眉,将药丸吃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014:50:16~2021-04-1214: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身病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凕心归墟10瓶;星泽雾凝2瓶;我的昵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25、须云卷风 宴尘服下换颜丹后,并无特别所觉,半刻后他以灵波为镜,见自己五官此刻平平无奇,寡淡无味。 他又看了下左肩,见其上雪晶隐藏,未曾留下半分迹象,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曲升平此人…… 宴尘又静坐片刻,心间几分想法暂时放下,他起身走到洞外,午时正好,就见喻清渊运剑流畅,招式之间契合无比,两套剑法融会贯通,外传气劲更是像模像样了。 封了顾千帆的性情,倒是孺子可教。 喻清渊收剑回式,看见一侧宴尘。 “……你?”他穿着师尊的衣服,脸却换了。 “换颜丹之顾。”宴尘也不欺瞒,与他直说了。 “……师尊。”喻清渊低低唤了一声,是了,他虽换了容貌,身形却依然那般凌绝,腰还是一般细,腿还是一般长。 喻清渊发觉他一时半刻无法从此种想法中脱出,他那重生之后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了宴尘报仇的决心,正在此人不经意间对他表露出的关心之下一点点现出裂痕。 本该不共戴天,现如今…… 他这张脸很好,掩了那绝色姿容,省的再遇上心生旖想之人。 喻清渊这般一想,嘴角荡出一抹轻笑,不过转瞬即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 两日之后,宴尘换了装束,欲要带着喻清渊御剑前往须云山。 他踩在剑身之上,侧头看着下方喻清渊,漠道:“上来。” “……嗯。”他低声应了,往上一跃。 宴尘微偏头,露出半边侧脸,手上起诀,“抓好。” 毕竟御剑飞行,行山过海,千里高空而过,免不得罡风烈烈为阻,如喻清渊这般还不能御剑的境界,站在上面很是危险。 虽然几日前他带着喻清渊御过剑,但那不一样,那时他还是魔君,自是与现在不能比的。 宴尘一催动,霄红灿若极星恒于天幕之间,后端在空中擦出一线似是薄纱一般的灵尾。 这般高空飞行,喻清渊自是心中不惧,只是惯性驱使,他在灵剑开始飞行时往前扑了一下,撞在了宴尘背上。 他急忙起身,不敢去搂宴尘腰身,只是伸手抓住他被风吹动的袖角。 一双眼看着身前人,眸光深深隐绪。 …… 如此行了小半日,到了须云山时还未及午时。 但见山峰嶙峋巍峨高耸,悬崖绝壁丈千而成,郁翠高树苍天矗立,山顶仿佛接云连碧,一派道法自然之像。 仙门上中下三游,自是上游上清界为尊,接而中游承上启下,继而下游从之,其中实力自是分级有别。 这须云山下游山门,却是一片得天独厚之感。 灵剑落在须云山山脚,宴尘指尖一动,霄红便飞回了喻清渊的储物袋中。 二人走到山门处,见有十多个守山弟子左右而站,正中间摆着一方长桌,桌上有纸笔,还有一方瓷盘,盘中几只杯子,杯中装满了酒。 有两个相比守山弟子而言衣饰稍微繁杂的道修立在桌后,再往上有一方宽阔石阶,其上有一面一人高的镜子,此刻镜面正被纱锦盖着。 他带着喻清渊上前,长桌后其中一人道:“宗门所在?”说着拿起笔。 宴尘:“天玄道宗。” 那人看了看宴尘,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见他面无颜色,十分普通,还隐隐带着点病容,顿时不想多加搭理。 这年头,修士之间也是看脸的。 “这本子上写的哪个是你家,自己写上。”对方将册本一推,笔一扔,语气有些不耐烦。 宴尘未曾再言,他将册本转过来,翻开纸张,见内里所列皆是宗派名称,往后接连翻了十几页,大多都已记录完入了山,只剩少数几个宗门还未来此。 他找到天玄道宗四字,在后面打了一个勾,上方两行分别是朝元宗与合欢宗,且都已勾画。 见他写完,对方道:“你们既是天玄道宗,那临清仙君为何未曾同来?” 身后的喻清渊沉眸看了此人一眼。 宴尘道:“仙君外出,归期不定。” 对方一听顿时失望,语气更是不耐到了极点,“别磨蹭了,赶紧的!” 他将册子一收,示意与他一起那人快点。 另一人开口,言辞间还算有礼:“二位各自饮下这盘中灵酒,扎破右手中指指尖抹在眉心,往显身镜前一站便是。” 显身镜…… 见他两人未动,这人又道:“实在是近日魔君一事闹的世间不宁,青云岭三宗与上百道修接连陨在他的手上,其中更是有我须云山弟子。那顾千帆来去无踪,是个剑上染血的杀人魔头,还不知他是夺舍害人,亦或是以魂魄化身,再就是投胎重新做人。” “今番摘星会三千道门临山,为保险谨慎为之,还请二位体谅。” 此人将瓷盘往宴尘面前推了推,伸手示意:“两位放心,都是无人用过的干净杯子,灵酒里面只是加了影身咒的符灰,并无他物。一身正气,问心无愧,饮下此杯便是。” 宴尘垂眸看了看那几杯灵酒,凭他灵识,自是可以探出其中确实只加了影身咒。 至于那显身镜,是个灵器,与他的霄红剑同一品级。 他受天道之意魂魄来到此身,这镜子应是不能随意测出他的身份,喻清渊是顾千帆转世,且身上复杂…… “道友,请!” 宴尘神情未变,漠然的饮下一杯灵酒,而后灵针凝出刺破指尖,抹了一滴赤红在眉心上,往上几阶走到显身镜前一站。 对方将纱锦一掀,显身镜现出真容。 原来它的镜面是由一块红色血玉打造而成。 “抹一滴血在镜面之上。”对方复道。 宴尘将中指上血珠屈指一弹,一滴血珠便沾在玉面之上,而后血玉将血珠吸收,整个镜身发出一阵幽光,本来只堪堪能照到一丝人影的玉面忽然变的透明,将宴尘的身形整个映在其中,清晰无比。 喻清渊禁不住上前两步,双眸注视着镜中人。 周围也是一阵静然,皆注视着着一幕。 若是有异,那滴眉心血便会变色,且镜中也会显出真形。 只见三息之后,镜中人毫无变化,镜面再次幽光一闪恢复了血玉模样。 喻清渊心中莫名一松。 宴尘从镜前错开,他没有查出问题,接下来便是喻清渊,对方已将灵酒端到了他身前。 喻清渊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接着指尖刺血,点在眉心。 一身正气,问心无愧…… 他虽封了魔君性情,但紧凭脑中记忆,也知顾千帆当得问心无愧四字,若真是世间有灵之器…… 喻清渊脚下一动,眸中隐隐生厉,往那处踏去。 眼看喻清渊离显身镜越来越近,顾千帆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理清之事,在此处不易多事。 宴尘袖下两指灵刃微闪,正要不动声色将玉面击碎。 正此时突然毫无预兆的从当空降下一道炸雷,数道电光载着天威,一下便将下方显身镜击碎,化成了齑粉。 须云山众人:…… 喻清渊:…… 宴尘:…… 这雷来得快去得也快,极光散尽,那显身镜连灰都不剩。 宴尘将指尖灵光收回,他看了眼澄澈天幕,莫非……是天道在帮喻清渊? 这般一猜,便又想起在山洞中时那石壁上现出的金芒字迹,天道是世间万物之本,若一个人十恶不赦,怎可帮他。 宴尘想到此处,看了眼喻清渊,见喻清渊也在看他。 须云山众人惊魂未定,灵器毁了,如何与掌门交代! 宴尘淡道:“我二人可以入山了吗?” “……你可以,他不可以,不曾在显身镜前走一遭,不能入山!” 宴尘漠然站在原地,摘星会他又不是非要参加不可,想查顾千帆的事另找机会便是。 如此一想,他便要带着喻清渊离开。 “让他二人进山。” 忽然从上首台阶上传来一道声音,音色清正,如冰泉一般凝绝,似乎能拨人心。 宴尘已经转身,迈下了石阶。 “道友留步!” 宴尘站定,转过身。 就见一人缓缓走下,着一身月白,腰上青绦束带,袖角衣袂处绣着暗纹,发上银色小冠半束,手上握着一只玉笛,面上俊美潇洒,气质自然,目中凌光。 他将右手中玉笛在左手心敲了敲,带着笑意走到了宴尘近前。 宴尘自是不识此人。 此处须云山众人全部躬身:“见过真君。” “嗯。” “真君,掌门下令……” “我去说。” “……是!” 此人说话时一直在打量着宴尘,就见他就着握笛子的姿势两手成礼,道:“在下苏成漠,见过道友。” 宴尘不言,回他一礼,点了下头。 苏成漠撤了手,将玉笛在指尖转了转,其上挂着的墨绿穗子随着他的动作摆荡:“未请教道友名讳?”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苏成漠笑道:“不然,不然,我观道友气质斐然,怎会是平庸之辈。” 宴尘道:“萍水相逢,多谢。” “萍水相逢便是缘,道友就是面上带了些病容,看着不甚精神而已,但这一身仙气难掩,想来定不会教出魔君那般的徒弟。”苏成漠看向喻清渊:“观令徒面向也是仙门之秀。” 此人不明,暂且不亦多说。 “既如此,我二人便入山去了。” 语毕,宴尘就要带着喻清渊往上走。 谁知苏成漠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将宴尘拉住后抬起自己的袖子,往宴尘的眉心凑近。 “道友方才点在眉心的血还在上面,在下帮你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014:53:23~2021-04-1317: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身病骨2个;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凕心归墟10瓶;是萌萌啦5瓶;星泽雾凝2瓶;我的昵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26、夜阑飘雨 苏成漠的袖子眼看就要触到宴尘的眉心,宴尘正要退开两步,他的手臂忽然被人轻轻一扯,便被喻清渊拉到了身侧。 喻清渊松开手,沉默的站在一边。 此刻苏成漠的手还举着,见此他倒是不尴尬,只是稍微一顿,而后便无比自然的将手垂了下去。 “令徒有趣。” “小徒顽劣,见笑了。” 宴尘说这几个字算是作别,可苏成漠明显不这么认为。 “道友指尖还出着血,若是在旁处也就算了,在下也看不见,可眼下看见了,自是不能不管。”苏成漠说完竟然从自己的内衫上撕下了一小条布料,作势要去拉宴尘的手与他包扎。 这就大可不必。 宴尘脚下一动将他躲开,道:“就此别过。” 喻清渊看了苏成漠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还拿着的内衫布条,跟上宴尘。 苏成漠见宴尘走远,这次没再阻拦,只是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嘴边笑容散去,将手上布条随着清风扔远。 …… 既然被允了进山,那自是有人接待,他二人被一名弟子引着,一路穿亭过廊,观花游叶,见识了须云山内磅礴景象,走了半响,终于将他二人带到了安置之处。 那弟子推开门,将两人带入屋内,态度有礼:“因近日入山之人太多,使得房间所剩无比,晚些时候应是还有余下的道门上山来,所以就要麻烦二位屈就一下,同住一间房。” “过后会有人送吃的过来,若有事,随时吩咐。” 他说完后自行退出,将门关上了。 待客之道少不了茶水点心,虽都是仙门道修,在此事上也不能免俗。 不过这并不是宴尘关注的点,他看了看屋内,正要走到一处坐下。 这时后方的喻清渊忽然上前将他挡住,看他的眼神深沉,竟抬手用指腹揩在他眉心,将那点已干的血抹了下去,之后他伸出手,将宴尘那刺破的中指抓在手里。 宴尘:“?” 喻清渊将他的手指往上,自己慢慢垂首,在被灵针刺破处舔了一下,而后张嘴含住,吮吸那处血点。 宴尘的手指顿时被一阵湿热包裹。 他:“……” 宴尘正要往回抽手,喻清渊已将他的手指放了出来,低声道:“师尊,好了。” 是好了,上面的血都被他吮干净了。 ……怎么是魔君时莫名其妙,变回了他的徒弟还是莫名其妙。 宴尘凝着眉不想说话,漠然在桌边坐下。 喻清渊见宴尘如此神情,似乎有些不悦,他站在原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事…… 他就是见到苏成漠那般拉扯师尊,心中不快,一路想着不能释怀,这才有了方才那般举动。 他可是在封印了魔君的性情之后就算多看一眼宴尘都会不由自主联想的状态,师尊对他的坏与好交替在脑中循坏,碰一下衣袖都会禁不住让他浮想联翩,怎会……情急之下做出这种事。 此刻口中舌尖仿佛还留有他指尖触感。 喻清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不敢开口,迅速看了一眼宴尘后垂眸,又轻又重的喘出一口气,随意擦了下眉心干涸的血点,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门扉另一侧的窗边。 他让自己看着窗外,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景物,脑中闪过的却是那人身影。 …… 如此之后,到了入夜十分。 房门被人敲响,宴尘打开门,见是白日里引他两人来此的须云山弟子。 “我是来通知二位,三千道门已经到齐,摘星会将在明日举办,为表对摘星会重视,需两位此时去往引仙泉沐浴,洗去一路尘埃,应合道家法度,眼下其他宗门男修都已在引仙泉了,女修则另有去处。”这弟子指了所在位置,说完就退了出去。 ……参会之前沐浴,不沐浴不能参加。 这是什么规矩。 仙都修了,还弄得如此繁琐,直接一个净尘术下去岂不省时。 莫非…… 宴尘蹙眉,与喻清渊一起前往引仙泉。 踏着月光前行,几转几绕,二人来到了一处地方。 远远望去便见此处山中有淡如丝薄的白雾在夜空中弥漫轻荡,直到转过山侧,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此处是一个温泉群,其中足有千余个泉眼,此时正袅袅渺渺散着温热之气,雕栏画栋的亭台搭在其间,配有轻纱拂动。 每个泉眼间大概相隔了六七米,配上轻纱雾气,半遮半掩朦朦胧胧,将泉中人看的不清不楚似真似幻。 宴尘听到不少人声,看来那些道门之人已在泉中了。 他粗略看了看,见近处几个泉中都有人,唯独靠近山壁那一方是空的,便带着喻清渊走到那处,穿着衣衫下了水。 宴尘心中自有计较,他又不是真的来沐浴的,他往后方一靠,背部贴在青石泉壁之上,发丝被浸湿了大半。 喻清渊眼看宴尘此刻姿态,衣衫半湿闭目靠在那处,湿了的青丝几缕沾在肩上,一处都没露,却比露了更甚。 他不禁又回想起之前种种,下水后在宴尘对面,与他离的稍远,也是穿着衣衫。 一刻多之后,有声音在前面的泉中传了过来。 “……冰肌凝香含,飞举玉横萧。” 一句女子低语掺杂着男子粗重喘息,一字不落的随风飘了过来。 “……沉香三千恨,巫山暮云朝。” 女子发出一阵苏媚入骨的笑意,男子呼吸愈重。 “……珠斗阑珊近,倚风红露烧。” 此句伴着一阵哗啦水声,没入了雾气深处。 此处竟似有男女正在欢好,这三千道门现下有多少人在这温泉之中,那声音没有遮掩,怕是远处也能听到不少,这般举动与大庭广众没甚差别。 宴尘睁开眼,那交织的喘息对他没有半分影响,眸中还是清冷一片,温泉的热意也挡不住他身上冰寒。 喻清渊自是也听到了,他离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比宴尘要近些,他也未曾如何,只要不是宴尘在喘,他就能无动于衷。 宴尘用眼神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毕竟那女声他听着十分耳熟,虽然听上去比前两日稍微柔了些。 喻清渊来到他身侧,宴尘虽衣衫规整,喻清渊此时也不敢多往他身上看,目光避开他身上湿处,默默站着。 这般之后,天幕上忽然下起了细雨,雨丝轻如落尘,还不足以打湿人的额发。 有杏花花瓣随着轻雨洒落,洋洋洒洒从天幕上往下落在水面亭台,就连那轻纱之上也就着湿潮的雨丝沾染了不少。 风吹来,带着温泉中热意袭过。 宴尘掌中凝出一柄灵剑,喻清渊也将那被封住一丝红线的霄红召了出来。 花瓣落了十数息后,一声惨叫冲天而起。 这声音便是那状似与女子缠绵的男修所出。 此声惨叫一起,便引起这泉中其他人所觉,刚才那一阵太过暧昧,仿佛全部人都沉浸其中,可也未曾给他们许多反应时间,只见那无数杏花花瓣突的腾空化成阵阵血雾,雾气中又飞出几万只血蝠。 那血蝠獠牙其长,尖上毒液森光,蝠翼张开三米有余,一挥便如阴风过境,更有遮天闭月的血雾欲要生饮人血。 一时间,此处如堕十方地狱。 此处虽有三千道门修士,就算每个宗门都出了十个人参加这摘星会,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且不说还有如宴尘这般只来了一两人的,如此一来,大概来了一万多人,且修为高低不平。下游道门中修为高者有,却不多,最高的一个不过结婴境八重。 此番阵仗,少不得陨人损命。 开局一阵,便勾去了一千多人性命。 这怕是中了媚术与魅术。 等着众人如梦初醒,方见各种灵光与血液横飞。 喻清渊虽只有照旋境一重修为,却是半分不惧眼前所见,他眉间锋刃,目中凌渊,虽不及魔君时那般疯,却也是个血厉沉绝的角色。 他周身无形腾起一股杀意如狂,眼中目光令人一见发抖,凭借手中霄红剑与这几日所学,竟是未曾让周围那些东西近得宴尘的身。 但宴尘自是不能让徒弟护着。 他手中所凝灵刃一斩,顿见白光劈空,诛邪伏凶,十数只血蝠便被斩于剑下。 宴尘飞身而起,一剑疾风化雨,身周方圆二十米处便被清了干净。 可虽如此,那状似无尽的血蝠与血雾又再次聚拢。 从前至今,妖邪鬼魅在世上,宴尘只杀恶。 是以不管今番如何,若是让这些东西飞下须云山去,必是一场人间疾苦。 宴尘御到半空单手引诀,口中寒声:“诸天浩荡,气纵穹苍!” 此诀一出,但见他手中那灵刃所化长剑于夜幕之中散出千道剑影,那般气势如天上星君降世,仙神落尘,非是移山填海所不能比之,八荒六合妖邪见之生惧。只见万千灵剑如极星铺散,灵光翻腾,眨眼间便灭了几千血蝠。 三尺长剑凝白霜,一身清辉似月长。 此时只闻一道狐吟,一只白狐从一处窜出,踏着山壁往上,于离地百米之处踩在一片更为浓厚的血雾之上。 那血雾中传出一句话:“奉魔君顾千帆之令,一个不留!” 宴尘沉眸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317:37:11~2021-04-1416: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泽雾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27、蒙尘掩喻 此话一出,那泉上漫天血蝠与那夹杂其中的无尽血雾顿时更加凶残数倍,境界稍微低些的道修独自不能抵挡,一时间让对方隐隐占了上风。 宴尘眉目间寒霜不化,顾千帆身上本就已莫名背负了青云岭三宗与那百多条人命,还有那陈年旧事恶名在外,此刻竟还在设计他,此间万余人若是都死了,当真是如何也不能说清。 既然天道帮了喻清渊,宴尘信他,便要与他站在一处。 他周身冰寒似要生刃,宴尘用一抹灵刃划破指尖,在剑身上以血铸符,从头至尾一息而就。只见剑符行血生光,生出天师降魔之意,宴尘单手法诀再动,便见一剑化三依次斩去,剑符破空生出雷火,去试犹如三方天道降世,往前荡开百米不息,血蝠与血雾沾之即焚。 这一波剑气足足持续了半刻钟。 如此一番,此间几万只血蝠,被宴尘灭了一大半。 这般威力,一剑斩岳,两剑断海,并不是下游道门修士能做到的事。 即便是结婴境八重,也不能及其之一。 这样一来,他便间接救下了一些人的性命,局势瞬间逆转。 那百米高空血雾上白狐见之,再次对月发出一声狐吟,隐有杏花花瓣凭空生出又往泉中飘来,宴尘见之御空而上,数道剑气激荡,将那些花瓣散于无形。 白狐见之,口出人言,正是方才那女子音色:“何人?” 宴尘不答,飞身接近。 且不说这声音宴尘耳熟,这白狐身后有三尾,宴尘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几日前那自称合欢宗宗主的洛环生。 而他此时脚下踩着的那方血雾便是那叶凉州座下魅魔。 只是他二人竟然同时听从叶凉州,是早就如此还是近日联手。 ……此间缘由来不及细想,宴尘已经到了百米之上白狐近前,但见这洛环生的狐身上沾了不少血,应是他方才将那泉中男修吃了,且他日前被喻清渊摔碎了肩膀,这便好了。 宴尘掌出罡风,忽的那方血雾一个激涌,两息后着赤衣的魅魔便从其中现出。 霎时间掌风相对,外涌气流崩裂周围山壁,魅魔化虚境一重,一时未在宴尘手上讨得好去,堪堪打了个平手。 魅魔身形依然明艳,出口的音色却比平时少了些耐心:“结婴境七重!” 几日前才败在那个结婴境二重的临清仙君手上,今日又来了一个,他堂堂化虚境,怎能如此! “名讳报来,不如入得魔君座下,同我一起为主人效力!” 这一句话是说的不明不白,话里话外都在说他的主人是顾千帆。 宴尘吃了换颜丹,相貌平凡,之前他与魅魔和洛环生都正面见过,洛环生当时便认出他是临清仙君,而当时的魅魔与叶凉州却是不知的。 由此看来他们之前对下游道门的人并不在意,且他们修为境界,应身在中上游,或是游离一切之外。 不过现下外间流言四起,因宴尘原本相貌之故,世人言他便是上清界少君身负玉骨之人。 流言传的多了,便不是那么容易说清。 且宴尘的肩上确实有一片雪晶,虽然他知道原因为何,但却不能与旁人说。 是以魅魔与叶凉州原来不知,现在肯定是知道的。 宴尘此刻在此能少得那些麻烦缠身,还多亏了曲升平的换颜丹。 只是喻清渊当时一直跟在他身侧,且与他们都交过手,此时正在下方诛杀血蝠。 但或许因他二人忙于设计,此处又混乱非常,这才未曾注意到喻清渊,且宴尘佩剑霄红中那一丝红线被他暂封,一时不会被他人看出。 且顾千帆被这般诬陷,空口白牙一时不容辩清。 再有那山门前显身镜灵宝,洛环生是白狐之身,怎能在显身镜前蒙混过关? 这须云山之内…… 宴尘心中几分想法一闪而逝,反手一剑生光截断魅魔言辞,他与一人一狐过了数招,一剑将魅魔击退,斜于山壁上踩着洛环生的三条尾巴正要将他收了,待之后问些魔君的事。便见魅魔从袖间甩出一条小指大的虫子,隔着较远的距离那虫子转瞬间便吸附在洛环生的脖颈之上,下一息这结婴境五重的洛环生便崩成了一滩血水落尽。 之后魅魔一挥衣袖,重新融于血雾之中。 “我主人魔君的时间多的是,今番目的达成,便不奉陪了!” 他这一句用上了化虚境修为,自是下方所有人都听得到。 临走还不忘再往顾千帆头上踩一脚。 那虫子已经接连出现了三次…… 宴尘凉着眉目落到地面,见喻清渊游刃有余未曾受伤。 他看到宴尘落下,见他身上衣衫还湿着贴在上面,勾出几/分/身形,蹙了蹙眉。 因之前宴尘之故,再加上这一阵厮杀,血蝠大概还剩下几千只,不过即便魅魔已经不在此处,这东西仍是凶厉非常,见到人就要咬。 十几只血蝠从宴尘背后扑来,喻清渊见此跃身出剑,可也有旁人动了手。 对方不仅将这十几只灭了,还顺手清了场。 就见苏成漠从峰顶而降,整个人似披上了一层月光,他还是着一身月白,却不是之前的样式,玉笛在手,温润生光。 喻清渊见到他沉了沉眸。 这般大战之后,地上遍布着死去的血蝠,还有殒命的将近两千道修尸骸,千余个泉眼中更是洒了无数鲜红,山壁上几十道裂痕,下方乱石铺满,亭台尽毁纱锦成灰。 余下活命的近万人不少人受了伤,此刻正各自整顿。 如此惨烈景象苏成漠对之视而不见,或是并未放在心上,再或是未将这些看在眼中,他径直往宴尘这处走了过来。 宴尘漠然站在原处,刚刚那一下,此人修为最低在养神境。 “道友,想不到你我一日之中两次遇见,确实缘分匪浅,真真映了白日里所言,便是萍水相逢,有缘之人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要相见。”苏成漠噙着一抹笑意,在宴尘身前三步远处站定。 宴尘神情未变,记起在山门时那些须云山弟子对他的称呼,淡声二字:“真君。” 苏成漠一听,嘴边的笑意深了些:“不好,这样听着太生分,若是道友非要这般唤我,不如在前面加上一个字,唤我漠真君更好,如此显得亲近。” 宴尘不应他,他也没所谓,又开始转起笛子来。 ……看来这苏成漠不是须云山之人,那必是上中二游其中之一,那他在此处多久了,若他在血蝠未现时便已然在高处看着,却一直未曾出手,到底有何目的。 “道友的衣衫怎么湿了,莫不是方才下水时穿着衣裳?这穿着衣裳如何沐浴?这肩上衣料都皱了,在下帮道友顺一顺。” 苏成漠自说自话,用玉笛去触宴尘左肩。 可还不等他碰到,旁侧里伸出一只手将他的笛子握住。 喻清渊将他的笛子一推,凝着眉峰,面色不善,他往宴尘身前一站,将他挡住。 苏成漠见此半点不恼,手上却不含糊,他一个错步就再次去抓宴尘。 喻清渊自是不允,二人你来我往推挡了一阵,苏成漠凭着自身境界身法还是碰到了宴尘的左肩。 宴尘往旁边一闪,只听一阵布帛撕裂之声。 他左肩两层衣料皆被撕破,露出小半边肩膀,而那被撕掉的布料此刻正攥在苏成漠手中。 他往宴尘肩上一看,见上面什么也无。 苏成漠也不失望,甚至神色有些玩味至深,他上前,要将宴尘肩膀细看。 此时只见一件淡裳披在宴尘的身上,将他身上整个遮住,喻清渊又一次挡在他身前,将衣襟两侧往中间并拢拉紧。 宴尘:…… 喻清渊这一举动,有些出乎意料。 苏成漠停下没再动,道:“这是为何,莫不是令徒以为在下在轻薄道友?” 他将手中被撕的边缘不齐的衣料看了看,用指尖在内衫那片贴在肌肤的那一面轻轻蹭了蹭,而后又捻了捻。 指尖什么也没沾染,并无擦涂迹象。 喻清渊看他动作,眼中沉渊带厉。 “松雪之气,想不到道友身上这般好闻,倒是我离的远了,先前不曾闻到。” 苏成漠说完,当真将两层衣料凑近鼻端闻了闻,看着宴尘轻言缓声:“浅裳单薄面色憔,一袭香酥染碧绦,松雪心头绕,就不知,是否繁花暗袖,明月娇。” 他一句带有试探的话语落地,将衣料在掌心中攥了攥,而后收进了袖中。 苏成漠深深看了宴尘一眼,而后淡淡看了看旁侧残景,御空后将两手负于身后,迎着空中残月与满地血色飞远。 喻清渊对于苏成漠将那两方布料带走耿耿于怀。 此处大战刚过,这些道门一时还未整顿好,宴尘不欲在此地多待,想要行回住处去。 喻清渊穿着内裳站在那里,宴尘将身上他的外衫一扯,正要还给他。 “师尊,先披着。”他低声。 宴尘抬眸看他一眼,一脸疏漠。 “回房后,师尊再给我。” 喻清渊背着月光,宴尘有片刻未看清他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416:57:14~2021-04-1521: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晨曦曦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曦曦曦5瓶;星泽雾凝、汐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28、星繁影深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喻清渊在后面看着宴尘,看着他身上披着他的衣裳,想着自己这一日心绪变化以及一番举动,觉着是如此不真实,似梦一般。 难道在他心中,那些血那些痛,已经随着他重生后这人待他的好,随风而散了吗…… 如此一想,心间莫名有一股热意涌出,有些暖。 若如此,只要宴尘一直是这一世中模样,不再如前世那般对他,他便…… 心中思绪未尽,却似有明月入心,隐隐下了决断。 喻清渊往前,感受着那股萌生的陌生心绪,正要几步将宴尘追上。 须云山经此大劫,现下大多数人都在温泉处,巡山弟子也在血蝠来时都往那处去了,是以二人已经走远了些,沿路未见旁人,只余暗淡月影。 “道友!” 忽然后方有人在唤宴尘,同样唤的两字道友,听声音却不是苏成漠。 “道友,留步!” 那人从后方跃身赶上,擦着夜空而来,落地时衣角带凉。 宴尘转身站定,便见来人是他认得的。 贺归桥一身深青,腰间轻带云纹,发上锦带拂荡,那不带半丝柔弱却极美的一张脸上,一双桃花眼仿若载着温情。 这般装扮,不见在天玄道宗初见时被贺迁穿了琵琶骨的狼狈。 喻清渊自是也认出他了,只是他心中刚刚有了决断,可眼下才走了苏成漠,又来了贺归桥。 贺归桥站定,刚还喊了两声道友,此刻真的站在宴尘身前却有些脚下踌躇,他在他人面前从不如此,只有在见到宴尘时才这般……说不清楚。 “……近日可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袖角微动,没有称呼宴尘的名讳,问了四个字。 那冰肌玉骨的流言遍布,外间有多少人在找宴尘,贺归桥自是也全部听在了耳中。 此次摘星会,入山时他便想着,或许可以在此处见到宴尘。 可他又觉着,宴尘不该来此。 如恩人这般身姿相貌,若是落到不怀好意之人手中,怕是……不能全身而落。 这世间道修虽问仙求真,却不是人人都有一副如宴宗主这般清绝似月之心,背地里人性贪恶不能见光。 贺归桥来须云山几日,不知宴尘是否来此,忍着没找他。 方才在温泉之时,血蝠凶猛夺命,他心中担忧,直到看到一人以一己之力开山断海剑光倾世,力挽狂澜。更是看到他那徒弟喻清渊在此,将各种缘由一想,便确定了宴尘身份。 他现在这幅平凡长相……很好。 宴尘到底有没有玉骨,是不是上清界少君,与贺归桥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他只知道,这人救了他的命,让他报了仇。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他所受之恩大过山海,便是让他用这条命去还这份恩,也使得。 贺归桥没有唤宴尘名讳,没有唤他临清仙君,只是两字道友,却表其真。 宴尘不用细想,便清楚如何,他淡淡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这一个嗯字,竟让贺归桥心下稍安,即使宴尘此刻面貌平庸,他也有些不敢细看。 贺归桥微微垂首,从袖间拿出一个白玉小瓶。 他用两手托着,有些珍视的将之往前送了送。 或许因这白玉小瓶是要送给宴尘的,才令他如此珍视。 “养心丸,若道友平素耗损内息太过,可以吃下一颗,缓经养神,得一时安稳。”贺归桥垂着目光:“还望道友不弃。” 这玉瓶他从朝元宗一直在怀中揣到了须云山,直到方才来此之前还是在他怀里放着的,后来要见宴尘,他才拿出来放在了袖中。 不能让宴宗主觉着他太过唐突。 贺归桥保持着两手托送的姿势,静静站着等在那里。 然后手上一轻。 宴尘上前将白玉小瓶拿起,与他道:“如此,多谢。” “山河不阻,万里长明……愿君保重。”贺归桥将东西送了出去,心间染了几分热意,他与宴尘拜别,又与喻清渊一礼,转身行远。 宴尘看了眼玉瓶,收入了乾坤袋中。 喻清渊就站在一侧看着宴尘动作,眸间沉沉。 对于贺归桥此举宴尘没有多言,两人继续往回走,一阵无名的静默在二人之间铺散。 这种不明感觉,全部来自喻清渊身上。 不过这对于宴尘而言,并没有什么,他本身就是个极其冷淡之人。 残月挂空,一地碎影。 轻风卷虫鸣,影深辰星暗。 如此这般,两人又走了一阵,行到一处苍翠林景之处。 风贴着地面而过,将两人衣角吹动。 突然一阵沙沙声响,黏腻深长,旁侧林景深处似有什么活物在贴着草身爬行,离他二人越来越近。 喻清渊下意识伸臂将宴尘一挡。 之后便见有什么东西爬到那方的一颗粗壮高树上,接着从枝叶中间探出了一个人。 一个人身蟒尾的雄性红尾欲蟒。 这东西修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样,上半身赤着不着寸缕,两臂与颈项颊侧鳞片泛光,头发散着,指腹生刺,一把下去能拨人皮,一双眼瞳竖起,眸能摄心。 此刻这物口中吐信,下半身蟒尾又粗又长,直起身足可有七八米,那蟒尾红鳞森森,此刻盘在树干之上,竖瞳直直盯住他二人。 世间沧海,万物叠生,人妖同存,道邪共长。 这东西虽修成了半人,却还是一身残忍野性,且不能人言,只凭自身感受行事,若是能力不及者被其遇到,定是留不下一个囫囵之身。 只因此物生性本淫,淫邪无比,尤其喜与人交欢,且在之后将人拆了吃入腹中。 今夜还正是发/情的时候。 须云山此夜遭难,此刻巡山弟子不在,下游道门更是不曾有什么说得过去的护山阵法,是以这欲蟒从另侧悬壁爬上了须云山,在此处闻着人味找上了他二人。 可若是那巡山弟子还在山中当值,定也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红尾欲蟒从树上盘下,片息后竟是直奔宴尘而去。 顿时腥风四起,妖气弥天。 宴尘凛目,他自是不惧,正要出手,还用手臂挡着他的喻清渊忽然将他一揽,带着他往边侧闪开数米。可欲蟒残暴,能一尾断树,那蟒尾在地上一拍,激起数丈高的尘土,沙土飞荡间宴尘身上披着的浅裳落地。 喻清渊见此,掌心攥紧,眸中生血,霄红在手,正要将这东西劈了。 忽然间,有一把白扇割破夜幕,在空中逆着尘沙旋来,那白扇泛着一抹蓝光,明明是极薄的扇面,却有斩石裂金之威。而且这扇子似有灵性,上下旋飞行转自如,一下便将欲蟒割喉,两下破其妖丹。 欲蟒倒在地上,瞬间毙命。 而后便见一人落地,那白扇绕行一圈后自行飞回他手中。 来人将白扇化无,正身打量他二人。 一时间,此处三人默静。 毕竟此人出了手,斩了妖物,宴尘理应说话,他动了动,正要从喻清渊身后行出。 喻清渊漠着眉峰拉了他一下,撕下自己一片内衫,缠在他的肩上破处。 其实宴尘的衣衫只是在左肩处被苏成漠扯破了一小块衣料,只能看到不大一处肩上肌肤,那侧领口与衣襟还好端端的在原来该在的位置。 喻清渊仔细缠好,打了结,方觉可以。 只是宴尘身上还半湿着,那掉的浅裳是不能穿了,喻清渊不愿他如此显在人前,几股灵力下去将他身上蒸干。 宴尘:…… 莫名其妙。 他走出去,一礼凉淡。 对面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喻清渊,见喻清渊对宴尘似乎十分在意,他似有思索,最后还是将目光转到宴尘身上。 “不必多礼。” 这人一身黑衫,秋鸿俊目,出口四字,音色沉稳,其中没有故意攀谈之意,倒是隐隐含了些探究。 他自行往前一步,眉心皱着,而后似是闻到了宴尘身上松雪之气。 他眉目间忽而似有深藏的莫名动容。 “这是何人?”他在向宴尘询问喻清渊。 “小徒。”宴尘道。 “我要前行,一起?”他意指前方,正是宴尘二人要去住所之处。 他说完,就自行往前走去。 此人意欲不明,宴尘低眉,见机行事便是。 待三人走到住所,这人站定,看着宴尘道:“一路口渴,请赐清茶一杯。” 喻清渊看他。 他将喻清渊目光无视,只等宴尘答复。 宴尘默了一息,淡道:“请。” 他上前推开房门,往一侧站了,示意这人进门。 直到三人全部行进屋内,他道:“他与你住在一处?” 宴尘点了点头。 此人没再开口,转身过去欲要将门关上。 喻清渊伸手一挡不让他关。 他身上一股气劲散出,将喻清渊震退一步,终于将门扉关合。 宴尘以静制动,抬手将茶倒了,在桌面上往他所站的方向一推。 但这人却没有去拿,而是竟然撩起衣摆,对着宴尘双膝跪在地面。 喻清渊一阵惊异,他眸中落潭。 宴尘也是不明此人举动,正要开口,便听对方先他一句,执礼垂首。 短短九个字,言辞恳切,忠心尽显。 “属下周怜君,见过君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的小天使与评论的小可爱。感谢在2021-04-1521:33:48~2021-04-1619:4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2个;不想写书法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29、水复山重 他这九字一出,又做出这般举动,宴尘联想近日所遇之事与外间流言,顿知他此句何意。 宴尘往旁侧退开两步,淡道:“尊驾拜错了人。” 听他拒绝,周怜君并未起身,道:“沧海月明,不敢有错。” “我非是你所言之人,尊驾还是自往他处去寻。” 他本不是那少君,宴尘自是不能冒认,且怎知这周怜君所言所行不是为了达成自身目的故意试探,从而言说自己与上清界有旧。 “属下有灼芳仙子印信。” 周怜君右手一翻,掌心上浮起一块圆形玉牌,这玉牌通体血红,却薄如鸟羽,此刻那玉牌上正闪着层层碧光。 喻清渊一见此玉牌,眸中沉潭更甚。 通魂玉! 他虽封了魔君性情,但顾千帆的记忆已经在他的脑中了,眼下见此,免不了心生思虑。 这通魂玉乃是从极炎之地下千米之处取得,历经万年蕴养,灵性非常。所传在人出生时将指尖血滴在其中,便能与滴血之人魂魄成约,若遇生死之境,无力回天,此玉可救回主人一命。 但若是有心人以此迫害,只要将此玉崩碎,千里之外便能让通魂玉之主魂消身殒。 不过这玉在地底被养了万年,自是不能随便崩毁,需用特殊方法。 这通魂玉有两块,灼芳仙子与卫疏明一人保管其一。 此时玉身上发出阵阵荧光,荧光起空后直往宴尘身上汇聚,似灵流入海一般,钻入他的身体。 “通魂玉靠近主人百米之内便有反应,君上这许多年一直未曾戴过它,它今日得见主人,与主人自身相映,故而如此。”周怜君将此玉往前送了送,它便自行浮荡到宴尘身前。 宴尘见此,眉目凝深。 在此处多待一分,便了解一分,他对此玉也知晓一二,没想到竟然真有此物。 只是这其中事定是繁杂不已,或许因他魂魄中所带肩上雪晶,导致通魂玉这般灵宝错认也有可能,事态不明,他定是不能轻易认下。 还有就是,喻清渊前几日魔君性情不曾封印之时,对他言辞左右,行为有异,他为他补仙骨时被喻清渊看到了肩上印记。他当时还不知这雪晶事由,如今想来定是喻清渊记忆恢复之后将他认作卫疏明之子,仇恨至深。 毕竟当年事纷乱不明,宴尘短时间内还不能理清,但天道站在喻清渊一边,那必是其中多有弯绕。 宴尘没有去碰那玉牌,他看了喻清渊一眼,见喻清渊的目光在通魂玉上。 那眼神沉着光,隐厉藏深。 他感受到宴尘看他,将目光转到宴尘面上。 喻清渊眉心一蹙,却没有将眸光挪开。 他本已在心中定下期许,可如今这通魂玉一现,喻清渊只觉脑中阵痛,那被封住的性情隐有破封之像。 他刚才想好,师尊待他如一,他便不对师尊刀剑相向,第二世的仇他可以忘了,可他若是性情破封,即便刀山火海也是要报第一世时杀身之仇。 届时他与宴尘之间,怕是不能相安无事。 喻清渊又看了宴尘一阵,想要扶住额头缓解,但想起周怜君在此,终是忍着没动。 宴尘看向周怜君,让他起身,避开他是上清界少君一事,道:“无妄界与上清界当年事,尊驾知晓多少,能否告知一二?” 他此话一出,喻清渊明显一怔。 周怜君起身,黑衫染墨,屋中烛火摇曳,低冷昏黄。 “属下知晓的与外间传言大致一样,只是当年君上失踪,世间传言已被顾千帆所杀,帝君与魔君开战之后,仙子便将通魂玉交与属下,言说相信君上还在人世,让属下定要将君上寻回。” “不过还另外叮嘱,若是寻回君上,不必马上回到上清界,待收到她传信,再回仙门。” “属下从当年一直寻到日前未果,直到一日收到匿名密信与我,其上将君上行踪隐秘告知,这才借此找到君上所在。” 方才在林景之处,通魂玉在周怜君的乾坤袋中便已经开始闪烁,他闻到那股松雪之气,与灼芳仙子身上相同。 只是他寻找多年,日夜不能安枕,刚刚一下达成心中所愿,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且君上在下游道门,怎么还收了一个徒弟。 这徒弟对君上还……举止有异。 宴尘听他所言,心下思虑。 有旁人认定他少君身份并一直知他行踪。 这人是谁…… 喻清渊在一旁听完周怜君所说,垂下目光看着地面,他脑中痛楚正在慢慢褪去。 “君上,是否要属下去查当年事?” 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询,却并无什么收货……这次外间突然遍布流言,或有不同。 宴尘还未曾回话,便感知到外面远处正有人行来。 周怜君自是也知道了。 他冲着宴尘点了点头,未尽之意尽在其中,闪出窗扇后,化作一道遁光远去。 这周怜君的修为与那苏成漠一般,最低在养神境。 可周怜君虽走了,却不曾带走通魂玉,如此这般,宴尘只得将通魂玉收了起来。 通魂玉一入他的乾坤袋,便消去荧光,归于宁静,像是终得主人所在,安稳非常。 喻清渊脑中痛楚消尽,他看着宴尘默站了一会,正要上前。 正此时,外间敲门声响起。 宴尘将门打开,便见苏成漠正站在门外,且他后面还站着一个人,看上去三十多岁,面目干净。 后面那个人宴尘并不认得,不过看他着装气度,应是须云之人。 宴尘大概猜出此人身份。 后方的喻清渊见到苏成漠,眼中刚刚散去的厉意立刻复来。 宴尘一如既往淡凉无比:“夜已深,二位有事?” 苏成漠此刻玉笛正别在腰侧,他单手托着一套衣衫,浅色精致,却不繁琐。 “刚才在温泉中时,不小心将道友衣衫扯破,这不在下赔罪来了。” 他笑道,对宴尘一脸寒凉与喻清渊沉潭眼神视而不见。 宴尘道:“真君不用劳烦。” 这便是拒绝了,可苏成漠不是非常人,他往前一迈步,擦着宴尘的袖角进了屋。 宴尘顿了顿,后抬眸,与余下那人对上目光。 “须云山掌门傅齐兴,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对方自报名讳,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好将人家掌门拒之门外,宴尘还了一礼后退到一边,让傅齐兴进门。 傅齐兴与宴尘擦肩而过,脖颈与衣衫手背皆有点点暗沉血迹,应是方才在温泉力战时溅到的。 苏成漠将手上浅色衣衫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在屋内走动打量起住处来。 傅齐兴见苏成漠没有开口,方才与宴尘说道:“听山中弟子说,道友是天玄道宗的,近日摘星会事忙,白日道友入山时才一时未曾相见,多有怠慢,就不知道友是曲老宗主门下哪一个?” 就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宴尘道:“清寒霜露,乘天沐雨,无名无姓。” 傅齐兴未曾想到宴尘这般回答,一时怔住。 苏成漠逛完了住处,过来往宴尘边侧一站,笑道:“道友真能说笑,哪有人生来是没有名姓的。” 宴尘:“孤云漂泊,单月照影,何须非有名姓。” 苏成漠将笛子从腰间抽出来,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敲掌心,他叹道:“山水相送,风雪一重,既然道友非说自己无名无姓,那不如在下送道友一个如何?” 宴尘默然不语。 苏成漠围着宴尘转了两圈,将他从上打量到下,末了停在他身前。 “云上仙君琼玉露,不比眼前素裳人,天怜我,地知我,方铺云霞成锦,春风在心。不如我唤道友……” 苏成漠往前凑了凑,低声笑道:“……心上人。” 傅齐兴:…… 喻清渊眯了眯眼,杀意渐生,他攥了攥掌心。 宴尘往一边走了两步,“若无事,还请道君移步。” 这便是要送客了。 傅齐兴听得此句,回过神来,他道:“方才顾千帆祸乱,欲将下游三千道门杀尽,我虽为须云山掌门,举办摘星会,却无力阻之,别派宗门更是各有死伤。若不是道友剑有灵光,将血蝠等灭去大半,我等便都不能活命。” “说来惭愧,是我傅齐兴能力不足,才让魔君一众在山中来去自如,还拉得道友涉险。” 傅齐兴一番言辞,语带悲腔,实在是很真情实感。 宴尘听了,只道:“是真君一招将血蝠灭尽。” 苏成漠立刻道:“在下所出之力不及心上人万一,那般风姿,让我心服。” 他一句话说的毫不掩饰,那便证明他是一早便在了。 “道友这肩上缠的……”苏成漠看着宴尘左肩被喻清渊内衫缠绕之处,似是有些嫌弃那手法,道:“令徒的手笔?” “不如将这布条解了,换上在下带来的浅衫。” 他说完,要上手。 喻清渊沉声道:“师尊,过来。” 就是喻清渊不说,宴尘也不能让苏成漠如何,而这屋中几个人,他自是该与喻清渊站在一处。 宴尘走过去,立在他旁边。 正此时屋中四人一时安静,外间忽然跑来一个须云山弟子,而刚刚这门扉未关,那弟子便站在门外见礼说话。 “掌门,方才有人送上山此物。” 傅齐兴到门边将东西接过,见是一方玉盒。 只是其上盖有一方朱印,印上是一个楚字,泛着一阵粼粼银光。 傅齐兴见了这朱印楚字,面上一惊。 苏成漠隐去笑意,目光沉下:“楚,这朱印……冥渊界尊主!” 傅齐兴谨慎的将玉盒打开,见其中有一颗鲛珠。 只见这鲛珠自行升到空中,散出一阵流光,而后化成珠沙散在屋内。 苏成漠道:“冥渊尊主特有的传音鲛珠!” 而后四人便听见一道带有上位之威,又带着半分慵懒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临清仙君是本尊钟意之人,冥渊界主位有他一半,找他不快者便是与本尊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619:48:53~2021-04-1721: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寒酥未肯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曦曦曦11瓶;嗯~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0、桃花在处 这传音鲛珠中所传话中之意,让苏成漠与傅齐兴十足意外,其中所指临清仙君是冥渊尊主心悦之人。 这道声音在屋中散开之后,其中所带来的地仙境威压忽然如狂风一般往外激荡,似风中浪潮在整个须云山上空散出。 这一下,须云山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那威压迫的苏成漠都有些受不住,下游三千道门唯一一个结婴境八重的傅齐兴更是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苏成漠看了眼傅齐兴,没有去拽他,他额上沁出汗珠,掌心攥紧玉笛,强力抵抗这股压迫感,去看对面二人。 宴尘凝着眉峰,虽稍感不适,却不曾如傅齐兴那般,他挺着脊背一伸手,单手托住身边喻清渊的一臂。 喻清渊本就心魔在身,虽然这两日没有发作,却是隐患尤深,且他方才还脑中痛楚,现下被这强大无比的威压一迫,顿时从嘴角往外溢血。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没用。 突然旁侧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臂膀托住。 喻清渊目光顺着那衣袖转到宴尘面上,见他目在前方,一脸漠然,仿佛这股威力不曾使他如何。 宴尘明明身形单薄,可立在他身边,却如百丈山壁。 喻清渊转回头,将牙关咬的更紧,是他太过没用,不能护他。 如此一阵,威压散尽已是半刻之后。 苏成漠心思深沉,自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般似个风流子,这冥渊尊主来此一出,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一个意思,他要与临清仙君平起平坐,要将冥渊界分与他一半,卧榻之侧有他一个位置。 所传那冥渊尊主掌位千年,一直独身。 不管到底真心假意,冥渊尊主如此行事,莫非……是听了外间流言,在保他。 他二人相识? 毕竟这世间人寻那临清仙君或是为了玉骨修为,或是为了他上清界少君的身份,就连他自己,也是有计较在心。 温泉中万数余人,只有对面这两人没有露肩,不过他那徒弟喻清渊看着不像,而这不愿说出名姓面带病容长相普通的道修,却让苏成漠隐隐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多番试探,只为看他肩上到底有没有玉骨印记,若是他有……苏成漠心间一沉。 可他撕破了这人衣衫,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莫非,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傅齐兴终于从地上起身,他与宴尘匆匆一礼,看了看苏成漠。 苏成漠收回心绪,面若平常的与宴尘说了句离别语,走在傅齐兴前方离开了此地。 此夜这屋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二人。 喻清渊用手背蹭了下嘴角,心中想着那鲛珠传话的事。 冥渊尊主—楚寒轻。 喻清渊在脑海中寻到了记忆,他作为顾千帆时与此人见过两次,只不过各掌其位,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现如今他对师尊放出这种话来…… 那夜在去往青云岭之前,楚寒轻用鲛人真身将师尊制住。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楚寒轻有一半的几率认出了他的身份。 还说什么……让师尊唤他楚郎。 喻清渊一抬眸,便看见桌上放着的苏成漠拿来的浅衫。 他自是不能让宴尘穿别人送的。 喻清渊过去,将那衣衫拿到外面,用一道灵火将之烧成了灰。 宴尘见到那鲛珠,便想起了那水中银鲛。 不过,不管那人如何,与他无关便是。 喻清渊去打了半盆清水回来,温的,关上门扉后洗了干净布巾,递到宴尘面前。 “师尊。”他唤道,带着恭敬,心意半藏。 宴尘本欲用道术净尘,见他如此,将布巾接过。 待宴尘坐在木凳上默默擦了脸和手,喻清渊忽然在他身前半跪在地,抬手要给宴尘脱鞋。 “我伺候师尊洗漱。” 喻清渊低着头,留给宴尘一个发顶,他正要去碰宴尘的鞋面。 宴尘伸手将他一挡,道:“不必。” 喻清渊抬首,看着宴尘面上冷意,将手收了回去。 “那我给师尊铺床。” 他走到床边,打开被褥,规整床铺,他在落鸣峰时做惯了这些事情,只不过起初入门时是向往,中间是相信,后来是……是被折磨死了。 可现在,他的心境不同,此刻心甘情愿做这些事,却还多了几分暖意在心。 等到了入睡时,宴尘道:“你睡床上,我要彻夜打坐。”他不等喻清渊回话,便在凳上盘膝闭目。 喻清渊见此,去看他时发现他已开始运行周天。 木凳上打坐自是不太方便,喻清渊有心想将师尊抱到床上,却见他清辉冷寒,未敢冒犯。 他坐在床尾,与宴尘一般闭目打坐,然后喻清渊便陷入了梦境之中。 ……宴尘一身淡蓝,立在落鸣峰桃花树下,背持长剑,皎皎临仙。 喻清渊从殿中出来,一个跃身到了他身侧。 “师尊。”两字出口,欢喜在心。 宴尘听了这二字,没有应他,也没有马上转身,十数息后方才动了动。 “师尊。”喻清渊欢喜不减,他复声道。 只见宴尘看了他两眼,将长剑持在身前,在剑身上轻轻抚过,而后将霄红一展,剑尖抵在他的心口。 “我可当不起魔君唤我师尊。”短短一句出口成冰。 喻清渊心中喜意瞬间灭尽,只觉寒霜刺骨,冻入心肺。 “师尊……” 喻清渊一句话不曾说完,宴尘将剑尖往旁侧一挪,刺入他的心脏。 “你手上沾了太多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配当我徒弟。” 宴尘说着,手上用力,将剑身加深。 喻清渊顿时吐出一口血,他抬起一只手握在剑刃之上,嘴边荡开一抹笑颜,悲哀凄惨:“你不信我?” 宴尘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将霄红往外一拔,扬起一线鲜红落在地上的淡粉花瓣之上。 “负尽苍生,辱没师门!” 那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宴尘却将之又一次刺出,几下挑在他仙骨所在之处。 喻清渊锁骨下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你当真……如此绝情!” 宴尘一掌修为十足,断了喻清渊双腿,两掌破天,将喻清渊打的身骨尽碎,摔翻在地,而后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腰上,喻清渊无力的滚了几翻,落下了飞崖。 ……如此之后,梦境中场景转换。 他又穿上了顾千帆时那身红衣,宴尘依然一身淡蓝,在无妄界那处无尽的桃林之中,天上依然落着淡淡雨丝,沉灰暮景,有风朦胧。 他掐着宴尘的脖颈将他抵在桃树之上,喻清渊手上十足用了力,他掐的那细腻颈项向上仰起,青丝拂上肩臂。 “负尽苍生,辱没师门……我的好师尊,我若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送我的这句话!” 喻清渊眸中血意滔天,周身杀意成海,他将宴尘脖颈上掐出了深深指痕。 “那般对我,后悔了吗?” “我此生所做……最后悔之事……便是当了你的师父。” 此句入耳,逆鳞疯长,喻清渊将宴尘重重往旁边一抛,便使得他飞出十多米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喻清渊走过来,看着他。 “师尊,你若此刻说一句软话与本座听,本座还能记起几分往日旧情。” “……我只恨……当日没能一剑将你毙命!” 此话一出,周围默然。 一会后,喻清渊笑出声来,开始很低,慢慢的状似疯狂。 他踩在宴尘的肩膀之上,低声俯身:“无情道,有傲骨!”只听咔嚓一声,宴尘一边肩膀碎裂,而后喻清渊转到另一侧,踩碎了另一边。 他捏着碎掉的肩膀将宴尘些微拎起了些,凑近在他染血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而后手上摸上他的手腕,将宴尘两只腕骨一一掐断,又摸到他腿上,断了宴尘双腿。 “这般,还有傲骨吗,还能跑吗!” “……” “师尊,你就这样在本座身边,永远陪着本座,生生世世,就算下了黄泉,也别想脱身!” 喻清渊将他抱了起来,宴尘的手腕无力往下垂去,他踏着一地花瓣,行进在淡风细雨之中,往桃花林中深处。 墨发红衫,悲月残痕。 …… 喻清渊额上冷汗细密,他闭目打坐却眉目不稳,显然正陷入梦境纠缠之中。 他心头一痛,嘴边又开始流出血丝来。 那膝上两手指尖掐进掌心,终于心头血气一冲,他吐出一口血后睁开了眼。 喻清渊呼吸沉重,心口起伏剧烈,他回忆了一下梦中场景,血气又是一冲。 他胡乱擦了下嘴角,抬眸去寻宴尘。 见宴尘仍然在木凳上打坐,周身安稳,并无不妥。 喻清渊一手撑着床铺下了床,站稳之后,往宴尘处走近。 离得近了,闻到师尊身上松雪之气,心间终于得了一分着落。 他俯身,想要去抓宴尘的手,却在就快碰到之时缩回了指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的不过是他心中最害怕与在意之事。 喻清渊看着宴尘清冷容颜,不禁又闪过梦中所见,他甩了甩头,小声几字诉与自己听。 “不能……这一世不一样,不会……” 一梦情丝愁负,两处风雨来路,桃花隐血忧,寒凉尽处,残香依旧,不见故人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721:05:53~2021-04-1819: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喻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1、摘星乱起 宴尘打坐到天明,睁开眼,便见桌上规整的放着一套衣衫,素净浅蓝,自然不是苏成漠拿的那一套。 喻清渊从外间进来,一见到他便不由想起昨晚梦中之事,他整了整心绪,道:“是弟子早起去山脚下买的,师尊换上吧。”他并不是早起,而是一晚没睡,生出了那样的梦境,如何能睡得着。 宴尘听他此语,点了下头,倒是有心。 喻清渊自是已将自己归置妥当,他又站了几息,也不知有何话要说,一会后想起宴尘要换衣服,便推门出去了。 外间晨光染霞,飞岚成影。 喻清渊站在门外,一身轩然似是融在了这般景象之中,在此刻看来,竟是那般安逸。 片刻后身后门扉轻响,宴尘换好衣衫,迈步踏出。 看上去十分合身,毕竟之前喻清渊搂了多次,自是知晓他的尺寸。 今日是摘星会举办之日,宴尘示意喻清渊跟上他,便往前行去。 喻清渊跟在宴尘后方走了几步,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怀中,似是有些犹豫,可眼看宴尘已经要走过拐角,他下定决心一般几步跑过去将师尊拉住。 宴尘看他,道:“何事?” 喻清渊松开手,自从昨晚梦境之后,就算只是碰一下宴尘袖角都像是有罪一般,他将手摸向自己襟口,似是害怕宴尘拒绝,神色有些踌躇微闪,几息后方探入怀中拿出了一方小巧的黑漆木盒。 宴尘看了看木盒,又看了看喻清渊。 这木盒虽然小巧,却并不精致,上面只是简单的绘了几道花纹,用的木料也是极其普通的。 喻清渊双手拿着,明显指尖微缩,很是紧张,他将木盒往前送了送,忍不住抬眸看着宴尘的眼睛,轻声道:“师尊。” 宴尘背着清光站着,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晨辉,寒霜照影,衣带飞鸿。 他伸手将木盒接过,打开盖子。 盒内有一层青色布帛,上面有一根白玉簪。 玉簪质地一般,其上光泽暗淡,却胜在簪头雕工精致了些,是一片凤翎。 喻清渊虽拜入天玄道宗多年,但因他与‘宴尘’之前种种,手上自是没有多少灵石。 宴尘看了两眼,没有去拿,道:“何意?” 喻清渊一见他眸中寒雪,心中生出犹豫,他知道这玉簪质地太差,不配他师尊,但他早起下山时在街边看到,还是忍不住将其买了下来。 “是我……是弟子想要送与师尊的,不知师尊是否……喜欢?” 他一句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终是说出了口。 宴尘听了眸中微顿,这回答十足意外,他从前多年未曾收过这般物品。 他抬眸,看见喻清渊神情期待。 宴尘将玉簪拿在手中,在指尖左右转了转簪身,末了淡声一字:“嗯。” 仅是一个凉薄的嗯字,便让喻清渊心间期许落地生根。 “……真的,师尊喜欢?” 喻清渊眼中带笑,眉间染霞,连音色都轻快了不少。 宴尘没再回他,正要将玉簪放回盒中。 喻清渊伸手一挡,将玉簪接过:“那师尊……今日戴着好不好?” 宴尘默不作声,片刻后抬手去解青丝上发带。 喻清渊转到他背后,道:“弟子来。” 宴尘垂下手,默许了他的动作,静静站在那里,等他完成。 喻清渊将他的发带解下,仔细卷好,片息后揣进了自己怀中。 他将玉簪小心的插进宴尘发中,整好推正,而后不敢再多看他侧颈肩背,只觉宴尘虽用了换颜丹,仍有他人不及的仙姿在身,这普通玉簪在师尊头上也生了光彩出来。 他想夸一句真美,却是心绪深藏,不敢出口。 宴尘似是想到什么,从袖间乾坤袋中拿出一袋灵石,往喻清渊怀中一抛,淡道:“走吧。” “……是。” …… 须云山,风回台。 此处地方极大,容纳万余人有余,四方皆是高山石壁,虽这般形貌,却终年都有阵风吹拂,不过风势不大,强度只够微微荡起衣袂袖角。 他二人到时,此处已经站满了人,近万人按各自宗门为序独自成列,宴尘带着喻清渊站在一处后方。 这时有旁侧很多道修见了他,认出了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当即便深礼以谢。 温泉相救之谊,不过昨日之事,下游三千道门,都受了他的恩惠。 前方队列自动给宴尘让出了一条路,不过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打量,有好有坏。宴尘不曾上前,无事周遭目光,站在原地未动。 不多时,便见须云山掌门傅齐兴从一处飞身过来,落在中心一方平台之上。 宴尘目中去看,看到苏成漠正站在对面半山腰一块外凸的天然石台之上。 他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俊美的面上一副看戏的神情。 苏成漠将笛子拿在手中,发丝随风荡起,捋了两下上面垂下来的墨绿穗子,眸中凌光自成。 他远远的看见宴尘,竟隔着这般距离一礼遥遥相送,嘴边笑意又起,一副真情厚意的倾慕之态,后又以修为随风送过来一句话。 “我与心上人几时不见,便要思得三千白发,不补偿在下一二?” 他这一句话毫不压制,在场的人一字不差都听了去。 喻清渊刚才染上喜意的心绪瞬间散尽,他想将师尊拉在身后挡着,奈何周围这么多人,他忍住没动。 苏成漠见宴尘毫无表示,也颇为高兴,一阵轻笑荡在山间。 这苏成漠早就在须云山中几日,早些来此的道门都听说这人是从中游仙山上下来的,且他手中还持有仙山牌印,修为更不是下游中随便一人能比。 是以他这般一阵,自是无人敢嘲讽于他。 傅齐兴等到苏成漠不再言语,方才起势出言。 “今番摘星会由我牵头,幸得三千道门赏脸,肯屈尊光临敝山,我下游道门岁长已久,却不曾如今日这般聚过。”傅齐兴开头一句,陈意其表,手上一礼拜过八方,因他在下游中修为最高,自是万人回礼。 礼后他将手垂下,貌有悲凄,音色惨重:“只是昨夜温泉中本是一场交心快意事,意在为诸位道友接风洗尘,却不想被那魔头顾千帆遣人所毁,使得两千多人遭难,实在是我之过错。” 此话一出,便有人大声道:“顾千帆祸乱,虽有伤亡,却与傅掌门无关,人死魂去,无力回天。今次摘星会,我猜是否是为了那魔头重新出世一事?” 又有别派之人道:“便是傅掌门不举办这摘星会,对那顾千帆到处杀人一事我等也是要聚在一起说一说的!” 再有一人道:“我门下小徒便与其他一百多人在一处林中死于那魔头坐下魅魔之手,当时幸得一道友相救,否则也是不能活命。” 这人说到此处,忽然记起那人救他之时,好像身边还有个人,不过当时形势慌乱,他不曾有时间细看,现在想来倒是一阵模糊记不清了,倒是救他那人与他说过两句话。他那长相……与他这几日在他人处所见的临清仙君画像有竟有七分神似。 莫不是……那人便是世人皆在寻找的上清界少君,冰肌玉骨的主人?! 如此一想,他神色变的微妙起来。 中心处的傅齐兴听他们这般说辞,立刻将话头接了过去,“不错,摘星会正是为了顾千帆所成,当年他掳走少君杀了三万仙修便已是祸乱苍生,今时又到处害人,那青云岭三宗便是灭于他手!” “当时我须云山弟子见到他红衣持剑,下手残忍,昨晚又对我等道门大开杀戒,若是容他如此,恐我等……早晚被他灭尽!” 此言一出,四方静默。 半响后方有人道:“到这一步,我等虽有意合力屠魔,却是……那顾千帆今时重临与当年修为一样,地仙境九重,我等下游修士,就是全部人加在一起也无法杀他。” “可若不杀他,那魔头疯起来,就是我们死!” “我们下游杀不了,中游,上游,总有人能杀他!当年他不就是死于帝君之手!我们传消息往上清界,请帝君出世!” 话虽如此,但顾千帆的事闹的世间腥风血雨,帝君如何能不知晓,这中间还夹着少君的大仇。 傅齐兴道:“我下游与上游仙宗何止万里之隔,顾千帆在此作乱帝君也不可能日日在此守着,不过帝君心系少君,若是我等将少君寻回,便能将帝君请下仙宗。” 原来傅齐兴打的这个主意,想用宴尘做人情。 不过出口的话如此,就不知道心中是不是也这么想。 他此言一出,众人神情各异,好坏参半。 心思纯正者自是不用多说,心思不纯者各有思索。 那少君代表着一日千里的修为与上清界峰主之位,若是只拿去换顾千帆一命,岂不亏了。 顾千帆杀人,说不定杀到谁的头上,火没烧到自己的眉毛,且管别人死活。 傅齐兴:“不知各位谁有临清仙君行踪,他不在天玄道宗内,自是往我摘星会而来。”那让所有人到温泉中沐浴的举动,便是他想出来的,只为一查那肩上雪晶。只是不仅未曾查到玉骨,又被顾千帆盯上,还扯出了冥渊尊主。 说来说去,就是认定宴尘是少君了,身上有玉骨了。 宴尘在林中救下那人,没有言语。 贺归桥自是也在这近万人之中,他自是宁可身死也不会将宴尘身份透漏出去,天下大义与他无关,他只管恩人安好便可。 苏成漠依然站在原处,他看着下方众人各有心思,冷哼了一声。 喻清渊耳听这些人说辞,只觉世上除他师尊外,不剩多少好人。 天下人皆要杀他,世间人皆都图谋师尊。 若他不是这般太弱,定要将这一世的宴尘护在手中。 这摘星会上,众人正各有计较。 忽然变故突生,一道似能穿透天地的红光摄人,但见现出一人红衣细剑,他手上一道细长灵流卷住石台当中傅齐兴的脖颈,神情睥睨,将周遭近万人无视。 “一群蝼蚁,也想杀本座。” 那言语姿态,周身气势,冲天戾气,长相衣着,皆与顾千帆一模一样。 “不自量力!” 他沉哼一声,手上一动,刚才还在说话的傅齐兴便于顷刻之间身首异处了。 宴尘见此,心中一凛。 喻清渊在他身后,如何又来了一个顾千帆! 喻清渊沉眸看去,确实看到了一个与他第一世时一模一样的人。 他攥紧掌心,指骨寸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819:50:01~2021-04-1920: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巴鱼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2、风回台上 那一袭红杉和手上细剑是魔君顾千帆标配,且他一句载满戾气的话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更不用说他一来就将傅齐兴杀了。 “……顾……顾千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被刚刚那一幕惊住的众人顿时如梦初醒,近万人的第一反应竟然出奇一致,皆是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站在石台中心,身上红衣一如旁侧地上正在流出的血一般颜色,他看这些人像是在看一群杂碎。 “顾千帆在此,要杀本座者上前来。” 他歪头动了动脖颈,骨缝发出几道声响,嘴边一道阴森笑容,那眼神看着,仿若能吸人魂魄。 此话一出,哪个不要命的敢去。 刚才傅齐兴在时还一个个大义凛然义愤填膺,真到了节骨眼上,没有几个能舍出命去。 场中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诡异的静默之中只闻那红衣人冷笑飘荡。 还在山壁上的苏成漠停下了敲笛子的手,他看着下方场中,沉眸探究。 宴尘心中有思,他感受到后方喻清渊情绪不稳,怕他在此般情况下激发心魔,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抓住他一腕。 喻清渊感受到有淡凉的灵流通过二人相接之处流进了他的身体。 他明了师尊苦心,努力稳住心境。 正此时,大概是那顾千帆气场十足凶残,让人太过害怕,后方有几十个人正试图离开此处。 就见突然之间毫无预警,从一侧开始,那欲逃走的几十个人竟于一息间一一爆体而亡,场面惨烈程度,掀起一阵血雨。 那血水溅在左右的道修面上,糊了一脸,没人敢擦。 宴尘凝眉惊异,他掌心灵光隐隐附着。 此人修为看着竟然与喻清渊那几次巅峰时一般无二,甚至更厉几分,刚刚事发突然,根本未曾看清他如何出手。 ……到底是何人! 那人凭空一抓,手上现出一个手掌大小,袋口坠着金丝绦子的褐色袋子,便见刚刚那些道修殒命之处,有几十道幽光飞来钻进了袋中,就连那傅齐兴处也是一样。 宴尘看着,忽然记起这是何物。 他在阴阳殿中看到的魅魔呈给叶凉州的缚魂袋! 那这人是叶凉州的下属,亦或是他本人,或是…… 若真是叶凉州,他此刻用了换颜丹,喻清渊没有,当日喻清渊与叶凉州正面对过,且叶凉州的修为在出窍境,不足地仙境,怎可眼下如此! 喻清渊心境稍安,宴尘蹙着眉撤回手,便听那人说话。 “哪一个能说出临清仙君宴宗主所在,本座就放他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无人应答,但见前方有一人眼神闪躲。 这人便是在林中被宴尘所救,方才记起他是谁之人。 他这细微变化尽收红衣人眼中,他用了刚刚对付傅齐兴的一招,一道红色灵流缠住他的颈项,那人便双脚离地被拎起了数米。 “你知道?”三字戾血,阴郁骇人,配上这风回谷阵风,让人听了汗毛倒立。 那人被缠的喘不上气,断断续续道:“我是见过他……几日前……在青云岭一带树林之中,后来……就不知他的去处了,还请……请魔君……放我……” 他刚才一听这顾千帆说辞,便打了将他见过宴尘一事说出去换做活命筹码的主意,虽不是具体行踪,但总归比那些不知道的人强。 可他想的太美。 “诓骗本座的下场滋味可不好受,这些人中,可有临清仙君?”他一句话说的,缓慢阴邪。 那被缠住的人心中叫苦,这些人中哪里有,若是有,岂不早就炸翻天了! 红色灵流收紧,死亡的恐惧让人窒息。 为了活命,他艰难的转了转头,打算随意指认一人好得一时喘息,这一转,便转到宴尘那处,正要张口说是他。 宴尘撤去掌心灵光,手上一握,正要凝剑。 “看剑!” 忽听两字生风,刚厉决绝,就见一人深青在身,锦带束发,持一柄长剑踏空,逆着此处微风向着红衣人刺去。 正是贺归桥。 他这一举动,便将红衣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贺归桥此举,无疑是在给宴尘掩护。 可他境界不过成丹境四重,不敌红衣人半寸掌风,若是受了,当场毙命。 红衣人将灵流所缠之人嫌弃的往外一抛,这人便飞出几十米,撞于山壁之上,颈骨断裂而死。 眼前贺归桥的长剑正在逼近,红衣人两指夹住贺归桥剑尖,似是有意与他周旋一招,便见长剑碎断几块,贺归桥几个旋身,摔在一处。 说是周旋一招,也只是一招,这顾千帆明显喜怒无常全凭心情而为,他双眸眯起,看着贺归桥像是在看个死人。 贺归桥一双桃花深目,竟是不惧此人,他起身挥出一掌,只要恩人无恙,便是百死以报深恩又何妨! 宴尘正要动作,就见那红衣人速度奇快,随手一招竟然越过他将后方喻清渊凭空抓了过去,喻清渊不受控制的往那处一飞,就要被贺归桥这一掌击中。 原是刚刚那人要随口指认宴尘,早就被此人瞧见,他见宴尘容貌平庸,不是那临清仙君,便阴气横生,随手一招,抓了他身后人出来。 贺归桥见到喻清渊,皱着眉峰欲往旁处撤掌,可已经来不及! 宴尘凝出灵剑破空一甩,便见其上白光倾世生辉,长剑飞去悬停在喻清渊与贺归桥之间,带出一阵外旋的灵力,将贺归桥掌式化去,将他往后震开几米,却并未伤及内腑。 宴尘单手凝出两道灵线,分别往他二人腰上一缠,将两人拉回身侧。 石壁上的苏成漠看见宴尘出手,又开始用笛子敲掌心。 如此一遭,此人与喻清渊也算打了照面,不过却并未通过喻清渊叫破宴尘的身份。 ……那他不是叶凉州,或者他是叶凉州,但不想被人猜到。 可眼下不论哪一种,都没有时间细想,这风回台中的风忽然大了些,带起发丝拂动,吹拂间似有细细砂砾被带起,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在他将喻清渊两人拉回之后,对面那红衣人竟未马上来下杀手,而是站在那里,神情阴郁的看着他们。 宴尘观此处风势渐强,莫名想起那昨夜温泉中下落的杏花花瓣,顿时灵光一闪。 这时正有砂砾落到宴尘的衣袖上,往下滑到他手背,而后顺着手背钻入了袖中。 宴尘将衣袖一拉,便见那砂砾已经化成了一只小指大的虫子,正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 ……又是这虫子! 宴尘指尖灵刃一现,虫子立刻被掀落在地,他刚才微微感到一丝刺痛,眼见那处红了起来,掺杂着暗黑,正往旁侧扩散。 那虫子虽小,却长有两只细长毒牙,好在那毒牙刚刚刺破皮肤就被宴尘发现,若是整根没入,管你修为通天,也让你立刻化成一滩血水! 但虽如此,却也是不容小觑,若不马上处理,于性命有碍。 可眼下没那许多时间,风中砂砾如潮,将此处近万人淹没。 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便化作血水四散。 喻清渊与贺归桥身上自是也少不了,宴尘两指各自点在他二人后心,便见白色灵焰自成,从头到脚将他俩包裹在内,砂砾还来不及化成虫子便被烧尽。 宴尘手上引诀,身上也现出灵焰,自他脚下往周遭扩散,灵焰似长龙一般在地上急速而过,不过短短两息便将风回台整片地面附着在内,此处还剩的五千余人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宴尘飞身而起,一剑寒焰冲天破地,将风中砂砾尽数消无。 那红衫人见此,终是动了动,毫不顾忌将一身修为往外送来。 威压外放,比之冥渊尊主不差分毫,连远在山壁上的苏成漠都不能幸免,他额上冒出汗珠。 “本座一天不杀人,心头便痒,你们这些道门杂碎,不配活着!” 贺归桥被这股邪戾震飞,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剩下那些道门修士也大都如此,不知生死,只有喻清渊被宴尘拉住,却也是被震的心口剧痛,口中鲜血外涌,控制不住。 宴尘左小臂开始发麻,正往上臂延伸,这般如此,他自知支撑不了多久,若如此下去,恐怕喻清渊要交代在此处。 更何况,他现今境界比之此人差了太多。 当务之急,便要保住喻清渊性命。 他凝眉闭目,后又睁眼。 便见眸中云月深藏,深蓝似海。 霎时间飞雪连天,寒霜百里,千里成冰,连四周山壁都被冰霜覆盖,放眼望去,举目皆白,漫天雪花皆是灵刃,四海之内云天俯首,六合之处尽收琼云。 琼云一现,仙人跪伏。 红衣人惊了。 苏成漠也惊了。 真仙境顶峰被天道认可之后方可化生出的琼云之目,怎在这人眼中! 红衣人一时被阻住,宴尘周身厉绝之气外溢,手上长剑诛邪,融在诸天雪刃之中,与他一战! 他本意是就此将此人引离此处,好给喻清渊活命的机会。 可战了一刻之后,他境界不足以长久支撑琼云,上臂也开始发麻,仅在红衣人一边襟口留下了一道剑痕。 可也仅是这道剑痕,便是世间人不能办到的事。 红衣人目中森戾,见他琼云散尽,一掌灵力要取他性命。 苏成漠见此,将手中玉笛往下一抛,那玉笛便生出灵光自山间往下旋飞,往红衣人背心处袭去。 他早就知道苏成漠在山壁之上,只是一直未曾搭理,他去阻那玉笛,手上掌风也并未收回。 眼见掌风铺面,宴尘臂上一沉,动作有些滞塞。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喻清渊突然跃身过来,挡在宴尘身前。 那掌风中蕴着细长灵针,霎时间便将喻清渊双眼割破,他只觉一阵剧痛,眼前血雾一片,便只能看到满眼的红。 即便如此,他仍是未曾躲开一步。 红衣人那一掌余威裂地,以石台为中心周遭十米内坍塌出一个巨大坑洞,他二人瞬间便跌入其中。 苏成漠从山壁上飞下,接回玉笛后又接上一招。 坑洞下二人身影,已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920:39:57~2021-04-2021:0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3、眸中血染 坑洞下方幽沉黑暗,深不见底,二人下落之后宴尘将喻清渊拉住,被上方那红衣人余威迫的一路往下跌去。他手上灵刃一现,插进旁侧山壁之中,这般之后仍然余势不减,急速向下划出火花裂痕,大概百米之后,方才安稳。 宴尘带着他又往下飞了几十米,脚下方触到地面。 那红衣人一时没有追下来。 此处除了土石掉落之声,未听见其他。 宴尘沉着眉目低声引诀:“玄黄为辅,星官引路!” 只见他身上腾起一道青光,伴着一阵清脆凤鸣,在上方化成一只浴火长尾的青凰,青凰两翅展开十米有余,烈烈青焰带起一阵火光。它又是几声凤啼,而后展翅往前飞去,所过之处留下青光暗淡,一阵之后,消尽在前方。 这一下,便将此处照的亮了些许。 眼看此处应是一个山中洞窟,往前一段距离都很空旷,似是天然形成。 此时宴尘左臂上麻意已经窜至肩膀,整个左臂沉痛不已,手指开始发僵。 他转头看向喻清渊,见喻清渊安静站在他身侧,只是双目闭着,其上两片血痕。 喻清渊感觉到宴尘看他,睁开眼,嘴边还挂着血丝,他唤道:“师尊?” 这两字有担心,也是他的希翼。 他两目一睁,宴尘便见他眸中被划过的两道细痕在上,其中皆被血红浸满,正往外流出。 喻清渊一双眼废了,瞎了,看不见师尊了。 昔日魔君,如今惨魄至此。 他这双眼,是为了宴尘挡了一招方才如此。 宴尘沉了沉眸,喻清渊在那般攸关之时挡在他身前的举动他并未想到。 喻清渊听他一时不曾应答,眼睫动了动,试探性的低喊了一声:“……师尊?” 他抬起一只手往旁边摸索,摸到宴尘衣衫,指尖缩了一下又立刻攥紧,脸上有几分喜意现出,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慌忙松开手垂下头,退开几步侧开脸,在自己的襟口处胡乱的摸了摸。 这样之后,便有一条卷好的素带掉了出来。 是宴尘的发带。 喻清渊蹲下身,摸到这发带拾起,其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在上。 他本意是想摸出什么将眼睛遮住,他现在定是难看至极的模样,他不想让师尊看着心烦。 可这发带是宴尘的,他面上血渍脏污,恐将其弄脏。 眼看他又要将此物揣进怀中,宴尘指尖一控,发带便到了他手中,他蕴了几分灵息在上,这般便可缓解些喻清渊眼中痛苦。宴尘上前,将素带覆在他的双目上,在脑后系好。 这素带正好是喻清渊眼睛的宽度,可即便上面蕴了灵息,一覆在他目上,便沾了血透出。 喻清渊半垂着头,眼前一片黑暗,他闻到那股松雪之气,心下稍安。 师尊……没有抛下他。 宴尘从乾坤袋中取出贺归桥送与他的白玉小瓶,倒了两粒养心丸在喻清渊手心,道:“吃了。” 他自己也吃了两粒,而后坐在旁侧,挽起左臂衣袖,那其上的红肿已漫的很深,暗黑更甚,中心被咬那处正往外出血。 手指已经僵住,正在往上累及整只手,宴尘现出灵刃,几下深深划开被咬那处。 顿时一股黑血流出,这毒,已要往骨上浸去。 他手上灵刃森寒,又是几道深的划下。 喻清渊闻到一阵血气,却不是他自己的。 “师尊,你怎么了?” 他有些着急,一俯身便闻到更重的血气,他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宴尘被伤的左臂。 一手濡湿。 喻清渊顿住片刻,想到什么,沉声:“……是那虫子。”他不是在说给宴尘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仅仅四字,却让他音色发颤。 他知道,被这虫子咬到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样。 喻清渊抖着指尖,一阵寒凉后怕爬上他的背心,他将宴尘的手臂抬了抬,突然低头用嘴去吸伤处毒血。 宴尘一惊,往回抽。 喻清渊将他手臂牢牢抓住,吐出后又是一口。 如此反复十多次,终于将毒血吸净,可这毒素霸道,即便如此,左臂的痛麻与僵硬也不会马上消退,想要好转最起码要在明晨,而那些扩散开的,仍在发挥着余威。 宴尘感到周身一阵凉意从脊背窜过头顶,他本身人就凉薄,因所走道途与修为,身上温度更是比旁人低些,他本是不畏寒的,却不想眼下竟是因为毒素之故生出了几分冷意。 宴尘凝着眉峰站起,此地不宜久留,原路不能返回,只能往前去找出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起喻清渊被那红衣人震伤了心脉,当下还目中奇疼无比不能视物,这般在后方跟着他定是不可。 宴尘返回去,背对着他俯身,道:“上来,我背你。” 喻清渊听到此言心中一动,师尊背上有伤,却还要背他。 “不,师尊用灵线缠在我的腰上就行。” 他执意如此,宴尘也没再坚持,灵线一边缠在喻清渊的腰上,一边绕在他的右腕之上。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青色淡光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前面山壁封路,转变了方向,是一处更加深邃的所在,青凰留下的淡光并未进入其中,被此处一方结界阻隔在外,且里面隐约传来了一些声音。 宴尘一挥手,他二人行过之处所散落的青光便收回在他掌心,正此时结界中忽然传来一声男子惨叫,结界也随着这声惨叫散了。 宴尘拽着灵线将喻清渊往身边一拉,与他背贴在一侧微微往里凹陷的石壁之上。 那惨叫声喻清渊自是也听见了,他忍着眼中剧痛放缓呼吸,覆眼的素带上两处血痕,颊侧发丝有些散落,却不敢有错。 可这般肩膀挨着肩膀,却感到宴尘身上阵阵寒气直往他身上扑。 师尊身上……怎么比往日冷了那么多。 宴尘身上冷意愈重,竟是到了让他忍不住想发抖的程度,且就这一阵功夫,那余毒使得他整个左臂都僵了。 他自行忍着,右手上引气,却不想一身修为此刻也被那余毒压制,只剩下不足一成,更糟糕的是,他双目中忽然生出一阵针刺一般的痛楚。 ……不好,他越境使用琼云之目造成的损伤找上门来了! 这般情形之下,那深邃之中有什么正在出来,离他二人越来越近。 几息之后,便见有一条暗红色的尾巴伸了出来。 这尾上鳞片阴寒,还带着黑色花纹,它忽然往旁侧一甩,一下将那处的宴尘卷住,猛的往里拖去。 喻清渊闻到一阵腥风铺面,他虽然看不见,也知师尊遇到了危险,急忙闪身凭借周围声音与感觉追过去。 宴尘被卷到了里面,眼见这处宽阔,那卷住他的尾巴将他往上一摔,他便被高高摔在山壁之上,背心处顿时一阵剧痛。 他往下落去,在未跌在地面时又被那尾巴缠住,往后怼在石壁上。 如此一来,那东西在宴尘面前露出真身,原是与昨夜那条形貌相似的欲蟒。 只是这一条更长了些,足有将近十米,身上也是那般裸着,头发却绑着,若是不看那下身蟒尾,倒像是个面目端正的年轻公子哥。 刚刚就是他,虏了凡人男子在此交欢,完事后将那人吃了,且已经吃了五六个。 这欲蟒平素就经常害人性命,眼下在发/情期,更不知要害多少人。 这须云山风回台下,想不到竟有如此大的空间,且这处还是欲蟒的老巢。 他往前凑近,见宴尘长相普通,不过闻到他身上雪意,淫/欲又隐有复来之象。 他竖瞳一眯,其中闪出一阵红光。 欲蟒在与人交欢之前,喜欢探查人的脑内记忆,除了身体相交,更试图达到神魂交融的地步,以此来换取更多欢愉。 他这一探,探到之前宴尘与红衣人斗法,再一探,探到昨晚那条红尾欲蟒被杀了。 “……杀了我儿!” 他竟是口出人言,一阵妖气冲天,原来昨夜那红尾欲蟒与这一条是父子,就是从此处出去爬上了须云山。 他卷着宴尘将他重重的往山壁上狠摔了四五下,摔得石壁都裂了,而后将他一甩,甩飞了出去。 宴尘左臂僵痛,浑身冷的像要成冰,修为仅存不到一成,双目中又是一阵灼烧刺痛,还没落地,便无法视物了,且刚刚摔的那几下狠的,让他伤上加伤。 宴尘在半空中正要凝力稳住身形,喻清渊从后方寻到他,跃身将他接住。 他将师尊一揽,只觉像是揽着一块千年寒冰。 ……比方才还要冷上三分! 还不待如何,感到前方一尾阴邪扫来,宴尘将他一推独身迎上,聚起身上修为凭空画出一方镇妖咒,就见灵咒生光,载着浩渺之力往欲蟒压去。 这欲蟒修为可比结婴境九重,隐有化虚境之意,宴尘若无这一身伤,对他自是不必如此费力,可他眼下这般…… 宴尘单手结印,他敛目凝着眉峰,呼出口的气息已是白雾一片,目中针刺灼痛阵阵而过,身上隐隐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他用出余下全力,镇妖咒看似要将欲蟒俘获,可宴尘心知肚明,他这般已撑不了多久。 “走!” 他一字寒声,又低又沉,冷意似是要将他内腑全部冻住,他让喻清渊走,让他逃命。 喻清渊自是不能。 他既然心中认定了师尊,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正这时,欲蟒冲破镇妖咒,余波将宴尘震飞,宴尘落地后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喻清渊手持霄红发狠一般几剑挥去,霄红有灵,自行往前方一挡。 喻清渊摸到师尊所在,将他往背上一背,迎着两目漆黑凭耳力往一处跃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021:08:03~2021-04-2120:3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事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4、死生同往 喻清渊背着宴尘跃走,因他双目瞎了,跃开一段距离就要停下几息辨别方位。师尊昏在他背上,有血珠滴落他的脖颈,身上冰寒透骨,之前从未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之前缠在喻清渊腰上的灵线,早就在那欲蟒将师尊卷走的时候断了,他反手扶着宴尘膝弯将他往上托了托,两息后跃身。 这地方深邃无比,状似没有出口,可那红尾欲蟒是如何爬出去的。 一会过后,喻清渊背着宴尘落在一处,正要再分辨位置,脑中忽然一阵迷蒙之感涌来。 原是他方才为宴尘吸毒,虽吐了干净,却终有毒素残汁沾留在了口中,这点残毒不能让他像宴尘这般,但让他头脑昏沉还是绰绰有余。何况他被废了双目,那覆眼素带上宴尘留下的灵息虽能缓解一些痛楚,可那红衣人出手时应是用了什么另类法门,或是那掌风中蕴的灵针也淬了毒,之前不曾发作,现下开始现出后劲来。 眼目被割瞎本就是奇疼无比,此刻藏/毒又出,由双眸传遍四肢百骸,喻清渊此时所觉像是有千余人在同时将他剜肉食骨一般,尤其是眼眸心脏,还脑中欲裂,沉沉欲昏。 ……他不能倒……他还要带师尊走。 喻清渊又往前跃了几段路,终是禁不住涌出一大口血,也不知离开了那欲蟒处多远,正这时只听一道剑鸣破空之声,有什么从远处飞来,铮的一声插在他脚边。 喻清渊拧着眉峰,耳听剑鸣辨了出来。 ……霄红。 霄红是宴尘本命佩剑,它虽被封了中心一道红线,暂时给了喻清渊用,喻清渊几日用下来也前后自如,那是因为宴尘无事之故,现今宴尘这般伤重昏迷,霄红与主人互通自行阻了方才一时,眼下宴尘情况更甚,灵剑便被封住了灵犀。 ……那欲蟒追过来了! 后方有腥风卷刃,那欲蟒远远看见他二人,粗长的尾巴一扫,卷起地面碎石激射。 喻清渊顾不上将霄红收起,背着师尊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凭借自身所能躲闪,一阵之后,终是被击翻在地。 只是摔落地上之时他下意识反身将师尊抱住,往一处滑行数米,虽穿着衣物背上仍被划出大片血痕。 正这时,又有石块飞卷之声,喻清渊躬身将宴尘一护,后背被数枚石刃击中,手上顿时一松,宴尘便被这股余力震了出去。 喻清渊本就被眼中毒素迫的生不如死,这下又遭重击,已是强弩之末。 他趴在地上沉沉的喘了几口气,伸出两手指尖深深的往地面扣去,往前爬了两米,不曾摸到宴尘。 他不知道师尊被震到了何处。 他把师尊……丢了。 喻清渊继续往前爬,有发丝从背上顺下来沾到了他嘴边的血,剩下一些与他背上破了的血痕黏在一处。 那欲蟒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动静,喻清渊艰难的跪了起来,又艰难的站起身,继续沿着方才的方向往前寻,他脚步踉跄,形似从地狱浴血返还人间,在寻那道引领他的光。 “……师尊。” “师尊!” 片刻过去,喻清渊什么也没寻到。 他忽然跪下身,膝行在坚硬的地面之上,两手往前摸索,口中喃喃不停:“师尊……师尊……师尊……” 此时此刻,那满身痛楚仍在身上煎血噬骨,他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剩慌乱害怕在心间蔓延。 ……他的师尊不会死,他的师尊清风明月,明明未曾笑过一次却能照亮人心。 他那般的人物,怎能与自己这般废物死在一起! 可……是他喻清渊不配活着,该死! 若是他不重生在这一世,就不会碰到这么好的师尊,就不会将师尊累及至此! 喻清渊膝行了半响,摸索了半响,喊了半响,终是不曾听到那道漠然的声音。 直到,有别人回答了他。 “这般孝心,师徒情深!”是那欲蟒,原来他一时没有动静,是早就从上方石壁上爬过来,看着喻清渊的凄惨模样。 “若是你师尊睁开眼看看,想必定会高兴的很。” “不过,他就要被我吃了,但在那之前,他要用这一身雪意偿还我失子之痛!” 他言下之意,要将宴尘先X后杀。 欲蟒的尾巴动了动,就要拂到宴尘身上去卷他衣衫。 喻清渊终于知道了宴尘所在,他听了那欲蟒言辞羞辱师尊,只觉一颗心都要炸了,情急之下竟是又激发出一股力量,他摸到手边一截细长尖石,牢牢握紧跃身而上。 欲蟒观他形似废人一个,未将他放在眼中,怎料喻清渊这一跃之下,竟是用尖石穿透了他尾上鳞片,狠厉的将他蟒尾刺穿。 他一下刺完,手上不停,又刺了第二下,欲蟒痛的发出一阵戾啸,将喻清渊抽飞了出去。 欲蟒放弃了宴尘,追着喻清渊过去,要将他直接生剥了。 喻清渊吊着一口气爬起身,照旋境一重在这欲蟒面前不堪一击,更不论喻清渊此刻眼中毒入周身,只凭借师尊二字让他撑到现在。可他此刻舍了命,发了疯,那素带上血痕与他一身血气融在一处,凄惨至极,隐有绝命之意。 他刚刚摔过来时摸到了霄红,喻清渊持剑再战,脑后余下的素带两端被带的荡起。 这般一阵之后,喻清渊竟是在欲蟒身上留下了几道口子,将他的尾巴砍掉了一截。 结果便是,霄红剑被击飞,他正要被欲蟒徒手穿胸而亡。 正此时,忽见一道剑光劈空,往欲蟒背心刺去。 这剑式似载天地在内,欲蟒竟一时间忽视不能,他将喻清渊一撇,反身去迎。 霄红带着翻江之力迫近,白光之中剑威倾世,欲蟒用妖力去挡,竟被压的矮了几分/身形。 他往一处看去,见到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道修,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上用右手两指引剑。 宴尘睁着双目,却还是看不见的,琼云之目的损伤未消,他现下虽然醒了过来,身上状况却还是与昏迷之前一样无二。 他那灵力不足一成,此刻能压制住欲蟒,全靠他以血引咒。 欲蟒见此,一身妖力全部外放,就要脱离霄红压制。 宴尘右手两指指尖方才已被他咬破,他凭空再画一道血符,口中沉声:“诸天仙神,予我为真!” 法咒一出,血符上红光飞旋,宴尘点在其上,再道:“去!” 血符瞬间暴涨数倍,飞至霄红上方,红光与剑威合在一处,顿时便将欲蟒的妖力化散,只见一剑开天,霄红将欲蟒穿胸而过,一击便将欲蟒击杀,然后飞回来规整的插在宴尘身侧的地面之中。 就见宴尘所处之地,周身方圆一米之内是以血而书的法阵,他正在中间。 与天借力,总要有点诚意,这会让他虚弱的时候更多,只是虚弱与否,与他现在也没多大差别,不过是再多难受几分罢了。 摔在地上的喻清渊听见了那寒月冷绝一般的声音。 ……是师尊。 他先是怔住,而后便是欣喜若狂。 欲蟒已死,他身上刚刚那股劲气散尽,他想咳,却极力忍住,可还是有血不受控制的从他嘴边流出。 他爬起身,向着方才宴尘出声时感知到的方位往他身边走,他走的太慢,却是尽力快了。 太过虚弱使宴尘反应降低,刺穴放血治疗使用琼云之目损伤的方法,现下也是不顶用了。 只能等待自行恢复。 宴尘睁着一双眼下不能视物的眸子,低唤了一声:“喻清渊。” 而后应是感觉到了他,虽看不见,还是侧过头。 这是他来此之后,第一次这般叫他。 三字入耳,不过是唤了他的名字,却比世上所有万金之物更加珍贵无比。 “……师尊。”他应了,终是循声走到了宴尘身前。 宴尘微微垂首,心间思虑。 他左臂余毒使之僵硬,但明日会好,目中损伤也终会复明,被压制的修为一样会恢复,以血画阵造成的虚弱感总会消去,至于眼下身上发冷,忍一忍便是了。 他身上这般伤,却这般想,无情道修的久了,对自己都无情了。 可宴尘知道清渊的情况不一样,他双眼瞎了,若是治不好,那便是一世如此。 喻清渊双膝跪下,往前抓到他的手臂,摸到一手冰寒。 他收回手,摸上自己的腰带,将外衫脱下,内衫亦是。 只是他背上擦破的面积很大,还有被石刃击中造成的伤口,其上出的血与衣料沾在了一处,喻清渊就那么生扯了下来。 宴尘听到一阵窸窣声响,他还在发抖,尽量稳声道:“在做何事?” 喻清渊听他此句一顿,想到什么,道:“师尊……”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吗? 他记起上次在山洞时宴尘眼中便曾一时失明,皆因使用了琼云之目。 ……刚刚在上面时,他又用了一次。 喻清渊答非所问,宴尘却想到了什么,喻清渊在脱衣服,想要将衣衫给他御寒。 如此一想他伸手过去想要挡下他此举,却正好抓到他的手腕。 宴尘没有将右手收回,而是以所剩不多的灵力探他内息。 这一探,便把什么都探了出来。 他不仅眼睛瞎了,身上有伤,还眼中藏/毒发作,漫到全身,夺他生息,眼下已是就快命绝之像! 宴尘一惊! 喻清渊凭他所觉将两层衣衫披到宴尘身上,在前方拢紧。 他跪在那里,赤着上身,背上血痕,目上素带染血,嘴边残红。 “师尊。” 喻清渊说了两字,终是到了极限,他往前栽倒。 宴尘似有所觉,将他一扶。 喻清渊的额头触到了他的肩膀,已经失去了意识,呼吸浅薄,似要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120:30:39~2021-04-2220: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5、欲毒发作 “喻清渊。”宴尘又唤了他一声,却毫无反应。 他的徒弟要死了,这般下去,活不过两刻钟。 宴尘将多出的两层外衫取下,披回喻清渊身上,他虽冷,但可以忍。 他将喻清渊扶着,凝神想了几息后,低声道:“霄红。” 霄红顿时飞离地面,旋停在他身侧。 “妖丹。” 不过二字,霄红却懂了主人的意思,它飞到欲蟒的尸体前,自行发出一道剑光。 不肖多时,便见有一枚赤色妖丹现出,霄红用剑身托着,飞回宴尘身前,宴尘伸出右手,只见剑身一斜,妖丹便落入他手中。 那妖丹在他手中发出一阵赤光,将周围昏暗照出一片森红,它有一枚鹌鹑蛋大小,正是那欲蟒数年修行所成,欲蟒刚死,妖丹上妖力虽散,本身却还一时未尽。 喻清渊眼毒扩散,遍布周身心脉肺腑,方才宴尘探他内息,不曾辨出是何毒所致,想来是他前身真仙境时未见过的毒素。那红衣人境界高绝,这毒必是不能轻易化解,而如宴尘眼下这般,所剩那一丝灵力无力护他心脉,但却不能等着喻清渊死。 这欲蟒本就是阴毒之物,妖丹更是凝其中之最,眼下喻清渊待死之身,暂时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这妖丹之上,以毒攻毒,化散些喻清渊周身毒素,保他一时性命。 宴尘整个左臂僵着,左手自是用不了,他方才用右手接了妖丹,喻清渊依然维持着之前栽倒在他左肩膀上的姿势。 他偏了偏头,用攥着妖丹的右手摸到喻清渊嘴角,再捏住他下颚让他张嘴,便将妖丹送入了他口中,而后,便静静等着。 如此,一刻钟之后。 本已昏迷的喻清渊终于动了动,他沉出一口气,落在宴尘侧颈。 宴尘立刻侧头,道:“怎样?” 喻清渊听到师尊问话,想要开口回他,体内却忽然又生出另一种翻江倒海的剧痛,像是要将他所有经脉肺腑全部吞噬殆尽,那种拉扯一般的痛楚比之前更甚百倍千倍。 他禁不住一般捂着头起身,脚下没有章法的胡乱走了几步,剧痛使得他呼吸沉重,片刻之后忍不住痛喊出声,身上披着的衣衫早就落在了地上,他这般碰到石壁,便被折磨的发泄一般数拳打在上面,眼见手背模糊出血,却是不曾缓解半分。 宴尘凝眉听着,道:“妖丹与你体内毒素护冲,互相吞噬需要过程,若想活,就撑着。” “……可是……师尊,我……身体里……好疼!” 喻清渊状似疯魔,又用背部去撞山壁,那里本就被地面擦磨的坏了大片还有石刃留下的伤口,他还赤着身,这样一来,更是伤上加伤。 可他对外伤状无所觉,只是口中一直喊着疼。 “顺行引息,凝气海,汇丹田!” “师尊……我的头……要炸了!” 整个深邃的空间内回荡着喻清渊的痛呼,宴尘又等了一会,听他未有一分缓解,他撑着地面有些艰难的起身,循声往喻清渊处走去。 “……师尊……师尊!” 喻清渊嘴上一直喊着宴尘,想用这两字压制痛苦。 宴尘走过去,摸到他手腕拉住。 “盘膝坐下,听我引诀。” 喻清渊沉重呼吸不停,整个人疼的发抖,此刻宴尘握住他的手腕,他便像是在无尽洪流中找到了浮木。 他强迫自己盘膝坐下,却反抓住宴尘右腕。 宴尘坐在他对面,道:“走俞府,彧中,灵墟……下阴都,商曲,中注……汇于横骨。” 喻清渊听得,逼迫自身按照师尊口诀引穴。 “百川入海,聚神凝思。” ……这般一会之后,喻清渊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宴尘听他呼吸渐渐和缓,心知妖丹大概对他体内毒素起了作用,心间稍安。 可他稍安了没有多久,变故又生。 妖丹确实将喻清渊体内的毒素清了,不仅清了,还清的干干净净。但那欲蟒修炼年深日久,又是个快升化虚境的大妖,妖丹中妖毒与喻清渊体内那些互相吞噬之后,还有剩余。 名为欲蟒,只那头一个欲字,便说明一切。 以欲为生,以欲为食。 那妖丹中妖毒本就是一种欲毒,它起初进入喻清渊体内,因那红衣人藏/毒之故并未在第一时间显现,现下那毒清了,剩下的便要作乱。 且那欲蟒死时,还处在发/情期。 喻清渊那痛楚消下去后,还不曾喘一口气,便有一阵大火在他体内瞬间点到顶峰。 他的身上一下子变的热了起来,甚至比那次在山洞时还要热上几倍。 刚才他呼吸沉重,是疼的,现在他呼吸沉重,是……的。 喻清渊身上几处外伤,眼还瞎了,可他此刻脑中想的,心上焚的,只有无尽的□□在燃。 尤其他抓着宴尘的手腕,那上面冰寒透骨,与他眼下热度形成两个极端,让他十分向往,还有宴尘身上那股松雪之气,顺着他的鼻息直往里钻入,还有宴尘整个人…… 他抓着他手腕的手不由紧了紧,那手背上还因为刚刚拳打山壁生着血痕,喻清渊控制半响后喉结滚动,而后控制不住一般用指腹摩挲宴尘的手腕。 宴尘本就冷的直抖,对喻清渊体温变化更是敏感了些,尤其是还这般超乎寻常。 他反手往他脉上一探,不禁:“……” 之前只想让喻清渊活命,一时忘了这一层,现下他这徒弟体内火烧燎原,疯狂旋涌,能将人融了。 这倒不假,此时的喻清渊若是与人如何,只怕是一天一夜都不能够。 且那之所以是欲毒,便是不能轻易化解,化解不了,便要人命,使之经脉碎裂爆体而亡。 所以只能交欢,直至毒素消尽。 宴尘沉默,正要将手收回。 喻清渊察觉到他意图,再次将他手腕抓住。 “……师尊,我……” 他此刻心中想的都是未来须云山时,在那山洞中时发生的事,宴尘的腰身,后背,脱衣与他御寒时的模样…… 想到某一处,喻清渊不禁又滚了滚喉结,他另一只手放在膝上牢牢攥紧,赤着的上身覆上了一层薄汗。 他忽然又猛的将抓在宴尘右腕上的手松开,垂下头,呼吸声更重更沉,胸膛起伏愈急。 他对师尊有意,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动他…… 师尊一身伤,若是他对他如何,眼下定是无力反抗,可若那般,他不就是畜生一个! 可…… “师尊,师尊……” 他叫了两声,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宴尘收回手,思索解决之法。 喻清渊忽然往前一动,将他抱住。 宴尘顿时便感到一阵热意,将他此刻身上极寒压了些下去。 可他修无情道,即便自己难受,也不想与人亲近,他当即往喻清渊胸口一撑。 喻清渊一碰到宴尘,他身上寒凉让他十分喜欢,他制住宴尘撑在他胸口的手,将他紧搂在怀中,似是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师尊,让我抱抱你……我就抱着,什么也不做。”喻清渊的音色已然暗哑,抑制不住的深喘要将他自己淹没。 他这句话说完,体内欲毒突的加剧,脑中被血气一冲,像是被蒙上一层纱幔,瞬间便把自己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忘了。 宴尘如今正是来此之后最弱的时候,喻清渊虽眼瞎有伤,但他解了那能疼死人的毒,此刻气力是比宴尘多的。 他一下亲在宴尘颈侧,两下亲在他的耳廓。 宴尘一惊,偏头躲开,身上一挣。 可他现在只有右手能动,喻清渊将之牢牢抓住,暗哑着嗓音:“别躲。” 他寻到宴尘嘴角,亲在那里。 修了千年无情道的宴尘,第一次被人如此,还是他名义上的徒弟。 他蹙着眉,眉目间的寒意与他身上此刻一般无二。 喻清渊亲了他的嘴角,又张开嘴将他的半片下唇含住。 宴尘:……! 含住之后他短暂的找回一丝清明,在欲海狂潮中想起自己怀中搂的是谁,松开嘴,往后拉开些距离。 这一来一回,他将宴尘唇上咬破了一小块。 他做了畜生……他亲了师尊! 喻清渊要疯了,之前被痛楚折磨的要疯,现下被欲毒折磨的要疯。 可他还是忍不住舔了一下唇上沾染到的师尊唇上的血珠。 喻清渊此刻焚身之苦,他怕在继续下去,真的将师尊如何,他想起师尊如今眼中有恙,是看不见他做什么的…… 他伸手往下,欲往下裳中探,还没怎样,脑中便似又被什么蒙住了。 若是放到平时,遇到此种情况,宴尘定是管都不管,甚至佩剑出鞘,可他来这历劫,偏偏是为了喻清渊。 他若此时不管,便是放任他去死。 可他修无情道,无欲无情,不能破道。 刚刚喻清渊亲他那两下,并未让他千年如一的道心出现丝毫松动,甚至很是反感。 只是,他若不完成历劫,便无法飞升大道,且从前两次来看,天道对喻清渊有些深意。 到底,该如何…… 正思虑间,便感到喻清渊再次抓了他的手,拉着放在了一处。 宴尘顿了一下,方感知到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220:35:25~2021-04-2320: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eyue、青灯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6、神魂交融 喻清渊身上本就热度非常,此刻宴尘手下之物更是灼人。 且坚硬无比,有些骇人。 宴尘微垂着头,睁着一双暂时不能视物的清辉眼眸,他顿了片息,眼睫动了动,面上一贯寒霜冷月一般的神情瞬间更沉了几分。 他往回一抽手。 喻清渊将之牢牢抓住,再次拉了回去覆住。 再一次碰到,宴尘指尖不禁一缩,这一下,正好是往里缩的,便圈住了。 喻清渊被如此握后,内有所觉致音闷而沉低不已,他停顿了两息,而后就着两人这般手势,身静后而动。 宴尘立刻感到掌中所有上浮而下动足几下有之。 他:…… “喻清渊!”宴尘厉声三字。 备受煎熬的喻清渊突然被唤了名字,耳听这清绝嗓音摄他心魄,能吞他魂灵,便一下子不满只是手上这般,他重重喘出一口气,就着手上抓人的动作往回一个使力。 宴尘顿时无法控制的被他拉过去,且与喻清渊面对面,所着衣衫便沾到他,坐而在其身。 这一坐,便是坐到了什么。 喻清渊身上本就浴火翻涌,被宴尘如此对待,若不是眼睛瞎了,定是快要被磨的喷出火来。 可他眼上覆着素带,看不见怀中人神情身形,青丝肩颈。 他脑中依然被蒙着一层纱,否则定是不会在这般情况下对宴尘如此。此刻师尊二字模糊不清,翻覆不明,只余那一袭冷绝淡蓝在他心间穿荡。 喻清渊将那把宴尘圈住的手臂不由收紧些,再收紧些,另一只手沿着那背上青丝往上顺到宴尘后脑。 宴尘发上所戴徒弟送的白玉簪,在这幽暗之处闪出淡淡玉泽。 喻清渊将他后脑往下一压,抬头去寻他嘴角迎上。 宴尘必是不能允他此举。 他一挣,凝起周身所剩那一丁点灵力,想要画个符将喻清渊定住,宴尘两指刚点在他心口,符还没开始画,灵力也还不曾用出,便感到他所坐之处有一物又瞬涨几分有之。 宴尘:…… 霄红感知到他身上之意此刻更甚往常疏漠绝厉,起空在二人周身飞旋了几圈,又在宴尘身侧悬停了一阵,最后什么也没做,自行飞到远处,安静插进地面立着,仿佛刚刚从未来过。 宴尘当下看不见,也知霄红如何,如今连自己的本命佩剑也指望不上了。 霄红又感他所觉,不由将剑身往地面插的更深了些,一声剑鸣也不敢发出。 喻清渊将宴尘点在他心口的两根手指捉住,如前两次有过那般,放在嘴里一含一舔。 宴尘再不能这般坐着,他将手指一抽,去拉喻清渊搂在他腰间的手臂,几下之后未能脱身,却被喻清渊往后一带,就这么仰面躺在了地上。 喻清渊不耽误一分,直接往下压来,且又含住了宴尘唇上之前被咬破的那处。 宴尘聚力将他一推,把他推开几分,喻清渊再次往下一迫,顿时使得宴尘努力化为虚无。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宴尘奋起长腿一踹,随后右手在地上一撑,终是脱离出当下困局,仰身在地往后直滑出去。 他不禁呼出一口气。 可哪知,他这口气呼的早了。 他脚踝被喻清渊抓住,将他往回一拉。 宴尘又踹出去一脚,却被喻清渊按着这条腿,放在肩上。 喻清渊又往下压,边压边哑声道:“你喘几声与我听。” 他出口的热息铺面,宴尘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那声音愈快愈急,早就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 ……这是欲毒发作之后久久不得交欢,体内血流冲击,就快要暴体而亡之像。 宴尘:…… 他修的无情道,怎么历劫要历出这种事。 若他与喻清渊如何,千年修行…… 喻清渊越压越低,宴尘却一时不曾挣动,他在思虑解决办法。 他修无情道,不为春色折腰,不为美色迷眼,不生欲念不动真情,万物在他眼中不过皆是凡尘一粟,过眼云烟。 但他想要勘破大道,就不能让喻清渊死。 ……只要他心境不损,道心不破,便于道途无毁。 且有一个方法能避免身体相交,眼下这般情况,让宴尘已别无选择。 喻清渊此时已经凑到了他耳边,音色哑暗更深:“你不喘,一会别喘的停不下来。” 宴尘漠道:“起来,我不喜这姿势,喘不出来。” “那要怎样?” “坐着。” 喻清渊现下这般,宴尘说什么都是在给他浇油,尽管他言辞中不曾有一分感情,仍是能将喻清渊焚尽。 他将宴尘揽起,正要探手往他衣摆。 就见宴尘在之前被他画咒时被自己咬破的右手两指指尖上各自一按,那上面便立刻又有血溢了出来,他再次两指点在喻清渊心口,在上以血书咒。 他手上不停,口中寒凉低声念诀:“愿做此时欢,玉露云中仙,枕上春宵锁,独步几分怜。万物有灵,阴阳相合,神魂交融。” 融字一出,血咒已成,便见其上一道血光闪过,那血咒便没入了喻清渊的心口。 喻清渊一顿。 宴尘趁他这一顿,将他推开些许,盘膝引灵。 他从灵海中调出灵识,将之引出。 片息后便见有一道盈盈白光从宴尘的眉心流出钻入了喻清渊的眉心。 这般之后白光未断,在他二人之间流转。 神魂交融需要两方同意,因它需要互相探入对方灵海之中,还需以血咒为引,就如宴尘方才那般。 只是这虽不是双修,却也似是双修,常人之间若不是道侣不会这般,且道侣之间愿意这般的也是很少。 毕竟灵海之处是道者本源,有谁会将自己的命门交出去。 神魂交融是从魂灵层面上获得所需,宴尘的灵识一探入他的灵海,眼下这般情况的喻清渊便感到一阵极度舒适,他身上大火再涨,立刻便用自己的灵识将宴尘的灵识制住。 宴尘明明是他的师父,现下二人这般情况,他的灵识竟被喻清渊的反向压制。 灵识较量,如坠入幻境之中。 喻清渊身上汗珠细密,如此快意使他清醒几分,他脑中此时所思如梦似幻,正是在这处幽暗深邃之地,他的师尊宴尘被他制在一处,如此那般,不能反抗。 那灵识的剧烈刺激使他不能自己,他沉重的呼吸不停,愈迫愈急,在这只有他二人的地方是那般真切,如在宴尘耳边。 宴尘当下与他灵海互通,自是可以感知到喻清渊脑中的画面是什么,且那画面都随着喻清渊探入他的灵海而送了过来。 神魂交融在正常情况下是交融的两人得到一样的欢愉,可宴尘是个无情道修,动不了情也不会动情,没有欲念,也生不出欲念。 即使他念了那般意思的血咒,也不会如何。 宴尘维持着之前的神情,冷然的‘看着’自己在喻清渊灵识下的遭遇,听着身前喻清渊那样的呼吸。 “师尊……”一会之后,喻清渊摸过来又将他抱住。 宴尘未动,任他抱着,神魂交融未结束之前,擅自撤离被施血咒一方有殒命之危。 喻清渊清醒了几分,脑中又是这般情形,便知宴尘在与他神魂交融。 他竟将师尊逼迫至此…… 但那脑中画面是那般香艳,他平时是想都不敢想,却在这神魂交融所成的灵海幻境之中全都做了。 喻清渊抱着宴尘,沉浸其中,一段时间之后,神魂交融到了关键所在。 宴尘自是被迫全程‘看着。’ 喻清渊魂灵得了欢愉,便也作用在了他的身体上,他一直抱着宴尘,未曾逾矩,当下正到了发泄之处,一时刺激太过,便忍不住又去亲他。 他亲在他的耳边,又埋首在他颈项。 又过了一会,喻清渊收紧双臂,下身……了。 宴尘依旧漠然,就是身上被他抱的冷意消了些。 宴尘身负玉骨,虽是他魂魄中带来,到了此间后也有了那冰肌玉骨的功效,不过虽言双修一晚,胜过修炼十年,但先得双修。双修讲究身体契合接触,如他二人这般神魂交融,未达到真正的双修标准,自是不行。不过毕竟宴尘肩上有雪晶在,玉骨非凡,神魂交融一次自是会给喻清渊增长些修为。 就见喻清渊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眼中也缓了些疼痛。 他从照旋境一重升到了三重。 然而喻清渊此时无心关注自身修为,因为欲毒还在,神魂交融一次对此毒来说根本不能够。 欲毒复燃,与之前无二。 他两人眉心的灵光依然相连。 “师尊,是弟子以下犯上……” 宴尘默不作声。 “我……” 喻清渊不知要说什么,却在只吐出一个字后被翻涌的欲念淹没在灵海之中。 就这般他抱着宴尘,前面都能忍着,却是每到关键处就要迷蒙几分,但也没多做别的,就是在宴尘侧脸脖颈上亲。 迷蒙更深时,也只是拉开些宴尘领口,亲了亲他的肩膀。 那唇上却是未再亲过。 宴尘因不能撤回自己的灵识,只能任由喻清渊这般,尽管喻清渊在他耳边喘着气,他也全程无动于衷,心间不乱半分,寒凉以待。 如此神魂交融多次,便到了两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320:32:29~2021-04-2420:3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鸢飞戾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雨翡雾6瓶;汐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7、黄粱一枕 在这处幽暗之地,有一道似流线一般的白光盈动。 而后,便见这道连接二人眉心两日多的白光各自收了回去。 那存在多时的沉重呼吸声此刻终于停下。 此处一时安静。 还在抱着宴尘的喻清渊体内欲毒到了此时才得以消尽,又过了半响后他动了动,直起身。 他先是脑中一阵空白,一会过后方思绪回拢,将这两日发生种种在他脑海中一寸不落的一一回放。 ……他亲了师尊,咬破了师尊的嘴,做了不少出格举动,要对师尊图谋不轨,还将师尊抱到现在。 师尊身上伤重,无力反抗,他那般一直逼迫,师尊不得已只得以神魂交融之法与他……解欲毒。 解了一次不够,两次不够,一直解了两日,解到此时…… 这两日在灵海幻境中他是如何对师尊的……简直畜生不如。 虽只是幻境所成,似梦一般,并非真实,但师尊这两日间与他灵海互通,定是将他所思所想全部都看到了。 他还在积欲难耐之时,在师尊脖颈肩上亲了又亲。 想到此处,喻清渊猛然松手,往后拉开些距离。 他沉喘了几口气,这次不是因为欲毒之故,而是心慌自责,悔恨有之。 且这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味道,因为次数太多,将师尊身上的松雪之气都盖住了。 他下裳黏腻濡湿,而他两日都离师尊那般近,一直在师尊身上紧紧贴着,定是透过布料沾了许多在师尊身上。 喻清渊这般一想,不禁又往后退开了些。 ……师尊一定生气了,师尊一直月明清风不沾凡尘,如今却被他这个畜生如此亵渎,心中定然已是厌恶了他。 喻清渊心中乱起,一时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师尊如何,没有真的与师尊双修,一时又恨自己自制力太差,怎能在灵海幻境中那般幻想师尊! 他这许多心绪一起,便是一直无法消去,不由掌中攥紧,附了些灵力在上,想将自己两手废了。 喻清渊这般之后,指尖刚动了动,便隐觉自身修为不似两日前。 他所感丹田之内有一股温热蕴藏,不是欲毒发作时那种热意,而是……他结丹了! 他从照旋境一重升到了成丹境二重! 这……是师尊,是师尊与他神魂交融让他增长修为破镜了。 这般之后,喻清渊更觉自己没有脸去面对师尊。 正这时,他眸上所覆素带脑后所系结扣松动,往下掉去。 喻清渊抬手一接,下意识睁开眼。 便见先是一片朦胧,而后慢慢开始清晰。 即使此处一片沉暗,喻清渊仍是将一切看清了。 他的眼睛……好了。 不用再细想,喻清渊也知这也是与师尊神魂交融之故,他不仅眼睛好了,身上也是再无一处伤口。 那手中素带两处血痕在上,这是师尊发带,被他弄脏了。 喻清渊想看师尊现下如何,却有些不敢抬头,纠结几息后,还是忍不住抬眸去看。 就见在这暗沉之中,他的师尊盘膝坐在前处,两手搭在膝上,闭目微垂着头。 只是宴尘领口被他拉的凌乱,两边衣襟皆在肩处挂着,内衫都松散,胸前都有些遮不住。 喻清渊知道,这是他做的。 他指尖往里拢紧,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却担忧师尊身上伤势,踌躇开口,小声道:“……师尊。” 等了一会,宴尘没有应他。 “师尊?”喻清渊声音大了些,但仍是未有回音。 他想了想,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到宴尘身前蹲下身。 喻清渊探手过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那衣料下肌肤已消去了那摄人寒意,恢复了往日淡淡温凉。 喻清渊心间优思稍减,他慢慢抬眸去看师尊的脸,见师尊面色如常呼吸匀称,似是以这般盘膝打坐的姿势睡着了。 师尊平时五感敏锐,现今这般,定是……神魂交融时间太长,又是在有伤的情况下,以至于累极睡了过去。 喻清渊将宴尘的衣衫往回拉,他虽不敢乱看,但过程中仍是瞄到了些,宴尘肩颈上遍布红痕,锁骨下也有好几处,即使他将宴尘衣衫整好,但那颈项上仍是不能遮住。 他探出一指在一处红痕之上,用指腹一抹,眉目间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怜惜。 这些痕迹怕是没有两天不能消掉…… 这般一想,喻清渊猛然回神,急忙收回手指。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神志不清的时候犯下这般错事已是罪过,怎如今伤消了,眼睛好全了,还敢如此觊觎! 喻清渊心中谴责自己,低着头,便见宴尘衣衫上一片狼藉。 他沾了太多……到师尊衣衫之上。 喻清渊当即将清净术用出,为宴尘与自己,还有那发带上血痕。 他找回衣衫穿戴整齐,将那发带又仔细叠了,揣进怀中。 做好这一切,他在宴尘身前两米处双膝跪下,就这般垂首等着宴尘转醒,偶尔忍不住抬眸看他。 是以在喻清渊垂首时,在某一刻他不曾看见宴尘眉心有一抹细长蓝印闪现几下后隐去。 而在宴尘的灵海中,却是另一番情景。 宴尘确实因神魂交融时间太长这般睡了些时候,但刚才喻清渊唤他师尊时他便醒了,只是他灵海中一时异状,便不曾分出时间搭理这徒弟。 他与喻清渊魂魄交融之时,虽被喻清渊探入了他的灵海,却只是那般未曾有其他异样,眼下魂魄交融已经结束,沉寂的灵海却突然现出灿然星海,磅礴无尽,浩然横波苍苍盈列在其间。 这…… 宴尘想起,上次他灵海这般,还是在那山洞之时因曲升平给他那块浮云令之故。 他如此一想,便像是互有引动,那浮云令忽然现出在灵海上空,而后其中浩荡星辰就如上次一般,其间一颗从中跌落炸开,散成无尽花火乾坤。 有白色灵光从宴尘周身腾现,内里凭出的灵力旋涌一般充盈他的经脉,加固他的修为。 接着又落下了第二颗,第三颗。 喻清渊见师尊身上白光附着,半响不息,但见师尊面上平静,不似异状,便只是看着没有贸然上前,依然在原地跪着。 直到一会过去,浮云令消在其间,星辰归无,一切恢复原样。 宴尘再用意念引动,却是如何也联系不到浮云令了。 这似乎毫无规律,他原本还想着若是可以,将之用在喻清渊身上助他增长修为。 现下看来,一时不能如此。 不过他倒是境界提升,从结婴境七重升到了化虚境六重。 宴尘睁开眼,见前方昏暗,却是清晰在目。 他眸中损伤已去,左臂也已经恢复自如,现下与平常无异。 只是他这般一睁眼,便看见喻清渊在前面跪着,双眼已复,但却不由记起神魂交融时他在灵海中看到的画面。 纵使他凉薄日久,纵使喻清渊那般是中了欲毒所致,纵使那妖丹是宴尘给他吃下去的,纵使他之前双目血盲是为他挡了红衣人一击,纵使神魂交融时是他引的血咒…… 但那般画面在灵海中看了两日多,此刻见到喻清渊……也是不想看他。 宴尘垂眸,又看到自身衣衫干净规整。 是了,刚才因为灵海之故他一时不曾分心睁眼,眼下这般,不用想也知道是喻清渊做的。 ……不过,将他衣衫扒开弄的上面脏污的不也是这徒弟吗,难道还要谢他不成! 但刚刚宴尘一眼看出喻清渊境界提升,他顿时? 神魂交融只能让人在魂灵方面获得欢愉,并不能增长修为。 难道……与他身上仙骨有关? 可这仙骨是他魂魄所带,怎能出现那种外间流传的功效? 宴尘蹙着眉,思虑几分后也不曾如何,只是他实在不想与喻清渊说话,就不曾起身。 他不说话,喻清渊自己也不起来,就一直在那跪着。 这般静默一阵之后,喻清渊终于忍不住了,他道:“师尊……” 小心翼翼,声缓而低。 宴尘不曾抬眸,没应。 喻清渊看着他,道:“师尊,你……如何?” 如何? 是伤如何,还是别的如何,可别的也没真有什么。 宴尘起身,衣角寒凉,他往一处走了几步。 “师尊!是弟子有错,冒犯师尊,在师尊伤重之下对师尊做出不当之举!|” 喻清渊见宴尘不曾理他,一时情急,出口此句。 宴尘听他此句似是顿了一下,却脚下未停。 “是弟子被身上欲/念所控,却不思悔改,变本加厉,枉生为人,枉为道门弟子!” 宴尘:“……” “若师尊觉着弟子碍眼,我可废去双目,断掉双手,只求师尊……还留我在门下!” 宴尘:“……” “求师尊……看看我!” 喻清渊在这沉暗之地看着他的背影,害怕宴尘就此走远。 宴尘停下脚,淡淡呼出一口气。 片刻后,听他漠声道:“跟上来。” “……是!” 喻清渊起身,几步追上去,站在他侧后方。 宴尘微微侧过头,终于看了他一眼。 一时二人目光相对,喻清渊又小声唤了他一声。 宴尘沉眸转头,正对那处自行插在地面的霄红。 霄红一动飞出,飞到二人身前时似是犹豫了一会,过后化成一道灵光回到了喻清渊身上。 宴尘一声冷哼,隐去剑形的霄红一哆嗦。 他也不多言,欲前行去寻出口,却忽然听见后方有脚步声传来,还伴着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 “这就走,不等等本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420:36:06~2021-04-2520:3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埃15瓶;青灯7瓶;半雨翡雾、从今若许闲乘月5瓶;天涯旧路、白清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8、他碰你了 那脚步声根本没有刻意遮掩,似乎就是想让宴尘听到的。 而这人是从他二人掉落此处那个方向来的。 听他音色……不是那红衣人,也不是苏成漠,不是贺归桥。 此间天外有天,波澜诡谲,是非混乱,宴尘非是前身真仙境,实是大意不得。 他漠然转身,抬眸去看。 不过一息之隔,那说话之人已到他两人近前。 “怎么,不愿意见到本尊?” 来人一出口,便是一句熟人口吻,这句话,完全是对着宴尘说的。 只见前方一人,一袭暗紫在身,身形轩然,修眉俊眼,发黑成墨,周身气势带着久居上位之威,眸光中有着沉沉深邃。 宴尘一见他,脑中迅速闪出一个画面……他是那水中银鲛,更是那用鲛珠传话之人。 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是恶是善。 “上次一别,想不到你我再见,是在此处。”他此句说完,随手一枚珠子往一处一抛,便见那珠子一下子嵌入石壁之间,这方空间顿时亮了许多。 “如此,本尊才能将你看的清楚。”他又道。 上次一别……再…… 这银鲛,似是看透了宴尘身份以及换颜丹。 “冥渊楚寒轻,临清仙君宴宗主有礼。”他道出自身姓名,又道出宴尘名姓,几分慵懒,耐心十足。 宴尘几分思绪,漠声:“非是。” 楚寒轻往前走了一步,道:“你所服换颜丹再过几息就会失效,你在本尊面前不用这般提防。” 就见他此句话落,宴尘面上这副普通相貌一下子消去。 宴尘自有所觉,他凝了凝眉。 楚寒轻见他现出真容,与那晚在月下水中所见一般无二,还是那般皎皎清霜,旁人不及。 为这般人触动他那沉寂已久的心,不亏。 明明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为之,却不想一见难忘,念念不忘,记到今日,到此时。 更何况…… 冥渊尊主楚寒轻是个杀伐果决之人,认定的事绝不扭捏作态,话要说的清,事要做的透,从不做那让自己后悔之举。 “尊驾叫住我二人,意欲如何?”既然换颜丹失效,宴尘也不想多言其他,只问出此句。 楚寒轻看着他的眉眼:“当然是意欲求娶,此话当晚本尊便与你说过,且已用鲛珠传信下游道门。还有……不是让你唤本尊楚郎。”他此话言落,看清宴尘唇上破损,与那颈上留痕,顿了一下。 “嗯?”他一个单音,沉下眸光,有些危险。 宴尘忘了他嘴上被喻清渊咬破,且他不知道自己脖颈上被留了痕迹。 他蹙着眉,漠看楚寒轻。 “是谁碰的你!”楚寒轻低声。 宴尘…… “把你嘴都咬破了,还有那颈上……吻痕”楚寒轻话中之意风雨欲来。 宴尘…… 他不禁又想起神魂交融之事,记起喻清渊当时状态…… 宴尘下意识抹了一下唇上坏处,顿时蹙眉更深。 “身上……还被碰了哪!” 楚寒轻此句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影挡在了宴尘身前。 正是喻清渊。 只听他厉声道:“与你有关!” 喻清渊这音色语气比刚刚沉了太多,整个人也是如此,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楚寒轻看他一阵,极度不悦:“无妄界魔君,是你近了他的身。” 他突然叫破喻清渊身份,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且对此并不惊讶,只关注宴尘身上痕迹。 听楚寒轻说辞,宴尘心中凛然。 喻清渊微顿,后低声道:“是本座,又如何!” 楚寒轻听他承认,对此毫无兴趣,早在当夜他与宴尘初见那次,喻清渊那般威压现出,他便已猜出他的身份。 上游三界,坐在那般高位上的也只有三人,且都是世间最厉之人,执人间牛尔,岁岁年深日久,岂非等闲。楚寒轻虽只与顾千帆见过两面,甚至根本谈不上交集,却是在那次之时便将他认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如今外界对于顾千帆那般传言,楚寒轻却从未透出此事。 楚寒轻缓声道:“魔君之事与本尊无关,本尊也不想多谈,不过魔君不是有婚约在身,怎又对自己师尊做出此举。” 现今外间都道宴尘便是上清界少君,那婚约之事更是一切起端,此刻楚寒轻旧事重提,似乎是在试探喻清渊对宴尘的态度。 他此举,似是……确认了宴尘身份。 宴尘听出他话中之意,莫非……他就是送给周怜君匿名信之人? 喻清渊道:“他是本座的师尊,本座与他如何,还需冥渊尊主来教!” “可他是本尊看上的人,你动了他,就关本尊的事!” 楚寒轻越过喻清渊看着宴尘,道:“与本尊回冥渊界,成婚!” 喻清渊冷哼一声。 楚寒轻亦是冷哼一声,他上前,欲抓宴尘的手。 喻清渊将他一挡,此刻身上修为竟是巅峰时无二,且不像前几次那般反复不稳。 楚寒轻修为与喻清渊此时一样,皆是地仙境九重,上次月夜他之所以退走,只因他当时有伤,不想多做计较。 如今两人竟这般交起手来,喻清渊一掌过去,楚寒轻躲开,掌力去试开天,打在山壁上,顿时便开了个口子出来。 外间有光照进来,这般倒是不用再去寻出口了。 正此时,喻清渊身上有灵光一闪,是霄红自行飞了出来。 眼下那两人还打着,霄红飞出来后,在边上停了一会,忽然灵芒更胜,化成了一个人形。 是个十七八的少年模样,长的挺俊,也挺美,还有英气在上,他眉心一抹红印,一头白发长垂于背,发上一枚小簪,是宴尘平常着衣的浅淡蓝色,衣衫也是浅蓝。 宴尘看过去。 霄红一哆嗦,立刻道:“主……主人,这是我第一次化形,我……原来也不知道我能化形!你别气了……我这就帮忙,帮忙!” 宴尘…… 灵剑化人,需要极高的机缘与灵性方可达到,宴尘也是第一次见。 霄红闪过去,一下横在喻清渊与楚寒轻中间,挡下楚寒轻一招,大声道:“二主人,此处有我,你速带主人远去!” 二主人…… 霄红化形,他与楚寒轻虽打在一处,却是也看到了,他自是不惧楚寒轻,况且魔君与人对战,除非他败或对方死,从不中途退走,但眼下喻清渊有别的事…… 他将宴尘一揽,从破坏处飞掠而出,御空远去。 霄红在后方远远传来一句:“主人,我一会过去找你!” 楚寒轻凝眉:“找死!” …… 此时日光正好,喻清渊揽着宴尘飞出一段距离,到了一处瀑布边。 二人落地,宴尘本就不想与喻清渊多言语,况他又毫无预兆的解封了魔君性情,更是不愿与他多说,便自行往前走去。 喻清渊在后方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回想着两日里神魂交融时的一幕幕…… 片刻后他上前将宴尘一拉,带着他下了水,抵在了瀑布边。 宴尘的衣衫瞬间便被打湿。 “你!”他一字,寒声。 “我?”喻清渊凑近半分,沉声:“这就是我原本的,真正的样子,做你徒弟时不过是暂时消了魔君的凌角罢了。” “松手!”宴尘音色更寒。 喻清渊不曾松开,更是伸出一指去碰他唇上坏处。 宴尘一偏头,颈上红痕便清晰的落入喻清渊眼中。 喻清渊又去摸他脖颈,在上面一处抚过。 他指尖触在那些痕迹上,脑海中放着神魂交融时的画面,他是怎么一点点将这些痕迹吻出来的。 “师尊……你让他碰你。”喻清渊突然出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让他亲你,让他抱你,让他与你近身,足足两日!” “本座抱你时,师尊怎不是那般!” 宴尘:…… 喻清渊……竟在说他自己。 “混账!”喻清渊不知想到什么,周身一阵气流外旋,将这处瀑布内水流激荡而起,足有几十道十数米高。 宴尘凉漠看他如此。 有病。 “外边人都要杀本座,师尊杀我吗?” 宴尘不语。 “师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就是魔君转世,却一直在装不知道。” 宴尘:“是如何?不是如何?我只教徒弟,其他不论。” 喻清渊听他此句,怔了一下,而后低笑出声。 笑了一会,他方才停下:“师尊在本座心口画了神魂交融的血咒,难道师尊不知结了此咒之后,师尊此生此世,直到死,甚至死后只要魂灵不灭,不论转世几次,都只能与本座一人神魂交融。” “只要本座想,便可以随时探入师尊的灵海……难道师尊愿意在与旁人结为道侣双修之时,本座与你神魂交融吗?” 宴尘不想听,凉声:“胡言乱语适可而止!” “还是说师尊其实倾慕于我,却不便开口。” “喻清渊,你我师徒一场,若不愿,离去便是!” 喻清渊又往前抵了抵,道:“你让我走?谁让你让他碰你!” 仇人之子,明明该是最为痛恨之人,怎…… 喻清渊心中生乱。 “我现在修为地仙境九重,因与师尊神魂交融之故暂时平稳,师尊修为化虚境六重,若是我要在此处将师尊如何,师尊你说……你能不能反抗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520:32:28~2021-04-2620: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鸢飞戾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39、一朵红莲 喻清渊说完此句,又低低的笑了一阵,只是他笑的时候眼睛是一直看着宴尘的,带着十足的压迫危险:“师尊虽修无情道,却也能明白本座话中之意吧?” “师尊现在这模样,衣裳都湿了,在身上贴着……”喻清渊往前凑得更近,与宴尘的脸只离了那么一丝距离,音色低缓:“这样子,不是在别人面前,而是在本座面前,给本座看……师尊想要诱惑我,何必大费周章,本座愿以身入道,奉陪到底!” 他往前贴紧,带动一片水声。 宴尘寒眉,忍无可忍,凝起修为一震。 喻清渊被震开一步,宴尘接上一掌,喻清渊偏头一闪,掌风擦着他颊侧发丝而过。 喻清渊再次低笑道:“师尊这是在与本座打情骂俏,勾引本座,欲拒还迎,不过……本座喜欢!” 无情道修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如此不要脸的。 宴尘冷意成冰:“今日清理门户,未尝不可!” 他言落生寒,几掌打出,喻清渊与他对上,直接在这瀑布水潭之中。 只见震的周遭水流飞溅,数丈而成,一阵之后,宴尘被喻清渊拉入水下。 此时喻清渊修为境界强横,宴尘确实不是对手,他也不可能对着他使出琼云之目,便这般了。 瀑布水下深幽,但这对修道之人不是难事,避水诀用出,便如在地面。 可既然喻清渊将宴尘拉了下来,就不是让他用避水诀的。 他将宴尘指诀化去,在水下将他抱住,而后与他灵识传音。 本座与你渡气。 便见喻清渊在这般情况下将宴尘一亲。 嘴唇相贴即使在水下喻清渊也立刻感到一阵软意,还有一丝淡淡温凉,这般接触,他心间竟然被激起一丝不容忽视又从未体会过的涟漪。 半响之后,他带着宴尘出了水面,却是还未从宴尘唇上离开,将他压到了瀑布旁的壁石之上。 虽因无法躲开而被亲了半响,宴尘依然未曾让他迫近牙关之内。 虽如此,喻清渊似乎依然乐在其中,即使眼中所见宴尘双眸寒霜飞刃,他却又在宴尘唇上辗转片刻,直到宴尘感到一丝疼痛,喻清渊方才离开。 宴尘下唇上本来就坏的那一处再一次被喻清渊咬破。 喻清渊看着那唇上破损,音色沉低:“如此,便不是只有他碰你了。” 被如此对待,宴尘眸间生出一道杀意,他千年无情,厉绝在外,只差临门一脚就要飞升九霄,哪个敢似这般欺辱于他。 “师尊要杀我?” 喻清渊觉察到宴尘周身杀意飞卷,却不退反进,更是紧紧贴在他身上,“师尊想杀便杀,反正世人皆要杀我,不缺师尊一个,本座若是躲一下,便当不得无妄界魔君。” 喻清渊说完此句,忽然深觉自己十足莫名,他身上背着十万魔众之血,背着被无端污蔑殒命之仇,他今日到此一步,皆是拜他父亲所赐……仇人之子不是应该杀之后快,怎他……明明心中一次次发狠,却像是忍不住一般总想生出逗弄之意。 他这般制着宴尘,却一时看着他陷入沉思。 宴尘杀意外旋一阵,厉气迫的侧边瀑布水流都激荡旋飞,不过半响过后,这股摄人的杀意一下散尽。 不为别的,因他忽然记起了天道授意。 “滚开。”他道。 喻清渊被他两字一说,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他混乱的内心不曾规整妥当,面上神情与眼神还有那口中言辞却依然与方才无二,喻清渊无视了滚开二字,道:“方才我与师尊那般,师尊可有感觉?” 宴尘真是一字也不想多言。 喻清渊小声,沉哑:“师尊没有,本座有。” “与他神魂交融两日,师尊未喘一声,是他技术太差,未将师尊伺候好了。现在师尊与本座在一处……你我方才那般缠绵,师尊当真不曾生出半点所觉?” “还是说师尊忍着,不愿在本座面前露怯。” “现在,喘几声给本座听听,好不好。” 宴尘冷冷看他一眼:“你自己喘,自己听。” 喻清渊顺了顺他的湿发,顺到肩膀,蓦的眼神一暗,低笑道:“师尊莫不是忘了,你与本座有婚约在身,这般算下来,师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与你早就说过,我不是少君!” 喻清渊突然将他左肩领口一拉,露出那肩上一片湛蓝。 “那师尊你说,这雪晶怎么算?” 宴尘:“……” “这世间虽有双修功法,却不能让修为一夜飞涨,师尊虽只是与他神魂交融,也让他连破两境,这又怎么说?” 宴尘:“……” “师尊对他便能和颜悦色,对本座便一再冷言冷语,且唤本座几次皆是连名带姓,旁人都想要师尊唤两字楚郎,师尊对本座……就不能唤两字好听的。” 宴尘挣动了几下,却依然挣不开,道:“想听好听的,去找别人!” 喻清渊再将他压得紧了些:“旁人?本座与旁人又不曾定下婚约,似这般行事岂不被当成登徒浪荡子,再有就是……夫妻之事,我只想与师尊一起做。” “到时师尊受不住,唤本座几声夫君听听,或是哭着让我慢些,就看到时本座……慢是不慢。” 宴尘:“闭嘴!” 他历劫,为何天道要给他派一个这样的徒弟! 喻清渊说完,垂眸看着宴尘肩上雪晶。 ……是了,他这般对宴尘,一定是想要让他偿还些欠下的债,绝对不是其他!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用身体来还些零头不是比别的更能折他这一身风姿傲骨,更能让卫疏明在被他杀了之前面上无光! 可他肩上这片雪晶太招人,债还未曾还,便有一群人天天打他身子的主意。 喻清渊想到此处,右手指尖突然凝出一根细长的灵针。 ……霄红废了些力气甩开了楚寒轻,因是宴尘本命佩剑,自是有灵犀相连,他一道遁光闪至此处。 霄红嘴角青了一块,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道:“下手真狠。” 虽如此,但他在宴尘身边待上一时三刻,就能复原。 他刚要往前走,便远远看见他的主人被二主人压在一处。 霄红要往前迈步的脚一顿,要出口的一声也收了回去,他想了想,用一指挠了下额头,抱臂自语一句:“这……我还是不过去了吧,主人生气,二主人也生气,就……不怎么好办。作为一把能化形的灵剑,我是不是应该有这点自知之明。” 如此一想,霄红跃到一颗树后,探出半个头,手扒在树干上,往两人那处看。 “就看看,应该没什么,反正……他俩神魂交融时,二主人那般贴着主人两日……又不是没看过。” 霄红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足够的理由,他一头白发从背上荡下来,发上浅蓝小簪迎着日光生辉,眉心印记朱红,俊美少年,英气逼人。 修道之人本就眼力耳力俱佳,霄红更是灵剑所化,虽隔得远些他仍能将那二人情形看清。 虽他二人那般在一处,却未做什么……举动,但就见二主人手持灵针在刺主人左肩。 霄红见此,顿时摇头,自言自语:“二主人你这不行啊,你追人要这么追吗?主人都疼死了,还能答应你!” “……你还刺,还刺!你别刺了,你再刺,此生还想双宿双飞?!” 霄红看了一会,再次摇了摇头,转回去靠在树干上站着。 ……宴尘沉着眉峰,左肩上正在不停往外渗着血珠。 喻清渊右手捏着灵针,一下一下在他肩上刺着,每一下都刺的很深,每刺一下都带出一串血珠。 “刺的深,师尊才能感受到本座。” 宴尘逃脱不开,被迫承受。 一会之后,那肩上被刺出一朵血色莲花,正好将原本的雪晶盖住。 “师尊生的不染凡尘,清莲又最是清绝之物,配着师尊正好,本座的名讳中沾了一个清字,这朵莲花便代表了你我,等它好全,便会开在师尊肩上。”喻清渊擦了擦上面渗出的血,看着被刺之处一片红肿,道:“疼吗?” 宴尘一字冷哼回之。 “师尊对本座这般,如果此刻制住你的是他,师尊是不是就会坦然接受?” 喻清渊对他自己耿耿于怀。 宴尘漠然觉着他不是简单有病。 “师尊,你与我贴了这么久……感受到本座了吗?” 宴尘一凝眉。 “与他相比如何,是不是更胜一筹?” 宴尘忍无可忍:“喻清渊!” 喻清渊听他如此,又是一阵低笑,而后在他耳边沉声:“师尊叫本座,是想让本座将它放到师尊……体内深处吗?” 宴尘…… 他呼出一口气,垂眸,尽量凝心静气。 ……树后的霄红听到喻清渊最后一句,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他是主人佩剑,那主人定是已经知道他在这树后藏着,而他明知道二主人欲将主人……还不帮忙,那以后不就是死定了! 虽然二主人有时候也挺吓人的,但他第一听命的是主人,没化人的时候犯了错都是找死,化成人再犯错不就更是找死! 还想在主人身边愈合伤口,那不就是想的美吗! 这般一想,霄红在树后转了两圈。 只见他喘了口气,一步窜出,口中一声喊。 “主人,我找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620:33:45~2021-04-2719: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茗10瓶;从今若许闲乘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0、本座很想 霄红喊了一句后,几下跃到瀑布旁,他在那岸上站着,此刻离他二人近了,更能将情形看清。 那血莲开的极艳,他主人肤色白皙,更似有玉泽在上,两相对比,更是一片旖旎绝伦。且他主人貌胜晨辉,赛过风月,被这般衣衫青丝尽湿压在此处,那刺红莲时浸出的血珠更是将他那拉到肩下的衣料染红了些,生出一种被欺凌的美感。 但前提是,主人的眼神不这么寒凉的话。 见此情景,霄红在心中叹了口气:二主人这般行事,前路漫漫。 他清咳了一声,道:“主人与二主人安好……我不辱使命,甩掉了楚寒轻。” 宴尘看他。 霄红忍不住一哆嗦。 看吧,他就知道,主人知道他在树后藏着,又生气了! 不过这要是换了他,他也生气,本命佩剑不帮忙,让主人任一个好似有病的二主人这般那般,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没被咔嚓一声掰成两节真是奇迹! “……我被打了,需要待在主人身边愈合伤口。” 霄红说完,看着喻清渊。 喻清渊将宴尘左侧衣襟拉回,沉眸回看他。 霄红见喻清渊眼神不善,他再次咳了一声,不得不顶着这道眼神,缓出一口气:“……二主人,我能先将主人借走一会吗?” 他此言一出,此处消音,仿佛瀑布的流水声都不见了。 一会过后,只听喻清渊一声冷哼。 冷哼之后是冷笑,他握住宴尘右肩,将他扣在壁石上去啃咬他耳垂。 霄红:……!! 我不是人?好吧,我是剑! 但我都化形了,二主人你不能拿剑不当人! 宴尘气急:“放肆!” 一会过后喻清渊将他耳垂松开,沉笑道:“本座都在师尊面前放肆了多少次了,再多放肆几次,师尊才能臣服本座,才能让我看到师尊动情时在本座身下不停喘息的模样。” 霄红:二主人,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病收一收! 喻清渊伸手去捏刚刚被他啃咬过的耳垂,道:“师尊这里真软,全身都软,连那处也是,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对本座生出感觉……硬一硬。” 霄红简直无语。 喻清渊说完,水中制着宴尘腰身的手开始不规矩。 宴尘自是反抗,喻清渊又在他耳边说话:“师尊越动,便蹭的本座火气更大,若师尊一直如此,我不介意当着一把剑的面做,还是说师尊迫不及待……想要本座现在就将你做了。” 喻清渊之前还为他自己碰了宴尘两日而生气,这会不知又想的什么,当着霄红的面如此也不收敛。 宴尘手上动不了,口中寒声念诀:“八方宗玄,卫我魂灵!” 法诀一出,只见他被喻清渊制着的身上生出数道灵光,灵光一现化成指节大小的薄刃,往喻清渊两臂上飞悬刺去。 喻清渊周身红光一闪,他连动都没动,便将薄刃悉数化去。 他低声:“师尊你舍得,伤到本座其他地方倒是无碍,本座权当情趣,若是伤到那处……师尊以后不是要守寡。” 霄红:就这么一会功夫,二主人病情又加重了! 宴尘一诀不成再念一诀:“元重浮生,洞玄雷霆!” 但见法诀上通天意,瀑布水流自行生出紫电之光,卷携无数水刃自然之力,从后方袭来。 喻清渊没怎么挡,还是身上一闪红光,那雷霆电刃将红光破开,在他两臂上分别留下几道血口。 喻清渊终于将他松开,后退几步。 他若是显出地仙境修为,宴尘这法诀近不了他的身,不过宴尘也没下重手就是了,毕竟天道授意还在。 喻清渊对手臂上伤痕毫不在意:“师尊还没过门,就要谋杀夫君。” 霄红:二主人你少说一个字不行吗? 正此时,空中忽然铺满了云层,下起了雨,雨势不小,使得天地迷蒙。 瀑布山壁旁的另一侧,上方是一道很长的下凹形石岩,人站在下面,正好能遮住雨。 宴尘走上去,只留给喻清渊一个背影:“离我远点,不想看见你!” 喻清渊看着他走远,站在瀑布旁任雨浇着。 “那不凑巧,师尊不想看我,本座偏偏想看师尊。” 宴尘擦过霄红,走到石岩下方离他两人二十米开外。 霄红刚才没帮上忙,虽然……不是他的错,是二主人太不要脸,但他有点不敢过去主人身边。 他的一边嘴角还青着,有些疼,他呲了呲牙,就见二主人带着一身湿意从水中出来了,正好走到他跟前。 喻清渊往宴尘那边走,刚走到石岩的这一侧,与那一侧的宴尘远隔相对。 霄红觉着二主人追主人的方式很有问题,他想了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喻清渊身边。 “……二主人?”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喻清渊停下脚,看他:“二?” “呃……要不叫小主人?” 喻清渊:“小?” 霄红:“啊?” 喻清渊看了眼自己的身下:“你是在说本座小?” 霄红:“……”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霄红脑海中一转,觉着下一个称呼喻清渊八成会满意。 “那就叫……大主人?” 喻清渊:“……” 霄红被自己呛着了,他咳了一声:“我觉着还是二主人比较合适……是好听,好听!” “二主人,你是不是……喜欢我主人?”霄红决定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了。 他这一句,突然将喻清渊问的一怔。 他反驳:“本座喜欢他?” 反驳之后,喻清渊陷入了沉思。 本座怎么会喜欢他?又如何会喜欢他?本座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为了报仇,收债罢了! “休要胡言乱语,小心本座将你舌头拔了!”喻清渊忽的口气略急,他自己都没发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霄红见他如此,道:“你若是不喜欢主人,愿意浪费时间在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身上?” 喻清渊皱眉,无关紧要?明明是仇人之子! 霄红看他神情就知他在想什么,问道:“二主人,你在无妄界当魔君时喜欢过人吗?” 喻清渊自然没有。 “没喜欢过人,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喜欢主人?” “本座……” “那你见过旁人怎么喜欢人吗?” 喻清渊没见过,原来也不感兴趣。 “你怀疑主人是上清界少君,是仇人之子,那就算主人真是上清界少君,与你有仇的也不是他。主人当时那么小,怎能算计的了你?别说什么父债子偿,主人若是少君也挺可怜的,一帮人想与他双修涨修为,一帮人想要拿他换地位。二主人……你在无妄界那般高位上坐了那许多年,不会连这也想不通吧?” 霄红说完就看着他。 喻清渊竟被霄红说的一时语塞。 片息后,他周身腾起一阵极强的厉气。 “马上滚!” 厉气一涨,杀念横生。 霄红见此也不多留,他虽然害怕主人但总归是亲主人,不像这个二主人他是个后的! 他化成一道灵光飞回宴尘袖中的乾坤袋中,愈合伤口去了。 被霄红如此一说,喻清渊陷入自己的心绪之间,一时没了其他心情,就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风雨飘洒。 这雨一下不停,直下到了夜深。 宴尘于周天运行中脱出,剩下细雨如丝,沉沉四野。 如今摘星会已过,他明日是要回天玄道宗,还是去往别处…… 宴尘垂眸静坐了一会,半响后他看了看另一侧的喻清渊。 两人之间依然相隔了二十多米,喻清渊在打坐,脊背笔直。 宴尘收回目光,他感受了一下,喻清渊此时正在周天运行,聚精会神。 又过了片刻后,宴尘起身往一处走去。 他白日里湿透的衣服早就被蒸干,也对着自己用了几遍清净术,但他感觉全身上下还留着喻清渊身上的味道,怎么也消不掉。 这般一感觉,便会想起喻清渊说过的那些话。 这让宴尘十分不舒服,他忍无可忍,寒着眉峰走到瀑布水潭的另一侧。 此处离喻清渊打坐之处十分之远。 宴尘看着水面半响后,在此处施了一个水帘结界。 自从修仙后,他一直是用清净术或是净尘术进行清理,不想浪费时间在杂事上。 而这结界,自然是防着喻清渊的。 否则一个男人,晚间在水中沐个浴,谁会用结界将周围遮起来。 宴尘解下腰带,扔在潭边。 ……喻清渊周天打坐,前期确实聚精会神,不过他打着打着,莫名想起霄红今日对他所言,便一下子从周天运行中脱了出来。 他睁开眼,下意识转头看向宴尘所在之处,却见那处无人。 ……走了? 去哪了…… 喻清渊不禁放出灵识去寻他踪迹。 片刻后他的灵识在一处水潭中触到了一片水帘结界。 他二人神魂交融过,又画了那般血咒,想要通过灵识找到宴尘并不难,况且喻清渊此时境界在地仙。 他若是借此探入宴尘灵海也是随心所欲,不过那会被宴尘发现。 喻清渊的灵识在水帘外停住,似是有些犹豫,不过一会之后,这道灵识还是穿过水帘进入其中。 喻清渊依然在石岩下,却通过灵识将一切尽收眼中,就似在宴尘跟前看着一般。 见宴尘解了腰带,解下外衫,接着褪下内裳。 露出他这几日不曾看全的前身后背,韧柳一般的腰身。 宴尘穿着一条薄薄下裳入了水,那水只没在他腰间,一时看不清双腿,更让人浮想联翩,就似他身上/一/丝/不/挂。 岩下的喻清渊见此,眼神一下子变的深暗无比,只觉一阵燥热难当。 尤其宴尘漠着眉目往肩上撩水时,那朵他刺出的红莲变的娇艳欲滴,明明还不曾好全,却是更加撩人心弦,动人心魄。那水一滴一滴顺着宴尘的肌肤往下,没入腰间…… 喻清渊一时忍不住,一部分灵识缠着宴尘的肩膀滑往他的胸膛,继而向下。 另一部为灵识探进宴尘的灵海。 宴尘感到身上一道凉意,紧接着便觉察到灵海被人探入。 能这般随意探入他灵海的,只有……喻清渊! 接着他便听见喻清渊与他灵识传音,似在他耳畔轻哑低语。 “师尊主动解衣勾我,本座受不住了,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719:55:07~2021-04-2819:5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鹅鹅鹅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1、血气方刚 宴尘听得喻清渊灵海传音,言语间依然是那般不堪入耳之语,便知晓他这水帘结界在这般不要脸之人面前未曾起到一丁点效用。他心中厉意生腾,反手将岸上衣衫召来,正要穿。 喻清渊分在他身上的那股灵识瞬间沿着宴尘腰间往他手上窜去,凉意流过,宴尘手腕一麻,他手中衣衫便不受控制的掉落在水潭之内。 “师尊先别穿,让本座……再看看。” 宴尘怒极寒声:“混账!” 他手上一挥,杀气飞涨,潭中水凝成数道冰刃,带着破天之力穿过水帘结界,载着能将人一击毙命之威自行往喻清渊处狂卷而去。 喻清渊依然打坐在石岩之下,却对宴尘此举知之甚详,他低语传音调笑:“师尊这动不动就谋杀夫君的性子,除了本座,谁还能受得了……是不是因为还没洞房,师尊不曾体会到本座的好,致使体内空虚不已,导致性情暴躁。” 他此句话落,耳听那冰刃之音已快要来到近前。 喻清渊一动未动,口中沉声接着上面:“若当真这般,本座愿劳累些,亲手为师尊开拓身体,不过就怕师尊食髓知味,以后日日夜夜缠着本座……让本座给你。” 最后一字刚刚出口,便见那数道冰刃擦过薄薄细雨帘幕,已至眼前。 喻清渊就着打坐的姿势往左边一侧头,几枚冰刃擦着他的脸颊颈项而过,深深钉在了后面的壁石之上,将山壁都钉出了几道长长的裂痕。 他被割断的一缕发丝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 紧接着又有数枚冰刃后至而来,喻清渊再次往右一侧头,冰刃依然钉在了后面的壁石上,震的上方无数山石滚落而下,喻清渊不曾回头去看,身上腾起红光乍现,似屏障一般将隆隆山石隔绝在外。 足足半响过后,山石滚落方才平息,这个可以避雨的石岩下方除了喻清渊身周三米之内,皆被山石砸满。 喻清渊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耳廓,上面刚刚被冰刃割破了一道血痕。 他将指尖拿到眼前看了看,看着上面的红,不由又想起了霄红与他说的话。 他怎么会喜欢宴尘…… 没有,不可能! 这般一想,他又用灵识去看宴尘。 宴尘正将衣衫从潭中取回,刚将内裳系好,外衫还没来得及系腰带,就感到喻清渊的灵识又再次卷到他身上,裹挟着地仙境巅峰的威压,将这水帘内充满。 宴尘脚下顿时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他像被绳索锁缚住一般,两臂皆动弹不得。 且喻清渊的另一部分灵识依然在宴尘的灵海之内。 传音送来:“师尊,神魂交融吗?” 宴尘:“滚!!!” “滚不了,师尊勾了本座一晚上,本座什么好处都没尝到,难道我与你不应该举案齐眉,共享……巫山云雨之乐吗。”最后几字,他莫名说的缱绻非常,能让人听了脸颊发烫。 可他说给宴尘去听,那便不可能了。 只能收到寒川凉意。 喻清渊想要与他神魂交融,但必须宴尘也探入他的灵海方才可以,可这般情况下,想要宴尘主动探入他的灵海那是不可能了。不过若是喻清渊执意如此,靠着修为上压制,强行一些也能将宴尘的灵识拽入他自己的灵海之内。 喻清渊一阵沉默,终是没有那般。 但不那般,还有这般。 那灵识不止制住宴尘,又有几分凉意停在他的嘴角。 而宴尘的灵海中正在接收着喻清渊在岩石下方的画面。 宴尘被迫这般看着,甩不掉。 那凉意在他唇上一碰。 暗哑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欲念:“本座亲了师尊的嘴。” 凉意往下,停在宴尘颈项。 “本座亲了师尊脖颈。” 凉意再往下,往下…… “本座又亲了师尊锁骨,胸膛……” 此刻宴尘眸中是一片厉漠凉河,他可以不历劫,他要杀人! 他指尖气的发抖,周身寒气使得发丝都生出了一层淡淡清霜,甚至连这处水帘之内都化生出了凉寒白气。 然后宴尘在灵海内见到了那个画面。 喻清渊坐在原处,正在用手……自行纾解。 虽然他是将一手探入了自己的下裳之内,衣衫将那处盖着,可宴尘仍是不可避免的将他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你!” 他纾解就纾解,偏偏要将画面连到宴尘灵海中逼着他看。 “……本座血气方刚,师尊又这般勾我,我受不住气血下涌,聚在这处……不让我舒缓,难道师尊想让我被浴火焚烧而死。” 那通过灵识传过来的话语,带着低音沉深。 宴尘生气之余将双眸闭上,可他忘了,闭上眼根本无用,那画面本来就不是非要用眼睛才能看的。 他只得又睁眼,看着喻清渊与他隔空在灵海中对视,听着他犹似在耳边的气息。 ……一段时间后,喻清渊探入他灵海中的灵识突然撤了出去,不过将他制住的那部分依然不曾松开。 而后宴尘便感觉到身前一阵清风落下,看去时见喻清渊已站在了他面前。 那水帘结界还在,将他二人隔绝在这一方世界之内。 “师尊……” 他叫了这一声,乍一听上去似是有几分深情。 喻清渊看着眼前人眉眼,低缓道:“本座自行纾解到了关键处,想着师尊独自一人站在这冷水之中,便不想随意结束。师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本座想在师尊体内……与你一起。” “师尊,本座让你亲手为我解衣。” 喻清渊此句说完,宴尘的两只手便不受控制的往前伸去。 宴尘尽力想要稳住,不想让手伸过去,但喻清渊在这方水帘内放出那般威压,又用高于他几个境界的强横灵识逼迫他如此。 他寒着眉峰,凉着双目,指尖想要往回收住,却不得此意。 宴尘身上衣衫湿着,外衫未系,背上湿发有些落在肩上,他的手终于触在了喻清渊的腰带上。 喻清渊揽住他的腰身将他往前一带,这般之后,两人相隔不过寸许。 “离得近些,师尊更方便。” 喻清渊每说出一个字都是暗哑的,他的手抚在宴尘腰记,指腹轻轻摩挲。 宴尘握住那方腰带,眼看着自己将之解了下去。 喻清渊的外衫一下子散开。 他握住宴尘的肩膀,手上紧了紧:“师尊再不快些,本座……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完之后,他又将宴尘拉的更近,与他贴着,顺着他的黑发,等待。 宴尘眼见自己要将喻清渊的外衫往下褪去,而喻清渊又……真要与他如何。 他奋力凝神,欲要强行冲破喻清渊的威压与灵识阻制,这般之后,便使得心脉所承受压力过大,体内一阵剧痛加上血气逆行。 喻清渊美人在怀,一时等不了要去亲他,还不曾覆在宴尘唇上,便见他嘴角流出血来。 而且是越来越多,往下滴落。 喻清渊一怔,他没想到宴尘竟然拒他到如此一步,宁可自伤,也不想让他近身! “师尊!” 喻清渊沉喊了一声,有些急切。 他收回威压撤回灵识,放得宴尘一时自由。 宴尘被解了禁锢,一刻不留,转身就走。 喻清渊拾回他二人腰带,反手一挥散去水帘,去追已经回到地面的宴尘。 潭边有树生长,树下有矮草丛生,细雨还下着。 喻清渊几步追上去拉宴尘手臂。 “师尊,伤了哪里,让本座看看!” 宴尘不想与他论说,转身一掌。 喻清渊闪身避开,但见这一掌去试不减,将不远处一颗高树崩断。 “师尊!” 他知道宴尘生气,但他未曾想到宴尘竟然气到如此。 宴尘一掌不中,接上一掌,两掌不中,再接一掌。 但见四周灵力飞旋,生生震响如雷,皆是宴尘掌风所致。 喻清渊接上他这一掌,却是不曾被伤到,他手上不松,而是错位将宴尘出掌的手一握。 他一拉,将宴尘仰面迫到了草地之上。 因下雨之故,草叶上湿滑无比,宴尘落入其间,嘴角血迹鲜红。 “师尊就如此厌恶本座,宁可自伤,也不愿与本座亲近!” “还是师尊觉得……本座配不上师尊上清界少君的身份!” 喻清渊看着下方宴尘清寒眼眸,再一次想起霄红与他说的话,心中明明莫名不已,迷茫翻覆,却似是作对一般想要推翻那把灵剑的说辞。 他凑近宴尘耳边低语:“师尊不愿如此,本座偏要如此,我还当如何,原来师尊是不喜在水潭之中,想要在这片矮草之上与本座颠鸾倒凤……如此更好,本座能将师尊看的更清楚。” 喻清渊说完,往他身上一压。 宴尘方才心脉已伤,他如今更是聚起化虚境修为一震。 喻清渊被震的离开些许,宴尘反向将他制住。 他半跪在凉草之上,看他这个徒弟。 喻清渊方才不过顺势躺倒,他此刻见宴尘这般眼神,心中无端生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虽如此,他口中却依然要口无遮拦:“师尊原来是想让本座在下,自己好坐在我身上,这样方便本座……进得更深些。” 宴尘只道:“魔君若再逼迫于我,我便自毁灵海而死!” 他叫他魔君,第一次。 这两字出口,便是山海之隔。 “……师尊与我定了血咒,本座不同意,你就毁不了灵海。” “即便如此,我还有丹田,心脉,紫府,魔君总不能一一都管到吧。” 宴尘此话一出,喻清渊立时顿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819:55:30~2021-04-2919: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鸢飞戾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2、心河如晦 宴尘这般居高临下看他,喻清渊如此向上望去。 一种说不清的沉寂在二人之间弥漫。 一会过后,喻清渊松开放在宴尘身上的手,眉头蹙紧。 宴尘半字不言,他起身,用手背蹭了下嘴角的血,低咳了一声,而后不看喻清渊一眼,转身向着一处前行。 细雨已停,苍夜茫茫,喻清渊站起身后立在原地,看着前方宴尘那单薄的身形踏着湿草暗影,在他眼中越走越远,衣袖下指尖不禁微蜷。 他捡起方才那般时被扔在草地上的两根腰带,将其蒸干,系好自己的衣衫后规整妥当,再将一身衣料蒸干,又默站了一会,去追宴尘。 宴尘听到后方声音,一步未停。 他一身衣裳还湿着,外衫还散着,因为腰带在喻清渊手中。 喻清渊追上他,便听他又是低咳了一声。 喻清渊看着宴尘侧颜,想起自己方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确实是……有意羞辱,也是故意为之。但有些举动和言辞仿佛不受他控制一般,想到宴尘此人,看着宴尘,便会出口一些出格的话和不规矩的举动。 他从前那漫长的年岁中,从未如此过,也未曾对任何一人这般过。 这样一想,白日里霄红说过的一番话又一次席卷过他的脑海。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了仇人之子……?? 两人一左一右走着,半刻之后,宴尘凉声:“别跟着我。” 他似在与空气说话,仿佛身侧无人,这四个字不仅凉寒,又似能冻碎一个人的心。 在无妄界高位上坐过千年的魔君,突然不知如何接话。 喻清渊袖下的指尖再次蜷了蜷。 “……你……还气着呢?” 他音沉,低缓,却再不曾有先前那般不尊敬之意。 “本座……我……” “你我师徒缘分尽了,从此山海不逢。” 宴尘脚下不停,没有侧过半分头去,只是他方才心脉损伤,嘴边仍有血丝溢出。 他漠然,再次用手背擦了一下。 “你要将我逐出师门?” “我境界低微,教不了魔君这般人物,就此分开,对你我都好。” 如此历劫,宴尘再也不想,无情道便该对万物无情,若是天道不让他飞升,大不了再修炼一千年,两千年,总能参悟。 只是他原身肉身已毁,历劫未成这般回去后便是魂魄无依……还有就是他历劫几日便半途而废,不知天道能否让他离开此间。 “本座对师尊行过拜师礼,逐出师门岂是师尊一句话可成。” 喻清渊将宴尘一拉,带到一处干爽之地坐着,这次却不是要将他如何,而是与他对坐,似往常宴尘与他渡灵力那般,并指遥遥点在他心口。 宴尘立时感到一阵热流涌入他的心脉之中。 喻清渊第一世时是魔君,修行之法自是与宴尘不同,不过他与宴尘神魂交融之后,宴尘体内的仙灵之气倒是不排斥他的。 可宴尘排斥,他不想要。 “你我陌路人,多此一举,不用你管。” “你是我师尊,本座偏偏要管!” 宴尘调动体内灵气阻他灵流,喻清渊手下顿时现出阻滞之感,他眼望宴尘清辉眼眸,忽然间心生一丝极淡的憧憬,一下将他定住,专心与他渡灵气。 宴尘一时挣脱不得,只能被迫受了他的灵气。 如此这般,两刻钟后。 宴尘心脉已经无碍,喻清渊将定身咒撤去,宴尘不想搭理他,寒目欲走。 “腰带。”方才与宴尘渡灵气之时,宴尘一身湿意已消,喻清渊当先开口,将手中之物往前一送。 宴尘未看他,垂眸一接,边走边系。 喻清渊依然走在他身边。 他这般跟着,宴尘不好毫无声息的离开此界,且他还不知要如何离开,但不管如何,总要找一个安静无人处一试。 宴尘召出霄红,正要御剑。 哪知忽然平地一阵阴风鼓荡而来,将树木枝丫草叶上留下的雨珠都吹的四散而飞,更是飘来一阵阵阴森之气似能遮云月,带动他二人衣袂发丝。 随之而来便是鬼气凶煞,血腥之气成潮! 宴尘将霄红一握,自这把灵剑能化人之后,那剑身中心一道被封住的红线早就显现了回来。 宴尘掌心灵气一灌,脚下未动,一剑荡出斩空诛邪。 就见灵光荡旋激涌,外扩百米有余,有能撕破人耳膜的渗人鬼叫在夜空中接连响起又灭尽。 他平持霄红,而后收势,抬眼低眉间仙姿尽显,俯瞰九霄。 喻清渊见宴尘如此,恍然觉他似是仙人降世。 ……他竞对这般仙人,冒犯到那般程度。 宴尘一剑斩尽百鬼,不想再等,只想离开,不想他正要动作,突觉脚下一热。 而这时,百鬼再现! 喻清渊不等他出手,单手一挥,一波摄人红光沿着方才宴尘剑气轨迹往周遭卷去,不过一波灭去,再来一波,那凶煞厉鬼足有几千之众。 不过这些对于魔君来说不值一提,他一人解决,未让宴尘再动手。 而宴尘在喻清渊出手之际,将脚往旁侧一迈。 就见那地面之上,有字迹一闪而现,又一闪而消,可宴尘还是看清了,这与他二人在去往摘星会之前所待过的山洞内,天道指点让他与喻清渊解衣驱寒时所现方式一般无二。 但见三行金芒小字入眼。 若想悟道,遇阻不退,方证此劫。 若劫未成而返,魄散魂飞,不入轮回。 需知大道在人,道途在心,九霄苍穹,皆因此而生,为一人而来,为一人而终。 宴尘:…… 他沉默。 就此回去便会散去一切,千年道途消尽,再无重来之日。 只有在此将此劫历至终尾,对喻清渊保持他初来此地时的初心……方可大成。 他再次…… 宴尘此刻十分后悔,为何他不再安心修炼个千百年,却要来此历劫。 他呼出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沉目凝眉。 此时,喻清渊已将那群恶鬼灭净。 他回望宴尘,见宴尘安然站在原处,竟觉安心。 宴尘不安心,他心情烦躁,自从修了无情道后,少有的几次情绪波动都送给了喻清渊。 他见喻清渊看来,一声冷哼。 喻清渊走过去,道:“师尊……” 他其实叫了这两个字,还不知要说什么,正在想,便见夜空中生出一道极光飞驰,眨眼间落到他二人五米开外。 来人一身深衣,是个年轻男子,样貌周正,身形挺拔,身有气势修为,不是普通之辈。 他见到宴尘二人后微顿,而后将喻清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喻清渊厉眸回看,发现竟是个熟人。 眼见从男子袖中忽然飞出一把剑,剑身细长,不同于一般长剑宽度,其上有赤光浮动。 长剑落地化人,看着似乎比霄红大上两岁,一袭赤衣在身,一头长发黑中透着淡淡暗红。 他长相俊逸,比霄红多出很多摄人之气,还有沉沉威势。 只是他一边颈项,一边侧脸,及一边额角处,皆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喻清渊身前一跪,道:“灵剑涤尘,见过主人!” 后方男子见涤尘如此,眸中现出喜色,两手发抖。 喻清渊垂眸看去,一时未言。 宴尘漠站在原处,看着几人如此,他心知,是魔君的旧部找来了。 毕竟那自称涤尘的灵剑,凭他眼力所觉,当不是作伪。 霄红化成人形,站在宴尘身侧,看热闹一般看着那把多出的灵剑。 毕竟能化人的灵剑实在太少,霄红看着实在新鲜,就连他自己化成人这事他也觉着新鲜劲还没过。 半响过后,喻清渊掌心向上伸出右手。 涤尘会意,化回剑形,落于喻清渊掌中。 喻清渊静看了一会,道:“他不是在那一战中断了吗。” 他似在自语,但那深衣男子听后上前,双膝一跪,惊喜之后便是沉稳:“属下秋重山,参见尊主!” 片刻之后,喻清渊点了下头。 秋重山知晓魔君脾性,又道:“当年那场大战,属下也身受重伤,但捡回了一条命,等属下醒来时,大战已了,无妄界已残,尊主身陨,涤尘断毁。” “属下捡回涤尘,花了几年时间才将其修回原样,后来便一直在查询当年事。” “直到日前听闻世间传言,说尊主重临,属下也一直相信尊主魂魄不消,但也绝不相信那些事是尊主所为。” “近日万鬼窟封印开裂,有恶鬼出逃,外间所传是尊主为之,欲放出其中百万煞鬼,祸乱人间。方才属下追寻群鬼至此,沉寂多年的霄红突然苏醒,属下才借此认出寻得尊主!” 秋重山将所知之事简要一说,想待之后再与喻清渊细言。 喻清渊嗯了一声,他将手上细剑一抛,涤尘便重新化成人形立在一处。 被污蔑的多了,都不意外了,毕竟从当年那一简婚约开始,他一直被污蔑到如今。 喻清渊想到此处,侧头去看宴尘。 秋重山起身,跟着主上的目光往宴尘身上看去。 他刚才来此之时未曾细看,这下心中大事有了着落,这一眼再看过去,便是震惊了。 此人不是……临清仙君! 天下人所说的上清界少君! 与尊主……有婚约之人! 且尊主竟跟他如此亲近,不像要杀他的样子?? 秋重山一思虑,冲着宴尘执礼道:“秋重山见过……” 见过什么? “……秋重山见过……君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919:43:52~2021-04-3019: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晚宁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3、要怎么哄 秋重山君后两字一出,这处夜幕似被冰霜凝住,就连那细微的清风虫鸣都仿佛一下子停了去。 喻清渊愣了一下,而后不禁将这二字在心中反复默读了几遍。 还……挺好听的。 但宴尘并不这么认为。 他一字不曾回应,寒目转身走到十米开外,靠树而站。 霄红各看了那余下三人一眼,跟上主人站于一处。 秋重山:……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涤尘默不作声。 喻清渊看着远处宴尘,这次没有立刻过去。 秋重山想了想,斟酌道:“尊主,君后他……生气了?” 喻清渊再一次听见君后二字,觉着十分新奇。 “属下……去给君后认错?” 喻清渊抬眸,盯着他。 秋重山立刻垂首告罪:“属下多嘴!” 无妄界魔君之厉谁人不知,即使他与这人上下属多年,仍有些胆寒这人发怒时的模样。 “秋护法,若你喜欢一个人,会如何?” 秋重山垂首等了半天,没等来尊主发怒,等来一句若是从前的魔君绝对不会在意的问话。 “属下没喜欢过人……但属下想,若是真心心悦,应该会事事以对方为先,想对方所想,为对方所为。” 喻清渊听后,默了一阵,而后道:“涤尘,你怎么说?” 静站的涤尘突然被点了名,他想了下,道:“把我最喜欢的剑穗送出去,让那人高兴。” 喻清渊…… 这么一对比,好像就他的方式有问题。 可他也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宴尘,若他真的喜欢了宴尘,但他毕竟是仇人之子,他与卫疏明早晚会有一战…… “若是惹了对方不快,应该怎么哄回来?” 秋重山一怔,然后马上领会。 他方才看见君后的下唇破了,勃颈上还有痕迹。 他道:“尊主,你……用的野蛮方式?” 涤尘直接道:“主人,你们到哪一步了?” 喻清渊:还没开始。 他低声:“比起那种寡淡无趣的,野蛮的不好吗?” 秋重山被迫回答这种问题:“好,自然好……不过尊主,你不能一上来都不温柔一下就直接搞那种野蛮的,毕竟人都是有脾气的,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君后看着冷淡无情,一看就是软硬不吃的主。 涤尘:“水到渠成之后,偶尔野蛮一下,也不错。” 秋重山:…… 喻清渊听后若有所思,又道:“还没说,怎么哄?” 涤尘:“认错。” 秋重山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回尊主,就被问了一堆他也没经历过的问题。 “看时机,看地点,看对方心情,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 “那正事……可容属下与尊主详说了吗?” 喻清渊消化了一下秋重山与涤尘的话,一会后方道:“讲。” 秋重山松了口气,这才将他所知之事细讲。 ……虽然隔了十多米,但他们说的什么霄红都听见了。 他与宴尘道:“主人,他们三个在商量,怎么……你?” 不用霄红说,宴尘也知道,霄红都听见了,宴尘不可能听不见。 他漠声:“不必理会。” 霄红心道:魔君长的好是好,就是追人的方式有些跑偏。 又过了半响,秋重山讲完了他要讲的事,喻清渊便往宴尘这边走,涤尘二人见了,没有跟上去。 喻清渊走到宴尘身侧,站着。 霄红识趣的走开,来到那两人处,先是礼貌性的点了下头,而后直接道:“涤尘?你被铸了多少年了?” 涤尘看他一眼后收回:“千年。” 霄红:“那我俩差不多,秋护法,你呢?” 秋重山:“我不是剑。” 霄红:“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剑,我就是想问,这么多年你们家尊主他一直这样吗?” 涤尘:“不是。” 霄红反问:“不是?” 秋重山道:“原来尊主又没遇见君后,还望帮尊主在君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霄红:“……” 帮你们尊主美言后的下场估计不怎么好。 ……喻清渊还在宴尘身侧站着,他偶尔抬眸看看宴尘侧颜,这一看,便看见了宴尘发上的白玉簪。 他不禁摸了下心口处,这里揣着宴尘那条发带。 而之前在他去往水帘结界内时,将发带贴身揣到了内裳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他下意识如此,想必…… “师尊戴着这簪子,很好看。” 喻清渊言落,想起这白玉簪子是他送的,心中顿时一阵不舒服。 不过他忍着,没发作。 此时,正巧一阵微弱的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的水雾之气,喻清渊便轻声道:“师尊,你身上冷不冷?” 就见宴尘目视前方,当他不存在一般。 “本座身上热……是正常的温度,衣裳穿的多了,将外衫给师尊,好不好?” 他说完,有心解衣披给宴尘,却想起秋重山的话,不能随意唐突,也见宴尘依然将他无视,触在自己腰带上的手便放下去了。 另一侧的三个人小声。 涤尘道:“脱下来,直接披上。” 秋重山:“再说几句软话更好。” 霄红并不赞同:“主人现下不喜你家尊主身上的味道。” 涤尘:“味道?身上?” 秋重山:“……哪里的?” 霄红:……一样有病。 喻清渊垂了垂眼睫,低声道:“本座……之前都错了,未经师尊同意便擅自动手动脚,若师尊还气着,本座让师尊摸回来,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其他心思的,但让人听着就不对。 宴尘仍然无动于衷。 喻清渊往宴尘身前一站,将他视线挡住,看着他的眼睛:“师尊看着本座不好吗,非要看风景?” 宴尘收回视线,侧身。 喻清渊看他这般模样,只觉掌心阵阵发痒,很想将身前人搂过来,但他忍着,只是伸出两指去碰了碰他的衣袖。 可这一碰,碰到了一道细微的灵流。 喻清渊一顿,然后他明白了这道灵流代表着什么。 宴尘给他自己用了隔音咒。 他说了这么半天,宴尘一个字也没听到。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这已经很好了,毕竟还留着眼睛没遮起来。 正如此这般,本是雨后薄云淡月的夜幕突然间毫无预兆天地变色,只见云是血云,月是血月,周围一切都变得阴森不已,仿佛几人还在原来的场景之中,却又不是。 宴尘虽然用了隔音咒,但也立刻便觉出有异,他将咒术一撤,寒眉去观。 喻清渊正面前方伸出一臂将他一护,目中厉绝,风雨已聚,那个无妄界中杀伐果决,睥睨八荒的魔君又回来了。 宴尘想从他的保护范围中撤出,但一时情况未明,凭借自己心情行事容易让他人受到牵累,便站在原处未动。 喻清渊半侧过脸见他默认了自己此举,心中腾起一丝保护欲,不由道:“师尊,别怕,有本座。” 宴尘:…… 这世上还没有让他怕的东西。 霄红三人闪身过来在二人身前。 而后几人便听见一道歌声,一道女子唱的歌声。 “凉风凄凄吹衣摆,薄带寒衫无人暖,有雨来,雨滴冷似玉,玉如心上人唇角边,半分风月是红颜。” “红颜是红颜,红到深处便成蓝,蓝衣颜色浅,浅带飞鸿玲珑影,影深追云月下仙,月下仙人安自在,自是躺在我怀中。” 这歌声婉转几层,像是要荡到天际,又柔又媚,却听得人极不舒服。 便见从前方深处,行出一人。 是个女子,美艳非常,又衣着暴露的女子。 她光着脚走在地面之上,身上衣裳与宴尘一个颜色,身材高挑,发长及腰。 那外裳下摆很长,随着她的走动拖在地上,半露着两条光裸的长腿,半露着两边肩膀。 “几位哥哥,道长哥哥,方才下雨了,好冷,浇的我身上都湿透了,你们有谁……帮我暖暖身子好不好?” 声音凄婉,楚楚可怜。 她说完,便抬手解开自己的腰间细绦,那长长下摆的外裳便沿着她的臂上肌肤往下滑去,半掉不掉,拖动间,盖住还带着水珠的草叶。 这一幕,本是极其摄人心魄的画面。 可宴尘是修无情道的,身体内外毫无波动。 喻清渊则是一脸厌烦不悦之色,若是宴尘如此,倒是能让他开心。 涤尘淡淡看着,像是看着个死物一般,且此女不如君后好看。 秋重山拧着眉,手上兵器已蕴满灵光,且此女不如君后好看。 霄红挠了下眉梢,他主人在这里,这般姿色也敢在前班门弄斧。 “怎么,哥哥们看不上我?” 女子柔柔一句,越走越近。 喻清渊沉哼一声。 秋重山立刻跃出,一招用出,毫不留情。 无妄界护法,灵光所过之处,应当是鬼怪不存。 哪知,突然一阵繁花四溢,秋重山能杀数人的一招似是打在了棉花上,待下一息那花瓣落尽时,那本该在原处的女子竟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人两肩衣衫散着,墨发被半束成了十分妩媚的模样,白玉簪插在其中,三千青丝荡下肩背。 左肩上红莲灼人眼目。 秋重山只匆匆瞄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闭目。 涤尘与霄红更是马上就变回了剑形。 因为前方那人是宴尘的模样。 而本来在喻清渊后方的宴尘已经不在了。 “这位小哥,来吗?” 他沉沉一笑,仿佛群芳失色。 喻清渊凝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3019:51:33~2021-05-0119:5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覆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4、三煞引魂 “大胆!找死!”喻清渊沉厉一声,双眸中有红光一闪而逝,这是他发怒时会有的模样。 他往前一闪,隔空一个灵咒点在宴尘眉心。 “世有风雷电雨惊,八荒四海邪鬼清!” 只听他低言一咒,灵咒便顿时清光大盛,自行成几道繁杂符咒,叠在一处压往宴尘的眉心。 灵咒带起的风飘起宴尘肩背上青丝,那红莲更是直直飘进了喻清渊心中,他眸中怒意更重,在不伤害到宴尘的情况下手上加力,欲将这女鬼驱逐出宴尘身体。 后方两剑一人一时不曾插手,君后现如今这般,不是他们能正面看的。 宴尘体内的女鬼受了喻清渊这一记能灭百鬼的灵咒不曾如何,只见宴尘顶着灵咒的强光往前走,口中用着他的声音沉语绕梁:“小哥,夜间火气这么大,不消下去会伤身的,不如让在下帮帮你……” 他说完,还舔了一下自己唇角。 若当真是师尊这般勾他,喻清渊能疯,可不是。 灵咒竟然对其无效,若是手段强横些自是能将她打出去,可那样势必会伤了宴尘。 喻清渊手中攥紧,已是怒极。 宴尘上前,半趴在喻清渊身上去摸他脸颊,喻清渊将他两肩衣料往上一拢,握住他的一只手腕,眼中红光再聚,有灵光溢出。 喻清渊便这般看着宴尘双目,一双眼眸中再有两方灵咒分在其间,这般强极的威力一现,按理说,那女鬼应是受不住这一遭。 可结果并不是。 “我红颜鬼也算是名头在外,最是能懂得你们这些男人在想什么,你不喜我这般女色,心中却喜他这般风姿……”她在宴尘的身体里,一直在用着宴尘的声音说话,此时更是用余下那只手拉开胸前衣襟,“你不是想看吗,今日有我在,便能成全你二人,岂不是美事一桩。待到事后,他便是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他被你上了的事实。” “上一次,便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有第三次……” “他这肩上红莲可真好看,不知这世间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见了他这般万种风情的模样,受不受得了。” 女鬼无视了喻清渊眼中灵咒,想要在二人交欢时吸了喻清渊的魂精。 她操控着宴尘的身体,要去舔他的耳垂。 喻清渊一顿,却是再次将宴尘衣衫一拢,将其一推,就要现出地仙境威压。 却见前方宴尘忽然发出一道女子的痛哼之声,但见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两指引诀后在心口一抓,伴随着一声戾极惨叫和一团黑光,之前那衣着暴露的女子便被拉的脱离了他的身体。 喻清渊见此,不待宴尘如何,半息闪到他身前将他一护,掌中翻江之力掐住她的脖颈欲要捏碎女鬼魂魄。 女鬼被掐的一下子现出原形,是一具黑血枯骨。 “想我红颜鬼纵横世间,死在我手中的男子无数……可我才刚出了万鬼窟,已有几百年未尝过魂精的滋味……不想碰到你这等……你今日灭了我,也离不开此阵!” 喻清渊手上加力,这道另人毛森骨立的鬼笑还未落地,那黑血枯骨便被捏成了碎渣。 喻清渊懒得再看一眼,回身与宴尘道:“师尊,你如何?” 他口中关切之意,不似作伪,眸中真挚,璨胜星辰。 “是本座无用,让师尊受了些苦。” 宴尘只是沉下眸光,感受此地阴诡。 喻清渊不曾得到回应,也不生气,他这才仔细打量了宴尘此时扮相,是他这师尊从未有过的美态。 以前自然是美,可那是霜寒雪冰一般的仙人之美,眼下他青丝这般束着,站在他身侧一眼看去仿佛少了几分凌角,让人不禁保护欲与怜惜之情更甚。 喻清渊收回目光,再看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还不等几人如何,便见血月红云的夜空之中有三道分布不同的星芒现出,三道星芒同为赤红之色,从万丈高空落入此间,分在远处山中不同三处。 宴尘看着,心中就要想到什么。 但见在那红云尽头,有一道极盛的骇人红光冲天而起,比之喻清渊此时灵力自带的红光浑浊数万倍有余,红光飞入云中,又在血月星芒附近散尽。 喻清渊一惊,低声道:“这是!” “……三煞引魂阵!”宴尘顿时明了,心间立时凛然非常。 “原来本座与师尊,早就在此阵中了!” 宴尘想罢,与喻清渊道:“红光起处……” 喻清渊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自是有问必答:“红光起处是地下界万鬼窟封印所在,这般便是封印已破,百万煞鬼现世之象。” 宴尘听后寒目。 原来在天上血月现出之时,此阵便已布成,只等此刻时辰到了,就以天上星数紫微六煞中三煞星为阵眼,引擎羊、陀罗、地劫三星之力降世,成就这般无边阵法。 此阵涉及范围之广难以计量,三煞引魂,凶邪无比,仙人见之,也要避让一二。 只是此阵极难布成,非一般人所能为之,布成之后需一直献祭魂魄维系阵法。 ……地下界万鬼窟封印一破,百万煞鬼群出,那封印存世八百年,终是在今朝被毁。煞鬼中鬼相繁多,损毁封印之人此举,自是要操控群鬼,或是还有其他目的…… 宴尘忽的想到一人,难道是叶凉州所为? 上次在那阴阳殿中,那血煞鬼可是称呼他为鬼主。 ……若是如此,叶凉州作为群鬼之首,出逃万鬼窟后带出那魅魔口中所言七杀、艳鬼等,今番又于早间散出传言嫁祸喻清渊破除封印…… 但,叶凉州出逃又是谁人所为? 叶凉州虽是鬼主,但群鬼被封印太久,太长时间未曾沾过人气,乍一出现在阳间,恐一时不听鬼主号令,是以此阵为辅,将百万鬼众散在其中,引得外间人魂魄入此阵之中,供群鬼为食后以便驱策,还能献祭阵法。 只是群鬼百万有余,若要生吞魂魄怕是世间不剩多少活人。 且这其中最重一环,便是要用到引魂灯。 引魂灯在此界中乃是上古凶物,需以数人魂魄喂食数天方能开启,且修为境界低者无法用之,而一旦开启便很难逆转,想要闭合便要付出极大代价。 ……如此说来,在那阴阳殿中魅魔将装满魂魄的缚魂袋交给叶凉州……摘星会须云山风回台上时,那与顾千帆长相一样的红衣人也用缚魂袋收集了魂魄…… 他二人同出一主,便是在为今日做准备……或者叶凉州便是那红衣人放出来的。 但不论如何,且眼下这般,那引魂灯应该是已经燃了起来。 几分想法自宴尘心中闪过,而似是为了验证他此想,在漫无边际的阵法之中,已经有生魂被从外间引了进来。 生魂一出,便引动煞鬼狂戾。 只见几百恶鬼突现,抢夺生魂之余更是要将此处几人生吞。 霄红与涤尘还是剑形,就见两把灵剑破空载厉,分别护在主人周围,自行在恶鬼中穿行,剑锋过处,一个不留。 秋重山自是一样,以尊主与君后为先。 宴尘站在原处,思索破阵之法,还有那引魂灯,极其难办。 喻清渊一样未动,前方两剑一人还游刃有余,他想到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去拉宴尘的。 宴尘心中正在思虑,突的感到一手被人握住。 他看也不看,直接抽回。 喻清渊一怔,他方才非是故意,只是一时…… “师尊,待会若遇险处,站在本座身后。” 宴尘不答,他便自说自话:“沾血的事,交给本座来。” 一时过后,这一波恶鬼被灭尽,两剑一人未损分毫。 涤尘与霄红分别旋在主人身侧,秋重山在喻清渊侧后方。 这时,突然起雾了。 雾气浓郁,不见周遭景物。 喻清渊又伸出手将宴尘一拉,拉到他的袖角后方才安心。 还是那轮血月,还是那漫天红云,还是这如此夜。 三道星芒在世,百万煞鬼吞天,三煞引魂残人间。 一会之后,雾气未消,却淡了不少,只是秋重山不知被这股诡异雾气隔绝到了何处,他此时已不在原地了。 而前方平坦之地,突然现出一条河,河上有座桥。 阵法之内,出现什么都有可能,且每一处都可能在下一息要了人命。 宴尘正在心中推演阵法,便听身侧喻清渊突然一声闷哼。 他侧头一看,见他捂着心口,眸中载血隐疯,一面郁痛之色。 他松开捏着宴尘袖角的手,忽然往前方那座桥走去。 宴尘见此,不禁猛然想起他方才忽略一事。 引魂灯能引世间生魂,自是凡俗之人当先被勾去魂魄,修道之士凭修为高低能多抗得一时,但它是上古凶物,自是不遵法则,尤喜能够轮回转世威力强横的魂魄,而喻清渊就是那一个。 他带着魔君的修为记忆。 喻清渊现在正在被不知在此阵何处的引魂灯强行抽取魂魄,但他心中抵抗,未能立刻破防,只是……不知能撑到几时。 他思绪焦灼,心脏处欲要炸裂。 眼看,就要迈上那座桥。 正此时,后方有一道气力将他拉了回去。 “想要命,跟在我身后。”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119:55:15~2021-05-0219:3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樱、阿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樱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5、人间奈何 喻清渊两字师尊出口,眸中血疯之意复回几分清明,他捂着心口的手指往下紧紧压去,其间虽是痛楚不减,但方才宴尘那一句话不过几个字,却让他生出动容。 这般煞阵险境,宴尘明知他是魔君,且他还对他多番出言不逊,举止轻佻,宴尘却还能……护他在前,不曾将他抛却。 “运行乾坤灵虚诀,上行下气,抱阳守一,凝住神魂在心!”宴尘站在喻清渊身前,看着前方一切,与他道。 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口中低语重复,音色有些发颤:“凝住神魂……” 他撤开捂在心口的手,按照宴尘的指引,忍着痛楚运诀行气。 片息后,喻清渊觉着痛楚稍缓。 破阵的方法宴尘一时还未想到,若想要毁了引魂灯便必须入得此阵深处,不论怎样,都需得先走过眼前这座桥。 可里面,必定是凶险万分。 眼下喻清渊身有令引魂灯贪恋的魂魄在身,而引魂灯又不知被哪一个控在手中,若是过桥去,凭他此刻状态必定…… “本座虽死过,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这世上……” 何况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到底有没有……让他留恋之人。 他上前一步,与宴尘并肩,侧头看着宴尘侧颜,虽是痛楚稍缓,但魂魄被一阵阵拉扯的痛楚仍在。 宴尘漠然,这无边的三煞引魂阵内就没有十足安全所在,在阵法未破之前待在哪里都是一样。 那河水清澈无比,石桥安稳矗立,但配着血月红云,竟是别有一番阴诡之像。 宴尘当先一步迈上桥去。 喻清渊走在他身侧,不落下半分。 两人就这般一路行到了另一边桥下,但引魂灯实在是太过凶邪,现如今这阵法所触到的每个角落都逃不脱它的邪戾,是以宴尘也感到了丝丝不适。 但宴尘毕竟是个化虚境的仙修,魂魄虽是从外界所来,但总不是如喻清渊那般转世重生,凭他如今修为心境,还能暂时抵挡一二。 可喻清渊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乾坤灵虚诀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他时时,此刻他由于魂魄被撕扯之故,脑海中正一幕幕回放着他三世所历经的画面。 而由于宴尘与他有血咒相连在前,又有神魂交融在后,此时两人这般魂魄震颤的情境之下,竟然共享了喻清渊的脑中画面。 第一世时,喻清渊身居无妄界高位之上,沉厉决绝,千年间俯瞰四方。 在一地淡粉的桃林之中,红衣胜霞生辉,手上展开那方写着婚约的书简。 ……在望不尽边际的血色上,涤尘断裂,上清界帝君卫疏明在他力竭灵力用尽之时,一掌击在他的左胸之上,喻清渊喷血而出,心脏碎裂。卫疏明连发第二掌,第三掌……喻清渊又喷了第二口血,第三口血……最终在山巅之上,跌落万丈深渊而死。 第二世时,喻清渊少时双亲亡故,虽有沈凉同龄在侧,却是也受了相当多的磨难凄苦,入得天玄道宗拜入临清仙君门下之后更是未得安好,甚至为此丢了命去…… 第三世,也是这一世,都是宴尘入此书中之后,与喻清渊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从头到尾,一幕也不曾落下…… 如此这般,三世在喻清渊脑中循坏,也在宴尘脑海中翻覆交替。 是以宴尘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他之前不曾去想,也想不到的事。 ……喻清渊原来转世轮回一次,重生一次。 如今站在他身侧的人,已是三世为人入得这人间了。 这般一想,怪不得他初来之时,喻清渊对他的恨意那样重。 且三次入世,两世不得善终,这第三世……却又这般陷入绝阵之中。 宴尘不禁看了看他,心间对他的不悦一时消下去几分。 看来天道让他来此,确有深意在内。 而此时,喻清渊脑中历经如此一番波涛巨浪,体内魂魄又被不停拉扯,撕心裂肺痛楚难当,眸中血红一片,面上立时表露出一种疯狂戾色。 宴尘见此,一手按在他的臂上。 喻清渊陷入魂魄被拉扯的无边压迫之中,疼痛使他呼吸沉重,眼中血红愈甚,他这般血疯的目光顺着宴尘按在他臂上的手转到宴尘面上,一时看着他,眸光摄人,却还存有半分温意。 宴尘沉了沉眸,正要动作。 便听有一道声音从深处传来,缥缈森幽。 “红尘奈何,一桥之隔,两脚黄泉路,人间留不得。” 后,又伴着一阵暗笑散尽。 紧接着,便是万鬼疯涌如潮。 由于这阵法与引魂灯太过邪性,涤尘与霄红一时竟不能化成人形,宴尘将剑柄一握,正要引诀起灵。 喻清渊先他一步,一字暴躁怒极狂绝,“滚!!!” 他腾空之后,只见三剑起灭。 便是修为漫野,灵波激荡,万鬼灭尽化飞灰。 喻清渊落地之后,单手捂着心口发出阵阵压抑至极的闷哼,宴尘凝着眉峰正要过去看他,哪知下一息便是山海不复之象。 喻清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前处,后方的桥没了,河干了,而他自己忽然坐在了一顶软轿之中。 轿内一片红,是婚嫁时用的大红之色,座下是同色软垫,宴尘身上是同色喜服。 入目所见,一片幽幽赤光。 宴尘感觉到这顶轿在动,他虽然坐在其间,依然清楚的察觉到轿外两侧鬼气极盛……有八个煞鬼在抬这顶轿。 宴尘当下眼中灵光一闪,喜轿顿时四分五裂往周遭崩散,立刻便将抬轿的煞鬼击灭。宴尘闪落回地面,见此处除了那碎了的喜轿之外,前方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院落,而他现在已经在这院落之中了。 此院落中灯火通明,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喜字贴满,红绸高挂。 宴尘忽然在这其中感受到了喻清渊。 他手持霄红往前走,身上红衣惊鸿落风,腰间银色丝绦轻荡,青丝衬着这般艳色,其上唯有白玉簪依旧,配上他那雪霜眉目,自是人间万般美色不及。 不过这衣衫不知是如何穿在他身上的,他竟是一时无法将之褪下。 宴尘循着喻清渊的气息,往一处房中走去。 正这时,有一道长长的红绸突然从那屋中飞出,自行卷在宴尘腰上,将他往里拉去。 宴尘被拉的半飞而起,他横持长剑一斩。 那红绸被斩断,却来势不减,其上发出一层阴郁血光,如蛇一般将宴尘右腕缠住。 随后,便有一道残戾之气直直从腕处漫往宴尘周身,他右手上的霄红登时脱手。 霄红被脱手后不曾落地,他自行去斩那红绸,却被弹开数米,宴尘几招下去依然不能将那红绸摆脱,他被再次一拉,进了屋内。 那本来开着的两扇门扉立刻自行关闭。 霄红欲要破门而入,却被一团血光缠住,困于廊下柱石之上。 ……屋内被点了数根红烛,昏红的灯光让人极不舒服,这是一间卧房,其内空间宽敞,正中心一张大床,纱幔掩映在灯烛红绸之间。 床前是一张硕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一片繁杂花海,屏风与床中间有声响传出。 有人在沐浴。 而宴尘腕上红绸的另一端正在那人处。 宴尘聚起周身修为,却是一时无法脱身。 那屏风朦朦胧胧,将后方人看的并不真切,宴尘冷目站在原处,不想那腕上红绸又是一紧,他便被不可控制的拽入了屏风之内。 宴尘撞在了浴桶边沿之处。 此处水汽迷蒙,宴尘这般之后,便见这其中一人。 他着一身红袍在水中沐浴,样式与他身上不同,此时自是湿透了个彻底,他靠在桶中一侧,腰带松散坦露胸膛。 宴尘看到他的脸…… “师尊,方才一别,我甚是想念。” 喻清渊…… 宴尘凝眉往后方一撤。 他见他如此,嘴边一笑荡出,带着邪魅之气,“怎么,师尊怕我?” 宴尘眉间愈凉愈寒。 “师尊为何怕我?”他动了动,音郁且低戾,“是怕与我洞房花烛,春宵一夜吗?” 他说完,抬起自己左腕上的红绸看了看,正是与宴尘连在一处那一条,那红绸此时早已经湿透了大半截。 “师尊还是进来,与我一起……鸳鸯戏水。” 他一拉那红绸,便是将宴尘往那桶中拽去。 宴尘自是不能就这般就范,他一掌将那木桶震碎。 有水飞激溢散,淡淡水雾轻绕。 他起身,方才竟是不曾被伤到,红袍却是在他往前走时,瞬间便干透了。 他低笑道:“我让师尊用修为,师尊也逃不得此处,你还是这般刚烈,刚烈些很好……如此,便更能勾动/情/潮。” “我用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在此处共结连理,先洞房再拜堂,岂不更好。” 他说的尾音上挑,带着浓浓欲/念。 宴尘漠声:“你……” 他一步步带着危险:“师尊不愿意,我就睡到你愿意。” 宴尘后退几步,忽然放出极少的半丝灵识去探他灵海。 结果却是被阻在其外,无法进入。 他与喻清渊那般之后,绝不可能如此。 宴尘方才就隐约觉着不对,现下便是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他道:“你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219:36:43~2021-05-0420:2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雨翡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6、衣带生寒 “他?谁?我就是喻清渊,师尊还想我是谁……”他口中说着,脚下步伐不停,“莫非洞房花烛之夜,师尊有我一人还不够,还想要多来几人……是怕弟子一人,不能将师尊伺候舒爽吗?” 宴尘将那半丝灵识收回,眼见前方人步步紧逼。 “他在哪?”他寒声问道。 “……灵识?”对方顶着喻清渊的样子,双眸眯起:“你方才在放出灵识,欲要探我灵海?” 宴尘垂在衣袖下的掌心一攥,拳面上顿时附着一层清霜,继而整个人周身都生出霜雪之意,有青色咒文在他的右手清霜上浮动。 “师尊探我灵海,是想要我二人双修之时再同时神魂交融吗?还是说……你与你那个徒弟已经神魂交融过了!”他前半句用着喻清渊的声音神态,后半句忽然换了音色。 从头到脚,都换成了旁人。 宴尘见他真貌,立刻就将他认出。 ……叶凉州! 眉心红羽一尾,一颗痣在右眼角之下,过肩半长黑发,一枚束发血簪,一双血眸。 他身上红袍依旧,可上下气压已与刚才截然不同。 “寒衣冷月,一身赤忱,本王做人的时候怎么没碰上你这般的师尊。”叶凉州无视了宴尘杀意,盯着猎物一样靠近,“容颜照影,身有飞鸿,世间言辞难描如此仙姿一二,此般绝色却修了无情道法,想必定是在碰到本王之前未曾遇见合心意之人。” “原来你就是临清仙君宴尘,上次本王见你还不曾往此处想,如今想来倒是本王的错了,长成这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怜惜的模样,只有那肩上长了雪晶的上清界少君的冰肌玉骨,方能如此。” 他说到冰肌玉骨四字,眼神似是顿了一下,有些隐晦的深意藏在其间,不过只是一瞬。 “既是神魂交融,想必仙君此刻仍是清白之身,不如本王以后就唤仙君阿宴吧。” “阿宴,今夜是你我二人合衾之喜,现在就让为夫我好好心疼心疼你。”叶凉州沉声入骨,几句便道破宴尘身份。 宴尘听着,想到一事。 叶凉州既能扮成喻清渊唤他师尊,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明了喻清渊……便是魔君! 叶凉州看出他想法,低笑了一声:“他的魂魄那般强横,引魂灯十分贪恋,也自是可以辨出,唯有魔君顾千帆不能有之。” 只不过原来是奉命行事,用顾千帆之名搅乱世间风雨,却不成想顾千帆当真转世轮回,还入了天玄道宗门下,名曰喻清渊。 看来他头上那人担心的不无道理…… 如今便是要解决了喻清渊,带回少君,不过那人要的不是少君的人…… “他的魂魄在哪!”宴尘厉声。 “本王在这里,阿宴却在问别的男人。” 叶凉州欲要对宴尘用强。 宴尘出掌,其间青咒飞霜,将化虚境六重修为发挥到极致,甚至隐隐有几分养神境之威。 可他这般本能撼天掠地,怎奈叶凉州境界竟是在地仙境二重,明明上次时他还在出窍境。 宴尘有浮云令助他增长修为,可叶凉州怎能如此! 境界越往上升越是艰难,几百年升不得一小重的人大有人在。 莫非……是引魂灯! 宴尘此刻不敌叶凉州,两人打了半响,他落败。 这屋中应该是被封了阵法,竟是一分也不曾破损。 “阿宴想什么都对,不过眼下还是想想,要本王如何伺候你。” 叶凉州手指隔空一动,他的左肩上便被撕开了一小块衣料。 宴尘靠在门扉上,侧颈上一道血痕。 叶凉州看着那处,道:“果然是少君本人。” 宴尘侧头一眼,见到了他肩上那片湛蓝雪晶。 ……这雪晶不是,被喻清渊刺出的那朵红莲盖住了吗,怎眼下红莲无踪无迹,雪晶依然! “阿宴是在找你肩上那朵红莲?”叶凉州转了转脖颈,松了松手腕,“红莲依然在,但它能遮你的身体,不能遮你的魂魄。” ……魂魄。 “阿宴的魂魄已与身体脱离,你还不曾发现吧。” 只见叶凉州手上动了动,他身上红衣发出一阵血光。 “本王用了些手段,将你的魂魄封在了这衣衫内一时,维系人形,一般无二。” 宴尘噙着血意看他。 “太虚云箓,血祭擎苍!” 只听他忽然八字成诀,快速寒声念出,用灵刃深深割裂右手掌心,霎时便有血液自他掌心伤处涌出,宴尘右掌在胸前凭空一握,就见有数道极光乍现,其中自成仙家血符往外翻涌而出,带起数道厉风震碎屋内摆设。 叶凉州见此一惊,他竟然用自身鲜血此般铸符,他生平竟是不曾见过。 不过这法诀这般厉迫,即使没见过,也看得出来是损身之法。 宴尘的右掌凭空越握越紧,血滴不停,片息后有一柄血生的剑在他掌中成型。 剑成之时,极光更胜,屋外被血光缠在柱石之上的霄红感主人之力,一下从中挣脱。 宴尘在屋内持血剑挥出一招。 外间的霄红与他手中血剑同势,连剑刃划过的轨迹都一模一样。 叶凉州一时被挡住。 这般之后,血剑化去,封在这屋中的阵法被毁,这处房屋也被废去,宴尘飞身而出,握回霄红凭感觉往一个方向追寻喻清渊而去。 叶凉州见此,在原地一声沉笑。 …… 喻清渊荡杀万鬼,撕扯魂魄之痛使他生不如死,脑中还一直在回放着三世经历,他只觉眼前一片迷蒙,他捂着心口闷哼几声,不知过了多久后方才直起身。 便见眼前已不是方才所见,而是在一座宽大的殿内,殿内布景朱红,是个喜堂。 而他仍穿着自己的衣衫,正站在喜堂正中心一处,且此处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喻清渊眸中血红不散狂绝不消,面上摄人厉意仍存,他疼的手直抖,眼见身周没有宴尘踪迹,正要如何。 忽然从殿内一侧的房间之内,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红衣,却是衣角凌霜,袖角月明,腰间银绦,锦带清风。 他头上有一方盖头,半遮在青丝之上,露出那张喻清渊无比熟悉的脸。 ……宴尘…… 他看着,目光随着他,一时愣怔在原处。 只见宴尘走到他对面,站定。 他二人身边有一方小桌,桌上有两杯酒。 宴尘端起其中一杯,示意他端起另一杯。 喻清渊看他半响,看他身形样貌境界,就连那身上雪意……都是宴尘有的。 真是宴尘……宴尘为何这般? 喻清渊有些不明所以,回过神道:“你是否被妖物所控制,让我看看!” “不曾。”宴尘冷道:“此处是我所造幻像,只你我二人为真,破除三煞引魂阵必须如此为之。” “破阵?” 宴尘皱眉,面上不悦:“百万煞鬼出世,引魂灯害人,我虽修无情道,既在阵中,却不能任由苍生灭尽。” “此意是……” 宴尘冷哼一声:“若破邪阵,需用邪法,你我结合衾之礼,礼后双修时各自取自己心头血,与相合处元精,双修后用以绘符破阵。” “师尊……” 宴尘音带冰刃:“你以为我很愿意?” 喻清渊魂魄之痛未消,眼下更甚,他连小臂都在微微发抖,但他不禁脑中思虑,宴尘之前百般不愿,怎今番为破阵如此,要舍出自己与他双修,要不像是他重生后宴尘会做出的事。 喻清渊想要分出灵识去探查宴尘的灵海,若能探入,便说明宴尘无事,若是不能探入…… 他如此想,便如此做了,可他忘了,眼下魂魄不稳,若有半分扛不住便要被生生扯出身体之外,是以他的灵识在这种情况之下竟是无法放出。 “在有引魂灯的阵中放出灵识,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与你神魂交融过,还有……” 宴尘将领口一拉,露出肩上红莲。 喻清渊看去,这确实是他亲手刺的那一朵。 且他与宴尘神魂交融别人不知。 ……引魂灯并不能窥人所想。 ……真是宴尘。 宴尘将头上半遮的盖头一扯,扔在地上,露出发上白玉簪。 “酒。”他道,一个字,与往日一般无情。 喻清渊将那剩下的酒杯拿起,宴尘伸臂过来,似是要与他环臂交杯,后又厌恶一般独自仰头一饮而尽。 喻清渊将酒杯送到嘴边,刚要喝,却是突然一阵更强烈的痛楚,他手上一下抖的不稳,将酒杯掉在了地上。 有清酒洒在他的鞋面之上。 宴尘将酒杯放下,只道:“你的神魂就要凝不住了,开始吧。” 宴尘说开始,喻清渊明了他的意思,可不知为何,他此时……不想如此。 宴尘见他不动,漠着面容伸出一只手,摸在他的襟口。 喻清渊几乎是立刻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不明他此刻怎么这般,竟是生不出一丝对宴尘的逗弄之意……难道是神魂痛楚所致。 宴尘将喻清渊衣襟一抓,与他靠近。 松雪之气入鼻息。 就见宴尘用另一只手抽下他发上白玉簪,顿时青丝散落,如瀑一般。 他看着喻清渊的眉眼,面无表情的将手触在他心口的衣料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420:24:10~2021-05-0520:2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灯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7、白玉沾红 喻清渊看着他触在自己心口上的手,后又抬眸看着宴尘,见他往前,就快要与他胸膛贴住。 他一界魔君,或许不想在此处这般轻待了宴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喻清渊还想后退,宴尘看出他意图,将他一臂牢牢钳住。 喻清渊感觉到宴尘触在他心口上的右手手指往里缩了缩,而后就要伸入他的衣衫之内。 喻清渊竟是下意识将他那只手一按,“要破阵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再想想,我不想在此地亏待了你。” 他说着,气息不稳,粗重不均,是疼的。 “那你想出来了?” “……还不曾。” 三字出口,喻清渊神魂被拉扯的剧痛一下子到了顶峰,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内腑欲碎,就要头脑炸裂,痛不欲生。 他又是压抑不住的几声闷哼,掌心都被他攥出了血。 喻清渊这般心内狂躁,无处发泄,直想要出去荡尽百万煞鬼得一时爽快,哪知一阵松雪之气环绕过来,他便被宴尘紧紧抱住。 是他熟悉的温凉,让他莫名安心。 喻清渊渐渐冷静下来,眼中血意消下去一丝,正要唤他一声。 便觉一道新的痛楚自他心脏处滋生。 他的双眸寻痛而去,便见有一只修长的手攥着白玉簪,而那根白玉簪正深深插在他的左胸处,簪子的顶部只剩一点还留在宴尘手中。 宴尘匆匆看他一眼,眼中不见方才那一分寒凉关切,他手上用了灵力成倍,修为不吝,按住簪头一使力,那已经扎入他心脏的白玉簪便一下子整根没入。 喻清渊登时就吐了一口血。 有丝丝血点落在宴尘身上红衣的肩膀之上。 喻清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音色顿时变的沉哑无比:“你,师尊……” 宴尘手上修为不收,灵力再放一倍,右手为掌击在他伤处。 喻清渊便觉那白玉簪在那处血肉里翻搅自己的心脏。 “你杀我,想我死,为何……咳……” 一口,两口,喻清渊又足足吐了三口血。 “为何?”宴尘一声冷笑,“我堂堂仙门宗主,座下岂容得魔君徒弟!” 他一句话落,当真是毫不留情。 “……只因,本座是魔君……” “与你为伍,毁我一身清誉!” “若本座不是魔君,师尊,你是否……” 喻清渊一句话说不成完句。 “世间事皆因你这魔头而起,我今日杀你不过是除魔卫道证天下苍生,你由我带入这世间,便由我亲手了结……若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那便只剩我对你的厌恶、恶心、烦你至极,有你在,便阻我无情道大成!” 喻清渊听他此句,只觉人间崩塌,好不容易抓住的那点光明不再。 他不由想起了第二世时的结局。 “你又杀我……” 喻清渊说又,只这一字,便是繁花不复。 宴尘听到又时似是顿了一下,不明的皱了下眉,不过如今状态的喻清渊注意不到,宴尘道:“我只想你死后魂魄永散,再不临这人间!” 喻清渊抬手,费力的按在宴尘伤他的那只手臂之上,眸中被血意染透,一念成灰。 “这几日……你与我在一处……可……有半分……”真挚之意。 宴尘冷面嘲道:“有半分?难不成我会心悦于你?” 喻清渊听他说出那二字,伤残的心脏更是百倍痛楚。 心悦…… 他原来……真的喜欢了宴尘。 只不过他明了的太晚,却终究太迟。 ……也幸亏太迟,仙与魔就不该在一处,他喜欢仇人之子怎能安得两全,他能杀你一次,如今便是能杀你两次…… 他与宴尘,从头至尾,不过是陌路人而已! 喻清渊按住宴尘那只手使力紧了紧,他盯着宴尘的眉眼嘴边露出一抹笑,这抹笑带着血,连着伤。 若他还有来世…… 喻清渊的笑声越发大了,伴着沉咳妄戾,低低荡在此间。 宴尘见此,拍出一掌。 便见那没在他心脏内的白玉簪从喻清渊的背后透出,带着一溜血线擦过,钉入后方殿壁之上。 簪头有血珠还在往下滴。 喻清渊随即也随着这掌余震倒飞出去,正好摔在那白玉簪插入的殿壁之下。 他心脏已碎,生息欲绝。 与他第一世时死法太像,而杀他之人却是第二世将他折磨致死,让他在第三世喜欢上的师尊。 那上方白玉簪滴落的血落在他的心口。 而后那簪子掉下来,摔在喻清渊手边,还没碎。 喻清渊动了动手指,将它够到掌心攥住,他脑中不禁闪过宴尘戴着它时的模样…… 玉生为寒,此玉虽劣,却不该生热。 喻清渊凝出最后一丝力气将簪子捏断,眼望宴尘站在那处看他,嫌弃的擦了擦掌心沾到的他的血,之后隔空一个掌印打在喻清渊心口。 打的喻清渊肋骨尽断,最后一口血吐出了内腑血渣。 他的手垂在地上,那其中断成两节的白玉簪滚落一旁。 …… 宴尘凭借所觉追着喻清渊的踪迹寻找,他方才脱身时所用血符损身,嘴角还挂着血意,他无暇顾他自己,身法用到此间极致,突然间一阵不好的颤栗涌上心头。 宴尘眼见前方一处,有一阵血光阴诡,恶意滔天。 阵中阵。 他闪至此处落地,见这阵法严密,比之前困住他的还要更胜数倍不止,他从外往里只看见一片混沌。 而后,宴尘看见了喻清渊的涤尘剑。 他正在上方疯狂撞击着阵法光罩,却不能将之破坏分毫。 涤尘见到宴尘,顿时转到他身前。 到这之后,那股不安的颤栗更重,宴尘几乎可以肯定,喻清渊此时定是身在阵中阵中。 宴尘不等一息,左手涤尘,右手霄红,两手持剑,用上周身修为两剑齐齐斩出。 这般一击,便是百米内灵力狂潮,范围之内游荡的煞鬼皆成飞灰,可即便如此,眼前诡阴阵法却不曾破损一二,只是里间混沌忽然消除,露出内里真容。 只见里面是一座硕大殿宇,这一看,便看见了喻清渊正被一人用那白玉簪击穿心脏。 而那人正是宴尘自己。 宴尘心中凛然惊异,他知道,里面那一个确实是他的身体。 “喻清渊!!!” 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应他,身处阵中的喻清渊完全感受不到外边的宴尘,从里面也看不见阵外景象。 宴尘又是接连十数剑挥出,仍是不能破这眼前阵法。 之后继方才以掌心血引咒之后,他又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引祭法诀。 可等他损心损气终于将阵法破除,里面的喻清渊已经吐出了脏腑血渣,闭上了眼。 只余那被捏断的白玉簪静置在他身侧。 喻清渊如此,涤尘没了主人呼应,竟一下子敛尽光华,彻底沉寂在宴尘手中。 而宴尘自这阵破之后,身上束缚住他魂魄的红衣忽然散尽,显出他原本衣着,也显出他魂魄透明。 殿内另一个宴尘见他这般并不意外,一声沉笑哼出。 紧接着,便见那宴尘周身腾起一道红光,从那身体中分出另一道人形,落地后现一人。 ……叶凉州! 宴尘的肉身一下子倒在地上。 魂魄形状的宴尘受自己身体牵引,神魂一震,重回自身。 ……片息后他睁眼,起身。 魂魄所受伤口转置在他身体之上,右掌一道深深血口,剜心头血处伤痕。 那叶凉州站在喻清渊身前,看他如此未动。 这时从殿外又走来另一个叶凉州,正是之前将宴尘困于那处卧房之内,用红绸缠着他手腕那一个。 他见到殿内的叶凉州,化成一道血光闪回本身之上。 宴尘见到这般景象,顿时明了。 ……化身! 叶凉州用自身境界修为压制,借由三煞引魂阵与引魂灯一起,用了手段在那座石桥之下将喻清渊与宴尘分隔,各迫一处。 他用自身分出的化身与宴尘魂魄周旋,将宴尘的肉身与喻清渊同置阵中阵之中,叶凉州用他鬼主的真身进入宴尘的肉身之内,学得宴尘神态言辞,让喻清渊认定他就是宴尘本人。 鬼主的真身是鬼,纵使他修炼千年修出了身形,想要入得一人体内手到擒来。 且既是宴尘身体,那左肩上红莲必然会在,而宴尘的魂魄离了他的肉身,自带的雪晶便显现了出来。 如此这般,几则辗转,便成此时形容。 “阿宴,你这好徒弟死了,是你杀的,如此,你是不是就能安心跟着本王。” 叶凉州沉晦一语,看着宴尘的神情中带着狂妄谲诡,他双手上一动,将喻清渊就快要离体而出的魂魄抽出半分。 宴尘将涤尘一收霄红一抛,灵剑旋过之时欲要斩断叶凉州一臂。 叶凉州一挑眉,撤手一退。 宴尘闪身过去,迅疾一道指诀将喻清渊的魂魄压回身体,后又将喻清渊往背上一背,拾起地上断簪,踏着旋飞回转的霄红御空而出。 这般下来,不过两息。 叶凉州没有急着去追,他抚了下袖上剑痕。 “猫抓了主人,下场只能被关着,阿宴呢阿宴,这茫茫阵中,皆是本王之地,你带着一个尸身,又能逃到哪去。” 但见血月红云中一剑穿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520:27:27~2021-05-0619: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飞戾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8、以心换命 这三煞引魂阵中空间极大,御剑飞行其中竟也一时见不到边界,宴尘眼望下方有一处半面靠山的隐秘所在,他御得霄红往下,落地后单手托着喻清渊,右手持剑一斩,周遭数米散乱煞鬼便被灭净。 他看也不看,脚下不停,一个踏步往里闪去。 那握剑的掌心伤痕内渗出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淌落剑身。 进到里侧,宴尘将喻清渊平放在一块天生石台之上,反手数道结界叠加在此处,那血月红云顿时变得朦胧。 宴尘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所以他现在着的是叶凉州假扮他时与喻清渊饮酒时的那身红衫,不过眼下他没空去顾这许多,将霄红一放,立刻探指到喻清渊鼻息之下。 半分气息也无。 宴尘又探指于他颈上动脉,毫无波动。 他侧头趴在喻清渊左胸上去听,消无声息。 这已经是身死之像。 ……喻清渊死了。 虽然身在宴尘所布的结界中,喻清渊的魂魄仍在受引魂灯的牵制,一直想要离体而出。 可他的魂魄若真的离体而出,与宴尘的魂魄被叶凉州抽出的结果不同,他的身体肉身生息已绝,魂魄若是离体,便再无回转可能。 宴尘又是一个指诀将他的魂魄压了回去,可已是越发艰难,若再一次,他便不能将喻清渊的魂魄保住了。 宴尘静站在石台之前看着他的容颜思索方法。 纵使修仙想要起死回生也不可能,若是喻清渊此刻还剩下半口气在,他倒可以试着逆天改命为他一回,可眼下这般,如何救得回…… ……但他入此间历劫,现今喻清渊身死,按照正常推演,那便是历劫失败,他不可能此时还站在这里。 莫非……还能救。 宴尘想到此处,凝眉沉思,片息后一个手势点在自己身前几处大穴。 他掌心有伤,心口血痕,嘴角红丝,这般动作对自己,毫不含糊。 这般下来几息之后,宴尘张嘴,有一枚光华流转的金丹自他口中现出。 金丹是修仙之士根本所在,需要境界到达成丹境后在下丹田处凝出,此后便一直伴随主人仙途。虽境界到达结婴境后上丹田紫府内会生出莲花,但金丹是修者往上踏生的本源,没了金丹后虽仍然可以提升境界继续修炼,可于身体有损,比之祭血引咒之伤,相当于去了半条命。 往后即便身有大成,一剑开天,半剑斩岳,也是留下一身病骨沉疴。 若宴尘抛了金丹,除非日后将金丹复原,或他飞升,或离开此间,否则不能恢复。 宴尘将掌心中自己的金丹捏碎,像是在捏一个与他毫不相干之物,甚至连神情都与原来一般没有丝毫波动,金丹碎后,便见有滔天之力在这方结界中翻涌,震的结界透明光罩阵阵波动,金光霎时便将此方地界淹没。 中心处的宴尘手诀一凝。 周遭灵光瞬息回涌,聚在他的掌心成一方小世界一般的灵团。宴尘将灵团往喻清渊上方一抛,便见灵团自行分化成八枚金纹,凭空演变成金丹八阵图,道道蕴着灵纹的金光源源不断的注入喻清渊的身体之内,将引魂灯对他魂魄的拉扯瞬间斩断,并保他尸身如初。 宴尘淡淡吐出一口气,他盘膝坐在一处,眼下可暂时不为喻清渊的魂魄离体担忧,但要如何在这般情况下助他复生…… 宴尘一时不曾想到,如今这般局面也容不得他多做耽搁,叶凉州随时会找过来,还有无数未知危险。 他闭目,调动生平所学所见,寻找方法。 如此这般两刻之后,宴尘之前剜取心头血引咒,左胸部位心脏上方留下的那处血口,突然发出一阵澄澈蓝芒。 随之他眉心有蓝印一闪而现,就连他左肩下被红莲覆住的雪晶都显出光来。 再之后他灵海内那无尽璀璨星海重现。 星海内的星辰如前两次那般,开始自行下落,散成源源不息的灵力开始充盈他的修为,不到片刻之功,他便从化虚境六重升到了养神境二重。 而后星海安寂,没有马上隐回虚无,似乎再等待什么。 宴尘垂眸,见他左胸伤处那蓝芒仍在,正在一点一点复原他的伤口,肉眼可见那处正在好转。 又过了十数息,那伤处变得完好如初,并从宴尘的心脏里忽然飞出一块蓝色玉牌。 那蓝芒便是这玉牌上发出来的,方形,且非常小,如半截拇指指节一般。 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有两字端于其上。 髓印。 宴尘见此一惊,他伸手去拿,那髓印却不等他碰到便又快速没入他的心脏之中。 且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他眉心蓝印与灵海内星海顿时消去。 宴尘皱眉莫名,脑中极快的闪过两句洛环生说过的话。 ‘……髓印是上清界帝君印信,是无比珍贵之物,传承之本,拿此物可号令世间仙修。’ ‘据说,在少君身上。’ ……莫非,方才那髓印,便是那一个? 难道,他这具身体,当真是少君无疑? 他想到此处,突然像是与之有灵犀互通一般,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因由。 髓印与通灵玉相似,通灵玉是在人出生时滴入其指尖血与之魂魄成约,而髓印则是在少君出生时便被融在他的心脏之中,几乎与他心脏互生。 髓印一出,天下仙修俯首,上清界至高位之席,当是坐下之物。 它在宴尘的心脏之中,便是认了宴尘为主。 且它能保人心脏不损,若遇损毁,可自行修补找回生机。 就如方才那般。 但它与之结契的是宴尘,认的主人也是宴尘…… 正此时,他的袖中乾坤袋有层层碧光闪出。 宴尘将之拿出,见是那薄如鸟羽又血红的圆形玉牌—通魂玉。 ……若遇生死之境,无力回天,此玉可救回主人一命。 通魂玉与宴尘魂魄成约……倘若真能起死回生,眼下正可一用,但它作用的是宴尘,虽宴尘与喻清渊有神魂交融血咒在身,但那不是一回事,它在喻清渊身上起不到作用…… 蓦的,宴尘想到了什么。 若是通魂玉之力为真,而当下是他宴尘要死,这玉便能让他活。 想让喻清渊重回温热之身,便要复原他碎裂的心脏。 而髓印便能如此。 但它认了他为主,与他心脏互生…… 一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宴尘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么。 他眨了下眼睫,眼看金丹八阵图还在蕴养着喻清渊的身体,引魂灯的力量暂被抵住,他的魂魄还好好的在身体之内。 宴尘将身上红衣褪去,里面仍是那袭衣衫浅蓝,他解开两层衣料,露出一片胸膛。 他垂眸看着地面,右手成刃,漠然的插入自己的左胸之中。 便见灵刃刺进血肉,顿时鲜血横流。 片刻后,这片结界之内传出宴尘闷哼,与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那闷哼极低,却仅三声便无。 通魂玉感到主人有难,悬在宴尘头顶,发出阵阵荧光,保他生息。 宴尘右掌中托着一颗心,是他自己的,里面有髓印。 那左胸上一个血窟窿,有红色自那处流满他的衣衫,又顺着他的右手指缝滴落地面。 宴尘起身,他脚下歪了一步,嘴唇已然煞白。 通魂玉果真有效,它随着宴尘动作而动,让他这般不死。 但受罪,是少不了的。 剜心之痛,不是剜点血,而是剜出了整颗心。 宴尘有些慢的走到喻清渊身前,他口中念了一句刚刚自行领会的与髓印相呼应的法诀。 “……上天知我意,守真锁魂灵,五脏神君道,紫盖九耀行,愿以三节苦,得他安长生。” 法诀一成,便是一阵蓝光大盛,又自有紫光翻覆,如刚才宴尘捏碎金丹那般,将他与喻清渊淹没。 ……待到一刻之后光华消尽,宴尘的心已经融入了喻清渊体内,且已自行将他原本碎裂的心脏消除,与他血脉互通,将他生息复原,未曾在其上留下一分痕迹。 那金丹八阵图也正好保喻清渊到此时,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就见金纹散,一切归元。 宴尘又去探他的鼻息,感到有气息拂落在他的手指。 他重重喘出一口气,冷汗浸了衣背。 他转身回到之前那处坐着,气息不稳的敛目。 通魂玉自宴尘头顶飘到下方,忽然化成一道灵光飞进他剜心之处。 它进入宴尘体内,就这般补了他心脏空缺。 以一块圆形玉牌本态,幻化出一颗心,连通他血液命脉。 这玉得于极炎之地下千米之处,此刻这颗心依然如常在跳,却是左胸之上冰凉一片。 通魂玉救回主人一命,让宴尘不死,但他这般一番之后,只能沉疴更重。 此生玉心不碎,便保宴尘活着,若是碎了,不知…… 通魂玉不能似髓印一般让伤口愈合完全,那血洞长上八分,留下两分待愈。 宴尘漠然将衣衫整好,仿佛方才所有不曾有过。 他唇上苍白还未消去。 宴尘慢慢稳定气息,渐渐恢复成往日寒凉,之后,只听他一声低咳。 一会后,对面有人唤他。 “阿尘。” 宴尘睁开眼,看过去。 就见喻清渊已经坐起了身,眼中关怀之意不似魔君时或是他那徒弟。 “阿尘,我刚才听你咳了一声,你怎么了,伤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619:24:32~2021-05-0720:1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茗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49、你是阿尘 刚被宴尘用自己的金丹和心救回的喻清渊急迫的来到宴尘身前,眸中情感真切,看着他时像在看一个不敢窥伺的珍宝,却又向往欣喜,此时那眼中蕴含的是十足的担心:“阿尘,是否方才被恶鬼伤到?” 宴尘又是禁不住一声低咳。 喻清渊见此,尤其看他衣衫上被血液浸满,唇上无二两血色,那放在膝上的右掌心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这其中最重的,便是那心脏部位。 喻清渊皱眉,惊道:“你被恶鬼抓到了!” 他把手放在宴尘的襟口:“给我看看,流这么多血,得伤得多深!” 他本来要将衣襟拉开,却在抓紧衣料欲动作时一顿,抬头看他,紧了紧手指:“行吗?” 喻清渊言行有异,宴尘一时不语。 喻清渊观他如此,垂了垂眉目:“是我无用,被恶鬼拍了一下就昏了过去,还要让你带我出来,害你受伤。” “我一介凡人,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若不是遇见阿尘,还不知这世上有光,兴许就混混沌沌独自一人了却残生……可他们非说我是什么魔君,还放出这些恶鬼抓我!” “我一个山里的穷小子,哪里是什么魔君!” “阿尘,你是信我的,是吧?” 喻清渊几句话,说的仿佛是另一件事。 宴尘看着他那神情,心中有了定论。 喻清渊虽幸得活命,却因为魂魄被来回多番拉扯,生了损伤,一时忘记了自己身份,脑内混乱,生出了这般幻想,却认定是真。 “我没事,皮外伤。”宴尘淡道。 喻清渊见宴尘言语冷淡,抓在他襟口上的手松开,却还是担心道:“皮外伤怎么流这么多血?” “不是我的,是那些恶鬼的。” “……恶鬼被杀会流血吗?” “嗯。” 宴尘低声应了,抬手一个清净术,衣衫上血渍便被消去。 喻清渊坐在宴尘身旁,听出他在敷衍,也不生气,见他施了仙术之后身上便一尘不染,确实不像是伤重。 喻清渊从自己的内衫上撕下一条,试探着拉起宴尘右手,见他不曾反抗,便仔细包扎。 两人静默无声,一会过后,喻清渊将宴尘的掌心包好,他道:“阿尘,那些鬼,还在外面?” 宴尘抬了抬眸,“再过两刻钟,我们换地方。” 其实宴尘此刻虚弱,他需要一方安全之处,好好休整。 喻清渊自责,他轻声:“是我连累了你。” 宴尘:“……” “你我大喜之日,却要这般躲避恶鬼。” 宴尘:“……?” 喻清渊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件红衣,缓声:“阿尘,那件婚服,你是不是不喜欢?” 宴尘坐在那里,默默听着他说。 “等此间事了,再重新做一件你喜欢的,我们再拜一次堂,好不好?” 宴尘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期待,想到他眼下头脑不清,魂魄损伤未愈,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道:“不用。”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不然这辈子怎么能娶阿尘为妻。”喻清渊说着,看着他,忽的想起什么,道:“……你,还好吗?” 宴尘以为他还在纠结自己受伤的事,淡道:“嗯。” “……不疼了吗?” “小伤。” “真的好了?” 宴尘蹙眉,却还是道:“无事。” “我昨日那般粗鲁,还没有节制,拘着阿尘你……连续做了五次,我早上见你腰上都是被我不知轻重掐出来的青紫……身上也是,腿上也是,那里都肿了……” 宴尘终于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冷道:“……那里?” 喻清渊:“就是……” 宴尘低道:“哼。” 看到他刚刚死里逃生的份上,不想与他计较。 喻清渊见他要生气,忙道:“是我的错!阿尘你要打要骂都行!你现在往我心上捅两剑,我这颗心都给你!” 宴尘看都没看他,刚把心给你再剜出来? “……阿尘,我昨日上山被蛇咬了,本以为是个能要人命的蛇毒,谁承想是……跟发/情差不多,正□□燎原之时,碰上你这么个仙人在树下,而你正巧中了麻痹人的蛇毒当时无法行动,我便色令智昏,将你上了……” 宴尘:“闭嘴!” “不……不是!我说错了!”喻清渊想要解释,只觉言语匮乏,可在他的认知里,事实就是那么回事。 “我山野粗人,没见过阿尘这般美色,还中了毒,没忍住!” 喻清渊解释完,又觉这么说实在显得自己太过轻浮了些,中了毒忍不住,是个人就想上?那不是畜生吗!! “总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宴尘听着着实心烦,他闭目。 喻清渊见他闭眼,换位一想,也实在唾弃自己的言行,但他心里的话还是想说完。 “我们那个之后,今早清醒我便向你求亲,你大概是在外间经历了什么事,竟然就这般答应了我!” “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现在都像是做梦一般!” “我一介凡夫俗子,有幸得仙人为伴。” “然后匆忙举办婚礼,刚喝了交杯酒,便出现那许多恶鬼,说我是那什么魔君!” 喻清渊看着宴尘的眉眼,小心问道:“阿尘,我们拜了天地,喝了酒,结了合衾之礼,是作数的,对吗?” 宴尘:“话太多。” “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你是仙人,长生不老,我是凡人,最多不过几十载寿数……阿尘,你会陪我到耄耋入土再离开,是不是?” 宴尘:这魂魄损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过若是他现在历完劫,立刻就走,在此界待个几十年,不必了。 他只道:“省些气力。” 喻清渊一心期待,听他没有明确答复,却也不曾反驳,只当他答应了。 宴尘一直闭着眼,虽如此,他一直都在注意着结界外动静,再休息一会,就再寻他处,待恢复些,好与叶凉州周旋。 还要破阵,灭鬼,毁灯,保他。 喻清渊安静了一会,后道:“阿尘,我能靠你近些吗?” 宴尘不想理他。 喻清渊见他不推却,往他身边又挨了挨,挨到了他一边肩膀。 他看着地面,低声道:“我……” 宴尘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 宴尘毫无回应。 喻清渊:喜欢你三个字是不是单调了些? “我心悦你,倾慕你,想与你朝朝暮暮白首,朝露晚霞相伴!” “阿尘,你喜欢我这么唤你吗?若不喜欢,那我唤你宴哥?宴郎?” 宴尘:都不想听。 “你生的真好看。” 宴尘:“……” “阿尘,我能抱你吗?” 宴尘正要拒绝,喻清渊已经两臂一伸,将他抱住。 宴尘要推开,却听到他心脏砰砰直跳,速度越快。 他不由想起这人刚换了颗心。 喻清渊心跳愈快,心口也被怀中人塞满,只觉让他现在死也甘愿。 被抱了一会,宴尘皱眉,道:“行了。” 喻清渊知道外间有恶鬼,他不应该在此刻这般作为,却是忍不住一般。 他环过宴尘胸前的那条手臂,感到一片寒凉。 “你左胸怎么这么冷,像冰一样。” 宴尘:“体制如此。” 喻清渊想了想,又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我们昨日那般时,你这里是热的。” “没有。” “是只有动情时……才能热吗?” “不是。” “阿尘……” “抱完了,松手。” “你能让我……亲一口吗?” “不能。”宴尘漠声,将他一推。 喻清渊眉眼沉下,又将他揽过来,道:“可我原来在村里听他们说,这般时候,说拒绝的话都是反的,你说不能……就是可以。” 宴尘: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都拜了堂了,昨日我那般对你,虽做了多次,却因中毒之故,未曾将你看清……某些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就亲一口,只亲一口!” 这当然不能,宴尘凝着眉,正要站起,忽然心脏处一痛。 这便是沉疴损身之像,通魂玉再是世间异宝,这玉做的心也比不得他原本的,这般阵痛往后便会时不时发作,且发作时身倦体乏自是少不得。 宴尘想要低咳,却还是被他尽数压了下去,忍着没有咳出声。 他喘出一口气,左手上一撑,要起身。 喻清渊突然将他的手一抓,手指插进他指缝中握住。 “阿尘,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就亲亲你,不动你!” 他音色已然哑了,暗声喘着气。 喻清渊说完,就将宴尘嘴唇一覆。 宴尘寒眉凉目,正要将他推开甩袖离去,却不想心脏处阵痛又来,一下接着一下,狂如浪潮。 他本来是个极能忍痛的性格,可这玉做的心这般沉疴发作,一连十数下不消,每疼一次都像是又一次经历了剜心。 宴尘不禁如当时剜心时一般闷哼了一声。 喻清渊听他闷哼,还当他如何,以为他生出了感觉,本已在宴尘唇上厮磨半响的他趁机探入他的口中。 宴尘:…… 纵使他原来被喻清渊亲过,也未曾有过如此! 他当即一咬牙关。 喻清渊吃痛,却没有马上退出,硬是又在他口中待了十数息,方才带着一丝血气与他分开。 他的舌尖被宴尘咬破了。 “阿尘,你要生气,就打我,手上重些,打死也行。” 喻清渊舔了舔唇角,道:“不过,你嘴里……好甜。” www.4e54.icu。m.4e54.icu 50、灵犀难付 喻清渊话落,就看着宴尘。 宴尘心脏处阵痛还未消尽,虽方才被喻清渊那般冒犯,他已是气到极点,但现下这痛楚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又往外生着冷汗。他一手拿过身侧霄红拄着地面,用另一只袖角蹭了蹭嘴,寒眉将喻清渊一推,站起身。 起身后宴尘往一处走了十数步,扶着一方壁石,他深喘几息,等着余痛过去。 喻清渊从后面过来,见他如此,终于看出他不妥之处。 他语气急切,道:“阿尘,你还有别的伤是不是,你方才是在安慰我,怕我担心!” 喻清渊一步转到他面前,看着他的双眸,后悔道:“是我畜生,不能算个人,外面恶鬼游荡,我还……还那般对你!”他此句说完,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你从恶鬼群里把我一个凡人带出来怎能无事!到底还伤到哪里,我……” 我什么还未曾说出口,喻清渊忽然昏了过去。 宴尘下意识扶了他一下,喻清渊额头便触到了他的肩膀。 宴尘皱着眉,他不想管他……但此刻又不能不管,都把金丹和心给他了,眼下无论怎样只能接着。 他又等了一会,等到自己好受些,正要去探他腕脉。 就见本已昏迷的喻清渊动了动,从他肩上抬起头。 四目相对,寂沉漫延。 喻清渊的眼眸已不复方才单薄,看清他时血中有灰,疯中恨满,厉妄载荡。 他那张俊容上仿佛也都是血意,他低沉出口两字是身前人的名姓。 “宴、尘!” 喻清渊右手一伸,忽然一下掐住宴尘脖颈,将他往后重重怼在石壁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血肉与硬物相撞,非是大力不能发出这般声响,宴尘当即便感到背心剧痛。 他那颗通魂玉幻化成的心,虽是世间奇宝不能被随便崩毁,得用特殊方法。但此心化形时间尚短,融了他的血液命脉也还不稳固,他又刚刚心脏阵痛发作十数次,被这般对待,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他一脱力,手上的霄红都摔在了地上。 右掌上之前被喻清渊缠在他伤处的那条内衫布条,也脱落了下去,白色上殷红,伤口处还有血液未凝。 此刻的喻清渊满心是恨,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布条是他内衫上的。 宴尘被掐的有些喘不上气,这般一阵,他怀中掉了东西出来。 喻清渊的目光顿时被他脚前之物吸引过去,他手上松了松,定睛看了那物什几息,用另一只手一招,那东西便到了他的掌心。 是那枚他死前捏断的白玉簪。 两断,上面血红依在。 ……是这东西要了他的命。 是身前人手握此物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宴尘用他送给他的东西贯穿了他的心脏,那般绝情! 喻清渊回想起宴尘当时语气神情,心间一阵酸楚,这几日不曾发作的心魔已在他复醒时便一同戾邪而起,他眸中血光骇人,手上攥紧登时便将那两节断簪捏成了粉末,抬眸间便是恨意如狂。 “本座的……好师尊!!” 他沉眉,一字一顿,手上还掐着宴尘的脖颈,接着便是这般大力将他往旁侧一甩。 宴尘被摔的落地后又不受控制的往后滑出数米,激的硬石地面上有尘土微起,他身上浅蓝衣料沾了灰,完好的左手掌心也被如此擦破了皮,待他停住,便是一口心头血喷吐而出,将地面浇红。 他趴在那里,好半响才动了动。 宴尘有千年,没有这般狼狈过了。 此刻让他如此的,是他为之取骨弃丹,剜心舍命以待的徒弟。 他咳了两声,以掌撑地半跪在地,脖颈有掐痕在上。 左胸内玉心虽不至于崩裂,却是剧烈跳着,阵痛复来。 对面十数米外的喻清渊见他如此,蓦的沉静几分,他抬起方才掐着宴尘脖颈的那只手看了看,又在自己的心脏处胡乱摸了摸。 ……他不是,死了吗?! 死前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的心都碎了,当时都吐了内腑血渣出来,怎不曾再次重生,却还能活着! 且心脏完好,内腑无伤,周身平顺! 那般绝不能自行复原…… ……有人救他。 ……是谁救他? 总不能是又一次将他杀了的宴尘…… 喻清渊一步步走到宴尘身前,眼神在他身上一刻不离,他站定,低眸问道:“是你杀我……也是你救我?” “是你带我到此处?” 他心间抱着一分希望,若是宴尘与他说是他救的,那他杀他两次,他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一笔勾销! 喻清渊半蹲下身,与他平视。 “师尊,本座要听真话!” 宴尘抬首,唇色愈白,他想着那阵中阵中所见,低声开口。 “是我……”救你,不是我杀你。 可从第三个字开始,说出口的却不是他所想。 “是我杀你,不是我救你!我厌弃你入骨,都将你杀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将你救活!你心脏都被我搅碎了,内腑都废了,我怎么救你,将我自己的心剜给你吗?就是我想剜,也不能让你起死回生!” 宴尘眉目中寒凉未消,却是面容虚弱,一段回答,让喻清渊最后一分希望尽毁。 他厉声:“原来……如此!” 宴尘方才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此时又不可控制再次冷漠开口。 “我是少君,你是魔头,与你有婚约在身让我日日不得安心,收你为徒,是我此生耻辱,你死了,才能成全我道途清净,得座高位!” 宴尘嘴上这么说,心中当然不是如此想。 ……他中了某种禁咒! 一种他也不曾知晓的高超无比的阴邪禁咒! 有人在用禁咒控制他的言辞,而他的声音神态却仍是自己的。 心魔翻涌的喻清渊不曾发现。 他信了宴尘说的,每一个字! 喻清渊一声沉笑,笑的是那般危险:“与本座有婚约让师尊日日不得安心?” 他单手一捏宴尘下颚,捏得他半扬起了头。 “那师尊说,本座不能让你安心,谁能!” 宴尘一抓他的手臂,他费力反抗禁咒,冲破阻制,却发现当下无法开口。 这样不能开口,落在喻清渊眼中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此刻的宴尘,这般被他制在手上,宁可折了无情道一身傲骨,也不想再与他多说半个字! 正此时,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能让他安心的,自然是本王!” 这道声音伴着一线血光射来,直往喻清渊捏在宴尘下颚上的手背打去,喻清渊松手,挥手将血光一挡,他下意识往宴尘身前一护。 护住之后,他又醒悟,不该如此! 他反手一挥,灵波激涌,击向那找到此处的叶凉州,又有小部分卷向身后的宴尘。 宴尘脚下侧旋出一段距离,额角上被灵刃割破了一小块。 他发上没了白玉簪,也没有发带,就只是那般束着,此时那青丝有些拂过两肩,额角落下几丝黑发,微微荡过那新现的红痕。 有些凌乱,有些凄寒。 云上穹山雪,两袖含清霜,来此人间为一人,付尽周身血与光,却是青松与冰,入得地心三千丈,所得无有半分香。 宴尘沉了沉眸,他依然不能开口,他不曾去看喻清渊,而是厉寒看向叶凉州。 随着方才那一道血光侵袭,宴尘之前所布的几层结界已经被化去,叶凉州与他二人所距二十米之隔,他挡下喻清渊这阵灵波,开口出言。 “阿宴,本王之前就与你说过,杀了魔君之后就应该将他碎尸万段,可你非要留下他的尸身慢慢□□,这下倒好,让他被不知是谁从你手上将尸身抢走,竟是保的他心脏无虞,原装一般。” 叶凉州此句说完,探手入怀中,慢慢拿出一物。 “不过那人救了魔君,却又将他藏在此处,怎知还是被阿宴你找到了,你再杀他一次不是不能,却非要装的这般柔弱,骗取他的同情。” “魔君长的自然是好,可本王也不差,你改了主意不想再杀他,想用这般凄美之态诱他与你欢好,再用禁术与他,让其沦为你的傀儡,直到将其榨干……” “阿宴呢阿宴,你有了本王还不够,却还惦记着别人,难道是本王不能满足于你?” “你若是让别人看了身子,纵使是一个要第二次死在你手上的人,本王也不能接受。” “况且你都把这贴身发带赠与本王了……难不成,你那般与本王温存软语,都是诓骗!” “你传音让本王来此,就是想让本王在此……看你二人之后云雨?!” 叶凉州句句对着喻清渊说,期间还对宴尘眉目传情,末了将手上那素带放在鼻息间,闻了闻。 ……即使两方隔着二十多米,即使血月红云,即使煞鬼遍野,即使他此刻心魔不熄,喻清渊仍是能将叶凉州手上的素带看清。 那是他之前一直揣在怀中之物。 ……宴尘的发带。 ……在他死后,转赠给叶凉州了…… 宴尘自是也看清了,不过他清楚内情,自是能想得通,应是叶凉州附在他身上时趁机拿的。 ……所以,他方才被禁咒所控不能左右言辞,现下又无法出声,皆是叶凉州用他身上之物这发带施咒,间接控他所为……而所施邪咒,不是宴尘当下修为可解。 眼下又表现的这般自然,让人看不出破绽。 喻清渊看了宴尘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东西。 他转回头,厉声绝寒:“本座之物,岂容他人染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818:41:18~2021-05-0919: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1、你别伤他 喻清渊此时已经不在乎别人知不知晓他是魔君了,反正天下间无人信他,皆想让他死。曾经他以为宴尘不在天下人之中,是唯一一个站在他身侧可以让他敞开心扉之人,却不想所有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妄念罢了。 可妄念一起,便成执念。 执念难消,入骨不退。 骨生在血肉之中,是想剔也剔不掉的。 它伴随一人而生,伴随一人而死,即使晦暗不晴,却一笔一划刻在魂灵之上。 便是为此纠缠一生,生生世世,入得幽冥鬼域不消。 喻清渊再不多言,他只想将叶凉州碎尸万段! 二人霎时间打在一处,叶凉州正面迎他,他是地仙境二重,对着喻清渊地仙境九重。 似如此这般境界不同,相差七重之隔,叶凉州本该不是喻清渊的对手,可眼下他有这三煞引魂阵为衬,又有引魂灯为辅,更有无数煞鬼为伴,竟是一时与喻清渊打成平手。 叶凉州心有计较,喻清渊当时确实是被他击碎心脏死的彻底,他方才那一套说辞不过是故意说出去挑拨他二人关系,不过他自认一套下来做的天衣无缝,任是真仙境在此也难辨真伪。 但……这世间怎能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法,心脏碎了,竟能恢复如初?! 难不成……是宴尘所为?! 可他看那姓宴的心脏处无虞,若是刨了心出来,怎能活着! ……莫不是那人身上,还有他所不知道的秘辛? 世间传言,少君身上……还有髓印! 如此一想,叶凉州心间又是几经反转,若是当真如此,他便不能将这人随意交出去。 反正他上头那人要的是这姓宴的身上一样东西,并未与他提过髓印一事,宴尘本人认他处置。 且既然世间人都已认定宴尘便是少君,为何上清界还未曾来人接他回返…… 那人与叶凉州协定,在数日后的八星拜月之时,将他所要之物奉上,且顺便搅乱这世间,仙修道门随便他杀,事情做下之后皆以顾千帆口吻,不过需要叶凉州时不时奉上几十个魂魄,自是在献祭这三煞引魂阵之外。 这对叶凉州来说不是难事,他堂堂地下界万鬼窟鬼王,做这些不过手到擒来。 他在那封印之中待了八百年,若不是他上头那人先开了封印一点放他出来,他还不能重临这世间,且他恨透这世间道门,这般行事,正和他意……不过,他也不能任人摆布。 这三煞引魂灯便是那人给他的,这万鬼窟封印完全破除,也是在他为之办了几桩事之后,由那人亲手开启。 叶凉州此人好美色,他今番看上了宴尘,便想让他全心全意在他身下,不想他心中天天还记挂着别人。 是以他做了这一出对喻清渊。 可叶凉州此时发现一事,喻清渊在被他杀死之前明明魂魄受引魂灯所制,怎此时竟是脱离了引魂灯的牵制,对之再不曾有分毫影响! 一阵下来,叶凉州趁机后退,引周遭煞鬼来袭,将喻清渊阻住,万众之数,汹涌不散。 喻清渊顿时被淹没在鬼潮之中,但见叶凉州吹了几声阴邪哨响,煞鬼便更加凶恶,比之初始之时难杀数倍,有这阵法加持,各个似有了结婴境之威。 宴尘在后方眼见喻清渊被群鬼淹没,又在一息后从其中闪出一招将之杀尽。 杀尽之后再次被围,又再杀…… 如此循环往复,还要应付叶凉州。 纵是真仙境在此,在这般无穷无尽的围剿中也无力久耗。 宴尘看着,想着喻清渊方才与他……不知是何种心情,且他还中着叶凉州的禁咒,依然不能言语,他明了喻清渊还能撑上一阵,便提气往上飞身而起,御至此处一座高山之上。 有猎猎阴风,吹起他一头青丝。 放眼望去,此阵中已有无数生魂被引入,被煞鬼残食,再不阻止,便是人间疾苦,世人永坠无间炼狱。 且煞鬼在阵中便已如此,若是出去更是难以想象。 ……那便在这阵中将煞鬼灭净或是重新封印,当先便是要先毁了引魂灯! 宴尘身上伤受的多了,他已经毫不在意,他修的是无情道,但在苍生大道面前,他的心一直摆得正。 既然此阵以三煞星布成,那他便以同理压制。 他又从本就没有愈合的右掌心取血,几个法诀是他方才自想而成,祭血以祀,取天上星官之力。 宴尘出不了声,便在心中默念:愿以吾之血,借紫微之力,贪狼、破军、七杀,渺渺浩瀚,助我斩邪生安! 不过短短一诀,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舍得出自身之意。 他唇上苍白,面色不佳,一身单薄凄楚,在山巅任风吹打,心中法诀却带着雷霆不可撼动般绝厉。 如此心诀一生,以血联动,但见引得天降异象。 有三色星芒自红云中穿出,就见星辉降世,各自去往之前那由三煞星所成的阵眼所在,覆在其上。一瞬间将这阵中邪戾压制了不少。 且三色星芒各自周遭十里之内,有仙气外散,煞鬼碰之即灭。 叶凉州见之,瞬生惊异。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亦是冷笑一声,虽将三煞引魂阵之力压制了些,但还剩下一半,他无论如何,此番也要将喻清渊杀了! 喻清渊在万鬼潮中杀进杀出,可见灵光阵阵不绝,他越发激狠,正一招迫的叶凉州后退数步。 此时,正是宴尘引得星芒之时。 不料喻清渊突然脑中一痛,又一次昏在了地上。 原来是他魂魄被拉扯之伤未愈,就如他那性情一般,因心魔在身,不论发作与否,却是时常反复。 他这般一倒,便会立刻被万鬼生吞。 宴尘在山巅上看见,虽然心中有寒,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这般死了,他将地上霄红一引,便见灵剑飞去,自行阻隔一时。 宴尘往喻清渊处闪去。 喻清渊昏了,却又如方才叶凉州未来之时一样,片息便醒了过来。 睁眼便见恶鬼戾相! 他此刻又成了那山里的凡人一个。 凡人自然是怕恶鬼的,可喻清渊他没有发抖,也没有被吓的连滚带爬,他见身边不见了刚在不久前与自己拜了堂的宴尘。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宴尘丢下他自己跑了,而是宴尘又在帮他挡刀。 这般一想,便见宴尘那把灵剑正不停旋荡在他周围,剑锋所过之处,那些恶鬼一时不能近他身侧。 他往后一看,便见宴尘在无尽鬼潮后方,飞身时左右手中各自灵力化刃,那右掌上鲜血直流,却是袖角衣袂落踏之地,恶鬼半分不存。 “……阿尘……”喻清渊喃喃一声,他没有喊他,他虽是凡人,也知在此时此刻他若是喊这一声,便会引宴尘分心,让他伤上加伤。 喻清渊知他自己有个怪病,若是犯起来便会时不时昏倒,现下这般情形,定是他那病又犯了,且这些恶鬼破了阿尘的阵法,他又一次连累了阿尘…… 喻清渊往前看过去,看见了那处的叶凉州。 他知道这人,是恶鬼之王,阴魂不散,还试图将阿尘抢去。 ……眼下这般绝境,阿尘带着他不能全身而退。 叶凉州自然发现了喻清渊不对之处,他开始以为是喻清渊故意使诈,此刻看来…… 叶凉州血眸一眯,他素来谨慎,想要试探喻清渊,便一记邪妄招式,对着还在战煞鬼的宴尘用出。 他这一记,用上了十成修为。 涤尘自在阵中阵中喻清渊死后沉寂,大概因主人魂魄损伤之故便一直不曾复醒,此刻还在宴尘的乾坤袋中。这时的喻清渊身无半分灵力,他眼见这道毁天灭地的血芒在空中急行而来,直奔着宴尘而去。 他想都不想,不曾表露半分退却之态,而是自己飞扑过去用血肉之躯去挡那飞在半途的血芒。 霄红剑有灵,飞过去往喻清渊身前一挡。 血芒顿时与剑身撞在一处,此时那剑刃指地,剑柄向天,霄红阻了几息剑身一点点往后退去,白光与血芒激在一处,喻清渊后方没了剑影挡着,那围拢他的煞鬼顿时蜂拥而上。 正这时,霄红一下不敌。 喻清渊一咬牙,发狠一般抓住霄红剑柄,胡乱横剑一挡。 喻清渊后背群鬼抓了几十下,血痕霎时遍布。 可他这般竟将血芒挡住两息,但也只是两息。 霄红一下脱手,喻清渊不退反而将身体一横,那血芒便自他的心脏处穿刺而过。 还在后方力战与其鬼潮之隔的宴尘见此,心中一声沉寒。 喻清渊!!! ……他刚将心换给喻清渊,这就又碎了!虽然髓印能补全破损,但需要时间! 宴尘两手上灵刃不停,倾尽周身之力,往喻清渊处杀近。 叶凉州想不到竟是这般发展,他好奇喻清渊此举,又生出折辱之意,堂堂魔君欲死之前的狼狈相,他突然很想看。 他一挥手,喻清渊身周的煞鬼便反身去寻宴尘。 ……他想要宴尘对他一心一意,眼下却又这般让煞鬼伤他,叶凉州便是个十足的疯子。 喻清渊口中血涌不停,他站在原地见叶凉州往前走,心知他要去伤阿尘。 他喜欢阿尘,却是个无用的凡人。 喻清渊混着血气一声撕喝,凭借意志一动,往叶凉州冲去。 叶凉州一下,他便趴在了他脚下。 喻清渊眼见叶凉州动了动脚,两臂一伸匍匐在地将他一条腿死死抱住。 叶凉州见此,一声冷笑,这于他来说,没有半分用处。 喻清渊不停的往外吐着血,齿缝里都是红,他撕声喊道:“你别伤他!你不能伤他!阿尘!快走!!!” “呵,你倒是很有趣,这是失了忆吗……还惦记着本王的东西!” 叶凉州接连三四掌隔空打在喻清渊的后心。 喻清渊口中血流涌的更凶,却是两臂收的更紧,死不松手。 叶凉州这几掌之后突然失了兴趣,掌心腾起一簇红火。 ……宴尘又是一招灭尽上千煞鬼,终于到了近处,而后他看见了叶凉州手势。 若是他将喻清渊烧成了灰,便是髓印也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919:55:46~2021-05-1020: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天涯旧路、慌慌大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2、琉璃一盏 宴尘见此,当即一招隔空打去。 叶凉州袍袖—动,手中那簇红火便与宴尘的那记灵风在半空中撞到一处,因他境界高于宴尘,红火化解了宴尘的招式之后犹自不熄,急行射去。 宴尘凝眉—个踏步侧身,红火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去试连带烧死了几十个煞鬼。 虽损了自己人,叶凉州却毫不在意,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嘴边噙着—抹阴郁又貌似深情的笑意看着宴尘。 宴尘肩膀的衣料上多了—寸焦黑。 他淡淡看了—眼,而后正身,直面叶凉州。 叶凉州明了宴尘的意思,道:“怎么,舍不得?” 宴尘口不能言,只是掌心—攥,便见他整条右臂上白色灵火霎时附着。 叶凉州看他这般,沉笑了几声,眉心那尾红羽阴沉胜血,发上血簪更仿佛能摄神魂。 “生气了?阿宴,你之前不是要再杀他—次吗,本王这是替你动手,免得你劳心劳力脏了手。难道你有更好的折辱方式……比如你与本王在床榻上之时让他在床边看着?” 叶凉州说完—跺脚,震开喻清渊死死扒着他的两只手,随后用这只脚踏上了他的背心。 “就他此刻这般,真能挺到那时候,想必……气也气死了吧。”叶凉州脚上—用力。 喻清渊顿时吐血更凶。 他现在还有气全靠宴尘换给他的心脏内髓印了。 “……阿尘,你别管我……走!” “走……走得掉吗!”叶凉州脚上再加力。 宴尘心中寒默:辰星助我,三道辉芒断鬼神! 心诀—成,立刻上通天意,破军、贪狼、七杀三星再次被引召,各自分出一道星辉第二次穿透红云而来。 三道星辉在穿透红云后合在一处,凝成—把星剑,且剑上三色,每色一截。 它带着—道割裂天际的尾羽,从天而降。 宴尘右手—招,星剑便自行入他掌心。 登时一阵灵风浩瀚,周围百里之内煞鬼不存,宴尘站在中心之处,他的衣摆袖角疯狂拂荡,青丝扬起,有几缕被带的擦过他的眉峰,他展右臂斜持星剑。 不过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借用三星之力,所要承受的也自是不少。 若不是他事先在右臂上附了灵火,此刻这柄星剑灼热的剑柄,已经将他整条手臂融了。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极度烫人,他掌心那条伤口被烫的血都凝住了。 这股通天彻地之力,周围煞鬼遇之即焚,而地上重伤的喻清渊自是不曾被累及。 毕竟宴尘手上掌握着分寸。 叶凉州自是惊异非常,之前他见宴尘以三星压制他阵法,便已是震惊不已,本以为引—次已是他极限,却不想竟然第二次复来! 还是用星辉成剑! 这般大成之力,非是心境如—,心怀苍生大道者不能用之! 他修了千余年,竟也是第—次见! 不过纵使如此,他叶凉州是鬼主,既然逆天而行,便敢与天地争锋! 他—脚将喻清渊踢出去。 宴尘闪身,掌中星剑—转,整个人化成残影仿若人剑和—,他去敌叶凉州,同时心中漠声:霄红! 霄红自行领会,剑身擦着地面速行,赶上飞出去的喻清渊,他往后方地上—插,喻清渊便被阻住了去试,随后他用剑身将喻清渊—驮,破开夜空飞离此地。 这般之后,宴尘没了后顾之忧,—人一剑斩鬼诛邪! 叶凉州见宴尘用自己的本命佩剑将喻清渊救走,也不去追,而是解了宴尘身上的禁咒。 宴尘忽然间能说话了。 “他掐你那一下,疼不疼?” 两人化成两道流光,此时打的开山震岳,叶凉州居然还有毛病—般如此说辞,他之前看到了宴尘脖颈上掐痕。 宴尘只道:“受死!” “你跟着本王,本王可不会掐你,本王疼你……还来不及呢!” 宴尘—声沉哼,修为全放。 他境界不如叶凉州,借着星剑之力与其打成平手,—刻之后,叶凉州被他斩断一臂。 叶凉州退开,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处,看着宴尘面色骇戾。 宴尘正欲上前取他性命。 叶凉州森然一笑,两字出口:“妄想!” 就听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开始晃动,不是脚下—处,而是整个阵法之中。 同时四面八方有冲天的鬼嚎之音,直叫人耳膜震的发疼。 便见阵中生魂比方才多了数倍,远方一处黑红之气冲天。 “万鬼窟中百万煞鬼,那是世人之言,本王手下何止百万,便是千万也是有的,你与魔君还有那三道星芒灭掉两成,眼下还剩八成……此刻引魂灯爆发,吸取生魂已到最后一步,任是九天仙神也无法逆转,除非……半个时辰后,三煞引魂阵开启,八百万煞鬼入世,荡平人间,重塑天道!” 叶凉州—阵笑声飘远,消失在了原地。 宴尘有心追上去杀他,现下却没有时间。 他不能让八百万煞鬼入世! 此时大地震动已停,宴尘眼望黑红之气所在,化成—道遁光往那处闪御。 …… 喻清渊被霄红驮到了—处,此处暂且安全。 受了那么中的伤他自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只见他左胸处蓝芒—闪,髓印正在将他心脏内腑复原。 大概—刻钟后,喻清渊此时浑身上下只剩下背上被煞鬼抓的那几十道伤,其他的都好了。 喻清渊醒了过来,他正躺在地上。 入目便是血月红云当空,他顿了—下,而后扶着旁边树干起身,背上是鲜血淋漓。 这对旁人来说是要命的伤,他眼下自然是疼的,可他无暇顾此,脑中一幕幕飞快涌来。 他现在是再次封了魔君性情,魂魄撕扯之伤愈合之后的天玄道宗临清仙君坐下弟子。 不是那个凡人,也不是魔君。 他的魂魄能愈合,多亏了之前宴尘舍弃给他的金丹余力,当下不再惧引魂灯也是如此。 上—次他与宴尘说话,还是在那地下洞穴之中与宴尘神魂交融两日之后,遇见楚寒轻之前。 喻清渊现今两种性情在身体中反复无常,心魔不消便会—直如此,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融在一处。 他此刻是消了第二世的仇恨,心中对师尊初现爱慕之情的徒弟。 喻清渊的魂魄愈合了,此时清醒过来便记起了除了他死之后的那段时间的所有事,包括他唤师尊阿尘的时候。 喻清渊共享了魔君因宴尘在这阵中将他杀了的恨意。 可……既是师尊杀他,为何又在他记忆混乱之时在叶凉州手下救他! ……当时师尊的衣衫上胸前都是血,他问他,师尊说血是恶鬼的…… 师尊那般清冷之人……他不信……师尊是如叶凉州说的那样,为了与其欢好……却厌弃他,因他是魔君,因他与师尊有婚约,辱他门楣,才将他杀了! 明明已经和第二世不—样,这—世师尊对他如此之好……他不相信那都是假的! 喻清渊想到此处,四处去寻宴尘,却不见踪迹。 他抬首间眼望—处黑红之气冲天,便拔出地上霄红往那方闪去。 …… 宴尘落地后,眼见引魂灯就在前方地面之上。 整个灯身也是黑红色的,它就被那般随意的放在那里,正往外喷吐着污浊之气。 正此时,旁侧一个人影闪来,是喻清渊。 他看见宴尘,脑中不禁闪过他手持玉簪扎进他心脏的画面,有纠结挣扎,口中却终是喊了他—声。 “师尊!” 眼下情况紧急,时间紧迫,宴尘看他—眼,见他无性命之忧,便不管他,提起星剑—斩。 他手心都被剑柄灼的扒了—层皮。 喻清渊看师尊面容毫无血色,从头到脚就似凡人两三个日夜没睡一般,仿佛—碰就碎。 “师尊!” 宴尘自不理会,他方才那一剑斩下去,剑刃下突现一方阵光,原是引魂灯看似简单置于此处,其实有阴邪阵法相护。 宴尘—步不退,再是连斩几剑。 他手持星剑,周遭煞鬼无形,喻清渊能一路平顺找到他,便是如此因由,是以这几剑下去,邪阵便破了。 阵破之后宴尘—息不停,又是数剑齐出。 本以为不能随便损毁的引魂灯突然裂了。 那冲天的黑红之气也—并停下。 宴尘正欲上前查看,出现裂缝的引魂灯忽的碎成几块散落。 在中心处,现出一物,其上环绕着浓浓血芒。 接着,还不待宴尘如何,便是黑红污浊之气胜于之前数倍而起! 宴尘:!!! 喻清渊见了,脑海中魔君所识让他在惊异片息之后认出了此物。 他凛声道:“琉璃盏!” ……琉璃盏。 宴尘搜寻他在此界中所知……原来这才是引魂灯真身所在,此盏不同于一般的琉璃盏,它用特殊方法炼制,集世间凶邪在上。 宴尘用星剑去毁他,几十下不破,而这时右手中星辉散尽,星剑消无。 他整条右臂附着的白色灵焰灭去,袖下的右手直抖,掌心更是惨不忍睹。 连三星所凝成的剑都毁不了它。 ‘任是九天仙神也无法逆转,除非……’ 除非…… 宴尘垂眸,盯着那盏身。 ……除非是上通天道之人,用血肉之躯入得琉璃盏内,以身殉道,将其封印,方可避免—场灭世浩劫。 宴尘在叶凉州面前用出过琼云之目,当时叶凉州以为宴尘得了天道认可,不过他也只是猜测,纵使琼云之目是真仙境九重之后半步飞升之人才能化生而出,但难保宴尘得了什么稀世异宝方能那般。 叶凉州当真不信这世间有人能封印了琉璃盏,就是上清界帝君卫疏明也不能! 可他想错了,宴尘便是他认为的那个不能之人。 上通天道者,此间唯宴尘—人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020:12:21~2021-05-1119: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3、以身殉道 此时此刻,这整个世间的命脉,都压在了这一身单薄之上。 宴尘面容上还是那般清冷,只是有些许疲惫,面对眼前生死之局,他心间竟也毫无波澜。 离三煞引魂阵开启,只剩两刻钟。 或许这就是他来此历劫的终点,以身殉道,便得大成飞升…… 可成与不成,现下已无关紧要,此界虽为书中,却也是由血肉铸成,以他一人之身,换得人间苍生。 宴尘往前走了一步。 一侧的喻清渊形容紧张的看着他,他忽然想到了封印琉璃盏的方式。 在这场变故发生之前,喻清渊在了解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从来都信他的师尊与天道互承。 ……难道师尊要以一己之身,亲自封印琉璃盏! 这般一想,一阵有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 一个会舍弃自身之人,会杀他吗…… 杀了他,与叶凉州一起,再为苍生殉道…… 天下间,有这般道理! 喻清渊眼看宴尘又往前走了两步,离琉璃盏越来越近,他过去将宴尘手臂一拉,拉的宴尘侧过了身。 “师尊!” 喻清渊的眼睛都是发红的,他这般与宴尘离得近了,见他更加瘦弱几分,眼中却依然蕴着星芒。 看着他时,如为他在天玄道宗落鸣峰时亲自为他剜取仙骨时一般无二。 这般眼神,分明不含半分厌恶,如何会杀他! 喻清渊心中有更深之意喷薄而出。 是师尊杀他也好,不是师尊杀他也罢,他……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与他纠缠到底! “师尊,要封印琉璃盏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你不能去!” 宴尘只道:“你知道,没有。” “师尊你别动,我去!” 喻清渊引了个指诀,却是还没到琉璃盏身前便被弹飞了出去。 他不死心,爬起来试了一遍又一遍,却终是不能进入盏内,数次摔下去,只得背上一片伤痕更重。 时间不多,宴尘不能再等。 他手上一动。 喻清渊又一次爬起身,眼看他引诀,跌跌撞撞过来将他两只手一按,出口一句话连声音都是抖的:“……师尊,你别走。”不管你是否杀我厌我,你都要留在我身边! 喻清渊手上一攥,攥的宴尘一皱眉,他看见,忙低下头将宴尘的右掌心摊开。 那掌心被星剑的剑柄灼的…… 宴尘将手抽回,道:“够了。” 够了……不够,怎能够,此生此世都不够! 喻清渊忽然将宴尘一抱,他背上伤口严重,此刻低声带着口中血沫:“师尊,你带我一起到琉璃盏中,我们一起殉道!” 宴尘淡道:“你去不了。” 他使了些力气将喻清渊撑开,忽然用左手将他的右手心牢牢一握,掌心相贴之处有一方白色灵咒闪闪而现,而后宴尘探灵识到喻清渊的灵海之中。 喻清渊立刻就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正流进他的身体。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师尊在将自己的一身灵力传给他。 这是要绝命于此! 喻清渊立刻反抗抽手,却是不能。 “师尊,你停手……停手,我不要你的灵力!!” 两人掌心那白色灵咒越闪越亮,喻清渊得到的灵力越来越多,他经脉被越拓越宽,境界越来越高。 宴尘探喻清渊的灵海,本想尽可能驱动他自身灵海内的浮云令,直接将他这徒弟送到境界巅峰,结果却是还如往常一般,不能随意驱使。 既如此,他也不再强求,只是用灵咒拘着喻清渊,终于将一身灵力与他传的干干净净,只留下细缕的一丝待之后引诀。 他松开手,吐出一口气。 境界越往上提升一重,所需灵力越多,宴尘的养神境二重修为加之喻清渊原本的成丹境二重修为,叠加融合之后,喻清渊此刻的修为在养神境八重。 而宴尘,已是毫无境界之身。 他将喻清渊一推,引诀。 喻清渊疯了一般过来,使力将他的手诀压下,“师尊,不要引诀!你不能这样,不能把弟子一人留在这世上!” 宴尘要再推他,却是如今残损之身,竟是推不开他这徒弟了。 离三煞引魂阵开启,还剩下紧紧一刻钟。 宴尘看他不言,一双眼眸霜雪决然,他手上不能引诀,还能念心决。 喻清渊突然往他身前双膝一跪,万念俱灰,恨与爱意一同倾塌,两手抓着他的衣袖:“师尊,我求求你……”你再多杀我两次也行,只要你再对我说一两句关心的话,给我一个关心的眼神,即使都可能是假的…… 喻清渊他是真的疯了,为宴尘而疯,九霄地狱,不过人间一程。 宴尘第一次伸出手,抚了一下他的鬓发。 不为别的,也算是为这一场师徒缘分,做个别。 他探手进袖中取出自己的乾坤袋,与他道:“涤尘在里面,还有为师的一些东西,你日后修炼用的上,霄红也交由你照看了。” 在最后来到之前,宴尘想了下,还是道:“我并未杀你,是叶凉州附在为师的肉身之上……我不会杀你,也从未想过要伤你……” 话落,他周身腾起一道光,一道让他赴死之光。 “喻清渊……你我今生师徒一场,今日便缘尽于此。” 宴尘与这最后一句话一起,入了琉璃盏之内。 喻清渊去抓,却是什么也抓不着抱不到了,他闪到琉璃盏之前,依然被弹开。 “师尊!!!不!!!!!” 他一次一次的往前,一次一次的被震飞。 足足有三十多次之后,他已经快把血吐尽了,连爬都快爬不起来了。 脑中循环的,都是师尊那句,是叶凉州所为…… 师尊没有杀他……师尊是被人陷害…… 正此时,喻清渊灵海中突然有不属于他的画面闪出。 原是方才宴尘想用灵海相触之法催动浮云令,但试过之后却不得其法,但他这一遭,却是无形之下将自己的脑中记忆带了些过来。 喻清渊躺在地上,接收着那一幕幕,眼中泪涌决堤。 师尊被叶凉州勾了魂魄……叶凉州欲对师尊不轨……师尊奋力逃出……破阵将他的尸身救走……重伤之下剜心与他,一丝抱怨也无…… 他却掐了师尊,将师尊重重抛飞了出去。 师尊当时说出的那番话,发带,闭口不言……现在想来都是叶凉州做的。 “……喻清渊,你是个畜生,不配做人!!” 他怒极攻心,心魔便起。 脑中临清仙君弟子与无妄界魔君,两种性情翻覆缠绕,竟在心魔不消之下,隐隐有融合之像! 他眼望师尊的乾坤袋丢在地上,费力起身过去,将之捡起来。 里面的涤尘剑突然从沉寂中苏醒,却是还如霄红一般,不能化回人行,但他接收到了霄红传给他的信息。 主人以自身封印琉璃盏,霄红如涤尘之前一般,就要陷入沉寂,他的灵光只能再支撑他几息,就是这几息,他将宴尘在这阵中与喻清渊自那座桥分开之后所发生之事,传送给了涤尘。 他之前在喻清渊误会主人之时,便想如此,可因这阴邪阵法影响,他不能化形也无法开启灵图,只能看着主人受苦。 霄红做完这些,便似一把普通的剑一般,静静躺在地上。 涤尘悉数接收,深深插进土层之中,在喻清渊身前展开灵图。 喻清渊眼看灵图之中,与他脑海中一般无二,眼看师尊剜心,血流满衣襟。 他回想起师尊当时言辞。 ‘我没事,皮外伤。’ ‘不是我的,是那些恶鬼的。’ 是他,是他愚蠢至极,恶鬼的血怎么能那么红,那浅蓝衣衫上一片片侵染的……都是他师尊的心!! 是师尊真心实意对他,舍命护他,他却将之踩在脚下,踏在脚底,将一切弃之如敝履,甚至不惜折辱的,一颗赤忱之心!! 被这般一刺激,喻清渊的心魔到了极点。 他一声沉沉悲泣带着低低惨笑,心魔导致灵力外涌,崩落周遭山石。 如此之后,喻清渊的两种性情就这样融合了。 而这时,琉璃盏中那冲天的黑红污浊之气,一下子消尽。 盏身上血芒散无,那掌心一般大的琉璃盏就似个普通物品一般,静静在原地摆着。 琉璃盏被封印,封印它的意志强大,上承天道之后竟是同时补全了地下界万鬼窟被外力破损的封印,将此间余下的八百万煞鬼在阵开之前尽数吸回万鬼窟之内,并封印更强数倍于前。 人间被煞鬼所食生魂,全数回归自身。 三煞引魂阵虽开,却再无用处,破军三星与三煞星在此处之力相抵消无,血月红云尽,阵散。 一场滔天灭世浩劫,宴尘已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还世间安宁。 喻清渊爬过去,将琉璃盏拿起来,而后用掌上灵刃疯狂去砍。 他砍的手上都是血,却是不能让其破损分毫。 “师尊……师尊……” “师尊你还在……你在里面是不是……” “师尊……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本座……我还没见过你笑……师尊……” 师尊…… 师尊两字叫出,却是再无人回应。 剩下冷月当空,寒云如昨。 只有,那人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119:03:07~2021-05-1217:3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4、把他给我 喻清渊砍了琉璃盏几百下,整个右手都要废了,却是与宴尘两处茫茫,再也不见那袭身影。 他悲戚不已,比他前两世加起来都要多。 喻清渊只觉世间再无颜色,切都是灰的。 他此刻心魔未歇,纵使融合了两种性情却是外涌的灵力还不曾平息,周遭山石还在不停崩落,木断草折,有隆隆之音。 ……师尊以身殉道,若是此刻下了黄泉路,去往奈何桥,岂不是一人路上孤单,无人相伴…… ……我这便下去陪你,到时见了面,要打要骂,都随师尊高兴…… 喻清渊双膝跪着,向着宴尘殉道的方向,举起左手,灵力蕴足,想要往自己的天灵盖击上掌。 他是真的要下死手,没有半分犹豫。 涤尘剑通晓主人心意,见他求死,剑身脱离地面而出,正要将他制止。 喻清渊的掌风,已经将他的发丝震的荡了起来。 正此时,有道灵光先于涤尘步,打在喻清渊的左手腕之上,将他这掌带偏,击在一处地面。 那处顿时出现个深坑。 “尊主!”原是被阵法隔开的秋重山在阵破之后找回来了。 秋重山在阵中这段时间看来也并不好过,应该是力战过不止一场,身上伤口不少,深衣都被血糊住了。 喻清渊掌不成正要第二掌。 秋重山都要吓死了,找了多年方才将尊主寻回,怎的见第二面就要求死! 喻清渊这第二掌,秋重山与涤尘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这千钧一发之际,喻清渊的心脏处突然发出一道蓝芒,转瞬即逝,就似宴尘贯的清绝之色。 他下子怔住,而后在自己的心脏处摸了摸。 ……这颗心是师尊给的,师尊的心还在,是不是证明…… 喻清渊抱起琉璃盏,方才是疯,现在是疯魔,他凭借方才那道蓝芒突生种虚无缥缈的希望,跪在那里,用自己的内衫去仔细擦拭盏身。 他外涌的灵力到了极限,渐渐平静下去。 秋重山见此,周围不见宴尘,尊主又是这般模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少君……君后用自身为引,换取苍生安宁。 秋重山想到此处,时说不出话来,他拾起霄红,用双手捧好,就站在一处看着喻清渊作为。 喻清渊将琉璃盏擦了几遍,又沉沉看了会,小心翼翼将之揣进怀中。 他做完这些,便见有人忽然闪至此地。 来人轻冠青衣,洒然在身。 正是天玄道宗雪尽峰峰主,宴尘的师兄,萧辞冰。 可他落地看见喻清渊这般模样之后,身洒然顿时便维持不住了。 他上前将喻清渊的衣襟揪,便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那君子面容满是怒意,在宴尘面前经常噙着笑意的嘴角此刻也是笑不出来了。 萧辞冰喝道:“我师弟呢?他在哪!!” 摘星会风回台上变故,那般场面自是传了出去,萧辞冰在宗内听闻,便只身赶来此处,只为确认宴尘无恙。 他上清界少君师弟,收了个无妄界魔君徒弟。 喻清渊是魔君的消息,从三煞引魂阵开启之后,外间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这自然是叶凉州做的。 萧辞冰倒不至于因为一句传言轻信,但他在宗内时落鸣峰百鬼夜袭那次,便心中生异。 ……当日在风回台上因宴尘捡回条命的五千余人,被那冒充魔君的红衣人之邪戾震的大都昏过去之后……宴尘与喻清渊便掉入了地下坑洞之中,后来是苏成漠挡了那红衣人下,并将其引走。 摘星会虽过,风回台又死伤惨重,但剩下的那些道门还未曾启程回转,皆想要个交代。 是以他们留在这里,自是注意到了这处冲天异象,当时皆在茫茫阵法之外,看见了里面形容。 三煞引魂阵凶名在外,引魂灯内琉璃盏更是上古邪物,能噬天地。 可即便如此,阵法不开这些道门便无法进入……不过自然是有人不想进去的,恨不得这世间乱些,好趁机生事。 萧辞冰便是被阵法挡在外面,无法入内来寻。 可当阵法散了,浊气消尽,万鬼窟与琉璃盏被封印,世间安宁,他能毫无阻隔的进入其中时,萧辞冰心中就已生出了结果。 喻清渊低声道:“师尊他……” 他不承认宴尘死了,他明明……还在琉璃盏中好生活着。 “你让他用自己去封印琉璃盏……你不是魔君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让他以身殉道!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萧辞冰本想给喻清渊掌,但他突然觉着自己也没这个资格,他不是也样无能,在当时被阵法挡着进不来吗! 他狠狠松开揪住喻清渊衣襟的手,喻清渊登时便往后踉跄几步,秋重山忍住没动。 萧辞冰重重喘了几口气,半响道:“琉璃盏呢?” 喻清渊只道:“在我身上。” 萧辞冰沉眸:“给我。” 喻清渊:“不能。” 萧辞冰见他不给,往他胸前看,喻清渊怀中一处凸起,明显是揣着什么东西。 他眼眸一沉,正想去拿。 萧辞冰刚动了动手指,突然便见又有三人依次闪至。 是楚寒轻、苏成漠与贺归桥。 他们分站三处,却都看着喻清渊。 萧辞冰一皱眉,他自是认得贺归桥,其他两人却是未曾见过,且这二人境界比他高了太多。 即便如此,他也不管,上前两步,直接道:“几位何意?” 贺归桥一张美貌,此刻带着无法相信的哀伤,他顿声道:“宴宗主他……真的……” 不过六字,却没有半分逢迎,是出自真心。 萧辞冰一个字:“嗯。” 贺归桥再也说不出话,他重新拾回的光就这般散了,他下子定在了原地。 苏成漠看了楚寒轻一眼,知他是冥渊尊主,当时他用鲛珠传信时带去的威压仿佛还在昨日,但他心有计较,还是出言:“可否将琉璃盏拿出一看。” 萧辞冰厉声:“里面封印的是我师弟,我天玄道宗宗主,为何要拿给你看?” 虽然境界不如,此时的萧辞冰,却是半分面子也不想给。 宴尘都没了,面子算什么。 苏成漠缓声道:“拿出来,好能一起想想方法,天下之大,兴许……” 兴许什么,喻清渊忽然领会其意。 他沉寂的眼眸动了动。 “把琉璃盏交给本尊,本尊要带走。”到此之后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寒轻终于道。 “本尊……”萧辞冰听他如此说辞,还用本尊自称,道:“你是冥渊尊主!” 楚寒轻:“出口的话本尊不想说第二遍。” 萧辞冰惊讶只是一瞬,他凉声:“楚尊主若有复回我师弟的方法还请告知,其他就不劳烦了!” 楚寒轻默了默,眸光有些危险,“琉璃盏自此三日之后会开始融化,倒时便是神仙难留!” 苏成漠听后并不意外,他像是知晓此事,不过他眉目间似乎隐有深意。 贺归桥对此自是不知,他听后从愣怔中回神,音色急切,道:“还请楚尊主告知,防止融化之法!” 萧辞冰见楚寒轻不想轻易出口,也不管那许多,复道:“楚寒轻,你快说!” 楚寒轻微抬眉目,眼望喻清渊,音色载寒:“就看魔君之意。” 他的意思是想让喻清渊交出琉璃盏,其他不想谈。 喻清渊隔着衣料,手抚怀中琉璃盏,他再不会让师尊离开自己,若有复回师尊之法,刀山火海,无间炼狱,当是他亲自去。 他眼中满是血丝,背上伤痕累累,此刻站在那里,仿佛没有痛觉般。 疼是什么,他能有师尊疼吗? 师尊都未喊声疼,他个畜生,没资格! 喻清渊正要开口,此间忽然又闪来许多人,原是那摘星会余下道门所剩下那五千多人一起到了。 这般气势,隐有围剿之意。 围剿谁,自然是喻清渊这个魔君。 当先人上来便大声道:“喻清渊,你灭杀青云岭三宗与那林中一百多人,又在须云山温泉群之内伤我道门数众,风回台上大开杀戒,几次三番残害苍生,今夜又设下阴毒阵法,欲用上古邪灯将世间生灵灭尽!你这魔头还有何话说!” 另一人道:“你这魔头竟转生世间,还做了道门弟子,入了临清仙君门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人道:“风回台上那顾千帆模样的红衣人,就是你自己化出来的,当我众道门不知你转生换了脸,当时你这魔头还以这般样貌跟随在同样换了容貌的临清仙君身边,就这般耍弄我等!”这是在说宴尘的不是了。 “还有那在青云岭屋顶飞檐上看到的红色衣角,定是你!” “那魅魔就是你的手下!” “还有那合欢宗宗主洛环生,那个三尾狐狸精,当时在温泉时,他与魅魔合谋害人,定也是你魔君指使!” “……” 时间,此地乱成锅粥,反正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喻清渊做的。 “你这魔头,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还不自刎谢罪!” “以死谢罪!” 呼百应。 不过也有几道不同的声音出现:“临清仙君都用自身封印了琉璃盏,若魔君喻清渊当真十恶不赦,仙君怎能容他至今?” “仙君救了我们多少次,他让自己的徒弟放开引魂灯,而后再以身殉道?” “说仙君在风回台上换容貌的还知晓廉耻二字如何写吗!仙君为何换容貌你们难道不知,若不是你们天天觊觎仙君肩上仙骨,何至于此!” “……” 出现两方对立,开始吵了起来。 正这时,只听一阵山崩之声,便见远处山岳塌陷了大半。 “你们污我蔑我,本座受便受了,可你们胆敢污蔑我师尊……再敢出言不逊妄议者,本座不介意送你们下黄泉!” 喻清渊此言出,众道门登时禁声,刚才说宴尘的那些,更是再也不敢言语,那么高的山都塌了,谁没看见。 楚寒轻对此不置一词,这些人太吵,他烦得很。 “若不是有我天玄道宗宴宗主,你们现今还有命在,天下苍生都欠了他的!不论喻清渊是魔君与否,他都是我天玄道宗弟子!你们污蔑他做下的那些事,我天玄道宗不认!”萧辞冰凛目:“我辈修仙之士,当以心入世!” 他复道:“此间事件件,桩桩,往后自有计较,若有不服者尽管来找,我萧辞冰奉陪到底!还请诸位记住,你们的命,都是宴尘给的!” 众人听后一阵静默,自然是有不服者,但因方才塌山之故,未敢做声。 楚寒轻冷哼一声,不耐尽显:“都滚!” 之后不到一刻钟,此处又只剩下他们几个。 喻清渊看着楚寒轻,低声:“本座不会让琉璃盏离我分。” 楚寒轻笑了下,却是不达眼底,“魔君重伤之下能敌过本尊?” “不试怎知。” “魔君不怕有天会来求本尊?” “若有那一日,再言。” “好,本尊告诉你也无妨,若想要琉璃盏三日后不化,须得北海灵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217:38:42~2021-05-1320:3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糠10瓶;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5、那袭蓝浅 北海灵玉…… 贺归桥想了想,道:“北海是蛟族所在,且蛟族之人都不太好相与,魔君此去必有些艰难,不如让归桥同往。” 听他说蛟族人不好相与,萧辞冰沉眸看了他一眼:“都不用,我天玄道宗的事,自己解决。” 贺归桥顿时住了口,他知他境界太低,去了也无多大用处,就只是……想为宴尘做些事。 苏成漠静听了一阵,面上隐藏他意,他那只白玉笛还在,墨绿穗子随风而摆,袖口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笛身。 “既如此,那便日后再见。” 苏成漠象征性的向着楚寒轻点了下头算作离别拜礼,看了眼喻清渊的心口处,那里正揣着琉璃盏,而后他化成一道遁光远去。 楚寒轻并未理会苏成漠,修眉俊目满载寒沉,“若魔君不能保住此盏……” 他一声冷哼,未言尽之意十分明显。 楚寒轻走后,贺归桥便也走了,此地只剩下喻清渊与萧辞冰还有秋重山。 喻清渊道:“即刻去往北海。” 萧辞冰自然是想保住琉璃盏,但他似乎心中有什么事,不过眼下什么事也没有宴尘重要,他撇了眼喻清渊后背和他的右手,语气还带着怒意:“北海路远,不是一时三刻可到,先把你自己的伤管一管,否则你死了,别等到我师弟回来,问我要人!” 他说完,又顿住了。 他的师弟,到底…… 萧辞冰眼前仿佛都是那人身形样貌,他望着地面,耳中似乎还能听到宴尘用清冷的嗓音唤他萧峰主。 一场繁花还不曾表露,便就这般散了…… 喻清渊从秋重山手中收回霄红,只要宴尘还有一线生机,他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他寻回,他犯下的错,还要师尊亲手罚回去。 他探手进怀中将琉璃盏取出,在边沿处摩挲了片刻,将之轻轻放进了宴尘留给他的乾坤袋中,后又将乾坤袋似宴尘那般放在袖中。 “尊主。”秋重山几步上前,自是担心他的伤势,意在询问。 喻清渊得了宴尘一身修为,性情融合之后他作为魔君的地仙境九重修为也保住了,是以他如今身负两种境界,仙魔两道,除了那本就存在时不时复发的心魔,却是暂时未有什么异样。 喻清渊凝出两道灵流在背后与右手,覆在伤痕之上,让其自行疗伤,在到达北海之前,应该就可愈合。 他道:“启程。” 话落后御起涤尘,当先远去。 秋重山随后,萧辞冰皱紧眉峰,跟上。 …… 叶凉州被宴尘断了一臂,伤处血如泉涌,他捂着那处从宴尘处逃脱,眼见宴尘没有追上来,靠在一处隐秘的山壁上自行止血。 一千多年了,他堂堂鬼王,还是第一次在一个道修手上吃瘪。 “……呵,一只会咬人的猫,爪子还挺长。”他自语一句,嘴边还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是带着阴郁。 他是从鬼修成的这具身体,像这般手臂断了自是可以长回来,不过需要时间。 “人间神仙,世上眷侣,本王……” 叶凉州一句小声低喃,他不知是要说什么,他臂上断处是被宴尘用星剑所伤,伤口齐整,却是他止了半天血仍然不能止住。 但见血流在地上汇成一大滩。 “从本王死的那一日开始,便知这世上道修皆没有一个好人,杀尽天下正道,报我父母血海深仇,不曾想……阿宴,若是在本王没有成就今日荒唐之时遇见你,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叶凉州自语一句,手上一处红火现出,毫不留情的烧在臂上伤处。 他咬牙忍痛,片刻之后,血液凝住。 叶凉州正身,重喘了口气,忽见冲天浊气消失后再现,更浓。 他心知是宴尘打碎了琉璃盏的引魂灯外罩,正要走,却见那浊气又一次消散,夜幕恢复本貌,他的阵法也散了,却是连一个煞鬼也不见。 叶凉州前行几步,扶住手边的一棵树,脑中几经翻转,想到唯一一种可能。 “是他……上承天道,以血肉之身,封印了琉璃盏!” 原来他想的不假,他果真能通天道! 叶凉州扶住树干的那只手五指一紧,指尖深深插进树干之中。 他不知是怒宴尘坏了他的好事,还是气他以身殉道。 叶凉州那掌心红火复现,将手边高树刹那间烧成了灰,他转身,正要闪去,便见有一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确切来说,似是个人形。 这人形整个都被包裹在黑雾之中,浓烈的黑雾之下,只能依稀辨出一个人的轮廓,连一根发丝都不能瞧见。 这团黑雾在半空中飘着,不知来了多久,凭叶凉州地仙境二重修为竟是之前半点也不曾发现。 叶凉州反应过来,正要如何。 便见那黑雾伸出一只手,准确来说是一只由雾气凝成的手,那手一下子贯穿了叶凉州的一边肩胛,透体而出后又快速拔出,那手上捏了不少血肉碎渣。 叶凉州登时连退数步,边退边吐血,终于在十数步后停住。 他抬眸盯着那黑雾,似要将其盯穿,音色嘶戾:“你……” 他那肩胛伤处正是断臂那一边。 “办事不利,这点惩罚还算轻了。” 这道声音明显是刻意为之,不是本音,但叶凉州从前听过。 他头上那从不露面,解开万鬼窟封印,隔空交与他引魂灯之人,对他发号施令者,便是这道声音。 难道此人便是……! “质疑我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少君身上的东西我还没拿到,怎的让他入了琉璃盏内!” 叶凉州抬头看他,虽此刻这般,却也未曾表露出多少低人一等之态,“确实出乎意料,我也不曾想到。” “琉璃盏在,他便还在盏内,数日后的八星拜月我要见到他的人。” “你是说……他还活着?” “说不清,他们总会想办法。” 叶凉州低了低眉。 雾中人道:“你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成全你,继续办好你的事。” “喻清渊……” “这一出闹的已经够了,北海之行还需要魔君。” “要我将琉璃盏抢回来吗?” “暂时不用,让他们保住琉璃盏不融,坐享其成便可。” 叶凉州道:“我有一事。” “你是想问我风回台上红衣人?” “不错。” “是我,是我化成顾千帆的模样,不过是等八星拜月到来等的太久,一时手痒,想杀些人,说些话,消磨时间罢了。”雾中人此言不轻不重,权当是玩笑一般。 叶凉州捂着肩胛处,道:“为何不露真面目与我等?” 黑雾似是停顿了一下,而后带着杀气漫天,“听令行事,守好本分!” 八字落处,雾气消无。 那雾中人境界,自然不是叶凉州可比,否则他就算被断一臂,也不能被一击就穿透了肩胛骨。 叶凉州心中有愤,神情更是阴郁几分,他用同种方法将肩胛处止了血,闪行出十里之程,落地之后,又见一人。 “鬼主留步。” 叶凉州这般人物,世上除了境界比他高的那几个,倒是没有哪个敢这般拦他。 他看着前方人,几息后道:“是你。” 虽未与之打过照面,却是知晓这处地方有这么一个人。 “看来命鬼主办事那人,不太好相处。”那人看着叶凉州的肩胛,道。 “呵,本王虽伤了,杀你却是不费余力。” 那人听后也不退走,只是从袖中拿出一物。 叶凉州本不以为如何,可他见了这人掌中所持不由一惊。 “这……” 那人道:“真的,非假,我诚心此举。” “你是……!” 那人笑了下,道:“虽然有些差别,但也顶些用,我不知鬼主所求,也不知你在为谁卖命,但人生在世,多做些准备总没错。” 那人忽然低声:“鬼主你说,是也不是?” 叶凉州眯了眯那双血眸。 …… 琉璃盏内。 长天无尽,汪洋万里,上下相对,别无他物。 只是此间风平浪静,水面安稳。 远处正有一人,缓缓走来。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被荡出一圈波纹,浅蓝衣角,随之而过。 宴尘还是原来模样,还是他进入盏中之时那般。 只是他现今已是毫无修为之身,却是有伤依然在身。 他停下,咳了两声。 宴尘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唇角,原是他咳了血出来。 他看也不看就那样垂下手去,一如他不曾好全的心脏处伤口,与那不成样子的右掌心。 本想着以身殉道,或许便能离开此界,劫难历满飞升九霄,怎如今他被困在了此处…… 他本就不是此界中人,理应不该如此。 难道……他这一场历劫,还未结束。 宴尘很累,他虚弱至极。 ……闭上眼,或许便能走了。 他眼睫动了动,是真被伤的狠了,又没了修为,身体不支,直想睡去。 正此时,眼见本来平静的水面竟突然开始生出火来,从四面八方隆隆而起,火舌窜天,将宴尘围在那一方之地。 无尽长空也被火焰蕴满,有自行生出的火石往下崩落,这般景象,让人心生骇然。 火石直往他身上砸来,周围火舌要将他吞没。 灼人肌肤,烧人心神。 宴尘没了修为,还剩下身法,他在其中躲闪,伴着低咳。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的袖角被烧掉了一块。 宴尘躲不动了,曾经差半步就飞升的仙君,何曾想过,会有如此一刻。 ……他或许,还差一个殉字。 宴尘盘膝坐在中心之处,虽苍白至此却仍然脊背笔直,他闭上双目,等待这场无尽之火将他吞没。 而他等了两刻钟,却不见如何,忽有一股突生的清寒之意在这其中。 宴尘睁眼,便见有漫漫白霜将天幕与火海覆住,将一切归元。 而后,他听见了一道声音,一道他熟悉无比的,似从遥远之处传来的自语低喃。 “师尊,还热吗……现在这样是不是会太冷……师尊,你一定能听到的对不对,你若是能便应我一声……” 宴尘凝了凝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320:32:04~2021-05-1419: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暝、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6、北海灵玉 原来这琉璃盏内竟能听到喻清渊言语,不过不知若是回应对方是否能听到,但宴尘并未应答。 他被困在了这里,或许会长久的待在此处。 宴尘在原地闭目。 ……喻清渊三人还不曾到达北海,此时天光微曦,三人在一处溪边,琉璃盏正被喻清渊捧在手中。 原是在行路途中,喻清渊感到乾坤袋发出一阵灼热之感,他心中一直惦记着琉璃盏,生怕生出什么变故,将之拿出来一看,热的烫手。 看来三日之后琉璃盏融化之说并非是假,这盏身现下这般热,师尊在里面岂不是要受苦。 他用灵力凝出寒霜,与之降温,对着琉璃盏说了几句话,而后想了想,还是将其贴身揣在了心口。 这之后,喻清渊便一直用灵力在心口处汇聚寒意,直到第三日到达北海时也未曾停止。 三人站在北海之滨,眼望前方海上茫茫何止万里,涛涛百川接天引地,云瀚一线似白雪铺洒而成。 到今晚子时,便是琉璃盏开始融化之时。 算起来,不足六个时辰。 “秋护法,就如本座之前与你说的,你从此处回转无妄界,剩下的事,你知道如何办。”喻清渊道。 秋重山顿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尊主……” “你从前并不多话。” “……是!” 秋重山虽心有忧虑,还是领命应了,他看了一眼一侧的萧辞冰,心知这人是尊主在天玄道宗内师伯,应该…… 这般一想,他心中稍微安定,礼毕后遁走。 喻清渊低声道:“入海。” 萧辞冰未动,只是出言道:“你知晓北海灵玉在此间何处?” 喻清渊眸光沉了沉,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你知?” 萧辞冰轻吐出一口气,而后忽然腾身而起,在空中化成一条碧蛟。 这蛟长足十几丈有余,这般化形带起一片行雨流风,他颈上有一圈白纹,生有四足,身上鳞片泛光,隐隐载有雷电之意,头顶有两根似龙角一般之物,只是这角比真正的龙短了一些。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蛟,而是蛟龙了。 这条蛟龙也就是萧辞冰,他停在空中冲着下方喻清渊道:“上来,我带你去北海灵玉所在。” 喻清渊见此确实有些惊异,不过也只是一瞬,眼下除了师尊的事,其他的他都不想管。 他闪身到蛟龙背上,萧辞冰载着他一声啸吟,在海面上方行出百里之后入得水中。 入水之后,喻清渊护住心口处琉璃盏,引了一记避水诀。 蛟族行宫自是建在水下,不过萧辞冰带他所往明显是别处。 大概两刻钟后,他二人到了一处所在。 萧辞冰化回人身,只道:“北海灵玉便在这山腹之内。” 原来两人面前是一座海下石山,规模很大,只是此山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它外面有百余条如一个壮硕的成年男子上臂粗细的黑链,足一从下往上嵌入山壁之内,每条皆留半边在外。 喻清渊皱眉。 “万年玄铁,凭魔君修为若想损之也不是那么容易。” 萧辞冰说完抬起右手,只见他掌心内现出一方碧光,碧光中似是一道特别的道印,待道印升到与他齐眉的高度,萧辞冰对着那山壁隔空一掌。 就见道印瞬间扩成数倍,嵌入石壁之后形成一扇碧色门扉。 他道:“走。”语毕便当先前行。 喻清渊沉目跟在他身后。 二人进入山腹之中,行出一段距离,喻清渊见这其中分布复杂,萧辞冰带他辗转一阵,终于来到一处所在。 这是一片百米宽的山中空地,有许多修建痕迹,只是中心处是一方十多米宽的坑洞。 这坑洞周围似山外壁一般也往下延伸着十多条黑链。 萧辞冰也不耽误,找到其中一条,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咒,随之便见符咒生光,并依次在其余锁链上生成,而后那十多条黑链自行往上拉伸,那深深的坑洞之内有什么正被拉上来。 一阵之后,被拉上那物现出了真容。 是一方硕大的黑玉棺椁。 这玉虽黑,却隐隐能让外间人微微窥见内里形容,但见有一个人形正平直的躺在其中。 也只是如此,具体衣着样貌是看不清的。 这黑玉棺封存完好,它被黑链拉上来之后,下方忽然生出层层石台,将坑洞填平。 只听一声沉闷重响,黑玉棺落地。 “这棺身便是北海灵玉所制,取下一块你我速走!” 萧辞冰似乎不想在此处多待,他话音未落便在掌中划出一道血口,而后载着血珠劈空一掌向玉棺打去。 这应该不是单纯的掌风,其中应该夹杂了某种特有的秘法,可即便如此,萧辞冰这开金裂石的一掌打出去,血珠沾在黑玉棺之上,并未如何。 萧辞冰顿时诧异不已,眸中是不可置信。 他面上现出不快之色,又是接连带着血珠的几掌,结果皆如之前。 “怎会无用……”他漠言四字,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着黑玉棺。 时间不等人,喻清渊见萧辞冰几掌不成,闪身过去用手刃在角处一削。 他背上伤痕与右掌坏处在到此地之前就已经好全,却不想这一下下去,他的掌侧被反震开了一条口子,人也被一道强烈的黑光弹出数米。 喻清渊站稳之后,右手掌禁不住一阵发抖,有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毫不在意,寒目又是几下,可结果却是不能将灵玉削下一分。 就这般正不能达成此行目的,喻清渊二人侧看,便见有一人自他二人路线而来,由远及近,闪身过来站在玉棺之前。 萧辞冰一见他,面上显露出几分恨意。 “本王当是谁,原是魔君大驾光临我小小北海,当真是蓬荜生辉,八方有幸!”这个如叶凉州一般自称本王的男子,外貌看上去比萧辞冰大不了两岁,他一身深青,貌有风采,一眼看去便不是凡庸之辈。此刻眼见他淡淡挑了下眉,向着喻清渊似模似样的执了一礼,轻笑道:“北海蛟王,焦箓,见过魔君。” 他执礼时眉目微抬,让人挑不出错处。 焦箓一礼行毕,不等喻清渊回话,自顾转头往萧辞冰处看去,见他之后笑意变深了些,他慢声:“如今翅膀硬了,便认不出父王了?” 原来萧辞冰与焦箓是父子。 萧辞冰凉声道:“你当我愿意回来,废话少说,我只要灵玉一角,拿完不留!” “哦?原来我儿回来不是为了见父王,而是为了这灵玉。”焦箓笑意更深,“你既然想要灵玉,怎不自己去取?”| 萧辞冰真是厌恶他这副姿态,当下厉声:“你是否将咒法改了?” 焦箓道:“咒法自然是改了,不过,你的血也不管用了吧?” “你知道?” 焦箓看着萧辞冰的眉眼,一字一顿,“想开黑玉棺上封麟锁,须得我蛟族纯正之血。” 萧辞冰一拧眉,“……你说,我的血不纯?!” 焦箓冷笑了一声。 喻清渊不想再听焦箓言语拉扯,道:“既然蛟王已知本座来意,还望赐灵玉一角。” 焦箓往前走了两步,离得喻清渊近了些,他又恢复成之前轻笑模样,“即是魔君来求,自然好说,别说灵玉一角,便是这方灵玉制成的黑玉棺,本王也舍得出。” 喻清渊一身气势不败与他,道:“有何要求,直说便是。” 焦箓听喻清渊这八个字,先是缓慢的对拍了两下手,说了一句魔君爽快,而后他撇看了萧辞冰一眼,又转过头言道:“想必魔君也清楚了,想取灵玉必须是我正统的蛟族人,但单是我族纯血还不可,需配以只有本王才知晓的秘咒,但……若是魔君打着将整座黑玉棺带走的主意,便大可不必,因为魔君取走了它,也没有用处,灵玉只在我北海此地方才有效。” “条件便是……”焦箓往喻清渊处伸出一只手,“需魔君将怀中琉璃盏奉给本王。” 喻清渊寒声:“休想。” “魔君可想好了,眼下离子时可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等得,盏中的仙君可等不得。” 喻清渊自是如何也不能将琉璃盏交给外人,但他此番要取灵玉,还需焦箓此人,必须赌这一回! “除此以外,蛟王有何需要,本座一一照做。” “若本王想要魔君的命……” 喻清渊毫不犹豫,道:“可以。” 焦箓听罢,大笑了两声:“但本王不想要命,只要琉璃盏!” 喻清渊为了师尊忍下了这口气,眼下是他有求于人,便是将焦箓杀了也于事无用。 他沉声:“还望蛟王……再思虑一二。” “少君救下了天下苍生,可与我蛟族无关,我蛟族在这北海,便是煞鬼入世也是到不了此处的……但这棺中睡的是本王之子。” “当年魔君与卫疏明那场生死之战,我儿不过远远路过那处,便被魔君外放的修为波及至死。”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在这棺中睡了这许多年,一人孤单在此,无人相陪。” “说来也是因果,他等来了上清界少君琉璃盏中殉道。” “想来少君魂魄还在盏中,那本王便要请魔君割爱,让盏入棺内,与我儿结一场阴婚,如此便是你我两方皆得偿所愿。” 阴婚……让棺中人与师尊…… 喻清渊缓言低声:“我无妄界共主,本座的师尊,蛟王也敢觊觎!” 盏中的宴尘自是听到了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419:56:14~2021-05-1619: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57、供血炉鼎 宴尘修无情道,与人成婚都是不能,更别说阴婚了。 若是这般,还不如就此散去的好。 他如今在这盏中,并不是如焦箓所说只剩魂魄,而是肉身依在,可即便如此,却是不能左右自身,倒是都要靠着喻清渊了。 喻清渊看着那焦箓,道:“蛟族若想办亲,就算是阴婚想必也有大把人愿意,可这盏中是本座的师尊,是与本座定下婚约之人。本座与上清界恩怨,与我师尊无关,不论外间如何传言,本座此生都将师尊认定了。本座如今来求蛟王,是本座势微……蛟王若想趁火打劫,本座也不会干受着。” 盏中的宴尘:…… 喻清渊眸中浮上厉意,周身气势散开,复道:“你这北海,也安逸的太久了。” 焦箓听后顿了一下,而后低了低头又抬起,他笑了几声,左手摸了一下棺盖,“怎么,魔君之意,是本王不交出灵玉,便要将我北海挑了?” 喻清渊沉了沉眸子,心中紧张着时间,口中低暗道:“本座好言相商,蛟王却非要一再逼迫,挑了北海,也未尝不可!” “魔君这是要与本王撕破脸?” “本座当年一剑斩尽三万仙修,如今修为同样,蛟王认为这区区北海能拦住本座!” 焦箓一听,顿时有些气急:“你!” 他这一声之后,忽然想起昨日那人找到他后与他说过的事…… 既然留不下这琉璃盏,那便…… 焦箓心间一下子有了计较,北海沉寂太久,确实需要与这天地挣一挣了。 人心一起,便是贪念。 焦箓自己假意顺下了这口气,他又摸了两下棺盖,面上一下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只是那神情像是无奈之下才屈从一般,退而求其次,“不配阴婚可以,但魔君一界之主,总要有来有回。” 喻清渊见他变脸这般之快……但眼下,要以师尊为先。 他道:“讲。” 焦箓听他应了,低首间眼中隐有郁芒,后又散尽,他转身向旁侧萧辞冰道:“本王让魔君所做之事……你在行。”后面三字,无关有些血骇之意。 萧辞冰顿时想起往事,立刻就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被压抑到了极点,他掌心攥紧,看着焦箓时是无尽的恨意。 可现下,还需要这人解开棺上封麟锁,让灵玉发挥出功效,助他师弟。 他冲着喻清渊漠声:“他让你在此,与吞血阵做七日的血炉鼎,而后停下三日,再做七日,周而复始,直至……” 此炉鼎非彼炉鼎,而是让活人献血以供阵法运转。 “直至本王长子回魂复生。”焦箓接道,不过他又突然话锋一转,“如今用不了那许多时间了,这阵法已到了后来阶段,魔君只要在吞血阵中连续待上三个七日,期间一直不停供血,便可。” 萧辞冰听他此言厉声道:“你让他连续待上三个七日,那是让他死!” 焦箓看他,意有所指轻描淡写:“你从前在这阵中断断续续待过三年,不是还活着。” “……”萧辞冰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了那三年为他大哥不停供血的日日夜夜,都说手足情深,他自然是希望他这大哥活的,可他在这北海,存在这一方之地,仿佛只为了一件事,祭血。 萧辞冰是北海蛟王二子,他与他那大哥从未见过面,从他记事起那人便已在棺中了。 他之前的二十多年一直平顺,直到有一日,萧辞冰被焦箓带入这山腹之中。 从此,便是他祭血七年的开始。 焦箓用了特殊的法咒在他身上,让他慢慢血流七日不死,之后让他停下三日修整,说是修整,也只是在此处修整,待三日过后,便又是一轮开始。 焦箓吊着他的命,萧辞冰在这处地方一待就待了三年,期间从未出去过。 不是他不想出去,是出不去。 一开始,萧辞冰知晓是为了救他大哥,他是愿意的,可后来慢慢的,他这生身父亲像是疯了一般,他现在身上,还有数道当时留下的疤痕。 一个人的血如何能持续流七日不尽?焦箓能做到,他让你在身上割开一道口子,在初次供得吞血阵所需之后,便在你的伤处施一道法咒,不需要时法咒将伤口封住,需要时法咒便将伤口破开,即便是一滴一滴,也是要人命的。 且不说焦箓有时发疯,某些时候会同时在萧辞冰身上割开数道口子,后来更是将他禁在了此间,在第三年的尽头更是想让他死,让他一次将血流尽。 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何他要被这般对待。 不过后来萧辞冰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此处,却是再也不想回来,入了天玄道宗,隐藏了身份,不过天玄道宗老宗主曲升平是知晓他是蛟龙的。 若不是今番为了宴尘,他此生再也不想来此! 焦箓毫不关心萧辞冰的想法,仿佛他这二子根本就无足轻重,他道:“魔君入阵否,离子时可不远了!” 喻清渊摸上怀中,他自然不是犹豫,就怕焦箓暗中想什么方法于师尊有损。 “魔君入阵后,本王便解开棺上封麟锁,魔君只需将琉璃盏放在地上与玉棺外侧相贴,便可保其不化……不过若是魔君想趁机削下灵玉而走,也是徒劳,本王说过,灵玉只在我北海此地有效。” “而若想让琉璃盏离开灵玉不融,须得持续在玉身上贴合百日,魔君与我儿供血二十一日,余下的时日魔君自便便是。” 焦箓又道:“子时快到了,盏身开始发烫了吧,魔君的凝寒之法也不管用了。” 焦箓此句话音未落,喻清渊虽隔着衣料触在盏身,却依然感到一阵烫手。 他当下低声:“开阵!” 焦箓就等他这句话,只见他操作一阵解开封麟锁,又施展了两个诡谲手势,以黑玉棺为中心,地上现出一大片圆形咒纹。 萧辞冰看着,这咒纹他是如此熟悉。 “东三行五,魔君在那处入阵!” 喻清渊将琉璃盏拿出,放在地面贴在玉棺之外,几乎是立刻的,他的手还未曾离开,便在盏身上感到了一阵清凉之意。 他心间一阵欢喜。 他走到焦箓所说那处,盘膝而坐,正对琉璃盏一米之隔。 喻清渊稍安,这般距离,若焦箓有何异动,他都能及时护着师尊。 焦箓道:“引血!” 喻清渊挽起左臂衣袖,在上面划开一道深的。 就见鲜血霎时流出,顺着那肌肤往下,划过掌心,落地。 血一入地,咒纹便腾起黑光,几乎是立刻的,那中心处的黑玉棺似乎因为这滴血有什么不一样。 焦箓面上现出狂喜之态,待将近两刻钟之后,他一道法咒打在喻清渊的伤口之上。 “毕竟要供二十一日,魔君这身血可要慢慢流。”焦箓语毕,对萧辞冰道:“你也去。” 萧辞冰一早便将指骨捏的寸响。 “我的好心情可是会变的。”焦箓言语中威胁之意明显,若是萧辞冰不如他意,琉璃盏便得不到灵玉解热。 萧辞冰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琉璃盏,心里念着师弟二字,走到喻清渊两步之遥处,盘膝坐下。 他挽起衣袖,就见那臂上数条疤痕在上。 萧辞冰与喻清渊那般,在上面一处划开。 在同样将近两刻钟后,焦箓在萧辞冰的伤口上施好了法咒,就站在一处看着黑玉棺。 拥有上古魔神血统的魔君之血,与纯正的蛟龙血,二者合一,功效翻倍,或许会让苏醒的日期提前。 焦箓又站了一会,便离开了此处。 萧辞冰与喻清渊二人并未交谈,此处一阵安静,只余这吞血阵中闪着黑光。 ……宴尘在盏中明了他二人在做何事,他知晓那蛟王走了,寒眉思索几分,试着叫了喻清渊一声。 喻清渊自然是无法听到的。 宴尘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 他坐在茫茫无尽的白霜之中,像是要与之归于一处。 在这股凉意漫开之后,忽然,他这没了修为的身体,眉心处有蓝印一闪。 脑海中灵海竟然复来,那无尽星辰正璀璨其中。 紧接着,那辰星开始一颗颗接连坠落。 灵潮汹涌,将他干涸的境界重燃。 外间之事宴尘顾及不到,他又不能飞升九霄,此时此刻只能将这一切悉数接受。 他闭目,两手置于膝上,专心在此。 他的修为从最初的凝气境开始,一重一重往上生,一境一境往上突破,很快的便重回他原本的养神境二重。 只是这般重来一次,却依然不能让他为喻清渊而失去的金丹复还。 到达养神境二重之后,灵海中辰星还在坠落,灵潮依然在源源不息充盈着他的经脉,大概是所需灵力越来越多,提升的速度慢了下来,宴尘不能自动停下,伴随着喻清渊与萧辞冰二人在此间时日,往上逐一破重。 如此,便过去了十四日。 等到那灵潮平复,灵海中辰星消无,宴尘心脏处伤口与右掌灼伤复原,他睁开眼,那浮云令便从他的眉心飞了出来。 它一入得宴尘手心,便化成平常大小。 这般下来,便是那无尽星海已尽数成了宴尘修为的一部分。 他将浮云令放好,起身。 宴尘此时修为,在真仙境六重。 www.4e54.icu。m.4e54.icu 58、师尊出盏 宴尘这般提升境界用了十四日,喻清渊与萧辞冰便在外面为吞血阵供了十四日的血。 期间那蛟王来过两次,话里话外明褒暗贬,两人皆是不曾与之对言。 宴尘站在原地,四周看了片息,而后往一处送出一掌。 他这一掌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真仙境六重在此间,除却帝君卫疏明,再无人是他对手。 可也不尽然……那伤了叶凉州的黑雾中人,境界上竟是有些让人看不透。 就见掌风凌绝,去势开天,却是不曾将这琉璃盏撼动分毫。 宴尘又接连送出几掌,皆是如此。 他的衣角与地面上霜寒一般,渡上了一层白晶。 看来他要长长久久的待在这里…… ……这山腹中本暗,但蛟王在这处地方安置了许多灯盏,此时烛火配着吞血阵黑光,与那阵中咒纹上的血红一起,渗着噬人之骇戾。 二人坐在原地,皆没动过地方。 不管你是魔君还是蛟龙,流了这许多时日的血,面色都是苍白一片。 一道伤口,被那诡谲法咒时而凝住时而破开,就似拿着一把刀每次需要的时候都割在同一处,十四日,被割了无数次,那伤处都已深至见骨。 此处安静,只余他二人淡淡的呼吸声。 忽而,吞血阵中黑光突然一阵奇闪,往上起空暴涨数倍,尽数往那黑玉棺上钻去。 这景象着实很是阴森,看着使人汗毛倒立,不过喻清渊与萧辞冰都不是一般人物,倒不至于那般,却也是沉眸以看,一片厉然。 待黑光卷着他二人流出的血悉数钻入棺中之后,那地上的吞血阵一下子消失了。 萧辞冰心中一凛,他捂着左臂慢慢站起身,眼看这般一阵之后,那封闭的棺中平躺着的……他大哥,似乎动了一下。 他不禁自语:“阵法已成,他要醒了。” 萧辞冰心中复杂,他实在很想看看,这个让他为之供了三年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他预感不对,又说不上来。 萧辞冰从衣衫上撕下一条,简单缠在臂上伤处。 喻清渊自是也看到了那棺中人动了,凭他多年魔君所觉,当先想到的便是要让琉璃盏离开黑玉棺,可这刚过了十四日,不贴合够百日琉璃盏依然会融。 喻清渊走到棺前,双眸注视着琉璃盏,心间涌起一阵悸寒,他忽然有些怕,怕他在这世间唯一希翼会散尽消无。 他半跪在地上,伸手触在盏身,指尖上的凉意使他有丝缕心安,可丝缕之后,那之前的悸寒却快要将他湮灭。 喻清渊想在盏身上渡些灵力护住,可他若是如此做了便会将灵玉与盏身阻隔,让师尊融在一片火海之中。 正在此时,那蛟王复来,他来到近前定睛一看,顿时现出大喜之态。 大喜之中又含着些藏在深处的算计。 果然,魔神之血与蛟龙血,让阵法提前完成……他等这一天都等了多少年了! 焦箓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他狂喜的两臂直抖,他忍住了想要大笑的欲望,看着喻清渊与萧辞冰眸中生光。 还在盏前的喻清渊觉出什么,眸中一寒! 未见他如何动作,那焦箓便被一记可怖的力道击飞了出去,飞出十数米,后背重重撞在一处。 喻清渊转过头,一声沉语:“蛟王要做什么?” 焦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脖颈,他双脚被掐的离地。 喻清渊一身气势外放,却忽然记起他的师尊也被他这般掐过。 他想到此处,禁不住心口一痛,思绪不稳,是心魔要借机发作之像。 喻清渊知晓在此处不能让心魔发作……发作之后谁知又会如何,若是他狂性大发,怎能护住琉璃盏! 他强自压制,奋力抵抗,不一会,便有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喻清渊对此全不顾及,他转向萧辞冰,道:“他……” 萧辞冰对今日的焦箓全无半点父子之情可言,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喻清渊当着他的面将其杀了,他漠着眉眼,正要开口,便听那边仍被制住的焦箓一阵大笑。 “魔君问他作甚,他不过是本王养着为法阵供血的一条野蛟罢了!”他说着,手上两指一动。 喻清渊意有所感,正要护住琉璃盏。 便听一阵极响穿裂人的耳膜,震的此处山腹内有土石簌簌而落,黑玉棺的尾部碎了一半,而那处之前,正贴着琉璃盏。 当初如何也不能被宴尘破坏的琉璃盏,此时被这一下崩成了粉末,只剩下一小片滚停在喻清渊的脚边。 萧辞冰见此往那处急行几步,他心知那碎片就是琉璃盏,但他脑中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琉璃盏碎了,那宴尘,他的师弟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喻清渊眼眸睁大,心中所剩下的那抹希翼也终于碎了。 他双膝跪在地上,急忙用手去四处往回收拢碎末,低声音颤:“师尊,师尊……没事,我这就将你拢住,粘起来……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那碎末已经被崩散在这山腹之内,地面上零星几分像是俗世中一抹尘埃。 喻清渊如此用两手拢了半响,拢了两手成空。 到最后,还是只剩下那一块碎片而已。 喻清渊抖着指尖将那碎片拾起,终是一口血喷洒在上。 萧辞冰见此,怒极一句:“不……不可能……焦箓,你做了何事!!” 焦箓此刻竟然从喻清渊的压制中脱身,语气阴恻:“自然是用了些方法,阵成之日便是盏碎之时!” 那碎盏之法,还是那人教与他的。 若想碎掉琉璃盏,须得以特殊阵纹,他一早便将阵纹绘在了玉棺之上,只待吞血阵成那阵纹便会生效。 而碎掉琉璃盏只是那人与他的交换条件,那人不知为何竟然知晓他多年筹谋之事,而许诺他得到的好处之一便是从授他如何炼制生魂丹开始。 喻清渊双眸充血,失去宴尘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他那股疯厉复涌,将那碎片珍而重之的揣入怀中,低低几个字,“焦箓,本座要你的命!!!” 他闪身过去,一掌载血灵潮。 就见焦箓不闪不避,而是冷笑一声:“起!” 一字落地,便是刹那间又一方血色邪阵乍现,将他与萧辞冰困在其中。 阵中仍然是那般黑光,却是将两人周身缠住,带着诛仙邪杀之意,这阵法非同一般,喻清渊如今两重修为之身,竟然一时无法破开! “师尊……师尊!!!!!” 喻清渊在阵中一声撕喊,伤心过度,加之心魔不稳,又是连吐了几口血,他不停挣动,身上所缠绕黑光却是越缚越紧。 萧辞冰自然也不好受,他咬牙切齿恨声喝道:“你说我是野蛟!” 焦箓一个翻身,化成一条体型硕大的黑蛟,但他头上无角。 “你还真以为你是本王二子,本王从始至终只有一子,你不过是本王用以供血的野物罢了!” 当年北海一处,突然来了两条蛟龙。 他们一雌一雄,在远离蛟宫之处落脚,焦箓发现,那是两条纯血的蛟龙。 蛟若是想化龙,需要漫长岁月,变成蛟龙长出矮角便是其中的一个过程,但那并不容易。 焦箓自然是心有嫉意,纵然他是蛟族之王,纯血蛟龙也是第一次见。 而不久之后,那两条蛟龙迎来了化龙劫。 萧辞冰在当时还是一条幼小的蛟龙,刚出生几日,焦箓见此,心生戾气。 他自是有些不可宣之于口的阴邪手段,在化龙劫时于暗处害死了萧辞冰父母,将萧辞冰带回去,假意当自己的亲子养着。 “若不是当时化龙劫,本王还杀不了他们!”焦箓在血阵外盘旋了几圈,出口一言心生爽意,“有你供的那三年血,吞血阵今日方能大成,不过你后来跑了,少了供血之人,本王只得让蛟后来接替你的位置。” 焦箓言下之意,他是将自己的妻子血祭了! 那棺中睡着的,确实是他的儿子,可让他睡在此处的,也是焦箓。 焦箓此人阴戾非常,从他做的这些事便能看出他的为人,蛟族虽然岁月漫长,但总有尽时,他想要长生,与天同寿,也想要修为,与地比肩。 这般之后,他便想起了一个阴毒之法。 便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之人换命,他先将对方的魂魄食了,再将那尸身放在玉中养着,待到数年之后,尸身被养出了所需要的邪性,这时便以人血供之,血自是越纯越正越好。 焦箓暗中生食亲子魂魄,自是为之后事找好了一套说辞,他杀萧辞冰父母,将之养大用他血祭,又祭了自己妻子,就为了阵成后与棺中尸身相融。 这样之后,他的修为便会提升一截,若想再上一层楼,便要如此循环往复。 可直到那个人找来,与他交换了一个一劳永逸之法,便是将魔君炼成生魂丹,在与尸身相融之前服下,便能拥有被炼之人修为与长久年岁,而焦箓所要做的,不过是碎了琉璃盏而已。 焦箓自然是听说过少君玉骨的,可那少君已经葬在了盏中,纵使魂魄留存也是无法用之。 如此,便有了这般事。 萧辞冰在血阵中明了一切,他恨不得立刻将焦箓掏心挖肺,食指将掌心攥出了血痕。 他就说,为何他小时候就对此人生不出半点亲近之感! 原来……原来! 他杀妻食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己那三年凄惨,还有……他碎了琉璃盏之恨!! 萧辞冰奋力挣扎,勃颈上生出了一片片蛟鳞。 喻清渊还在不停撕喊着师尊,他在这般悲愤之下状似已被心魔吞噬了心智,他终是挣断身上所缠黑光,持着涤尘一剑剑不停的砍着血阵光壁。 外面的焦箓见他挣开束缚不为所动,而是悬停在那里,以黑蛟形态张口吐火。 他要亲自用蛟火将他二人炼成生魂丹。 ……琉璃盏碎了,宴尘被甩到了边角之处,可他明明是个血肉之躯,却是个魂魄一般的形态。 这外间状况,他自是已尽数悉知。 他想一掌将焦箓杀了,却是无法出掌,他碰不到东西。 宴尘凝着眉峰眼见喻清渊与萧辞冰被困在血阵之中,他往前闪了一段距离,仍是无用。 他唤了一声徒弟名讳,喻清渊听不见,就连萧辞冰也是。 宴尘再闪出一段,闪到了血阵外围。 与阵中的喻清渊五米之隔。 他伸手触了一下那光罩……碰到了那上灵光! 宴尘当即冲着焦箓便是一掌,可他用的明明是真仙境六重之力,却只发挥出了成丹境之威。 可即便如此,也断了黑蛟的蛟火,在蛟身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焦箓以为是被困在血阵中的喻清渊做出的此举,他狂甩了一下蛟尾,阵中顿时黑光溢满,外面的宴尘也被厉风掀飞。 他在半途稳住身形,反手便又是一掌,可却又无用了。 而后,他被一股不可抗拒之力,拉回了距离喻清渊五米之处。 此时,血阵中的喻清渊修为狂涌,冲破了阵法,一招将黑蛟打回人行,两下用涤尘将之钉在了壁石之上。 这中间,宴尘发现了一件事。 他只能在离喻清渊身周五米之内活动,出了这个范围,便碰不到任何东西,用不出修为,且会被那无形之力立刻拉回去。 而所有人,都是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感受不到他的。 www.4e54.icu。m.4e54.icu 59、只想一醉 宴尘站在距离喻清渊五米之处,看着他所为。 喻清渊将焦箓钉在壁石上后,握着他胸前涤尘剑柄,眸中血色更胜,似是生着两团能将北海荡尽的火,他撕声沉低:“是谁让你碎盏?!” 焦箓修为在化虚境,此刻这般被喻清渊钉住,没了琉璃盏做把柄,没了血阵为盾,却还笑的出来。 他身体动不了,却往前倾了倾头,离得喻清渊近了些,更是能将他那双充满血意潮涌的眸子看清,“想知道?本王……不告诉你。”他说完,半仰着头一阵狂笑不止,毫不在意自己就快死了。 这完全是在喻清渊的逆鳞上又划了一刀,他心魔未宁,师尊归无…… 喻清渊将涤尘一拔,又接着连续在同一处刺进三剑,他胸膛剧烈起伏,气息不稳,就算当年与卫疏明一战身死,也未曾这般疯魔过。 “你不说,本座便将你一片片剐了!”他手上一用力,将涤尘一转, 焦箓登时一声强烈的痛呼。 不过他痛呼之后又接着笑:“……堂堂魔君,就这点手段,你再狠点,不如将本王的心剜出来,看看是不是跟那血一般颜色!” 宴尘听焦箓如此说辞,俊眉一皱,没有人愿意死前这样惨,而这焦箓完全不惧,甚至怕自己死的不惨。 宴尘心中思索,几息后灵光一闪。 ……他在为与尸身相融做准备,死得越惨便怨念越深,所得便会更加强横,待到他的魂魄与棺中人融合之后,便可成就这世间最恶! 如今之法,便是不能让他的魂魄离体! 宴尘手上凝聚灵力,正要用灵线将焦箓整个缠住,便听喻清渊一身怒喝,他握住涤尘剑柄的手指捏的寸响,而后将长剑一拔,一掌沉击在他左胸。 凭借宴尘耳力,他听出焦箓心脏碎了。 喻清渊听焦箓说剜心,不由想起在灵图中看到的师尊刨心与他的画面,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些醒悟! 焦箓被他击碎了心脏吐血,喻清渊是怨恨自己不能保师尊周全又不相信师尊吐血,他只觉这世上千般错万般错都比不过他自己错的这一回。 “他的命,给我!!!” 一道血厉之音,是冲破黑光缠缚的萧辞冰。 萧辞冰这名字是他当年逃出北海之后自己随便起的,却不想如今真的成了他今后的名讳。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最后一程便是要我亲自来送!”萧辞冰现在虽是人形,却是周身所露出的肌肤上现出了不少蛟鳞,他原本不过成丹境五重境界,此刻却是化虚境七重,竟是比焦箓的修为还高。 原是他入天玄道宗拜入曲升平门下之后,曲老宗主为防他人发现他蛟龙身份多生事端,便用法门封住了萧辞冰一处暗穴,而萧辞冰当年逃出北海确实是成丹境修为。他入宗后刻苦,不过几年便修为递增,之前因为封穴之故不曾显露,如今被这般一激,便冲开了之前封住的暗穴,修为尽显。 喻清渊将焦箓一抛,抛到了萧辞冰脚下,他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摸到自己心口揣了琉璃盏的碎片那处,就站在那里,口中不停念着师尊,有如失魂一般。 因之前焦箓为了融尸用了阴毒之法,此时受到了这重创却还未死透,萧辞冰又是几记狠的,让他再也活不成! 宴尘不能再等,他掌中灵线飞出,向着焦箓而去。 与此同时,便见还剩下半口气的焦箓右手一握。 只见一道血纹自他手下生出,不可逆转的往那黑玉棺漫延,不过两息便通过地面将玉棺与焦箓二者相连。 宴尘的灵线已经缠在了焦箓身上,别人自是看不见的,焦箓还沉浸在多年所求终要得逞的喜色之中。 他嘴角带着笑,继喻清渊之后正被萧辞冰又一次怼在山壁之上,可之后不过片息,焦箓那笑意失去,满眼喜色瞬间化为不可置信。 有另外一道灵刃飞来,将他一招穿喉! 焦箓筹谋多年,到死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是这般结局,那眼中是惊惧憎恨,还有不甘。 宴尘感到了什么,他转过身。 便见那黑玉棺前站着一人,一个着浅蓝衣衫的男子。 那衣衫样式与宴尘此时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连那头墨发束的也是一般无二,甚至连鬓边细丝也无一丝之差。 他的身高身形都似复制,就连那张脸也与宴尘有七分相似。 就这七分,便已足矣。 那边焦箓已经死透,便是这与宴尘如此相像之人最后将他毙命,而他长的这般自然,不似吃了能换颜的丹药或是术法幻化。 “北海焦折柳,两位……” 宴尘将灵线收回,见那棺前男子站在那里,落落大方两手成礼,音色清俊,面上带着初醒的些许倦怠,动静间自有凌绝温润却又隐隐外放着一派风流,却是这股风流放的似是不经意间流出。 这股风流对宴尘是毫无用处的,更可况他还长了一张与他相似的脸。 这自称焦折柳的男子,方才半句话自是对着喻清渊与萧辞冰说的,他自是看不见宴尘的,可他就连声音,也与宴尘像了七分。 喻清渊一怔,仿佛听见了师尊在说话,他垂下手,慢慢的转过身。 他看见了这张脸,眸中一瞬间波动,以为看见了幻像,喃喃二字:“师尊……” 喻清渊不由向着焦折柳走去。 萧辞冰亦是转过身,看见了此人。 他与喻清渊一样,一度以为看见了宴尘。 不过萧辞冰身上没有心魔,他肌肤上的蛟鳞正在消下去,在初始的惊讶过后,他看出了这人与宴尘的那三分不同。 萧辞冰看见那黑玉棺中空了。 难道……这便是?! 他怎能长的与宴尘这般像!! “我是这棺中人,魂魄一直被拘在这山腹之中,此间发生之事我是全部知晓的,今日得用二位之血复生,又手刃杀母生父,恩情如山,请受焦折柳三拜!”他说罢撩起衣摆一跪,挺直腰背,言语间面容平素,仿佛早就看淡了一般,而后冲着喻清渊与萧辞冰各自执了三礼。 纵使喻清渊心中悲伤,心魔未定,但他将宴尘的一切都记到了骨子里,在初始的迷茫之后,便看出他并非师尊。 他脚步一下子顿住,强迫自己将心魔渐渐压下,努力找回本心。 萧辞冰拧着眉峰看着这人。 焦折柳起身,与他道:“你是纯血蛟龙,这北海往后自是该你为王,是我蛟族欠你的。我睡了这许多年,对一切都淡了,只求在这宫殿之中有一方居处便可,你父母二人尸骸,应该在北海深处可以寻到。” 萧辞冰对这复生的焦折柳一心疑虑,且他对北海无半分好感,更不想在此为王,他还要回宗门,还要找他那……不可能找回的师弟。 但他听到焦折柳说到他父母二人尸骸时顿住了。 他自是要将尸骸寻到,自是不能不管。 喻清渊收回目光,终是将心魔压得平息,回归本态,他不想再去看焦折柳,纵使他长得像,却终究不是宴尘。 可喻清渊太想宴尘,他怕留在这里会忍不住去看他,喻清渊不说一字,直往来时路行去。 他的左臂没有处理,伤口还那般敞着。 宴尘……师尊…… 他今生若是等不到他,便再用来生去等。 喻清渊往前走,衣角卷起一片寒悲。 宴尘自是跟在了喻清渊身后,他离不开他五米之内。 “等等。”萧辞冰从后方赶上他,“你先与我留在北海,待我将父母尸骸寻到,再与你一起走。” 喻清渊虽是魔君,但他还是宴尘的徒弟,如今他这般模样,他作为宴尘的师兄,自是不能将他放任不管,何况外间风云如晦,错综复杂。 “本座的事……”只有师尊能管。 萧辞冰只觉心中酸涩,却是依然道:“……你想要做什么,总要将伤养好,否则……我师弟,你师尊回来见了,定要斥责于你我……” …… 宴尘现如今不知应该如何恢复自身,只能这般跟在喻清渊身周,也不知他这劫何时才能历完。 最初在不知喻清渊是魔君转世之时,他想过用尽自身所有将他送上此界顶峰。 可现如今喻清渊有了无妄界之主的身份,他封印了琉璃盏天道却还不允他离开这里……莫非因他这具身体与上清界有瓜葛,而喻清渊又陷入不明境地,这其中纷杂之事不明,他便不能回去…… 若是果因于此,他想飞升,便要解开此间乱象。 那第一步,便要恢复本身。 北海虽大,但焦折柳毕竟是蛟族殿下,他虽在棺中多年,却仍有王族威严,而北海一众对他死而复生与长相并不惊讶,每个人一见他便称一声蛟王。 原是那焦箓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对外说殿下要在这几日内复生,而他大限已至,要自行在一处化云归元,等到殿下复生,便是新任蛟王。 焦箓这是为自己融尸后安排的,却不想未能成功。 焦折柳不接王位,不管萧辞冰接受与否,都认定他是北海之王。 就这般,喻清渊被安排到了一处殿宇之内。 他行过外殿,走进卧房,不想与任何人交谈,不用任何人伺候,一个人拎着几壶酒,坐在桌旁喝。 宴尘跟着他进来,也只能跟着他进来,见他在桌边喝,他便在床上打坐。 不知如何恢复,总要试试,恢复之后理清此间事,他就离开此界再不回转。 他刚要闭目,桌边的喻清渊喝光一壶酒后开始自语。 “师尊,宴尘……” 他拿起另一壶,仰头饮酒时一片落寞悲凉,不见昔日魔君风采与那为其解寒毒的山洞之外,持着霄红心中初生爱慕时的舞剑模样。 这酒,原本是喝不醉喻清渊的。 可如今心间有事,两壶喝尽便生醉意。 “你到底,何时回来……” 喻清渊又拿起了第三壶。 宴尘看他那左臂上,方才在外间包扎好的左臂,又渗了血出来。 他蹙眉。 www.4e54.icu。m.4e54.icu 60、松雪冷绝 宴尘默了片息,他没动,如今这模样也做不了何事。 喻清渊喝几口酒就低低唤着他的名讳,或者念着两字师尊,一会之后,他想起什么,探手进怀中拿出那块琉璃盏的碎片,用指腹摩挲着,仔细看着,足足半个时辰,没换过姿势。 而后他将碎片牢牢握进左手掌心,就像是握着宴尘,握的那样紧,碎片边缘的锋利处将他的掌心割破,有血在他的掌侧流出。 “……师尊,你当时那么疼,我却那般对你,像本座这种人,就要让我死,为何要用你的心救我……” 低低又有些醉酒的暗淡沉哑,加之那种深入骨髓的悔恨与执着之意,眷恋痛苦,思慕无尽,茫茫世间三千,再也寻不见那袭蓝浅。 有时独自留下一人在尘世之中,会比让他死去更痛。 正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喻清渊只是喝酒,没有心情理会其他。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几息过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宴尘循声看去。 只见一抹淡蓝衣角拂荡,焦折柳拎着几壶酒进了这卧房之内。 他走到桌边,站在那里。 喻清渊并未看他,只在心中想着宴尘。 “方才敲门无人应声,这才冒昧进来打扰,我见魔君想要喝酒,便又带了几壶过来,顺便看看,魔君在这蛟宫中可还习惯?”焦折柳一句话,几分温几分冷,不远不近,自然无比。 如果,他的声音不这般像宴尘,整个人也不这么像宴尘的话。 喻清渊醉了,他握着琉璃盏的指尖缩了缩,就如在山腹中时一样,他又一次仿佛听见了师尊在说话。 他眼睫动了动,想要抬头却又低了眉目。 喻清渊看着桌面,出口只是二字:“出去。” 焦折柳似是顿了一下,但他并未依言出去,而是将手中几壶酒往桌面上一放,一撩衣摆在喻清渊对面坐下,轻言道:“这北海虽大,魔君心中有事,在这蛟宫之中却是无人能与之对饮。” 焦折柳一句言落,探手到圆桌中间拿了一个杯子,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而后两手端着向着喻清渊一敬。 他一饮而尽,仰头时下颚线条流畅。 他这般举动,是在无形中向喻清渊表露,他是那个可以与之对饮之人。 喻清渊依旧自己饮酒,无动于衷。 “此番得魔君相助,我才能复生,才能从那处山腹之中逃离,如此恩情厚意,折柳再敬魔君一杯,应是当得。”他言语忽然变得亲近了些,再次将杯中酒饮尽,就见背上青丝润泽,有一滴酒渍沾在他的嘴角。 “本座……只想一个人。” 喻清渊将琉璃盏碎片收进乾坤袋中,左臂搭在桌边,始终未抬起眉眼。 焦折柳将他这动作收入眼中,微一垂首,便看见了他左臂上在不停渗血之处,与那流血的掌心。 他竟然起身从喻清渊对面挪到了他身边的位置,接下来一句少了那股冷淡,多了无端柔情,担心关切之意尽显,“怎又这般严重,之前在外面不曾包扎仔细?”他说着,就要去握喻清渊的手腕。 喻清渊将左臂往回一收。 焦折柳状似看不见他不喜之意,将头凑得近了些,道:“清渊,我帮你看看。” 清渊二字一出,喻清渊如遭雷击,那两字似响在他耳边,就似师尊坐在他身边唤他。 可他知道,师尊叫过他几次名字,都是有数的,更是未曾不带姓的唤过他。 但…… 喻清渊忍住不去看焦折柳,他长腿动了动,似要起身。 焦折柳见他如此,忙倒了一杯酒,送到喻清渊嘴边,而那杯子,是他方才用过的。 “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魔君见谅。” 他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去拉喻清渊的袖口。 “出去!本座累了,要就寝!” 喻清渊眼角余光瞥见那微蓝衣料,与师尊平素一般无二,他一顿,将袖口往回一抽,而后右手使力一挥将那酒杯拂开,站起身。 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焦折柳坐在那里的姿势正好接住了这杯酒,那杯中酒水悉数洒在了他的衣衫之上,湿在领口前襟处,贴在那里,还有酒渍顺着那下颚下肌肤往内里滑落,酒杯摔在地上,碎成几块。 焦折柳伸出一指,抹了下自己脖颈上酒痕。 喻清渊起身太快,将后方圆凳带倒,又因为酒醉心伤,脚下不稳,往旁侧踉跄了一步。 盘膝于床上的宴尘见此,下意识的闪过去在他右臂上一拉。 “小心。”两字寒漠,一如当初。 这两字宴尘也不过是随口而出,他出口后才记起,喻清渊是听不见他言语的。 而正巧,那焦折柳几乎与宴尘同时动作,拉住喻清渊右臂的位置就在宴尘的手指旁,且也说了小心二字,与宴尘的叠在一处。 宴尘将手一松,往后方退了两步。 宴尘以为喻清渊听不见,可这次似乎不然。 喻清渊闻到了那股松雪之气,是师尊身上独有的凌霜清绝,还有那两个字…… 刚刚就在他身侧,不过咫尺之遥。 “师尊……” 喻清渊低低二字,猛然转头,却只看见焦折柳的手扶在自己的右臂之上,那股松雪之气也一下子消失了。 这般之后,他与焦折柳的眉眼对上。 焦折柳道:“魔君。” 这两字虽淡确婉转非常。 他扶在喻清渊右臂上的手指往里面勾了勾,这般便带了些明显的故意。 喻清渊胸膛起伏,因为刚刚那份突如其来的气息,他沉沉看了焦折柳片息,那师尊身上的气息未曾回来。 他不是师尊…… 可是刚刚……他好像听到了师尊与他说小心。 难道,又是他的一场妄念! 喻清渊将焦折柳还放在他右臂上的手狠狠甩开,低喝一声:“滚!!!” 他转身,往床榻走去,再不看他一下。 焦折柳被这一下甩的往后退出好几步,停下后只见他的腰带一下子散了,两层衣料有一半都褪下了肩膀。 “魔君这是为何,莫非想要折柳陪你?” 他说着话,却不曾将衣衫整好,一副不规整的模样。 尤其是他那相似宴尘的脸,做这般事,还舔了舔唇角。 这当然不是喻清渊做的,是焦折柳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这卧房之内勾引喻清渊。 宴尘目中清寒,不为别的,这人顶着他的样貌如此,让他十分别扭。 “这殿宇虽在北海之下,但眼下魔君不热吗?既然魔君想要折柳相陪,也未尝不可,折柳这张脸似乎与魔君的师尊长的很像……你这般借酒消愁,不就是想着他?”他一番话说的带着宴尘的凉漠,却又有别样温存。 焦折柳将自己那半挂在肩上的衣料褪的更低,几步上前将喻清渊从后方一抱,一手环在他的腰上似要去解他腰带,另一只手却又似无意一般想要趁着喻清渊酒醉往他放着乾坤袋的衣袖中探去。 “折柳只求,待会……魔君对我温柔些便是。” 他那只手就快要触到乾坤袋的边。 宴尘:…… 喻清渊忽然修为外放,将焦折柳震飞了出去,焦折柳方才进房后未关门扉,他直接从那处摔出去二十多米,撞碎一处景观。 卧房内一些摆放物件皆被这阵修为损毁,甚至窗棂上都有几处破损,方才的桌椅更是不能幸免,其上的几壶酒碎了,屋内满是酒味。 喻清渊未曾回头,反手一挥,那门扉便一下子自行往回闭合,将焦折柳的视线隔绝在外。 焦折柳从地上起身,动了一下被摔伤的后背,将衣衫系好,面上不见方才神态。 ‘他不让碰乾坤袋,髓印到底在不在里面……’ 焦折柳心中自语一句,他看了会那卧房,眸中藏有思索之意,而后化成一道光芒遁走。 ……这般之后,喻清渊在原地站了一会,他酒意不消,觉着被抱了那一下身上不干净,这样若是师尊回来……会不高兴的。 他对着自己用了清净术,觉着不妥,又用了净尘术,可仍觉不行。 喻清渊抬了抬眉宇,踏步往一处走去。 原来这处卧房旁的侧间,是一个内室沐浴所在,喻清渊直接从卧房过来,便走到了这处。 这处地方很大,毕竟是北海蛟宫,这侧间内沐浴用的汤池大概有七八米长,此刻里面水光清澈,冒着淡淡雾气。 水是温热的,喻清渊脱净了上衫,着下裳下水,靠在边处,眼眸注视着水面,用水冲洗后背。 他左臂包扎用的布条浸湿后,血在其上沁出更多。 宴尘因不能离开喻清渊五米之内,自是被带了过来。 他站在上首,不想看任何人沐浴,便试着凝了凝灵力,发现还是只能用出成丹境修为。 不知是何种原因,也不知这种状态何时才能消去。 宴尘正要如之前那般坐下打坐,便见喻清渊忽然将自己沉到了水下,好半响没有上来。 修道之人闭气时间自然是长,可喻清渊现如今状况不对,宴尘又等了一会,凝出一道灵线入水去拉他。 喻清渊在这汤池之中,想起了原来在那处瀑布时他对宴尘做过的事,他整个人在水下自是没有用灵力修为的,就这般去陪师尊…… 突然有什么缠在他腰上,将他拉出了水面。 他出水后那腰上的一丝便撤去,他去摸,都未曾来得及摸到。 喻清渊重重喘了几口气,他感觉那一丝有些熟悉。 怎么那么像……师尊的灵线! 他往周围看了几圈,什么也没看到。 喻清渊不由想起刚才他闻到的松雪之气,与那二字小心,还有臂上轻微触感。 “师尊……” “师尊,是你吗……” 他声音迫切,却又小心翼翼,怕是一场空,怕是一场梦。 可一会过去,什么也没有。 宴尘此时正淡漠的看着他。 喻清渊往后面一靠,眸光看着一处,再低声二字师尊,伤心欲绝。 他这不经意的一眼,隔着茫茫山海,却又近在身边,就这般在不经意间与宴尘四目相对。 宴尘眨了一下眼睫,虽然喻清渊看不见他,但他正要将目光移开。 哪知,突然一阵不可抵抗的力量袭来,似他出盏之时那般,宴尘被拉入了水中,拉到了喻清渊怀里。 www.4e54.icu。m.4e54.icu 61、怀中是你 水中的喻清渊眼见池中忽然莫名荡起一阵水花涟漪,从边侧一直延伸到他身前,而后,有什么落入了他的怀中。 宴尘的后背正贴在喻清渊的胸膛之上,他的周身衣物基本上全部湿了,他背上感受着那抹从前感受过的热度,顿了一下,便要从眼下这境遇中脱出。 可天不遂人意,他动了动,又动了动,宴尘无语的发现他现下只能在喻清渊的一臂之内活动,这跟在喻清渊的怀中没多大差别。 他:…… 喻清渊先是警觉,直到那股松雪冷绝之气入他鼻息,他一下子愣怔在原地。 他有些不敢置信,心脏开始跟着他那大胆的想法狂跳不止,还未曾想得清楚,便已经在下一息牢牢的收紧双臂。 明明他什么也看不见,却是抱住了一个人,一个……大概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这触感是如此真实,就像是真的有人在他怀中一般,此刻就算是他臆想出来的,也是绝顶的美梦一场。 既然是他的一场臆想,喻清渊便将一腔心思全部倾付。 他抱过宴尘多次,知晓宴尘的身高尺寸,这幻想出的师尊也是如从前那般,不愿让他如此抱着,用背对着他。 他感到怀中的人挣了挣,身体正在尽力与他拉开距离。 喻清渊明了自己愧对师尊,即使这是假的,他也有些不敢再行冒犯之举,可心悦悔恨相思之意似是无尽海潮,他此刻终于抓住了那块浮木,更是不能轻易松手。 喻清渊将下颚放在怀中人肩上,感受着自己离那股雪气更近,身上仿佛真的贴着那抹温凉,他眸中涌上一抹说不清的情绪,隐有湿意藏匿,将脸埋在那人颈项,沉沉吸着那人气息。 宴尘往一侧歪了歪头,他从来不喜与人近身。 “师尊……本座错了,错到了底,你怨我,恨我,在臆想之中也不愿与我相见……” 喻清渊就这般抱着他,似能抱到天荒地老。 虽然喻清渊此刻手上规矩,但宴尘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人原来那几次德性,他终是忍不住去拉他环住自己的手,可结果,自然是拉不开的。 他知晓喻清渊听不见,却还是下意识出言,两字凉淡:“松手。” 随着这二字,他眼底生出一丝烦躁。 喻清渊听见了那两个字,就响在他耳边。 他抬起头,眼望怀中虚无,脑中描绘着宴尘眉目轮廓,怕这股臆想会突然消失不见,慢慢的松开了手。 宴尘:…… ……喻清渊这是,能听见他声音了? 宴尘立刻往前动了下,尽他所能离喻清渊最远,却也只是还在他臂展之内。 他不想在这水中泡着,也不想回头去看喻清渊赤着上身的模样,想了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又道:“洗好了吗,洗好了就上去。”喻清渊不上去,他就上不去。 喻清渊害怕师尊突然消失,他探手在虚无中一抓,抓到了宴尘袖角,他看着眼前,幻想着师尊站在那里,轻声应着:“洗好了。” 言落之后,他却未动,不敢动。 果真如此,现下他与喻清渊可以互相交谈,宴尘等了半响,见喻清渊半点动静也无,不禁侧了侧身。 他这动作虽轻,却是又搅动水面荡漾,其实宴尘站的那一处,水面自是与无人处不同的,喻清渊看着,渐渐发现这好像……不是他的臆想。 喻清渊抓住宴尘袖角的手紧了紧,手中湿了的布料贴在他的掌心。 难道……难道!! 他呼吸一窒,而后便是一阵急迫,那双墨色织就的眼眸中有绚烂繁花从沉寂中复生。 喻清渊紧张的一颗心就快从胸腔中狂跳而出,他抖着指尖顺着手中那虚无的袖角往上一点点摸去,摸到了手臂。 那松雪冷绝之气一直在他鼻息间淡淡不息,手下触感又是这般真实…… 喻清渊压抑着自己,四肢百骸都似在疯狂沸腾,他低缓又小声的唤了二字:“师尊。” 宴尘垂眸,轻吐出一口气,似从前一般漠声应道:“嗯。” 喻清渊指尖发抖愈重,他抓着这人手臂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师尊,是你回来了吗……” “算是吧。” 随着宴尘这三字话落,喻清渊眼见前面的虚无中忽然现出了一个人形,是一个刚有轮廓的虚影,并不十分清晰,可喻清渊还是从中分辨出了宴尘的眉眼。 ……真的是他!!! 宴尘也发现了,他皱眉看着喻清渊还抓在他臂上的手……莫非是因为他与喻清渊有肢体接触? 这般一想,他顿觉?? 他将手臂一甩,甩开了喻清渊,几乎是立刻的,大概他这身体还未曾恢复原样,或者是他二人相触的时间不够,宴尘刚刚在尘世间现出的虚影正要一晃散去。 喻清渊意有所感,再次将他手臂一抓,宴尘的虚影晃了几下后稳住。 宴尘…… 实在莫名其妙! 因这特殊联系,宴尘这次忍着没有甩开喻清渊的手,如此这般,他也不想再藏着掖着,道:“我入盏之后,本以为以身殉道,却不想一直被困在盏内……盏碎之后,我便被放了出来,不知为何,只能在你周身五米之内活动……直到方才,突然被拉入水中,且此刻离不开你臂展之内。” 宴尘将他封印琉璃盏之后的事简单与喻清渊说了,并无隐瞒,甚至连浮云令都不曾略过。 倒不是他就这般交了底,而是他还要被困在此间为了喻清渊此人,便顺势说了。 何况……连心都换给他了。 “你如今,是魔君还是我徒弟?” 宴尘淡淡一问,随后终于正了正身,面对着他。 他虽在琉璃盏中知晓外间事,但对此还是不甚清楚。 虽只是个虚影,喻清渊的眸光却在他身上一分不离,克制着自己在得知一切又将宴尘失而复得后抱上去的冲动,他小心回复:“……都是,已经相融。” 宴尘听后眨了下眼睫,他有些不喜魔君那般。 但他历劫完成后便走,无权干涉旁人如何。 宴尘忽然想到一事,道:“我与你的婚约,不作数。” 喻清渊立刻动了半步,又强迫自己停住,他低声道:“……是本座痴心妄想。” 痴想妄想四字已经表明其意。 宴尘见此,皱眉道:“我其实……” 我其实不是此界中人,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 他方才一瞬间想就此言明,又不确定是否应该就这般言明,一时停住。 喻清渊忽然道:“我……本座心悦于你,倾慕于你,爱慕于你!” 宴尘:“……” “从前是本座混账,总在欺负师尊,可我也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害师尊至此,是我畜生,还望师尊……再容我一次。”他这一句话,哪还有昔日魔君威势,有的,只是小心,还带着几分恳求。 一阵静默。 片息后宴尘只道:“你我之间只是师徒,并无其他情意可生,也生不出,我修无情道,喻清渊,你是知晓的。”不管喻清渊这一番说辞是真心还是假意,宴尘都不可能接受,就算喻清渊不说,这话他也是要说的。 他久修无情道,不代表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他在入盏之前,喻清渊对他言语动作多有不妥,不论他是为了报仇还是羞辱,总是不该,他当时受便受了,入盏之后,便想着会与他此生不见,却不料还要在此与他周旋不知多少时日。 且他那哀伤之情,似有几分真挚。 不过这份真挚,用在他身上是不成的。 千年来,人间万象繁花,他不曾动过一丝情意,他原身所在那世间,与他一般修无情道者有之,可坚持到后来的,寥寥无几。 他是真的心如磐石,既是磐石,便不会生出裂痕。 宴尘那一根情骨,早就碎在了千年光阴之中。 “喻清渊,这尘世何止万千,你看上谁,去爱去娶,皆与我无关,师徒二字,你唤了我,便是此生此世。” 宴尘言语间依然如常寒漠,他对喻清渊是真的无半分情义可言。 喻清渊听他如此,一阵苦笑:“师尊,你这是将本座拒绝到底。” 宴尘不再接他此句,另道:“你既已洗好了,也知我此时不能离开你身侧,便上去吧。” 喻清渊一时未动。 宴尘去拿喻清渊还抓在他臂上的手,他不信,除了这令人无语的恢复自身的方式,找不出别的。 喻清渊指尖微蜷,而后撤开。 因方才他又与喻清渊有了接触,宴尘的虚影稳固了下来,且比之前又清楚了些。 “我上去,你跟着我。” 宴尘一句,脚下一动。 喻清渊在他身后寸许之地跟随。 就这般走到旁侧,宴尘正要出这水中。 身后的喻清渊突然贴住他,将他横抱而起。 只听一阵水声,喻清渊抱着他踏上了地面,水珠在他赤着的上身上滑落,露出他前胸背脊流畅线条。 他那黑发在背上贴着,配上他此刻那眸中不掩的深意,若是换了其他人,大概就这般沦陷其中了。 可宴尘不是其他人。 他一个男子,为何要被另外一个男子如此抱着。 “师尊,既要恢复,这样快些。” 喻清渊并没有要趁机轻薄,他既已表露心意,便再不会那般轻待,况且宴尘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他更是不能将他气着,且越是珍视,越是不能轻易如何。 他是真的想要宴尘快些恢复。 宴尘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境界还未复原,自是挣脱不开。 喻清渊将他抱到了卧房,因之前桌椅被他震碎,便将他放到了床上坐着。 宴尘垂眸时看到他左臂,见他伤处包扎散了,露出的伤口依然见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218:32:03~2021-05-2321: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覆10瓶;晚.4瓶;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2、并蒂红梅 宴尘从喻清渊臂上伤处收回目光,淡道:“把你的伤口管一管。” 喻清渊见宴尘暂时能维持住形态,便又转出去侧间,他将自己规整妥当,穿戴齐整,回来后站在窗边自己包扎伤口。 宴尘看他在伤处胡乱洒了些药粉,而后右手拿着布条在上面缠了几圈,用牙齿咬着另一边去系。 在喻清渊转入隔间时宴尘已经蒸干了身上衣衫,见此他沉默几息,还是开口道:“过来,我帮你。” 喻清渊一听,立刻走过来,站在他身前。 宴尘抬眸,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要如何包扎伤口,他往身侧示意了一下,漠声:“坐在床上。” 喻清渊依言坐下,却只是看着他。 宴尘:“手臂。” 喻清渊这才将左臂伸到宴尘面前。 宴尘将他刚才半缠着的布条拿开,见那伤口依然骇人,他沉下目光,一手将他手臂抓着,一手指尖凝出灵力为他清理。 宴尘自是专心,喻清渊看着他的指尖,看着他的手背,慢慢的将目光转到他的面上。 屋内酒香未散,淡淡的。 喻清渊看了宴尘一会,蓦的抬起右手,指尖轻轻触上了宴尘一边额角。 那里有一线浅痕,是宴尘未入琉璃盏中时,他人在那山中遇到拿着宴尘发带的叶凉州,喻清渊以为宴尘杀他,当时心中愤恨,击向叶凉州的灵刃余波割破了宴尘的额角。 此时那痕迹已经很浅了,再有几日便能好全。 宴尘手上不停,却是偏了下头,躲开。 喻清渊一顿,强行敛下心绪,收回手。 宴尘那额角处有青丝荡落。 喻清渊眸光不移,宴尘低眉时一派认真,喻清渊到此时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人真的回来了。 “师尊,你……的心还好吗?” 宴尘似乎微顿了一下,又似乎并未,“无事。” 两字冷绝,从来不曾将自己看的重过。 让他看重的人,抛却情爱之外,从他入世历劫开始,就只有喻清渊一人罢了。 这淡淡的无事字瞬间戳进了喻清渊的心肺,现在回想起来,这人从他此世重生之后,就一直在为他受伤。 “你的金丹……”回不来了。 宴尘不接他此句,只道:“好了。” 那臂上伤口被仔细包好,自然是胜过喻清渊自己的手笔。 喻清渊在那布条上抚了一下,只觉宴尘缠的十分好看。 他抬起头,正要与宴尘说些什么,便见宴尘已经盘膝在床尾,闭目静心了。 虽是在北海之下,此时地面上天光也已至暮斜,喻清渊也知宴尘这般应当好好休息,他同样在原处打坐,将右手触到宴尘左臂,助他恢复。 屋内酒香还未曾散尽。 …… 子时之后。 喻清渊猛然睁开眼,他感觉自己身上燥热,尤其是下腹那处。 自从宴尘归去,他从未有心思如此。 他转头,看了看身侧,见宴尘仍如之前一般,还在周天运行,且整个人已经恢复成原来本体之态了。 喻清渊自是一阵欣喜,他嘴边露出一抹轻笑,正要将宴尘好好看看,他心口突然一热,那下腹处却是更加难堪了几分。 他此番对宴尘守礼克制,未敢如何,怎这大半夜的突生邪火。 喻清渊引导灵息压制,哪知并不管用,分毫都消不下去。 他皱着眉峰下床,不曾惊动宴尘,独自行去沐浴的侧间之内。 汤池内的活水是温热的,若想消火,除非冷水还可能一试。 喻清渊掌中蕴灵,一个指诀将灵息带入水中,霎时间那微微白雾变成了丝丝沁人心肺的寒气,喻清渊穿着衣衫入水,那水冰冷刺骨,别说普通人,就是有点修为的修士下来,在这其中待上几息,也定是会被冻的受不住的。 可喻清渊还觉着这水不够冷。 他心口那处越发热了,即使他这般泡在冷水之中也感到阵阵滚烫,甚至将那处水面都烫出了白气。 下身更是胀到了极点。 喻清渊这反应不同寻常,纵使他从前在宴尘面前多有调戏,也未曾如此刻这般……就快要无法克制。 他又沉又重的喘出几口气,那热气将他自己都灼了一下,尤其是心口那处似要将他一片胸膛烧穿,喻清渊将衣襟一拉低头去看,见心口处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了一朵含苞的红梅! 这滚烫的热意,还有他此时这般,皆是这朵红梅所致。 喻清渊试了下,消不掉,像是与血肉共生,长在了肌肤之上。 他现在脑中不受控制一般疯狂旋涌的,都是要回去与宴尘欢好。 喻清渊甩了甩头,又是两道灵息入水,这水面便瞬间生出了白霜,结出了冰渣,喻清渊往里沉了沉,似是要将自己冻在这汤池之中。 可他不觉冷,仍觉热。 喻清渊眼中发红,将舌尖咬出了血,想这般让自己清醒。 正这时,他的腰上有什么缠了上去。 这水中有什么东西,竟然瞒过了他这个地仙境九重的魔君! 喻清渊探手一抓,摸到了一手冰凉鳞片。 他将灵息一凝,正要将腰上的东西震开。 那东西忽然从他腰上撤去,与此同时,从水中往外现出一个人来,将那处薄薄的冰渣顶开四散,原是之前被喻清渊震到门外的焦折柳。 他此刻半是人身,半是蛟尾,与那焦箓一般是条黑蛟,他在这水中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喻清渊。 “酒香还好闻吗?”焦折柳低低道。 酒香…… 喻清渊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被灼的嗓音暗哑:“酒里……” 焦折柳沉暗的展了下嘴角,道:“魔君修为地仙境九重,我带去的酒里若是放了什么魔君自然是会知晓的,可我放的东西不在酒里,在魔君身上。” 喻清渊寒目看他,可他眸中热的要将一双眼烧化,喘息愈重,胸膛剧烈起伏压住不住。 莫非,是被他抱的那一下…… “不错,便是我抱你的那一下,使了些特殊手段沾在你身上的。”焦折柳甩了下蛟尾,“魔君应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毒,名曰并蒂红梅,十瓣魔种。它无色无味,纵使中了它的人是真仙境也察觉不出,且这毒在世上仅此一点,魔君有幸沾上了它。” “魔君沾了它,它一遇酒香,便如种子一般种在了你的身体之中,中的实了,便在你的心口长出红梅来。” “梅花本是雌雄同花,可这并蒂红梅不一样,自然是雌花与雄花分开的,雄花会长在心口,雌花则生在后颈。” “待那十瓣开的全了,便是中者死期!” 焦折柳说到此处,一阵大笑。 喻清渊眼眸微缩,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焦折柳缓言:“魔君现在是不是时时刻刻想着要回去与少君寻欢!” 喻清渊喝道:“你!!!” “这并蒂红梅出自我手,此刻一毒两株皆已长成,按照这毒的属性,我自然是在那雌花生根之时便已知晓少君未死!” 这毒自然是别人给他的,它名为并蒂,为此间其毒,少有人闻。 它下在一人身上之后,能探人心意,能知中毒者心中真正爱慕之人,碰到后便使得另一株在那人身上生根。若是先中毒的那一个不曾心有所属,这毒便会让那人不停吐血一日而死。 且生出雄梅的人会时日不规则的发作,就像是中了欲毒一般,发作时想着与另一人欢好,若是对方拒他一次,那花瓣便会开放一朵,若是应了,便那瓣不开。 而那另一人后颈上的梅花,是在生出之后就开了七瓣的,余下那三瓣,谁也不知会闭合到哪一日。 焦折柳以为喻清渊不知道此毒……喻清渊在第一世时听过,他一时不曾记起,眼下听焦折柳几句,便有了印象。 这毒他知道,却不知道解法。 ……师尊…… 喻清渊心中一慌,他与宴尘有身体接触…… “少君现如今便在卧房之内吧。”焦折柳动了动蛟尾,这蛟宫每一处他都了如指掌,想进到这里不是难事,若是魔君这毒不曾第一次发作,他定是不敢来触这逆鳞,可现如今…… “魔君浴火不消,修为被毒素迫到成丹境之下了吧!”焦折柳戾道:“交出髓印!” 世人皆知髓印在少君身上,可少君之前封印琉璃盏,焦折柳不相信那般宝物他会带着殉道,定是给了他这个徒弟! 虽然现下少君复生,不管现今髓印到底在他人哪一个身上,先冲着魔君要,总不会错! 喻清渊此时的地仙境修为眼下确实被压制到了成丹境之下,可外人不知,他还有另一层修为,此刻那层修为在养神境八重,对付焦折柳绰绰有余! 焦折柳见喻清渊未有交出髓印之意,蛟尾一甩,大力将汤池侧壁都震烂,直奔喻清渊而来。 喻清渊手中灵刃一现,养神境修为现出,直接一下将那硕大的蛟尾钉在了池水之中。 焦折柳顿时一声痛呼。 “这不可能!”这毒正发作,他修为怎能如此! 喻清渊还在沉喘,他额头上都是汗珠,他闪身过去,带着无尽狂厉,将焦折柳一下制住。 他一下捏碎他的左肩,又一下捏碎他的右肩。 “交出解药!”喻清渊眼神血疯,让人害怕。 “……没有解药!”焦折柳四个字疼的从牙缝中挤出。 “说、说!!!” “我……真没有。” 喻清渊寒声:“你是不是听命叶凉州?” 焦折柳听到他此句一怔。 他这一怔,便是证实了喻清渊的猜测。 他召出涤尘,继灵刃之后又一剑刺穿焦折柳的蛟尾。 焦折柳这一下痛的更狠了,他那张似宴尘的脸突然掉了几块皮肉下去,剩下一张残缺不全,让人见之悚然的面容。 “我受焦箓迫害,若不是日前被主上所救,魂魄还要在那山腹中被拘着,成为焦箓试图长生的一环……我恨透了这北海,恨透了这不公的世间,世人就是要死,都不配活着!” 焦折柳开始狂笑,形容更胜万鬼窟中煞鬼,“主上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主上让我杀的人我都杀!他们都该死!” 他口中的主上,就是叶凉州。 喻清渊福至心灵,忽然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道:“你是……七杀!” 喻清渊记起,他与宴尘在阴阳殿时听见魅魔对着叶凉州说的一句。 ‘艳鬼的信号断了,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七杀那边一切顺利,属下也幸不辱命。’ “……魔君聪慧,猜的不错,七杀便是我焦折柳!” “青云岭三宗……” “是我下的手,当时须云山弟子在飞檐上看到的红衣一角便是我!” “你的脸……” “不过是知你带着琉璃盏到北海,特意如此罢了!” 原是当日叶凉州与那雾中人分开,路上遇见那一个让他有些惊异之人之后,便为自己多打算了一分。 叶凉州明面上听着雾中人所言,等着魔君将宴尘复生,为八星拜月做准备,暗地里却又与那路上遇到的人达成了某种协定,后说服了焦箓,为其碎盏。 这焦折柳便是叶凉州出了万鬼窟封印之后自行收到手下的,今次更是为了多番考虑为他换脸,让他扮成宴尘的模样好方便后来行事。 而这并蒂红梅,十瓣魔种的毒,便是路上那人给了叶凉州,叶凉州又交给焦折柳的。 为的就是若是盏碎后宴尘不死,还有杀他之法,对魔君交出髓印之前也有制约,且也终会让喻清渊死! 如此便万无一失,无后顾之忧! 可哪知……这魔君修为在毒素发作时竟然还这般之厉! 焦折柳大概知他今日不能活命,一句恶语:“未能一举让少君魂飞魄散,是我过失!” 喻清渊将涤尘拔出,再不多言,一剑将他毙命! 喻清渊出了水中,浴火不散,他靠在一处墙上忍着,压抑又沉重的喘息声响在这侧间之内,他不能去强迫师尊……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毒素慢慢消下去,他心口处的红梅开了一瓣。 喻清渊回到卧房之中,一眼看见原来在打坐的宴尘昏在了床上。 “师尊!!” 他到了床前,还有些不敢去碰他,后却终是将他扶了起来半抱着,抖着指尖拂开了他的青丝。 宴尘后颈上,一朵开了七瓣的红梅,娇艳欲滴,妖冶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321:01:16~2021-05-2421:5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晚.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3、十瓣魔种 见宴尘后颈上真的生出了红梅,喻清渊的指尖抖的越发厉害,他整个人变得慌乱不已,这般抱着宴尘有些手足无措,呼吸沉重杂乱。 是他……还是他……又害了师尊一次! 这毒到底要怎么解,如何解…… 喻清渊双眸盯着那开了七瓣的红梅,只觉现如今自己碰一下宴尘都是罪,若不是他之前抱着师尊,又去抓师尊的衣袖手臂,宴尘怎能刚出盏又受这无妄之苦! 且不知道那剩下的三瓣几时开放,有可能几年不开,有可能下一息便开在眼前,有可能…… 都是他,不该对宴尘生出旖念,想与他长长久久在这世上,否则……何至于此! “师尊。” 他低低唤了他一声,音色带着极度不安的颤意,悔恨心伤,害怕再一次失去。 宴尘闭着双目,似是睡着一般,当然不会应他。 喻清渊将宴尘放在床上躺好,他脑中混乱一片,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既然这红梅的根生在了身体内,那就将它剜出来! 他自是不能去剜宴尘的,宴尘为他受的苦够多了,这梅花既是一株双生,那他将心口这朵剜出来,宴尘后颈的那一朵是不是就能自行消了…… 喻清渊在床边坐下,再次将自己的衣襟拉开,那心口处的红梅九瓣含苞,一瓣开的正艳,栩栩如生,似是真的一般。 仿佛有一阵风吹来,它都能随着动一动。 喻清渊掌中灵刃一现,对着这处便要扎下去。 正这时,卧房门被一下子推开。 萧辞冰载着一身水雾寒凉进来,这屋内顶部嵌的夜明珠照出他青衫落踏。 只一眼,他便将眼前情形尽收眼底。 “住手!别动!”四字急迫,几乎是吼了。 萧辞冰似是害怕喻清渊手抖停不住,一道细长的灵流击出,将他手中灵刃打偏。 那灵刃的刃尖顿时落在红梅旁侧的皮肉之上,将那处扎出一个小口。 萧辞冰往前走了两步,手上一挥,屋内烛火瞬间燃起。 其实有夜明珠这屋中便已经足够亮了,可萧辞冰觉着不够,不再点些烛火他看不清宴尘。 他站在床边,见床上躺的果真是他那皎皎临仙一般的师弟。 萧辞冰袖下的指尖动了动,却终是未曾去碰宴尘,他转头对着喻清渊,语气中似有无尽灰寂,“这十瓣魔种并蒂双生,你若是将心口处这株剜了,他后颈的那一株便会立刻枯萎,雄花没了根散了,雌花就会跟着殉情。” 喻清渊眸光一滞,只觉那仅剩的希翼也就此破了,他音色中颤意不消:“你知道?” “花没了,人便会跟着死,身负雌花那一个会死的更惨更快……反过来,若是先剜了他的,结果依旧同样。”萧辞冰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快要消音。 萧辞冰会知晓这连喻清渊都不曾清楚多少的奇毒,还是他之前在北海安定之时听焦箓说的,毕竟焦箓那种人,追求长生邪术,对这种没有几人听过的东西都有涉猎。 且他忽然急匆匆在这后半夜来此,便是之前一些时候见那焦折柳似乎行为有异,又像是懒得遮掩一般。 萧辞冰寻他父母尸骸,又因为惦记着宴尘的事,即使夜深也不曾停下,一直不停在北海深处找寻。大概是他这几分孝心感天动地,终是让他在今夜寻到了。 他带着两具尸骸回了这蛟宫,便见那一众宫人六神无主,见他归来,立时跪地拜称蛟王! 当年蛟后活着,也就是焦折柳的生母,她自是知晓萧辞冰不是这蛟宫的人,但对于焦箓具体做了何事,她并不知情,只当焦箓在外面与旁人生了萧辞冰出来,她心有伤怀,因各种原因未曾离开,对萧辞冰还算好,对焦箓却是再也不言一字。 如此一来,萧辞冰便成了这北海蛟族的二殿下。 如今在蛟族眼中,焦箓殒没,自是应该听从焦箓殒没之前的安排,大殿下焦折柳复生后接任蛟王之位,北海跪伏。 直到今夜此时之前,焦折柳那张换过的脸就曾突然脱落下几块皮肉,被宫中几个居高位之人看见,就是这几块皮肉,使得整个北海蛟宫似是在茫然混沌中猛然苏醒。 他们的大殿下,原本并不是长的如少君那般模样,且怎如今还似鬼一般! 原是整个北海,都被在暗中下了一种咒术,让他们看着焦折柳似宴尘的一张脸,不由自主的认定本该如此,而等那焦折柳的脸忽然脱落,便一下子让咒术散了。 人心易乱,并不坚固,不多时,整个北海便人尽皆知。 焦折柳当时忙着去找喻清渊的麻烦,只等过后再处理这帮人,反正他也不在乎,不服者杀了便是。 而后便有了之前那一出。 北海数众见大殿下如此,自然而然便称呼了他们认为的二殿下萧辞冰为王,且原本焦折柳就一直在让萧辞冰称王,至于具体目的是否像他嘴上说的那般是为了还债就未可知了。 如此一遭,萧辞冰联想之前看到的焦折柳异样举止,一下子想通了关节,他原本就觉着这人有异……原来还是冲着宴尘与喻清渊来的。 萧辞冰道:“焦折柳呢?” 喻清渊失魂落魄,简短几句将焦折柳所有事言明,末了只是二字,“杀了。” 萧辞冰也不再就此追问。 “你既然知晓这毒,那可知解法?” 喻清渊盯住萧辞冰的面容,怕他下一息出口的是个不字。 萧辞冰与喻清渊一样难受,他侧身站着,躲开喻清渊的目光,“不知。” 喻清渊有如天塌地陷。 萧辞冰缓声:“这毒似乎,并无解药。” 喻清渊觉着脚下都站不稳了,他不为了自己,他为了师尊,他毒药发作欲/火难耐时可以忍,花瓣开全就开全了,他死就死了,他也早该死了,若是他早死了,怎能连累师尊至此! 便是只有半颗解药,他也是要给宴尘吃的。 “天大地大,六合寰宇,总能……”他一定不能让师尊死! 喻清渊垂落的手攥紧灵刃,掌心被割破,他似毫无所觉,动了动唇,“他如今昏迷……” “不是好事,听说在花开全之前,人就会陷入昏睡,剩下几瓣未开就会昏睡几次,一次昏睡的时间越长,距离下一次昏睡到来的时间便会越短。” 喻清渊眼眸紧缩。 萧辞冰艰难道:“等他这次醒了,红梅就会开一瓣,只剩下两瓣吊着他的命,等他的花瓣开全了,你也会一起同死。” “本座只想让他活。”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舍了他自己,让宴尘活…… 萧辞冰沉寂几息,道:“有一事……” 喻清渊看了他一眼。 萧辞冰似乎有些不想说,但眼下不说不行,他道:“我虽然不知晓彻底解毒之法,但知晓他这次苏醒之后,延长进入下一次昏睡的方法。” 喻清渊听见他说辞,立刻道:“讲!” “就是……”萧辞冰顿了一下,默了一会,终是说出了口,“并蒂红梅,让他醒后……吃下你的元阳。” 喻清渊:“……” 萧辞冰拧着眉,低声:“吃一次可延长三日,两次成倍。” 喻清渊回过神,道:“这不能!” 师尊那般清玉仙姿,寒月辉光,怎能让他吃下那般污秽之物,那与折辱他有何区别!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萧辞冰是以何种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爱慕宴尘,眼下也是他自己开口让他去吃别的男人的元阳。 这种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忍得了! 可……他别无选择! 喻清渊看着宴尘的眉眼,沉语道:“我不信,本座不信!到底有谁能救他……” 萧辞冰缓了缓,呼出一口气:“不管怎样,眼下要做的,就是让他快点醒过来。” 喻清渊眼中蕴了血丝,他搜肠刮肚,站在原地半响,想到了一个人。 冥渊尊主楚寒轻。 楚寒轻当日留下的两句话犹在耳侧。 ‘若魔君不能保住此盏……’ ‘魔君不怕有一天会来求本尊?’ “本座去冥渊界,找楚寒轻。”喻清渊自语一句,算是知会萧辞冰,他上前,将昏睡的宴尘扶起。 萧辞冰也不能再说什么,虽结果未知,但总要去试。 他本应该与喻清渊同去,但他还有刚找到的父母尸骸未葬,他心中急切宴尘之事,可也不能将他父母的尸骸抛下不顾,只能将这边安顿好,再去冥渊。 “他这少君的身份,定是让外间人不能安份,不知焦折柳之前是否将他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还有上清界的态度,一直未明,之前让天下人遍寻,现今又不曾出面,你此去留心。”萧辞冰道。 这些事萧辞冰不说,喻清渊也是知晓的,他点了下头,让萧辞冰寻了一件带着帽子的薄氅,给宴尘仔细穿好。 他将宴尘横抱而起,萧辞冰化成碧色蛟龙,载着他二人出了水面。 外间天还未亮,浅月淡星。 喻清渊重新将宴尘背好,踩着涤尘御空而去,速度奇快,只在暗夜中留下一道灵痕。 www.4e54.icu。m.4e54.icu 64、冥渊求药 从北海去往上游冥渊界,自是路途遥远,喻清渊背着宴尘脚踏灵剑一路急行,直到第二日未时方入得冥渊地界。 冥渊界之大与无妄界不相上下,此界中住着妖修,且景色奇观,云色冶丽。正中心高处一座恢弘殿宇,似是已接通了天上云层,自是凡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见到的奇景。 喻清冲破了外围的防护结界,在主殿外下首落地,他刚一站稳,两侧的殿卫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见殿中闪出一个暗紫色身影,二话不说就对着喻清渊使出一掌。 这一掌足以夷平半座山。 喻清渊身上还背着宴尘,这一掌已是躲不开,他单手凝出十成修为去迎,顿时掌风相接,威力之大旋飞了他二人身周数米铺就的青石地面,激起罡风猎猎,甚至搅动天上云层。 他背上宴尘薄氅的帽子自是被掀了下去。 数息之后,对方退了一步,喻清渊以一步之势赢了对方。 一步之威,便足以让他人追寻无数个年岁。 那暗紫身影自是楚寒轻无疑,当年喻清渊第一世身死之时,他还不曾到得地仙九重之境,如今他与喻清渊同境,竟是有些不敌于他,何况对方还背着一个人。 楚寒轻的眼神越过喻清渊,去看宴尘,修眉微凝,俊眼中尽是不悦,“并蒂红梅,十瓣魔种。”他还不曾看到宴尘后颈上红梅,便已是看出他这般昏迷是何故所致了。 且他此时看着宴尘活着没有太过惊讶,想必是焦折柳在之前将消息外传了出去。 叶凉州这一番操作让人不解,他一边想要宴尘,一边还想要杀宴尘。 知晓宴尘殉道琉璃盏时心情不爽,今番却是边听命那雾中人边与那路上遇到之人达成共识,碎盏之后又让焦折柳种下魔种,还散布消息,简直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楚寒轻复道:“魔君未能保住琉璃盏,还让他中了这毒……”他未尽之意,已不用言明了。 喻清渊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楚尊主可能解此毒?” 方才虽败了一步,楚寒轻现下听喻清渊此句还是冷笑了一声:“魔君保不住他,便将他给本尊!” “时间急迫,还望楚尊主……” “魔君这是在求本尊帮忙?”楚寒轻语气显出几分狭促,“求人帮忙就是这般态度?一上来就将本尊的殿外地面拆了?” 喻清渊沉声道:“你到底能不能救他?” 楚寒轻只是言道,“本尊知晓让他醒的方法,至于解毒,三成,不能立刻,且还需斟酌。” 三成……三成已经很好了! 喻清渊急切道:“只要你救他,本座这条命你拿去!” “可本尊对魔君这条命不感兴趣。” “只要本座做得到,楚尊主吩咐便是!” “若是本尊想要魔君……当我的一条狗呢?”那一个狗字,楚寒轻说的极寒。 喻清渊一息未顿,只听他道:“你立刻救他,本座便当你的狗!” 这下轮到楚寒轻一顿,他十足意外,堂堂魔君,竟忍得下这般羞辱,受得了如此言辞。 看来这人对宴尘真是上了心的。 他往前走,走到喻清渊身侧,宴尘正闭着双目,伏在喻清渊背上,头歪在他的侧颈边,面容有些苍白。 “随我进殿。”楚寒轻说罢转身,当先往前。 喻清渊立刻随后。 楚寒轻一界之主,自然是有脾气的,日前他向喻清渊索要琉璃盏,喻清渊百般不给,今番不仅没能护住宴尘还使宴尘中了这种奇毒,他若有心,大可就此让喻清渊在这殿外跪上七天七夜,且羞辱他的方式有千百种。 不过楚寒轻虽嘴上说了,却是不屑那般。 ……就看宴尘最后选的是谁。 楚寒轻带着喻清渊在殿内几进几转,来到一间之内,他对着手下一阵吩咐,不多时,便有几个人抬进了一个宽大的浴桶,里面坐两人有余。 而后那几个手下又是一阵来来回回,将浴桶内温热的水注了大半。 等到屋中只剩下他三人,楚寒轻道:“你带着他进去。” 喻清渊一怔,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楚寒轻:“若不是与他同时中了并蒂红梅的是你,魔君以为,本尊会让你与他一起!” 喻清渊默了一下,先将宴尘放了进去,而他禁不住缩了缩指尖。 他自是愿意牺牲性命为宴尘解毒,可就在刚刚,他心口处那朵红梅又开始发热,有烧不尽的火正在慢慢燃起,往下延伸。 喻清渊当然知晓这是何意,但在北海汤池之内,那结了冰渣的水都差点不能让他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这浴桶内如此温热…… 在那红梅的催促之下,十瓣魔种的毒素如海浪一般,那疯狂想要与宴尘欢好的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之内似狂潮一般滋生。 若他与宴尘离得远,他还能极力忍住,但他与宴尘靠的这般近,还不是在寒水之中,岂不是……岂不是真的要当个畜生……真的要将宴尘强迫了! 且宴尘现在还昏着…… 喻清渊想到这里,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楚寒轻见他如此,眉心一皱,他知晓这毒,知晓如何让宴尘苏醒,自然是看出了喻清渊的状态。 他眼下的心情如当时的萧辞冰告知喻清渊让宴尘吃下元阳时一般无二。 但为了宴尘快点醒……他不能让喻清渊出去! 楚寒轻的语气自然是好不了,“他多睡一刻,在毒未解之前,都是在消耗他的命数!” 喻清渊甚至不敢去看宴尘。 “魔君不想让他醒?” 喻清渊的呼吸已经有些重了,但他强忍着。 楚寒轻见他不动,顿时一声低喝:“魔君若想让他一直睡着,便立刻带他走!” 谁愿意让自己看上的人与别的男人如此亲近,同在一个浴桶之内,其中一个还欲毒发作! 喻清渊垂眸往前走,几步之后,手触到了浴桶的边。 他抓住一用力,在其上留下了五个指印。 只听一阵水声轻响,喻清渊与宴尘在其中相对坐着。 楚寒轻咬牙切齿,一句声寒:“还请魔君将上身衣衫解下,本尊要在你身上布下一方灵阵,他后颈上的雌梅需要身负雄梅者身上的热意,还有就是……魔君体内有上古魔神血统,本尊布阵后需要魔君每次引心头血三滴,依次滴在少君后颈的红梅之上,每半个时辰一次,如此三次。” 喻清渊将上身衣衫解下,楚寒轻立刻用灵光隔空在他背心上画下阵符。 阵符最后一笔一成,喻清渊背上顿时腾出一阵蓝光,以浴桶为中心,将这间房内罩住了小半。 楚寒轻往后退,自是退出了阵法之外,他张口,吐出了一颗紫色灵丹。 他是银鲛,这颗灵丹便是成丹境之后生出的金丹与他自身鲛丹二者融合所得,还是少见的紫色,又蕴着地仙境之力,助宴尘苏醒少不得此丹! 灵丹飞至灵阵上空,自行开始往其上倾洒阵阵紫光,灵阵是在喻清渊背上所布,紫光将灵阵整个包裹之后,灵阵从外看去变成了一片蓝紫色的混沌之态,又在某一点往喻清渊背上汇集转换。 这般之后,楚寒轻便完全看不清里面两人了。 他见阵法稳固,又默站了一会,退出了房中。 喻清渊胸前有一道小口,是昨日他要剜取红梅时被萧辞冰打偏灵刃所致。 他此时灵刃复凝,刺破自己左胸,有鲜红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没入水中。 心头血一出,喻清渊背上的淡淡紫光便使得那血滴更热,楚寒轻的灵丹之力在这般情形之下,将喻清渊体内流的上古魔神之血,如提纯一般在他的左胸之中。 喻清渊伸出手,碰上宴尘臂上的衣料时禁不住发出一声深喘,并蒂红梅的欲毒,到此时他还能这般忍着,未将宴尘立刻拘着承欢,已经是很好了。 他将宴尘在水中转过去,让他背对着自己,将他背上青丝拂到胸前。 此刻看那开了七瓣,只剩三瓣未开的红梅更是妖冶,尤其宴尘一身玉骨冰肌,凝脂如雪,两相对比之下更显那梅花红艳,而宴尘这般在他臂弯之中,相贴之处一阵软意,简直能让人为所欲为。 真真是应了那几个字,勾魂夺魄一般。 喻清渊用指腹沾了心头血,滴了三滴在梅花之上,血滴立刻便被吸入,更是艳了几分。 之后,喻清渊在心中算着下一次滴血之时。 这中间相隔半个时辰的空档,需要喻清渊将宴尘环抱着,雌梅需要他身上的热意刺激,配上心头血如此往复,好让宴尘早些转醒。 抱着…… 喻清渊身上滚/烫,宴尘后背与他胸膛相贴。 他欲毒焚身,又似上次一般将自己的舌尖咬破,下腹处更是不用多说。 理智与心火两重天,要将喻清渊一条命都收了去。 “师尊……” “阿尘……” “师尊……” 他咬破舌尖的血丝染在了唇上,时而念着宴尘,时而咬紧牙关,闻着那松雪清绝之气,等在这一方水中。 水汽盈盈,似真似幻。 师尊,本座要让你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520:30:15~2021-05-2620:1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5、此间你我 宴尘此刻穿一身衣衫在水中,那水没在他的胸膛之下,将他其下衣料湿透,只余肩膀处一些还干。 他靠在喻清渊怀中,被他环臂抱,后脑搭在喻清渊一边肩上,墨发沾在前胸脖颈,双眸闭,在光华流转的灵阵与水汽盈盈之中,看上去是那般仙姿禁欲。 这半个时辰内喻清渊一直闭眼,他不敢去看宴尘身上,那红梅欲毒此刻已到极致,他那有些重的呼吸声在此间不曾停过,尤其宴尘现下这般靠他,气息清浅,松雪环绕,似是羽毛一般在无尽的星火燎原之上再加上几分撩/拨。 即使是在水中,喻清渊他额头、脖颈、肩背是细密汗珠,身上热意不绝,尤其这样在温水之中,更是不可抵消。 喻清渊的两臂不由的紧了紧,而后又猛然惊觉自己动,急忙松开些许力道,不轻不重的将宴尘抱。 怀中软玉温香,世间明珠云上仙君此刻就在他臂弯之内,他只觉这时间过的太慢,太慢…… 喻清渊又使了些力,将舌尖咬的狠了些,他奋力保持住自己的意志力,抵抗那欲毒带来的不灭心火,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宴尘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留下的每一滴血,迫使自己保持住那一分理智。 就这般这半个时辰过去,到了第二次滴血的时间。 他睁开眼,将宴尘往前扶起,那左胸上伤口是半个时辰前刺的,现下那伤痕有些许凝住,喻清渊又用灵刃扎了一下,取了三滴血滴在那雌梅之上。 而后他重喘了几口气,将宴尘带回,一如之前那般姿势。 喻清渊往后倾了倾身,背靠上浴桶,身上热意给予宴尘后颈上红梅滋养。 他那双星眸中有血红更重,此刻他宁愿之后红梅花瓣绽开也不愿去强迫宴尘,却也不能去强迫他,若是他动了手,便将畜生不如四字坐实。 宴尘眼下昏迷无力,此刻依靠他,若是他做了什么,即使他是受魔种欲毒所致,在喻清渊心中,此生此世这便是不可饶恕之罪! 按理说,宴尘之前与他神魂交融过,喻清渊现下忍住不碰他,但此刻若是喻清渊愿意,也能自行探入宴尘的灵海,在其中勾出一场幻像。 虽这般不是身体接触,与宴尘拒了他一般无二,对阻止之后的花瓣绽开也无用处,但往下的时间喻清渊总要好过些。 可喻清渊不想如此,不能如此,在他看来,这与强迫无异。 他既已将心意说与了宴尘听,若不是师尊心甘情愿,他便不能! 如此第二次过去,到了第三次。 喻清渊重复之前,终将需要的最后一滴血滴在上面。 便见刹那间,梅花更艳,一阵暗暗红光在上面闪出,又在转瞬间消散,宴尘整个人一时间似变得更加昳丽几分。 喻清渊心口处红梅同样现出一道暗光与之辉映,且在此息这魔种欲毒久久不消之下,激发了他的心魔。 但他这次心魔复发不同往日,每次是让他性情狂躁修为激涌,这次许是因为这花的缘故,他倒是没有那般,可却是二者同时迸发之下,让他的欲毒更往上爆发了数倍不止。 热意疯狂下涌,更有血液逆流而上,他那生出了红梅的心口周围本就不同寻常时候温度,这般更是能将他一颗心烧穿,连带也像是能融化怀中宴尘。 喻清渊没有忍住,他一偏头,一口急血喷吐在浴桶外的地面之上,有点点殷红沾在那边沿。 他连吐三口,连眼眸中是一阵滚烫。 从前在无妄界中千年岁月,他从未为了任何一件事忍耐到这般程度。 那欲毒正在夺取他的理智,要将人生吞。 喻清渊明了再这般下去,在宴尘不曾转醒之前,纵使他不想,也定是会做下禽兽之事。 他又忍了片息,口中禁不住又是一口血涌,两相残摧之下,理智正在一点点消逝。 可他不能出去,宴尘昏睡,转醒还需要他身上这种热意。 喻清渊在理智彻底消逝之前,在水中撕下了宴尘一小片衣角。 而后他一臂揽宴尘,一手拿那片衣角,慢慢探往自己下方。 他用宴尘的衣角包,一声急喘,手上动。 喻清渊心知他这般虽不是对宴尘如何,但这样在他背后一臂环他自行纾解,离得这般近,与亵/渎没有区别。 可…… 他半仰头又是重喘出一口气,一阵之后,又低下头抵在他的后肩。 那颊边几缕未湿的黑发垂下,半掩住他的侧颜。 …… 喻清渊低低一声,他停了下来。 喻清渊在余韵之中还不曾完全脱出,如此之后,他那脱缰的理智渐渐回笼,那欲毒发后虽不是这般可解,但总归让他能忍受了些,余下的,只要他压制住…… 正这时,怀中的宴尘似是动了一下。 喻清渊一怔,还抵在宴尘后肩上的他明白过来,心中一喜。 “……师尊。” 他抬起头轻喊了一声,宴尘的头还那般靠在他的肩上,喻清渊垂眸间眼见他眼睫颤了下,而后宴尘睁开了眼。 宴尘转醒后静了片息,入眼所见是半方桶壁,周围尽是温热湿意,背后所贴那片烫人,身上有些发紧。 他低眉一看,原是有条手臂在环他。 宴尘正起身,喻清渊看见他那后颈上红梅又开了一瓣。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进入下一次昏睡。 宴尘往前一手搭在桶壁之上,半回身看他。 一时四目相对,只余轻微水响。 “师尊。”喻清渊稳住心绪,又唤了他一声。 宴尘不曾立时回应,他看喻清渊靠坐在对面,唇上沾血,左胸伤痕,心口处一朵红梅。 而此时此刻,那红梅正有一瓣在往外开放。 开了两瓣,剩下八瓣闭合,喻清渊虽现下形容狼狈,但这梅花在他肌肤之上,配那坚硬胸膛,俊绝容貌,那在宴尘面前收敛下去却像是印在魂灵中的上位之威,丝丝血痕映衬之下,竟也是旖旎之色。 但宴尘看的不是喻清渊怎样,而是他那红梅与血痕。 几息之后,他似有所觉,伸手摸在自己后颈。 两朵梅花…… 宴尘见他二人身处在一方灵阵之中,周遭皆是地仙境之力,他抬起一手凝了一下修为,发现真仙境界还不曾恢复,此刻他还在成丹境。 宴尘心间对他二人皆有这梅花隐有猜想,他道:“与我说明。” 喻清渊一顿。 宴尘淡声:“不要瞒我一字。” 喻清渊又是静默片刻,便将他昨夜在北海子时之后醒来到今时发生的事与宴尘讲了。 但他未说心头血,未说那欲毒,未说萧辞冰所言要吃下元阳,未说他方才自行纾解…… 可宴尘何等心性,真仙境千年不是白修的。 且他此刻记起,在来此之前看过的那本书里,在仅有的描述之中,便在‘宴尘’与喻清渊的情仇之中……穿插写过几句这并蒂红梅。 当时宴尘看到上面所书吃下另一人元阳延缓时间,欲毒发被拒便梅瓣绽开,心头血复醒等还在想,为何书页上不写出解毒之法,哪知……这般荒唐之毒便种在自己身上了。 他又看了看喻清渊的左胸上伤口,而后目光不经意间触到他另一只在水中的手。 喻清渊见他在看,指尖一抖,那手中宴尘的衣角落入了水底。 方才他转醒时心中有事,宴尘此刻鼻息间闻到了些之前忽略的味道。 极淡……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喻清渊水中衣物看上去还算规整,宴尘没有看见什么不想看的东西。 他起身,带起一阵水声,宴尘长腿一迈,从浴桶中跨出。 他听完喻清渊说辞,自是知晓他此时身处冥渊界之内。 喻清渊亦是从桶内出来,他那梅花开了一瓣,那发的欲毒自是解了,只是复发的心魔还有些余痛未消。 喻清渊的上衫在灵阵之外,灵阵未消,他正要试出去。 宴尘十足莫名,他烦躁这并蒂红梅,烦躁此间所有事,但他总归是修无情道的,自己站了一会便将这股心绪压了下去。 他侧头,打量了下喻清渊。 喻清渊回看他。 宴尘转回头,不想说话。 正此时,周围的灵阵一下子被撤去,楚寒轻站在屋中一处,正将他的灵丹收回。 他手中托一套衣衫,与宴尘身上的颜色相近,旁侧的桌上还放了另外一套沉色,明显是给喻清渊的。 给宴尘的亲手拿,给喻清渊的他放。 楚寒轻深看了宴尘一眼,道:“少君,请。” 不过三个字,却尽显一界之主之态,但面对宴尘时并不那般高高在上,很有耐心,一如从前般几分慵懒。 楚寒轻前走了几步,将手中衣物往前送了送。 宴尘将身上衣衫一蒸,净尘术下去周身干干净净,他没有去接。 他道:“不劳烦。” 楚寒轻对宴尘的冷淡不以为然,他示意了下宴尘前方衣角,“还是换上,这不是我冥渊界待客之道。” 宴尘随之看过去,看到那处少了一块。 他立刻想到在浴桶中时喻清渊手中那一片。 他方才一时未曾注意,原来那布料是他衣衫上的。 喻清渊干了什么,在欲毒发时用他衣角上撕下的布……纾解? 这般一想,宴尘…… 他接过,凉声道了谢,寒眉往屋中里处屏风后转去。 楚寒轻见宴尘走动自如,露出的肌肤之上也没有任何痕迹,他收回目光,面向喻清渊。 “这些时候,魔君与少君在水中……可好?”他这句话压的极低,面色不善。 自然是善不了,一个自己钟意之人很大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之上,被另一个男人这般那般,而楚寒轻还不能马上杀了那个男人,且还要用自身灵丹帮忙! “本座没动他。” 喻清渊回他五个字,他不能让外人以为,宴尘可以任人何时何地,随意欺辱。 楚寒轻自是不会那般想,口中却是一句反言:“魔君好耐力,这般忍得了!” 喻清渊穿戴规整,只道:“还请楚尊主为他解毒。” “待本尊斟酌妥当,魔君准备好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620:14:43~2021-05-2820:2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10瓶;半雨翡雾5瓶;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6、有雨落尘 喻清渊道:“需要多久?你知道,他等不得。” 楚寒轻停了一下,示意了一下喻清渊,二人前后出了房。 宴尘在屏风后自是听到那两人在探讨他的事,他皱了皱眉,将腰带系好。 …… 楚寒轻带着喻清渊到了一处远离宴尘所在,他站定转身,直言:“若本尊的解毒之法,是让魔君舍命呢?” “只要能让他活。” “魔君回答的这么干脆,难道不考虑本尊有趁人之危之嫌?” “说罢,如何解?” “你就这么信我?” “本座如今,只能信你。” 楚寒轻有一点惊讶,他轻笑了一声:“原来我在魔君眼中,还是个可以信赖之人。” 楚寒轻所言确实不是诓骗,也不是为了将宴尘据为已有故意如此说辞,他这解毒之法确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了。 他挑明,正色道:“你知本尊对少君有意。” 喻清渊心中酸涩:“嗯。” “若是你死了,本尊可不会让少君独自一人。” 喻清渊不愿去想,避开此问,“若是楚尊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就尽快。” 楚寒轻袖下的两指轻轻搓了一下,忽然道:“当年事,本尊多少知晓一点不一样的。” 喻清渊一怔,而后明了他在说什么,他正身面对楚寒轻,眼眸中有寒意波澜,“是什么?” 楚寒轻也正了正身,“当年去上清界告知内情,说少君是被魔君所劫,是被魔君掐死并丢弃于深渊之下的人……并不是无妄界魔修。” “……你言下之意,是上清界仙修假扮?” “本尊只能确定,对方不是无妄界的人,至于是不是上清界仙修,未能定论。” 喻清渊当年不是没有查过,只是那时再怎么查,派多少人去查,就连秋重山查出的结果,都是与天下人所知的一般无二。 可见那陷害喻清渊之人,将一切做的万无一失毫无纰漏,就连楚寒轻今日所言也是费了些时间气力,才得出此番结论。 “还有,本尊日前碰到一人。” “何人?”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雾中的人。” 喻清渊道:“雾?” 楚寒轻侧过身,看着空中远处云层,”这世间最高境界,不过卫疏明的真仙境九重,可我观那人……不止于此。” 真仙九重之后感应天道便可飞升,不止于此……难道真仙以上还有其他境界?! 当日宴尘与鲛身状态的楚寒轻在月下水中第一次见面,那时楚寒轻受了些伤,便是与雾中人对上一招所致。 楚寒轻收回目光:“天生万象,真仙以上化生出其他境界也未可知。” 喻清渊心中思索:“你想说,此人与本座血仇有关?” 楚寒轻回他二字:“或许。” 天上云随风微动,层层叠叠,似要跌落人间。 清风吹来,拂过喻清渊发丝,擦过那俊逸眉眼。 他道:“如今本座最重要的事,只有他。” 楚寒轻道:“好,既如此,本尊也不需要再斟酌了,只要魔君……不后悔便是!” 喻清渊看他。 “魔君若下定决心,解毒便不需要本尊的事,若是自行剜出魔种,便立刻落得两方身死,但……若是魔君舍了命,让少君杀你,便可让他活命。” 喻清渊只顿了一息,便立刻道:“详情?” “红梅并蒂双生,最是深情,能知晓身负它之人心意,所以必须让少君心甘情愿杀你,且在杀你之前,对你生出愤恨之意。这就需魔君下得去手,让少君受些人间苦痛,身心皆有,若是魔君在少君身上磨的不够,少君对你的愤恨不深,解不开两株红梅之间的联系,便无用处。” “且让少君杀你,不可一次而成,需要三次而就,如此这般,待你命陨,少君的梅花即使还长在后颈上,他也能活!” “这就是本尊解毒之法,魔君以为如何?” 楚寒轻说的明白,一字一句,并无隐瞒,光明磊落。 喻清渊做好了被宴尘毙命之想,却不想,还需…… 他一句喃声低语:“让他受苦,让师尊恨我……” …… 冥渊界的夜,有月如银钩,星辉成河。 喻清渊站在宴尘门外,敲了敲。 宴尘打开门,一面淡意,“夜已深,有事?” 这身清绝仙姿,不管看了多少次,喻清渊每每再看都仍有惊艳之感。 是那种风霜明月,踏雪入心。 喻清渊不禁想到楚寒轻对他所言的解毒之法,他能舍出自己的命,只是不想让宴尘恨他…… 他心中更是被酸涩填满,面上尽量稳住神情,道:“师尊,外面夜色正好,我们去走走?” 宴尘看着他,片刻后道:“我累了。”语落,就要关门。 听他说累,本该让他休息,可喻清渊想到以后,急忙将手伸出在门扉上一拦,语气低缓,“师尊,就陪本座走一会,好不好?” 宴尘见他如此,隐约想到定是楚寒轻与他说了什么,此刻喻清渊情绪不对…… 他眨了下眼,轻言:“嗯。” 喻清渊往一边侧身,宴尘踏出门。 他二人并排同行,去到殿外,走到一处繁花树影边,将夜下美景尽收。 有风吹来,衣袂轻摆,吹起两色衣角叠在一处。 喻清渊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他就想和宴尘待一会。 宴尘眼望天上星河,淡声道:“你有事瞒我。” 喻清渊顿时被说中心事,他指尖动了动,违心低声道:“没有。” 宴尘知晓他未说真话,道:“红梅之事,我不想……” “师尊,你看那星河,美不美?” 喻清渊仿佛料到了宴尘之后所言,一句沉声打断他。 宴尘垂眸,过后又顺着他所指看去,清冷一字:“美。” 喻清渊垂下手,攥紧掌心,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禁侧头看着身侧之人,眼中尽是情丝,尽是不想伤他。 宴尘动了一下,转过身各看了眼他左臂左胸,“伤处如何?” 喻清渊没有收回目光,“无碍。”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两人仿佛没什么可说的。 “师尊,你喝酒吗?” 喻清渊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小壶,微□□致。 宴尘看那上面三字,桃花诺。 他会喝酒,但极少饮酒。 宴尘将手伸过去,从喻清渊处取了一瓶。 打开之后,一阵桃花酒香,宴尘微微仰头,喝了一口。 喻清渊则是一次喝了半壶,宴尘用另一只手喝酒,挨着喻清渊的正在袖下垂着。 喻清渊不禁动了下手指。 宴尘又饮一口,便觉他的左手被一下子握住。 他蹙了眉看过去,喻清渊顶着他的目光,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 “师尊,别抽回去,就让本座握着这一回,好吗?” 且别说宴尘修无情道,他本身也不喜与人碰触。 宴尘仍然要往回抽。 “师尊,就这一次。” 喻清渊五个字,竟是带了几分恳求。 宴尘看他眸光,其中几许含意深藏。 “我与你说过,你我之前并无可能。” “……本座知道。” 喻清渊仍将他的手握着,宴尘忍住不适,静了片息后忍着未动。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垂在下方,袖角相触。 喻清渊这般将剩下的半壶酒喝尽。 宴尘忍了这些时候,终是忍到了头,他凉声:“行了。” 他使了力,将手一下抽回,喻清渊手中顿时成了空,只剩微风一缕。 “我回房了。”宴尘道。 “师尊,等等。”喻清渊一步将他拉住,将袖中的乾坤袋还给了宴尘。 “既已赠你,不用还我。” “师尊的霄红在里面,还有……髓印。” 宴尘听言,不禁看了他的左胸处一眼。 髓印几乎与他心脏互生,怎么出来了? 他的心脏是宴尘的,这髓印在他心脏中这么久,喻清渊不可能感觉不到,且在涤尘放与他看的灵图之中,他看见了此物。 若是从前他得了髓印,自是会用它做些什么事,现如今…… 髓印本在宴尘的心脏中不会轻易脱离,但大概因为这心换给了喻清渊,已在他体内长全,它有灵性,结契认的主人是宴尘,这些时日过后分辨出了喻清渊不是宴尘,便在今夜喻清渊去找宴尘之前自行脱出了。 “师尊之物,还是自己拿着。” 喻清渊将乾坤袋放在了宴尘怀中,他看着宴尘走远,久久未动。 有云遮月。 …… 第二日一早,宴尘睁开眼,刚要下床,忽听得有一道男音在他耳边说话。 这道声音明显不是本音,是刻意而就,带着一种渺茫迷藏之感。 “宴宗主,醒了?” 宴尘心中凛然,环视一周,屋内未见一人。 那男音一阵发笑:“呵……宴宗主这是想见我?” 宴尘此时修为虽被迫在了成丹境,但他本身的修为在真仙境,对方境界如何,他还是察觉的出来的……至少在真仙境之上! 怎能在真仙境之上,难道……这世间化生出了其他境界?! 宴尘!! 他起身,敛下心绪,寒声:“尊驾是谁,不妨出来一见。” “呵,见见是可以的,就不知你是以天玄道宗宴宗主的身份,还是以上清界少君的身份,或是……无妄界君后的身份见我?” 宴尘一句载冰,他境界未复,却是半分不惧,“尊驾藏头缩尾,可是心中有怯!” 对方消声几息,方道:“世间敢这般说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说对方境界,宴尘凭心也知此人不是善类,他道:“此来何求?” “求什么……”对方一句低缓之音似在他耳畔,“自然是来看少君……这一身仙姿。”那最后几个字,十足意味深长。 宴尘忽的想到什么,开门走出去至殿外,放眼无妄界目之所及之处有些不同。 此时,天色灰蒙,正下着细雨。 “我分出一个化身去见你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想那么麻烦,况且我现在正忙着……就劳烦宴宗主移步,至冥渊界南殿,两千青阶之下。”对方语调越发缓了,让人听起来,很有压迫感。 宴尘往南殿处望了望。 “你若不来也可以,就是……” ……这人不明,但看他这境界,或许与此界中纷乱之事有什么关联! 宴尘往南殿闪行。 “这雨丝不凉吗,宴宗主不执把伞再来?”末了又是一阵轻笑。 宴尘无视,细雨落在他的肩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820:28:24~2021-05-2919:4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7、青阶身薄 宴尘一阵闪行,便到了冥渊南殿青阶之下。 他顺着那两千青阶往上看去,由下而上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宴尘本身真仙境眼力,自是能将上方情形看清。 有一片人形黑雾正立在这南殿前边沿处,他身后所有更是被大片黑雾挡住,看此人那样子,似在看着宴尘。 “宴宗主,这便到了。”雾中人像是心情不错,话语中带着两分故意调侃,“是怕来的慢了,你那魔君徒弟,未婚夫君,要在我手下受苦吗?” 隔着两千青阶,言语间蕴了灵力在内,他一语,似在宴尘身前言说。 宴尘目光一凛,厉声:“你此意……” 细雨不停,沾在他的额角眼睫。 “宴宗主说说,我的修为在哪个境界?”此人言辞不紧不慢,似是逗弄玩乐一般在与宴尘周旋。 宴尘寒眉。 “真仙之上,又生灵仙,灵仙之上,再生金仙,宴宗主道门仙修,自该知晓,世间修为境界若有一人高出众生之上,天下法道便会自行重新调整,眼下这八荒六合就以金仙境为最高。”他一句话说的缓慢悠长,却带着让人不能反抗之意。 宴尘来此之前想到这种可能,却是不曾料到真仙上竟连生二境! 他与天道有通,冥冥之中所感知他不是言假。 既如此,这世上境界能升到金仙,便是这人已在金仙境了! 他原本的世界之中并未有过灵金二境,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真仙境之身,却因种种因由被压制在成丹境,现下到他历劫完成飞升那步又无端多出两境阻隔。 且不说他这劫历的,十足…… 这人境界如此之高,怕是全力一招能让人间三分翻覆,在这世间应该无有敌手! 宴尘漠道:“直言。” “宴宗主是不是在想,魔君当年事与我有关?” 他言罢,一下从上首闪下,所用时间不足半个呼吸。 宴尘与一片雾形相对,自是看不清此人一根发丝。 “那不如宴宗主告诉我,当年事到底与我有没有关联?” 他这一句反问不承认也不推却,像是半推半就,闲着无聊一般应着一句玩笑。 宴尘一时静默,不管他与当年之事有无关联,此人这般境界,想要杀谁都是手到擒来,今番如此作态故弄玄虚所为何来? “刚才不是说了,我来此是为了看宴宗主。”他竟是猜到宴尘所想,“顺便看看宴宗主与你那徒弟师徒情深!” 他此句有些轻佻,又一下闪回上首原处。 “想必宴宗主已经看出这南殿此刻就我们几人,其他的皆被我打发到别处去,使了些迷蒙的小法术罢了。我今日得见宴宗主开怀,不想开杀戒,可若是接下来宴宗主不如我之意,这冥渊界……难保一人。”末了四字,听上去愉悦,却是暗暗浸着血。 冥渊界中,人数何止十数万之众! 就见他挥了下那雾行手掌,他身后的大片黑雾便于刹那间融回到他的身体之中,露出后方殿宇前景象。 宴尘一看,两目生冰。 他为防自己看错,特意在眼中蕴了灵息,就见他眸中灵光一闪,有两抹流光散出,法诀在其中自成,如身在殿前一般将此刻看清。 是喻清渊与楚寒轻! 就见他二人分别被两道雾气化成的黑链锁缚于殿前宽大的浮云柱之上,两脚悬空,其下有一滩血洼汇聚,是身上伤口出血所致,此时楚寒轻已经昏迷不醒。 冥渊尊主位上千年,何时有过如此惨状。 而喻清渊身上所受的伤比他重的多,他垂着头,沾血的发丝遮住额角颊侧,若不是他胸膛还有微微起伏,宴尘还以为他死了。 雾中人见宴尘将他二人看的明白,在上首踱了两步,轻笑一声:“楚尊主的灵丹我想碎便碎,我让他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过弹指之间,他今日若是有何不测……”这人顿了一下,后道:“皆因宴宗主而起。” 宴尘周身有寒气外散。 “宴宗主生气了?可你这气生的早了些,你还未听我要对魔君如何。” 雾中人走到锁缚喻清渊的浮云柱前,看他那般垂着头,十足开怀,他低言:“他这金丹,这紫府,这双眼,这周身经脉,是都剜了碎了,还是留下一样……” 宴尘历劫到今日,已在此间不能轻易脱出,不论他与喻清渊如何,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此境! 宴尘漠声:“你别动他!” “我让魔君四肢不全过余下光阴,让他变成个废人悲凉度日,让他求死不能在这世上,千种万种,只要我想……宴宗主,就看你之意!” “便是我想,将这苍生灭尽又何妨,就是那真仙境九重的卫疏明也无法阻我……宴宗主,全在你一念之间。” 听到此处,宴尘语寒:“你要我如何?” “宴宗主,你看你面前这石阶长吗?凉吗?硬吗?” 青阶两千,一阶一阶逐一往上,恍然一眼,似要漫向云端。 “我要宴宗主从第一阶开始,一阶阶跪行到我脚下,看宴宗主诚意……再言。”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血雾飘散。 他此句一落,空中突然一声炸雷,细雨于顷刻之间变得大了不少,虽不是雷霆暴雨,却也足以打湿人的衣发。 青石阶被雨浸的冰凉,水光一片。 这无尽天地之间,似是只剩此处这一影单薄。 无情道修了千年,原是真仙境九重半步飞升之仙,原界中被世间尊崇之人,飞云雪鸿,凌霜傲骨之身。 怎如今,要为这世间苍生,这世间人,受这般折辱! “宴宗主?”那雾中人一句不轻不重的提醒,若宴尘不依他所言,结果可想而知。 宴尘双眸垂落,他的发丝在雨中已经贴在了颊侧肩背,衣衫与鞋面也不再干爽。 他动了动,面上还是如从前一般神色,周身依然带着寒意,眼中凝凉不散,似是要受这般折辱的不是他。 宴尘用手轻撩了一下衣摆,双膝往第一阶青阶上一跪。 有第二声炸雷响在天边。 那浅蓝衣角散在青阶之上。 “呵……宴宗主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就是如你这般美人,跪行这两千石阶,膝盖受得住吗?” “我要提醒宴宗主一句,从头至尾不能使用半分灵力,否则……” 宴尘伸出一只手,倾身扶住上方石阶,往上跪行。 他发上依然没有发带,素素束着,惊鸿侧颜没入这凉雨之下。 “不能行得太慢,不然我这手上没轻没重,魔君便要废了。” 雾中人使了灵力阻隔,这雨自是浇不到他,此地余下三人,两人血染,血混着雨水往下流,一人在青阶之上。 ……宴尘跪行了一千青阶,双膝早就磨破出血,有血染透他膝盖处衣料,血印残留在他行过之处。 他行了千阶,终是有些受不住,伸出另一只手,两手扶着上方石阶,继续往上。 ……喻清渊动了动,涌出一口血后醒了过来。 他被锁缚的方向正对着下方,一眼便看见了宴尘。 “……师尊!!!” 喻清渊之前心魔复发,在与宴尘喝酒时看似无恙,实则余痛一直未消,便是心魔不平。 他现下见师尊受如此折辱,心魔一下被激发到了极致,眸中生出火,周身腾腾燃起赤焰灵潮,修为疯涌之下,竟然在几息之后挣脱了锁缚。 雾中人有些诧异,可也只是有些。 喻清渊一衣的血,他叫着宴尘,疯了一般要闪向青阶之下。 可他不能如愿。 雾中人一记便将他击飞。 这一下,更是伤上加伤。 喻清渊摔出二十多米,可他几息后便起身,半跪在那里将远处地上的涤尘剑一召。 他带着血沫喘出几口气,虽狼狈至此,却是杀意翻天,沉厉掀岳,理智几乎被心魔所覆。 但脑海与心中所念,只有宴尘。 喻清渊分出化身,两层修为分在二身,带着赤焰残影去战那人。 三招之后,化身被击碎周身经脉而散。 如此下来,喻清渊身上共存的两种境界顿时破碎一方,养神境八重的散了,只剩下地仙境。 这一下也是将他本身经脉损伤严重,喻清渊被那人制住,吐血不止。 雾中人作势要剜喻清渊双目。 宴尘见此,在青阶上寒厉一声:“金仙修为,出尔反尔,我跪了青阶,你便不能动他!” 宴尘心知如他这种人不能守信,可他本就已别无选择。 “好,既然宴宗主开口求情,我便不动他。”对方一压音色:“剩下的……” 宴尘垂眸,默了几息后双膝复行。 喻清渊被制着,吐血吐的吓人,于濒死只剩半步,他一时说不出话,强忍着阵阵昏厥之感,眼看宴尘在青阶上受苦。 心如刀绞,焚血蚀骨。 这时,被锁缚在另一根浮云柱上的楚寒轻转醒过来,挣脱开黑雾链锁,见此强行去战,也是再次不敌,被制。 地仙对金仙,相差大境界之隔,不用多言。 …… 宴尘跪行上最后一阶青阶。 身后每一阶上的血印被雨水冲过,他双膝早被磨烂。 宴尘撑着地面慢慢的站起身,他往前走了两步,膝盖模糊自是有些不稳,袖下指尖在微微发抖。 凉雨浇下,牵出他舍弃金丹后旧疾,他禁不住低咳了两声。 宴尘抬眸,道:“放人。” 雾中人见他如此,跪行完两千青阶在这雨中还能站着,依旧不卑不亢,半分心绪未损,仙姿傲骨仍存,甚至还多了几分惨然美感,让人更生出几分施虐之心。 “放人?”对方戏虐道:“让你跪上青阶只是其中一环,我何时说过让宴宗主所为只这一样?” “宴宗主,这两千青阶跪下来你不愤不恨吗?未起杀心吗?” 他言下之意……是想让宴尘对喻清渊心生愤恨。 此时这雨突然变得小了,在几息后变回雨丝,之后停住。 宴尘凝眉看他。 “宴宗主似乎修的是无情道……”这人一句,将用灵波制在一处的喻清渊往浮云柱下一甩,喻清渊登时背脊重重撞在其上,靠着柱面滑坐下去。 宴尘低声:“还要我如何?” 对方道:“呵……” 宴尘沉喝一声:“讲!” “我让你……过去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919:45:22~2021-05-3020:2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雨翡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8、一吻寒凉 对方此言一出,宴尘一怔,而后又是两声低咳,虽如此,抬眸时仍是疏漠冷绝。 他手中灵光一凝。 雾中人见此,道:“你想杀我?在你杀我之前我就先将这两人以及冥渊界灭了,至于杀尽天下苍生,不过顺手,再有……你如何杀我,可杀得了我! 宴尘将掌心一攥,灵光燃在他手背。 “宴宗主心怀大义,不顾他二人,也不顾这世间生灵了?” 宴尘指骨捏的寸响。 “我差点忘了,宴宗主后颈上生了一朵红梅,是并蒂双生十瓣魔种之毒,听说这毒不解开之前,你们两个先死了哪一个剩下的都要死。既如此,我还是让魔君残了更好,至于其他人……”他沉哼一声,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宴尘手背上灵光还在燃。 “宴宗主聪慧过人,若你错了一步,这其中每一环所生的因果是什么,定是不会不知。” “若你不顾红梅并蒂而自戮,想要血洒这冥渊南殿之前,让我不得舒爽,我心生迁怒,世间苍生一样半个不存!” 宴尘此生从不受人胁迫,可来此之后,不说方才那两千青阶,现下还被要求那般。 他刚刚是有自戮之想,他若死了,对方就无人可迫。 或许,还能就此离开此间。 可这梅花不解,便会累及喻清渊与他同死,这冥渊界十数万人以及世间苍生又何其无辜。 他想要踩着生人之血飞升悟道,九霄之上仙人殿中怎可收他这种负尽苍生之徒。 无情道虽是无情,可自己一人之劫如何让世人来付! 若是他此时真仙境,还可一搏…… 宴尘指尖动了动,又过了片刻后手上灵光一下灭了。 他道:“若我照做,如何?” 雾中人低笑道:“让我爽快了,自是让这世间人再多活几天。” 宴尘复道:“如何守诺?” 对方道:“若宴宗主还不动作……就看我心情!” 他让宴尘亲的人自然是喻清渊。 他知晓宴尘身中红梅魔种,所做所言应是真想杀了喻清渊,但却像是奈何这毒双生,此时让喻清渊死了宴尘就不能活命…… 宴尘开始一步步往喻清渊处行去,那膝盖处衣料上浸出的血是那般刺目。 被制在一边浑身是伤的楚寒轻眸中飞刃,怒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雾中人轻描淡写一句:“这不重要。” “……事已做下,却不敢露脸!” “楚尊主,不要胡言。” “你!!!” “安静些,否则受苦的是宴宗主。” 楚寒轻眼看宴尘如此,跪行在青阶上的单薄身影还历历在目,他心中五味陈杂,千年来第一次生出一种挫败之感…… 纵使是一步步,宴尘也终是走到了喻清渊身前。 宴尘站在原地,垂眸看他。 喻清渊靠坐在这处,一身血污,头垂着,眼睫半阖,虽周身仍残有魔君之厉未散,却已是惨极之像。 他极力保持清醒,看见有一袭衣角陷入眸中。 喻清渊知晓这是宴尘,那雾中人的说辞他还能听得到,他奋力抬头,后脑靠在浮云柱上,伤重下极沉的喘出几口气,一双星眸寻到了宴尘的眼。 宴尘见他如此重伤,突觉自己那磨破的两膝不值一提。 “……本座不值得你如此……” “师尊……是本座害你至此,你立刻杀我……我这般害你,从前又多次羞辱于你,杀一次不能解恨……” “你连杀我三次……将我分三次剐了,好解心头之恨!” “若不然,待本座日后伤好……少不得……要逼迫师尊做出不愿之事。” 喻清渊摸到手边涤尘,握住剑柄,斜持着抬起手,将之往前一送。 “就用此剑……”杀我。 宴尘伸出手,接过涤尘。 喻清渊手指蜷起。 宴尘用两指抚至剑尾,剑刃映出他眉眼寒霜。 他忽然将涤尘插进一旁地面,半跪在喻清渊身侧,膝盖处一阵痛感。 宴尘单手抓上喻清渊胸前衣襟,面上神情如常凉漠,就是带着苍白,唇色浅淡, 此时雨虽停了,他身上衣衫濡湿,青丝未干。 宴尘静静看了五六息喻清渊的眉眼,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凑向他的颊侧。 虽此刻重伤至此,喻清渊仍是怔在了原地,宴尘居然真的…… 他本人如月辉光,又修习无情道,他重生后宴尘最厌烦的便是这等事……今次若不是因他之故,怎能如此屈就! 还是被人逼迫,在他人面前! 是他无用……青阶跪行之后,又让他受此般折辱! 喻清渊想到此处,往一侧偏开头。 宴尘这一吻寒凉落在他的发上。 从前千年光阴,他从未与人有过如此。 宴尘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他不论心境还是心绪都始终如一,他将喻清渊当成一截花草树木。 他往后退开,眨了下眼,而后看向那雾中人。 那人却道:“不够,宴宗主在与我玩笑,这如何算亲。” 宴尘收回目光,只看着喻清渊身上血痕,低声道:“如何?” 对方一字:“嘴。” 宴尘的目光落到那上面,喻清渊的嘴角还带着血。 他将喻清渊的脸扶正,往前倾身。 “师尊,本座……” 这时,天上云层散开些许,有几缕雨后的光从缝隙中照下。 喻清渊未出口的话被宴尘封住,一片凉意温软贴在其上。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亲到我说可以为止。” 宴尘的眸中都是凉意,喻清渊的都是血意。 喻清渊不想如此,怎能让宴尘如此! 他往上扣住宴尘一边肩膀,要将他推开。 雾中人用了一滴灵力在喻清渊要将宴尘推开的手上,喻清渊本来要往外使力的手不受控制的往里扣的更紧。 “宴宗主又在与我玩笑,这贴着不动也能算亲?” 宴尘眸中冷绝几乎成冰,他在喻清渊唇上辗转几下,亲到他唇上血迹。 对方又道:“口中。” 宴尘抓着喻清渊衣襟的手紧了紧,身上寒气有霜花已结。 他往喻清渊口中一探。 喻清渊:…… 他从前故意折辱宴尘,强迫着亲过他,却从未入过口中。 那雾中人见宴尘周身寒气愈凝,似是怒极所致,可这还不够,宴尘还未起杀心! 过了片刻,宴尘与喻清渊分开。 宴尘不去看喻清渊,偏了偏头。 雾中人缓声一语:“魔君美人在怀,这美人还主动索吻,魔君就生不出半点反应吗?” 虽宴尘主动亲他是喻清渊之前不敢想之事,可这非宴尘自愿,又在这般情境之下,他若真的生出反应来,当真畜生不如! “魔君那方面不行?” 对方低语一句:“宴宗主,坐上去。” 宴尘:…… 他身上化出的白色霜花愈多,载上他还湿着的衣袂袖角。 宴尘一动,几息后坐在其身。 喻清渊的手还是不可收回的扣在他的肩膀上,还是靠坐在浮云柱下。 见他二人这般上下相对,对方再道:“宴宗主,解衣,左肩。” 喻清渊:“别解……” 雾中人一字音戾:“解!” 宴尘周身顷刻之间窜起杀意,即使隔着些距离,那雾中人也感觉到了。 楚寒轻忍无可忍,道:“欺人太甚!” 楚寒轻见宴尘将手触在了自己领口,他沉目闭眼。 喻清渊使力用另一只手去阻他。 雾中人却又是一记将喻清渊的手打在了宴尘腰部。 宴尘身周杀意愈浓,他拉开左肩,露出其上那朵红莲。 雾中人看见红莲眸光一缩,怎不是湛蓝雪晶? 他又细看……原是灵针刺成! 凭他眼力,差点错看! 玉骨所生雪晶定是藏在这红莲之下! 宴尘这般在喻清渊身上,如果忽略那四散的杀意与一身冰寒,看上去几分惨意带着虚弱可欺,膝上衣料上血痕似是刚被凌虐过一般,微微露出的左肩如玉泽无二,其上有红莲一朵欲滴,更衬娇艳。 尤其宴尘还是这般姿容,倾世风姿,清冷绝伦。 “这般美色,魔君还能无动于衷?你那红梅欲毒还没发作?” ……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 雌梅与雄梅在一处温存,可能诱发欲毒。 欲毒难控,若是喻清渊忍不住当众将宴尘做了,再加上之前因他被制不得不跪行两千青阶之怨,宴尘必定愤恨他入骨。 可此人想错了,喻清渊若当真在此番情况下欲毒发作,便是如何也不能去动宴尘。 宴尘听出此人话中之意,心中一阵怒意升腾,却不是对着喻清渊,而是对着他。 也是正在此时,宴尘感到体内被压制住的境界隐有破封之像! 他闭目稳住心绪,全力破除。 喻清渊不知宴尘如何,他不能再让宴尘受此折辱,他故意引动不曾平复的心魔,放在宴尘腰上那只手竟是能动了动。 雾中人见此,一时以为喻清渊是欲毒发作,要去勾宴尘索吻。 与此同时,楚寒轻欲要吐出体内灵丹,他有意自爆灵丹解此冥渊之劫。 喻清渊将宴尘衣领拉好,之后忍着无边痛楚,冷汗如雨,胸膛剧烈起伏,几声沉闷喘息,重伤之下在自己的左胸处凭空从内里往外拉出了一个形似心脏的光团。 这是他的心魔! 喻清渊的心脏虽是宴尘换给他的,但他的心魔早就在体内生根,即使原本的心脏损坏,髓印将新的长好,也不可消掉! 可此刻,他就这般忍着与被生剥神魂无二的剧痛,生生将心魔拽了出来。 雾中人眸色一暗,看着他手中那光团…… 喻清渊拽出心魔,早就陷入一种血疯的情境之中,他沉喝一声,将掌中心魔一攥! 他为了宴尘,自爆心魔!! 宴尘睁眼见此,自爆已经收尾。 但见心魔自爆之下赤浪如潮外涌,外散周遭百米不息,将宴尘整个人包裹在其内,寰宇之下似将天地都割裂几层。 雾中人制住楚寒轻的手法一下子被冲断了。 楚寒轻正吐出灵丹,还未曾来得及捏爆,见此一遭震惊不已。 雾中人更是震撼无比。 自爆心魔,与死无异! 难道他不将宴尘的命放在心上! 宴尘的命喻清渊当然放在心上,他知晓自爆心魔是何后果,在他死之前,他会让宴尘杀他三次,解毒。 他从前那般对他,宴尘定是恨他的……在他身上受到的苦与恨早就够了! 苍穹赤浪不消,喻清渊一身的伤,突然看上去好似无恙一般,他抱住宴尘带着他起身,而后将他往身后一护。 他直面那雾中人,将涤尘召回斜持于侧,剑刃指地,无尽气势与心魔赤浪卷在一处。 “本座会你!” 四字沉厉。 宴尘眸中霜寒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3020:24:42~2021-05-3121: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雨晚宁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晚宁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69、云天一战 喻清渊动了下右手腕,涤尘细长的剑身微侧,心魔自爆后的无尽之力还在此间不散,天地间一片强悍灵息,风云变色,仿佛八荒皆罩在其中。 这是由心魔所成,自然不是那般纯粹,厉绝之威使人头皮发满,似是世间六合都被压的俯首称臣。 喻清渊将长剑一展,赤浪之流如被烧红的云层一般裹挟着漫天灵风,忽而往他身上涌去,却不是钻入他的体内,而是在外形成将近半人高的焰潮,涤尘剑上亦是。 他站在那里,似是一团燃烧的火。 雾中人见遥遥云天之上,有什么正于天际从赤浪之中生出。 他震撼不消,郁声:“这……” 喻清渊抬了抬眼,眸中竟是生出火来,他忽然闪身而去,比风还快上七分。 就见一条赤线似星尾一般在空中拖出几十米,听他两字沉绝:“受死!” 雾中人虽震撼了一阵,但他已立在此间境界顶峰,魔君自爆心魔之威虽相当于灵仙之境,但怎可与他金仙境之身相比! 他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只是抬臂一挡,喻清渊手中涤尘与他那黑雾形状的手臂相对,竟是不能伤其一分。 “不自量力!”不过四字,有蔑视与看轻。 喻清渊一声冷哼,双眸更沉,其中往外溢散的细细火流之光不尽,他嘴角浮上一分血厉笑意:“大言不惭!” “强弩之末,还敢叫嚣!” “本座何惧!” 便是舍了自身,只为杀你三分! 此时只听一声龙吟,就见有龙尾在云中翻搅,不过匆匆一眼,便让人身心皆惧。 紧接着有一条黄龙在穹苍之上现出,乍一看去身长足足三四十丈有余,其周身龙鳞为黄,鳞上生光,有角五爪,背生双翼。 那气势吞天食地,苍生与之一比,不过渺渺凡尘一粟。 宴尘见此一惊,这是……应龙! 九天灵师,轩辕星斗,四极万象,乾坤之首! 这般龙神,竟被喻清渊自爆心魔之力召出! 喻清渊本就重伤濒死……自爆心魔更是要将余下生机用尽,此刻生出这般之力,便是没想要活…… 宴尘想到此处,凝眉更寒,与此同时,他感到就快冲破禁锢,找回境界修为。 另一边的楚寒轻亦是如宴尘一般想法,眼见应龙从天际俯冲而下,万物俱从! 此时此刻,即便那雾中人轻视于喻清渊,当下也不得不违心的阴郁一句:“魔君好手段,倒是我小瞧你了!” “用你之血,祭他今日所受折辱!” 之后便是令天地变色的一战。 ……看叶凉州日前在三煞引魂阵破时在林中所遇,这黑雾中之人便是叶凉州上首之人,当年顾千帆之事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喻清渊此世之中,外间所传有关他到处杀人之事等等,皆是此人授意,叶凉州与属下人所为。 但不知这其中,会否还有不同。 只是那叶凉州在后来遇见路上那人后,便生出二心。 这雾中人为了数日后的八星拜月,当日宴尘入得琉璃盏之后,想要坐等喻清渊救他出盏,却不想叶凉州不惧他手段,竟在背地里伙同北海焦箓要杀宴尘。 为防宴尘不死,又种下红梅。 他一想,便知叶凉州此举何来。 ……他自是想让魔君死,不想让他活。 起初不知或是不确定魔君转世,只是为了上清界少君搅乱这世间风云,后来少君踪迹有寻,魔君显露,本是要将喻清渊灭在三煞引魂阵之中,不料宴尘封印了琉璃盏破了三煞引魂阵,又将万鬼窟封印。 留下喻清渊性命只为宴尘……眼下宴尘重出世间,却因红梅之故,不能立刻让他死! 这红梅之毒难解,他怕宴尘活不到八星拜月之时,又怕魔君对少君下不去手,今番这一出便是想推出一把火,吊着喻清渊的命,让宴尘恨他杀他,三次虽长,他为了所求,愿豁出时间与之磋磨。 却不想他方法用错了……! 早知,便该…… 现下喻清渊自爆心魔又召出应龙战他,他郁烦之下那点耐心已是消磨殆尽,喻清渊这般,怕是活不到宴尘杀他三次了…… 离八星拜月还有时日,他不信这十瓣魔种之毒只有那一种解法,他不如就此将魔君杀了,再将宴尘冰封…… 心中主意打定,当下便要取喻清渊性命! ……宴尘体内突生一阵通畅之感,他被禁锢的境界修为终于破封回转。 白色灵光腾起,直冲天际。 正是此间真仙境六重。 宴尘不等,当下就用出琼云之目。 就见百里结霜,满天飞雪,冰寒之中,无尽雪花皆似灵刃所铸。 之前他两次用出琼云,当时皆境界不足,使不出琼云两成之威,此刻虽不是真仙九重,却也可用出六成之力! 宴尘两手引诀,一语音寒。 “山河万里,道心无极!” 八字落地,千万雪刃直冲那雾中人而去。 宴尘双眸生蓝,整个人看去似天地间最后一抹澄澈之色,他一诀之后,再追一诀。 “潜天宵升,乘风覆地!” 就见一灵阵在地面而生,仿佛将天地尽收其中。 楚寒轻见此,用自身灵丹在宴尘阵上再覆其二,在一侧用修为固阵。 ……雾中人一见这琼云,他虽金仙五重之境,却也不由带上几分畏惧之心。 当日在风回台上时,那用出琼云之人,果然是少君,当时他扮做顾千帆的样貌,还为之疑惑颇深! 这世间没有灵金二境之时,琼云便是半步飞升之人方能化生出的另一双眼目,却也不是每个半步飞升之人都能化生而出,而是需要天道机缘,命中仙数。 今番这世间有了灵金二境,道数并升,琼云便是金仙九重之后,又身带机缘仙数之人方能化生而出。 但宴尘这琼云是在原界中所得,虽他本身境界还需受此界限制,但琼云不会,只要他升到真仙境九重,便会发挥出琼云最强之力。 是以宴尘这六成琼云之威,便与他金仙境六重之力相同。 更不论还有应龙之神与厉血的喻清渊和楚寒轻为辅。 半个时辰之后,雾中人败下阵来。 他腹上一个血窟窿,在黑雾之中出着血。 “呵,好手段!”他阴戾一句,话语中竟隐隐带出了兴奋之意,“琼云再厉,宴宗主一段时间内也不能连用两次,魔君今次之后更是再无心魔可爆!” 宴尘召出霄红,以血凝剑 “那我在琼云之尾,杀你便是!” 他一个手势,便见那抹冰凉衣角在处,其上生出血光冲天。 雾中人见此,知他要人剑合一! 这人此番来此之前,万万想不到是这般结果。 若在纠缠下去,琼云未停,应龙还在,魔君不死不休……再与人剑合一的少君对上,恐他要此身不保。 纵他十足不能甘心,布局已久……可若当真陨在此处,便再也图谋不了下一步。 至于心魔之力消尽,魔君死后红梅之毒不解,少君也不能活命…… 雾中人用出一记十成之力,阻了一下,在宴尘人剑合一完成之前,闪离此地。 几乎是与此同时,心魔自爆之威散尽,应龙回转云霄之上,楚寒轻收回灵丹,喻清渊落到地面,虽还能站着,却早已是极惨之像。 事情突然到这一步之前未有所料,看上去已是一个无解之局。 魔君与少君二人性命相连,眼下…… 纵使解毒之法是楚寒轻告知喻清渊所知,可此时眼看魔君就要殒命,少君不保…… 今次他这冥渊界能保下,多亏得二人之力,从前他不觉魔君如何,今番看来,并不太差,若在平时,可引为友人之意。 还有少君,他对其有意,明知魔君死后雌梅殉情,却无能为力…… 楚寒轻心情复杂,无法言说。 宴尘上前,在喻清渊手腕上一握,以琼云就快要散尽前之力将他的全身经脉皆封住半分。 喻清渊眉目之间立刻现出寒霜。 楚寒轻见此,未能想到还能这般,他心间瞬间升起一丝希翼。 喻清渊现下脑中所想皆是如何让宴尘杀他。 “楚尊主,我二人就此离开。”宴尘道。 楚寒轻有心挽留,却终道:“嗯。” 宴尘握住喻清渊一臂,正要将他带走,便见天边遁光速来,其中所蕴纯正之力是他在此间首见。 落地之后,现出一人。 此人一副轩然上乘之貌,有晨霞之气,静站在那里却是一身仙力让人生畏,一衣清白,冷如月轮。 不知他年岁几何,却是看上去十分年轻,似是宴尘一般。 他将目光一眼放在宴尘身上。 两眼放在喻清渊身上。 此时的喻清渊一见他,眉目血寒! 楚寒轻见宴尘神色,看对方似在看陌生人,他想起什么,呼出口气,带着一身血伤当先开口:“帝君有礼。” 他这一句,意在说与宴尘听。 毕竟宴尘从未在上清界待过,从未见过卫疏明。 宴尘听他帝君二字,便知晓了来人是谁,此界中能称帝君者,只有上清界之主。 他不禁想起自己这具身体与此人之间联系,几丝莫名。 他不言,楚寒轻看他,似在询问宴尘之意。 宴尘转身将喻清渊一带,御空而起。 楚寒轻顿时明了宴尘之意。 他上前两步,捂着肩膀上伤口状似无意一般将卫疏明挡住。 “帝君远来,本尊为帝君引路,一观我冥渊界景色。” 卫疏明眼目俊冷,他看着宴尘与喻清渊离去之处,直到他二人身影消尽,没有追上去。 www.4e54.icu。m.4e54.icu 70、今生有幸 宴尘带着喻清渊闪御了小半个时辰,出了冥渊地界,未见那卫疏明跟过来。 此刻他带着的喻清渊忽然急涌出一口血。 宴尘见此,眼望下方是片深林,他带着喻清渊下行。 落地之后,他将喻清渊往一颗高树上一扶,让他靠坐在那里。 宴尘盘膝坐在他对面,喻清渊之前周身半分经脉受了他的琼云凉寒,此刻眉目间寒霜仍在,将那俊绝面容又凝的冷硬了几分,只是喻清渊现下残身血重,看在宴尘眼中,只剩一袭惨意。 喻清渊呼吸有些费力,他后脑靠在树干之上,头微微歪着,两目放在宴尘面上,不舍得离开一分,仿佛下一眼他就看不见了。 “我听你……咳了……” 喻清渊说的自然是宴尘未使用灵力跪行完青阶后,被凉雨一浇所咳的那几声。 “你旧疾未愈……” 将金丹都为他散了,一颗心是玉生而成,如此怎愈…… 喻清渊想到此处,又记起灵图中宴尘换心与他的前后,和之前之后为他所为种种。 那第二世时他死在宴尘手中的画面,仿佛一去不回,越发模糊,似乎不过只是他做得一场梦。 因伤之故,吐了太多血,喻清渊音色沉哑:“你的双膝……” 宴尘的双膝自是还在浸血,被磨烂疼痛,但他在境界恢复之后,这一阵下来此刻已是习惯了这痛楚,于他来说,早晚会恢复,不用在意。 宴尘一向能忍,忍得了千刀万剐,忍得了万箭穿心。 宴尘一字不曾回复,他看着喻清渊,漠着眉峰在心间翻找他毕生所学,是否有救回喻清渊之法。 喻清渊动了动手指,终是将一手探出去,抓住了宴尘一块袖角。 极小的一块,不如一片林中树叶。 可喻清渊不敢抓得太多,他这般浊污之人,历尽千帆之后看清自己,怎还能脏了明月清风,皎皎云辉。 他这一身霜绝,怎能再沾他身上污血。 喻清渊有些沉的眨了下眼睫,上面有白霜覆在其上,他喃喃一语,音色小到要随风而去,“本座今生有幸……” 本座今生有幸得见君颜,便是红尘待我长空,奈何我与君缘浅情薄,更是多番使君入困境之局,三万情丝难诉,百死不得偿还,此后…… 又是一口血涌出。 喻清渊觉出自己已到归去之时。 他迷迷糊糊,眼皮沉重的就快不受控制,却忽的想起还不曾解了红梅之毒。 他那抓住宴尘衣角的手使力攥紧,像是不舍松开这世间光芒,另一只置于地面的手却是动了动。 涤尘现出,喻清渊就如在浮云柱下那般,又一次将细剑费力的递到了宴尘眼前。 宴尘未接。 喻清渊知他此时应说些狠话,出口些难听之语,为了在他死后让宴尘活命…… 他指尖不禁往里缩紧,“……本座一招错算,毁于你手……且你这张脸……本座不想再多看一分,你杀我……杀我!!!” 喻清渊在这濒死之寂现出疯魔之态,他突然牵动嘴角,沉沉的一阵低笑,血丝将齿缝糊满,只是那笑中有几许酸涩深深藏匿。 “宴尘……这世上本座最恨的就是你,本座厌恶你至极……你以为当了本座几日师尊,对本座虚情假意的关怀几分便能让本座对你另眼相看……你以为本座很想上你吗?本座不过是为了报仇,报你父子害我之仇!报你将我折磨致死之仇!你那几分颜色,以为本座看得上!” 喻清渊边涌血边在低喝,看着宴尘的眉眼仿佛恨意蚀骨,口中恶言,嘴边尽是戏谑之态,形似鬼域极渊中浴血邪魔。 可他自己知道,在他出口这些话时,心在滴血! 他那抓着宴尘衣角的手,终是不愿松开。 “……还是说你不杀我,其实不是下不去手,而是……心中一直很想让本座上你,之前百般不愿,不过是假意欲拒还迎,吊着本座心气……” 喻清渊明了宴尘最不愿听他说这种话,最不愿涉及此种事。 那他要激怒宴尘,便要往他逆鳞上狠狠去戳! “不如师尊将衣衫解了,坐上来,自己动……” “让本座死之前也看看……你到底……贱到何种地步!” 这一个贱字出口,胜过喻清渊三世所受血痛之最! 他吐出一口血块,一字攻心,想伤宴尘,却是更伤他自己。 对面的宴尘耳听他言辞,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如何。 他不是傻的,喻清渊虽从前不着边际,但此时与之前并不相同。 他言语神态前后不一……且一直在让自己杀他。 那雾中人明明在心魔未爆之时早就可以将喻清渊毙命,却一直迟迟不动手……不是不动手,似是不好动手。 难道这并蒂红梅之毒若想解开……需要一方以命相付? 宴尘心有灵光,想到一点,便如拨云见日一般将之层层看透。 说是以命相付,应当不是一般舍命,喻清渊言辞不堪,看似说的真心之语,实则有别,且他这般作为,像是要故意挑起他心间愤恨之情。 三次……在冥渊南殿之前,喻清渊说让他杀他三次。 这般一猜,宴尘忽将一切想通。 要解此毒,需一方带着愤恨杀另一方三次,换得一人活命。 既如此,为何不让喻清渊杀他?! 就此离开此界,岂不是完整之劫! 现如今的宴尘也有些不明了天道之意了,他出盏后还想着解开此间纷乱才能劫满,眼下又觉着这是一个归去的契机。 宴尘此时一心二用,却不曾耽误他寻找救治喻清渊的方法,他在这不长的时间之内,终是想到了一个口诀。 他将涤尘往旁边一推,两袖一晃,双手起诀。 喻清渊见宴尘不为所动,还要再说:“你……” 宴尘一字:“吵。” 就见他指尖白光一凝,八字凉绝出口:“以我之意,铸你魂灵!” 语落之时,一方小阵在他二人身下生出,阵阵仙灵之气在这深林中溢散,同时有一方光罩将他二人罩在其中。 喻清渊见此,顿时明了宴尘要救他……他又要用什么来救他,金丹和心脏乃至仙骨都给了他,如今又要舍了什么来救他!! 难道被他累及的还不够!! “本座不稀罕……不承你的情……我让你杀我!动手……动手!!!” 喻清渊害怕宴尘为他这一条残命,再次损身伤本。 “本座不需要你救……” 宴尘抬眸,对上喻清渊的双目,其中灵息一现,有两方道印在他瞳孔中闪现,喻清渊登时便无法出声了。 “不想听。” 他用灵息道印让喻清渊暂时不能说话。 喻清渊如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宴尘为他施为。 宴尘并起两指依次点在喻清渊云门、中府……天突、华盖……神阙、气海。 接着指诀变化,便见他上丹田眉心之内飘出一朵紫色莲花。 紫府莲花…… 喻清渊见此呼吸沉急,害怕宴尘为他又将紫府废掉,他动了动。 宴尘继让他不能说话之后,再将他四肢封住。 他那只手,依然在抓着宴尘袖角。 喻清渊不能作为,眼睁睁看着宴尘如此。 他血涌愈凶,心间焚急之下似就快要将血吐尽。 紫莲飞到喻清渊头顶,宴尘指诀再变,紫莲突的自行将莲瓣散开,排列环绕一周将喻清渊圈在其内,而后数个莲瓣忽然化成紫色道印,悉数没入了喻清渊体内。 “正我心神,三魂役使,七魄安身!” 这十二字一出,就见喻清渊周身经脉纹路与内里伤处全部显现在宴尘眼中,紫色道印分别在宴尘之前所点穴位处闪着仙灵之光。 宴尘这般将他经脉看的清楚,之前喻清渊两层境界在身,经脉宽阔,两种灵力在其□□行,可在冥渊南殿前对那雾中人之时,分出化身后败于那雾中人之手,被损了其一,经脉被伤的严重,两种共行的灵力便只剩之一。 后又因自爆心魔,累及心脏内腑,且使得经脉更是不堪重负,让他生机欲绝。 更不论还被那雾中人重伤。 若非他之前将喻清渊半分经脉用寒凉之气封住,他早就活不到此时。 宴尘当下动用周身修为,配合自身紫府莲花所化道印,十数息便会换一道法诀,全力为喻清渊修补。 他这方法需要救人者一方心境强悍,这其实是一种同生共死之法,且救人者在这两个时辰之内与被救治者感同身受,并所受疼痛之感是喻清渊数倍之数。若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人救活,便莲花回归紫府,一切如初无恙,若在时限之内未能将人救回,则莲花焚毁,与对方一起身死道消。 这方法太过冒险,简直是在拿自己的道途与命去赌,便是疼都疼死了,谁愿如此,又谁能如此! 可宴尘能,两个时辰之中,他未停一下。 只是中间他实在有些受不住,几声闷哼,低低的。 就这般两个时辰一晃而过,对旁人来说这点时间或许不值一提,但宴尘所受,不亚于三千业火焚他骨血,他外表虽无伤口,却是历经一场他人不可体会的生死之劫。 他最后一个法诀收势,化去二人身下小阵与外侧光罩,几口气沉沉吐出,紫色道纹从喻清渊体内闪出,重新化回莲瓣,凝在一处,回到宴尘眉心之内。 经此一遭,喻清渊被保住了命,心脏内腑损伤皆被修复,经脉复原,肌肤上伤口也都已愈合。 只是他被雾中人损掉的那一层修为却是再也无法找回了。 不过也无大碍,地仙境九重保住,便还是世间人皆畏的无妄界魔君。 宴尘两手分置在膝上,便与膝盖处血痕相触。 他这般盘膝而坐如此时长,在双膝有伤之下,是何滋味,可想而知。 宴尘对着喻清渊眸中灵光一闪,解开了喻清渊的言辞手脚。 喻清渊这两个时辰是如何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虽不知宴尘救他方法,但他知紫府中莲花如金丹一般是道者之本,这般使用定是疼痛无比,宴尘那几声闷哼,额角未断的细汗,引诀时周身微抖……一切都在他眼中。 宴尘是何等坚韧心性,若是不痛到一定地步,怎能如此! 且他濒死之身,就连楚寒轻也无办法,现下与好时无异,似那般伤重不过幻影。 再者宴尘为他治伤时喻清渊隐有所感,他模模糊糊知晓宴尘为救他在受何种痛楚…… 宴尘很累,他在原地未动,闭上眼。 喻清渊立刻过去,眸中血意不消,不为别的,只为宴尘为他又一次受苦至此! 这份师徒之意,重逾天地,在喻清渊心中,汇聚成九霄巨浪。 他此身此生,何德何能,得他舍身真挚以待。 便是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不能报尽此意。 喻清渊抖着手,终是将宴尘拥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121:23:31~2021-06-0219:3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幻幼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1、你来我往 宴尘太累,这两个时辰耗损太过,他此刻还这般坐着,却已是陷入了沉眠之中。 喻清渊翻覆着心绪拥了他好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与他拉开些距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眉眼。 他静静的看着,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半响后方感觉宴尘气息平顺,是普通的睡着,不是红梅毒素发作的昏睡。 喻清渊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重重的呼出几口气,一下子安下心来。 他有心将宴尘抱到树下去睡,又不敢冒然动他,便靠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肩膀上衣料相贴。 喻清渊犹豫片刻,终是伸出一臂从宴尘背后过去将他揽住,将他的头轻轻的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这一刻,他就似初生懵懂情爱的少年人一般,心脏处怦怦直跳。 可这升起的情丝刚刚破土,便即将是生死之隔。 他还要让宴尘杀他,让宴尘恨他,用言语行动伤他……这也好,恨了才不会将他忘了。 喻清渊脊背挺直,看上去那般坚韧,将宴尘单薄的身形罩住。 天上有云层不尽,却依然有细光穿透而下。 …… 宴尘眼睫微动,几息后醒了过来。 他复回了一会思绪,鼻息间闻到了喻清渊的气息。 他漠着眉峰正直身体,侧头看了喻清渊一眼。 喻清渊一直醒着,见宴尘如此,他缩回揽住他的手,一瞬间手中空了,心间几分失落。 “你……怎样?” 宴尘淡道:“无事。” 他说完这二字,立刻在脑中想着之前所想的那个让喻清渊杀他解开魔种之毒,而他或许可以完成历劫的想法。 宴尘若想做什么事,便不愿拖着。 只是,怨恨何来…… 他收回目光,看着地面一处细想。 喻清渊还不知他心间有了这般想法,还在一味的在让宴尘恨他杀他之中踌躇不决,倒不是他怕死,他想让宴尘恨他,却不愿恶语对他…… 可终究,他必须要下得去手。 他之前不是就已经说过了他,那出口的一个贱字,现下想起依然让喻清渊心中不能平复。 苦涩不消,情丝难表,一切就要随风归去。 “本座在问你,你对本座就这般不咸不淡的态度?”喻清渊敛住心绪,面上现出一副另类神情,就如同之前两种性情不曾融合之时,给宴尘肩上刺红莲的魔君一般无二,甚至更甚几分。 他嘴上说着,内里却都是酸的,涩的。 宴尘听他此句,不禁又看他一眼。 为了解毒,为了让他活命,这人又开始了…… 喻清渊自以为一切掩饰的很好,却不想早就被宴尘将他这一出行为看透。 宴尘一字不答,回到自己的心绪之中。 喻清渊见此,望他清辉侧颜和依然泛白的唇色,动了动手指,终是狠下心凑近,一伸手捏住他的下颚,让他对着自己。 两双眼眸相对,喻清渊刹那间落入一汪冷潭之中。 他一怔,而后想到宴尘这条命…… 喻清渊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师尊,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座是你未婚夫君,你就拿这种冻成冰的眸子看本座,怎么,本座入不了你的眼?”可想而知,喻清渊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 宴尘想了想,突然有了些想法,他冷然接道:“不然呢,那我应该如何看你?” 喻清渊:“本座一界之主,师尊说呢?” 宴尘挥手打掉他的手,袖角仿佛忽然冷硬,“碍眼!” 喻清渊听这二字,心间一突,师尊似乎已经对他生出了不好之感…… 他又一次捏住宴尘下颚,凑得更近几分,鼻息相触,“本座生得这般容貌,师尊竟说本座碍眼,师尊不喜我,是喜那叶凉州吗!” 喻清渊冷笑一声,又沉言一语:“或是喜那冥渊尊主楚寒轻,喜你那师兄萧辞冰,或是那一心想着给师尊送药的朝元宗宗主贺归桥,再或是……满口将师尊当做心上人的苏成漠!” 喻清渊另一只袖下的手攥紧,即使心中滴血,口中却依然不能不伤他,他抚在宴尘的脖颈之上,一阵低笑悠长,这笑中包含太多,可他只能将一腔倾慕爱意,心疼慌乱压在心间深处,将最疯厉血杀的一切,刨开在宴尘面前。 “原来师尊这一身清冷都是装的,面上清高,背地里耐不住寂寞,勾三搭四……不是贱是什么!”又是这个贱字,喻清渊几乎是混着血在往外说。 喻清渊缓声:“本座自是知晓我与师尊未曾做过,不曾真正有过什么,可此刻本座不是很确定,师尊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他说完,呼吸几乎滞住,眼中血红看着他。 喻清渊说的当然都是反话,宴尘什么样他清楚无比,之前被叶凉州挑拨疑他伤他之后,他此生再也不会不相信宴尘。 宴尘抬眸,竟一反常态将喻清渊所言认下,“魔君说的都对,慢慢修仙路,我确实耐不住寂寞,找过不止一个人,不过不是他们几个,是魔君不知道的。” 他忽然明了了激怒喻清渊的方法,且宴尘认为喻清渊与他说的倾慕心悦,大概只是一时灵光或随口之言罢了。 他的无情道不谈情爱,不生情爱,但他毕竟在芸芸众生之中过了千年光景,就算他喜好清静时长独来独往,动不动闭关百年,在高山云雾之间餐风饮露,与朝阳落霞寒月星斗同眠,却是早就将世人之态看清。 男人最听不得的,便是这种话。 “魔君想知道,我是如何与旁人做的吗?若是想听,我可一一道来。” 宴尘又是一言,寒语此句。 喻清渊立时顿住,他看着宴尘绣霜带雪的眉眼,用极其漠凉的语气在与他说着这般从前定不会出口的言辞。 ……宴尘……在气他。 喻清渊得出了这个结论,宴尘这是被他气得狠了……还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不可能,怎么能知晓解毒之法…… 难道宴尘打着与他同样的心思…… 喻清渊想到此处,松开捏着宴尘下颚的手,将他往起一抱,往林中深处走去。 宴尘自是不适这种抱法,更是不喜这般与人接触,但他忍着。 喻清渊寻到一颗两人合抱的老树,将他往树下一放。 “这树宽阔,方便师尊靠着。” 他顿了片息,而后握住了他的一只脚腕。 宴尘:…… 他继续忍着,口中却道:“魔君所为?” 喻清渊心里知晓不能冒犯,嘴上不得不沉言:“师尊一口一个魔君,是不想认本座这个徒弟,还是终于晓得了本座的好,叫了魔君就可暂时抛开你我二人师徒之份,云雨之时少些世俗牵累?” 宴尘道:“我今生都不会属意于你。” 喻清渊心中一痛,指尖一凝,而后将那无尽酸楚之感混着血压了下去。 “师尊叫我一声喻郎,或是阿渊听听。”他手上一动脱掉了宴尘的鞋。 宴尘:…… 喻清渊轻笑道:“本座知道了,师尊这般叫不出口,非要本座将师尊弄哭才能叫出来。” 宴尘感到他手上动作,喻清渊他的衣摆往旁侧一撩,正在将他的下裳裤脚一点点往上推去。 宴尘:…… 若是让他说些什么违心的话激怒喻清渊还可以,但这般接触,就大可不必。 他当即往喻清渊手上一按,道:“住手!” “住手?本座何种性情师尊会不知晓,师尊让本座住手,本座就会听?” 喻清渊将宴尘的手按住,就这般继续方才的举动。 一截白皙的小腿露出,温凉与温热相触。 宴尘此时修为在真仙境六重,喻清渊地仙境九重,就算喻清渊是故意如此激他生气…… 他正要蕴灵力于掌心将他推开,突觉后颈上红梅处一阵热意升腾。 宴尘瞬间感到经脉内的灵力消失了大半,他好不容易解开的修为一下子降到了化虚境! 消失的灵力皆被那朵红梅吸走了。 宴尘顿时…… 喻清渊与他这般,还按着他的手,自是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之处。 如此莫非,宴尘体内的毒素发作,就快进入下一次昏睡! 喻清渊想到这种可能,知自己不能再耽搁。 宴尘的修为降下去,自是无法将他推开,他眼看着喻清渊将他的两只裤脚皆推到了膝盖处。 下裳的裤腿宽松,这般下来自是不曾费力,只是宴尘膝盖处被磨破的损伤还在,那处布料早就沾在了上面,若是强行撕扯,必会带下丝丝皮肉。 “师尊这身体还真是单薄,受了点伤就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这血色趁着师尊这腿上玉肌……”喻清渊凑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面上故意带了几分狭促,“着实叫人移不开眼,心痒难耐,师尊与别人一起时,就是这般一副任人欺辱的模样?” “明了的知师尊这两膝上的伤是在青阶上磨出来的,不明的乍一看这旖旎香艳之色……还以为师尊是被本座欺负的跪破了双膝。” 宴尘……虽知这人存心,但他确实有些被气到了。 他当下寒眉让自己静心。 喻清渊虽嘴上那般说辞,手上却十足轻柔,他极慢又极其细心的一点点揭开宴尘膝盖上沾在伤口上的布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219:34:30~2021-06-0418: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旧路、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2、你吃一口 布料被剥离之后,宴尘双膝上的破损便被显露了出来。 这般看得更加清楚,伤处严重,有些血肉模糊之感,喻清渊见此,不禁记起他在青阶上跪行时的凌绝,心中皆是疼惜自责悔恨之情。 他手上一动,用灵力温养他伤处,十足认真。 原来喻清渊是要给宴尘治伤。 宴尘想了想,将脚腕往回一收,冷道:“我自己可以。” 可他往回收脚腕,便会将膝盖处绷的更紧,使得伤口牵扯更多。 喻清渊:“本座在此,便由不得师尊了。” 他手上不停,继续治疗。 宴尘不想用他,要让喻清渊杀他,便不能顺着他的意,他又往后收了收腿,正要撑着地面起身,突觉一阵眩晕之感在脑中一闪而逝。 他要起身的动作一下停住了。 那感觉在内,喻清渊自是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他随着宴尘收腿的动作往前,垂首专注,掌中赤色灵光不熄。 从旁侧看去,他二人这般姿势十分逾矩,尤其是宴尘的鞋被脱在一旁,两条小腿以至膝盖处露着,淡蓝下摆叠在上处,有冷凉衣衫边角顺着宴尘的腿落到地面。 他靠在树干上乌发落背,喻清渊半跪在那处,为防止宴尘乱动,一手抓着他的小腿一手治伤。 若是忽略掉其他,在远处乍一看这两人,还以为是在如何。 宴尘默了十数息,那眩晕之感未再出现,他正要再动,哪知复来! 就这样每隔一小会便要发作一次,他眸中发紧,隐觉头昏脑涨愈重,靠在树干上,一时没能离开喻清渊的范围。 半个时辰之后,喻清渊将他的裤腿放下,散去掌中灵光。 好了许多,看着总算不那般吓人。 “师尊,你……”喻清渊正打算再说几句不堪之言,抬首看了宴尘一眼后顿住了。 这半个时辰他一直不曾抬头,此刻见宴尘似乎……昏昏欲睡。 喻清渊沉眸一惊,想到他颈后红梅的厉害,当即沉声道:“是本座动作太慢,让师尊生出困倦之意?”若果真如此最好不过,只要不是毒素所致便好! 宴尘正盯着眼前一处,忽然一阵更强烈的眩晕,他觉着周身实在脱力,眼皮发沉,直想睡去。 “师尊!” 喻清渊不用再问,便知宴尘这般不对,他第二次昏睡,眼下这便来了! 他直起身扣住宴尘肩膀,语气急切:“师尊,别睡!” 宴尘抬了抬眼,音色无端变得虚弱:“还醒着。” 他三个字说的小声,脑中阵阵晕眩不消,身体愈加无力,他将后脑往树干上一靠,蹙眉眨了下眼睫。 喻清渊慌了,宴尘这一次若再陷入昏睡,红梅便会又开一瓣,只剩下最后一瓣留他一时性命。 他不能让这第九瓣开了! 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 这时萧辞冰的话在他脑中闪现。 ‘让他醒后……吃下你的元阳。’ ‘吃一次可延缓三日,两次成倍。’ 喻清渊眸中聚着沉渊,他知那东西污秽,自是不能给宴尘吃,可此刻别无选择,不容他多等…… 他走到宴尘所靠树干的另一面,坐在那里,呼出口气,垂眸将手探入自己的下裳之内。 喻清渊知他这般纾解,应远离宴尘到别处去,可他怕走的远了,宴尘有什么变故。 这树干两人合抱那么粗,他二人这般靠着,无形中却似是脊背相贴,有呼吸声在其间弥漫。 宴尘半阖着眼睫,奋力抵抗毒素带来的困意,还剩下几分清明,他听到树后喻清渊呼吸有些重,道:“你……” “师尊……” 他只是沉沉的回他二字。 喻清渊再怎么喜欢宴尘,也不能随时随地发/情,他此时这般心中有事,宴尘又处在与生死攸关无二之地,虽奋力让自己生出些感觉,却是一时不得纾解。 一会后,他道:“师尊。” 未有回应。 喻清渊一惊,以为宴尘已经昏过去了! 他过去一看,见宴尘正要闭上眼。 他晃了他的肩膀两下,宴尘微微抬了抬眸子,看了看他。 喻清渊紧挨着宴尘坐下,顿了一息,而后拉过他挨着自己的那只手,往自己的下腹处探去。 迷蒙的宴尘摸到了什么,他离昏睡只剩一分,且脑中已经很是不清,他虽还知晓身侧人是谁,却在此番情形之下未曾分辨出手上握住了何物。 他就这般被喻清渊带着动作。 片刻后,喻清渊一声深喘…… 他将二人的手拿出,那些自是悉数都……在了宴尘手中。 宴尘手指修长,指尖圆润,手上肌肤也是莹滑润泽,现下那些东西沾在他掌心手指,与他一身清冷形成强烈对比,生出十足的禁/欲惑人之感,一眼望去冲击非常。 喻清渊将宴尘的手往上抬,直推到他的嘴边。 他低声二字:“张嘴。” 宴尘只想睡,也已经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哪两个字了。 喻清渊见此,只得用自己的手指在宴尘的手上沾了些,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嘴后抹了些在他舌/尖。 他撤开手,道:“师尊,咽下去。” 喻清渊撤开手,就见宴尘停了一息,而后忽然一歪头,吐了出去。 听他小声二字,像是自语:“何物……” 喻清渊明了让宴尘吃这东西是在为难他,可眼下也只能违心。 “糖。” 宴尘看他像是在看着一片虚无,混沌道““我不喜……太甜的东西,且这……不是糖。” 他知道不是糖,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可即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凉透了的。 喻清渊只得哄道:“是有些苦的糖,师尊,再尝尝。” 喻清渊又沾了些,往宴尘唇上一抹。 宴尘闻到了那淡淡的味道,这股味道让他并不中意。 “师尊,抿嘴。” “好阿尘,将上面的都吃了。” 宴尘往回舔了一下。 他凝眉,又是一歪头。 喻清渊:“别吐!” 宴尘实在不适这味道,已经吐完了。 他在这般状态下仿佛明白了什么,“你给我吃的……” 宴尘一句话不曾说完,那毒素更重一层,他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敛目。 喻清渊将他那只手腕一握,凑过去俯身含住他一根手指,而后将宴尘肩膀一压,在他唇上覆住。 他启开宴尘牙关,将那物推入了宴尘口中。 喻清渊在宴尘的唇上又覆了片刻,感到宴尘喉结动了动,方才离开。 迷蒙的宴尘靠在树干上微微喘着气,几缕发丝荡下一边肩膀,因那毒素致使他脱力之故,乍一看上去似是被欺负狠了。 方才他二人那般,有一点沾在了宴尘嘴角。 喻清渊伸出手,用一指将之揩掉。 半响后,宴尘脑中的晕眩之感消尽,身体气力复回,想要闭眼睡去的想法也不存了。 喻清渊急忙道:“师尊?” 宴尘:“……嗯。” 他此刻口中那味道的残韵还未尽。 宴尘自是知晓他方才毒素发作,那他现在好转,除非……他吃了喻清渊的元阳。 喻清渊见他恢复,一颗心终于回落了下去,想起什么,又瞬间悬起半分。 他缓声道:“本座方才挨着师尊纾解的,与师尊肩膀贴着肩膀,还是师尊主动帮我的,师尊手上……还沾着本座的。” 宴尘张开掌心,看到了上面沾着的东西。 “不止如此,本座还给师尊吃了。” 宴尘一道净尘术下去,手上干净了,可他仿佛还觉着有些留在上面。 “师尊不如与本座说说,滋味如何,若是还想要,本座这……多的是!” 宴尘又往手上施了一道清净术。 喻清渊低声:“本座刚刚在师尊口中,就如之前在冥渊南殿前师尊那般对本座一样,本座之前忘了,算上今次,你我这般接触已是三次了,师尊嘴里……还是如本座日前记忆混乱认定自己是凡人时尝到的一样甜。” 连着两道术法下去,宴尘终于感觉手上干净了。 宴尘不接他的话,喻清渊仿佛在对着空气说。 且无论他说什么,完全激不起宴尘的愤恨之意。 喻清渊将涤尘一召,就见剑身照人。 他将细剑往宴尘身侧地面一插,上前道:“既然师尊方才得趣,不如本座让师尊更得趣些。” 喻清渊又握住宴尘的手,这次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一般再次往下身拽,沉言着将热气喷在宴尘面上:“师尊吃本座元阳吃的意犹未尽……我无妄界有一种辛秘之法,便是为对方纾解时一剑深刺在对方心口上,让血往下流,流的越多越好,直流到那处,与纾解出的元阳混在一处……如此再给师尊吃了,各中滋味,便会让师尊不能自拔。” 这纯属胡说八道,无妄界哪有这种辛秘,不过是喻清渊胡编乱造就为了让宴尘杀他罢了。 正这时,宴尘颈后红梅又莫名滋生出一阵热意,这热意一下子浸透宴尘身体内外四肢百骸。 原是他吃了喻清渊元阳后,生出的变故。 并蒂梅花,一朵雌一朵雄,雌梅尝到了元阳的味道,怎能善罢甘休。 他这般发作在往后的时日里是不确定的,但初次吃过之后是定要发作的。 这与喻清渊身上的发作后类似欲毒一般的毒素有些相似,但却又有不同,喻清渊欲毒发作后还能维持住思维,可宴尘的就不一样了。 他会让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www.4e54.icu。m.4e54.icu 73、红尘如渊 宴尘身上热了起来。 这股热意在瞬间便将他整个人席卷在内,从肌肤到骨血,无一处可逃。 这红梅所生毒素的厉害,不说那金仙境修为,即便是帝君被中了这魔种,发作这般类似欲毒之后,也逃脱不开。 宴尘的眼中也似是有火在燃,他的眼尾变的有些微微发红。 他察觉到了宴尘的变化,喻清渊掌中握住的那只手已经胜过了他的温度。 喻清渊心中一凛,带着宴尘往下的手停了下来,这般情况他不好确定宴尘又发生了何种情形,毕竟这红梅他所知并不多。 他眼看宴尘闭目,忙探手去往他额头。 额头上热的烫手。 “师尊,你哪里难受,与本座言明。” 喻清渊是真的担心,不是作伪。 他正要将覆在宴尘额头上的手收回探探他颊侧温度,哪知还不曾动作,便被宴尘一把按住。 从前都是喻清渊的身上更热,现下却是宴尘在灼/烧他的魂灵。 就见宴尘睁开眼,默了一会后慢慢抬眸,将目光放在了喻清渊的面上。 有两目繁花开在其间,让人坠入其中。 这与宴尘平素的霜雪冰寒并不一样,自喻清渊这一世与宴尘接触,从未见过他这般眼神。 宴尘将喻清渊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下来,并未立刻松开,而是捏了捏他的掌心。 喻清渊:…… 他并未在宴尘处受过这般待遇,之前的宴尘恨不得与他此生都没有接触才好,怎能如这般……像是在逗他。 喻清渊眸中深邃,低声询问道:“师尊?” 宴尘将喻清渊的手松开,他另一只手还被喻清渊握着,他第一次主动往前凑近,轻言道:“魔君生的修眉俊目,寒星织羽……还挺好看的。” 这一句缓音沉沉,言语间有热气不经意洒在喻清渊面上,末了宴尘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这个笑无比自然,却将喻清渊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但见宴尘眼波轻动,抬眼低眉间带出一种月露晨辉一般的风情,惑的人受不住。 喻清渊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几下,他几乎可以肯定宴尘如此言行定是红梅所致,且他身上热的,像是……他发作时的欲毒一般。 如此一想,似是要与宴尘呼应,喻清渊心口梅花一热,那欲毒便像是翻江倒海一样破出。 他身上温度立刻就上升了几层,与宴尘不相上下。 这欲毒每一次发作,都会比上一次更甚几分,这已是第三次了。 喻清渊心知他是个什么德性,宴尘不曾如何时,他毒素发作都要受不住,眼下宴尘与他差不多同样,还这么的……他的自制力在两种冲击之下怕是不能够。 他本来想让宴尘杀他,可一直在他不可左右之中。 喻清渊当即松开宴尘的手,起身后正要离开宴尘视线之内。 哪知宴尘亦是起身,将他的领口一扯。 风吹过,带动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拂起他二人衣袂相叠。 吹起宴尘的一缕青丝荡到喻清渊肩膀。 有几片深绿从两人身侧轻轻旋过。 天上云层中那分落下的暖阳,随着薄云涌动慢慢的换了地方。 宴尘道:“魔君跑什么?” 这声音中少了素日的冷,多了几许软意。 宴尘复道:“我嘴里,还有魔君的味道。”语落他淡淡舔了下唇。 喻清渊看见他的舌/尖一闪而逝在唇上擦过,又回到那口中。 他脑中轰的一声,有无尽花火在心间炸起。 下身早就……了。 喻清渊自是想要宴尘的,他想要他想的发疯,且此刻他这师尊还被毒素支配着意志不清的在撩拨他,但他不能趁人之危。 他一个要死的人,既然不能长久的陪在宴尘身边,就不该将师尊糟蹋了。 喻清渊凭借着所剩无几的自制力去拉宴尘扯在他领口的手。 宴尘眼尾愈加红了几分,他察觉到喻清渊意图,将手指紧了紧,使力将他往前一拽。 喻清渊唇角被覆上一片温热。 他眼眸瞬间睁大,之后便是无尽深渊,喻清渊的理智早就在欲毒的攻占下就快要溃不成军,此时师尊还不知危险的靠上来,且师尊身上突生出一种梅花香气,与那份雪意混在一起,凛凛霜绝,又诱人沉溺。 喻清渊胸/胸起伏,忍着最后一分意志欲将宴尘推开。 谁知下一息,师尊在他唇角舔了一下。 即使宴尘舔的这一下稍纵即逝,却让喻清渊星火燎原。 他将宴尘一搂,带着重重喘息反客为主,半响之后离开,宴尘的双唇被他亲的红润了许多。 喻清渊停下,试图就此打住。 宴尘又是淡淡一笑,凑上来又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喻清渊简直崩溃了,心口的梅花要将他烧穿,下身更是……不已。 他再次将师尊的唇覆住,一阵厮磨又轻轻咬了两下,将他往后抵在树干之上,探入宴尘口中一阵纠/缠。 之后他在宴尘耳廓侧颈辗转数次,留下几个红痕。 他搂得宴尘很紧,嘴上亲了,手上却还极力规矩着,喻清渊知晓他若是稍微动一下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望着师尊的眉眼,唤他:“师尊。” 宴尘的气息还不曾完全平复,闻言抬了抬眸,“嗯?” “本座方才亲得你……舒服到了吗?” 宴尘:“嗯。” 若不是意志不清,宴尘怎会回答这般问题,且他也做不出这些事。 “师尊之前说本座生的好看。” “好看。” “真的?” “我喜欢。” 喻清渊呼吸一滞,只觉一颗心都要被这三个字浇筑的破体而出,即使他明了宴尘此刻说辞在毒素消下去之后便会如烟一般散去,可他就是贪婪的想再听一听。 “师尊是喜欢本座的人,还是本座的脸?” “都有。” 喻清渊道:“师尊真美。” “我一个男子,你说我美?” “便是这世间明珠珍宝,都是比不上的。” 宴尘道:“这自是不能。” “本座说是便是,师尊,你唤本座一声阿渊好不好?” “……阿渊。” “再唤本座喻郎。” “……喻郎。” 喻清渊疯在了宴尘的几个字里,他抓住宴尘的手,又往自己身下探。 宴尘轻笑道:“□□……” 还管什么□□,喻清渊在这般情形下未将师尊就地正法已是不错了。 他往树上看了一眼,在宴尘腰上的手收了收,御起将他往上一带。 此树年深日久,足有十多米高,树干两人合抱那么粗,上方枝丫纵横,主干分叉处自是有很大的空间,他两人在上面无论是站着或坐着都绰绰有余。 枝繁叶茂间遮掩住他二人大半身形。 宴尘又被喻清渊抵在树干上,喻清渊在他耳边道:“师尊帮我。” 宴尘动了动腿,在喻清渊的膝弯处微微蹭了一下,又触在他的小腿上,将他往回勾了勾。 喻清渊被撩的忍不了,又去亲他。 半响后,喻清渊哑声道:“你咬我。” 宴尘在他胸前一抚,故意道:“不是咬,是含。” 宴尘说完这句话,眸中有一瞬间的清明,也只是一瞬。 他的真实性情被压制在内,一时挣脱不开这毒素发作后带来的禁锢。 他这五个字一出,喻清渊忽然将他往下带去,宴尘顺着树干滑坐了下去。 喻清渊半跪在他身前,拉着他的手探下去。 宴尘的手顿时便握到了喻清渊的。 喻清渊忍到极限,他不能去动宴尘,但能让宴尘帮自己纾解,他除了亲了宴尘嘴唇耳廓脖颈,搂了宴尘的腰身,其他地方一下也未敢去碰。 宴尘要去解自己的腰带。 喻清渊用另一只手将他止住,哑声道:“师尊别解,解了你会后悔的。”喻清渊说的自是宴尘清明之后。 宴尘:“你不想?” 喻清渊怎么可能不想,他只是重复道:“别解……不能解。”他这明明是在说给自己听。 宴尘的欲毒与喻清渊的相似却不尽相同,他虽身上奇热无比,额上却未似喻清渊那般出了一层细汗,身下也不曾如何,仿佛他这欲毒发作只是为了折磨喻清渊的。 其实他这般与宴尘自身有关,他虽被毒素所控后如此行事,但宴尘的心境一直在混沌中与之对抗,虽言行举止出格却依然在迷蒙之中坚守本心不损。 喻清渊拉着宴尘的手开始动作。 宴尘不能解衣,便往下拉开自己左肩领口,露出那朵娇艳欲滴的红莲。 那肌肤上玉泽与之一对比,让喻清渊看的呼吸更重。 他错开眼,不看宴尘身上,看向别处。 哪知宴尘用一手揽住他的脖颈,凑上去,小声道:“喻郎,你不喜欢?” 喻清渊眼睫一颤,握着他手的动作不停,另一只手再次将宴尘搂住。 “阿渊,你不喜为师如此?” 喻清渊的呼吸声一声重逾一声响在宴尘耳边。 这时还一本正经的论师徒,实在是…… 喻清渊低头,在他肩上红莲处好一阵厮磨。 片刻后,喻清渊松开他的手,他深深看着宴尘,眼中沉渊比深潭极海。 他附在宴尘耳边,说了几个字。 喻清渊依然不曾碰宴尘别处,只听他低声道:“师尊,小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521:04:40~2021-06-0819: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4、灵刃生光 喻清渊沉着嗓音在宴尘耳边说了小腿二字后在上面碰了一下,复道:“师尊,再并拢些。” 为何要再并拢些……此刻这般性情的宴尘顿时明了了喻清渊的意思。 宴尘收回揽在喻清渊脖颈上的手,此时从上到下衣衫穿戴还算规整,除了左肩处以及半边锁骨露着,别的地方很规矩。 有乌发一缕落在那艳绝的红莲之上。 他就这般微微仰着头坐在那里,枝叶掩映间梅香与雪意铺散。 喻清渊身上也是规整的,这么半天过去,从树下到了树上,这两人连腰带都未曾解,不过二人周身温度都是热的,此处只余喻清渊渐重的呼吸声。 宴尘默了一会,如他之意动了动腿。 喻清渊看着,道:“师尊,贴/紧。” 宴尘一顿,他垂眸笑了一声,这声笑空灵染霜,是在平常的宴尘面上根本见不到的。 喻清渊的眸光随着他,让自己溺在了这声笑里,他知道等师尊清明之后便不知何时还能见到他这般笑了,且他大概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片息后,喻清渊随着他,也同样轻轻扯了扯嘴角。 宴尘停下来,他倾身,在喻清渊的眼角触了一下,而后又触到他的发上,一缕顺到发尾,明知故问道:“魔君这是?” 喻清渊哑声道:“少不得要劳烦师尊操劳些许了。” 宴尘往后离开些,将衣摆往下一撩,顿时便规规矩矩的将他双膝之下盖好,其实那下面的裤脚都好好的在原来的位置,半分未有不堪之态。 喻清渊被欲毒和宴尘的言行磨的无法言说,却不能真的去碰师尊,只打算在宴尘的小腿上纾解。 他连宴尘的膝盖以上都不敢去用。 喻清渊又将宴尘的衣摆往上一撩,往前离近几分,随后只听一阵窸窣声响,有什么触在了他小腿的布料之间。 宴尘垂眸看了一眼。 喻清渊一时未动,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宴尘缓声,似乎想评说一下所见,道:“你这……” 喻清渊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宴尘双眼覆住。 “别看。” 宴尘的眼睫在他的手下动了动,刮过喻清渊掌心,带起一阵痒意。 “可我已经看到了。” 涤尘还在树下,喻清渊想了想,用另一只手凝出一小段赤色灵刃塞进宴尘的右手,道:“师尊见了,想必污了双眼,若是心中有气,就在我的心口上狠狠的扎一下。” 他拉起宴尘握着灵刃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灵刃生光,被那修长的指节握着,赤色流转间很是好看,似血一般。 宴尘轻声:“你想我杀你?” 他眼下不清明,对此自是有些莫名的。 喻清渊诓骗道:“是助兴。” 宴尘些许诧异,但他此刻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宴尘,音色仍是低吟婉转,“助兴?用血?” 喻清渊继续道:“阿尘不觉得,沾了血更得趣吗?” 宴尘在喻清渊的手下挑了下眉。 喻清渊凑近宴尘耳边,与他又说了一遍那个自己胡诌的无妄界辛秘,覆着他眼眸的手一直不曾拿开,而后开始动作。 喻清渊在他的唇角亲了亲,之后垂眸看着宴尘左肩上红莲,用指腹在上面一遍遍抚过,他忍着心间叫嚣,不再也不能去碰别处。 虽然隔着布料,还是在膝盖以下,宴尘还是有些所觉的。 他这份所觉不是身体上的感觉,而是一种心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大概是宴尘本身的意志在试图推翻阻制。 千年寒霜的无情道修,即使此时本心被制,那似是欲毒一般的毒素发作着,性情变化,对着喻清渊一阵撩拨亲近,周身热着,也生不起那阵真正的火。 他膝上破损的伤处之前被喻清渊治疗过,早就不出血了,只留下些血渍在那上面布料之上,喻清渊注意着,并未碰到。 宴尘右手指动了下,手中灵刃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反光,他将灵刃正了正,一下抵在他的心口,刃尖与那处衣料相触,顿时便扎开了一个小口,穿透外衫,触到了喻清渊的里衣。 宴尘道:“手拿开。” 他说的自是喻清渊还覆在他眼睫上的手。 喻清渊不能拿开,他不想让师尊看他现在这幅样子。 “看不见,师尊便更能将本座感受的清楚。”嘴上还非要说一句违心之言。 宴尘听罢又眨了一下眼睫,在喻清渊心中又撩起一阵更深的痒意,他强忍住这份疯狂,让自己只专注眼下。 宴尘手上一收,刃尖又扎破喻清渊内裳,碰到了他心口上肌肤。 喻清渊:“师尊,刺进去。” 宴尘当真动了手指,那刃尖在喻清渊的心口处刺出一个血珠,可也只是这一滴血珠。 “阿尘,你不使些力,血怎么流下去,流不到那里,你等会吃了也不能得趣。” 宴尘却是将手往后一撤。 喻清渊察觉到他意图,用余下的那只手将他的手腕一握,带着他往自己的心口扎。 宴尘一松手,灵刃掉了下去,在宴尘腿边散回了一道赤光溢散。 喻清渊见此,还要复凝。 宴尘又揽住喻清渊脖颈将他拉进,道:“有那功夫,魔君不如再专心些,我的腿……酸了。” 喻清渊脑海中轰的一声。 ……一段时间后,喻清渊停了下来,他将手拿开,露出宴尘双目。 喻清渊心口的梅瓣又开了一朵。 三瓣开着,七瓣闭合。 喻清渊穿着衣衫,宴尘看不到他的心口,他往下看,见喻清渊衣摆整齐,而他自己的小腿上布料,脏了些。 宴尘轻笑了下。 喻清渊手上一个净尘术刚要用出,想起什么,看了下那布料上脏了的地方又看了下宴尘。 ‘吃一次可延缓三日,两次成倍。’ 现下宴尘能这般醒着,是他给宴尘吃下自己元阳换来的,可到下次昏睡时,只有三日时间,若是再吃一次,便可延缓到六日。 反正,他这般事……都已经做下了,再来一次,没准还能在宴尘内心深处埋下些恨意。 他将净尘术的灵光消去,用一指沾了些,送到宴尘嘴边。 “师尊,吃了。” 宴尘看着他手指上的东西。 喻清渊以为他不想,道:“要本座用嘴?” 宴尘将他的手指抓住,在喻清渊的目光之下一点点慢慢的将之拉到嘴边。 他张嘴,舔了一下,又一下,而后将喻清渊这手指含住半根。 喻清渊…… 他的眼中又开始发红,消下去的欲毒又隐有复发之势。 他极力稳住心绪,若再来一次怕是控住不住,便不是让宴尘只用小腿了。 宴尘将上面之物含了个干净,喻清渊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宴尘将他的手指拿出,有淡淡细丝拉了出来。 喻清渊不敢再看,一道净尘术下去将一切消除,之后还是犹豫着伸出手将宴尘的左肩领口拉好。 宴尘却是忽而脑中一痛,他瞬间没了撩拨喻清渊的心情,将他的手拂开就闪下了树。 喻清渊自是跟在他身后,叫他。 宴尘头也没回,听他低声道:“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别跟过来。” 他这一句有些厉沉。 喻清渊顿时停住,看着宴尘走远。 好在他还在目之可及之处。 ……宴尘转入了一颗树后,他单手扶着树干站定,甩了甩头。 他眸光缩了缩,只觉头痛欲裂,他靠在树上,一手扶着额角,看着地上一处。 半响后,宴尘本身的意志将这毒素压下去了六分,他那被毒素带出的性情散去,整个人恢复了清明。 他眸中有霜,面上带雪。 只是虽然如此,那毒素还剩下四分不曾消得下去,十分霸道,搅得他心绪不稳。 宴尘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化不去这份不稳,且他心中对喻清渊突生出一种烦躁之感。 此念一起,便滋长成海。 这毒素虽带着欲毒的成分,可现下在宴尘这里只剩下控制不住的厌烦。 他人清明了,可心绪却被这四分毒素左右,千年无情道,竟也一时破不开! 尤其他想起自己毒素发作后言行举止,对喻清渊所有亲密举动,心间烦躁更是无法控制。 他右手攥紧,终是忍不住泄愤似的一挥。 前方是一片没过脚踝的矮草,再往前是一大片山壁。 只听一道声响,似是天上炸雷一般,山壁被横切而过,被宴尘挥出去的灵光割开一条几十米长的深深豁口。 有碎石从山顶滚落,半刻钟后方才停止。 喻清渊在原地看见宴尘的衣角在树后,他没动。 他终于……对自己生出了愤恨之意吗…… 喻清渊又站了一会,回身到树下将涤尘拔/出。 自修无情道以来,宴尘第一次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且这份波动翻搅着他的心,愈演愈烈。 不过四分余毒,却强悍至此! 如此下去,他怕是会真的杀了喻清渊! 宴尘此时境界依然被红梅压制在化虚境,此时有一片绿叶在他眼前飘下。 他用手心接住,看着。 只觉上面叶片脉络间映出的是喻清渊的脸。 宴尘蹙眉,在这一瞬间被四分毒素所控的心绪再次掌握了脑中半分清明,他的眼中有如那红梅一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将手中叶片捏紧,直到碎成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819:22:53~2021-06-0919: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西米拔头2瓶;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5、有情何言 宴尘被毒素左右了半分清明,余下的那半分还记着自己应该做的事,他就这样带着不可控制的烦躁深厉走出去,勉强压制着十分想要拔剑的心。 一步一步,他走到喻清渊五米开外,站定。 喻清渊手握涤尘,正站在树下等他。 有日西斜,云层散尽,薄霞载着橙黄之光。 方才在树下树上的一幕幕又在宴尘脑海中升起,他烦躁的一颗玉成的心都要透体而出,只觉心口内紧紧一缩,那里深处十瓣魔种的根正牢牢生在血肉之中。 他多想一把灵刃下去将之剜出来。 可……他还要让喻清渊活命。 宴尘垂眸间眼中又有红光隐隐而逝,他抬首。 喻清渊看着他,心中隐绪,口中如常唤道:“师尊。” 师尊…… 他是什么师尊?他不过是来此历劫却陷入这其中的外界人而已! 宴尘凝着的眉眼不曾化开,他注视着眼前人,沉渊绝厉下一个冷哼。 这一个冷哼,直冻入了喻清渊的心里,宴尘前后几度不同,他知晓是红梅之故……这样也好,如此他再努力些,就能让宴尘杀他,让宴尘活命。 之前他一直下不去手,可如今距离宴尘进入下一次昏睡不过六日,六日里,他要让宴尘杀他三次。 现下宴尘被毒素所控对他心生出了些许愤恨之感,正是时候。 喻清渊想到此处,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又唤了他一声。 “师尊。”有诉不尽的情丝掩在这二字之下。 宴尘本就烦躁,加之他也想让喻清渊杀自己,既能解了毒让喻清渊活命,又能就此离开此界,继续修他的无情道等待飞升,况且他对喻清渊真的无有一丝那种情感,未有半分欺瞒。 当下几种情绪混在一处,当下道:“别叫我!” “阿尘。”喻清渊对宴尘的态度视而不见,又由着自己的心境叫出了这放在心头的两个字。 宴尘:“放肆!胆敢直呼师父名讳!” 喻清渊忽然一撩衣摆,双膝跪地。 日暮下的霞光配着橙黄之色,透过林中空隙照在喻清渊的发与肩上,让宴尘一瞬间看着感觉极不真实。 无妄界魔君,三世在人间,只跪过宴尘一人。 他双手成礼,是一个标准的弟子礼,脊背笔直,头微微垂着。 “弟子喻清渊,见过师尊。” 这一幕,莫名与他十二岁时拜入天玄道宗落鸣峰临清仙君门下时重合,只是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宴尘见此默了片息,又是一声冷笑:“堂堂魔君,这是什么名堂?” 喻清渊仿佛顿在了那里,他沉沉喘出一口气,再次抬眸时已然换上了一种别样神情,“怎么,师尊看不出?” 不过七个字,却是让人听了说不出的不舒服。 宴尘明了喻清渊这是又要故意气他,好……就此一次,有个了断正好! “你在拿魔君的身份压我?” “是又如何,本座这一跪不过是还你那半分师恩罢了,师尊以为你受得起!” 喻清渊起身,干净利落,看上去行为与言语一致。 宴尘厉声:“不想认我为师,就立刻滚!”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在我门下九年,将一切还清再滚!” 喻清渊听罢眸光愈沉,他露出几分睥睨之态,道:“师尊想的,与本座一样。” 他开始迈步,往宴尘身前走,周身尽是身居上位千年带出的绝厉之态,边走边缓言:“九年时光,师尊是如何待本座的,难道忘了不成?”他这一句,让人无端有些害怕。 可这里面不包括宴尘。 “只怪我醒悟太晚,否则怎留你到今日!” 喻清渊笑了一下,一闪而逝,这个笑不达眼底,“师尊歪曲事实的本事,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五米之距,不过几步之隔,喻清渊已经走到了宴尘面前,与他相隔半个手臂,他复声:“嫌弃本座?那师尊方才为何那般主动与弟子投怀送抱,还……亲了本座,揽了本座,让本座用腿……还想解衣?” 宴尘毫不犹豫接上,“接近后,才发现我实在容不得你!” “是吗……可本座也容不得师尊。” 喻清渊伸手,似是要去顺他的发丝。 宴尘将他的手一拂,带过一阵灵风,喻清渊的手背上被划出血痕。 “师尊对本座,当真是半分情面不讲,我这个徒弟在师尊心中,看来没有一丝余地。” 宴尘右手上蕴起了灵光。 “我收你为徒,便是今生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九年时间,你将我在道门内的名声败坏殆尽!当年我看重你不过就是为了你那一身根骨适合作为我修炼的炉鼎罢了,为了养成你,浪费了我三年的药,结果你宁死不从,跟我装一身傲骨!现在想来你被万仞峰的人抓住鞭打,我在那时便该让你死了!” 宴尘说的确是事实,书中所记便是如此。 他手上灵光已经蕴满,一掌打出去在喻清渊肩膀。 喻清渊十足接下了这一掌,掌风都在他后肩的衣料上透出。 他捏住宴尘这只手腕,使了力,不是平时的抓或者是握,那腕上立刻被捏出了淤痕。 “接下来,轮到本座了!” 他顺着手腕往上,去掐宴尘脖颈。 二人瞬间打到一处,是真的灵力相拼,不是作假。 不多时,宴尘败下阵来,他的修为被红梅压制在化虚境,自然不是喻清渊对手。 喻清渊心中心疼,但手上不能停,面上不能露,他其实可以佯装败于宴尘的手上,但他还记着楚寒轻说的。 让宴尘受些苦痛,身心皆有,若是磨的不够,让师尊对他恨的不深,便是无用! 即便是假的,演的时间久了,也能让师尊信以为真! 喻清渊掐着宴尘的脖颈,将他制在了地面之上,他半跪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师尊哪里来的脸,与本座说那九年!” 喻清渊轻轻摩挲了一下掌下肌肤,忽而又收紧。 宴尘登时便有些顺不上气了。 喻清渊另一只手的指尖都是抖的,他这般掐着宴尘自是想起了被叶凉州挑拨的那一次,那天在山腹之内,他也是这般掐着他…… 他凑近宴尘耳边,沉言道:“师尊不是早就知晓,本座这是第三世了吗?我第二世怎么死的,难道师尊不记得了?” 喻清渊就着掐宴尘脖颈的姿势将他半拎了起来,而后停了一会,终是狠下心将他再一次重重的怼在了地上。 之后他音色大了些,厉了些,更沉低了些,像是为了压制住想要将宴尘抱住的心,“此仇不报,本座……”他松开些手,让宴尘顺气,“不如让师尊将本座受过的都尝一遍。” 他说到这里,似是表现的忽然记起了什么一般,将他额角的发丝往旁侧拂了拂,“本座差点忘了,其实师尊这一世后来对本座还不错,为本座吐了不少血,受了不少伤……连心都在本座身上。” 他又凑近,直到宴尘嘴边,“可师尊做这些,又有何用,种下的因果,这便该还了!” 宴尘:“光说不做,魔君下不去手?难不成你还对我存有师徒之意?” 喻清渊一时不言。 宴尘烦躁到了极点,也顾不得前后所言之间的联系了,只道:“你给我吃的元阳实在污秽的让我难以下咽,之前便该将你那根东西切了!” 喻清渊再将他一拎,怼到树干上。 “师尊,疼吗?”喻清渊实则真心,面上假意。 宴尘感到自己所剩下的那半分清明正在被毒素慢慢侵蚀。 他只想将霄红召出,往喻清渊心口或是腹中狠狠刺进去。 宴尘奋力保持住那小半分清明,道:“今番你不杀我,来日便让你在我手上再尝一遍第二世之苦!” 他两手抓住喻清渊的手臂,看上去是在奋力挣脱,实则是想要管住自己想要凝出灵刃的手。 喻清渊说了一个好字,而后一记击在宴尘侧颈,宴尘昏了过去。 喻清渊立刻将他抱住,不敢去看他颈上被掐出的淤痕,召出涤尘,御空远去。 …… 无妄界内。 这三十六山十二域,因那场大战之后,沉寂多年,终于迎回了他的主人。 眼前这座硕大的殿宇,看上去接云连碧,虽然空荡,却还是一如昔年模样。 秋重山从别处出来,跪地相迎,“属下恭迎尊主!” 自从日前自北海之畔他回转无妄界后,便将此界多处一一打理,这座主殿内自是收拾好的。 喻清渊还抱着宴尘,闻言淡淡应了一声。 “当下界内有魔修五万余众,上清界还不曾有人来找过麻烦,其他一应事务……”秋重山将之一一与喻清渊说道,一直不曾起身。 昔年两界断断续续连战多年,更是在喻清渊殒命当夜被卫疏明引用上古秘法一晚杀尽十万魔众,当年魔修确实是差不多都被灭净了。 但如今距喻清渊转生都已二十一年,上游三界,魔、仙、妖同存,不管是后入的魔道还是本身就是魔族,又有魔修五万余众再正常不过。 在不知魔君转生之前,这些魔众自是不能在无妄界内随便活动,毕竟谁也算不准上清界还有没有后招。 是以在秋重山回转之后,方才将他们召回。 只要魔君在,无妄界便有了人心所向。 可喻清渊当日命秋重山回转无妄界的心境与此时又不一样,当日他是一心要将师尊从琉璃盏内救回,现下却还是要救师尊,不过却是以命相付了。 他简单听了,没等秋重山说完,便抱着宴尘往一处走。 “寝殿收拾妥当了吗?”一句厉沉飘来。 秋重山立刻道:“一如尊主当年习惯。” “为本座拿些东西来。” “是。” 秋重山自是看见了宴尘,起初他还高兴于尊主将君后从琉璃盏中找回。 可再一想,怎么……有些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919:42:52~2021-06-1020: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染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6、在这心上 宴尘眼睫动了下,他醒了过来。 鼻息间闻到一阵淡淡的草木气息,与他身上寒凉雪意极不相同。 宴尘此时的状态还是一如先前一样,只剩小半分清明,余下的都是强烈的烦躁。 他喘出一口气,很重,却并无用处,且烦躁之感愈烈,正一点点的试图将他不多的清明吞噬殆尽。 他这才分出一点精力去观看所处之地,这屋中点着烛火,昏黄凉淡,地上铺的是黑松石,屋内很大,除了一些必备之物外显得十分空旷,这似是……寝殿。 宴尘正要迈步,哪知刚动一下,便听见一道哗啦声响。 他循声看去,见自己的两只脚踝上分别锁着一条白链,小指粗细,双腕上也是。 因这股烦躁之感,他转醒后竟不曾第一时间发现。 宴尘此刻两手张着,正被这四条白链锁在墙壁之上。 他运转修为,可链锁虽细,却是化虚境无法挣开。 他沉默,难道是……喻清渊将他锁在此处的。 宴尘一想到他,顿时一股强烈的杀意透体而出,弥漫在这偌大的寝殿之内。 他咬了咬牙,尽量往回收敛压制。 情况不妙,这毒素太强,几经变换,且变换规律无迹可寻,修为境界在它面前毫无用处,这么下去…… 他就想平顺的离开此界,怎么如此费力! 正这时,只听一道开门声,又一道关门声,片刻后有一人从前方的桃花屏风处转了出来。 正是喻清渊。 他一身沉黑衣袍,腰上赤金暗纹,发上一枚墨色小冠,发丝披落肩背,周身载满王者之威,风雨绝厉之气。 那双织着辰星在内的潭渊一般的眸子,从转过屏风后视线就一直牢牢覆在宴尘身上。 他终于走近了,那一身挺拔在宴尘面前站定。 宴尘闻到了一阵酒气,他看见喻清渊手中正拿着一壶酒。 喻清渊盯了他一阵,此刻烦躁如宴尘依然感到了源自这人身上溢出的浓浓压迫之感,且喻清渊比他高了一点,就是这一点,两个人明明都站着,却让宴尘无端生出一种对方正在居高临下看他的感觉。 他不喜这感觉,若是平素没被种红梅之时,对此他并无所觉,可眼下毒素正烈,侵他神志,喻清渊从上到下,便没有任何一处能让他舒心。 且那堪堪收敛住一些的杀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放,甚至强烈的气压将殿柱上的浅色纱幔都吹得动了动。 喻清渊站定后不曾言语,他举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而后他看着宴尘颈上淤青,那是被他掐的,还没消。 此刻离他抱着宴尘回到无妄界,不过两个时辰。 外间早就黑透了,冷月残星,几丝薄云为衬。 二人目光对上,喻清渊见宴尘一脸凉怒,目中微怔,随即又强迫自己化开这心绪,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他往前,与宴尘贴近,依然不言一字,垂首要与他渡酒。 未想到他来这一出,宴尘自然是躲。 喻清渊将他的下颚一捏,宴尘顿时躲无可躲。 有清冽酒香在宴尘的唇齿间散开,又有一丝在他的一边嘴角滑下。 这雌梅所带的毒素真是个无法说清的东西,它先前与雄梅亲近,现下又想将之杀而后快,即使自己也要一起殉情,明明并蒂,却如此反复无常。 喻清渊将一口酒与他渡尽,再从壶中饮了一口,将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扔,碎在他脚边。 他摸上宴尘被锁着的一只手,将之握住,垂首又去寻他的唇。 宴尘口中反抗,酒半分渡了进去,半分流了出来。 喻清渊用指腹,抹去他嘴角酒痕。 宴尘想了想,道:“你绑着我,是要如何?” 喻清渊道:“那就不绑。” 他说完用了个指法,口中无声念了几个字,那四条白链便一下子将宴尘松开,隐入了墙内。 这白链便是喻清渊让秋重山拿的东西。 宴尘想不到喻清渊这样轻易就将他松开了,他就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了任何束缚。 可他要将喻清渊杀了的想法一息不灭,更是随着他的靠近升到顶峰,宴尘的眼中都已经蕴了血丝。 如此下去,事情不在他左右之内,不等喻清渊杀他,他就会忍不住先动手了! 眼下若能离去,还是躲开喻清渊身边待毒素消解后再行计较。 可他不清楚的是,这毒素不会轻易消。 宴尘往后退了几步,见喻清渊只是看着他,便要从旁侧走出去。 哪知喻清渊却开始来拉他。 宴尘自是不从,可他不从的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本座在此,师尊还要去哪?” 语落握住他的一手掌心,蕴了修为在内,让他挣不开,喻清渊背过身后在前面一点牵着他往一处走。 宴尘的另一只手还垂在身侧,且喻清渊这般走留给他一个后背。 如此门户大开,看上去毫无防备,只要宴尘一道灵刃下去,便能将其重伤。 宴尘也确实禁不住毒素折磨,眼中红光不停闪现,手上直抖,他呼吸很沉,正在奋力维系住那不多的清明。 喻清渊带着他在这寝殿中拐了两次,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是一个沐浴用的侧间,中间是个很大的方池,边处嵌着墨玉。 眼见方池中水光盈盈,热气袅袅怀绕,丝缕白雾一般的水汽旖旎在上。 喻清渊将宴尘拉过来,一个法诀下去将他定在了原地,而后对着他开始解衣。 宴尘:…… 他就要闭眼,不看为净。 喻清渊:“若师尊闭眼,本座可就要亲过去了,或者师尊是想亲自动手帮我脱?” 宴尘垂眸看着地面。 喻清渊在脱衣服这上面没再勉强他,他穿着下裳,上身一袭单薄里衣,中间处自是没有系衣带的,衣料自然的向两边敞开,露出内里坚硬的胸膛与线条流畅的肌理。 他将宴尘的定身解开,带着他下了水。 水声一响,衣衫湿透。 这水池不深,坐下去还能露出心口,喻清渊靠着一边池壁坐下,正好露出他心口上那朵开了三瓣的红梅。 宴尘一眼便将这梅花看了个彻底。 喻清渊将他圈在臂弯之内,将他压坐在了自己腰部之下。 宴尘登时便坐了个结结实实,难以脱离眼下境地。 喻清渊明显一顿,呼吸沉了些许,但他没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两人这般上下相对,宴尘被迫如此,二人有两缕发丝缠在了一处。 喻清渊往池边伸手,拿了个帕子过来。 他将之塞进宴尘手中,与他道:“劳烦师尊,服侍本座一二。”他言下之意,是让宴尘帮他擦身。 宴尘自是不想。 喻清渊施了点手段,控制了宴尘拿着帕子的那只手,宴尘便违心单手给他擦身。 他不可控制的将帕子在水中沾湿,而后擦在喻清渊的肩上。 喻清渊这一层里衣穿与不穿都没甚区别,他扶在宴尘腰上的手倒是很规矩。 宴尘擦到他心口,红梅沾了水,只觉更艳。 这距离如此之近,引得红梅躁/动,宴尘耗尽所有心绪与意志,终是到了极限,他对喻清渊的烦躁与不悦之感倾巢而出,那未被拘着的右手中灵光忽闪不停。 宴尘还想再抵抗,过度之后便是喉间有血意翻涌,喻清渊在这时竟然握住他的右手,用自己的灵力凝了灵刃出来塞进宴尘的手中。 宴尘蹙紧眉心,他带着凛绝之意看着喻清渊,而喻清渊却似哄骗一般轻声道:“师尊,来” 随着这三字出口,他带起宴尘的手,欲往自己的心口扎去。 只要让喻清渊分三次死,宴尘就能活命。 可他自己的道,自己的劫,宴尘只想自己死。 宴尘将灵刃攥的十分之紧,他忽然奋力一挣,终于将灵刃反向,插入了他自己的右肩之内。 血红立刻溢出。 喻清渊一惊,马上将灵刃化去,好在他此举及时,宴尘肩上伤口插的不是很深。 宴尘这般是要用痛楚压制些毒素对意志与清明的侵蚀,可他想错了,完全不管用,甚至还更甚刚才。 那剩下的一分清明才是最磨人的,他就这般让人在两处挣扎中翻覆。 喻清渊自然担心宴尘的伤口,可他若不做什么,便浪费了今日此举。 他拉过宴尘的手又凝出一把灵刃在他手中,宴尘在毒素与意志的两相折磨之下将刃尖抵在了他心口。 他狠狠甩了甩头,拼着喉间血意要将刃尖撤走,喻清渊察觉到他意图,压住他的手用上修为一使力。 只听血肉被刺穿的声音传出,红梅下方的部位被灵刃刺了进去。 血比花瓣更红。 喻清渊自是记着楚寒轻说的他须得分三次才能死成的话,但不死,却不能伤的太轻,他避开了心脏部位,就扎在这里很好。 宴尘:“你……!!” 他试图撤手,喻清渊将之沉沉压住,接下来又是握着他的手往里狠狠深刺了一下。 血溢出,染上二人叠在一处的手,又往下没入水中。 有点点的红,在水面上晕开。 而后喻清渊带着宴尘的手将灵刃一拔,带出一溜血线。 宴尘见此,多种缘由混在一处,血气攻心,再加上他身有沉疴,急涌出一大口血后,昏了过去。 喻清渊忙去探他腕脉……还好,不是那种要开梅瓣的昏睡。 他不曾先去管自己的心口,随便用手按压了几息,便抱着宴尘出了方池。 伤重不死,定是一番不好的滋味。 喻清渊抱着宴尘,走的有些慢,却很稳。 他二人的身影消在薄纱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020:10:13~2021-06-1220: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7、桃花渡我 喻清渊将宴尘抱到了这寝殿中正卧之内,行动中已经蒸干了他身上衣衫,将他放到了床榻之上。 这床宽大,睡两个人还能余下些地方。 喻清渊将宴尘右肩领口拉开,直到伤处,他取了些药粉倒在上面,而后便用灵力将之化散治疗,一刻钟后已无大碍,他将师尊领口整好,又给他吃了滋养内腑的药,在宴尘身上盖了一床薄被。 喻清渊又看了宴尘一会,走到一处,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压制心口所受的伤。 他要在宴尘转醒之后让这伤看上去好上一些。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便盘膝坐在原处用灵力温养,一个时辰之后,至少表面看上去似乎无碍。 可心口的位置,扎的那么深,只草草应付了事,重伤之下怎能如此之快好全。 喻清渊换了一件内裳,系了衣带,他站在那里仿佛未曾受过伤一般。 只不过他唇色有些许微白。 喻清渊走到床边,将宴尘挪到了里侧,他在外侧躺下,面向着宴尘。 半响后,他慢慢伸出手去,将师尊的一只手握住,握紧。 殿内烛火还燃着。 …… 次日晨起。 天色还早,刚刚微亮。 宴尘眉间轻动,他转醒了过来。 他毒素未消,状态一如昨日,入眼所见床梁精致,再一侧头,看见两袭浅色薄纱床幔正垂着,将他隔绝在这一方之内。 宴尘用手撑了一下床铺起身。 他见自己右肩伤处好了大半,被处理过……是喻清渊。 宴尘想到此处,记起他心口的伤…… 明明该担心,却还是烦躁厌恶的想杀他,甚至回想起他受伤的过往,竟滋生出几分快意之感。 宴尘被这几种感觉折磨的难受至极,正这时,他又听到了昨日那种开门声响,一会后,便见一个人站在了床前。 喻清渊伸手轻轻撩起了半边纱幔,二人就这般目光对上。 宴尘见喻清渊衣着整齐,从头到脚,从神情到给他的感觉都与昨晚饮酒时一模一样。 他看向他心口处,被衣料挡着,分毫也看不见。 “师尊起了。” 喻清渊一字不提昨日之事,宴尘又闻到了一阵酒气,不禁凝了凝眉,他一早便喝酒,还伤着喝酒。 喻清渊确实早起喝酒了,他不光早起喝了,还喝了很多。 只是他喝得再多都买不来一醉,反倒越发清醒。 喻清渊转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上多了套衣裳。 他道:“换上,师尊的昨晚沐浴时弄脏了。”他说的是宴尘肩上血渍。 喻清渊说完,上前将衣裳放置在床铺上。 宴尘看了一眼,是他平常着的浅淡蓝色,只是外面还多了一层赤色薄纱。 喻清渊道:“师尊快些,本座等你。” 他出去背着身,走到床边站定。 宴尘正被毒素左右反感着,自是不想碰喻清渊拿来的东西。 “半刻钟后师尊若不穿好,本座便要帮忙了。” 宴尘默了片息,将衣衫拿了起来。 喻清渊听到一阵窸窣声响,待到了时间他转过身,就见宴尘已站在床下了。 宴尘肌肤玉泽,赤色虽只是薄薄一层罩在正常的衣衫外面,却硬是将他这一身清冷衬出了几分明艳之色。 喻清渊走过去,站在宴尘臂展之内。 他低声一字,“美。” 宴尘闻到他身上气息,毒素使他对喻清渊的靠近烦躁不适,他侧了侧身。 喻清渊似是夸不够一般,又道:“赏心悦目。” 宴尘:“当不得魔君此句。” 听见宴尘回他喻清渊心中高兴,面上却仍是沉渊绝厉,“师尊不觉得,你我二人今日的衣着很相配吗?” 喻清渊虽还是着的一身沉黑衣袍,可那样式稍有不同,领口袖角处各有一条深红为衬,昨日腰上的赤金暗纹腰带今日也换了一整条赤色。 宴尘看了一眼,不予评说。 喻清渊问道:“有没有三分,像是拜堂成亲,结合衾道侣之礼时所着?” 宴尘:…… 他一动手,就要将外面这层赤纱脱了。 喻清渊阻止,沉声:“别脱,就这样,本座喜欢。” 他一拉宴尘手腕,将他拉到桌前坐下,与他梳发。 宴尘强烈的想将喻清渊推开,再在他心口刺上一记。 他放在膝上的两手攥紧,将衣料抓皱。 喻清渊顺好了宴尘的青丝,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物,是一枚木簪,桃木所制。 他还记着落鸣峰侧殿前的那棵桃树,宴尘坐在树下时桃花瓣随风落在他发上时的模样。 那时他心中对身前人仇恨在心,可仍觉得那一幕美的惊心动魄,让他记到了此时。 无妄界中也有一片桃林,这木簪便是喻清渊一早折了桃枝亲手所成。 簪头是一朵半开的桃花,它整个木色,简单不已。 喻清渊将之插入宴尘发中,它被主人一衬,仿佛沾上了仙气。 他拉起宴尘一只手,握住他的掌心,如昨日那般将后背留给他带着他走,将他带出了侧殿。 外间晨云染着早霞,在天际浅浅铺散,风与淡淡花草之香环过宴尘鼻息。 喻清渊回转不过一晚,可无妄界迎回主人之后,似乎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往日色彩。 喻清渊仿若心口不曾伤到,他带着宴尘下了台阶往一处走,漫无目的。 他牵着宴尘逛了无妄界的多个殿宇,游了山水瀑布,最后站在了那片桃林之中。 一地淡粉铺就,洋洋洒洒飞旋,与宴尘发上桃木簪相映。 这时,有两只蓝蝶混在其中,从远处飞来。 这蓝蝶翅膀有些透明,似是纱羽一般。 它们飞到宴尘处,竟在他身边绕了一阵,而后有一只落在了宴尘所戴桃木簪上。 另一只落在了喻清渊肩膀。 喻清渊怔了一下,而后想起什么,嘴角边扯出了一点笑意,将肩上蓝蝶挑在了指尖。 那蓝蝶竟然不飞走,在他指尖上扇了扇翅膀。 宴尘今日多次想走,可喻清渊总有办法将他制住。 喻清渊本来可以一直将宴尘用白链锁着,但他观宴尘毒素久久不消,对他的接近厌烦至极时时刻刻都想杀他,喻清渊想这愤恨之意应该够了……他在他脖颈上掐的那淤青,到此时为止,还让他耿耿于怀。 他今时所求……不过是让宴尘活着。 宴尘与喻清渊在一处,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之中,煎熬在他自己一刻不停的杀意里。 喻清渊这般将蓝蝶往宴尘面前送了送。 “师尊。”他这两个字唤的威胁又缱绻,绝厉又缠绵。 宴尘眼中载着红意,几息后他伸出一指触在那蓝蝶之上,蓝蝶爬到了他的指尖。 他发上桃木簪上的那一只,爬到了他的鬓边。 喻清渊凑近,将那一只也挑起。 他道:“这是灵犀蝶。” 宴尘对此蝶毫无兴趣,他现在能管住自己不对喻清渊动手已经费尽了周身之力。 喻清渊看着他的眉眼,复声:“所传碰到它的道侣,可以长长久久在这世上,情丝永存。” 他殒命后,对宴尘之意在这世上也算是另一种长久。 “本座也是初次见到,还是与师尊一起。” “师尊,它们喜欢你。” 喻清渊在宴尘手上触了一下,那另一只蓝蝶便爬到了宴尘手背上。 宴尘微微甩了一下手,两只蓝蝶便追逐飞远。 喻清渊又去牵他。 宴尘躲开,喝道:“够了!”还想伤一次是不是! 喻清渊强硬的握住他的手,“够不够,本座说了算。” 便是生生世世都不能够! 他拉着宴尘在这林中站到了日落,他想让宴尘开怀,虽然他明了身侧之人根本高兴不了,且在再杀他两次之前也不需要更不能高兴。 但喻清渊忍不住如此,至少在他自己心中是欢喜的。 最后他强制一般,在心口有伤的情况下,将宴尘用走的,一步步背回了寝殿。 走了很久,走到了月升,星辰出满天幕。 喻清渊直走到床榻边,才将宴尘放下。 宴尘千年之中,从未受过此般折磨,想要疯狂的伤一个人,却还要疯狂的压制,自己与自己较量,偏偏那个人非要出现在他眼中。 他揽住宴尘腰身,将他往后欺在了床榻上。 宴尘往后,不可控制的躺倒。 喻清渊握住他一只手,去亲他。 宴尘躲不开,他闻到了一阵血气。 是喻清渊的伤口裂了。 喻清渊不管不顾,突然用了压制性的十成修为,握住宴尘的那只手如昨晚在方池中时一般,使力往自己心口一压。 宴尘又听到了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原是喻清渊凝了灵刃,迫着宴尘又刺在了同一处。 伤上加伤,重上加重。 又有血再次顺着二人叠在一起的手落染在宴尘身着的赤色外纱之上,立刻将之浸透,一层一层。 喻清渊离开宴尘,将灵刃拔出。 宴尘心中莫名一抽,他忍无可忍,大怒喝道:“你如此以为我会领你的情!滚……滚!!”滚出去治伤! 血气激的他想再上去补上一记! 喻清渊笑了一下,齿缝中沾着血,对宴尘此句视而不见,“本座命硬的很。” 他靠近,又一次将宴尘敲晕。 没办法,他不想锁着师尊。 喻清渊将宴尘放在床上躺好,在一处如之前那般温养了伤口,他还剩下三分的命。 他躺到宴尘身边,紧紧拉住他一只手。 而后终是忍不住心中情丝,不顾心口伤处将身边人拥住。 阿尘,明日……你便能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220:16:20~2021-06-1320:3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涵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8、道侣契印 星隐日升,又是天明。 宴尘转醒,昨日之事立刻在脑中复现,他要起身,却发觉自己的一只手被人握着。 他歪头一看,看见了喻清渊躺在他身侧。 喻清渊仰面平躺着,姿势规规矩矩,墨发铺在枕上。 宴尘看着,心中莫名有些发沉。 他侧身,就这么静了片息,而后忽而探出一指往喻清渊的鼻息下。 宴尘感觉到了有气息拂过。 他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喻清渊死了。 两人此刻穿的都还是昨日衣袍,宴尘慢慢坐起身,他见自己沾到的血迹已经干净了,他往喻清渊的心口去看,见他身上显然也用清净术处理过,可那衣料虽是沉黑,现下仍有血泽晕开。 宴尘不禁又回想起这人两次伤自己时的狠厉……他为了让他活,便下得去那般狠手。 他有心看看喻清渊心口的伤,可毒素还未消,对他的左右依然还在,让他杀心一息不灭,且若是喻清渊醒来,再抓着他的手来上那么一次,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趁喻清渊睡着,就此离开他身边,再行计较。 宴尘就要下床,但他的一只手还被喻清渊握着。 他轻轻往回抽了抽,没抽动,宴尘正打算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那握着他的手忽然收紧。 “师尊想走?” 喻清渊已经坐起了身,曲起一条腿看着他,音色带着几分醒后与伤重的沉哑。 既被发现,宴尘也不想多加拉扯,道:“你放我。” “本座如今虽然有伤,但师尊的境界不恢复,便是逃不脱的。” 就快了,等他殒命后……便能自由。 喻清渊凑过去,从后面将他抱着。 宴尘浑身像是长满了刺,厌烦到了极点。 尤其是喻清渊身上血气,将他刺激的十分不好过,他体会到了喻清渊当时生出心魔的滋味。 他蹙紧双眉,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杀心,想要使些力气挣开,却还记着喻清渊心口有伤,宴尘突然道:“便是你舍命换我,我也不会记着你半分的好!” 喻清渊一顿,随后低声道:”本座记着师尊的好就可以。” 宴尘听罢笑了一声,这声笑有些许疯厉:“到时你都死了,还拿什么记着我?” “本座三世,不也都记着。” 宴尘垂眸间看见他还握着自己的手,忽而使力将之一甩,挣开他下床。 他要往正门处走。 “本座布了叠加法阵,师尊出不了这寝殿。” 喻清渊并非诓骗,他说真的。 宴尘半仙之身,不用真的开门都感受到了法阵的灵韵。 他又走了两步,后停下。 宴尘站在原地,背对着喻清渊。 “我不是你师尊。”这一句说的很低。 喻清渊怔住,后道:“你是。” “你师尊早就故去了,走火入魔而死。”宴尘转过身,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我不过是从外界来此历飞升之劫罢了。”他两句话,就这般将自己交了底。 喻清渊一时不语,就看着他。 “所以,你这般舍命与我,无有半点用处,你死后我此劫便历到了头,自是要回归原界的。” “我终归要走,不然还是你杀我三次,如此你能活命,我也能得偿所愿离开此处,岂不两全其美。” 宴尘是真的如此想,事到如今他无法让喻清渊杀他,还不如摊开明说了。 喻清渊听后惊异是有的,但似乎还有些果然如此之感。 他在这一世初始时并不觉如何,只当重来一世宴尘行事作风有变,但越到后来他那种换了个人的直觉越重,只是他一直不曾说破,也都是猜测。且他仇恨在心,怎能只凭几分猜测就消尽,有时还愈重。 他对宴尘心生倾慕之后,这种说不清的感觉仍在,但都已不重要了,换人与否,他心悦的,都只有眼前人。 可现在宴尘与他说,他不是他…… 这就说明,自己身上所有血仇都与眼前人无关! “你是魂魄入在此身?”喻清渊音色中带着喜意,将他那份伤重的沉哑都压下去了不少,甚至那眸中深渊浓的似要将宴尘吸进去。 宴尘烦躁中也禁不住诧异,他道:“你信?” 喻清渊:“只要你说的,本座都信。” 宴尘侧身站着,不想迎着他的目光,道:“……是。”他在回答他的上一句。 “你是何时来的?” “在你被绑到万仞峰的树上之时。” “那你原来长的什么模样?” “与现在一样。” “名字?” “也是宴尘。” “修的无情道?” “千年。” “那你原来……有徒弟吗?” “没有。” 喻清渊想了一下他方才所讲,缓声问道:“你历劫……是为本座而来?” 宴尘想不到喻清渊如此敏锐,“……只是一环。” 喻清渊下了床,宴尘这般回答他便当他承认,他边走边道:“既如此,你确定来此历的是飞升之劫……不是情劫?” 宴尘:…… 情劫?不可能是情劫!天道怎会让他一个无情之人来历情劫?! 喻清渊走近了,“师尊。”两字沉言深邃,将宴尘缠住。 宴尘方才沉入自己的心境之中,闻言后退数步,攥着手低喝:“话已说明,别再用这二字叫我!” “你当了我一日的师尊,此生便都是本座的师尊,本座认你,只认你,改不了。” 宴尘:“别过来!” 他管不住自己要杀人的手,且他不想再被塞进一把灵刃。 喻清渊去搂他,宴尘连连躲闪,最后毫无用处,他被压在了门扉之上。 毒素所致,让宴尘的情绪比平素外放很多,他咬牙切齿,狠厉道:“喻清渊,你有完没完!” 喻清渊望着他的眸子,轻声:“没完。” “你这么喜欢压人,去找别人!” 喻清渊微微低头,呼吸交错,他三字更轻:“就找你。” 他去抓宴尘的手。 宴尘将手紧紧攥住,不给他任何塞入灵刃的机会。 “师尊……师尊……” 喻清渊一遍遍叫着这两个字,仿佛想要一次叫个够,他去掰宴尘的手指,两人手上较量一阵,指骨寸响一声一声。 喻清渊又用了十成修为,他不过剩下三分的命,却是狂放的不管不顾,一阵后宴尘手中第三次被塞了灵刃,扎进了那同样被第三次刺入的心口。 “你……你!!”宴尘眼看着灵刃越扎越深,他简直被气疯了,音色发颤:“听不懂人话是吗!有病是吗!!” 喻清渊制着他的手,一下子将灵刃没入了底。 霎时血流如注,涓涓而出。 他嘴角也往出涌血,血线汹的吓人。 喻清渊费力的喘了口气,眼睫动了动,依然轻声:“……嗯,师尊说有,便有。” 宴尘说不出话,他心间仿佛绷紧了一根弦。 在毒素所控之下,这不断流出的鲜红让他心间快意,可……本意不想如此!! 喻清渊带着他将灵刃拔出,之后又是一下没到了底。 “……师尊在此历劫,总要修到金仙境界才可……本座死后,师尊……好好的……” 话落,喻清渊又带着他进行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若还有来生……愿与君……共长明。” 只听哐啷一声,带着些微脆响,灵刃掉落在地上,带着满刃的血,满刃的红。 它两息后在地面散尽,只留下一道血痕与斑驳血点。 就似它的主人一般。 喻清渊踉跄着后退两步,往地上倒去。 宴尘一把将他接住。 许是三次已成,红梅的毒素忽然如潮涌一般散去,无踪无际,恍若从未来过。 宴尘恢复了本态,那个冷凉如霜之人。 但他现在抱住的人,心口不停涌出的血,在强行温着他的眼眸,刺着他的思绪。 喻清渊已经闭了眼,气若游丝,马上就要断了。 他后颈梅花一热,是雄梅舍命后,留下雌梅独活之像。 最多再要不了二十个呼吸,喻清渊就没了。 宴尘眼眸缩了缩,他将喻清渊平放在地。 他乾坤袋中虽有髓印,可髓印已从喻清渊心脏中自行脱出,再不能融合,便不可用。 他没了金丹,紫府莲花已经用过,修为更是还没恢复。 如何救喻清渊的命…… 生死攸关,宴尘脑内突然灵光一闪,他顿了一息,而后两手起诀,指尖现出残影。 听他寒声:“承天地,告苍冥,今有宴尘、喻清渊,同盟明真,乾坤和玉,愿结道侣之契,敕天罡北斗,九霄天尊令!” 令字一出,宴尘并指在喻清渊眉心一点。 只见有数道金光从宴尘体内而出,它们丝丝缕缕往宴尘伸出的这条手臂汇聚,而后顺着他的指尖钻入喻清渊的眉心。 在喻清渊呼吸停顿的最后一刻,宴尘终于赶上了。 他呼出口气,口诀一出,已是收不回。 宴尘换了个手诀,再次并指在喻清渊眉心,霎时间金光更盛。 足足三刻钟,宴尘没有间断。 待他收回手,他二人眉心处各有一枚金色莲印一闪而逝。 道侣契,印成之初一月之内,只要宴尘愿意,喻清渊便享他一半寿元,且宴尘不死,他便活着。 道侣契分两种,普通的,也是被世人所用的。 余下那一种,便是宴尘用的这一种,没人会用的那一种,它还有个别名——生死契。 如此即便喻清渊这般不省人事,也能保他一月的命。 ……今日是第三日,离宴尘进入下次昏睡,去除今日,还剩三日。 当前所为,先去红梅。 宴尘方才结印之时,想到了一物。 他看着地上喻清渊,冲殿外唤道:“秋护法。”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安康。感谢在2021-06-1320:38:25~2021-06-1420: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满城5瓶;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79、上清通魂 喻清渊如此情形,殿外他布的叠加法阵自是不管用了,秋重山守在外面,之前法阵在,他自是听不见尊主与君后说话,就算能听它也不敢细听,此刻听见君后唤他名字,这才推开殿门进去。 秋重山一进去,便见了一地的血。 尊主躺在地上,好似……没命了! 秋重山快速过去往地上一跪,急道:“尊主!!” ……他看见喻清渊胸口血肉模糊,却还有微微起伏。 秋重山跟在魔君身边多年,无妄界除魔君之外,便是他最大了。 此人忠心耿耿,即便魔君当年殒命,他也从未生出过二心。 秋重山头脑有之,且办事稳妥,尊主回转不过堪堪三日,他便知晓这其中有什么事。 也却如他所料,尊主与他说了红梅之事,更是交代在他死后无妄界上下以宴尘为尊。 他听后是震惊的,无妄界好不容易寻回了主人,却等来个必死之局。 不过像他这般忠心属下,自是唯命是从。 当前他见尊主如此便知是何事所为,但尊主还有气,那便只能是君后所救。 秋重山想到此处,直接就着跪地的姿势侧身面向宴尘,深衣挺拔,一张周正年轻的面容不见半分不耐之色,就如他所跪的身前人是喻清渊一般无二,他道:“君后有何吩咐,属下去做。” 宴尘避开他这一跪,道:“我不是君后。” 秋重山神情不变,又跟着他转了方向,“仙君。” 眼下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宴尘道:“我要出去,他交由你照顾,治好他心口的伤。”生死契结下半个时辰之后,喻清渊心口的伤会好转三分,但他这伤本致命,不同前两次所刺,三分不足以让他醒过来,还需丹药时日温养。 秋重山:“尊主他……” “他死不了,若过程中有什么状况,不必惊慌,放心治便可。” “仙君可是与尊主结了什么契印?” 宴尘不语。 “……可是生死契?”若尊主好转问起,他不能不答,且这是他能猜到的唯一一种。 “还请仙君告知。”秋重山执着道。 宴尘默了片息,淡淡应道:“是。” 秋重山顿时被镇住了,他又郑重的执了一礼,“多谢仙君对尊主以命相付之恩,秋重山铭感五内。”之前他因尊主之故对宴尘或有尊敬之意,此时此刻却是真心实意认他为无妄界另一个主人。 宴尘心中还有许多思量,虽历经三煞引魂阵他以身封印琉璃盏后,众仙门看似安份了许多,但对喻清渊的质疑一直都在,不曾消退。且叶凉州与他的属下,那雾中人……不知是否还有他人。 那帝君卫疏明也是态度不清…… 多方不明,那雾中人更是金仙之境,若他将喻清渊留在此处后,那雾中人有了什么举动,凭秋重山与此界魔众,不能敌过。 但他此时红梅不消,境界未复……喻清渊这般重伤,他根本无法带着他。 况且他要去的地方也不能带着他。 虽心间有虑,也只能留他在此。 宴尘从乾坤袋中取出几张灵符递给秋重山,“若有变故,可燃此符,我便能收到讯息。” 他自是希望一切平顺。 秋重山接过,应了声是。 宴尘看了喻清渊一眼,化净自己衣衫上沾到的血,将那赤色外纱脱下搭在一处,走到殿外御剑而行。 他头上还戴着那枚桃木簪。 …… 宴尘行到未时一刻,落在一处山头。 此山很高,灵气很浓,花草繁盛奇树参天,半山腰往上笼罩着一圈淡淡薄雾,此时日光正好,薄雾却未散。 山顶最高处有一大块天然石台。 宴尘正站在这里,往远处望去。 只见距他脚下此山极远之处,有一座至高峰矗立,除却冥渊界与无妄界所在,那处是宴尘一路御剑而来所见之最。 正是上清界之地。 这般远处眺望,依然可感仙山盛景之奇观。 位于三游仙门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宴尘此行便是要去上清界,他要去寻通魂玉。 之前他与喻清渊结道侣契时,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此物。 当日摘星会时在须云山被周怜君寻到,周怜君与他说通魂玉有两块,由卫疏明与灼芳仙子各自保管,且将灼芳仙子交与他的那一块交给了宴尘。 这一块在宴尘为喻清渊以心换命之时,以玉成心保住了他自己的性命,想来那余下的一块,也同样可以。 通魂玉与宴尘魂魄成约……若遇生死之境,无力回天,此玉可救回主人一命。 宴尘认为,这便是为他二人解开红梅魔种之法。 如今让喻清渊杀他三次已是不可能之事,他杀喻清渊三次的条件倒是已经达成,但他自己的劫数不愿累及喻清渊舍命,这般纠结在其中,还有那红梅毒素隐匿,多种情况之下,看似已成死局。 但若是他拿到另一块通魂玉,便可破开此关。 到时他先将自己体内的魔种剜出来,后颈上的梅花没了根便会立刻散了,这会让与之并蒂的雄梅马上枯萎,两花殉情,人也一同殒命。 这其中若不关联喻清渊,宴尘倒是可以就此离开此界,可他如此死了,喻清渊也不能活,他为了让喻清渊活,便要在那时两朵红梅都散尽之后,用出另一块通魂玉。 通魂玉融的是他这句身体的指尖血,自是无法用到喻清渊身上,只待通魂玉在宴尘自己身上用出之后,他就能于阎罗殿中找回生机,而他与喻清渊结下了道侣生死契,与他一月之中享一半寿元,宴尘活,他便活。 如此,便可解开红梅之毒禁制。 宴尘要在余下的三日里,在他第二次昏睡到来之前,拿到卫疏明手上的通魂玉。 那卫疏明到底是何种为人还未可知,他与喻清渊有怨,还有他这具身体与之的联系,若不是非要用通魂玉不可,宴尘本意里并不想与其在此时接触。 他想了想,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块很小的方形蓝色玉牌——半截拇指指节一般的髓印。 ……若此去不顺,此物或可作为筹码。 既是筹码,放在乾坤袋中并不稳妥。 宴尘手上一动,髓印便飘在他掌心,随后化成一道蓝芒,钻入他的左胸之内,悬浮于他通魂玉所成的心脏之中。 他眉心有蓝印一闪而现。 即便如此,还有诸多不确定因素。 他还记着周怜君说过的一句话,灼芳仙子告与周怜君,若是寻回少君不必马上回到上清界,待收到她传信,再回仙门。 不过自上次须云山一别,他与周怜君再未见过,虽他当日否认了自己是少君的身份,但想必周怜君离开之后必会与灼芳仙子有通,可他到今日,未收到一信…… 宴尘心中隐有不明,他早就有这种所觉,但现下再无他路可走。 他正要再次御剑前往上清界山门。 忽听身后数丈之外有声音传出。 宴尘听了几息,发现是鸟叫。 叫声很弱,断断续续,像是受了伤。 宴尘眼下时间紧迫,他本不应多事,但那叫声又响了几下,听上去有些可怜。 他眨了下眼睫,默了一息后转过身,往声音处闪去。 他找的很容易,在一颗树后,看见了一只灰雀。 这灰雀很小,不足巴掌大,它见宴尘过来,费力的抬起头发出几声低鸣。 宴尘看了看,蹲下身。 他伸出手,将灰雀托在了掌心,见它背上都是血。 宴尘看它目中清明,不是害人妖物,便起手一道灵流在它伤处。 半刻钟后,他停下,将灰雀放回原处。 “如此,看你造化了。”宴尘清寒一句,再不多留,御空远走。 树下的灰雀动了动翅膀,向着他的方向,一声浅叫。 …… 上清界。 世间仙门之首,毓秀钟灵之气直入天际,仙桥掩映灵瀑百尺,壁阁飞星似蓬莱入世,翠松绿柏如步天林,恍若云天几重。 上清界每年也会如其下二游的道门一样,在固定的时间选拔些弟子入门。 有多少想修仙的凡家子弟,幻想得到上清界仙长青眼,一步登天,即使入门后也需从最初始的凝气境练起。 宴尘收剑落地之时,便见山门处分布百名弟子巡守,有几千石阶依次往上,与冥渊界的青阶有几分相似。 而那最下方中间处,站着一个人。 见他貌有晨霞,一袭冷月清白,灵波轩然,尤其是那一身让人无法忽视的仙力。 这人宴尘见过,在冥渊界南殿前,不过一面。 是上清界帝君卫疏明。 他站在那里,在宴尘遁光来此时未有变化,直到宴尘站定之后,方转过身。 宴尘之前不曾想到,他竟这般快的见到了卫疏明。 且看他神貌,好似……特意在山门处等他。 二人就这般站着,一时不曾言语。 片刻之后,宴尘执了个礼,漠声道:“见过帝君。” 他音色寒凉,形容如常,周身霜雪,未因对方是上清界之主有半分怯意。 “通魂玉靠近主人百米之内便有反应,它在本君身上,上次在冥渊界有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卫疏明开口,音色也是凉的。 他说此句之意,似是在与宴尘说,他已经确认了他少君身份。 宴尘正身。 卫疏明好似……知晓了他的意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420:42:12~2021-06-1619: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0、需你合籍 卫疏明从上到下打量了宴尘一阵,神情冷凉,末了不曾评说一字,一道残影闪回了仙宗之内。 这便是让宴尘跟上去了。 这般仙宗,自是有强硬的护山大阵在外罩着,可许是卫疏明做了什么,宴尘未有任何阻隔就入了其中。 内里所见比在山门处所观更是飞鸾磅礴,多了三分仙意。 卫疏明在主殿处停下,待宴尘跟上来,便迈步入了殿门。 殿门两侧各有一名弟子,他们着白衣,腰系银绦领口云纹,袖角沧海衣摆月明,发带着锦,容貌身形也是端正。 看来要入得上清界门墙还需要一张脸过得去。 宴尘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他对外人无甚兴趣,只想着自己此行目的。 他在卫疏明之后入了殿,那两名弟子一直执礼在侧,直到他进殿之后方才直起身于左右将殿门关上。 这殿内也是大的可观,与冥渊界和无妄界的不相上下,殿门关上了,数枚窗扇还开着,可听见潺潺水瀑与袅袅鹤啼之音,还能闻见一阵清幽花香。 宴尘站在原地一时未动,他在想要如何才能让卫疏明将通魂玉拿出来。 卫疏明走到殿中首位处,撩袍坐下。 他整个人像是一块活着的寒玉,与宴尘周身自带的冷意不相上下。 卫疏明翻起白玉桌案上一精致书简,那书简上下两处边角绘有流云花图,他提笔,在上面空白处写字。 宴尘在下方自是看不见他写的什么。 这时就听卫疏明道:“过来。” 两字冷漠,听似无常,却隐着帝君之威。 宴尘微微凝了凝眉,他衣摆载雪,走到近处站定。 卫疏明还在写,笔下字迹带着灵息,他不曾抬眸,道:“将你小时候记得的事,说与我听。” 小时候…… 卫疏明此句不明不白,此身出生不过百日便遭遇变故,他说的小时候……是在他此劫之后。 宴尘看到那本书里自是未曾提到过这具身体小时候的事,不过他脑中倒是有些记忆,都是些他在天玄道宗的过往。 不过宴尘不想说,也没必要说。 他只道:“忘了。” 听他这二字卫疏明笔下也不曾停顿,复道:“何时长出的雪晶?” 宴尘想要回一句什么,卫疏明又道:“通魂玉在这世间不过两块,一块在你心上,一块在本君这里,诓骗的话不用说了。” 卫疏明知道那另一块在宴尘心上。 宴尘默了下,只漠道:“也忘了。” 卫疏明微微停了下笔,而后继续写着什么。 “我与他两界有怨,你是知晓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喻清渊。 宴尘不言,等他下文。 “所以你与他之间,从今往后不必再见了。” 宴尘:“他是我徒弟。” 卫疏明:“我上清界未来之主,无需身负上古魔神血统的徒弟。” 宴尘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卫疏明抬眸,这一眼十足凉薄:“怎么,你心上有他?” 宴尘问心无愧:“一界之主,就可胡言?” 卫疏明又垂眸,他停了笔,“既没有,便舍得,即便有,也断得。” 宴尘还想再反驳两句,但他记起自己来此所为,不必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快。 不过只听卫疏明这几句话,便可知想要从他处拿到通魂玉并不容易。 卫疏明一道灵流将书简上墨迹化干,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印信,盖在简上尾处。 上清界帝君印信,是宴尘心中髓印,传承之本。 卫疏明现在用的只是一枚普通的印信。 可即便是普通的,印在这简上,便有了仙宗之主不可冒犯之威。 “本君与他之间的仇怨想必你早就明了。”卫疏明起身,将书简合上,拿着走下来。 宴尘眉目沉霜,他想了下,直言道:“难道帝君不知这事中存异?”他说不知,不是不觉。 宴尘此话之意,是在说卫疏明明知事情不是喻清渊做下的,却依然在将一切归在他身上。 或者卫疏明当年确实认定少君是被喻清渊掳走掐死后丢入深渊之底,可这白驹过隙,世事变迁,他一界之君,怎能还不知这其中有杂。 卫疏明微顿,后道:“你在教本君做事?”短短几字,未见他神情有多大变化,却是凉冰成渣沁人骨髓。 这若是换了别人,八成就立刻跪下了。 可宴尘毫无惧色,他前身时哪一种场面没见过。 听他道:“八荒六合内,我只信一字为真。” 卫疏明走到距他三步远处,站定。 他听宴尘这一句,竟载有九霄穹苍之意。 可卫疏明在此位多年,所思所想自有计较,怎是他人一句可变。 即使这人是少君。 “当年本君不在,顾千帆便来此将你劫走,大战时他灭尽三万仙修。”卫疏明说了此句后停下,看着他。 宴尘:“劫走我的人帝君当真认定是他?” 卫疏明:“是。” 他说是,他这是笃定,还是……或许卫疏明知晓自己后来找错了人,那真正的幕后之人隐藏太深,他当年便被对方将矛头引到了喻清渊身上,后明了时却查不出个结果,但碍于一界之主的身份,事情已经做下,只能一错到底…… 来此不过几刻,宴尘脑海中已经转了几转,就不知哪一种是真的,或者……他想的哪一种都不是。 “帝君不是当先动手,又灭了无妄界,杀了当年的他。” 卫疏明凉声一语:“有些事发生了,便成定局,仙魔两道,从上古开始,便要不死不休。”他话锋一转,道:“况且本君当年给过他机会,将你都许给他了。” 他此意是说他当年也生出过与魔族共存之心,甚至为表诚意将唯一亲子上清少君都许配给了魔君,明知魔君是个男子,依然定下了这门亲事,哪知魔君却不知好歹。 这两人几句话说来说去,最终又回到了起点。 卫疏明能执掌上清界,便说明此人头脑心智,且他这一身仙力,神鬼见之生畏,但他一口咬定喻清渊的过错,言语中却又隐约给宴尘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转生后,本君也给了他机会,都不曾找过他麻烦。” 宴尘:“我如今活着,当年便不是他。” “你活着,也不能说明什么。” “三煞引魂阵内,他灭杀煞鬼有功!” 卫疏明依然道:“他转生后又做了多少血杀之事。” 宴尘寒声:“是一个金仙境的雾中人,命地下界万鬼窟鬼主叶凉州所为,况且那日帝君去过冥渊南殿,不会察觉不出当时那雾中人残留的灵力波动。” 卫疏明站到窗边看着殿外仙景,不为所动:“那人本君会查。” 他接着一声凉哼,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卫疏明又侧过身,将目光放在宴尘身上,道:“难道你不曾想过,这一切包括你颈上红梅魔种,都是他与对方合谋。” 听他此句,宴尘半分未顿,言道:“不会,我信他。” 不过五字,却是长天一诺。 “是吗……”这两个字卫疏明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宴尘的直觉告诉他,卫疏明就是想杀了喻清渊。 既如此,遮掩无异,不如直言。 “我需要另一块通魂玉。”他道。 卫疏明仿佛已将宴尘所想看透,“你要此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宴尘只道:“自然是为了我自己,在这世上,没人想死。” “可你信,本君不信。” 卫疏明又道:“通魂玉是本君留给你保命的东西,在本君这里,只要它不碎,我便知你性命无恙,如今你为了他与我索取,本君可以给你,不过……” 卫疏明往前,将拿着书简的那只手伸到宴尘面前。 宴尘看了两息,接过。 “你既已回转,本君便要举办仙灵大典昭告世间,让你名正言顺在天下人面前。至于你所用名姓,若不想改回本君的姓氏我也不强求,海晏河清,四海无尘,也很好。” 卫疏明再道:“本君要为你在仙灵大典之上,再办合籍大典,两典合一,就定在之后的第三日。” 第三日正是宴尘下一次昏睡之前,他对宴尘后颈上红梅之毒了解的如此细致。 “合籍的对象,本君已为你物色好了。” 宴尘一顿,合籍? 他蹙眉,寒声:“帝君……” 卫疏明冷凉的声音打断他未尽之语:“你与他当年婚契在本君这里已不作数了,当年婚契上那道昭告天道的灵咒,在你来此之前我已用方法消去。” “你若同意,通魂玉便在大典之后给你,若不同意,本君便立刻杀了他,再用通魂玉救你,也省了其中许多麻烦事。” 宴尘:“……” “如何?” 宴尘:“……为何非要合籍?” 卫疏明:“自是不想让你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我修的无情道,不能合籍。” “本君说能,便能。” “帝君这是在强人所难。” “本君不如此做,怎留住我上清界少君,且你在知晓自己的身份后,还与他在一处待了这许久,今番还言语偏袒,不也是在强本君所难。” 宴尘:“……” “本君说杀他,便杀他,非是妄言。” 宴尘来此之前,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要与人合籍。 卫疏明不给他许多时间,道:“怎么说?” 宴尘手上攥紧。 “十息后,给我答复。” 宴尘发上桃木簪,一如当日。 他呼出口气,垂下眼睫。 “……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619:36:51~2021-06-1721: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茉雨沫16瓶;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1、成天以漠 卫疏明道:“打开看看。” 宴尘心中不快,但眼下他别无选择,要让喻清渊活,便无法退这一步,他境界未复,若强行动手在卫疏明手下走不了多久。 他忍下这口气,垂下寒霜眉目,手上动了动,打开那书简。 就见那上面几行字,悉数映入宴尘眸中。 ‘今有我上清少君破云逐月,踏风御花而回,敕仙灵星斗以告天下。另白鹤啼鸣,霞彩盈天,九霄承佑,天地清明,我上清界欲为宴尘、苏成漠,同举合籍之礼,一世若海震山岳,共登仙尘度此生,到时当示天道以成。上清山嶙,同饮八荒,请君共祝。’ 这简上绘的流云花图还带着一阵冷香,被那上面字迹一衬显得越发好看,可宴尘见之无心观摩。 他注意到了那个名字,苏成漠。 苏成漠…… 是那个在须云山上见过几次,手持玉笛的男子。 宴尘凛着眉峰,抬起头。 “本君这般写如何?若觉可以,今日便逐一往其他仙门送出。”卫疏明说着,周身气势还是能将人冻成冰的。 宴尘:“如此兴师动众,没有必要。” “本君觉着很有必要,我上清界少君大事,自是不能寒酸。” 宴尘只道:“我不喜繁闹。” “上清界不是小门小派,未来一界之主成亲,怎能像是做贼一般。” 宴尘蹙着的眉一直未曾松开,他凉道:“既是我要成亲,是否要听听我的意愿?” 卫疏明:“自是要听得,本君方才不就在问你,请柬的事?” 宴尘将书简合上,垂下手,“苏成漠是谁?” 当时见的那几次,宴尘一直未明对方身份。 卫疏明将书简从宴尘手上拿回去,唤了个弟子进来交代了几声,那弟子便接过书简出去了。 卫疏明这才道:“是个男子。” 这更是让宴尘惊异之处,“帝君让我与男子合籍?” 普通人会让自己亲子与一个男人结亲吗?! “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上清界少君不是非他不可。”他这是又一次在提醒宴尘喻清渊的错处。 可宴尘知道喻清渊没有错处。 且只因这种理由,也太过荒唐了些。 这时,殿外响起一声通报,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 这人走到近处,对着卫疏明执了一礼,听他四字,音色清正凝绝:“父亲唤我。” 父亲…… 这道声音在对着卫疏明唤父亲。 方才这人进来之后宴尘心中有事并未看他,此刻耳听这二字,他有些耳熟又莫名,不是说少君是卫疏明独子。 宴尘侧身,往旁边看去。 就见眼前人一身月白衣袍,腰间束带染青,发上半束墨簪,腰间别着一只玉笛往下垂着墨绿穗子,气质斐然,面上潇洒俊美。 ……想不到,是个认识的人。 正是那个要与他合籍的苏成漠。 宴尘心间有几许讶然,但他面上不曾表露。 卫疏明淡淡应了苏成漠一声,苏成漠垂下手,脊背笔直的站在那里,让人挑不出错处。 卫疏明道:“这是少君。” 他在为这二人引见……那卫疏明知不知道这两人之前见过。 苏成漠转身面向宴尘,见到他倒不曾显得多惊讶,他手上一礼妥帖,乍一看似个君子,隐了些他那一身风流气,四字出口:“见过少君。” 宴尘脑中有无数种想法在翻涌,他一时不曾应下这一句,卫疏明见此,看了他一眼,意在提醒他通魂玉。 宴尘轻轻喘出一口气,他凉声:“不必多礼。” 苏成漠这才撤手抬首,看着宴尘,嘴角噙着一抹笑。 “之前初见,道友不是用的这张脸,但那时便觉道友身姿仙成,非是凡骨,原来真是少君,早前若有不妥之举,还望少君见谅。”他目中凌光,举手投足间看似有礼有度。 且他这句话似是在说给卫疏明听,明言自己与宴尘有过几分交集。 当时在须云山时,苏成漠此人一直在找各种机会看宴尘左肩,想确认宴尘是不是少君。 后来风回台上祸乱,他还在后来挡了那红衣人一下。 ……这人到底是何意图,说他不遮掩他之前那几次言语所为很有几分云遮雾绕,说他遮掩他此刻又如此说辞。 宴尘心间思虑,他简单应了,正身,不再看他。 苏成漠见他形容冷漠也不再多言,不过他嘴角存有一抹笑意未散。 卫疏明对他二人相识一事没有多说,看来这苏成漠之前不在上清界他是知晓的,或者他并不在意。 “他是本君义子。”卫疏明忽然对宴尘道。 宴尘:义子…… 让自己的亲子与自己的义子结亲…… “本君为你二人定下了亲事,这几日便会举办合籍之礼,你带着少君在上清界内走一走,等着合籍之礼开始。” 卫疏明此句说完苏成漠明显顿了一下,看来他之前并不知晓合籍一事。 可他也只顿了那一下就恢复了神态。 苏成漠应道:“是。” 卫疏明这才又看向宴尘,言道:“尘儿,你……” 宴尘:尘儿……? 卫疏明顶着一张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脸唤他尘儿,让他接受不了,且这两字称呼他实在不喜。 他当即抬了抬眸,眸间雪霜依在。 卫疏明见他不喜,到未似合籍那般自作主张,弃了尘儿二字,又凉声道:“你跟着他去。” 语落也不再管他二人,似一块行走的寒冰一般出殿去了。 如此,这殿内就只剩下宴尘与苏成漠。 宴尘又站了两息,不想在殿内多留,当即也要出去,不过出去他也没有去处,可因为通魂玉他离不开上清界,但让他在这殿里待着,他着实不想。 宴尘脚下动了动,刚迈了两步,旁侧一只手臂伸过来将他拦住,袖口上暗纹精致,垂下的月白轻荡。 他一阵沉默,没去碰这手臂,往旁侧踏出一步,正要绕过这人离开。 苏成漠跟上一步,再次将他一拦。 宴尘见此有些不悦,他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苏成漠面上。 “道友,你我二人又见面了。”苏成漠说道,他无视了这份不悦,嘴边依然有一丝笑,似乎方才卫疏明在时他与宴尘说的那几句不过寒暄,此刻这才是真正的打招呼。 宴尘伸手,将他的手臂推开。 苏成漠毫不在意,“少君莫气,在下只是有些激动罢了。” 宴尘第三次要走,苏成漠将他的衣袖一扯握在手中。 “少君这便急着将在下抛下了,帝君不是说让我带少君游一游上清界。” “不必。” “美景在外,我与少君同赏。” “不用。” 宴尘往回扯袖子,他使了些力,苏成漠却与他靠近。 “我有些意外,帝君竟然将你许给了我。”他忽然低声,往前就快要挨到宴尘肩膀,“之前在须云山我缠着你,一是与别人一样怀疑你是少君,二是觉着你一身仙气凌人,我忍不住。” 宴尘终于扯回了袖子,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少君?” 宴尘终于错过他走到了前面。 苏成漠将腰间笛子□□,拿在手上一下一下轻轻敲了敲,墨绿穗子摆荡,其上温润生光,他追上去,笑意深了几许:“不喜我唤少君,那我唤……心上人?” 宴尘脚下不停,走到了殿门处。 苏成漠将笛子在门扉上一横,不让宴尘出去。 宴尘周身一瞬间冷意更甚。 因为通魂玉,因为喻清渊,他忍着没有大动干戈。 听他寒声:”还请苏道友让开。“ 苏成漠比宴尘小上两岁,他不为所动,“眼看你我二人就要合籍,少君再唤我苏道友实在显得生疏,少君不如唤我阿漠吧。” 大可不必! 二人就这般手上开始过招,倒是没用灵力,宴尘还想着他此行目的,若是他将卫疏明惹急了,谁知还会不会生出其他事。 宴尘此时境界在化虚,苏成漠这次不再遮掩,原来他真正的境界在出窍境。 不过若是不用灵力,宴尘更胜一筹。 他终于出了这正殿,门外左右两名弟子,见他出来立刻执礼,恭敬的唤了声少君。 苏成漠跟着他,一步不离。 “此一招我先让着你,等到合籍大典之后……到床上时我可不会让了。” 从前哪有人敢与他说这般冒犯的话,到了此界之后却听了不少。 宴尘:“住口!” 苏成漠笑道:“好。” 宴尘寻了个方向走,苏成漠转着笛子跟着他。 一会后,苏成漠又开口:“少君腰身尺寸,可否告知?” 宴尘不语。 “告诉我,好做婚服。” 宴尘:…… “不然,让我量一量也好。”他说完,当真去往宴尘腰间搂。 宴尘立刻闪出一段距离。 苏成漠在后方道:“不让搂,我用看的也估量的出。” 宴尘当听不见,他往前走,即使周围景致仙绝,他也未生出半分赏花观景的心思。 就这样一会之后,迎面碰上一个人。 一个男子。 对方身材挺拔,白衣乌发,如卫疏明一般,看着十分年轻。 宴尘见他衣着配饰与一身气势与普通弟子高出太多,便知此人在这上清界地位不低。 对方自是也早就看见了宴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721:49:22~2021-06-1821: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糠9瓶;我爱祁进3瓶;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2、此夜朦胧 宴尘与他相隔不过一丈。 对方先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打量宴尘,目光直接。 这人在前方站着,白衣随着清风轻荡,这一瞬间,让宴尘生出一种朦胧似幻之感,很不真实。 他的目光还放在宴尘面上,没有撤走,又几息后,听他一字隐深:“你……” 这道声音沉俊,却带有几分阅尽红尘之意。 宴尘还未有什么回应,这人又将距离拉近了半丈。 他又看了宴尘数息,眼中似有深藏波动,又或许没有,一张脸衬着周侧花木,很是俊逸。 “长的很像……” 不过四个字,话却没有说尽。 这一声低语,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宴尘不曾接话,对方又道:“少君?” 这两字是真的在对着宴尘说了,他再装作听不见也不可能,想到今番境遇,宴尘淡淡点了下头。 他不是在摆少君的架子,也不是故作高冷,只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罢了。 对方见他承认,一时没再说什么,可也没走。 这是什么意思…… 宴尘想越过他过去,正这时苏成漠从后方走过来,见到此人,收了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神色正常道:“孟师叔。” 师叔…… 还未待宴尘想什么,这人应了苏成漠,又对宴尘言道:“我名孟云虚,是帝君的同门师弟。” 他在向宴尘说明自己的身份,且是特意面上一派认真说与宴尘听的。 如此宴尘便不能就这般走了,他当下只得道:“孟师叔有礼。” ……苏成漠是卫疏明义子,孟云虚是卫疏明师弟,那苏成漠唤孟云虚师叔,只能是卫疏明既是苏成漠的义父又是他的师父。 孟云虚还礼道:“见过少君。” 帝君独子,早晚是上清界之主,界内哪个德高望重者见了都少不了一礼。 孟云虚又道:“少君可是在赏景?” 一句话似是闲谈,带着几分随意与沉稳。 宴尘淡然回道:“界中景物奇绝,自要看上一看。” “少君可去仙林峰上看看,那处这几日正值景色绝美之时。” “自然。” 孟云虚这才从宴尘面上收回目光,与两人分开。 苏成漠将孟云虚一系列神情看在眼中,他目中有沉,垂眸间现出几丝隐厉之色,抬眸时又散尽,与宴尘独处时还似之前那些许风流模样。 不过宴尘完全未曾搭理他,他自说自话,似也不觉无趣。 晚间时候,宴尘终于摆脱了苏成漠,他被安排在明月殿中,此殿本就是一处单独为少君准备的居所,其间飞麟云碧,画栋雕梁自是不用多说。 这地方宽大无比,正主就住他一人。 可等到合籍大典之后,苏成漠便会过来与他同住。 卫疏明没有拘着他,也没有特别派人看着他,但若是宴尘离开上清界,便会让喻清渊再不能活。 此时大概这世间都知道宴尘要与人合籍了。 而合籍那人,不是魔君。 宴尘应下合籍之事不过是当时被逼如此,可此刻再想,也未有解决之法。 通魂玉在卫疏明身上,他不主动拿出来,便如何也到不了他手中。 之前他还想用髓印作为筹码,现下看来,卫疏明握住了这红梅魔种带给他二人的死穴,他不与苏成漠合籍,卫疏明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通魂玉。 可卫疏明若是想要髓印,合籍之后他有的是时间。 那新挂的红绸纱幔与殿中烛火一衬,让宴尘心间烦闷。 他想要大成飞升,从入道初始便以此为志,心境如一,百折不破,一身霜寒冷雪,性情凉厉,却又心有苍生。 可现下,要为这眼前事,不得出局。 他不禁想起了喻清渊与他说的那两个字。 情劫…… 不曾有情,何渡情劫? 他站在一侧窗边看着外间夜幕。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通报,言帝君有请,让宴尘去往仙林峰。 …… 上清界的夜,自是不同别处,漫天星斗似是蕴了仙韵灵潮。 宴尘跟着一名弟子来到了仙林峰,那弟子将他带到之后,就退了下去。 名为仙林峰,此峰上自是以林木为奇,树植皆是凡间不可见之灵种,品样繁多,叶形各异,却很有规律的长在一处,又各自生长。 有矮草没过脚踝,青石嶙峋,仙株遍布,又有繁花如星,开满山野。 抬头望去似触天幕,仿佛辰星落怀随时可摘,一条玉带银行横纵其间,峰上仙草奇珍散着幽幽灵光。 确实是一眼奇景,美不胜收。 可宴尘无心观此,他往前走,却忽见夜空中一道遁光远去。 他认出那是卫疏明,他离开了此处。 卫疏明既已离开,他便没必要待在这仙林峰上,宴尘当下便要回转。 “少君留步。” 忽然出现一道声音将他叫住。 ……这峰上除了他还有人,宴尘竟一时不查。 且这声音宴尘白日里听过。 几息后他转身,就见孟云虚站在远处。 仙林峰上并无任何建筑,只是一块单独的峰头。 宴尘淡道:“孟师叔有事?” 孟云虚依然是一身白衣,被空中月轮渡上了一层清光,显得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冷硬了几分。 他御过来,落在宴尘近处。 “只是想让少君赏一赏这夜景。” “孟师叔自便。” 宴尘五个字落下,正要走,衣角划过草叶。 “我方才与他谈了些往事。”孟云虚道:“还没说完,他有些杂事便先走了。” 这个他自是卫疏明。 只听他又道:“还谈了你合籍之事。” 听到合籍二字,宴尘一顿,他正身抬眸。 孟云虚却突然偏离了这一句,深深看着宴尘双目,“长的真的有几分像……” 又是半句不清不楚的话,孟云虚安静的站在宴尘对面,像是一下子落入了自己的心绪之中,见他慢慢伸出手,似要去触宴尘的额发。 宴尘:…… 他偏头躲开。 孟云虚却上前一步,摸到了宴尘发尾,又要摸他脸颊。 他这举动实在不对,非是一个被叫做师叔的人能对晚辈正常做出的事,以一种似是故人归的神情,还有…… 宴尘:? 他简直……为何他遇到的人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宴尘当即一息不留,御空离峰。 孟云虚好似从自己的心绪中脱出,又好似没有,他见眼前人走了,当即追上去。 孟云虚的修为在地仙境五重,他用了全力去追,只见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流星一般,还未出得仙林峰范围,宴尘便被孟云虚拽落了地面。 拽落地面之后,就要抱他。 宴尘正心中有气,此人又这般举动,他当即虚虚一握,便见霄红在手,宴尘右手平划,剑刃斩过夜空。 孟云虚当即退开数步。 宴尘接着一记横斩,只见几十道剑影闪出,仙灵白光恍若载满天上星斗,孟云虚徒手蕴灵去挡,剑影被他化开后去试不减,崩断后方十数棵树。 之后两人又交手数次,半刻后宴尘指剑在前,将孟云虚隔在剑尖之外。 白日里他与苏成漠交手不曾使用灵力,可方才他实难忍住。 且刚刚宴尘第二次想要御走,也被孟云虚阻住,他境界未复,不敌于他。 宴尘眉间都似要生霜,他寒声透骨:“上清仙宗,都是这般之辈?” 不说行事真真假假,那苏成漠也是如此。 孟云虚垂眸看了看那剑尖,此刻望着他时竟带着一身忠锐决绝。 他整个人这般看着还算沉稳,但见宴尘目中覆雪却是慌了一下。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宴尘一声凉哼沉厉,剑尖半分未撤。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在此处多待一会。” 宴尘未言,但他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离开此处,别跟着,也别拦着。 孟云虚理解了宴尘之意,他更慌了几分,竟是用一只手握住霄红剑刃,出口的话带上了一丝恳求,“别走,让我再多看看你。” 他这是还陷在自己的心绪中没出来,不知把宴尘当成了谁。 当成谁都与宴尘无关,他不想管,他连自己徒弟的事都还没管明白。 宴尘往回抽剑,孟云虚却握的更紧,灵刃锋利无比,他掌中鲜血横流。 “松手!”宴尘凉声。 “……我松手,你不走好吗?” 孟云虚沉语一句,盯着宴尘,不舍一般将流血的手拿开。 宴尘一时不曾将霄红收回。 孟云虚仿佛想到什么,他两手摸上自己衣襟,片息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 他神情带着份柔软,白衣上被自己弄的沾了血迹,褐色的小纸包外面也不能幸免。 宴尘慢慢将剑收回。 孟云虚将小纸包打开,足有两三层。 他抬头,将打开的小纸包往前,眸中带着深深期许。 宴尘将霄红收回身侧。 孟云虚低声说道:“桂花糖。” 宴尘看到了,里面确实是糖。 孟云虚将小纸包又往前送了送,“吃一块,嗯?”这一个嗯字,像是在哄他,听上去应该不是要哄骗,只是想哄着。 宴尘自然不会吃。 他一个闪身,终于离开了这仙林峰。 孟云虚这一次没有追上去,等到宴尘的遁光消尽在夜幕之中,他才将小纸包收回,仔细包好,揣回了怀中。 他就站在原地,背上落满星辉。 www.4e54.icu。m.4e54.icu 83、用你身上 宴尘离开了仙林峰,一会后眼见下方殿宇,星白日里卫疏明与他说话的正殿所在。 眼见殿中灯火燃着,卫疏明还在此处。 宴尘在殿外远处落了地,站在一颗花树后看着殿门所在。 如果他找机会隐匿了气息身形进去,会否有可能从卫疏明身上拿到通魂玉…… 想到此处,宴尘一皱眉。 他倒星差点忘了,他靠近通魂玉百米,那玉便会有反应,如此一来,此想便不能通了。 “在这做什么?”身后一道声音突然想起,他回头,见星卫疏明正站在距他二十步的暗处。 宴尘心中一凛,眼下他境界被压制在化虚,但他此间真正境界在真仙境六重,五感还星敏锐的,虽然卫疏明在当年灭了无妄界后修为至今已达到真仙境后期,可怎能这般忽然站在他后方,让他毫无所觉?! “没什么。”宴尘面色如常道。 卫疏明往他这边走,“星不星在想,如何在合籍大典之前从本君身上拿到通魂玉?” 被他一句说破,宴尘也不想辩解,道:“通魂玉既然星保我命的东西,就该交我自己支配。” 卫疏明走到他面前,寒声:“若星没有那姓喻的,理应如此。” 宴尘想了想,道:“取消合籍,给我通魂玉,解除魔种之后,我不再见他。”找个清静之处,离开此间。 “本君说过了,要在合籍大典之后才能给你。” “帝君不就星想我与魔君不再牵扯,我答应你,还不行?” 卫疏明只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他说完话锋一转,“可星在仙林峰上见到孟云虚了。” 宴尘看他。 卫疏明也不用他回答,接着言道:“若星他与你说过什么,不用在意。” 他说罢就错开宴尘离开,临了却星又补上一句:“想让他活着,本君说什么便听着。” 这人又拿喻清渊的命说事,宴尘第一次受制于人。 …… 他只身回到明月殿,推开门进去,屋中烛火昏黄,有月光从窗扇间倾泻下来,落到地面一点。 宴尘回身走了两步,突觉屋中有异,目中一寒,站定。 他踩到了月光洒落地上的斑驳光点,靠近窗边的半边身子,落了些清光在上。 他凉声:“出来。” 并无任何响动应他。 宴尘凝眉,往一处走,绕过屏风后又走了数步,看见了那张已被换上红色纱幔雕工精致的床。 此刻那两片红纱垂着,将内里形容遮住。 宴尘出去时,这纱幔不星放下来的。 现下似有一个人,躺在其中。 宴尘当即手上一动,一道灵流迅疾而出,白色灵光过处荡起半边纱幔扬起,打碎床上由一道灵息仿成的人形轮廓。 那道灵息当即散去。 果然星障眼法。 正这时,宴尘察觉到身后有异,反手一挡。 月白衣袖挨到他的袖角,有玉笛润泽。 苏成漠嘴边慢慢漫上一丝笑意,“如此星辰如此夜,我枯等了这么久,少君却火气这么大,一上来就又打又杀的,可星叫我好生心伤。”他缓声说着,一句话似星将宴尘环绕在内。 宴尘:又星他! 他当即撤身,一道寒霜掌风,苏成漠一躲,掌风去试不减,将前方墨玉柱上所挂的红纱削断一半,余下的半片结上一层白霜。 那断掉的半截红纱落地,盖住几分月光。 苏成漠俯下身,将地上红纱捡起。 宴尘手中灵刃载光,他道:“出去!” 苏成漠却道:“这大半夜的,少君去哪了?” 宴尘道:“与你何干!” 苏成漠脚下动了动,几个字意味深长,“莫不星背着我去会了相好的?” “我再说一遍,出去!夜已深,我要睡了。” 苏成漠全部无视,“先让我看看少君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他一句话说完,将笛子往腰侧一插,一手中红纱还拿着,就要去拽宴尘。 宴尘自星不允。 两人如白日一般在屋中打了一阵,只不过宴尘这次用了灵力,苏成漠手下也没让着,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养神境,却也没让苏成漠讨到好去,宴尘越级战他,两刻钟旗鼓相当。 屋中桌椅尽碎,精致杯盏在地上只剩残骸,地上墙上道道裂痕斑驳。 苏成漠俊声调侃:“道君这般强横,为夫岂不星连床边都摸不到!” 他言落出招,比之前狠了些。 宴尘眸中生刃,手上灵刃一横,半头青丝荡过肩膀。 他将苏成漠震退,却觉着心口一热,有腥甜涌入口中。 宴尘强自将一口血压下,咽了回去。 星越境交手,带出沉疴旧疾,若星没有这旧疾,即使此刻境界不足,他也不觉苏成漠如何。 他这旧疾,自星为了喻清渊所成。 他咽了血,却仍星忍不住一声咳。 如此一来他手上慢了,苏成漠趁机将宴尘制住,用灵息封了宴尘身上几处大穴。 宴尘站在一处,苏成漠在他对面,他收回释放灵息的手指,看着他。 方才打斗中苏成漠手中的红纱一直不曾扔了,只不过被宴尘削的此时只剩下了一小块。 他将之抖开,往宴尘头上一盖。 宴尘一蹙眉,红纱边角荡在他颈间,将宴尘一双俊目遮住。 他调转灵力,欲冲破封住穴道的灵息,只星他一如此,压下去的血意便开始疯狂上涌。 苏成漠自星已看出他如何,像星不经意道:“少君身有旧伤?” 宴尘一心冲破所制,不想回他,嘴边血线流出。 苏成漠当下不为他治伤,却星将腰间笛子一拔,一手拿着用前端去挑那红纱。 他慢慢的挑起一点又一点,见到宴尘嘴边流血也不曾停下,就听他低声道:“少君觉不觉着,这块红纱像星合籍时用的盖头?” 简直有病! “不如将它改一改,我们合籍时就用这一块吧?” 宴尘:“我不需要!” 苏成漠用笛子将红纱的一边完全挑起后半叠在宴尘头上。 他摸了下宴尘发尾,而后将那几根手指放在鼻息间闻了闻,闻过之后他神色间似乎突现一丝异样,但很快就被他藏了起来。 “少君身上还星这么好闻,”苏成漠下一句音色走低,“雪意撩人,松寒如柏,就星不知少君今日星否又用了其他熏香?” 他此句星故意,还星意有所指? 宴尘从未特意用过熏香。 且他不曾闻到自己身上有其他味道。 苏成漠看着宴尘脖颈,仿佛一掐就断。 他微微眯了眯眼,指腹摩挲了几下玉笛,几息后恢复笑意,看那脖颈上肌肤,本就冰肌玉骨,被红色一衬,更星又胜几分。 他不再纠结于方才所问,探手从袖中取出一个深色小瓶。 “我今晚来找少君,原星来送此物的,想着先让少君将之收在这明月殿的床上,到时用着也方便。” 他将那盖子一开,顿时有一道香气飘出。 苏成漠自己闻了闻,似乎对那香味十分满意,“挺好闻的,不过与少君身上的雪意比还星差了很多,但也够用了。”他往前凑近了一点,问道:“少君知道这星何物吗?” 宴尘仍在冲破禁锢,一息不停。 苏成漠不加遮掩道:“星欢好时用在少君后面的东西。” 宴尘:…… 他:“滚!” “少君这反应,星害羞?” 宴尘寒漠一语:“我不喜欢男人!” “少君与魔君做没做过?” 宴尘垂眸,手上直抖,他已在冲破禁锢的边缘。 “莫非……少君还星初次?” “……” “魔君与少君在一起这么久,守着个绝世美人,却能忍住不动你,难不成……他身有隐疾?” “……” 苏成漠:“本来想留到合籍大典之后再用,但既然我们两个方才连盖头都掀了,那接下来,星不星该洞房了。” 就见他说完,伸出一指入那小瓶之内,从里面剜出了一点白色脂膏。 “这东西星上等的,非要放在那里面才能化,我这便给少君放进去试试效果如何。” 之后苏成漠就要去摸宴尘。 宴尘终于冲破他封在自己身上的灵息,不顾胸腔中还在翻涌的血意,击出一掌。 苏成漠立刻回以一掌对之。 这殿中地方大,两股气旋相拼击碎周遭余下摆设,苏成漠手上加力,对宴尘不曾手上留情,星奔着让宴尘受伤去的。 宴尘也不用他手上留情! 他不退半步,旧疾发作且境界相差之下竟隐隐占了上风。 苏成漠正待再加力,正这时,忽见宴尘眉心现出一枚金色莲印半隐半现。 苏成漠颇为惊异:“……道侣契……还星生死契!” 二人这一掌皆还未撤,衣袂拂动。 苏成漠想到了一人,“星不星魔君!” 宴尘不言。 只星莲印波动,难道喻清渊情况不稳! ……喻清渊享他一半寿元,大概因他吐血旧疾发作所致。 苏成漠沉笑道:“少君为了他竟能甘愿结下生死契,但那又如何!等到合籍大殿之上便可解开,你还不星要与我在一处!” 旋涌的灵波到了极限,宴尘默了一道法诀,苏成漠立时被他震开后退数步。 “……少君这星非得让我将你扒了才能相从!” www.4e54.icu。m.4e54.icu 84、云锦苍苍 苏成漠言语调戏,他手上败了之后面上也是带了几分调侃的,只是他眼中又有微不可查的沉深一闪而逝。 宴尘用手背抹了下嘴角血痕,内里极力用灵力压制气血,他一息垂眼又一息抬眸。 这一眼再看,仙灵之力全开,不见方才几分伤弱。 他眉心隐闪的金色莲印消了下去。 苏成漠见他周身这般气劲,自然也是不怯,他用一副欣赏的眼神看他,道:“刚刚那一掌我败给了你,只是不想将这殿内拆了,毕竟你我二人合籍之后还要住在这里,放开了打,少君以为我不能将你制服!” 他自是知晓宴尘此时的境界比他低,低了那许多在身有旧疾的情况下竟还如此强横……果然正统的血脉就是不一样,距离天道最近,身负玉骨,修为提升奇速,明明风回台上时宴尘还不是这境界。 “父亲将你许给我,应该也是明了你不愿的,既然不愿,便不能轻易从我,那我俩在此较量,父亲自然也不会管,或许还想着让我将你制服,好安份的等着大典之日。” 苏成漠这一句不明不白,或许卫疏明真有几分此意? 宴尘一开始还怕自己使用灵力使得卫疏明多事,现下看来卫疏明毫不在意,只要通魂玉不在宴尘手上,宴尘还在乎喻清渊的命,一切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他为何一定要让他与苏成漠结亲,观卫疏明与苏成漠之间好似也不是特别亲近,不用合籍这种事要挟只是让宴尘留在上清界岂不是更加容易一些? 且卫疏明说的好似对宴尘特别看重,可如此作为明显有别。 说什么是为了让宴尘斩断与喻清渊的联系,听上去是那么回事,但深究便…… 此时此刻,苏成漠想起了那句话:与之双修一晚,胜过修炼十年。 ……他起初在须云山山门外故意接近宴尘不过就是一眼看出了些许不同,接着就想确认他是否少君的身份,确有他意,却不是想要与之双修。 可眼下看来,双修也可。 苏成漠想到此处,就要再一次去压制宴尘。 正这时,只听距二人近处的窗扇一声大响,有两扇碎成残块渣子掉落一地,紧接着有一人从这处闪了进来。 白衣乌发,长身而立。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少了窗扇的窗户,殿外夜色如洗,辰星相映,有月高悬,这个角度看去,似在他的发顶。 这人便是在仙林峰上想要让宴尘吃桂花糖的孟云虚。 孟云虚先是看了宴尘一眼,这一眼清明,他应是早就从自己的心境中脱出,宴尘嘴角有一丝血红不曾擦净,孟云虚自是看见了。 他没有对宴尘说什么,眸子沉了几分收回视线,之后转身对着苏成漠。 苏成漠不曾想到孟云虚会出现在这里,他十足意外,却不由想起白日里孟云虚见到宴尘时的神情。 他多少看出了些许不同,又一时猜不透。 苏成漠收起一切情绪,面上正色道:“孟师叔。” 孟云虚多余的话不说,只道五个字:“离开明月殿。” 苏成漠一顿,但又很快收敛。 他一只手里还握着那个之前拿出的小瓶。 苏成漠应道:“是。” 刚刚大动干戈要来硬的,此刻却君子温良,他还对宴尘告了一声退,之后再不说多余的话,往殿门行去出了明月殿。 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幻觉一场。 孟云虚又站了一会,方才面向宴尘。 他一见宴尘,眼里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波动,不过倒是未再被自己的心境左右,还是清明的。 孟云虚道:“少君。” 宴尘:“还请孟师叔出去。” 孟云虚知晓宴尘何出此言,毕竟今夜里他刚在仙林峰上举动有异,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一面清锐的看着宴尘。 片刻后,他道:“先前在仙林峰上是我行为冒然,少君生气也是应当。既如此,这殿中残乱少君就将就一夜,明日再让人收拾。” 孟云虚不再说什么,但显然他有许多莫名的未尽之意,他走到窗边,从这处闪走。 觉察到这两人是真的都走了,宴尘方动了动。 他这一眼看见窗台上多出个褐色小纸包,这东西宴尘认得。 是之前在仙林峰上孟云虚手中拿着的那包桂花糖。 不过那之前外皮上沾到的血已经没有了,眼前的这一包很干净。 是孟云虚方才走时留在这里的,他将这包糖放着,便是给宴尘吃的。 可宴尘不喜吃太甜的东西,他也没有一丝想吃的欲望。 宴尘没有去动,他行到床上,运行周天。 一地斑驳,月光照在窗扇碎屑之上。 …… 第二天宴尘见了卫疏明,卫疏明自是未曾提及昨晚之事,宴尘言说想要见一见灼芳仙子李暮蝉,卫疏明言她自宴尘当年被掳之后就生出了心疾,一直说相信宴尘还活着。在他与无妄界开战之后,便将她持有的那块通魂玉交给了周怜君,之后心疾愈重,思子成伤,便一直闭关,且出关之日不定,为防他人打扰,还设了特殊法阵,除非李暮蝉自己出关,不然他人莫近。 卫疏明想将宴尘在世的消息告与李暮蝉,奈何那法阵在,他一个真仙境也不能强行破除,那会重伤李暮蝉的神魂,如此只能等着。 ……那周怜君在找到宴尘之后不曾收到李暮蝉的印信,是因她闭关…… 如此,便到了仙灵大典与合籍大典当日。 今日子时之前不使用通魂玉,过了子时宴尘便会陷入第二次昏睡。 晨曦日升,云霞为锦,鹤啼成乐。 上清界少君大事,接到请柬的道门自是不能不来。 卫疏明与无妄界有怨,自是不会将请柬送到无妄界,这世间除了这三游道门还有许多其他族类,上清界是道门仙宗,请的也自是道门,住着妖修的冥渊界同为上游三界之一,楚寒轻的请柬是要给的,他现下已经到了。 余下还有中游一些道门,这些道门平日里自是没有机会来此,至于下游道门便是连来的机会都没给。 不过天玄道宗除外。 毕竟宴尘之前一直是天玄道宗的人,就算上清界再怎么是神仙之所,于情于理宴尘大事,都少不得天玄道宗的请柬。 这两日里卫疏明又询问了两次宴尘小时候的事,宴尘仍是说忘了,他有感卫疏明想知道的不是他小时候的事,是他如何到天玄道宗的事。 可他记忆里没有。 宴尘猜测,或许曲升平知晓。 他自是不会对卫疏明提及,卫疏明几次询问未果后便没有再问。 能让卫疏明在大典之前亲自相见的便只有楚寒轻一人,突然收到宴尘合籍的请柬确实让他很不适。他知晓宴尘身中红梅一事,又贵为一界之主,想要知晓因由,总有些办法,也有些猜想。 楚寒轻之前是知晓有通魂玉的,但他一时忘了此物,且这种以死换生的方法都怕有个万一。 若是过程中出现半分差错,宴尘就回不来了…… 他站在飞鸾殿中,修眉俊目,眸中隐忧。 大典便要在这飞鸾殿中举行,收到请柬怕今日赶不上的,昨日便都到了。 天玄道宗曲升平不在,来的人便是萧辞冰。 萧辞冰如今是北海蛟王,修为在化虚境七重,当日喻清渊带着昏迷的宴尘往冥渊界求药,萧辞冰在北海安置父母尸骸,后来妥当之后他有去过冥渊寻宴尘,自是没有寻到。 他是蛟王,也还是天玄道宗雪尽峰峰主。 北海蛟王换人,外间人自是晓得,萧辞冰还是一身青衣,他御剑而来落地之后,被上清弟子带到了飞鸾殿内。 天玄道宗本是下游道门,在中游道门之前,宗内的人自是该站到末尾,但现在不一样,宗内养出了一个少君,下一个仙宗之主,天下仙修之首,还负有玉骨,身有髓印。 且还顺带的,出了个蛟王。 可道门藏蛟,若是有心人故意,少不得说一句妖蛟,带出些说辞,往那洛环生身上靠靠。 不过那原来的三尾白狐洛环生明明是个妖,却成了合欢宗宗主之事,自当另说。 上游冥渊之尊是条银鲛,这北海蛟王是条蛟龙,眼看二人站到了一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此地编排天玄道宗。 萧辞冰与楚寒轻交谈几句,在这人多之地,话不用说的太透,他便明了了。 宴尘与喻清渊身中魔种,外间人自是不知。 眼下萧辞冰与楚寒轻一个心情,那苏成漠…… 他站在那里,眉心不展。 过了两刻之后,到了仙灵大典之时,再之后便是合籍大典。 卫疏明站在台上首位,界内其他主事之人自是各站其位,场中又有一些弟子策应杂事。 台下前来贺典之人分站两侧几列,每人身前都有一方白玉小桌,其上琼浆菜肴,殿中雕梁花衬,摆了几百张桌子仍然宽敞。 楚寒轻的位置自是被特别安排过。 这时卫疏明淡淡说了两句话,仙灵大典开始。 上清界从上到下喜好白衣,宴尘自是着了一身白。 他从偏殿中行出,白衣碧绦云纹载袖,襟上照影衣摆惊鸿,银冠轻束墨发如瀑,身形颀长腰韧胜柳,眉目清绝如画,身有寒霜之气,却是一身云仙落月之姿。 众人一时看的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221:35:02~2021-06-2319: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5、魔神凤影 无妄界寝殿之中。 床上浅色纱幔整齐的勾在两侧,喻清渊正躺在上面。 他还沉昏着未曾醒过,呼吸看似平稳却有些缓慢,心口的伤受的太重,经过两日温养不过也只好了四分,这还要算上宴尘走时与他结契的三分。 这时殿门开,是秋重山端着碗灵药进来。 他后面还跟着个人,是在须云山上与宴尘见过面的周怜君。 周怜君依然是袭黑衣,俊目秋鸿,身沉稳。 宴尘走后不久,他便寻到了此处。 他此去时日不算太长,是为了查到当年之秘,可收获并不多,只能确定当年去上清界告知内情的人不是魔修,这与喻清渊带着宴尘去冥渊求药之时,楚寒轻说与喻清渊的样。 在外间再无收获,周怜君便想着回到宴尘手下,听候差遣。 哪知他寻到无妄界后,宴尘已经离去。 周怜君与秋重山自是相互认得的,倒不是打过交道,只是在两界之中都知晓有这么个人,且当年大战开始,周怜君便被灼芳仙子派出去寻找宴尘,他自是从头到尾未曾参与过无妄界之战。 周怜君是灼芳仙子自少君出生便派到他身边的,是以他称呼宴尘君上,称呼卫疏明帝君。 这很明显,即使他是上清界的人,但他第效忠的人是少君。 有宴尘与喻清渊这层关系在,两人见过之后倒还算和顺,周怜君便晓得了他离开须云山之后的些事情始末。 君上身中魔种不说,还为了让魔君不死与其结下生死契。 周怜君那日来到无妄界后自是不知宴尘去了上清界,宴尘走时并没有知会秋重山自己的去处,周怜君有心去寻君上,却想到君上有自己的事要做,而魔君又与君上性命相连,他便时未走,留在此处为君上留心二。 但两日过去,少君要与苏成漠合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这世间。 秋重山起初听了这则后,开始时是惊讶的,不过后来想了又想,君后都让尊主享他半的寿元了,定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恐受人逼迫无奈之举。 找到少君之后周怜君给灼芳仙子发过几次灵信,可都未收到任何回复,他还记着当年离开上清界时仙子与他的嘱托,不收到她的传信,不让少君回转。 ……可不论如何,君上既已回去,他便不能再留在此处。 周怜君只等今日确认魔君情形便走。 秋重山端着灵药站在喻清渊床边,这寝殿若是在往素他定是不能冒然进来的,可眼下君后不在,尊主又这般,这几日他只能逾越了。 他将药舀了勺,俯身欲给喻清渊喂进去,勺子还不曾沾到喻清渊的嘴,就见喻清渊的眼睫动了动。 秋重山喜,他将药碗放在床边小桌上,唤了几声尊主。 再有十数息后,喻清渊睁开了眼。 喻清渊看着床顶有瞬间的混沌,不过清明之后他立刻认出了这是无妄界寝殿。 ……就是说,他没死,活着。 他活着,宴尘岂不是……且他明明应该死了,怎能还活着! 想到宴尘,喻清渊半息都不想再躺在床上,他撑着床铺起身,身上薄被滑落,发丝荡下。 他这伤需要温养些时日,显然只躺这两三日根本不够,他唇色泛白,面上也是,这下起的狠了,牵动他心口还有六分未愈的伤口,他微微顿了下,却也不曾去管。 秋重山搀了他下,立刻道:“尊主!” 他侧后方的周怜君则唤了声魔君。 喻清渊往周围看,不见宴尘身影。 他音色有些哑,带着重伤未愈的沉:“他在哪?” 秋重山想到君后今日合籍,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君后……” 喻清渊见他如此神态,心中生出种不好的猜想,“讲!” “君后他……”秋重山从宴尘当日将他唤进殿中开始说,直到此刻为止把知道的都说了。 道侣生死契……与苏成漠成亲……合籍大典就在今日。 自从那次被叶凉州挑拨之后,喻清渊心中不止次发过誓,再不对宴尘生出半分不信任,哪怕他将自己千刀万剐,也绝不质疑。 他倒是希望师尊真将他剐了,可师尊居然结下生死契救他。 以师尊的性子,现下他要与苏成漠合籍,怕不是也…… 喻清渊想到此处,急火攻心,加之重伤大半未复,顿时涌出大口血。 秋重山被吓了跳。 喻清渊重喘出口气,想出苏成漠与师尊站在处成亲时的情景,又是接着两大口血吐出。 秋重山要被吓死! 喻清渊下了床,他要去上清界寻宴尘。 他穿了外袍,就要出去。 正这时,喻清渊突然感到阵冲天的威压从外间摄来! 接着便听阵震响,这偌大的寝殿此间处门扉窗扇尽碎,殿内壁柱都断了两根。 这道强到极致的余威不消,还未等周怜君与秋重山上前去挡,便被霎时间击飞出去,床前小桌上药碗登时碎了,灵药洒了地。 他二人被重重摔在床柱之上,皆是口血喷在地面。 喻清渊倒是好上些,不过他强受了这威压,脚下也是连退几步,站定后心口的伤崩裂了。 血液立刻浸透胸前衣料,沉黑衣袍更现出他几分虚弱病容,只不过那眸中又聚起厉绝,还是往昔无妄界之主。 随后眼见片黑雾,遮盖了外间大半天幕。 是那金仙境六重直不露真身用黑雾遮掩自身的雾中人。 他上次在冥渊南殿前被喻清渊自爆心魔与宴尘琼云之目之威,配以应龙之神和楚寒轻凝阵之下,腹部被穿了个血窟窿,可今日再现已然复原。 这人修为站在此间巅峰,远远超过众人,喻清渊重伤下无妄界外护阵自是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不过即使喻清渊周身无恙,他也是想来就来,界内五万魔众于他而言不屑顾。 他踏在殿前残渣之上,通过寝殿前方破处与喻清渊相对。 不过眼,便是声阴郁的低哼,其中包含着浓浓不满,“魔君就这点能耐,连让他杀你都做不到,让他为了你去与别人合籍!!” 这人口中的他,自是宴尘。 只不过他这句话,似是不悦宴尘要成亲。 “死不容易吗?你让他杀你就这么难!” 此句话落,雾中人闪掠过来,要拿喻清渊出气。 秋重山与周怜君刚爬起来便被力道再次掀飞出去,这人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俩,只对着喻清渊咬牙切齿,若不是喻清渊与宴尘魔种相连,怕是此刻就将他抽筋拔骨了。 喻清渊现下脑中皆是宴尘与苏成漠合籍之事,眼下遇到劲敌阻路,他心知不是对手,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身负上古魔神血统,魔神是只能化成人形的红羽血凤,血凤周身浴火,双翼展开足有六七十丈,不过魔神后与人间之人结亲,历经沧海多种事由,代代相传之后,后代之人已不能再化成凤形,不过却可在某时刻现出自身血脉中该有的几分凤影,只是这某时刻出现的点不是喻清渊可以左右的,他当了千年魔君也未曾触发过次。 可他现在隐有所觉,难道……是与宴尘结下生死契之故。 眼见雾中人闪来,快到连残影都不复,喻清渊不顾心口处重伤,双眸中沉,只见其内各有红光闪,他的双眼忽然变成了血红之色,眼尾还有丝火光溢出。 只听声清啼凤鸣似从九天传来,其中所载撼天裂地之意震六合寰宇,喻清渊右手运起掌在原地与那雾中人对上。 赤光与黑光相对,两股灵劲相较,带起的厉风擦的人脸颊生疼,受伤的秋重山与周怜君在后侧,被喻清渊的气旋护住些还算撑得住,殿前之前被损毁处此时更甚。 喻清渊心口的伤崩裂更大,他不去管,身上使力,眸中蕴着炼狱之火,乌发扬起,身后现出只双翼与尾部皆带有蓝羽的血色凤影来,可即便是凤影,也带有半分魔神血统之威。 两人这掌之后,喻清渊倒还站得住,雾中人虽然震惊,也不过瞬,二人又闪到殿外再对掌。 血凤展翼,火色漫上穹苍,与那半天黑雾相对。 对方不屑道:“上古魔神之厉,你这后辈不及其万分之,如何胜我!” 他说的不假,喻清渊重伤之下越境对他两掌,地仙对金仙,中间隔着真仙与灵仙,没被当场毙命,已是世人不及了。 对方用上十成修为记,喻清渊沉哼声,终是不敌,凤影再啼声,于他落在地面的滴滴血点中隐去。 他腰上赤金暗纹也沾了血点,发上墨色小冠衬着那嘴角的红。 合籍大典……师尊…… 雾中人道手法,他与喻清渊同消在了原处。 威压散尽,秋重山与周怜君这才爬起身,秋重山想了想,还是拿出宴尘给他的几道灵符,将之用灵火燃了。 之后他二人道往上清界而去。 而上清界中仙灵大典刚刚举办完毕,接下来就是合籍大典。 宴尘被要求回到偏殿中换衣,他本就不愿如此,最后只在白衣外又穿了件丝羽般的红裳,他出来后,苏成漠正站在台上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319:39:38~2021-06-2520: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熙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6、本座的人 飞鸾殿中众人等着宴尘上台,但这些人中不包括楚寒轻和萧辞冰。 他二人身前的小桌前后挨着,这两人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皆是一脸不悦之色的看着台上的苏成漠。 苏成漠自是看见了二人神情,却是分毫不恼,他笑了笑,冲着两人各自点了点头。 楚寒轻一双眼眸眯了眯,见此心中十分不爽,若是宴尘自愿倒也罢了,可现下是宴尘受制如此,他境界不是卫疏明的对手,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宴尘与苏成漠合籍,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他给了喻清渊机会,可眼下喻清渊都不能自保如何护得宴尘。 若是让他拼上整个冥渊界将宴尘抢过来,再让卫疏明交出通魂玉…… 楚寒轻袖下的手指搓了搓,似在思索可行性。 至于他下首的萧辞冰,此刻脑中想的居然与他如出一辙。 萧辞冰想的是赌上整个北海,若没有胜算,或者他暂且与冥渊界合作…… 想到此处他看了看楚寒轻,楚寒轻意有所感,回了他一眼。 原来他二人来上清界皆不是独身,楚寒轻带了冥渊界三分之二的战力,大概有十数万妖修,安排在距上清界五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中。 萧辞冰的想法与楚寒轻不谋而合,他明知不敌上清界之威,仍是带了北海大半的人过来,在距上清界另一侧的深林之中。 两方只等他二人各自传令,便攻上上清界抢人。 但卫疏明不是普通人,他既然办了这大典,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眼下有两股势力在他仙宗外围,人数众多,他会毫无所查? 皆是按兵不动,见机行事罢了。 宴尘第二次从偏殿中出来后,正踏上台阶往台上走,孟云虚正站在台阶下一侧,宴尘这般亦是在此处第二次与他擦肩而过。 他一双眼追在宴尘的背上,后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收回目光,后又控制不住去寻他。 他神情锐绝,整个人静静的。 宴尘迈过了台阶踏在台上,中心处一身红袍的苏成漠向他伸出了手。 宴尘想到喻清渊与通魂玉,凝着眉峰默了一会,后正要抬脚。 突然,凭空生出几道极细的火光在他面前,又在下一息而尽。 宴尘见此,一阵凛意。 这是他当日走时留给秋重山的几道灵符,此时灵符燃了,定是喻清渊出事了! 灵符尽后带来秋重山的一句话响在宴尘脑中。 ‘仙君在上,今日尊主醒来后有一黑雾人来到无妄界内,修为滔天,尊主与他对上后不敌,伤口崩裂更重,现尊主被那人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此句消后,宴尘心有所感,心口处一阵钝痛。 他正待如何,这时便见有一道赤色遁光撕裂长空,带着斩天之威而来,落在飞鸾殿外。 落地后那人身上依旧一层赤光附在沉黑衣袍之外,其中又隐隐带着丝丝黑气。 他脚下有余火将殿外的地面灼出一层焦黑。 他往殿内走,一步步,气压逼人,有如千百道雷劫罩顶,又似百万邪魔压境。 他走进殿内,站定。 抬眸一眼,令人胆寒! 众人:!!! 楚寒轻与萧辞冰面有惊异之色。 孟云虚亦看去。 眼见突生变数,苏成漠眉心一拧,他将玉笛拿出,瞄了十步外的宴尘一眼。 卫疏明在上首正了正身,一身寒气外泄,与来人的气压似是两拨潮水般撞在一处,竟是一下溃散。 明明看上去是地仙境九重,怎似是灵仙镜初期一般! 卫疏明真仙九重的修为在这人面前竟然有些不够看! 有人带着惧意喊了一声:“魔……魔君!!” 这三个字一出,飞鸾殿内气氛顿时焦灼无比,仿佛又要凝固,像是一下子将暗潮汹涌的湖水搅动的天翻地覆。 来人正是喻清渊。 宴尘自是看到了,隔着这般远的距离,他仍是看到了喻清渊黑衣外心口处的大片血渍。 他是喻清渊,可怎这般……戾。 “本座的人,你胆敢合籍!” 九字出口,沉渊寒涧,无形中状似带出一汪血海。 未见他手上如何动作,台上的苏成漠忽然被往后重重怼在后方绘着飞鸾的玉璧之上,这一下极狠,玉璧被撞裂,有一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成漠顿时动弹不得,眼中尽是惧色,喻清渊右手往下虚虚一握,涤尘现出,他一道剑气直取苏成漠性命。 孟云虚总归被苏成漠叫一声师叔,纵使他像是不愿宴尘与他结亲,但也不能任由魔君将人杀了。 孟云虚提剑在旁侧亦挥出一道剑气格挡,两道气劲相撞一声巨响,孟云虚那道剑气被崩的四散无形,喻清渊那一道破均而去。 眼见苏成漠就要被毙命当场,卫疏明出手一阻,将苏成漠拉了过来,两道力量护冲,将碎裂的玉璧穿透大半。 宴尘眉峰不展,就在刚刚他被卫疏明制住不能动弹言语,此刻苏成漠正与他在一处。 苏成漠看了看他,这般情况下还敢挨着宴尘的肩膀,他低眉间一片深厉,哪见方才半分惧色。 喻清渊看向前方的卫疏明,显然新仇旧怨,今日要一并清算! “带着少君走!” 卫疏明寒声说道,苏成漠会意,欲要抱起宴尘往偏殿行出。 “敢动本座的人,活腻了!” 喻清渊身后又现出那巨大的凤影,而几息后,凤影竟然化为实! 血凤展翼击碎前壁殿宇,这般所见,让人心生跪伏之意。 其上的火焰漫上殿宇残壁,烧红天幕。 喻清渊站在下方,此刻真有几分魔神之威。 他闪过去,竟是一下绕过卫疏明将宴尘拉到自己身边,但宴尘所中禁制是卫疏明独有的手笔,此刻厉绝如喻清渊也不能立刻破除。 喻清渊唤道:“师尊。” 这一声,这一眼,还是在无妄界寝殿中与宴尘在一处时的魔君。 他将宴尘推到血凤之下,血凤将殿顶撞碎,挡开残垣碎块,后将宴尘驮着飞到空中。 喻清渊没去管来此参加大典的那些道门,他与卫疏明周旋。 卫疏明自是不能让喻清渊将宴尘带走。 那些道门中有胆小的已是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两个晕了过去。 今日大典,上清界高手皆在此处,除了真仙境九重的卫疏明,地仙境五重的孟云虚,出窍境七重的苏成漠外,还有八九个地仙境一二三重之人,余下数个出窍境与养神境。 喻清渊以一敌众,从残殿中打到空中,但见数道各色灵光飞横,独他那道赤光耀目。 不多时,他击落数人,与卫疏明分列天幕两端,剩下的上清界众人围在外围。 这些人中,除了苏成漠与孟云虚,皆是喻清渊眼熟之人,当年灭他无妄界都在其中! 不论如何,卫疏明因一人之言杀他无妄界十万魔众已成事实,且之前那断断续续的九年,又杀了多少魔族,早就不是十万之数可算,便是二十万也是有的! 喻清渊自认,他无妄界从未祸乱人间,他在位时治下厉绝,手下魔族魔修不曾为恶,甚至有些还多有善缘,虽为魔,却是众生之一。 哪料上清界世间仙宗之首,杀戮满手,身上沾满了他无妄界的血。 而当年,他从未掳过少君。 说什么除魔卫道,捍卫天下大道! 简直可笑至极! 原来仙道都是道貌岸然,颠倒黑白,为一己私欲乱造杀孽之人! 喻清渊地仙九重本不是真仙九重卫疏明的对手,虽之前在无妄界中他与那雾中人对上后唤醒了些沉寂已久的魔神血脉,但身有重伤,后来不敌被那雾中人带走。 那雾中人将他带到一处山头,喻清渊体内的魔神血脉便彻底觉醒。 彻底觉醒之后,喻清渊又生出一时之厉,与那雾中人又打了一场,雾中人自是未曾落得下风,却突然抛下喻清渊遁走了。 喻清渊心中惦记着宴尘,他管不了其他许多,直接来了上清界。 魔神魔神,只听这二字,便知其意。 即便沧海日久,后辈之人不及魔神万分之一,但喻清渊完全觉醒这股力量后,便与之前初觉醒大有区别。 他用它时,外放的威压与修为仿若翻境,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难免更为厉沉,甚至带了几分戾。 但他人还是正常的,并不是换了性情。 只是他魔神血脉,一次不能维持太久,重伤下又这般大动干戈,原本伤好的四分又去了二分,力量随着他自身情况慢慢减弱。 眼下是两分保命,八分索命。 若不是有宴尘的生死契在,早就又死了一次。 上清界峰屿不少,仙修自是很多,地面上几万人已列好。 喻清渊被天上围着,地上也围着。 “魔神血脉!”卫疏明四字成冰,显然动了杀心,他有通魂玉,不怕喻清渊死后救不回宴尘。 由于力量减弱,之前状似灵仙竟的修为消减了不少,喻清渊此时与卫疏明几乎旗鼓相当,但他知晓自己撑不了太久。 他道:“交出通魂玉!”喻清渊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他不为自己活命,只是师尊保命之物,自当放在师尊手中,放在这人手里,实在不妥! 二人再战,周围众人掠战,卫疏明通天剑意生出一条数丈冰龙,喻清渊再次击落数人后顶着残身与他交手。 楚寒轻与萧辞冰看到此处,为了宴尘,自是再不能无动于衷,只见萧辞冰化成蛟龙原身,楚寒轻手上风雨,秋重山与周怜君亦赶到。 在四人加入战局之前,楚寒轻与萧辞冰正要各自发令给上清界外带过来的人助喻清渊。 上清界人多势众,正这时,喻清渊又去了半分生息,血凤上的宴尘与喻清渊契印相连,自是知晓他此时情形已是不好,终是冲破禁制,控着血凤过来将喻清渊往上一带。 宴尘道:“走!” 血凤往外飞出几千米,忽然消去,宴尘及时召出霄红,载着喻清渊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520:56:10~2021-06-2619: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晚宁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7、与你一处 因喻清渊来这一场,使合籍大典无疾而终,苏成漠与宴尘的亲事便根本不能作数。 飞鸾殿已成半片残墟,宴尘带着喻清渊走后,场中人倒是一时未再动干戈,周怜君与秋重山见此,撤出后追着远去。 楚寒轻与萧辞冰还不曾与上清界众人交上手,眼下也不用给外围候着的人去令信了,便也遁离了上清界。 那些来参加大典的道门倒是都还在,眼见魔君走了,此时终于能喘出一口大气。 众人落到地面,周围一片残迹。 卫疏明倒是没有去追,他看着宴尘远去之处,淡淡的收回了剑。 孟云虚在旁侧,无甚喜怒。 至于苏成漠,他站在卫疏明后侧,神情看上去有些伤,手上却似漫不经心一般一下下捋着玉笛上垂下的墨绿穗子。 这时上清界有一老者道:“帝君,魔君此番来势汹汹,搅了少君合籍大典,觉醒了魔神血脉,且他早年……”他看了一眼苏成漠,还是道:“魔君早年与少君有过旧时婚约,与我界有仇,少君这般与他在一处,会否有性命之忧?” 这人言下之意,是在说今日是喻清渊劫走了宴尘。 外人不知红梅之事,自是有此一说。 卫疏明不曾言语,另有一人道:“魔君可是贪图少君身上髓印?” 当年少君出生,帝君便将髓印给了少君,不过外人不知髓印在宴尘心中。 再有一人道:“应是不止如此,少君身上可是有玉骨。” “你是说,魔君是为了……与少君双修,如今正好觉醒血脉,好双修增长修为!” “看那魔君对少君似有不同,恐对少君早有非分之想!”毕竟卫疏明就在这里,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很大声,且与少君合籍不成的苏成漠也在。 与身负玉骨之人双修一晚可增长十年修为,这是世间修者都知道的事,十年修为便与负有玉骨之人的修为有关,玉骨的主人修为越高,与其双修之人得到的好处便更加多些。 似少君这般,若是与其双修之人修为低微,一晚便可让对方连升破镜到中期,只是一个人的境界越到后期若想提升所需要的的灵力便越来越多,像魔君这地仙境九重之人,不算他觉醒血脉后之威,想要升到真仙境一重,大概需要双修几个数晚。 一时间,众人心中各有想法,有些人面上喊打喊杀,但心里却是着实羡慕魔君的。 帝君与仙子结为道侣时修为在地仙境后期,到得少君为子时前后不过几年,便到了真仙境二重,足以看出玉骨的好,平常人修为到了一个阶段后,滞留在境界的某一重十年几十年,甚至百年千年都是常事。 不过卫疏明不是常人,在仙子闭关之后,白驹二十年,他便从当年的真仙二重升到了九重。 上清界众人又各自说了几句,那些中游道门站在远些的地方不敢明面上擅自言语少君之事。 正这时,忽然传出一道女声将众人话头截断。 “魔君与少君师徒多年,就不可能对少君暗生情愫?你们眼中除了贪图劫掳,就看不见其他吗!” 这女声素凉漠渊,如峰上冷雪。 只见有一女子着一身素白清裳,身修形皎玲珑韵致,肤白含翠眉宇凝烟,三千风貌载着一身冰意,长发落腰,其上只挽了一只踏波追云的黑色檀木簪。 她是上清界琼云峰峰主,秦观雪。 她闭了几月小关,这才出关,修为在地仙境四重,是灼芳仙子的亲妹,与李暮蝉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性。 当下就有一人反驳她:“秦峰主所言难以服众,莫不是忘了两界大仇?” 秦观雪默了一下,后半转过身,言辞冲着那人道:“眼睛长着是摆设,自己不会看吗。”她一句话十多个字竟是开口就将人怼了。 原是她出关后便在飞鸾殿所对的山峰之上,将整件事从头见识到尾,至于当年大战,她自是不曾参加。 对方被怼的一下愣住,缓了一会方道:“魔君一个男子,爱慕少君?这……” 秦观雪不等他说完,漠声:“男子?既知男子,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她回看苏成漠,看他穿的一身红袍。 对方登时不说话了,这是帝君的决定…… “你们心里想的什么自己清楚,两界大仇?我说过此事有疑,当年我便不认为是魔君做下的事,现在依然。”秦观雪说完,看向卫疏明。 卫疏明面色如一,对于秦观雪此句分毫不想多说。 他凉道:“整顿此处,少君会自己回来。” 毕竟今晚子时之前是他第二次昏睡之期。 言落便要离开飞鸾殿。 中游道门众人自是以礼相送,秦观雪也不想再与之论说,静站了一会便也要离开。 可还未等他二人各自离去,但见忽然狂云翻卷,又生变故。 只听有人惊呼:“魔……又是魔君!” 地上人皆抬头往天上看去,果见裂云之下当空正有一人,样貌身形,神情威压都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且这血脉觉醒后的狂戾,使得修为竟一时比所感之前还要厉上几分,足有灵仙境后期之意! 魔君去而复返,不见少君身影。 “上清界众人,天下道门,都该死!本座这便送你们一程!” 就见血凤遮天,魔君一招下去中游道门之人死了十数个,再一招之前在地面列阵的几万名上清弟子死了几百个,列的阵法早就散了。 一场乱起,只能以战止戈。 卫疏明冰龙再现,孟云虚苏成漠等与在此处的几万仙修迎战魔君。 秦观雪握了握手中长剑,一双秀眉深蹙。 …… 宴尘御剑载着喻清渊飞了两刻,寻到一处被树荫遮挡大半的山背,他控剑下去,落地后转身单手扶了喻清渊一把。 方才喻清渊在剑后,一直抓着他的袖角。 宴尘这一下扶在喻清渊的手臂上,血凤消去,他的眼眸早就恢复了黑色,心口的伤看着着实严重。 宴尘把他往山背深处扶,那里上方枝繁叶茂,更隐蔽些。 喻清渊忍着伤痛静静跟着宴尘走,走了三四米后,目光忍不住转到宴尘抓着他手臂的手上,几息后,再转到他的面上。 这一眼,仿若隔世。 喻清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他那只垂落的手指尖微缩。 宴尘有感,转过头来。 那双清绝的眸子里映着他。 喻清渊呼吸一顿,宴尘今日装扮是他往日不曾着的锦衣,白色衬他仙姿,是好看的…… 外面这层丝羽红裳…… 他想到什么,口中又涌了血出来。 宴尘将他扶到山壁下坐着,这处被厚重的矮荫遮着,有些暗,零零散散的碎光落下,似是残破的星辰。 宴尘将外面这层红裳脱了下去,他本就不想穿着,而后默了一息,半蹲下身,去拉他衣襟要看他心口伤势。 手指刚触上,便摸到一手的血。 喻清渊想忍着,可终是忍不住,他将宴尘这手一抓,随后握紧。 “师尊,你……没有与别人合籍是不是?” “本座……不曾去晚吧?” 喻清渊的声音还带着伤重的沉哑。 宴尘直言:“我为了通魂玉,合籍还没开始。” “卫疏明怎会轻易将通魂玉给你……师尊,他是不是让你与苏成漠洞房之后再拿出来?” 宴尘:“……” “若本座不去,师尊……” 宴尘不想再想此事,他漠道:“松手,治伤。” 喻清渊:“……” 宴尘:“嗯?” 这一个凉凉的嗯字,终让喻清渊松了手。 衣襟向两边拉开,露出那有些狰狞的大片伤口,崩裂严重,更甚于前。 宴尘盘膝在他对面,用灵力与他治了一会,又从乾坤袋中取了药粉涂在上面。 一番操作,不过为喻清渊找回了后来又损掉的那半分命,足足八分的伤,他眼下境界,不能让喻清渊大好。 宴尘从内衫上撕下两条与他包扎。 他手上动作,口中一言:“你死不了。” “本座……倒是宁愿死了。” “打消那个被杀三次的念头,用过便不管用了。” “师尊,生死契……道侣。” “权宜之计,不必当真。” 喻清渊道:“生死契一下便解不开了,师尊为了不让我死,宁可让本座在一月之内同享寿元……不顾无情道与本座结下道侣契印,本座可不可以有那么一丁点妄想,师尊对我生有半分好感。”虽然他知道,这绝无可能。 宴尘:“没有,我已与你言明我的来历,我早晚要走。”他走了,便什么都能解开。 喻清渊心间一滞,没有接他这句话,道:“今天是第六日。”他说的是宴尘昏睡的时间。 元阳在每次昏睡的间隔期,只吃两次有用,再吃也不能叠加时限,这喻清渊是知晓的。 宴尘还在给他包扎,“过会我回去。” 喻清渊:“师尊……” “通魂玉我要拿到。”想办法,总要搏一搏,在子时到来之前。 宴尘原本想他现在的心就是通魂玉所幻,若是他将其再次剜出来,等两株红梅枯萎之后再装回玉心,有没有可能不用卫疏明的通魂玉就能破局。 但他记起一块通魂玉只能救一次命,已用过一次,便没有第二次了。 如此要想让喻清渊活命,他就必须再回到上清界。 喻清渊:“阿尘……” 宴尘终于将他心口的伤包好,“你在此处静养几日,我走时会布一个小型法阵。” 他没去看喻清渊,垂眸一动,就要起身。 喻清渊突然将他一拉,扯入怀中拥住。 身上有伤,怀抱却依然热着。 宴尘猝不及防与他贴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619:51:02~2021-06-2721:2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88、天地万象 飞鸾殿处,已是整个成了残墟,卫疏明全力抵挡,剑意通天共生出四条冰龙与他迎战魔君,只听几道龙吟入天,那遮天的血凤与之对上,两色翻腾,似将天地撕裂。 即便如此,能阻住魔君一时,可魔君散出的余威也够下面的人喝一壶的,眼见上清界弟子又死了上千人,中游道门此番前来贺典的还剩下一半人数。 魔君此番之举,一下就将天下道门的仇恨值拉到顶峰。 半刻之后,眼见血凤击败四条冰龙,展开双翼悬停在魔君身后。 魔君一记大招,卫疏明从空中跌落地面。 这般血脉觉醒后强势碾压,此时的帝君也不是对手。 他立在天上袍袖翻飞,合着烈焰一般的云。 卫疏明跌落后稳住身形,后退几步站稳,他这时低眸间似是想要侧头,后又没有,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举动不过是个错觉。 他抬眸去看,手上正要动作。 “帝君这是又要引用上古秘法杀我是吗!”魔君垂眸看着地面的卫疏明,天地之隔,像在看个蝼蚁。 卫疏明不曾答他,正要起诀。 “本座如今自身真实境界远逊于你,帝君用出这秘法本座定是要再一次死无葬身之地。”他此句说的毫无遮掩,下一息却是沉笑了一声:“可本座不会给帝君这个机会!” 但见他突然举一掌对苍穹,苍茫之中漫天火云翻涌,在他上方形成一个漩涡,魔君手上一攥,云中透出诛灭万仙之威,霎时将地上几万人尽数掀翻在地,卫疏明将剑插进地下,半跪在那里借了一下力,一时无法动用上古秘法。 “本座突然改主意了,就这样将你们杀了着实无趣,漫漫岁月本座岂不是没得乐趣可言。你们仙门正道不是要除尽邪魔护卫人间吗?那就尝尝这个,看看护不护得住!” 魔君一句狠厉,攥紧的那只手往下一挥,便见无尽火苗簌簌而落,雨滴一般大小。 当先有一滴落在秦观雪面前,她挑出一剑,那滴雨点一般的火苗落在她的剑尖上。 她见此,想了一息,面上变色,沉声道:“修罗阴刹,轮回夜叉,阎罗森域,六道崩塌,这是……火雨!是天地万象森罗界!!” 她此句刚刚落地,那滴火苗突然动了起来,开始变大顺着她的剑身燃烧,秦观雪用灵术去挡,那火苗状似长了眼一般,如她地仙境之威竟一时无法阻住,被那火苗沾到了袖口。 火苗一沾到衣料,便在她周身一下窜满,她整个人被包裹在红火之中,立在原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就连眼也不眨了,呼吸都停了。 那红火这般在她身上,却是并没有烧焦她的衣着发丝与皮肤,她在其中依然是完整的,但双眼中却突然蕴满血色,比之喻清渊血脉觉醒后眼中的红更深更沉,带着无尽阴邪之气。 此时半空中无尽火雨如地上的秦观雪一样皆悬停在了原处停止了下落,它们似乎在等,等一个召唤。 眼见其秦观雪身上的红火忽然暴涨数倍,在她的上空聚拢,形成一个图形。 那是一个三四米高的兽形,此兽像牛像虎,背生暗黑双翅,身周一层类似刺猬毛皮,头上一对凶角,四足上爪勾粗长,形容骇人,仰头冲天一声大吼,似是血爆后狂狗之声。 上古凶兽,穷奇! 它脚踏血焰在秦观雪头顶,而秦观雪此时还如一具长着戾阴血瞳,千年被埋在地下今番被挖出来重见天日的古尸一般,依然不动不眨眼不呼吸的站在原处,身上红火灼灼烧着。 这一幕太过诡谲,配上漫天像是冻住一般的火雨,天上血云漩涡不见边际,还有魔君睥睨众生。 当先便有一中游道门的人被吓得受不住,一声哆哆嗦嗦骇的肝胆俱损一般的大喊,“这是什么……怪物!怪物!!”腿上直抖往后连退数步后想要逃走。 众人一阵骚动。 上清界的弟子心中也是惧怕的,不过却表现的更有风骨一些,各自捏紧手中法器,只待一战。 眼见那人跌跌撞撞的跑走,正撞开人群,只听又是一声似凶雷一样引血食肉的狗嗥之音,穷奇脚踏血焰,黑翅一展带起此地狂风卷沙,见它一个低伏收翅踏出。 它踏在人的头上,眨眼间数十个人头骨被踏碎,那处众人一惊往后散退,之前喊叫那人跌在地上,回头便见凶兽的脸孔在他身前,他甚至看见了那其中坚齿。 这人被吓的再也喊不出话来,就见穷奇张嘴一口吃了他的鼻子,而后从他的头开始将人吞吃入腹。 徒留下一地的血。 此间变故不过一瞬,卫疏明都不曾来得及出手,穷奇食了人后又是对天一声吼叫,魔君见之一道冷哼,手上一动,悬停的火雨开始重新往下滴落。 卫疏明数道开山填海的剑气扫出,对这火雨无丝毫用处,它们终于各自落在下方人的身上,无一人幸免,且每人身上只落一滴。 而后此间的所有人皆如秦观雪一般无二,放眼望去一片血眸。 孟云虚苏成漠皆中了招,就连卫疏明也不能幸免。 穷奇在众人上方,场中每个人身上皆分出一簇火苗往它身上融去,一刻之后,它变的五六米高在魔君身侧。 “人心难测,便让本座看看你们这些正道的伪君子,守不守得住自己的心域,一个时辰之后,是守得住后被穷奇残食,还是守不住变成魑魅魍魉现出本性杀害苍生。” “不过这里区区几万人,人少无趣,便让这世间一半人陪你们玩上这一局!” 魔君一语毕后飞至更高之处,再次翻出一掌向天,用以甚过方才数倍之力搅动云层。 顿时血云更凶,看得人毛骨悚然,漩涡中心一层层往上,似通九霄,实通地狱。 火雨落下,将半个八荒罩在其中,山海皆不能阻,不多时世间便有一半的人现出秦观雪此般。 楚寒轻萧辞冰,秋重山周怜君亦被迫入得此局。 “本座等着一个时辰后,这九州大戏。” “不过帝君残暴,本座却不是,本座还是怜悯这世人的,就看那人能不能破了内界之局,救这天下苍生!” 魔君一声大笑,留下穷奇在高处,自己消失在原地。 半个八荒的生灵身上沾了雨火后,又有火苗源源不断的从天地周遭往穷奇体内融去,它在慢慢变的更大。 天地万象森罗界是与此方开世之仙并列齐名的恶神所创,存在远比卫疏明引用的上古秘法更为远古强大,听这邪法名字便知,这是一个将九州都扩入其中的恶阵,像是突然出现一个大世界将原本平常的世界包裹。 魔君所说的一个时辰便是界点,届时守不住心域,心境破损后生出灭世之心,便会成为一个嗜血好杀的凶邪。 现下是一半人沾了火雨,一半人没有,那没有的一半,便是留给沾到的那一半成邪之后的猎物。 且人沾了火雨后就这么燃着红火站着,却是未沾之人杀不死破不了的一关。 世间苍生万万之数,心域哪能人人守住,且守住之后还有未守住之人的猎杀与穷奇残食。 但这天地万象森罗界还有个界中界,这便是这邪阵启后外界与内界之分,内界中人必须破了布阵之人在内界中所设下的所有之局,方能散了内界来到这阵中外界,而外界中等着的更是一场天地大战。 可总归,是人间一点希翼。 内界之中除却被从外间带入的人之外,余下的一切生灵都是虚幻,但虽是虚幻,却无比真实,借助的远古恶神之力,使其中的一切都看似成了血肉之躯,且外间之人进入之后,一开始是没有外间所有记忆的,会自行被融入内界之中,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其中活着,且认为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并内界中之人也不知自己是一片虚幻。 外界中一个时辰,是内界中两年光阴。 …… 喻清渊将宴尘抱着,仿若失而复得,但想起那魔种之毒,却又…… 宴尘正要起身。 突然有什么穿透上方的树荫,从斑驳的缝隙中落下,分别往二人身上沾去。 喻清渊挥手将那雨滴一般的火苗一挡,竟是阻不住。 宴尘挣开喻清渊,起身后手上两道细长的灵刃飞出,也是无用。 那两滴东西似是活物一般仿若不惧任何外力,宴尘又与之周旋十数息终是让其沾到了他肩上衣料,喻清渊亦是。 红火各自将他二人包裹,而后又一同消失在原处。 …… 苍鹭国,西岭城外,朱雀关之南。 天色蒙着淡灰,似是有雨,有风不算重,将地面沾了邪气垂败的矮草吹的微斜。 有一双灰靴从草边踏过,往上是白色衣摆。 这男子一身素样白衣,面上漠寒,长的确是天人之姿,发长垂背,木簪轻束。 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走出树林后站定。 这人从长相到身形气质,皆与宴尘无二。 他抬首,望前方远处朱雀关正上方阴气冲天,连他身周之处也被沾染。 他眸中一沉,竟是化成一道灵光往关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穷奇形象参考百度百科。 www.4e54.icu。m.4e54.icu 89、朱雀之关 这方世界便是天地万象森罗界,一切皆为虚幻却无比真实的内界之中。 而那个负剑的白衣人是宴尘。 当时他与喻清渊沾上火雨后被拉入这内界,两人皆被恶阵之力封印了所有记忆,各有一个‘本就如此,茫茫多年’的界中身份。 宴尘此时自认自己名为许昭,是昆仑山上修行人。 他现下修为倒是还在化虚境。 灵光在灰蒙的云层下擦过,那股澄澈更衬出阴气之重。 一会之后,宴尘落在朱雀关三层正楼最顶处的飞檐之上。 站的高离得近了,那空中阴气直迫人心肺。 耳听大片喊杀声,他垂首往下去看,眸中便是一凛。 只见关前无尽之地,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头颅与血漫在一处,枪甲箭矢杂陈,有两三万披甲的兵士正在这关前的沙场中浴血拼搏,却不是对方对手,几下便做了亡魂。 即使隔着些距离,依旧血气扑鼻。 而与那些兵士对战的,不是人。 是一丈之高,耳尖似僵,绿色瞳孔,身有黑毛的旱魃! 眼见场中旱魃,足有万数。 他在昆仑山上修行,已几年不曾下过山,怎人间阴邪横行,似九幽地狱! 哪来这么多百年的旱魃,且旱魃的数量怎会如此之多…… 正这时,下方传来一声大吼,这吼叫吞风裂土,直带起地面沙尘血肉,宴尘看过去,见是一个五百多年,已化生出三目足两丈之高的旱王! 旱王一吼,众多旱魃顿时更加凶戾,有不少兵士顿时被活生生吃了,令人汗毛直竖的咀嚼声顺风而来。 但见距那旱王处十丈开外,有一人黑衣黑甲,一身王者之气凌厉四溢,他手持一剑,自宴尘来此不过片刻,这人已灭杀十数只旱魃,只是他胸前心口处被旱魃穿了个血口子,血浸寒甲,就连脸颊脖颈上也是点点的红。 这人便是喻清渊,自然也被封住了一切记忆,在这内界之中,他二人现在彼此都是陌生人。 喻清渊在内界中的身份不过是一界凡俗之躯,既是凡俗,如何与阴邪相抗。 但他这般重伤,却也身形还算利落,眸中沉厉不散,他嘴边一抹红,跃起踏着旱魃而过,连过数个后直面旱王。 侧方有个带着几处伤的年轻将军见之,大喊一声:“陛下!陛下小心!!” 几字焦急,年轻将军往喻清渊处掠阵。 旱王高大,但喻清渊悉知擒贼先擒王,可他重伤欲要命绝,苍鹭国的基业,千万子民,就要葬在他的手里! 他手中剑再是人间宝器也不过凡铁,对普通的都有些困难,对上旱王便更不够看了。 眼见剑断,旱王一掌令其碎成齑粉,喻清渊翻身躲开,后退数米咳出一口血,却是脚下不停,急跑时从拔出腰间匕首,再次踏着旱魃跃起,欲要去扎旱王额心眼目。 旱王成魃已是五百年,不过一界人间帝王,如何能撼其之威! 可喻清渊现今区区凡身,却有几分本领,他没刺瞎那额心眼目,刺烂了一只右眼。 代价便是,心口伤处又受了一记,再新加一道伤口,直从心口斜下左侧腰际。 他仰面往后飞出,落地后必是被周围旱魃分食而死,那年轻将军名唤方岐,此时带伤掠阵而来已是来不及。 朱雀关外余下的众将士,人人眼中皆是死灰,今日便要与他们的陛下一起殉国! 只听数道撕喊,皆是赴死之音。 但见宴尘手中凝出一柄冰蓝灵剑,灵剑直往喻清渊跌落之处飞去,灵压震开他周遭数个旱魃插入地面,喻清渊正好跌落在此,后背靠在剑身之上。 宴尘见此,有一息的时间莫名觉得此景眼熟。 可这想法不过转瞬即逝。 喻清渊往前一手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他似有所感,沉呼出一口气往侧后方看去。 就见远处关楼之上,正立有一人。 白衣随风。 方岐趁机过来,看着那把闪着荧光的灵剑十足惊奇,他嘴巴张大了些,却仍不忘护在喻清渊身侧。 灵剑自行离开地面,旋转在喻清渊上方,他身周五丈之内,旱魃不能近身。 方岐:“仙术!!!” 与此同时,宴尘右手并起两指成剑诀,他背上长剑瞬间出鞘,就见蓝光大盛,他已诀控剑,冷声道:“去!” 去字一出长剑化百,在空中实乃一方罕见之景,正灵之气将上空阴气都驱散了一半,百把仙剑围在宴尘身周听他指令各守一道飞入下方场中。 众将士惊呆了,方岐更是被震的现出几分呆愣,他本是铁血将军,从来没有这种时候,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喻清渊伤重,竟然站起身,捂着心口看着。 宴尘从飞檐上御下,百把仙剑不多时便将场中万数旱魃斩成飞灰,他带着残影闪到战场另一方,转身将主剑一握,化出的长剑除却护住喻清渊那一把,其余尽数逐一回到仙剑本身。 现下这里只剩下旱王! 宴尘将手中剑一展,一道令咒下去将旱王与这里人隔开,漠道:“退!” 众将士一时未动,国君在此,他未说退,何人敢动。 宴尘目光寻到喻清渊,淡淡看他。 方才宴尘在飞檐上喻清渊与他离得远,此刻终于将他样貌看清,清绝落月,生平仅见。 虽如此,喻清渊并未生出任何不妥之想,他冲着宴尘点了点头,忍着阵阵吐血之意,沉声下令道:“后撤百米!” 将士看着,即使眼下他昏昏欲睡,也不能表现出太过虚弱之感。 待他们刚刚撤出百米,旱王就冲破了令咒。 宴尘眉峰一凝,迎了上去。 旱王体型两丈,却十足敏捷,可相对的,宴尘更胜一筹。 可毕竟是五百年的旱魃,要击退不是那么轻易,宴尘与其战了一刻,却也游刃有余。 但他不愿久耗,需速战速决。 宴尘将长剑脱手,剑自行悬空,他两手成诀,同时寒声:“天罡震岳,诛邪伏凶,敕诸天仙君乾坤太虚令!” 令字一出,手诀已成,一道似蕴着星海之力的圆形灵阵当空而成,旱王顿时被制在其下。 虽被制住,却还在挣脱,一声吼叫将地面震荡出几十道裂纹,一阵风沙又起,吹得百米外两万余人脸颊生疼。 众将士却没人闭眼,都看着神仙。 宴尘单指控阵不见慌乱,他右手在腰间一抽,抽出一条极细的金绦,宴尘将金绦往旱王处一甩,便见一生成三,皆化数丈,将旱王牢牢缠住。 原是缚妖锁,他平日里都缠在腰带之上。 宴尘将手上这一头三道金绦一扯,便见有灵咒急速沿着金绦而去,旱王顿时一声撕吼。 眼见时机到了,他控阵的手一撤。 灵阵登时压下,宴尘将三道金绦往地上一钉,握剑斩出一剑,而后回鞘。 旱王再无作恶的机会,散成齑粉消尽在这道剑气之中。 宴尘手上一动,缚妖索便自行变回原样回到他的腰带上。 此处旱魃除尽,笼罩在朱雀关上的阴气也一下消散,露出清朗天幕。 宴尘闪身到喻清渊处。 抬手将一直护在他上方那把化出的灵剑一收。 宴尘抬首,见关楼上插着几面大旗,上有一字为梁。 喻清渊看着他,低声道:“姓梁名宣。”他在对着宴尘说他自己的名姓。 宴尘:“嗯。” 喻清渊沉着眸子忍着阵阵剧痛,突然冲着众将士一字:“跪!” 有将军将他这一字令号传到后方。 就见这朱雀关外活命的两万余人,皆冲着宴尘一跪。 喻清渊松开捂着心口伤处的手,也冲着宴尘半跪在地。 “梁宣谢过仙君今番救我苍鹭国之恩!”言落一礼在前。 他这话不假,若宴尘不来,今日这里的人便都要死的干净,朱雀关失守,接着便是西岭城,而后是白虎关青龙关与各自其后城池,继而便是他苍鹭国都城,最后灭国。 他虽是国君,这一跪却少不得。 且方才震撼还犹存在众将士心中,活神仙,只在话本中见过的活神仙! 神仙来了,苍鹭国是不是有救了! 宴尘淡道:“不必。” 他表现的性子冷凉,喻清渊倒是不觉不妥,天外仙君非是凡人可比,本就该这般清绝。 他起身,道:“仙君……” 宴尘:“我留在此处几日。”既有害人阴邪出世,他便不能袖手。 喻清渊:“未知仙君尊名?” “昆仑山,许昭。” 这五字一出,喻清渊一顿。 许昭…… 他将许昭二字在心中反复读了几遍,有些莫名不确定又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他侧后方的方岐倒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脸惊喜之色。 众将士大半亦是,但碍于国君在此,面上不敢如何,心里却激动万分。 苍鹭国君七岁登基,如今二十一岁,但他六岁时与昆仑山仙长带来的男孩子定过娃娃亲。 那仙长说,日后苍鹭国危难,此般可解,否则有灭国之危。 老国君就这一个儿子,听后竟毫不犹豫的定下了这门亲事。 之后,仙长便将人带回了昆仑。 昆仑仙境,在人间多有传说,传是神仙之所,自是有人向往寻访,却是无人到过。 当年定下亲事的两个人并未见过面,喻清渊只知对方名为许昭,他在老国君口中知晓此事后,便一直记挂到今日,当年是小孩心性,如今已成深刻骨髓的执念一般。 原来许昭,长的这般模样,是这般人物。 这两人便是宴尘与喻清渊,这内界中的许昭与梁宣。 www.4e54.icu。m.4e54.icu 90、是我刻的 在这天地万象森罗界的内界之中,这娃娃亲是为宴尘与喻清渊定下的,在这里宴尘比喻清渊大了四岁,定亲时他十岁,按理说他听见喻清渊自报的梁宣这个名字,不应该毫无反应。 可宴尘在这里没了一切记忆,性情倒是与本身相差不大,他在昆仑山上修的虽不是无情道,却是道法自然,许是早就忘了此事,或者在他心中这件事并不重要。 喻清渊看他一双眸子寒澈,即使心中早已对之神往已久,今日却是陌生人初次相见,况且苍鹭国现如今妖邪当头,他应以国为本。 他凝了凝气息,对方岐道:“开关门。” 便听方岐传他口令,众将士听令,后方朱雀关两扇四米高的厚重关门开启,喻清渊示意宴尘,所有人依次入关。 入关后整顿伤员,之后便要掩埋关外战场中的将士尸体。 苍鹭国是个大国,不说城池,只说护关,国中小关六十八道,大关为四,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共计七十二道关。 小关分布国中,大关着要道排列,青龙护卫国都近周,往下依次,这朱雀关便是在国都正南面的第三关。 朱雀关又分外关、中关、内关,三层逐一递进,关楼皆是雄壮无比气势磅礴,且内关关门之后便是一个小关城,城中有大约三万百姓。 关城往北三百里,就是西岭城。 外关与中关间隔百丈,军队大营正扎在此处。 苍鹭国原本还算太平,可半月前突生变故,朱雀关之南三千里之处的玄武关遭遇万余数旱魃侵袭,这百年的旱魃早就不是凡人可抗,即使是从沙场枯骨中爬出的将军也不能敌,更何况还有一个旱王。 旱魃一出便成旱灾,玄武关千里赤地,植被枯死,关后十六城无一人生还,血流成河,浸透地面一丈余之,尸山残肢内腑筋肉,被吃的只剩血骨的头颅,比九幽地狱悚然万倍。 喻清渊人在都城,接到消息时已是十日之后,这般重事,他必当亲去。 他带领先遣部队六万人,急行军后五日赶到朱雀关,刚将大营扎好,便遇旱魃现在朱雀关之外。 关上原有四万守军,留下一万御关城,剩下的三万守军加上他带来的六万人,共九万人出关迎战,可直到宴尘前来,折损六万余人不敌旱魃万数。 可哪知不止,似乎还有别的凶邪妖孽。 有一河名为位河,南北纵横这两关之地再往两方延伸,位河的主源头正在朱雀关关城往东五里之处,那里近日河水激荡,河面上空日日云黑厚重,河面也经常波涛翻涌,仿佛随时都能将朱雀关淹了。 有百姓看到河中有什么庞然大物的影子闪动。 关城中更是蹊跷诡谲之事徒生。 这一切,都与半月前玄武关初始相映。 喻清渊与宴尘方岐前后进了外关关楼之中,刚一推开门扉踏入屋内,喻清渊便一口血汹涌而出,身上冷汗浸透黑甲内衣衫,混着心口的血。 他昏沉脱力,往前栽倒。 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从喻清渊右侧穿过他胸前往他左肩膀上一揽。 黑甲顿时与白衣蹭到一处。 方岐见之大惊失色,回身将门扉关上与宴尘一起将喻清渊扶到一侧供一时休憩的小榻之上。 喻清渊躺下后居然还醒着,他看着宴尘,额上冷汗也已湿了额发。 方岐急切道:“末将这就让军医过来!” 一国之君伤重至此,若是有个好歹…… 方岐简直不敢想,他的手都直抖。 他一个大步跨出,就要出去。 “他的伤口透了旱魃的邪毒,寻常的药无用。”身后一道冰冷声音,正是宴尘。 方岐一下子顿在原地,仿佛有一盆寒水将他从头淋到了脚底,他转身一看,想起宴尘是个神仙,正要跪地求他,便听宴尘道:“还有救,请将军去打一盆水来。” “……是!” 方岐对宴尘的吩咐不敢耽搁,晓得宴尘是要为陛下治伤,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宴尘一脸淡漠,站在这小榻边,低眸看他道:“接下来有些疼,还望陛下忍住。” 喻清渊极力撑住眼皮,不让自己在痛楚中闭上眼,“……仙君尽管动手……朕忍得住。” 听他回了这一句,宴尘也不再问,一阵动作后褪了他身上黑甲,又将他衣衫解开露出上半身与那心口处狰狞伤口。 宴尘看着那伤口,之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有一阵在他脑海中闪逝。 宴尘的眉心微不可查的凝了凝,他确认自己与这苍鹭国君主未曾见过。 他右掌中凝出一把小灵刀,俯身仔细几下划在喻清渊伤处。 被划开后伤口往外流出黑血,宴尘手上不停,又是几下刮在其上。 喻清渊呼吸重了些,却未曾喊疼。 宴尘就这般在他身前,他的眸光不禁落在宴尘的侧脸之上,看他发丝荡下肩膀,背后负剑寒光。 宴尘动作快,不多时便将他伤口处理好,而后直起身,隔空以灵力与他治疗。 喻清渊眼见一缕灵光自他的指尖流出。 方岐打水回来,宴尘的灵流还不曾收回,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他方才撤手。 方岐眼见陛下的伤口好了些许,他心内惊奇不止,自从宴尘出现后就从未停过。 宴尘从袖中取出两瓶药,从其中一瓶中倒出一粒与喻清渊吃了,又将余下那一瓶的药粉在伤口上涂好,之后又包扎妥当。 他一道灵术下去,方岐打回的那盆水便成了冰块,宴尘取了些用布巾包好,隔着薄被镇在喻清渊的心口。 喻清渊这时已经睡了过去。 “待到入夜之后,便能好上七成。”宴尘走到一旁,与方岐说了一句。 方岐一听激动万分,正要跪下谢他,宴尘伸手将他一拦。 他道:“与我说说这苍鹭国的怪事。” 方岐自是知无不言,宴尘全程听着,似在思索,未发一言。 末了他实在忍不住,踌躇着问了一句:“仙君此次除了诛邪……还有别的事吗?” 宴尘:“无。” 方岐听到这个无字,禁不住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左思右想一阵还是豁出去说了:“仙君是不是忘了,昆仑山与苍鹭国当年……定下的亲事?” 他二人站在窗边,宴尘收回目光,看着方岐。 方岐被他一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就怕方才那一句话惹怒仙君,将仙君气走,但……他也是为陛下着想没有办法,陛下后宫中一个人也没有,心中一直放着此事。他与陛下虽为君臣,却是自小相识,陛下早几年前偶尔与他说起,皆带着几分期许。 “仙君此番下山,待我苍鹭国此劫过去之后,可与陛下……成婚吗?”方岐顶着压力问出此句。 苍鹭国上到古稀长者,下到黄口小儿,谁人不知陛下与昆仑山仙人有婚约在身,且是先帝与老神仙一起定下的。 宴尘:“……” 他被一提醒,想起了此事,且他的乾坤袋中还装着师父仙陨之前交给他的婚书。 师父让他下山,有一半是为了这件事。 他为人淡薄,此事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紧要,只是师命与嘱托罢了。 这么一说他想起对方名为梁宣,是苍鹭国皇室,倒是和榻上睡着那人一个名字。 原来师父之前说的……就是他。 宴尘没有回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 入夜星少云薄,淡月残光。 喻清渊眼睫动了动,醒了过来。 他一瞬间回想起发生了何事,撑着床榻起身,却觉心口处已不怎么疼了。 屋中不曾点灯,窗扇间透出的丝缕月光不足以照亮。 喻清渊先是在心中念了一声许昭,摸到心口处已经包扎妥当,又记起朱雀关大事,踏出一条腿正要下去。 “……谁?” “醒了。”不过两字淡淡。 这声音喻清渊白日里听过。 宴尘一直在桌后宽凳上打坐,这处又离得窗扇较远,那点残光照不到他身上,而他进入小周天之后似与周遭一切融合,喻清渊醒后这才不曾发觉屋中有人。 宴尘手上一挥,屋中烛火便亮了起来。 这一下各自将对方看清。 “原是仙君。”喻清渊道。 又一次看见宴尘,他竟觉安心,心间还有一点说不清…… “谢过仙君救命之恩。”他下了小榻,往宴尘处走了几步。 “举手之劳。”宴尘亦起身,道:“唤我名姓便可。” “不敢冒犯。” “不过称呼罢了。” 喻清渊离得近了,闻到宴尘身上一股松雪之气。 ……好熟悉的味道,他以前在哪里闻过? 喻清渊一抬眼,看到宴尘发上一根木簪,桃木的,簪头刻着一朵半开的桃花。 顿时一种更加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缥缈如纱,仿佛抓不住。 “仙君发上的簪子……” 宴尘道:“是家师所赠。” 喻清渊:“……这是朕刻的。” 宴尘:“?” “是六岁时刻的,那时小,喜欢这些,又刻得不好。”当年先帝为他定下亲事时,除了两方各自交换的婚书之外,还顺手拿了他给先帝看着玩的桃木簪作为了信物。 ……难怪师父让他下山后戴着。 既然他也记得此事,宴尘想了想入袖中乾坤袋里取出一物,尤其师父特意交代过的那几句话在他被方岐提起此事后仿佛还响在耳边。 若无师父,便无今日的他,师父说过的话他定然是要听的,可听归听,修道之人认天地自然。 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 宴尘将取出的一份绢帛递出。 喻清渊一见那绢帛心中惊然……他认得。 他接过,握着绢帛的手指禁不住竟是用了些力。 喻清渊将之展开,这赫然是一帛婚书,上面写着他二人的名字,与他那一份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122:23:09~2021-07-0519: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1、那成婚吧 喻清渊又看了半响,后将之置于旁侧桌上,回身从小榻旁一处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绢帛。 他在原处站了几息,后回身过来递给宴尘。 宴尘一眼看出这东西与他那个一样,他接过展开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后往桌上一放,与之前那个叠在一起。 喻清渊虽是自小登基,可周身王者之威更胜先帝,但他觉着眼下这种情况竟比应付朝堂群臣更加棘手。 毕竟,这本就是一桩荒唐的亲事。 纵使他一直将这件荒唐事置于心上。 喻清渊想了片刻,觉得眼下就此事说什么都不应该,他打算跳过这件事,正要去寻方岐问些情况。 “此物陛下从都城带到了此处?”宴尘忽然问他,音色似沁着冬日里悬崖寒梅上的雪。 喻清渊心中一顿,宴尘是问他绢帛。 是了,他将这种东西千里迢迢带着就很奇怪。 “顺手。”喻清渊答了这两个字,又感觉这般说辞显得自己太过轻浮,复道:“先帝遗命,不敢轻之。” 宴尘:原来他与自己一样,都负命在身。 “不知陛下对此事是何种态度?”他淡问道。 喻清渊不禁将目光放在宴尘面上,一时间,竟是四目相对。 宴尘光明磊落,心无杂念,整个人淡云清风一般。 喻清渊自然也是个清明君子,但……他对自己不明。 他溃败在这一双明澈眼眸之下,先移开目光,却假装一派从容。 他不晓得应该如何回答。 宴尘见他如此,以为他是在用行动拒绝此事,或许他随身带着这绢帛就是为了什么时候见到他之后好第一时间与他退婚的。 此举也正和他意。 虽然他想尊师命,但宴尘心中的初始意愿自然是不想如此的,他修道,早就独来独往惯了,今生本也不想结道侣成亲。 “既然陛下不喜此事,便就此作罢吧,这两份绢帛也再无用处。”宴尘说完,指尖一弹,一簇灵火过去,瞬间将桌上两份绢帛笼罩。 喻清渊:……!!! 他急忙用手去扑,却是被烫了手,眼见桌上两份绢帛散尽。 宴尘:“?” 他莫名道:“陛下此举何意,难道陛下想要成亲?”他竟是有些看不懂这苍鹭国君的举动,莫不是他在昆仑山上待得久了,连人情世故都不明了? 喻清渊:“……只是先帝之愿,如此毁了心有愧疚。” 他静静垂眸看着空了的桌面,一句似轻还低。 宴尘:“……” 他淡漠如水道:“既如此,成亲吧。” 六个字,可有可无,但为师命。 喻清渊一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仙君同意……如此荒诞之事?”他问道,不知为何此句音色深处藏了些抖。 宴尘漠然,似在说着别人的事:“嗯。” 喻清渊手指紧了紧。 “陛下怎么说?” 喻清渊深深喘了一口气,指尖贴在掌心,半响后方道:“……好。” 宴尘听后点了点头,“待邪魔洗净,再办此事,最简单便可。” 宴尘认为,他二人成亲皆是尊命,且他是修道之人,对方是一国之君,随便些意思到了就行了,到时他完成师命,喻清渊完成父命,之后再解籍各奔东西。他继续修他的道,对方立后取妃再无关系,也各自全了敬上之心。 至于成亲后洞房什么的,宴尘根本不曾往这方面想,在他的认知里,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且不说他清心寡欲,国君怎能同男子同房,岂不可笑。 昆仑山作为苍鹭国中唯一一座仙山,宴尘作为仙山上自他师父仙陨之后唯一一个求仙问道之人,剑下诛邪,却是想不到喻清渊的心思。 喻清渊现下,就连心中都是抖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显得庄重,最后只能又说了一个好字。 “陛下伤口已经无事,明早便可好全。”宴尘说完就要出去。 “去哪?” 宴尘走到门扉处:“入夜了,陛下歇息吧。” 喻清渊道:“方岐应将隔壁房间收拾好了,朕送仙君过去。” 宴尘:“不用了,我要在关城中走一走。” “仙君可是要探查凶邪?朕也早有此意,一起?”眼下苍鹭国大难,他不能心安在此。 宴尘侧头看他,喻清渊站在原地,昏黄烛火衬得他半边肩膀朦胧,发上微微拢了些光影。 他同意,喻清渊穿戴整齐走到他身边,宴尘一手触在门扉上,正要推门。 忽然,屋中的烛光晃了一下,很轻。 宴尘立刻感到一阵邪气。 喻清渊的武艺在凡人之中不是等闲,他虽辨不出邪妖之气,但感觉敏锐,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展臂将宴尘一护。 宴尘正要将他拉到身后,便见喻清渊在心口的伤还有三分不曾好全的情况下飞起一脚,将什么东西踢到了对面墙上。 只听砰的一声,又一声,而后屋中烛火灭了。 寂暗之中,仿佛有另外的呼吸声。 宴尘手上灵针迅疾飞出,随后双眸中灵光一凝,身上亦是,顿时便将这处地方照亮。 眼见对面墙角之下,有一只半猫大小的黄毛耗子,两边牙尖奇长,耳尖两尾,红眼爪硬。 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双尾黄鼠。 它被钉住了一条尾巴,另一条在一侧摆着,呲着牙尽是凶相,他二人看见这黄鼠齿上沾着肉渣碎屑,前半身沾了血,口中还叼着半截人的手指。 喻清渊见之一惊,这黄鼠刚刚吃了人! 他不惧,眉心一寒,正要上前将之击杀,宴尘又飞出一道灵针将黄鼠灭净。 黄鼠死后,竟是化作一丝血色雾气。 血雾…… 待血雾散尽,烛火自行复燃。 这时,听得门外方岐一声急促通报:“陛下,关外出事了!” 宴尘推门出去,见夜幕之中凶邪之气布满,明明白日里灭了旱魃才散去不久。 几人来到关墙之处,往下一看,喻清渊不由生出一阵寒凛。 眼见白日里与旱魃血战之处,密密麻麻全是方才那种半猫大的双尾黄鼠,足有十数万之多,夜幕之下满是血眼,还有令人毛骨悚然似是无边际一般的咀嚼声。 它们在吃……还没有来得及掩埋干净的将士尸体,甚至那些埋好了的,都被扒出来吃了干净。 眼见不多时,已是上万白骨嶙峋。 关楼上排兵放箭,可尽是无用。 这景象甚至比旱魃更加邪了万倍,已有不少人被吓得拿不住长弓。 甚至有无数只黄鼠,已经往关墙之上爬窜而来,这十米高的关墙,黄鼠爬上来,凭它那极快的速度,用不了十数息。 这般架势,纵你武艺超群,也不是凡人可挡! 宴尘御到空中,先后挥出两剑,剑气将关墙上黄鼠斩杀,而后他口中默法,指上引诀,但见残影。 “六合生罡,八方寒霆!” 八字一落,灵阵便成,其中蕴含仙灵之力,漫及周遭十里,宴尘单掌向下一压,将灵阵压的降下两丈,阵下凌霜飞布,霜花迷眼,不肖多时,地面上十数万只黄鼠皆被冻住。 宴尘收了灵阵,手上又是一动,就见无数裂冰之声,十数万只黄鼠尽成尘埃。 关楼上众将士见了,胆颤之后是一阵欢呼,也有人劫后余生,大喜之下跪在地上还在抖。 宴尘落在地面,没有立刻回去,他隐觉有什么不对。 果不其然,漫天冰尘散尽之后,全部化为血雾,血雾往宴尘对面三丈处聚拢,顷刻间化成一人。 那是一个赤衣青年,明艳带魅却并不矫揉,还隐带着些凶戾,他襟口很大,对着宴尘一笑,出口的音色百转柔肠毫无违和,“许仙长好大的威风,将我这些看家护院的部下就这么打死了,长了一张绝世姿容,却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宴尘眸中冷霜,眉心蹙着。 他似乎……在何处见过此人。 关楼上的喻清渊此时竟与宴尘生出同一种想法,却是如何也记不起来。 他双目沉潭,面上凝寒。 宴尘:“你是魔。” 对方道:“怎么,仙长看不起魔?”他说着,还特意看了远处上方的喻清渊一眼。 ……魔怎会与旱魃黄鼠这等阴凶妖邪混在一处? 宴尘看着他,右手抬起,反握住背后剑柄。 赤衣青年见他要拔剑,突然话锋一转道:“今夜到此为止,改日再同仙长叙旧!” 言罢整个人重新散成一片血雾,留下一阵笑声,在天边隐去。 片刻后,宴尘放下握剑柄的手。 他原本本想先御剑去往被吃尽十六城的玄武关看看,但今日朱雀关连逢两劫,不知夜深之后会否还有,去玄武关的想法只得作罢。 他回到关楼上时,喻清渊正在一处与众将参议,将余下部众严谨分布在关城之中,虽明知无大用,但不能不做。 若无宴尘,这便又是一个死关。 关中有昆仑山仙人临世,连破两局,斩得邪祟不存,不过夜黑,关城中百姓便已人尽皆知。 说来也奇,大概是仙人威气太盛,宴尘未来之时关城中本来时时有诡谲之事,宴尘来后,内里这几时倒是静了下来。 宴尘在外默默靠着墙壁站着,屋中喻清渊等人还在部署。 夜风吹过,白衣拂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519:49:10~2021-07-0619: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2、卧榻之侧 一个时辰之后,喻清渊与众将士部署完毕,此时已是夜深。 宴尘依然靠墙站着,未动过地方。 众人出来后,依依与他见过礼,毕竟现如今宴尘乃是朱雀关命脉所在,乃至整个苍鹭国的生息都系在他一身。 妖邪凶恶,早就不是万万凡人能挡,非是这般仙家人物不能阻之。 又过了一刻后,喻清渊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便见宴尘站于一侧。 喻清渊微微一怔,心中竟是莫名的涌出一阵欢喜之情,他只当宴尘这般是在等他,虽然这种感觉来的毫无缘由又莫名其妙。 他面上倒是不曾表露出什么,只是眸光似是亮了些许,有如辰星藏渊,他道:“夜深了,仙君还没休息。”不过几个字,却是带出了几分柔软之意。 宴尘似无所觉,或这些根本与他无关,他在此只不过是诛邪除祟和完成师命罢了。 他淡道:“修道之人,觉比较轻。” 这倒是不假,打坐一晚运行周天比睡觉更让人身心舒畅。 他如此一说,喻清渊立刻想起他二人其实不是一路人。 他眨了下眼睫,几分落寞将欢喜压住。 宴尘说完,又记起这不是在昆仑山,喻清渊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都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人毕竟是一国之君,对自己又十足有礼,他或许应该……入乡随俗一些,何况还有师父嘱托在前。 他当下漠然复道:“在等陛下一起休息。” 在尔虞我诈的皇权漩涡中站的久了,喻清渊从来都不是个心思单纯之人,但此刻宴尘不过又说了几个字,他却像是个懵懂的少年人一般,不可控制的产生了一些联想。 一起休息等于一起睡觉,宴尘在等他……一起睡。 他不由得盯住宴尘的脸看了十数息,又想起眼前人答应与他成婚,那他不就是自己的……皇后。 宴尘目光坦然的回看他。 二人一时静默无言,只有几丝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喻清渊竟是突然间有几分冲动,一度想要去抓宴尘的手。 似乎有什么深入骨髓的东西想要破茧而出又无从着落,喻清渊只当是他从小知晓自己有个长大后要成婚的对象的执念,今番终于见到,少不得是他现今这般心绪。 如此一来,成婚对象是个男子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么一想,他倒是真的将宴尘当成皇后看了,就连心脏都重重跳了几下,甚至生出一种想要时时刻刻抱着对方永远也不分开的念头。 这种想法一出,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从初见开始不过几个时辰,怎能如此?! 宴尘:“陛下,回房吧。” 喻清渊:“……嗯。” 嗯了之后又觉不妥,太不庄重,“朕送仙君回房。” 二人并排走在一处,宴尘目看前方,道:“之前与陛下说过,不用对我如此称呼。” “那朕往后称呼你许道长。”或者阿昭。 喻清渊微不可查的凝了凝眉,他对身侧人的感情如位河的水流一般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可控范围。 莫非这便是世人所言的……一见钟情? 宴尘走动间袖角不经意的碰到他的手指,那一刻,仿佛有一阵电流从指间往上窜起。 喻清渊:…… 莫非是他宫中常年空虚无人所致? 不多时,二人行至关楼上住处,宴尘伸手推开一扇门,正是之前为喻清渊治伤的那一间,而他的房间在隔壁。 他转身,自带一身落落气度,清绝如雪,又寒凛千里。 “晚间我还是与陛下在一处,以防有妖邪来闯。”比如之前那只入了房中的双尾黄鼠。 喻清渊:……他竟果真要与自己同住。 “你不怕……”我对你不轨? 宴尘:“嗯?” 喻清渊:“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去,宴尘回手关了门。 他再转回身,见喻清渊在床前站着。 “陛下不上床,是想要洗漱?” 喻清渊之前与众将士商讨之后简单洗漱过,此刻这般是因为这房中只有一张床,而宴尘对他的意义又不一样。 喻清渊一时不曾回答,宴尘只当他如此。 他当即一个手势用出,便见有一道灵光洒在喻清渊身上。 “清净术,效果与沐浴无异,衣服也干净了,陛下不用再麻烦,可以睡了。”他说完,给自己身上也用了一道。 喻清渊道:“许道长还是睡在床上吧。”他言下之意,是要让宴尘睡床,自己在屋中小榻上睡。 宴尘却以为喻清渊要将床铺分他一半,他本来是要打坐至天明,且不喜与人同睡,但总归是一国之君开了口,卧榻之侧让他一边,他不好拂他面子。 他如常道:“陛下想要睡在里侧还是外侧?” 喻清渊:……他误解了朕的意思。 他低声道:“外侧。” 宴尘:“既如此,我先上床了。”他脱了鞋,就要上去。 喻清渊道:“许道长就寝,不脱衣衫?” 他不过随口一问,本无他意,言语出口后反应过来,却不由得一顿。 宴尘抬手触在自己的腰带上,几下便将外衫脱了,搭在一处。 都是男子,宴尘不觉如何,他坦坦荡荡。 可喻清渊很觉如何。 他眼见宴尘宽衣解带,虽里衣规整,却觉着他露出的那一小段脖颈实在……实在惑人。 还有他离得很近,身上那种松雪清凛之气直入他鼻息,本来是一种仙灵霜寒雪意,此刻闻得竟是有些让他意乱情迷。 而低眸间又见他手腕光滑,发尾垂落,腰身盈韧可一握…… 喻清渊呼吸微滞,一时竟是不敢再细看。 宴尘在床上里侧躺好,没盖被子,仙修到他这般,自是比凡人不畏冷的。 喻清渊还在床边站着,宴尘看他:“?” 喻清渊褪下外衫,与宴尘的搭在一处,他再看时,见宴尘已经闭目,呼吸沉稳,似是睡了。 其实宴尘修仙,自是比普通人浅眠,此时不过闭眼,实则醒着。 喻清渊默默站着看了他一阵,半响后躺在外侧。 屋中一灯还燃着。 他平躺了一刻,后侧身面向宴尘。 身侧人眉眼惊鸿,就这般静静躺着也似是画一般。 喻清渊很想知道,他对他这般与众不同之感,是否前世有缘。 …… 第二日一早,宴尘在关城中走了走,倒是没遇见什么,不过几次听见百姓论起朱雀关关城东边五里之处河中诡谲,他正要前往查看,便见喻清渊带着方岐与百十个将士过来,正好与他碰见。 昨晚同塌而眠,宴尘并未将之当做一回事,可喻清渊将之当个事儿了,还是让他记在心中可时时回味的大事。 既然这种感觉无可抵挡,那就将之放任,他二人总归是要成婚的。 宴尘与他说了要去外查看,喻清渊也正有此意,二人带着方岐等百十个人一起。 出关往东走出两里之地,宴尘便见前方远处空中黑云翻涌,却不曾下雨,其实他之前在关楼之上看的更清楚些。 不过虽然如此,其中所隐的凶邪之气却极其淡薄,但宴尘知晓往往这种情况,就预示着有凶戾之物藏身。 他看了喻清渊一眼,本想开口让他回去,喻清渊却似知他所想,道:“朕若惧之回退,百姓心乱。” 他这话不假,且他也并无半分惧意。 宴尘自是明了这一层,他也未多说什么,只道:“若遇险处,不要离我身侧。” 听他此言,喻清渊以一字回他:“好。” 半响后众人行至位河之畔,河上空黑云压境,似是要将周遭一切拢入其中,河水涌动不稳,其中有厉风穿梭。 宴尘看了片刻,一时未见其中百姓所言硕大无比的黑影。 他往一处看去,见旁侧往前二十米开外有一小观,此观不大,坐落在树林掩映之中,观外两扇小门,往上三十几级台阶,中间有一朱漆匾额,上有三字黑金。 白云观。 宴尘看了看空中云层走向,中心处便汇聚在此观之上。 他迈步行去,喻清渊等人自是跟上。 众人来到观下,便闻道一股香火味,方岐与喻清渊道:“陛下,是否先派人查看?” 喻清渊却是与宴尘道:“如何?” 宴尘蹙眉:“有血气。” 方岐:“血气?”他只闻到了香火气味,未曾闻到血气。 被邪气盖住了,未入得仙门修过道法之人,自是辨不出。 宴尘一道镇妖咒分别加在众人身上,上前推开观外小门,往台阶上走。 喻清渊一袭黑衫绣着暗纹走在宴尘身侧,他心口的伤自是在早起时便好全了,方岐将人全部部署妥当,跟了上去。 白云观正处观门开着,三人前后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宴尘一眼看见其内中心处有一尊铜像。 这观中供奉的并非道家上仙,而是一尊蝠首人身的怪物。 内里并无一个道人,却有两个百姓在上香跪首。 凶邪横行,朱雀关城封关,怎有百姓在此? 喻清渊皱了皱眉。 方岐见喻清渊神色,上前询问。 宴尘进入观内,四周看了看,除了中心处那座铜像之外,这观中也与一般道观无异,只不过规模小了很多。 但那股血气却更甚几分,还有丝丝缕缕的邪戾之气混在其间。 宴尘站在黄布供桌一侧,聚灵力于双眸之中,但见两道纯粹的仙灵之光散出,他眼中是澄澈之蓝。 这般之后,他往中心处一看,心中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619:59:08~2021-07-1318: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咸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3、白云观中 方岐办事素来稳妥机敏,他不用喻清渊吩咐便上前问询那两名百姓,站定后却是与那两名百姓保持了几分距离,毕竟事不寻常,纵使他看不出什么,也还记着仙君之前所言这观中有血气之事。 方岐在这之前从来不信鬼神,可自从旱魃降世,昆仑山仙君于空中来去,剑载光华,涤荡天地,让他实是将认知颠覆。 他问道,言语得当,“不知两位……”可是朱雀关城内百姓? 然他后半句还不曾说完,那年轻男子正巧跪拜完前方供奉的铜像,转过身正对着方岐一个深礼恭敬,“我二人是朱雀关城内百姓,身边是舍妹,今番冒险来这观中,只求天降神泽灭尽妖邪。” 男子微微抬起头来,面带悲伤看上去不似作伪,只听其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道:“舍妹远嫁南侧三千里之外玄武关城之内,本想着这门亲事满意能得一生顺遂,哪知……邪鬼出没旱魃降世,舍妹夫婿一家皆被旱魃吃净,若不是当日舍妹去山中庙里祈福,怕是也与腹中孩儿一起化成一具血骨!”这人说到伤心处,音色颤了颤。 方岐听到此处,不禁往那女子腹部看了一眼,确实隆起,看着像是足月快要生了。 不过即便如此,方岐还是皱了眉。 观口处的喻清渊一身挺拔的站在那里,正在抬眸看着前方那尊蝠首人身的铜像,黑衫暗纹端的是一派凌绝俊逸,他沉了沉眸子。 旱魃之祸起于半月之前,玄武关与朱雀关三千里之隔,这女子身怀六甲又遇万数旱魃食城之事,便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见了那种阵仗也是被吓到六神无主,她怎能全身而退来到朱雀关投靠她哥? 不是说玄武关十六城内无一人生还? 就算是这男子亲去接这女子回转,那般远的距离如此险情之下一去一回如何半月可达,且二人在旱魃横行之下皆是无恙? 喻清渊脑中一瞬间想到无数种不合理之处,正此刻他眼见黄布供桌前的仙君眼中蓝芒闪动,看着那中心处二人目有寒霜便知不好。 喻清渊一手摸上腰间匕首,口中对着方岐二字,“退开!” 方岐耳听得陛下这两个字,反应迅捷猛的往侧后方一跃而出,而后眼见那女子身上竟是无端发散出一阵血雾之光,血光越涨越高,不肖一息便砰的一声如炸雷般崩散在观内,关门随之突然自行紧闭,血光炸裂后似无数血滴一般溅满墙壁地面。 宴尘施在喻清渊与方岐身上的镇妖咒与这似血滴一般的东西两相抵抗,片息后散尽。 喻清渊腰上的匕首不曾派上用场,宴尘眉心寒霜也是不曾化开,看来这白云观中的东西很是有些道行,不是那旱王可比! 他正要一道灵线将那女子制住,却见那女子眼中腥红一片,一声渗人嘶吼,突然如动物一般跳起,手脚并用趴伏在墙壁之上。 那男子见之:“……” 方岐:卧槽,人能这样?! 宴尘闪身过来往他二人身前一挡。 那女子忽然从墙壁高处往这边急速爬行,宴尘几步上前正要将那女子的哥哥往旁侧推开,这男子却是转身张开双臂,将宴尘拦住。 只听其悲声哀求道:“求上仙,放她一条生路,我愿与舍妹从此在深林中安生,绝不让她出来害人……爹娘已去,她是我世上唯一亲人……”说着说着,竟是一脸泪痕。 宴尘下得昆仑山来到此处不过第二日,却是斩得凶邪两次,关城中百姓早已人尽皆知,知他白衣负剑,一面仙气清寒。 这男子见宴尘如此样貌打扮,自是将他认出。 听这男子话语,似是早就知晓他妹妹身上蹊跷。 宴尘之前所见,那女子腹中竟是一条黑色蜈蚣,哪是什么胎儿! 按宴尘所观,她腹中之前确实孕有一子,应是后来被凶邪寄生,吃掉她腹中胎儿,替在其中! 那蜈蚣已将她命脉吸食殆尽,内里血气干枯,生机尽是已绝,若是早些发现宴尘还有法可救,可现如今为时晚矣,就算是九天仙神下凡也是回天乏术。 正此时,便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裂响,那墙上还在爬行的女子竟是肉身四裂,那条黑色蜈蚣从她腹中生生钻了出来! 那女子跌下墙壁,随之断了气,剩下一具不完整的残躯。 这变故不过是眨眼之间。 那黑蜈蚣见了光,沾了人间阳气,个头瞬间疯长,这白云观内里本是一个正常的小观大小,此刻却是变得硕大无比,上下加起来得有百丈来高,左右更是不见边际,只有那中间处的铜像与之前所见一应观内物品还在原处,剩下其他地方黑漆中泛着暗淡幽光,门扉窗扇早已不见踪迹,似个无边无际的幽闭洞府。 ……看来这才是白云观的本来面目! 不过转瞬功夫,那黑蜈蚣已长的七八十米高,如小山一般,外附壳子坚硬胜甲,闪着森光。 方岐:艹!什么玩意?! 虽然他知道这是条蜈蚣,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蜈蚣! 喻清渊看着,隔着高低几十米的距离与那蜈蚣目对上。 那蜈蚣目中现出喻清渊的影子。 黑蜈蚣顿时晃了晃头部,周围地上那女子之前暴涨血光后崩落的血点竟是悉数被它吸收,它从头到尾生出一层火光,覆在其上,几人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热之感。 宴尘见此,想起古书中所载,这是……万足天龙! 万足天龙剧毒无比,凡是活物沾之即死,没有例外。 那万足天龙躬起巨大又长长的身躯,目标直指喻清渊,那上方第一对星勾状的足来回摆动,其上正是毒腺分泌处所在。宴尘将还展臂在前已是被震惊到双目圆睁的男子往后方一甩,反手拔出背后长剑往地上一插,顿时一道剑光拔地而起,如屏障一般,万足天龙撞在上面一下被阻住。 宴尘将剑一收,横斩一剑,只听一声震响,剑刃击在黑蜈蚣那似铁甲一般的壳子之上,竟是未曾击透,还带有火花一闪,虽如此,万足天龙却仍被这股力道击退十多丈。 那男子刚被宴尘救了一命,却是在原地愣怔几息后突然疯了一般跑出去,跪在地上将他妹妹尸身抱起,泪如雨下。 宴尘一声沉厉:“回来!” 他马上甩出一道灵线欲将那男子拽回,可那男子见亲妹已死不想活命,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还未等灵线缠在他的腰上便又往黑蜈蚣处一阵疯跑,下一息黑蜈蚣就将他击穿,身上两个硕大的血窟窿,立刻断了气。 宴尘见此眉心一凝,将灵线收回,未多言语,若不将这万足天龙击杀,放它入世必害去无数人性命,且他三人也不能轻易脱身! 喻清渊一国之君,身负龙气,若是普通精怪不敢近身,但这黑蜈蚣已是千年之久,它之前不过是伪装成一只小蜈蚣寄在那女子腹中害人性命罢了,如它这般千年邪凶,龙气对之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若将喻清渊吃了,可长几百年修为。 更可况,它授了命令…… 宴尘将长剑一横,单指在剑刃上一划,要结剑阵。 身后的喻清渊周身泛着一种冲动,在此般险境之下他想护在宴尘身前,但他能力不足,便是添乱。 喻清渊垂在衣袖下的手攥紧,目中沉渊,听他低声:“小心。” 不过二字,却道尽他一腔心绪。 宴尘应了一字,起手结阵。 那黑蜈蚣并未闲着,它似乎对宴尘很有几分忌惮,它叫了一声,十足尖利,身躯于霎时间变作通红之色,似是滚烫的岩浆一般,将周遭数丈之内的地面灼红,那一男一女的尸身沾之立刻被焚化殆尽。 方岐见之大惊失色,他害怕陛下有损,也害怕陛下好不容易寻到的婚约之人他苍鹭国未来的皇后有损。 宴尘想让侧后方二人退走,却又怕后方无尽幽光之中潜藏其他古怪,眼见那地面上灼红正急速往这边而来,他当下将剑阵口诀一漠,袖载清霜,“真圣自然气,天地乾坤章!” 十字未落,剑形已出,长剑化生八影,于同一时刻立于地面八方,形成八方斩绝阵! 剑阵一成,地面生出一层寒霜,将那灼红尽数覆于地下,万足天龙一时被压住在剑阵之内,一身滚烫通红悉数消去。 宴尘正欲趁此将其一击斩尽,却不想它在阵内一阵挣动,搅得地动山摇一般,这方空间之中顿时自上而下无数石块滚落,宴尘手上刚要为三人撑起屏障,边侧方岐脚下不稳不知踏在了何处,一下子消去了身形。 喻清渊眸中一暗,他不想让方岐送命。 宴尘道:“他无事,应是误打误撞到外面去了。” 宴尘说什么喻清渊便信,眼见上方屏障出现裂痕,喻清渊指节缩了缩,终于从了自己所想将宴尘拉入怀中抱住护着。 而此刻宴尘的注意力全在那黑蜈蚣身上,屏障又裂痕愈深,石块滚落不消,那中心处的铜像下又发出一阵古怪响动,至此对喻清渊这一抱不曾生出什么所觉。 且他想将喻清渊顺着方岐那处送出去,却是如何也不能了。 而就在下一息,那中心处铜像歪倒在地,从地下扩开的空洞里钻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蝙蝠! 那巨大影子…… 是三首血蝠王! 三首血蝠王与万足天龙在古卷中齐名,同样是剧毒无比,獠牙奇长,两扇蝠翼展开足有十数丈,飞行中可带出腥厉之风,足以掀翻半片林木。 宴尘有心将这二凶斩尽,否则苍生浩劫,但现下抱他之人是一国之君,他不得不顾着喻清渊的命。 当下长剑御空,周身灵气外放,落石一时不能突破这股灵气,宴尘挣开喻清渊又将他一拉,带着他跃上飞剑,又将喻清渊的双手往自己腰上一放,沉声与他道:“搂紧!” 他这般作为并无其他之意,全然是为了御剑过程中喻清渊的安全。 宴尘将灵剑催动,急速前行,离开此处。 此地空间无限,似是一方邪戾的小世界,宴尘想要寻到一处安全之地将喻清渊安置妥当再行计较。 后面三首血蝠王已助万足天龙冲开剑阵,正追驰而来。 宴尘加快速度,害怕喻清渊掉下去,复道:“再搂紧些!” 喻清渊听他所言,不禁又将双臂收了收,耳侧是呼呼风声,身后是凶邪追击,前方是无尽陌路,本是看似绝境之途,他却心中暖着。 只因他搂住了这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318:50:37~2021-07-3122: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丢丢的猫4瓶;咸咸咸鱼、阿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4、万里极域 宴尘在这方诡谲的小世界里于暗淡幽暗之中载着喻清渊御剑而行,这洞府内实是空洞无比,上下前后左右不见边际。宴尘御剑的速度极快,与他在外间高空之上一般无二,剑速一息数里,带动风擦面颊。 后方的万足天龙与三首血蝠王穷追不舍,喻清渊在剑上耳听身后凶兽戾叫直震人耳膜,他沉了沉眸子,看着身前人背上墨发,搂在宴尘腰间的手指紧了紧。 ……若不是他苍鹭国今番遭此大劫,自己又本事不够,许昭怎会被累及在此! 昆仑山上下来的仙君除魔卫道,但这关城中之事本就与许昭无关,他路遇妖邪祸乱,出手相救是恩,不出手相救也是情理之中。 可许昭自从到了朱雀关,已几次以一己之力回天,救他苍鹭国百姓将士……更是将他于濒死之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刻更是…… 喻清渊眼睫动了动,垂下半分,黑衫与他的发丝随风往后拂着。 他与他从昨日初见到此时,已是欠下良多了。 且他自小在宫中读过古籍,其中有过不少关于神仙使用仙术需要灵力的传说,许昭为他治伤时指尖流出的灵流……灵力乃是珍贵之物,他竟为了自己这般凡俗之身损耗。 喻清渊在此情此景中思绪翻涌,似是不受控制一般越想越深,仿佛身前与他不是相见不足两日的外人,而是…… 而是直入血肉魂魄那般的……今生所爱。 喻清渊在见到宴尘之后脑中第二次有了此般冲击,似是故人来,愿与他朝暮白首,世世生生。 喻清渊蹙起眉,一见钟情怎能如此深刻…… 他胸膛重重的起伏了几下,像是有什么被埋在心间深处在挣扎而出,他用力去想,感觉像是要想起什么,可片刻过去却是徒劳无功。 他鬓边不禁沁出些细汗,对自己生出几分懊恼,那双眼眸更沉,其中有血红之光一闪而逝,不过喻清渊自是不曾有觉。 前方控剑的宴尘自是不知喻清渊这顷刻之间几层思绪,后方二凶越追越近,宴尘这般快的速度,想不到他们竟然快要追上来了! 自离了那三首血蝠王所出之地后一大段距离,前行时已没了落石来阻,但宴尘总觉着有哪里有问题。 一路急行,虽此处幽暗,宴尘仍看见地面之上有许多半人高的半圆形突起,那突起灰白之中混着暗紫,越往前飞行所见更多,竟是不计其数。 宴尘默想几息,心中一惊,下面那些……是卵! 这么大的卵! 来不及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卵,前方定是有可以媲比万足天龙与三首血蝠王的远古凶邪,甚至更甚! 若是宴尘独身遇此,他自是不畏,长剑在手,当可一战,可他此刻身后带着苍鹭国君,就不可不顾着对方的性命,且他师父仙陨之前多番交代,言他日后若遇那与自己有婚约之人定要让他活着。 且这苍鹭国君主梁宣,从昨日到此后观他言行,似乎是个明君,既如此,便不能让其有所闪失。 如此一想,宴尘指尖灵线凝出,一头控制着往后缠在喻清渊的腰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这般之后,他御剑往一侧飞行,似是想要找出这内洞边际。 就这样又是半刻过去,宴尘终是看到了这内洞石壁,其上有四字沉红深刻其中,上曰——万里极域。 ……竟言说此处有万里之遥。 正此时,后方二凶竟是已追到近处,宴尘往旁侧一看,竟是看到在这侧石壁的对面约有二十丈之处现出了另一侧石壁。 ……之前他飞过来时是没有的。 难道说……这万里极域可自行变换其内空间大小? ……也不是不可能,这本就是一个阴诡的小世界,小世界中一切规则以持有者为准,内里自是可以变换。 看来,这里除了前方那未知的远古凶邪,还有别的! 另一侧石壁出现之后,地上那不知名的卵还在,且因那石壁突然出现,数个叠在一起,且那卵整个从地面现出之后,足有一人来高! 宴尘聚了灵力在双眼之中,他往上看去,果真在上方三十丈左右之处看见了壁顶,其上石坚突刺,嶙峋不一,想来这也是刚刚出现的。 他本来还想往上找寻看看是否有安全之所可以安置身后的人,眼下看来也是不行了。 宴尘凝眉,这里名为万里极域,或许会有更深所在。 如此不过短短几息,正这时,只听后方三首血蝠王发出三声兽啸,让人听了耳膜都似要炸裂出血一般,这叫声搅动空气,无形中似生成无数利爪,像是鬼手一样,若是在人身上抓一下,就能带下皮肉。 因那蝠王叫声,无形鬼手从身后而来,几乎是快过呼吸而至,后方的喻清渊感到危险,他本就搂着宴尘,这下更是让自己贴到宴尘背上,将宴尘背后从上到下整个挡住。 喻清渊这般做全是出于本能,甚至身体的反应快过他的想法,这一瞬间,他宁可自己被抓的千疮百孔也不想宴尘受一点伤。 在反应过来后他心中微有愣怔,可这愣怔不过片息便消了下去,既然想不出缘由,那便凭着感觉放任。 那数个无形鬼手就要抓到喻清渊的后背,突然剑身上数道蓝光乍起,与鬼手碰到一处,竟是让其现出了本相,每一只都是鲜血淋漓悬在半空的阴森断手,似是被拨了皮的人手一般。 此时蓝光再长一倍,鬼手登时发出人一样的惨叫,只是这叫声十分渗人,无数声混在一处,胆子小的怕是立刻就吓死了。 宴尘转过剑身,手凝灵剑一招斩出。 后方百多个惨叫着却想要往前将他二人围拢的鬼手被一剑斩灭。 “怎么样?”宴尘不曾回头,低声问道, “无事。”喻清渊回道,说完发觉自己贴的宴尘太紧,便松了松。 听他无事,宴尘也不多言,眼下也不是多言的时候。 三首血蝠王有三个蝠首,双翼展开十数丈,这石域之内两侧壁石之内的现有宽度刚好够其展翼,前后却是依然没有界限,那两侧剩下的几丈宽度竟能让三首血蝠王飞转无阻,且它飞行之中时能收翼滑行。 它悬在宴尘前方,霎时间就喷出三道绿焰,那绿焰很粗,每道皆有丈余,是幽冥鬼火里面翻滚着化骨剧毒。 如宴尘这般修仙问道之人,沾之也是尸骨无存,可那地面上的卵受了这剧毒烈焰却是分毫不损! 宴尘控着飞剑一阵闪躲,那万足天龙百丈之躯直接从地面石壁盘旋到上方,此刻黑蜈蚣的头正从上方垂下来。 如此之下宴尘只能在躲闪绿焰之余往之前前行之处行进,可哪知那万足天龙竟突然化生出二尾,一尾横住他二人去路,一时间,宴尘的前路被阻,可前路本也不是好的去处。 另一尾往地上一甩,这一甩,甩出了地动山摇之势。 那地面上不知名的卵被甩到后皆飞了起来,又四散滚往各处,却是在这般之后仍不见损毁。 从黑蜈蚣甩尾之后,往前方现出一条奇长无比的宽大裂缝,且随着甩尾次数增多,裂缝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像是有深沉的火光从裂缝之下映照而出,将这幽暗的万里极域都照的亮了些许。 如此一遭,前后上方皆被阻住,他带着人强行突破恐致其有损。 可即便如此,宴尘面上内心皆无惧意,狭路相逢便拼出一条路来。 他避开绿焰躲开黑蜈蚣的甩尾,躲过万足天龙另一尾的卷携,抵住三首血蝠王双翼扇动带起的吸人腥风,捉住空档用灵刃割破手指,手诀一动结出一个以血所成的护身法阵,其间有一滴血点滴落在了剑身之上,并迅速融入其中,剑身发出轻微一颤。 这法阵他自是给喻清渊结的。 一道红光瞬间便将他身后的喻清渊罩了个严严实实,这个特殊的护身法阵因是血成之故,比其他法阵强上许多,只是有一个特别之处,非是亲近之人不能用之,否则双方当即接受反噬。 阵法一成,便可在万险之中保住其中人两刻无恙,这两刻,便是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也得生还,两刻之后,便看施阵之人的意志与修为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宴尘也来不及细想,这般凶险之处,其他护阵不能保得喻清渊安危,他只当他二人前有多年婚约在先,后又互表心中所想达成共识,如此算得上亲近之人了。 这血阵一结,果真成了。 可宴尘不知,那亲近之人四字并非他所想那般简单,这血阵,非结道侣契印相互付过性命之人不能成之,且其间真挚无有杂质。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真挚似玉。 “在此处待着,等我破开阻碍,便带你出去。”宴尘一句话十几个字,不等喻清渊回他便从半空中跃下飞剑,握紧手中之前凝出的灵剑,断了手腕上灵线,那灵线的另一头还缠在喻清渊的腰上,这之后便一下消无。 这般所为,是宴尘不想在打斗之中对喻清渊造成任何牵累。 即使宴尘不说这句话,喻清渊脚踏宴尘的飞剑在血阵中也是下不去的。 喻清渊知晓他要做什么,竟是一阵心惊高过一阵,这股情绪刹那便将他整个人席卷,仿佛从前……他失去过他。 他明了宴尘是昆仑山上仙君,旱王黄鼠皆灭于其剑下,但……眼前凶邪非是那般可比。 他如今为了自己这个拖累,置身险境。 喻清渊伸手一抓,不曾抓住宴尘半片袖角,他想要追上宴尘,却是出不得这剑上那人为护他所布的血阵。 “许道长……阿昭!” 一息之后,两字阿昭沉深,在这沉渊中回荡。 喻清渊眸中又有血色一闪,他似乎想叫的是他别的名字。 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3122:11:30~2021-09-1620: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36004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60042、微雨晚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5、仙剑寒霆 宴尘下了飞剑之后,不曾落于地面,他几个缥缈身形在半空中穿行于二凶之中,那三首血蝠王的绿焰一刻不停,变换着方向角度喷吐,万足天龙上下爬行盘旋,速度比之羽类也是不差分毫,且因这二凶十数丈与百丈之长,将此方地界围拢,宴尘在中间被其一衬,显得渺小如沙。 绿焰扫到地面,除了那些卵外,变成一片焦黑,且带着渗人的黑绿色毒汁,凡是扫到之处皆成深坑。 万足天龙双尾继续甩荡,搅的两侧石壁与上方皆出现数道裂痕,震得这万里极域内里又开始落石,且地面那条之前被它甩开的裂缝更是宽大了不少,里面映出的火光更亮,还在不断延伸。 照这般落石之法,平常的山洞早就要塌了,可这小世界里不同,它不会塌,但它不塌,这些不断滚落的石头却是十分碍事。 宴尘又一次避开蝠王的绿焰,却是侧方衣摆一处被沾到了一小块,绿焰一附到其上,立刻火苗窜高往上燃起,伴着滋滋毒汁腐蚀衣料的声响,后方飞剑护阵中的喻清渊见此一阵心惊,唤了他一声,宴尘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用手中灵力所成的灵剑一削,将那侧大半片衣摆断落。 接着宴尘一连数剑斩出,他全力一剑斩落小半山头不在话下,但二凶周身上下皆坚硬非常,就连腹部亦是如此,他数剑未中一招,竟是没能破其半分。 喻清渊看着他在空中力战,双手在袖下攥住将掌心都印出红印,他双目追随着宴尘的身影不敢落下一分,两汪织羽沉潭寒厉,看到险处不禁一手扶住护他的血罩内壁,仿佛这样便能离宴尘近了。 喻清渊的手指在血罩上缩了缩,沉沉呼出一口气,眼中尽是担忧之色,紧接着便是他手上指骨攥紧后的寸响。 正这时,他脚下所踏长剑一热,发出一声清锐剑鸣。 喻清渊低头一看,见剑身从剑尖开始正往后在中心处现出一条极细的红线。 他盯着那条红线,眨了下眼睫,沉眸。 宴尘与二凶混战一阵,各自未将对方如何,两凶兽极凶,力量无尽,宴尘虽是个仙修,但所成皆需灵力,如此消耗不得养息,早晚会尽。 可此般情境,怎容得他安稳一时。 落石还在继续,却是在逼近他身体之时被他身上灵韵弹开。 如此之后,二凶突然变换目标,往喻清渊处袭去,却是血阵的两刻钟时限还未过,不能伤得喻清渊分毫。 二凶见此,各发出数声嘶叫,开始疯狂对护阵进行摧毁,使得地上那映出内里火光的裂缝愈裂不停。 宴尘皱眉,三首血蝠王与万足天龙活了日久,远古便存,就算这苍鹭国君梁宣身有真龙之气吃了可长几百年修为,但…… ……不对,莫非从一开始它们的目标就是梁宣,或者……这万里极域之内那另外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了梁宣! 为何?难道就为了他是苍鹭国君?杀他为了祸乱天下? 这二凶似乎为人所用! 宴尘想到此处,再不多做他想,化去手中灵剑,两手引诀几下现出残影,口中一句声寒。 “太上仙清,应我无形,山石岳震,听我号令!” 他手诀一变,抬眸复道:“万剑寒霆!” 这一声冷凉,却传出极远。 霆字一出,这极域中落石似是全部静止了两息,而后竟开始自动以石质崩裂成剑刃形态,无论空中或是地上,之前被万足天龙摔落的石块不论大小尽皆为引,这石质的剑刃形态皆如正常的剑一般大小,有些小块的不足一剑之长,便几块成一。 刹那间周围尽是破空之声,别处落石亦皆成剑形来此,这般景象实是震人心魄,不消多时便在宴尘周围此处地方形成近万石剑。 虽是石剑,却各个锋利无比,与真剑的锋利程度无二。 随后瞬息之间,石剑生出一层冰霜,剑锋之上闪着寒光。 宴尘御在空中,身上一侧衣摆少了大半,虽如此,因他一身清辉仙影,却仍然未显半分狼狈之态。 有一缕发丝荡在他的颊侧,侧边看去,有几丝擦过他的眼尾。 他眼睫一动,寒声道:“去!” 正这时,那地面上的裂缝终于到了极限,只听隆隆数声震天巨响,地面开始大片塌陷,现出地下一大片火光,瞬间将这上方之处照的更亮三分。宴尘眼见左右两方相隔二十余丈的石壁从他所在的方位中间处往前全部断毁,落入其内。 相较于左右往后他还可见的剩余两侧断壁,前方断壁往前又恢复成之前那种无边形态,而地上塌陷边缘则是与两侧断壁差不多持平。 宴尘还御在空中,他控了一柄石剑来踏,往下一看,塌陷处数十丈之深,下面皆是烈焰火浆! 原来之前那火光竟是下方无尽火浆所出! 宴尘此时虽在石剑之上,却是前脚在阎罗地狱,后脚在森幽殿堂。 那原先地面之上所在的卵随着塌陷无数个落入火浆之中,但宴尘下方地面完整处还有很多的数量。 此时那前方无尽的烈焰火浆之中,似有一声怪异的叫声传来,从火浆之底往上。 宴尘看了下方一眼便不再去管,那近万柄结了冰霜的石剑正与二凶缠斗,剑刃扎在它们身上竟然发出铁石碰撞之声,接触之处发出邪火四溢,邪火一出,便要燃掉剑锋上的冰霜。 这层冰霜是宴尘灵气所成,仙力所控使得石剑剑锋锐利可破邪魔,可碰上这般远古凶兽,便是无用了。 宴尘凝了凝眉,眸中尽是寒凉,他突然敛目,不过一息后又睁开,就见他两目中燃着赤色流火,流光从眼尾处溢出,于刹那间生出一股足以撼动九霄的仙威,这股仙威怕是云上仙人见了也要生出跪伏之意。 惊鸿雪意,折月惊风。 只听他道:“天地山川赤海令,破!” 破字一出,他眼尾处两道赤色流光霎时飞出,于前行时在急速中融于一处,变成足以遮住这万里极域此处的赤火之光,后又分化万数,在石剑剑锋的冰霜之上再附一道赤色火流。 如此冰火两重,皆在石刃之上。 一时间,火光在这极域之地然透,竟是将下面的烈焰火浆都比得暗淡了下去。 这有如万仙之威的剑力被宴尘控的柄柄分明,近万石剑被他用的似是真的仙剑一般,如此一来,冰火剑刃与二凶身上邪火对上,竟灭了那邪火使其不能生出。 片刻之后,万道剑光华盛寒绝之下,三首血蝠王被断了双翼斩断三首,万足天龙被断成数节,二凶散落于后方地面之上,尽死。 宴尘双脚终于踏在地上,他默了两息,呼出一口气。 远古凶邪之所以称为远古,便是不能随随便便化成飞灰散灭,宴尘方才那一招从练成以来第一次用出,若是别的邪魔,他有把握便是几千年也能让对方化成齑粉,但对上这二凶,造成伤害可以,变成齑粉使其再不能在世间作恶却是不能够了。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它们看上去像是死了,可宴尘不能留下半分祸患。 万柄石剑击杀二凶之后,便各自插入石壁、域顶与地面之中,其上附着的冰霜与赤火仍在。 宴尘当即又在右手食指上割了一道,而后对着虚空写下血符。 符咒复杂,但宴尘写来不过极快,血符一成就带着伏魔之力,本已静止的上万石剑,受到召唤一般尽皆凌空而起,竟是刹那之间以万成一,化成一把带着冰火之光的长剑,看上去竟与真正的仙剑无异。 血符红光扫过,剑身整个变成一片血红,上有斩凶符文在其上流淌。 宴尘手上一动,血剑一声剑鸣似能穿破这极域,眼看长剑往前似流星一般飞出,下一息便能将二凶根源除净! 然这紧要关头,毫无预兆的,宴尘突然喷出一口血。 血线立刻在他嘴角流了下来,眨眼之间,又是接着连吐两大口。 他这一吐血,血剑立刻就散了,化回万把石剑后上面附着的赤火与冰霜悉数散去,逐一成为石粉。 这变故来的不同寻常,宴尘之前未曾想到,他这血吐的莫名其妙,他自觉虽用了大招但灵力还未用尽,自己也不曾到得极限,怎能如此…… 眼下这情形,他只觉全身上下奇疼无比,痛楚无法言说,四肢百骸都似被碾碎。 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落衣襟。 宴尘禁不住半跪在地上,垂了眼眸,呼吸重了些,手上蜷紧。 ……到底是何时着了道的。 莫不是……在白云观外闻到血气之时?! 他全身立刻沁出冷汗。 正这时,只听数道渗人响动,待宴尘抬眸时那三首血蝠王已经重新接上三首双翼,万足天龙亦是接好了百丈身躯。 宴尘见此立时寒眉,果然! ……这二凶刚刚复原,还不曾恢复到凶戾最恶之时,若是再等上个百十息恢复成之前那般,如宴尘此刻怕是不成了! 宴尘心中一凛,护着喻清渊的血阵还有半刻,且那血阵用出一次之后便用不了第二次了。 若是半刻之内不能将这二凶解决,不用那火浆之底的东西上来,他就保不住那苍鹭国君梁宣的命了! 师父说,不能让他死…… 宴尘忍着剧痛起身,摸上腰间金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620:07:54~2021-09-1818: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烤螃蟹渣007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 96、双尾雪蝰 宴尘一边眼尾处散落的几分发丝还在,见他白衣乌发,嘴边血痕,周身上下由里到外从骨血到经脉皮肉皆是痛楚难当,犹如正在十八层地狱之中经历热油滚烧。 尽管如此,虽眉峰紧皱冷汗不断,垂眸时从旁侧看去显出些单薄病弱之态,但如果与那双如墨一般的眼眸对上,便会知道何为深沉似渊,寒凉透骨。 宴尘生来坚毅,这般痛楚只能疼在他的身上,不能让他的意志如何,虽是这般强烈程度,但他能忍,从小到大都是。 他抽下腰间金绦一般的缚妖索,疼痛使得他手指有些发抖,宴尘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口中将舌尖一咬,顿时一口血气又充斥在其中,他将缚妖索抛出配上缥缈手势,就见金绦以一化二,其上裹挟无尽仙灵之光,分别变成数丈之长,将二凶各自缠住。 只听两声戾叫,似是要将这万里极域掀翻。 宴尘将缚妖索的两头分别在两只手上各自紧紧缠绕了几道,后两手上下贴紧变换了几个复杂的手诀,冷汗愈多从额角滑落,音色稍有不稳但依旧凉厉:“风来有穴,海行成潮,上行,下往,太上阎域,皆如我令!” 口诀一出,宴尘站在原地两手将缚妖索攥的更紧了些,索线将他两手掌心皆割了一条细长的口子出来,眼见有两条血线分别从其中流出,各自顺着手中所攥金绦的一端迅速往上移行。 那缚妖索如活了一般,在吸食宴尘的血。 两条血线越漫越长,于呼吸之间便窜出去一丈之余。 而后平地生风,似海潮一般旋到域顶,伴着一道灵气大盛,一声极烈又带着几分似从远古而来的啸吼,一条几十丈长的双尾雪蝰突然从缚妖索中现了出来。 缚妖索本乃道家法器,有锁鬼缚邪之能,但一般的缚妖索虽有些效用却是对道行深些的妖邪无用,而宴尘的这一条之所以能锁住旱王与这二凶,皆因这缚妖索之中存有这条雪蝰之故。 蝰为蝰蛇,这条雪蝰双尾,周身皆为雪色,其上泛着凛凛光泽,其双尾乃是两条龙尾,上方蛇头开了三目,由于年岁日久蛇头上已生出鳞甲,蛇瞳为赤,它长成这般模样,俨然已是蛇蟒之王。 这缚妖索乃昆仑山上代代相传之物,雪蝰同为远古大邪,却是沧海桑田变迁不曾祸乱人间,如它这般便也求个飞升仙道,却是在渡劫之时未曾通过最后一道天劫伤到本源后久久不愈,便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昆仑山上修道人结了此般灵兽缘分,助人除恶积攒问道飞升之缘。 只是它入道之后,平常时日都附隐在缚妖索上沉睡养伤,若要苏醒便要以血成引喂之。 原来宴尘方才两手掌心被割破是他故意为之,他要让雪蝰醒过来助他诛邪。 只是这雪蝰虽入了道门,却是在隐在缚妖索上之后数年中未有一次现身之时,但它乃万年蛇蟒之王,虽被天劫众创后留下伤势不愈,其本身所带的妖邪之力便足以让缚妖索之力翻上几倍,同样的,若想将之唤醒,付出的自是不少。 不过虽是做了灵兽,如雪蝰这般的却不是随随便便谁的血都喝,当年成为灵兽之时是它自愿,自是不曾行使过什么血契,昆仑祖师也知它自不是那种普通灵兽可比,便是它附隐在缚妖索上所提升的几层力量已是机缘了,自是不能随意驱使。 说来也怪,在雪蝰飞升失败入道之后,它的妖邪之力中妖邪的那一层似被渡了去,只剩下纯粹的仙道灵力。 看来若要飞升,它确实需要道法助力。 宴尘自小入昆仑跟随师父修道,自是知晓这缚妖索中辛秘,他一开始对上这二凶,虽不如清除旱王那般容易却也在能力之内,若不是这二凶死而再生而他又着了别人的道,他不会轻易去唤醒雪蝰。 唤醒雪蝰所需的灵力太多,不管宴尘本身剩下多少灵力,最终只会剩下一成,而结果却不知雪蝰会不会接受他的血。 若对方不接受,用了的灵力不会回来。 在这般凶险之地,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宴尘着了道后,除却浑身奇痛无比之外,也感到灵力在逐渐消去。 这应是一种什么方法,能让他的灵力暂时成空或被压制住用不了。 既如此,在灵力消去之前,不如用来唤醒雪蝰。 不过结果确实出乎意料,雪蝰竟然受了他的血,现了真身出来。 这是它这许多年入昆仑道门之后,第一次现身。 雪蝰一吼,在这方地界震的人耳膜生疼,它粗长的身躯盘在一处,伸出蛇头,其中蛇瞳赤红胜血,似是要将一切摄入其内一般。 它与不远处的二凶对上,那万足天龙与它身长相差不多,明明看似处在同一高度,可与雪蝰一比,气势上却是一下子处了下风,宴尘见雪蝰看那万足天龙竟看出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雪蝰似是忽然静了两息,而后往前伸了伸头。 万足天龙立刻叫了一声,先强后弱,另一边的三首血蝠王亦是如此。 看来雪蝰在气势上,已是牢牢压了这二凶一头。 雪蝰一出现,宴尘的灵力就只剩下了一成,他本就全身痛楚又突然去了这许多灵力,顿时一股无力之感席卷而出,当即两臂一软,差点将缚妖索脱手。 宴尘使力咬了咬牙,蹙眉愈深,愣是又将缚妖索在两只手上各自再绕了两道,这般绷的更紧了些,却是将他手心伤口也勒的更深。 血顺着金绦往下滴,他似浑然不觉。 雪蝰看向宴尘的方向,那蛇瞳像是沉了沉。 “就是你的血?”它道:“味道还不错。” 雪蝰突然口出人言,是道男音,音色中带着一种迫人之感,他言罢,俯瞰宴尘,吐了下蛇信。 这种情境不是多言其他之时,宴尘正要请雪蝰帮忙俘住二凶,却是一瞬间变故突生,那缚妖索没了雪蝰附隐,被此时二凶一挣,于顷刻间碎断,竟是再也不能用了。 同为远古邪兽,二凶很有些惧怕雪蝰,但怕归怕,比起人间无数人血美味,髓肉婴孩,显然后者更重。 待这次完成了命令,外间万万凡人,便可吃个畅快。 霎时间二凶与雪蝰对上,双方气势拼在一处,震出了地动山摇之感。 宴尘站在原处皱着眉峰,周身上下痛楚无力,看着眼前情境,又往另一处去看还在半空中护阵里的喻清渊。 他眼见那梁宣似有什么不同。 正来不及细看,不想那二凶竟然对着雪蝰虚晃一招,万足天龙二尾其扫,那尾上长足带着森森幽光,显然是化骨腐肉的剧毒,顿时掀起腥戾之风扑面而来,这昏天暗地的一扫居然是对着宴尘来的。 在昆仑山上许多年不是白修的,宴尘的修为本来不弱,若是在身体无虞之时他本可挡住这一下,可眼下他正虚弱难当,一剑下去却不曾阻住对方这一击。 虽如此,拼着身法意志,却是未让黑蜈蚣的二尾沾身,但他仍被戾风掀飞,直直往后飞去,眼看后背就要撞上那后侧山壁。 他那所剩的一成灵力刚刚阻那一剑又用去了一半,当下只余半成。 可几息之后,预想中的撞击感不曾出现,那雪蝰的一条龙尾突然甩过来将他接住。 龙尾的末端将他卷着,宴尘顿时感到一阵凉意,是这雪蝰龙尾上的鳞片之故。 他双脚踏在地面,虽有龙尾支撑,却仍觉脚下些许不稳,胸腔中一股血气上冲,他虽尽力压住,那血丝却依然从他嘴角流下。 刚刚万足天龙那一下,掀得他受了内伤。 那蛇头转头看了看他,赤色的蛇瞳之中映出宴尘清冷的身影,它突然似是叹了口气,其中包含的意味颇多,很有些无奈桀骜又不得不认命之感,接着又听它哼了一声,冲着那二凶,蔑视与压迫感十足。 它道:“不自量力,在本皇眼前还敢动他。” 雪蝰这一句,很有些结了血契之后被迫认主之意。 虽然是因为这道修的血味道太好,它一时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未曾忍住,但既然已经结下了血契,让其他东西在眼前公然挑衅,显然不可。 他复道:“死!”轻描淡写,不过一字。 此间变故不过短短一瞬,万足天龙一击不成陷入狂暴之中,相比于杀了宴尘它似乎更想将宴尘抓了带到什么地方去,杀了那碍事的苍鹭国君才是正事,方才那一掀实为泄愤之举,差一点将宴尘整死。 若不是它们授了命令要活的,早就让这难缠的道修做了腹中血餐了! 三首血蝠王与黑蜈蚣一样现出狂暴之态,二凶对着雪蝰齐放一招后转头去破喻清渊的护阵。 而喻清渊的护阵,此时已是到了最后时限。 再不过十数息,宴尘为其所布的护阵就会自行消去。 二凶不知护阵时限还在疯狂破除,如它们如此邪戾,待护阵解除,此时的喻清渊必死无疑。 宴尘心中一凛,突生一种莫名的急切之情,他差点对着半空中的梁宣脱口而出三字陌生名姓。 像是有什么在他身体深处挣扎而出,而转念一想又似流星也无。 他咳了一声,自是带了血,一声凉意冷寒,却是带了真心关切,“梁宣!” 他自认这一声是出自对师父的交代,他在这里自然也是对师父的交代,所为有始有终,不过如此。 宴尘以剑触地,另一只手正在凝出那仅剩的半成灵力,或许殉道在此,便是他的道了。 一声梁宣唤得喻清渊左胸处热流滚烫,他的脑中像是有什么要钻出来,却是反反复复不得要领总差一步一般无法突破,即便如此,喻清渊双眸之中有血色红光一闪而过,他脚下的长剑剑身中心处那一条极细的红线此时已经完全现出,剑鸣阵阵尤胜之前。 宴尘眼见梁宣眼中血光消过,感到他身上由内而外突生一股血杀之气,带着别的什么,熟悉又陌生。 雪蝰除了与它结下血契之人外根本不想去管那半空中的另一人,但它见这白衣道修对那人很是上心,又是一声沉哼,默了一息后便与二凶打在一处。 正这时,这万里极域之中那地面之上数不清的不知名的卵,逐一裂了。 裂声清晰无比,先后听在宴尘耳中。 ……什么,在出来! 宴尘不禁又看向喻清渊,这一眼,他竟是也不知看的是什么。 喻清渊的护阵也在同一时间到了时限,正出现丝丝裂纹,马上就要碎了。 他就与宴尘这般上下相望,看着那人被残风带起的黑发衣角,嘴边红丝,却依然凉薄的眼眸。 左胸中心跳愈快,似要跳出心口。 那血色红光又是一闪,听他沉声四字,似是往昔,“许昭,等我。” 宴尘,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818:00:50~2021-10-2200: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晚宁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4e54.icu。m.4e54.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