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杀神》


 第1章：杀神降临、远东狐王

    “狗贼！竟然在我茶里下了春药……你不得好死！”
    一个美如天仙般的姑娘，脸庞红得娇艳欲滴，咬着牙大声咒骂！
    燕然看着面前愤怒的大美妞，身上的古代衣裙，还有自己头脑里不断涌来另一个人的记忆……
    他终于确认他是穿越到了北宋末年，也就是宋徽宗、蔡京高俅那个时代。
    他是武威侯府的嫡孙，一个也叫燕然的十七岁少年。属于懦弱之极，被欺负到死都不敢吭一声的那种老实孩子。
    他从古代燕然的记忆里发现，原来这个姑娘是自己的未婚妻，名叫苏青莲。
    她茶里的春药，其实是堂哥燕涛放进去的！
    燕然本来是想救苏青莲的，可是被堂哥一棍子抡在他后脑上，将打得他昏死过去。
    然后堂哥想要进屋开爽，外面现代的燕然却上线了……
    当他迷迷糊糊地进了院子，一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己竟然被苏青莲，当成了下春药的淫贼！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好在我发现茶水的味道不对，只喝了一口……燕然你这奸贼，竟是如此下流！”
    苏姑娘怒斥着燕然，她边上还站着一个高大青年，满脸阴骘的笑意，赫然就是那位下春药的堂兄燕涛！
    就见燕涛笑着对苏青莲说道：“正巧我来这里看望堂弟，让我撞见他干下这种丑事！”
    “苏姑娘身份贵重，你可是当朝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啊！”
    “要不是我今天正好过来，姑娘就危险了。这小子下药不成，一定会霸王硬上弓！”
    “燕然啊燕然，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真是丢尽了我燕家侯府的脸！”
    哦？你小子挺能编啊！
    燕然看到燕涛洋洋得意的表情，知道这小子一定是进来想要开荤的时候，却发现苏姑娘只喝了一口茶。
    这时的苏姑娘虽然脸上春情泛滥，却也还没迷糊到不认识人的程度，所以燕涛就顺势把下药那个人，诬赖成了燕然！
    这事好像很难解释啊……燕然摸了摸后脑被棍子打中的部位，疼得他汗毛直竖！
    不过他却没有让怒火冲昏了头脑，毕竟现在的他，可不是之前那个单纯少年了。
    前世的燕然，十二从军，十八岁成为华夏高级情报员，奉命潜伏西方各国……
    他策划行动、布局谍网、纵横各国、从无一败！
    三十年间，死在他手上的华夏之敌不计其数，他的名字，曾经带给敌人无尽绝望和恐惧！
    他原本是卫护神州的深渊，是吞噬敌人的恶魔，被敌人敬畏地称为“远东狐王”！
    这样的燕然……怎么可能让人给欺负了？
    ……
    “你说药是我下的，你看见了？”
    燕然一抬头，看向了苏青莲。
    苏姑娘见到燕然的双眼血红，她不知道这是燕然后脑重击打的，瞬间吓了一跳！
    “不是你是谁？下流坯！”苏姑娘怒道：“这是你的院子！”
    燕然随即又问苏青莲：“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这干什么？”
    “咱们俩之前的婚约，我不同意！”只见苏青莲柳眉一皱怒道。
    “所以我拿了退婚的文书让你签……没想到你是这种烂人！看来我执意退婚就对了！”
    “那你呢？”随即燕然又看向了堂哥：“你常年不来我的院子一回，燕涛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是替苏姑娘担心吗！”燕涛闻言笑道：“怎么的？我要是不来，苏姑娘就让你得手了是不是？”
    “还要多谢燕世兄，对青莲施以援手！”这时的苏青莲听了燕涛的话，脸上带着红晕感谢道：“幸亏燕家还有您这样的好人！”
    “应该的！”燕涛也恬不知耻地笑道：“看到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
    “所以说你傻呢……”燕然看得心里好笑，手指勾了勾，冲苏青莲做了个手势。
    “你要干什么？”
    苏姑娘看燕然掌心向上，手指的动作好似带着暧昧的意味，霎时勃然大怒！
    “你是不是傻！”燕然皱眉道：“退婚书拿来！”
    “给你！”苏姑娘这才知道燕然是这个意思，她从怀里掏出叠好的婚书，气呼呼地一把扔了过去！
    真是的，我泡妞还用得着下药？
    燕然一边心里嘀咕，一边看了看婚书。
    一式两份，姑娘的名字都写好了，就差燕然自己的签名了。
    把婚书放在桌上，燕然想了想……他在回忆里找到了堂哥往壶里下药，让人送过来的时候，被自己看到的画面。
    “这件事里有三个破绽……”只见他淡淡地说道：
    “第一，这春药是次货，如果是我配的，你根本喝不出来，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你！你下流！”苏姑娘闻言又羞又怒，又骂了燕然一句。
    “第二，我后脑上不该挨这一闷棍，”说着燕然伸出手给苏青莲看。
    他刚刚摸自己的后脑时，手上已经染了满掌的鲜血！
    “如果春药是我下的，按常理挨一棍的应该是你苏姑娘……不应该是我才对吧？”
    “你！”苏姑娘听到这么露骨的话，不禁怒火中烧！
    可她又一想……这家伙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第三……”燕然又冷冷地将目光转向了燕涛：
    “我屋里只有个小丫鬟伺候，送茶的为什么是你的小厮，那个叫如意的男孩子？”
    “嗯？”苏姑娘听得一愣！
    “胡说！”这时的燕涛看到燕然说到了他，随即就是大声抵赖：“没这回事！”
    “如意！”这时的燕然却忽然间，放声大喊道：“堂哥晕倒了！快进来帮忙！”
    还没等燕涛做出反应，就听房门“咣当”一响。
    一个小厮“嗖”地一声跳了进来！
    “哪呢哪呢？我家公子在哪呢？”
    “送茶的是他吧？”燕然头都没抬，问了苏青莲一句。
    “这！”苏青莲见状，猛地一惊！
    只见燕然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端起来向小厮说道：“如意……这盏茶少爷赏你了。”
    “给我喝了它！”
    “啊？我不喝……”如意一看那茶壶是自己端来的，当然知道里面下了药，赶忙拼命摇头！
    “给我滚出去！”堂哥燕涛见到这样的情景，知道自己的阴谋败露无遗，他也被气得一跺脚，忙不迭地转身往外跑！
    等到燕涛匆忙逃离，这边苏青莲还想要说什么。
    却见燕然从案头上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在那张退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也滚！”
    “嗯？”苏青莲一愣。
    燕然的手在案上一抹，“唰”地一下，退婚书劈头盖脸地飞向了苏青莲！
    “你！”苏青莲心里，不禁又惊又气！
    她心中暗道：这个燕然和传闻中的，绝不是一个人！
    今天他心思缜密，言语犀利，怎么可能是个木讷愚蠢之辈？
    当她拿起退婚书，只见上面的签名，一字字竟有龙筋鹤骨之姿，鲲鹏蹈海之势！
    燕然、
    燕天行！
    “这……”苏青莲还在暗自诧异，却见燕然居然又端起了那个茶盏。
    “姑娘要是不急着走，要不咱俩再喝一杯？”
    “浑蛋！”
    苏青莲身上药效还没消，只觉得身上春潮涌动，周身汗毛翻涌，连骨缝里都透出异样的酥麻，不禁满面羞愤！
    姑娘抄起婚书站起来就走，连头都没回！
    ……
    燕然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暗自皱了皱眉。
    以他的谋略水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今天的下春药事件，远不是燕涛想要占便宜那么简单！
    燕然是燕家嫡孙，在他父亲死后，这个侯爵职位自然就是他来继承。
    所以今天的事，明显是燕涛为了接掌侯爵继承权，特意设下的机谋！
    所以燕涛在尽情享用完了苏青莲之后，他一定会把下药污辱苏青莲的事，诬陷在我身上……
    之后我燕然品德败坏的名声一传出去，还惹怒了当朝吏部尚书苏家，侯爷的爵位还不稳稳落到了堂兄燕涛的手里？
    呵呵……可惜被我几句话就给揭穿了！
    燕然想了想，他还得立刻去前院一趟。
    在他的记忆里，此时老侯爷正在召集全家开会，说是要商讨侯爵继承的人选。
    堂兄燕涛的爹，那个利欲熏心的二叔，估计现在他正替儿子拼命争取呢！
    燕然一边出门向前院走去，一边笑了出来。
    “既然我魂穿来了，那这爵位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也敢抢……谁给你们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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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爵位之争、分毫不让

    等燕然来到家族开会的侯府花厅，一走进去。
    花厅里满满都是族中各房的人，老侯爷赫然坐在上首……他就是燕然的爷爷。
    侯爷身后是丫鬟侍妾、旁边是燕然二叔和他儿子燕涛、还有三到六房的几位叔叔、堂哥堂弟都在。
    气氛还挺郑重！燕然一边想着，一边朝爷爷行礼。
    这些礼数称呼什么的，都是来自古代燕然的记忆，所以燕然用出来时很是熟练，一点都不觉得生涩。
    看老侯爷的眼神，好像还没彻底老糊涂。
    燕涛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二叔也投来了阴冷的目光。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正好燕然你也来了，今天有个事要跟你说……”果然一开口，老侯爷浑浊的目光就转向了燕然。
    “我老了，咱家的侯爵之位眼看就要上报朝廷，选个人去继承……”
    “燕然你不合适，这侯爵的位置，还是让燕涛去领了吧。”
    老侯爷这句话一说，满屋子人都看向了燕然！
    燕然脸上淡然，他心说：看大家的表情，都没有意外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早就定了啊！
    燕涛？就凭他逮谁给谁下药，还棍子往死了打我，我能让他得了逞？
    这时一家子人看着燕然，只觉得他的表情好像不对……这小子要么生气、要么伤心、怎么脸上跟没事似的？
    “我是长房长孙，”这时的燕然淡淡道：“按理说爵位这件事，就不能说一个‘选’字，自然不就是我的吗？”
    听了这活，屋里响起了一片吸气声，大家都很意外。
    看来这侯爷爵位，燕然他是要争啊！
    其实燕然说得很在理，在宋代这个理法森严的时代，继承权都是长子长孙的，就连皇帝的大位都是如此！
    所以燕然的父亲去世，爵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燕然啊……”这时老侯爷皱着眉说道：
    “燕涛他更有本事，各方面全都比你强，他能守住家业，你就别再说了！”
    “他哪方面比我强？”没想到这时的燕然，居然面对老侯爷也是丝毫不让。
    “你叫他站出来跟我比比，”燕然淡淡地说道：
    “诗词武功，骑马射箭，天文地理，眼光谋略，天下大势！”
    “还是琴棋书画，古董古玩，投壶猜枚，风花雪月……哪怕就是他掏出家伙来，跟我比谁尿得远都行！”
    “他随便说一样，只要能赢得过我，我把爵位让给燕涛！”
    好家伙！
    燕然这番话，把全家人都听得惊呆了！
    这燕然平日里懦弱无能，家里谁不知道？
    且不说他真有那些本事，就光是这份勇气，敢和家主老侯爷对呛，大家就是做梦也没想到！
    其实燕然还真的有把握赢过燕涛，他这个堂哥是个酒色之徒，平时什么德性，燕然的记忆里不都是清清楚楚？
    至于尿尿什么的，就纯粹是燕然在恶心二叔和燕涛了，你听过谁家的侯爷是比撒尿赢来的？
    燕涛要是真拿这个赢了他，从现在开始直到他孙子那辈，都得有人笑话他家的爵位，靠得是膀胱压力大赢来的！
    这一刻，花厅里顿时就冷了场。
    “跟我比是吧？”这时的燕涛被他爹在背后一拱，随即气势汹汹地站了出来！
    “我跟你比武功！咣当！”
    满大厅的人都看傻眼了！
    燕涛出来得快，倒下得也快，话音还没落整个人就拍在了地上。
    看他的样子，就像一只青蛙被人抡圆了摔在地上一样，一下就晕了过去！
    不少人都没看清燕然是怎么动的手，因为从始至终，燕然都在椅子上坐着呢！
    开玩笑……燕然现在虽然身体瘦弱，可他之前的记忆还在心里。
    所以他对于格斗的经验和眼光也还在，干翻一个燕涛还是没问题的。
    只因燕然身体一向病弱，这也是燕涛果断决定和他比武的原因……可燕涛却不知道。
    燕然记忆里的格斗技，因为是执行暗杀用的，所以几乎都是一招制敌的杀手，而且毫无底线！
    刚刚燕然这一招，他是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插入燕涛的嘴角一勾。
    巨大的疼痛就使得燕涛身不由己，脑袋只能跟着燕然的手指走……然后他一头就撞在了青砖地上！
    这招叫“鱼钩手”，即便是以惨烈闻名的世界无限制格斗大赛里，也是绝对不许使用的禁手！
    “就你这武功？”这时的燕然却淡淡地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爷爷……你说呢？”
    燕然笑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老侯爷！
    “这……”
    老侯爷看来是早就打算好了，却没想让燕然抢先占住了理！
    当他正想着怎么驳倒燕然时，他身边却站出来一个人。
    “就算你武功好又怎么样？你品德有亏！”
    燕然一看……霍！
    出来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妇人，肚子还微微隆起，看来是怀孕了。
    这位居然是老侯爷的侍妾，一个叫冬青的姨娘……她怎么出来了？
    只见那个冬青姨娘扶着肚子说道：“你出手就把堂兄弟打成重伤，显然是凶残暴虐，私德不修之人……这样的人怎么继承爵位？”
    “对啊！”听到冬青这话，老侯爷立刻就是连连点头，还赞赏地看了冬青一眼。
    随即老侯爷和二叔他们，又咄咄逼人地把目光投向了燕然。
    “我要是把爵位给你，二叔。”
    这时的燕然一转头，向着二叔问道：“你把你执掌的侯府家产给我行吗？”
    “不行！”二叔一听就是满腔怒火，当然是一口拒绝！
    “哦……那我就要爵位，家产全归你行吗？”
    “那也不行！你不要胡搅蛮缠！”听到这里，二叔终于火了！
    “哦……原来你是家产也要，爵位也要啊！”
    燕然笑着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仰天笑了一声！
    这时老侯爷听到燕然的话，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愧疚之色。
    他也知道，按道理人家燕然毕竟是长孙。什么也不给他就让人家净身出户，这也确实太过分了。
    “冬青姨娘大概不知道，”只见燕然笑了笑。
    “燕涛今天还在我后脑上打了一棍子，打得我昏死过去，他还在我订婚的妻子苏青莲茶里下药，试图迷奸……你还好意思说我私德有亏？”
    “还有，您肚子里怀的是……”
    “是老侯爷的幼子！”冬青听了这话，抱着肚子骄傲道：“怎么了？”
    “没事！”燕然笑着又把脸转向了老侯爷：“爷爷您今年，高寿是八十四了吧？”
    “对啊！怎么了？”这时的老侯爷听燕然的话，左一句右一句都不挨着，不禁纳闷地问道。
    “没事，孙儿给您讲个故事！”燕然笑了笑道：
    “话说有个书生来到野外，猛然看到一只老虎……他马上就要被老虎吃了。”
    “这时他发现自己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怀里的一支笔……”
    “你少东拉西扯的！”这时二叔听到燕然居然讲起故事来了，把他给气得打断了燕然的话。
    “我还真不是东拉西扯，”燕然却笑着说道：“这个故事和您也有关系哦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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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动笔而射、少年昂扬

    “嗯？”二叔惊讶间，就见燕然接着讲道：
    “当时那书生被逼得实在没办法，眼看着老虎向他扑来。”
    “他只好拿起那支笔，假装当成一把弓，另一只手又假装夹着一支箭。”
    “他猛然松手放弦，嘴里还发出了‘嗖’的一声！”
    “然后您猜怎么着？”
    燕然笑着说道：“那老虎头上真的插了一支箭，趴在地上死了！”
    “爷爷您说，这个书生的箭法准不准？”
    “嗯？哈哈哈！”听到这里，老侯爷不禁笑道：“那书生看来是吓糊涂了。”
    “那支箭肯定不是他的，准是旁边有人射的！”
    “哦！我说也是这么回事！”这时的燕然也笑了笑。
    然后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朝着冬青的肚子上扫了一眼。
    这时屋里的亲戚，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喷了出来……二叔却是脸色铁青！
    “爷爷您现在是能射得出箭啊……还是能动得了笔啊？”
    这时燕然看到老侯爷还没明白，于是又找补了一句。
    众人听到燕然少爷这些话，竟然句句语带双关，不禁又是一阵好笑！
    “嗯……啊？”直到这时，老侯爷才恍然大悟！
    猛然间有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那支箭不是他的，准是旁边有人射的！”
    这句话还是他自己说的！
    “你！”
    这时老侯爷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冬青……那位娇艳的小姨娘，此时正满脸惊慌！
    老爷子一下就明白了，他皱着眉怒道：“把她给我叉出去！”
    “家里商量继承侯爵的大事，那有这个贱婢插嘴的份？”
    “侯爷！侯爷饶命！”
    冬青听到这话，一下就吓瘫了，几个家丁上来像拽死狗一样，把她拽了出去！
    此时满屋子人看着燕然，心里想着他刚才讲的那个故事。
    心中好笑之余，大家琢磨的都是同一句话……这小子真是太损了！
    其实这句话无论是谁说的，老爷子都很难相信。偏偏燕然就能让老侯爷，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跟你比武！”
    就在这时，地中间忽然坐起一个人！
    等大家看到他以后，又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家伙额头摔出了一个大血包，正是刚刚昏过去的燕涛。
    看来他是被燕然摔断片了，以为现在还在比武那段儿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和燕然早就比完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一步一步，走到了老侯爷面前。
    ……
    他转过头，给老侯爷看自己后脑上的伤口，又伸出了血淋淋的手掌！
    “这是燕涛打的，今天他差点就把我打死了。”
    “我知道爷爷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每个人都这么说。”
    燕然平静地看着老侯爷的双眼道：“您身边的人，不断地说我不学无术，又蠢又坏……您枕边的姨娘、手下的小厮丫鬟、全家的孙子儿子、每个人都这么说！”
    “他们都说燕涛哪里都好，都说我干什么都不行，他们都劝您不要把爵位交到我手里，可是您想想！”
    “这些话是不是一年半以前，才有人开始说的？”
    “我燕然是在这一年半里变坏了，还是燕涛忽然变好了？”
    “那是为什么？”这时的老侯爷低着头，眼神犹豫地问道：“这些话又是从何而来？”
    “那是因为我父亲，在一年半之前去世，二叔在那个时候开始掌握家中的财权。”燕然轻声说道。
    “大家的赏钱都从他手里发，谁受罚、谁打板子都是二叔说了算。”
    “就连全家的叔叔们、伺候爷爷的姨娘、他们的月利钱，二叔也是说给多少就给多少！”
    “所以他想让大家说什么，大家就只能说什么，家里的女眷，他想睡哪个就睡哪个！”
    “所以爷爷听到的话，就只会有一个声音……这就是您变改了心意，执意要把爵位传给燕涛的原因。”
    “你胡说！”
    这时燕然的二叔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就蹿了出来……
    “啪！”
    二叔随即却被燕然回身一个耳光，抽得他“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啊？”
    眼前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燕然敢打他二叔？这长幼尊卑还要不要了？
    他这胆子也太大了，燕然别是疯了吧？
    “你敢打我？”二叔美人鱼一样，坐在地上大怒道！
    “打你又怎么样？”这时的燕然一声怒喝，吓了二叔一跳！
    “我现在就把那个冬青送进官府，严刑拷问之下，你说她会不会招认出，让她怀孕的奸夫是谁？”
    燕然的这句话，让二叔脸上青筋直崩，却干张嘴不敢说话了！
    “爷爷……”这时的燕然回过头。
    他单膝跪下，握住了老侯爷的手。
    “今天我不是来忤逆您的，这爵位我也可以不要，这家产您爱给谁给谁……我不跟您争。”
    “嗯？”
    燕然这番话虽然平静如水，却说得满屋皆惊，更是让老侯爷惊讶得有口难言！
    “然儿长大了，我可以养活自己，若要功名富贵，我可以自己去取。”
    “我可以像燕家先祖，当年追随太祖皇帝起兵一样，一刀一枪自己杀出个爵位！”
    “我不在乎这些，我今天跟您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爷爷一件事……”
    在老侯爷惊愕的目光中，燕然微笑道：
    “不管您想做什么决定，孙儿都愿意听从。只要这个决定是出于您自己的本心，而不是被人欺骗了才说出来的。”
    “您如今虽然高寿了，但我相信祖先的刚毅勇猛，还流淌在您的血脉里……您是燕氏家主，大宋武威侯，不该被人欺骗愚弄！”
    “你……”这时的老侯爷，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然的双眼！
    良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道：“说得好！”
    “然儿果然长大了，你这孩子有胆略、有胸襟、有志气！”
    老侯爷这句话一出，顿时满屋皆惊！
    老人家白发簌簌而动，居然是威风八面……好像之前那个掌控全局的武威侯，又回来了！
    老侯爷被燕然的一番话激起了斗志，一下就像年轻了十岁！
    “以后我亲自管家……老二你都听见了？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你都不用再操心了。”
    “啊？”
    直到现在，倒地不起的二叔才知道，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居然被燕然这小子几句话之间，就给搅黄了！
    二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懊悔沮丧、悲愤痛苦、无能狂怒、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昂然站在那里的少年燕然，咬牙切齿地都要疯了！
    “然儿你就不要搬出去了，以后爷爷照顾你……”这时的老侯爷满面喜悦，慈和地看着燕然。
    “爷爷让我在外面闯荡一下吧，”燕然笑着说道。
    他心里却想着……还让我住在家里？你别闹了老同志！
    等我实力强横的时候再杀回来吧……现在我孤身一人，除了脑袋上的大口子啥都没有，还得随时防备二房那边暗害我！
    “这样……也好！”
    这时老侯爷也好像明白了，他转身吩咐道：“把我书房里的家传宝刀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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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大获全胜、又试锋芒

    老侯爷把刀托在手里，感慨地看了良久之后，把刀交到了燕然的手上。
    “这是太祖所赐，燕家祖辈流传，”老侯爷郑重道：“一向由历代家主随身佩戴，今天交给你了。”
    “你在外单立门户之事，爷爷也准了……以后有花销就朝帐房上拿银子，谁敢不给，你拿这把刀就地砍死！”
    “什么？”这时的老二和燕涛，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
    之前老侯爷收回管家的权限，就说明燕家的财产，他们已经没希望了。
    然后才两句话的工夫，这把象征着家主全力的宝刀，也被老侯爷交给了燕然？
    怎么才这会工夫，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两人悲愤之极，全身抖得筛糠一般……尤其是燕涛！
    之前那一棍子，为什么没打死他啊？
    为什么让燕然这小子活了下来，竟然成了我父子的心腹大患！
    他还不知道，要是他那一棍子打得轻点，或许还没这么多倒霉事呢……
    就这样，家庭会议就此解散，燕然大获全胜！
    ……
    就在燕然带好了刀，回自己的院子之后。
    二叔和燕涛刚到前院，就听到大门外一片喧哗。
    “二老爷！”门房随即过来禀报：“武德司派人来，说少爷的差使出了大乱子，要抓少爷回去呢！”
    “啊？”
    听到这话，二叔顿时就是全身一颤！
    怎么搞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儿子的差使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人家都上门抓人来了？
    原来在一年半以前，燕然的父亲去世，他死之前给燕然找了个衙门里的职位：武德司校尉。
    可燕然的父亲一死，就没人给燕然撑腰了。当时换了二叔负责管家，于是他就让自己的儿子燕涛顶替燕然的名字，去武德司上任了……没想到今天出事了！
    “燕校尉何在？”这时外面几个身穿官衣的人已经走了今来，在院子里大声问道。
    二叔赶忙问道：“我是燕家侯爷次子……劳烦几位说说，燕校尉在公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只见为首的公人冷冷道：“武德司奉旨监造御林百花殿，这件事正是燕校尉负责。”
    “刚刚武德司司丞黄大人，核查大殿规制……发现大殿东西两侧檐角，高度相差两寸有余！”
    “那百花殿耗费巨万，居然盖歪了！燕校尉这个监制难辞其咎！”
    “让他出来！我们要立刻带他去武德司问罪！”
    二叔闻言眼前就是一黑：“那您估计，得有多大的罪啊？”
    公人立刻大声道：“玩忽职守，其罪当诛，一经查实，一个秋后问斩是跑不了的！”
    “啊？这……”
    二叔听到公人的话，立刻吓得脸上煞白！
    没想到自己儿子燕涛，竟然在公事上闯了这么大的祸！这秋后问斩……那不没救了吗？
    他旁边的燕涛也吓得六神无主……不过这时，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爹！”燕涛在他爹耳边说道：
    “我是去年到武德司赴任的，当时只见过司丞黄大人一面……在这之后，我这一年多都在百花殿工地上呢！”
    “所以这几个司里来的公人，面对面他们都不认识我……要不您拖一下，我跑了吧！”
    “嗯……嗯？”
    没想到燕涛这句话，却让二叔瞬间眼前一亮！
    一年多前见过一面……之后没见过……他们堂兄弟因为血缘关系，长得还有点像！
    这一下，倒是让二叔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反正儿子是顶着燕然的名头，去的武德司……这不正好让燕然那个奸贼，替我儿燕涛顶罪？
    “哈哈！燕然就在后面，在他院子里呢！”二叔忽然一笑道：
    “我给你们带路，把他抓出来！”
    “好吧……劳烦带路。”这时的公人一边客气，一边还打量了二叔一眼。
    他心说，自己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特么怎么笑成这揍性？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
    正当他们往后宅来抓人的时候，燕然的院子里。
    小丫鬟玉露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把前面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了燕然！
    玉露是燕然的贴身丫鬟，倒是忠心耿耿。
    刚刚她在前院偷听了几句，随即就跑过来报信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啊！少爷你快跑吧！”小丫鬟急得都要挠墙了！
    从这一点来看，我对那爷俩儿的惩戒还远远不够……
    燕然也知道情况紧急，自己一旦被抓住，那就是百口莫辩！
    他进屋简单地收拾了点银两东西，一边走一边暗自想道：
    二叔既然敢让燕涛冒充我，说明他们早在一年半以前，就打算弄死我了。
    然后等我一死，二叔再把燕涛过继给不存在的大房，重新改名为燕然……真是好毒的心肠！
    玉露留在这里肯定不安全，燕然索性连她一起也打包带走了。
    等来到了街上，都走出去很远了，燕然回头一看，发现小玉露正抹眼泪呢。
    “怎么了？”燕然问道。
    “这下少爷成了官府缉拿的要犯……您现在回不去家了，岳丈家也刚退婚！”玉露哭着说道：
    “以后咱们只能亡命天涯……”
    “我亡命你个哨子的天涯！”
    燕然听了，一边感叹玉露这孩子对自己真好，一边心里暗自好笑。
    “少爷你有办法？”玉露一听，惊奇地看向了燕然。
    “刚刚还没有呢……现在有了。”
    燕然回过了头，向身后扫了一眼。
    在他身后数丈之外，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跟踪他……正是二叔那一房的家丁。
    这些人自以为在人群中藏得还挺好，可他们的跟踪技术，在谍王燕然的眼中看来，真是连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都不如……甚至有点好笑！
    “什么办法？哎？”玉露还没等说完，就被燕然拽走了。
    随即燕然在街市的药铺里，买了几包药……跟踪的人没敢跟进来，他们都以为燕然要去买头上用的伤药呢。
    之后燕然又买了个火折子，一根长长的绳子。
    他把绳子圈握在手里，就这么一路大摇大摆的走了。
    ……
    “少爷您要绳子干什么？”
    玉露越想越古怪。
    “今天你干得不错，”燕然笑道：“少爷决定给你变个戏法奖励你。”
    “嗯？什么戏法？”玉露一脸诧异！
    燕然笑道：“那些害咱们的人，该收拾一下了。”
    “少爷一会就用这根绳子，把那些暗害咱们的人，都钓到眼前来！”
    “我让他们排成一排，在咱们面前苦苦求饶，你说好不好？”
    ……
    燕然一边走去，一边打听着问路。
    他们去的地方，正是那座盖歪了的百花殿。
    等进了院子，大院里宽敞冷清，停工之后，匠人们也都撤走了。
    燕然让玉露进了大殿，自己坐在殿前的台阶上。
    此时已近黄昏，燕然看着这清冷的院子，静静地想着自己来到大宋这件事……
    百花殿这件事要是解决不好，自己必然是下狱问罪，所以他的处境极度危险。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武德司这个衙门，居然是大宋的情报机构，
    他在记忆里发现，这北宋的武德司，其实就和明朝的锦衣卫一样，是大宋监察文武百官的衙门，同时也负责周围各国的情报。
    可是大宋从太祖那一代就有个规矩，讲究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武德司对朝臣根本说不到监视，是个虚有其表的衙门。
    现在的武德司别说监察天下了，甚至都沦落到了给宫殿监工的程度……可我的前世，是个谍王啊！
    我才刚来到大宋就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想要欺辱我的人，掠夺我的人一波又一波接踵而来，让我身陷险境，危急重重！
    可那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武德司落我手里，我就可以把变成一个权柄之大、力量之强、威严之重、比锦衣卫还要强过十倍的军事组织！
    只要有了强大的实力，我就可以摆脱危险，不被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
    老子要在这大宋，活得自由坦荡，直抒胸臆，随心所欲，快意纵横！
    跟我作对的人，不管是混蛋的亲属，还是恶毒的官场，甚至是这个操蛋的时代，他们都死定了。
    谁都救不了他们，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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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百花殿前、全族流放

    当然，先解决今天的危急，就是我来到这大宋的第一步……
    虽然强敌环伺，虽然敌人心狠手辣，可我是什么人？
    说到人心险恶……谁特么有我险恶啊？
    “少爷！”
    此时大殿门关着，被关在里头的玉露低声呼唤着主人。
    “别出声……”
    燕然回答了玉露一句，然后他放松身体，靠在后面的柱子上：
    “来了！”
    ……
    “你跑这来有什么用？”
    这时院子大门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院子外，燕然的二叔和堂哥燕涛，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进来。
    二叔腆胸叠肚，表情阴沉，那个闯了大祸的燕涛则是一脸怒意，恨恨地看着燕然！
    “我还想问你呢，”燕然坐在台阶上，淡淡地问道：
    “武德司校尉分明是我的差使，为什么让燕涛冒我的名字去了武德司？为什么他惹的祸，又把我推出去顶缸？”
    “哪有这种事？那祸就是你惹的！”二叔闻言，满面阴狠道：
    “现在也没外人，我就明告诉你也好。”
    “好差使，我儿子的。”
    “侯爵之位，我儿子的。”
    “侯府家产，也是我儿子的！”
    “可是一旦出了祸事，全都是你燕然的！明白了吗？”
    “你爹已经死了！就你一个小崽子攥着俩空拳头，就想和我斗？”
    “就是！”这时旁边的堂兄燕涛也冷笑道：
    “你不老老实实的死在家里，跑这百花殿来干什么？”
    “听说你还是拎着根绳子过来的，你不是要来这里上吊吧？”
    “我告诉你，死也给我死远点！这是皇上待的地方，你死在这不晦气吗？啊？”
    “来人！把他给我……”
    “闭嘴！”眼看着燕涛叫上家丁，就要来抓自己，燕然却笑了笑：
    “家事先放一边，现在公事来了……喏！”
    燕然的眼神示意了一下，二叔和燕涛一回头，才发现院子里又进来一伙人。
    当先一位穿着官服，领着几个兵丁。那当官的一脸铁青，大脸蛋子上一片阴沉……
    他正是燕然的顶头上司，刚刚还想把他抓回去问罪的那位，武德司司丞黄衮！
    “你差事没干好，想要以死谢罪，倒也寻常。”黄衮走过来，冷冷地看了燕然一眼：
    “听说你拿着绳子跑这上吊来了，你是什么东西？还想死在这百花殿？”
    “这是天子驻跸之处，岂能让你这种人，污了这祥瑞之所……”
    “闭嘴！”
    燕然毫不在意的打断了黄衮的话，他冷笑道：
    “这百花殿是我一个人盖歪的吗？要死也是他们先死……是不是？”
    随着燕然一指，大家一起回头，发现外面又有一个人走进来。
    此人一身麻布短衣，粗手大脚，腰间还别着一把木工斧子。
    他就是营造这间大殿的工匠首领，名叫刘墨林。
    “你是谁？”刘墨林毕竟和燕涛认识一年了，他一见燕然，顿时莫名其妙地问道。
    “武德司校尉燕然，”燕然一笑道。
    “你是燕然？那他呢？”刘墨林满脸惊疑，又指向了二叔身边的燕涛。
    “那是我同宗堂兄燕涛，”燕然笑了笑。
    “这怎么回事？”刘墨林皱着眉头，显然燕然燕涛转换了身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他的眼神先看燕然，又在燕然身后找了一遍……看来他也收到了燕然要来百花殿上吊的消息。
    不用问，他腰间的斧子就是用来对付那条绳子的。
    可刘墨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绳子在哪！
    “本官不管谁是谁！”这时黄衮咬着牙怒道：“燕家必须拿出一个人来，承担罪责！”
    “他！他是燕然！”这时的二叔和燕涛，却奸笑着用手指向了燕然：
    “燕家全家都可以证明，他就是大公子燕然！百花殿的事全都怪他，把他抓起来问斩！”
    “来人！抓回去问罪！”黄衮闻言再无怀疑，随即向身后的士卒大声下令！
    这时的燕然，却淡淡地一笑。
    他身来到大殿前，猛地双手用力，“轰”一声推开了大门！
    ……
    这一刻，当院子里的人看到大殿中的情景，全都惊骇地瞪圆了双眼！
    在大殿里的一根柱子下面，燕然和玉露搜集了木匠用剩的废木料和刨花，堆了又半人高的一大堆。
    柴堆上，洒上了燕然买来的硫磺焰硝，一股硫磺味扑面而来。
    甚至连木柴带柱子上，都被淋满了菜油，一片油光发亮！
    燕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一簇火苗就燃烧起来。
    “其实我不是来上吊的，”
    燕然冷笑道：“小爷是来放火的！”
    “啊？”
    燕然这“放火”两个字一出口，霎时院中的众人，都惊得全身一震！
    他……他要烧了百花殿？
    这小子被逼得山穷水尽，竟然想出了这般丧心病狂的主意？
    二叔在一瞬间，就是脸色煞白！
    他知道燕然手里的火折子一落，引发焰硝硫磺，火势冲天而起，百花殿立刻就会被烧成一片瓦砾。
    这是多大的罪？照着大宋刑律上说：“诸越殿垣者绞，宫垣流三千里！”
    听见没？就连跳个宫墙，按律都得吊死你！
    可今天这是焚烧大殿啊！这不妥妥要诛九族吗？
    自己和儿子燕涛，不就是燕然的九族？
    完了！谁跑了他父子俩都跑不了，这下死定了！
    别说二叔了，他旁边的燕涛也吓得差点坐地上。
    燕涛心说，这燕然……他是疯了啊？
    他疯了不要紧，可要把我们一家全族都害死了！
    同时院子里的司丞黄衮，也是六神无主，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头冷汗！
    这百花殿是武德司监造的，现在还没交工，还是自己这个司丞的职责！
    今天燕然要是烧了百花殿，按律论罪，自己丢官罢职是肯定的，掉脑袋也是十拿九稳！
    这燕然的脾气，怎么如此刚烈？
    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算计他？这下完了！全完了！连命都搭上了！
    黄衮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干张嘴却说不出话。
    至于那个工匠头领刘墨林，差点都哭了！
    ……
    看到他们的样子，燕然心里不禁好笑。
    因为今天形势极度危险，他才被迫用上了这样的招数，要不然他来大宋的第一天，就得当逃犯！
    “不能啊！不能烧啊！这座大殿可是刘家班几百条人命啊！”
    工匠头领刘墨林吓得魂不守舍，终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装可怜给谁看呢？”见到刘墨林的样子，燕然却毫不留情：
    “这梁柱立起来，应该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琉璃瓦都盖完了！”
    “中间这么长时间，你是干什么吃的？一次都没去量梁柱的尺寸？”
    “你到底搞的什么鬼？谁给你的胆子，做下这种事？”
    “啊？”
    工匠头刘墨林听见这话，浑身就是一震！
    “啊？”
    这时的堂兄燕涛，也惊讶地叫出了声。
    原来这百花殿，其实全程都是他监制的，也是他看着从头盖起来的。
    这时听到燕然的话，燕涛才隐约知道，原来百花殿出了问题，这里面还有内情？
    “事到如今，你还敢隐瞒？”燕然冷冷地对刘墨林道：
    “你不想说就干脆别说了，我一把火把百花殿烧成灰烬，刘家班全体死光，有话你留着跟阎王说吧！”
    之后他拿着火折子，就要向着柴堆扔过去！
    “不要啊！”这时的黄衮一见，都要急疯了！
    他连忙赔着笑脸央求道：“燕校尉！燕兄弟！有话好说，咱好说！”
    “天大的事都有办法解决，我黄衮拿命担保，你绝不会被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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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杀神血手、横扫全场

    “哦……原来这阴谋里，还有你的一份？”燕然闻言看向黄衮，露出了一丝冷笑！
    就黄衮这一句“有办法解决”，立刻就被燕然发现了破绽。
    这司丞黄衮，也是阴谋中的一员！
    “焚烧宫室殿宇，那是要诛九族的！”黄衮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燕然捅穿了心事。
    他恼羞成怒地大喊道：“你不要自己的命，连你亲族的命也不要了吗？”
    “亲族？你说亲族？”
    就在这时！
    燕然还在和黄衮斗智斗勇，这时他身边却忽然蹿出一个黑影，猛地向燕然扑而来！
    这个人还没到跟前，他两只手就冲着燕然手里的火折子抓去……正是燕然的堂兄燕涛！
    原来燕涛刚刚缓过了神，趁着燕然和黄衮说话的机会，猛扑上来，想要抢燕然手里的火折子！
    只要拿到火折子，燕然就没办法烧毁百花殿，自己和爹爹的命就保住了，燕然也就彻底完了！
    眼看着火折子在眼前越来越近，燕涛不禁心头狂喜！
    这时的黄衮和二叔，当他们看到燕涛猛扑而去，也都各自面露喜色……
    下一秒，
    燕涛“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当大家看到燕涛的样子，全都是一脸的懊恼，就差把“废物”俩字，写在脑门上了！
    燕然故伎重施，手指插进燕涛的嘴里，钓鱼一样勾着燕涛的腮帮子，提着嘴角把他按在地上。
    这真不怪燕涛没记性，因为他上次摔失忆了……
    这次燕然一招击倒燕涛，依然是毫不费力，燕涛却大声惨呼，丝毫挣扎不得！
    “偷袭我……你也配？”
    看到燕涛的样子，燕然冷笑了一声。
    ……
    燕然是什么人？他十八岁就是高级情报员。
    他曾经负责华夏谍战部门的训练工作，在全球杀手榜前十名里，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就有三个！
    对付燕涛之流，简直就是一脚一个小朋友！
    “你说的亲族……是他吗？”
    燕然制住了燕涛，冷冷地看向了黄衮：“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命？”
    “不信是吧？那我杀给你看。”
    燕然语气平静，动作却暴烈之极！
    他就像砸核桃一样，猛地将燕涛的脑袋，朝地上砸去！
    “轰”的一声！
    燕涛全无抵抗之力，霎时后脑着地！
    这惨烈沉重的撞击声回响在大殿里，听得众人惊心动魄！
    燕涛当场就昏了过去，燕然提着他的腮帮将燕涛提起来，再次向着地上猛砸时……
    这一刻院子里所有人，心中都满是绝望！
    燕然这个疯子，杀人时竟然毫不留情！
    当这样的人说，他要放火烧了百花殿，和你同归于尽……你信不信？
    “侄儿手下留情啊！”
    终于，二叔大喊着跪下来，求燕然饶过燕涛一命。
    这时黄衮也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摇得风扇一样，大声央求道：“别杀人……别烧百花殿！”
    “我有办法！燕校尉！燕兄弟！我有办法！”
    “百花殿一天之内就能修好，你这次监造百花殿，为武德司立下了大功！”
    “我黄衮给你报功！你不但不用受罚，我还保你升官发财！”
    “哦？”燕然闻言，冷笑了一声。
    这时的工匠头刘墨林，也在旁边崩溃地大喊道：
    “别放火！小人能修！小人能修好！”
    “一千两！燕校尉！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可饶了我们吧……”
    燕然冷冷地看着这几个丑态百出的家伙。
    就在此刻，他身后的小丫鬟玉露姑娘，却傻了一样瞪圆了双眼。
    少爷说，要用一根绳子把他们钓上来……
    少爷说，要让这些坏人排成一排，向我们苦苦哀求……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就用两包硫磺焰硝，一罐菜油，还有一个火折子！少爷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小丫头惊喜地看着燕然……
    “说说怎么回事，刘墨林！”
    燕然一边让刘墨林从头说，一边用手里的火折子，烧灼燕涛的耳朵……
    耳朵上的神经密集，是个非常敏感的位置。
    所以当男女亲昵的时候，你轻轻一吻就会让姑娘遍身酥麻……当然疼起来的时候，也真要命！
    燕涛在昏迷中痛苦得两脚乱蹬，很快就被活活烧醒了。
    就见刘墨林哭丧着脸说道：“小人是看到那个小子，到我们这里监工……”他一指刚醒来的燕涛：
    “他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废物！”
    “于是小人就和黄司丞商量，这小子既然是出自侯爵之家，家里肯定有不少钱！”
    “只要小人把大殿弄出点毛病，让他担上罪责，黄司丞就可以向侯府燕家索要大笔钱财。”
    “之后我们把大殿整修一下，再恢复成一边高就行了！”
    “所以我和黄司丞串通好了，就用盖歪大殿这件事，讹诈监工的校尉燕然一大笔银子！”
    刘墨林哭喊道：“当时我们还以为，要对付的是一个傻子呢！谁想那个燕然居然是假的？您才是真的！”
    “谁知道您这么狠？我们不是存心惹你的啊！”
    “哦……所以大殿是你故意盖歪的？”燕然又冷笑着看向了黄衮。
    “没错！”黄衮听到燕然已经明白了，他悔恨地一闭眼：
    “谁知道，你这个真的燕然有勇有谋，如此英雄？这都是假燕然那个废物害的我！”
    现在真相大白，燕然也明白了。
    当他把目光转向二叔……二叔和燕涛正被刘墨林和黄衮左一句废物，右一句废物，说得气鼓鼓地发作不得。
    “那你是怎么把大殿弄歪的？”燕然又问刘墨林。
    “其实大殿没毛病，”刘墨林一副哭腔答道：
    “我们木工都知道，像宫室这种尺寸巨大的梁柱，长短你量得再怎么精准，上梁后也会因为木料的扭曲变形，导致尺寸改变。”
    “所以我们木工干活，都会在最后用楔子来调整尺寸……就是那一个个小小的木楔子，才把大殿调整成四平八稳的样子。”
    “因此小人为了讹您的钱，让工匠只上了西面的楔子，东面的檐角就低了两寸……”
    “您只要给小人一天时间，就一天！我们在东边打上楔子，小人保证大殿就平了！”
    看来这就是全部真相了……燕然闻言，冷冷地看向了面前这帮人：
    “工匠心存不轨，司丞满心贪欲，亲族心狠手毒……真是好一群杂碎！”
    “这百花殿，我看还是烧了干净，大家同归于尽岂不痛快？”
    “别别别……您听我一句！我黄衮万万不能让燕兄弟你白受这个委屈！”
    这时的黄衮看到燕然从柴堆上捏下一撮焰硝，随着他的手指捻动，粉末慢慢落下……
    零星的焰硝在火苗上空“呲呲”地点燃，爆出细小的火花，看到这一幕的黄衮都要吓尿了！
    “你特么还不给燕校尉取银子去？”
    黄衮重重地一脚，踹在刘墨林的腰间，把他踢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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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宝刀锋寒、黄金血染

    黄衮向着刘墨林怒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价值一千银子的黄金，现在就拿来交给燕兄弟！免得银子太重，我兄弟不好拿听见没？给我滚！”
    之后黄衮又朝着二叔和燕涛，狠狠地一瞪眼！
    “你们两个狗东西！燕兄弟这般英雄，你们还想害死他，谋夺他的家产爵位？瞎了你娘的狗眼！”
    “记住了，以后再敢跟我兄弟来劲，我黄衮第一个弄死你们！”
    这通大骂过后，再看二叔和燕涛……父子俩脸都绿了！
    黄衮不愧是当司丞的，还真是能屈能伸。
    这个一心讹诈钱财的家伙，竟然一个华丽转身，开始大声为燕然吆喝起来了！
    黄衮是武德司司丞，燕然手里的火折子更是强大的威慑，因此他俩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娘，却愣是没敢抬头！
    “兄弟，你听哥一句劝，”黄衮又赔着笑脸向燕然道：
    “所谓不打不相识，哥哥虽然多有得罪，可是今天这事，咱让它坏事变好事，岂不更好？”
    “怎么变成好事？”燕然冷冷问道。
    “兄弟你监造百花殿有功，黄哥我给你往上报！兄弟你一定升官！一个武德司少监，必是十拿九稳！”
    “你看！兄弟你这回拿了银子、升了官位、哥哥以后还拿你当亲兄弟看待，这不比同归于尽好吗？”
    哼！
    燕然闻言，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声，
    燕然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黄衮这种人说出的话，基本等于放屁。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二叔父子：
    “想不想满门抄斩？”
    “侄儿你别……”燕涛脸色阴沉的低下了头，二叔一脸则是一脸哀求！
    “侯爵之位是谁的？”
    “你的！是你的！”
    “家产是谁的？”
    “你的！都是你的！我们不抢了！不敢了！”
    燕然笑了笑，这个二叔也是真能忍。
    他好歹也算个人物，那燕涛连情绪都没法控制，明显还差着火候呢。
    不过只要渡过了眼前的危机，让自己缓过这口气就好。
    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就凭这些杂碎，还想和自己斗？他们也配？
    这时外面的刘墨林飞一般地跑回来了，手里还托着四个金灿灿的大金锭……真的是黄金一百两！
    眼看着刘墨林一脸哭相，捧着金锭递过来，燕然淡淡地一笑道：
    “既然如此……今儿就放你们一马。”
    “我的天！”当大家听到燕然的话，个个如蒙大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却见燕然一伸手，没有接过刘墨林手里的金锭，而是抽出了他腰间的斧子！
    这木工斧子单侧开刃，锋锐无比。燕然随手一划，“咔嚓”一声！
    刘墨林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被他削了下来！
    刘墨林“嗷”的一声惨叫，手里的黄金噼里啪啦的掉落，带着鲜血满地乱滚！
    “你，”燕然血淋淋的斧子，指向了刘墨林：
    “给你一天时间，百花殿修好，这两根手指就是对你的惩戒。”
    “其他八根暂时存在你那儿，再敢心怀不轨，小爷都给你剁下来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小人一定修好！我再也不敢了！”
    刘墨林疼得满头冷汗，心说这个燕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拿着金子给他，他都能拿斧子砍我？这人怎么这么浑？
    “还有你，”
    燕然的斧子又指向了黄衮。
    “兄弟你吩咐！”黄衮被燕然这股狠厉震慑，态度比刚才又软了几分。
    “你刚刚说的上报功劳，我给你一天时间，看你能不能做到。”燕然冷冷道：
    “要是你出尔反尔，甚至出手害我……”
    “我回去后会写上几百张揭帖，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拿着。”
    “我会在揭帖上，把你指使刘墨林故意盖歪百花殿，讹诈下属的事，一五一十写个清楚……”
    “只要我一死，就会有人把这些揭帖，满汴京城散发。”
    “到时候朝廷一查，内情就会翻个底朝天！”
    “你也不想想？大殿故意盖歪，里面可是有数十个工匠，跟着刘墨林动过手脚！”
    “被这么多人知道的秘密，那还是秘密吗？朝廷只要稍一查问，事实不就是清清楚楚？”
    “就你肚子里这点阴谋诡计，你觉得够对付我的吗？”
    “明白！明白！兄弟你放心！本官一定上报你的功劳，我一定做到！”
    黄衮闻言，一面暗惊燕然比自己还要狡诈毒辣，一面在暗地里做好了打算。
    原本他还真是想骗燕然放下火折子，再考虑怎么收拾燕然的。
    可现在看来，人家竟然早就想好了后手！
    他也只好按照自己答应燕然的，老老实实的去办了！
    “还有你们，”燕然和黄衮说完，又把目光投向了二叔父子俩。
    二叔脸上一片灰败，燕涛也在难以置信的看着燕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燕然这个平日里的老实孩子，今天居然露出了这副狰狞的面目！
    燕然冷冷道：“一旦揭帖散发，黄衮和刘墨林的丑事败露，他们一定会把你们父子咬出来。”
    “你们冒名顶替、冒领官身，监造宫殿、玩忽职守，暗害亲属、下手杀人！这里每一条都够你们父子充军发配的！听明白了点头！”
    “明白！”二叔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燕然说的没错。
    “所以你们父子俩最好老实点，要想在我背后搞鬼也行……先准备好寿衣。”
    “不敢！不敢！”二叔面如土色，连忙答应！
    “好了，都滚吧……黄司丞你陪我走一段？”燕然说着，他那只握着利斧的手，搭在了黄衮的肩膀上。
    “行行行！”黄司丞听了，急忙连声答应！
    在他们身后，玉露姑娘也赶紧跟上去，把地上血淋淋的黄金捡了起来……
    ……
    燕然挟持了黄衮，安全离开了百花殿之后，他和丫鬟玉露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玉露困倦之极，很快就睡下了，燕然却把出鞘的宝刀横在膝前，坐在椅子上等着天亮。
    燕然这个人，大胆的时候是真大胆，小心的时候也是真小心。
    他知道在百花殿修好之前，黄衮随时有可能派人来灭口。
    所以这看似安静的午夜，其实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黑暗中，燕然的指尖在刀面上轻轻抚过。
    宝刀犹如一泓秋水，锋刃如雪，冰寒彻骨！
    上面刻着三个字的刀铭……雪夜冰。
    大宋，我会在这危机四伏中，杀出一条血路。
    我会一步步向上，直到我任意而行，直到任何人都无法支配我……直到万山之巅！
    ……
    这一夜，终于安然度过。
    第二天燕然去百花殿看了一下，在那里，刘墨林已经带着大批工匠开始修整。
    随后他找了一家银楼，把刘墨林送来的黄金找开。
    他还给自己缝制了簇新的官服，买了官靴腰带、漆纱幞头这些上班的全套穿戴。
    在这之后，他在黄昏时分，重新回到了百花殿。
    远远地刘墨林正带着工匠，反复测量大殿的两边屋檐……百花殿已经整修完成！
    百花殿完好，也意味着燕然的罪责彻底消失。
    于是第二天清晨，燕然穿着官服，去武德司上班了。
    ……
    过了桑家瓦子往西，在御街转向北面，承天门内就是武德司的所在。
    官衙大门宽阔恢宏，门楣却有些旧了，进出的人寥寥无几。
    当燕然走进去，一见他身上的官服，门口的军卒懒洋洋地甚至都没来盘问，就让他过去了。
    宋代的武德司，原本权限还是很大的。
    可是在太平兴国六年，孝皇帝把武德司拱卫京畿、宿卫禁宫的职能分了出去，单独成立了皇城司。
    在那之后，武德司就彻底成了一座三流衙门。
    独自一人走在森严林立的楼宇间，燕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今后你就是我手中的利刃，助我横扫仇敌，替我快意恩仇……武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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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恩威并重、信手而行

    进了大门，在大院的中轴线上，依次是大堂、后堂、建筑高大巍峨。
    再往后是司丞大人办公的官厅、内院和花园。
    然后大堂两侧往后排：西面先是一个文书厅，这是六个文书官做事的地方。
    文书厅往北是探事司、冰井务。
    燕然走的这条路是东边，迎面先是军卒值班的职事房，再后面就是燕然的校尉官署了。
    武德司宽敞巨大，庭院重重。
    在燕然的记忆里，武德司所有的在编人员从下往上数，依次是：二百名军卒，就是听使唤的大头兵。
    然后是六名校尉……就是燕然这个级别的了。
    虽然是官府中的最底层，但燕然好歹也是个九品吏员，属于在编的干部。
    按理说燕然这样的校尉，身边还应该有两个护卫。但武德司校尉的身边基本没有，都挂名吃了空饷了。
    之后再上面是表奏司、正名贴司、专知官各二人，一共六个人……这就是那六名文书了。他们都是九品吏员，掌管文案，和燕然是平级。
    然后再上面，是两个八品监事、两个从八品少监，其中一正一副分管探事司，就是查探官员民情的衙门。
    另外两个监事和少监一正一副，管的是“冰井务”，掌管的是大内的储冰用冰事务……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差使。
    再往上，一个从七品主簿、一个七品司丞，司丞就是黄衮了。
    这从上到下可谓等级森严，谁该给谁行礼、谁该听谁的，分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俗称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也被大宋官员称为：“官阶十八级，一级一重天！”
    当燕然路过军卒的职事房时，居然听到里面传来骰子叮咚的脆响，还有大喊“卢！”的声音。
    这是公然在当班时赌钱呢，看来这武德司上下，真是闲散惯了。
    当他再往前走，从旁边一个门里忽然冒出个人。
    “您是？”
    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瘦汉子，他见到燕然身上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官衣，惊讶地问了一句。
    “本司校尉，您是？”燕然笑着反问了一句。
    “本司校尉马六，”面前这个叫马六的，听了燕然的话就是一愣。
    本司校尉？武德司有这么个人吗？他又打量了燕然一眼……
    因为燕然是九品，按照大宋律穿得是青色官服、黑色官靴。
    但一样的官服，穿在马六身上和燕然身上可不一样！
    燕然的官服是簇新的绢纱，里面的白罗中单……也就是白色的丝绸里衣，雪白挺括地在官服领口露出一圈白边，显得这少年分外干净俊俏。
    一看这仪表穿着，气度神态，此人就是不俗，马六犹豫了一下。
    哦！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一年多没见的燕然校尉！
    ……就在这时，只听“咣”的一声！
    燕然身后不远的屋里，一扇门忽然倒进了院子里。
    有两个人撞倒了房门，在院子里搂成一团，一边扭打一边还在相互大骂！
    这是赌钱打起来了啊！
    燕然有点好笑，他看了看马六。
    马校尉好像根本没有上去管管的意思，于是燕然回身抽刀！
    “唰”的一声宝刀出鞘，冷森森地光芒一闪！
    前面滚在地上的两位，见一个穿官衣的提着刀走来，他们也不敢打骂了。
    这俩人就这么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一个躺躺一个骑骑地抱在一起，愣是一动没敢动！
    燕然看这俩人一个魁梧彪悍，一个灵活矫健，他用刀拍了拍那个壮汉的脸。
    “当值时不许赌钱吃酒，”燕然淡淡地说道：“更不许打骂互殴……认个错儿！”
    “我错了！”
    那壮汉在刀锋下倒是老实得狠：“小人不该赌钱打架！”
    “这就对了，”燕然笑了笑。
    他顺手从腰带里拿出个小银锭。昨天在银楼换的，正好是一两银子。
    “大家都是兄弟，为俩钱儿好意思打成这样？不够丢人钱！这个赏你了！”
    说着燕然就把那个银锭，顺手扔给了那个壮汉。
    等那个壮汉起来，手捧着银锭正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一两银子，可是他两个月的饷钱！
    北宋禁军按等级来分，一个月是五百到一千钱，这大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厚赏！
    “小人也有错！”这时另外一个倒是灵活机敏，他见此情景在地上一翻身，顺势就跪下了。
    只见他正色道：“相公说得对，我也知道错了！”
    “呵……”燕然笑了笑，随手也丢给他一个银锭。
    这瘦子一见，立刻眉开眼笑地道谢！
    这种犯了错还能得赏钱的好事，他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
    “小人也错了！”
    这时猝不及防，从屋里又“呼啦”一声涌出了十来个人！
    他们一个个大敞着怀，歪带着帽子，一看就是刚刚赌钱那帮人。
    见到还有这种美事，他们一个个全都跑出来，向燕然认错来了！
    看到这些人“哗”地跪倒了一片，还满脸期待地把手捧起来，都准备接赏钱了……燕然笑了笑。
    他拿着刀上去，寒光闪闪的刀尖挑起了一个军卒的下巴：
    “之前第一个认错的，我赏他是因为他够老实……第二个我赏他，是因为他够机灵。”
    燕然冷冷的说道：“你们这些后面再出来认错的，就是把我当傻子了……我特么很像冤大头吗？”
    “还想找我要赏钱？一人一顿板子要不要？”
    “不要……”
    “滚！”
    燕然这句话一出，吓得这帮兵痞连滚带爬，往外就跑！
    这时他们的心都哆嗦了……心说这位校尉怎么能把我们的心思，说得丝毫不差？就好像我们把心事说出来了一样！
    这时燕然回过身，礼貌地冲着校尉马六点了点头，径直向着黄衮的官厅去了。
    马六等燕然一过去，立刻就变了脸。
    呸！什么东西！钱多得没处花了是不是？
    这么多银钱干什么不好？拿来白扔！
    看到燕然走远，马六朝他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这才不屑地转身而去。
    等大家都走了，那个大汉手捻着银子，喜滋滋地也要回去。
    可他却发现那个瘦子，还看着年轻校尉离去的方向，站那儿一动没动。
    “阿佑！”大汉喊了一声那个精壮汉子：“这回有钱了，还不接着耍去？”
    “要去你去，”那个阿佑想了想道：“我等那个校尉回来。”
    “为啥啊？你等他作甚？”壮汉挠了挠头，唰唰地往下掉头皮……
    “你呀！你就是个实心儿的棒槌！”阿佑看左右没人，这才轻声说道：
    “你没看见？那年轻校尉在人心世故上，一眼都能看到咱五脏六腑里去！”
    “他今天第一回来，就是先立德再立威。你看他收拢人心、威服下属的手段，使出来就跟玩儿似的！”
    “他虽然年轻，可绝对是个人物，也就马六这样的二货看不明白！”
    “我知道你听不懂，那我换个说法……你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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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未婚有孕、上门挑衅

    “没见过！”壮汉这回一听，好像真明白了。
    他随即握紧了银锭，站到阿佑边上道：“我跟你一起，等他出来！”
    ……
    黄衮的官厅里，燕然刚一到，黄衮就笑着迎了出来。
    “兄弟，刘墨林把百花殿修好了，”黄衮笑道：“哥哥也把你的报功文书递上去了！”
    “多谢司丞大人！”燕然也笑着道谢。
    黄衮领着燕然进去，他穿的那一身绿袍甚是显眼。
    整个武德司就他一个七品官，所以大家都是青色官服，只有他是绿色官服。
    “兄弟回到司里来，这真是可喜可贺！”黄衮满脸笑意道：“兄弟你伤好了没有？能当值不能？”
    “司丞您只管吩咐！”燕然也笑着回答。
    “嗯……还真有个案子。”黄衮把一张案卷递给燕然笑道：“那就劳烦燕兄弟去一趟？”
    “应该的，”燕然也笑着把案卷接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案卷……上面说吏部尚书家的闺女未婚有孕，武德司要派人去查访内情……
    嗯？
    一瞬间，燕然心里就是疑云大起！
    吏部尚书，那不是自己前任老丈人家吗？
    那是苏青莲的父亲，吏部尚书苏惠卿家里出事了？
    再看案卷，怀孕的是苏府二小姐苏玉柳……燕然的脸上笑意依然，心中却一股怒气，勃然而发！
    尚书府出了这种丑事，你派我这个九品校尉去查访个锤子？
    查不查得明白先两说着，我这两条腿不得让人打折了啊？
    本来还没想着立刻对付你的，现在老子改主意了……黄衮，我特么第一个就弄死你！
    “没问题吧？”对面的黄衮笑得像个老狐狸似的。
    “没问题！”
    燕然一瞬间，就决定把这个案子接下来。
    因为这件事在燕然看来，其实是个找都找不来的好机会。
    吏部尚书苏惠卿大人，当朝九卿之一，我想要掌握武德司，扩张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是多好的一步台阶？
    要知道，真正有能力的人，从不怕事。
    因为只有天大的事，才有天大的机会！
    想到这里，燕然笑着领命告辞，黄衮也满脸带笑地把他送了出来。
    ……
    衙门过道上那两位，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燕然。
    因为燕少爷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他离开时走得是冰井务那边，顺便也看过了整个武德司。
    所以那俩军卒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也没见到燕然……阿佑打叠心肠想好的一番话，也没机会说出来！
    ……
    尚书府大门口，燕然刚一到，就有人上前询问来意。
    “什么？武德司燕然？”
    没想到燕然刚刚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从门后走出了一个人。
    看打扮是个管家，上下打量了燕然一眼。
    他脸上怒气冲冲，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管家指着燕然的鼻子怒斥道：“你还要不要脸？好意思上这来？”
    “我们尚书府跟你燕家已经解除了婚约，再没有丝毫关系，你还敢上门纠缠？”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迷了心了你！”
    “你听清楚了，”燕然闻言淡然道：
    “我说的不是武威侯府燕然，是武德司校尉燕然。”
    “那又怎么样？”管家撸胳膊挽袖子迎上来，唾沫都要喷到燕然脸上了。
    “再不快滚，信不信我打断你的……咔嚓！”
    一声惨烈的暴响！
    猝不及防，燕然手中的刀鞘一个横扫，砸在这个管家的耳门上。
    打得他“咣当”一声，就撂在了地上！
    “啊？你还敢打人？”附近的家丁一见，全都惊呆了！
    随即他们猛地想起来，尚书府的威风，怎么能让这小子给踩了？
    于是大家赶紧转身，到门房里去拿板凳棍子，准备把面前这小子暴打一顿！
    “都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大门里传来一声冷冷的呼喝，一个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家尚书大人叫你进来！”
    看这个人的样子是个护卫，估计他也是没碰见过尚书府被人上门暴打，于是咬牙切齿带着燕然进了府门。
    等到转过影壁，来到了外宅的客厅，燕然走到了台阶下。
    他一抬头，就见大厅里坐着一个华服老人，正是尚书苏惠卿大人。
    “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家的管事？”
    苏惠卿大人不愧是高官，脸上丝毫不带怒色，城府倒是深得很。
    不过他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我这次是为公务而来，贵管家身为下人，不回禀不通传，也不怕误了尚书的事，所以燕某替你管教管教。”
    燕然也是笑着回答，非但语气不卑不亢，居然还让他占住了理！
    “呵……你跟我谈公事？”
    “早听说你是个迟钝愚蠢之辈，没想到还如此无耻，你怎么好意思来见我的？”
    苏大人说完，他隔着大厅看着门外的燕然，冷冷地在他身上打量着，眼神轻蔑得就像在看一条虫子。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燕然淡淡地一笑：
    “差不多十年前，苏燕两家定亲的时候，当时我家是大宋武威侯，你不过是吏部一个普通官员而已。”
    “你那个时候一心高攀权贵，现在看我失势又落井下石，出尔反尔！”
    “背盟毁约，无信无义，只知功利，不知羞耻……没脸见人的应该是你吧？怎么可能是我呢？”
    “什么？”
    听到这话，尚书大人身边的护卫都要把牙咬碎了，苏尚书也是满脸羞怒！
    这下他可装不了沉稳了，燕然言辞犀利，居然让他无法辩驳。
    毕竟之前，求婚的是他苏家，现在悔婚的也是他苏家！
    居然让这个小人物，把自己说得哑口无言……问题是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燕然看到时机差不多到了，他笑着说道：“苏大人的家教，也真是别开生面。”
    “前有苏青莲不顾妇道，孤身去侯府找我。现在二小姐玉柳又出了这种事，就连我家司丞黄衮都知道了！”
    “武德司素有监察百官之职，因此黄司丞才派我来看看，苏大人家里到底怎么回事，也看你是不是私德有亏！”
    “苏大人要是心里有鬼，现在就把我撵出去也好，回去我向黄衮大人如实报告就是了。”
    “我还巴不得现在就走呢，省得看见你这一家子恶心！”
    “你！”
    尚书苏大人强忍着没有发作，但他肚子里翻江倒海，怒火都烧到脑门了！
    他心里寻思着：这个武德司司丞黄衮，他真是狂得没边了！
    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谁不是避之不及？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
    黄衮可倒好，居然敢派了个我最讨厌的人，到我家里来给我添堵？
    不过我还真不能把燕然撵出去，不然这件事肯定会从他嘴里传出去，在外面传得难听之极！
    好在我二女儿出事，那三个有可能经手的人，都已经被我请了过来。
    一个宰相家的公子，一个大将军的儿子，还有一个是汴京有名的才子！
    到时候我把孩子的爹找到，想办法撮合两家成婚，再大的丑事也是一床锦被盖了。
    燕然他也没办法，再往外给我乱传！
    至于这小子……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黄衮！等本官回头再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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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红袖相招、美态横生

    想到这里，苏大人冷冷道：“既然是武德司公派而来，那你就在这里看着吧！”
    “你给我记住了，咱们两家已经没有关系，我也不会顾及过去的情面。”
    “在我府里，给我规规矩矩的！”
    这边燕然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答应，却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怒道：
    “爹爹！这个奸贼怎么追到咱们家来了？”
    “真是无耻小人！您怎么不让人把他打出去？”
    “要不是公事指派，你当我愿意来呢？”燕然看到走出来的这个女子，正是苏青莲。
    于是他笑着说道：“怎么尚书府不懂得待客吗？不给我倒杯茶吃？”
    一听到茶的事，苏青莲姑娘立刻想到了燕家那口茶的强劲药效……
    把她给气得又羞又怒，脸庞通红！
    苏姑娘对之前下药的事，还是心中疑惑。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能确认，给自己下药的到底是燕涛，还是面前的燕然。
    他还是有嫌疑！苏姑娘想到这里，甚至都不想再看燕然一眼，恼怒地转头就走。
    这时跟着燕然过来的管家，看到尚书大人没有处置燕然的打算，知道自己的打是白挨了，也只好压着火气闷声离开。
    他被燕然打得耳朵眼里直淌血，一边走一边疼得直咬牙！
    可是过了一会儿，管家又回来了，他向着尚书苏大人禀报道：“大人，沈姑娘到了！”
    一听沈姑娘来了，苏惠卿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沈姑娘是她女儿苏青莲的至交好友，名字叫做沈红袖。
    她是汴京一位有名的女神捕，绰号叫做“神眼玉观音”。
    这位沈姑娘剑法高超，眼力精准，虽然年纪轻轻，但折在她手上的大盗惯犯，已是不计其数。
    今天正是苏惠卿请她过来，调查自己二女儿怀孕这件事的。
    等沈捕头进来后，姑娘向尚书大人见了礼。
    随即尚书大人吩咐下人，让涉案的人全都到场，准备开始调查。
    这时沈姑娘看到尚书大人身后，屏风那边伸出一只手，向她招了招。
    她知道是自己的好朋友苏青莲找自己，随即走了进去。
    “看见那家伙没有？”
    苏姑娘见到女神捕，欣喜地拉住了她的手，随即向外努了一下嘴：“找机会把他给我踢出去！讨厌得很！”
    “怎么回事？他是谁？”
    这位沈捕头今年十七八岁上下，生得稍稍高挑，身材犹如柳枝般柔韧窈窕。竟是奇异的把健秀与娇美融合到了一起。
    尤其这姑娘一双桃花眼，开合之间美态横生，当真是动人心魄，竟是个绝美的佳人！
    “他就是燕然！”
    苏青莲恼怒道：“我已经跟他把婚事退了，然后他就借着公事的由头，到这里来搅扰胡闹！”
    “哦……那只怪妹妹太过美貌了。”沈红袖姑娘听了，一边隔着蜀绣屏风往外看，一边笑着说道：
    “世上哪个男子，一见妹妹如此才貌，还能轻易地丢下手？”
    “我看看……不像啊！”
    当沈姑娘观察着外面那个少年，就见他神态沉稳，不急不躁，哪有一丝好色之徒的鬼祟模样？
    “他最能骗人了……你相信我，姐姐！”
    苏姑娘一听就急了，连忙拉着神捕头的手央求，沈姑娘只好点了头。
    之后等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外面的人也都到齐了，调查也就此开始！
    ……
    第一批人被叫到院子里来，周围的闲杂人等都被苏尚书赶了出去，防止泄密。
    燕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些人都是出事的二小姐苏玉柳身边，伺候她的下人。
    这里面有二小姐的四个丫鬟：锦儿、绣儿、阿琴、阿瑟。
    有教授女红的绣娘灵芝，教二小姐书法的女教授墨云姑娘，讲授佛法的尼姑董师秀，琴艺老师玉纶阿姨。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能跟二小姐接触得上的，苏尚书家里家教甚严，除了这些人，其他人也不可能接近二小姐。
    当然了，出事肯定也不能是从她们身上出的。
    因为燕然一眼看上去，这些人不管岁数大小，全都是女的！
    这边女神捕沈姑娘想要上前盘问，却又侧过脸来看了一眼燕然。
    这姑娘进退举止气度雍容，一派大家风范。她心说，到底这位燕校尉也是来查案的，对他视若不见也不合适。
    “燕先生有没有什么章程没有？”沈姑娘礼貌地问道。
    “没有，情况我都没搞清楚，哪有什么章程？”燕然利落地摇了摇头。
    “燕先生既然是出自武德司……原先可查过什么案子？”
    “没有！”燕然又笑着答道：“我在武德司就干过一件活儿，监造百花殿。”
    ……还把人家大殿给盖歪了！这后半截话燕然当然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笑了一下。
    那位女神捕沈姑娘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感情这位燕然少爷啥也不会，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案子只能她自己查了，不用搭理这位燕校尉就好。
    姑娘心里暗自好笑，这面前的少年倒是挺有趣的，说话也干脆有力。
    可是把“我没本事又怎样？”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倒也真不多见……
    可这时的燕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他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儿，笑得都要打滚了！
    因为这案子还没开始查，就在燕然的心里被破了个干干净净……他已经找到那个让二小姐怀孕的人了！
    尼姑董师秀，就是他，历史上相当有名的一个人物。
    燕然前世在研读历史的时候，对这个人的事迹曾经拍案叫绝，因为这家伙……是个阴阳人！
    没错，他天生长得秀丽婀娜，很像一个女子，但实际上却长着男人的全套装备。
    只不过他是个很稀有的品种，那玩意儿长得比较特殊，居然平时能缩到肚子里去！
    可这个董师秀却是个色中恶鬼，他利用自己的相貌和隐藏兵刃的本事，伪装成了一个精研佛法的尼姑，不断穿梭于官宦人家的内宅。
    这家伙在佛法方面也是真能胡掰，往往用不了多久，就能赢得雇主的信任，让他向自己家的女儿媳妇讲经说法。
    然后便是彻夜讲经之后同床而眠……谁又能怀疑一个佛法精深，干净漂亮的尼姑呢？于是这家伙就得逞了。
    按照历史记载，董师秀后来被抓住的时候，他招认出他这辈子，祸害了一百八十多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媳妇！
    这里边绝大部分受害者，都是吃了亏不敢言声，所以才给了他四处流窜，不断作案的机会，让他做下了那么多恶行。
    说来也好笑，根据历史上的记载，抓到董师秀的那位官员，还是用了一种极为奇异而羞耻的方法，让董师秀的兵刃自己弹出来的……
    也正是这个奇怪的方法，让燕然在研究历史的时候，牢牢地记住了“董师秀”这个名字。
    好笑的是，这个案子还没开始查，燕然就已经知道案犯是谁了！
    当然以燕然的城府，绝不会现在就跳起来大声公布答案。
    他心思深沉之极，有了优势之后，若是不把优势化成实打实的好处，他是绝不会放手的。
    所以燕然一方面心里想着，如何利用件事，让自己得到扎扎实实的利益。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大宋人是怎么破这个花案子的。
    像他这样心里装着正确答案，看着别人表演，也真是相当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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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高门宴请、暗含私情

    于是神捕沈姑娘，就这么开始查案了。
    她先是逐个向在场的丫鬟，和各种技艺的老师询问了一遍。
    大致的询问内容，就是在她们接触二小姐期间，有没有发现二小姐身上的异常情况。
    沈姑娘问得十分详细，这里面包括二小姐身上，突然多出了大家从前没见过的饰品，或者是目光呆滞，一发愣就是半天之内的……都是和男女情事有关。
    当然这些人都摇头说，他们不知道，她们还起誓说，绝对没有替二小姐和男人之间传递书信之类。
    在询问期间，苏惠卿大人听得脸色阴沉，女神捕也时不时看向燕然。
    这个年轻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是走了神，看起来完全没有参与调查的意思！
    询问完了以后，还是毫无线索，苏大人告诉这些人，二小姐的事要对外严格保密，随即就把她们打发了出去。
    之后就是二小姐本人了。
    等众人进了客厅，苏尚书就让人把二小姐从内宅里请出来，燕然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倒霉丫头。
    这位二小姐的目光纯真稚拙，满脸都是无辜和困惑。她一出来看见这阵仗，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怪不得这些日子，吃起饭来就停不住，莫非我是真怀上了？”
    二小姐看见苏青莲，天真地纳闷道：“那男人是谁啊？”
    好嘛，大伙还没问她，她倒是先问起别人来了！
    这种女人家的事，自然还是由沈捕头来发问。
    “妹妹在这三两个月之内，真的没跟其她男人相好过？”
    “没有啊？我连院子都没怎么出过呢，”二小姐天真地说道：“我院子里也没男人啊？”
    “有时候打秋千悠得高了，倒是能看见院子外面，可是隔得那么远，也不能怀孕啊……”
    “噗嗤”的一声！
    随即满屋子人都用凶狠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没憋住的家伙……除了燕然还能是谁？
    “没有没有，在下并无恶意！”燕然看到自己被大家怒目而视，他连忙忍住笑道：
    “这么远的距离致人怀孕，在下自认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有也不能朝着二小姐施展啊……你说是吧？”
    燕然说着，居然向苏青莲姑娘反问了一句，把个苏姑娘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你不会破案就不要添乱！”苏姑娘在牙缝里狠狠地说了一句。
    “明白明白，我就看着不说话！”燕然连忙点头表示配合。
    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越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就却越气人……
    这位二小姐实在是有些呆萌，燕然听见她说话就有点想笑，同时又觉得她可怜。
    在这之后，女神捕沈姑娘又向二小姐问起，最近这三个月之内，她到底出过几回院子。
    结果二小姐回答说，她只出过自己的内院一回，就是在两个月前，尚书府夜宴那一次。
    当二小姐一说起“夜宴”这两个字，她姐姐苏青莲和父亲尚书苏大人，就同时叹了口气！
    他们心里哀叹道：看来，到底还是那一晚出的事！
    ……
    于是苏青莲只好站出来，拉着女神捕的手，向她讲起了两个月之前那次府中的宴会。
    原来之前，尚书苏大人举办了一次家宴，邀请了几位汴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来做客。
    苏大人的目的很简单：他的两个女儿都是待嫁之年，正好叫几个合适的目标过来相看一下。
    到底他们的人品怎么样，才学如何，待人接物方面有没有特长？
    苏大人阅人无数，这些事他几轮酒过去，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在这之后，他又让两个女儿苏青莲和苏玉柳出来敬酒，其实也是让两个女儿出来亲自看一眼，有没有相中了哪个夫婿的意思。
    按理说若是有合适的，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当然整个过程中，苏大人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是燕然从苏青莲讲述的情况中推断出来的。
    要是从表面上看，也只是苏府请几个年轻人过来饮酒罢了。
    在沈捕头的要求下，苏姑娘很快就一五一十，把夜宴那晚的情况介绍了出来。
    当天请来的客人，一共有三位：
    当朝宰相家的公子杜伏龙，大将军呼延庆的儿子呼延决，汴京才子颜镝。
    在黄昏时分，筵席开始，苏大人和这三位年轻才俊把酒言欢，聊得很高兴。
    也是苏大人有意审视这三个年轻人的性情如何，所以行酒很快，等到天色彻底黑透的时候，大家已经喝了不少了。
    这时的苏大人让下人在院子里掌上灯，撤去了歌舞丝竹，请两位女儿出来敬酒……
    讲到这里时，苏青莲不禁看了那个讨厌的燕然一眼。
    果然，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燕然心里当然清楚，在两个月以前，那时自己和苏姑娘的婚约还没解除呢！
    可苏姑娘却已经在家里的安排下出来相亲了，这事说穿了，当然是苏家父女对不起燕然。
    不过显然，苏家父女根本没拿燕然当人看，所以从他们的角度上说，当时这件事做得是理直气壮。
    不过如今的大小姐苏青莲，毕竟是当着燕然的面，她还是有点抬不起头来。
    见此情景，燕然倒是更不着急把那个幕后黑手董师秀揭露出来了，就让他们在这儿尽情出丑也好！
    苏青莲随即说道：“当时我妹妹敬了酒之后，她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告辞离席了。”
    沈捕头转向二小姐问道：“妹妹你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闺房？”
    “没有……”
    二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吃了酒后很是上头，走到漱芳亭那里就晕得不行了，就在那躺了一下……好像还睡了一小会儿。”
    “那就是了！”听到这里时，苏青莲和苏尚书一起懊恼地直跺脚！
    肯定就是睡的那一会里，出了那件事！
    “妹妹为什么不随身带着丫鬟？”沈姑娘好奇地问道。
    “我和姐姐的丫鬟，都在宴席上伺候着呢。”二小姐倒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倒不是府里差那几个伺候的人。”
    “爹爹说让我们的随身丫鬟，近距离看好了这几个年轻人，再转告我们。”
    “如此也好让我们知道，这些年轻人的样貌如何，免得敬酒时匆匆一瞥，我们看不清楚……所以我和姐姐的丫鬟，当时都在酒席上。”
    “哦……可你才吃了几杯酒而已，怎么就晕成这样了？”沈姑娘又接着问道。
    “我平时就是这样，一杯酒就浑身发红，晕得不行……”二小姐的回答十分老实。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很明显这位二小姐玉柳，是个酒精过敏症患者。
    要不然北宋这时的压榨酒，基本就是啤酒的度数。
    这种没经过蒸馏提纯的酒，怎么可能把人醉成这样？连自己被人种上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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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旧怨难消、赌约一道

    “然后呢？”等问完了二小姐，沈姑娘又转头看了看苏尚书和苏青莲：
    “二小姐走了之后，她在漱芳亭里昏睡的那段时间里，那三位青年才俊有没有离开过酒席？”
    “这……”苏尚书想了想之后说道：“好像是有过。”
    “我把两个女儿的丫鬟叫过来，当时酒席上是她们在伺候。要是有人离开，她们一定看得很清楚。”
    沈姑娘立刻点了点头，随即苏尚书就把两位小姐的八个贴身丫鬟，全都叫了过来。
    她们都在宴席上伺候过，所以一经询问，很快情况就清楚了。
    这里面有个二小姐的丫鬟名叫锦儿，梳了两个可爱的发髻。
    所谓“物似主人形”，这话一点没错，居然那副天真的模样，跟她主人二小姐的神情如出一辙……
    只见锦儿说道：“奴婢记得二小姐走后，杜伏龙公子起身如厕去了……走了大约有一刻钟。”
    “然后呼延决公子也是酒多欲呕，出去了好久。颜镝公子……我记得好像没动过似的。”
    说到这里，锦儿好像还不太确定。
    不过另外的两个丫鬟随即就说，她们站的位置离颜公子更近，可以确定颜公子并没离席出去过。
    “一刻钟……”当沈姑娘听到一文一武两位公子，都出去了这么久，不禁犹豫了一下。
    可当她的目光无意中看到燕然时，燕然显然误会了她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无奈地说道：“如果沈姑娘想问，这一刻钟能干点什么……要是一般男子正常发挥，这么长时间足够让二小姐怀孕了。”
    “如果宴席地点离漱芳亭不远的话，再减去路途上往返的时间，那两发也是可以的。”
    “当然我说的是正常情况，不包括我在内。”
    “谁问你这个来着？”
    沈姑娘闻言，脸一红没说话，苏青莲却是勃然大怒！
    “谁让你显摆这个了？”
    “你一个废物，就在旁边把嘴闭上！谁让你插话的？怎么如此讨厌？”
    “你也就明白点儿这种事，在正经本事上，你可有一星半点？”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暴躁？”燕然虽然被好一通数落，但他却一点没生气。
    只见他笑着向苏姑娘问道：“这还不是正经本事，什么是正经本事？我说的是破案！”
    “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这案子破不破，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青莲一听这小子说话时，居然又是语带双关，隐隐指向了那方面，这姑娘已经气得怒不可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心怎么这么脏呢？”
    没想到燕然居然反过来，数落起苏青莲来了。
    只见他负手而立，正色道：“思路老在下三路上盘旋个什么劲？一辈子离不开裤裆了是吧？”
    “我还告诉你，今天你家这破案子，我是不愿意管！”
    “等你们没招的时候，再看小爷我的！我给当场就把那个奸夫给你抓出来！”
    “胡说八道，你要是抓不出来呢？”苏青莲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已经开始抓狂了！
    “要不要赌一把？”燕然冷笑道。
    “你说赌什么？”
    “我要是输了，”只见燕然解下了自己腰间配刀，横在眼前大声道：
    “我这把家传宝刀，是本朝太祖所赐，我燕家家主的象征，我输了，这把刀是你的……我要是赢了呢？”
    “随便你！”
    “那苏姑娘你把府里的人集合起来，当着她们的面，叫我一声好哥哥！”
    “你可算了吧，你哪有那本事！”
    “你敢不敢赌？”
    燕然几句话就把苏青莲套在了里头，可苏姑娘心里却有十足的把握，她认定了燕然就是个废物！
    其实她哪里知道，如今的燕然早已不是当初的愚钝少年了，何况他心里还早就有了正确答案？
    只见她咬着银牙说道：“赌了！”
    “等我赢了，我就把你燕家这把刀，扔到下人的茅厕里去！”
    “好！你继续。”
    这边燕然听了，回头示意女神捕沈姑娘，继续审她的案。
    没想到那位神眼玉观音却似笑非笑，看了燕然一眼。
    “你们俩的赌约倒是有趣，可是这案子要是在我的手上破了，燕先生还没来得及出手，那可怎么办？”
    “那就算我输！”燕然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倒是让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
    大家都知道，这位神眼玉观音名气很大，破案也很有章法。
    他们心说，要是沈姑娘都破不了这个案子，这姓燕小子怎么可能破得了？
    他怎么就有这么大胆量，敢打这个赌？
    其实燕然的心里，是很有底气的。
    因为董师秀虽然作案累累，但在历史上，却并不是在当朝吏部尚书家里被抓住的。
    更何况在这件案子上，沈姑娘虽然优秀，但她却有个天然的劣势……毕竟她还是一位姑娘。
    所以阴阳人这种事，她很有可能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个奇怪的物种！
    这一下燕然和苏青莲两个人赌约成立，沈姑娘的斗志倒是被激发了出来。
    接着这个案子，就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调查……
    在之前的问询中，沈姑娘已经锁定了两个人，就是杜伏龙和呼延决。
    所以到了现在，该是当面询问他们的时候了。
    ……
    这三位公子，一早就被请到了尚书府……这也是消息被泄露到黄衮那里的原因。
    此时他们还能被以礼相待，主要是这三个人的身份都很不寻常。
    一个当朝宰相的公子，位高权重就不用说了。那呼延决的老爹呼延庆大将军，也是军方呼风唤雨的人物。
    至于那位才子颜镝，在汴京城内以文采惊人著称，也是名声显赫。
    以他在文坛上冉冉上升的势头，这样名冠天下的才子，也是万万得罪不得。
    更何况这里边还有一个，是苏府将来的女婿？
    所以拷打逼问什么的，那就别想了。
    等到那三位公子被请过来坐下，燕然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位大宋的青年才俊。
    那杜伏龙公子十八九岁，不亏是宰相之子。气度雍容，神情和蔼，一看气质修养就是个顶尖人物。
    至于那位呼延决少爷，则是威猛稳重，气势沉凝。
    虽然也是个年轻人，但看得出气势远超同辈，估计在武艺上也很有造诣。
    然后那位才子颜镝，才二十岁不到年纪，一身的儒雅风流，果然不愧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身上自有一番清澈秀美的气韵。
    一见这三人出来，苏青莲也收起了脸上的怒气，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倒是那位二小姐苏玉柳，一上来就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三个人。
    估计她正在心里寻思，自己是谁干的呢……
    这三位年轻人被请过来，当然知道是府里的二小姐出了事，他们倒没一个表现得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燕然知道，因为本来也不是他们干的。
    “开封府捕头沈红袖……”
    “武德司校尉燕然！”
    苏尚书给这三个人，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两位。
    现在下人已经被赶了出去，客厅里就这几个人，说话也可以开诚布公了。
    “那次夜宴之后，小女身怀有孕……不知是哪位公子酒后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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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走投无路、请我上场

    苏尚书咬着牙，说出了这段让他最为尴尬的话，然后他的目光就向着面前的三位打量了一下。
    “要是个敢做敢当的男儿，现在不妨说出来，老夫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苏尚书的意思，就是让经手人自己站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不过当燕然听到“敢做敢当”四个字，又忍不住想笑……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就见宰相公子杜伏龙闻言，他坐在那里首先辩白道：
    “此事绝非杜某所为，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你那天晚上去如厕，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沈姑娘闻言毫不犹豫，立刻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天杜某饮宴之时，忽然腹中一阵剧痛。”杜伏龙的脸庞上，立刻浮现出了一片红润：
    “当时我离席之后，好久都没办法回来……我还一度以为是苏尚书家的酒食出了问题。”
    “等我出来以后，还问两位仁兄来着……他们都说没有腹痛，我才知道是自己的肚子有问题。”
    “好吧，这件事先放下，”沈姑娘听得半信半疑，随即又把头转向了呼延决：“那呼延公子是怎么回事？”
    “我看您身子健壮，怎么这几杯酒就担不住了？还出去吐了那么久？”
    “这……我也不知道因何如此。”呼延决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道：
    “往日里我饮酒十数升，也是面不改色。”
    “可那晚相府的酒却颇有力气，我在旁边的院子里，扶着花树吐了又吐，直吐得翻江倒海，头昏眼花才回来……”
    “早知道因为我离席引起了怀疑，我还不如直接吐在酒席上呢！”
    说到最后这一句话，这位呼延公子终于露出了本性，性子似乎是有点直……
    “那当时，您在做什么？”
    这时沈姑娘又一转脸，朝着那位嫌疑最小的才子颜镝问道。
    “哦……我在屏风上填词。”
    这三人里边，颜镝虽然才学过人，但论起身份来却是最低。
    他谦逊地低头道：“当时尚书大人命我作诗，还抬出了一扇屏风来让我题写……在下才写了半阙《青玉案》，就被迫停了下来。”
    “为什么？”沈姑娘纳闷道。
    “只怪我，这……”当才子颜镝说起这事来，脸上颇有为难之色，似乎是不愿提起那时的情况。
    随即杜伏龙在旁边替他解释道：“这位颜镝公子平日里和我交往甚多，我是知道他的。”
    “因为他素有洁癖，所以写诗写到半道上，忽然听到隔壁院子呼延兄发出的呕吐声，一下就犯了恶心，肯定写不下去了！”
    “哦！”沈姑娘闻言，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她再仔细一看，果然颜镝身上的衣服一尘不染，熨烫得笔直平整，看来干净至极。
    颜镝随即说道：“不过全程我都没有离开过酒席……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那我也应该没问题啊！”这时呼延决在旁边，却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大声说道：
    “要是我假意出去呕吐，趁机去了二小姐那里，那颜公子应该是听不到隔壁院的声音才对吧？”
    “我发出了那么大声音，是不是能证明二小姐……不是我干的？”
    “更何况当时我吐的应该不少，收拾院子家丁就算看不见，他们也能踩上啊！”
    “……呕！”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那位颜镝公子猛地一反胃，到底还是让呼延决把他给说恶心了！
    其实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听到这里时，燕然不禁心中暗想。
    要是呼延决有心作案，他大可以安排一个人替他发出声音，同时还把酒食吐到隔壁院子。
    所以呼延决这个不在场的证明，显然是靠不住的。
    果然沈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呼延决的嫌疑不能排除。
    在这之后，沈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看起来案子查到这里，已经陷入了僵局。
    既然确定了这两个人，不是他就是他。这件事放在普通人身上，大可以抓到官府打板子上夹棍，直到他们招了为止。
    可是这俩人偏偏是谁也打不得……你尚书府现在虽然占着理没错，可你敢打一下宰相的儿子试试！
    ……
    现在案情陷入了死胡同，沈姑娘这位神眼玉观音也是束手无策。
    燕然则像是一条伺机捕猎的毒蛇，等待着利益最大的那一刻到来时，再发出他的致命一击！
    所以他现在也是一点都不着急。
    当沈捕头静下来想了想之后，姑娘背着手，一步步来到了燕然的面前。
    “你不是在怀疑我吧？”燕然看到沈姑娘脸上玩味的神色，他笑着说道：
    “在这之前，我都没来过尚书府，也没有隔空致人怀孕的本事！”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沈姑娘点了点头坦然道：“不过有件事颇有些奇怪，我想向燕公子求证一下。”
    “怎么了？”燕然收起了笑意正色问道。
    “我在查案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沈姑娘微微皱着秀眉，低头小声说道：
    “我有时会忽然脊背发凉，寒毛倒竖，好像有个人在我身后，一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虽然我没回过头，但是我知道，那种贪婪的眼神绝对出自一个男人。”
    “可奇怪的是，在三位公子还没进来之前，这种感觉就出现了。”
    “燕公子不妨直言，是你在背后偷看我么？”
    好家伙！当燕然听到这里时，心里不禁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他心说，这位神眼玉观音果然是不同凡响，她的感觉一点儿都没错！
    之所以沈姑娘认为是自己在背后偷看她，那是因为她觉得满院子都是女人，苏尚书也不可能这样，所以才把燕然当成了怀疑对象。
    可燕然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向沈姑娘投出灼热眼神的家伙是谁……
    肯定是那个色鬼董师秀！
    原来这个神眼玉观音，不但她的眼力极准，而且感觉也是异常的敏锐。
    到底还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姑娘有两下子啊！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绝不是我在偷看你。”想到这里，燕然坦然答道。
    “我相信你。”
    没想到女神捕沈姑娘立刻点头，表示相信燕然的说法。
    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青莲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让她觉得燕校尉是个下流坯。”
    “但我看见燕公子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回头我有机会，一定去向青莲解释清楚。”
    “姑娘大可不必！”燕然闻言急忙摆手，示意沈红袖不用费这个劲了。
    不过此时，他心里倒是对这个沈红袖姑娘暗自惊奇。
    这位姑娘说出的话，不管是羞人的事，还是内心的猜测，她居然都能开诚布公，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
    说实话，这种品质放在现代的女孩子身上都很少见，更何况是宋代的古人了。
    像这样坦率的人，也当真是个异类，单论言行这位沈姑娘也能算得上是位奇人了！
    而这时的沈红袖，却叹了口气道：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没法再向前一步。”
    “虽然最终锁定了两个有作案嫌疑的人，但却没有人证和物证，来识破他们其中一人的谎言。”
    “同时我也没有办法证实，他们中谁才是轻薄二小姐的罪魁祸首。”
    沈红袖姑娘说到这里，她忽然目光一转，笑盈盈地看向了燕然：
    “刚才我看燕公子倒是胸有成竹，这案子……要不您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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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奇物查案、奇谋燕然

    “嗯……”
    听到这话，燕然低头沉吟了一下。
    他现在并不是在考虑时机的问题，而是他从不断出现的细节来看来，这个案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怎么？是不是不行了你？”
    这时旁边的苏青莲，一见沈姑娘要把案子交给燕然来审，不禁心里又气又急。
    可是苏青莲一见燕然低头沉吟，又觉得暗自解恨！
    这家伙，果然一较真就完蛋了！
    想来也是，连沈姐姐都查不出头绪的案子，他又怎么可能破得了？
    于是苏青莲冷冷地笑道：“光是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一来真的就不行……果然是个绣花枕头！”
    “就你这样的，还想让我叫你好哥哥？你那把家传宝刀还不快解下来？”
    燕然闻言抬起头，迎上了苏青莲满带鄙夷的眼光……
    同时还有旁边的苏尚书那里，投来的不屑眼神！
    “看吧！我不出手究竟还是不行！”
    燕然见状走了出来，他把两个拇指插在自己的腰带里，轻松地摇了摇头。
    “怎么？你真的能查清楚那个人是谁？”
    苏尚书一见燕然的神情，似乎是胸有成竹，立刻皱眉问了一句。
    “他能查出个鬼！”苏青莲嫌弃地说道：“他就是个废物！”
    “好了，给我找几样东西过来，我把案犯抓给你看！”
    燕然笑着回头，看了看那三位公子。
    颜镝、杜伏龙和呼延决三个人，也在交换着奇怪的神色。
    他们就差脱口而出了……这小子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你要用什么东西？”苏尚书淡淡地问道。
    “五根手指头这么粗，一丈长的绳子……”燕然想了想说道：
    “四斤以上的王八一个……越生猛越好！”
    “啊？”
    听见这话，满院子人的下巴几乎掉了一地！
    从古至今，没听说过破案需要用王八的！
    这小子怎么回事？他是失心疯了不成？
    这时的宰相公子杜伏龙特意走过来，扒着燕然的肩膀看了看他的脸。
    “也不像是傻子呀……你是哪个酒楼出来的厨子？想用一盘冰糖甲鱼，查出谁是那个坏人？”
    “我还没说完呢，”燕然转头看了杜公子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杜伏龙只好松开了手。
    他心说：看这小子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真有什么鬼门道……
    苏尚书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问道：“你还要什么？”
    “还有六寸长的棺材钉一根，一把锤子……没了！”
    “这……这是要破案啊，还是要做法呀？”呼延决公子也绷不住了，在旁边说了一句怪话。
    “我跟你说，你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苏青莲姑娘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柳眉一竖，向着燕然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痛痛快快地认输！”
    而燕然却一摊手道：“我破案就这个风格，这东西你们预备也好，不预备也好，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
    “俗话说舍不得王八逮不着奸夫，不知几位可有耳闻？”
    “哪有这句俗话？”这回连沈红袖姑娘都差点气笑了。
    不过苏尚书还是摇着头喊过管家，让他们把燕然要的东西预备齐。
    这里边绳子和锤子还都好办，棺材钉和甲鱼却是要到集市上去买的。
    管家知道事情紧急，尚书大人吩咐了之后，他立刻就带着人呼啸而去。
    “好了，在等王八回来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当天的夜宴现场？”
    燕然看到管家正要出门，笑着说了一句，弄得那管家脚下一滑，差点绊上门槛一跤摔出去。
    管家梗着脖子，回身想要跟燕然来劲，却见苏尚书脸色一暗道：
    “怎么还不去准备？”
    管家不服气地答道：
    “小的只想问问清楚，那棺材钉，燕校尉要新的还是用过的？”
    燕然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都可以，你觉着合适就行。”
    管家又吃了个瘪，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心说什么叫我觉得合适？我跟棺材钉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尚书大人算是看明白了，在燕然面前逞口舌之利，绝对得不到一点便宜，于是摆手让管家赶快去准备东西。
    之后大人铁青着脸，和大家一同起身，朝着内院走去。
    “我就让你折腾！看你是不是有本事破得了这个案！”苏青莲一边走，一边还在牙缝里小声嘀咕。
    当燕然走在前面，他隐约听到后边的杜伏龙和呼延决两个人，正在低声聊着天……
    “你个混蛋……害得本公子也担上了嫌疑！”
    杜伏龙低声说道：“要我说你就直接认了得了，省得连累了我跟小颜！”
    “你特么还有脸说这话？”呼延决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以我家的门第，我要是相中二小姐不会直接提亲啊？也就你们这种骚人墨客，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门第？你跟我比门第是吧？”杜伏龙一听就不乐意了。
    俩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瞪在了一起！
    看来这俩人平日里关系还不错，而且双方都把对方当成案犯了……燕然一边听一边心里暗自好笑。
    其实这才是年轻人的性情，别看他们平日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实际上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私下在一块的时候，要是不骂娘才怪呢！
    “哎？我说姓燕的小子，你要王八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这两位互相对喷了几句，又把目标转到了燕然的身上。
    走着走着，他们俩就一左一右把燕然夹在了中间。
    看见这四只眼睛好奇得“突突”的直喷火，燕然笑着微微摇头。
    “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保证一会就让你们俩亲眼看见，我是怎么用王八把那个案犯抓出来的。”
    “居然还敢跟我卖关子？”
    “就是！你小子活腻了吧？”
    这俩人一听燕然竟然不肯说，好奇的目光顿时就变成了威胁的眼神……燕然压根没搭理他们。
    ……
    等来到了当晚夜宴的院子，燕然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冷天的，尚书府要把宴会设在这里。
    原来这院子不大，却是花木扶疏，里面种满了梅树。
    数十棵粗大的梅树，根根都有大腿粗细，想必两个月以前，满院寒梅盛放之时，那美景一定让人拍案叫绝。
    等到了院子里，燕然让呼延决指出了他退出小院，出去呕吐的那扇侧门。
    然后他又随着杜伏龙，去了他当日肚子疼时，如厕的房间。
    按照贵人的习惯，那里并不是一个厕所，而是离此不远，一个摆着马桶的清静内室。
    在这之后，他又问过了二小姐漱芳亭在哪里……这次倒不用出院子了。
    那座漱芳亭就在院外不远的假山上，甚至隔着院墙就能看到，两边相隔大概十余丈远。
    那漱芳亭说是亭子，实际上是一座楼阁型的建筑，四面的木质隔墙是可以拆下来拿走的。
    不过现在天气还不热，所以隔板都还上着，就像一座小房子。
    之后燕然又去问尚书大人，当时座位的摆放位置。
    等到苏尚书一一指认，燕然在三位公子当晚的位置上转了一圈，他忽然抬头问道：
    “那扇屏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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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半阙新诗、团鱼一只

    “嗯？”
    听到燕然的话，大家想了一下才明白，原来他问的是才子颜镝提诗的那扇屏风。
    “这跟案子有关系吗？”沈红袖姑娘想了想，好奇地问了一句。
    “完全没关系，”燕然笑着答道：“就是想看看大宋才子的文笔，长长见识。”
    燕然既然问了，苏尚书还是让人从房间里，把那扇屏风抬了出来。
    同时院里还摆了桌椅，让大家落座，按照燕然的要求，那扇屏风就放在颜镝当时题诗的地方。
    燕然在屏风前面站下来……仔细看了一遍。
    红木底座沉稳大气，白色丝帛细腻如脂，上面墨迹淋漓，好一篇狂草写就的《青玉案》！
    “一夕烟雨满屠苏，画桥远，月如初。小窗诗成又几幅，杨柳垂遍，孤舟古渡，望断天涯路……”
    燕然口中吟诵，把这半阕青玉案读了出来。
    之后他就向着才子颜镝挑了挑大拇指，表示佩服。
    颜镝在座上微微躬身，礼貌地回礼。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燕然对颜镝笑着说道：“趁着现在没人打扰，颜才子何不把下半阙也写上去？”
    “待我想想……”颜镝这个人才华确实是高，但性格好像有点内向，和人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有点害羞的样子。
    这边的苏尚书闻言，立刻让人呈上笔墨，颜镝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笔袋。
    一见他的样子，大家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大才子洁癖还真是严重，他肯定是用别人的东西都觉得不干净。
    所以凡是他用到的东西，能带的居然都随身带着……
    等颜镝拿出笔袋里一支精美的湘妃竹笔，又拿出一幅洁白的布巾，在笔上擦了又擦。
    看他低头沉思的样子，显然是在构思下半阙青玉案，大家也不去打扰。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管家快步进了院子……王八回来了！
    ……
    这一下，大家都是满怀期待的看向了燕然，看他如何做法。
    即便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燕然依然是胸有成竹。
    因为他不但早就知道案犯是谁，而且还知道了揭露案犯的方法！
    按照史书所载，当年董师秀被抓住之后，一个细心的县令就发觉这个尼姑，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然后那个经验丰富的县令分析出，他有可能是个阴阳人。
    于是县令命人将他剥光绑住，在腿间涂满了猪油，之后牵过了一条大狗。
    当时那条狗闻到猪油味，上去就是一顿猛舔……随即那个阴阳人董师秀的兵刃就像弹簧刀一样，“突”的一声弹了出来！
    那是因为狗舌头太热，人的身体又很敏感，所以当时的董师秀一兴奋就露了馅儿！
    当然这个古怪的方法，那个县令可以用，燕然却是绝对不能用的。
    因为现在整个尚书府，对他的看法都很恶劣，而且董师秀的身份还是一个教授佛法的尼姑。
    关键是董师秀一定会强行克制自己，所以狗舔的这个方法，想要出效果就实在太慢了。
    另外你敢扒光了尚书家的尼姑，上狗舔舔试试？
    到时候还没等董师秀的兵刃亮出来，尚书府家丁就能亮出兵刃，把燕然活活儿打死！
    所以燕然打算采用另外一个方法，保证快速有效！
    ……
    等管家一进院子，大家凑过来一看那大王八，心里都是暗自喝彩！
    好家伙！真是好大一个团鱼！
    只见那王八锅盖大小，七八斤上下，一根绳子拴着后腿，正被管家拎在手上。
    这王八大概是很不满意自己的处境，正手脚乱蹬拼命挣扎，看来果然像燕然要求的那样，分外地鲜活生猛。
    除此之外，四根绳子一根棺材钉，还有一把锤子也都各自摆放好，就等着燕然过来断案了。
    大家有的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有的则是出于纯粹的好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燕然身上。
    “把这件案子所有涉案的人，都给我叫到这个院子里来。”燕然随即向着苏尚书说了一句。
    等到苏尚书点头答应，家丁跑出去叫人。这时的燕然却一手一个，拉住了杜伏龙和呼延决，把他们俩带到了一边。
    “你俩想不想立刻解脱嫌疑，把这破事儿摘干净？”燕然沉声问道。
    “想啊！”
    “想不想看我怎么用王八，把那个案犯抓住？”
    “想啊！”
    俩人一文一武，答得倒是异常干脆。
    看到他们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燕然笑了笑。
    “想就好，破这个案子的时候，我需要你们帮忙。”燕然淡淡地说道。
    “你们要是肯听我的，只要一盏茶时间，我就能让案情真相大白！”
    “真的假的？”这俩人听了之后犹豫了一下，又相互对了一下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平时用什么兵刃？”燕然把目光转向了呼延决。
    “战场上十荡十决，当然是铁枪最爽利！”呼延决不愧是将门虎子，回答得威风凛凛。
    “好！”燕然走到旁边，拔出了腰间的宝刀。
    他一刀下去，就砍断了庭院里一根鸡蛋粗细的竹子。
    他把竹子留了一丈二尺长，上面的竹梢削掉。这根长竹竿的顶端，被他削成了一个斜茬的枪尖，很是锋利。
    燕然的手一抬，这根竹枪就被扔到了呼延决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片脚步声响。
    两位小姐的八位婢女，还有二小姐的一群老师，都从外面走了进来。
    燕然一眼就看到了董师秀，那大光头真是分外显眼……
    这家伙这一辈子，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燕然心中暗道：这下抓住他，也算我行善积德了！
    这时的众人，见到涉案的人全都到齐了，燕然还站在那里沉思。
    苏青莲姑娘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该你上了！你倒是说话啊！这回我还看你拿什么拖时间！”
    “百无一用，废物一个！你怎么不说话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燕然身上。
    “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燕然向着苏青莲冷冷说道：“让你看看什么叫神仙手段！”
    随即大家就看到，燕然低声朝着呼延决和杜伏龙两人说了一句……
    然后他猛然间身形如箭，疾风一般冲进人群，抓了一个人出来！
    ……董师秀！
    这尼姑被燕然拖着胳膊，死狗一般拽出了人群，燕然一路把他拎到了几棵梅花树下！
    “大胆！”
    “你要干什么？”
    “怎敢如此无礼……”
    苏尚书和苏青莲见此情景，见那尼姑被摔得四脚朝天，拖行得狼狈之极，他们顿时就火了！
    这时燕然的动作，却快得犹如雷轰电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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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人神共愤、踩出兵刃

    燕然从地上抄起一根绳子，在董师秀的脖子上挽了个绳扣，顺手就系在了旁边的梅树上……就像把一条狗拴在了树上。
    董师秀大声喊叫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就觉得脚腕子一紧，另一条腿又被一根绳子缠住了！
    用这几根绳子，燕然麻利的把董师秀绑了个大字形，仰面朝天栓在几棵梅花树之间，让她挣扎不得。
    与此同时，苏尚书的呼唤之下，几个家丁也回过神，猛地向着燕然这边扑来！
    猛然间一股烈风，在院子里平地而起！
    呼延决手持竹枪，挡在燕然面前，舞了个枪花。
    一霎时枪影如山，如同山呼海啸，将几个家丁逼退了几步！
    “给他一盏茶时间！”
    这时杜伏龙也上前一步，大声向着院子里的人说道：
    “燕校尉说了，只要给他一盏茶的时间，他就把真凶抓出来给大家看，谁都别动！”
    看到这锋利的竹枪横在前，还有宰相公子亲自阻拦，那些家丁全都不敢上前。
    他们都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了苏尚书。
    尚书苏惠卿也被眼前的情形搞得一头雾水，苏青莲更是瞠目结舌！
    趁着大家发愣的机会，杜伏龙和呼延决也赶忙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精彩的热闹，要是错过可就亏大了……哎？哎！
    可当他们回过头的一瞬间，这俩人猛地一惊，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们只知道燕校尉要破案，不想让尚书府的家丁打扰，只要两人阻拦一下就行。
    可是谁会想到，那位燕校尉……居然干出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这俩人一看到身后的情景，脑袋里就是“轰”的一声，就差开口骂娘了！
    他们俩的心里，同时闪过了一句话……
    上当了！这回被这小子坑死了啊！
    那燕然在干什么呢？
    他趁着呼延决挥动竹枪的时机，把那个大王八拽过来，在董师秀的两腿之间一脚踩住。
    那根六寸长钉，被燕然用锤子接连几下重击，就在王八的后背上钉了进去！
    这根长钉钉穿了王八的身体，一直深入地面，直接把那只王八钉在了地上，这家伙疼得四肢乱蹬！
    然后就在院子里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燕然两手一分……
    “呲啦”一声！
    他竟然把董师秀的裤子一撕两半，扔到了一边！
    当杜伏龙和呼延决回过头时，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那尼姑丝毫挣脱不得，两条白花花的腿正在拼命乱蹬，这情景真是又惨烈又好笑！
    这时满院子的人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燕然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他要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歼灭一位佛法精深的师太吗？
    你还是人吗你？
    满院子的人纷纷怒喝，杜伏龙和呼延决也想上前阻止燕然，正在这时！
    就见燕然忽然两腿起跳，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整个人跳起来两尺多高，重量都集中在双脚上……重重跺在了董师秀的小肚子上。
    在这之后，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啊？那……那什么玩意？
    只见董师秀的肚子被这一跺，身下居然有个东西，闪电般弹了出来！
    就在此时，那只可怜的甲鱼正在垂死挣扎，就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
    它想都没想，伸脖子就是一口，死死咬住了它！
    就这样，当燕然从董师秀身上下来的时候，这假尼姑的兵刃弹出去，已经缩不回来了……
    原来刚才燕然用整个人跳上去的强大压力，让董师秀隐藏起来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然后那个甲鱼，又一口把董师秀的作案工具牢牢地固定住，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一幕，当真是奇异至极，却又残忍离奇！
    当这些情景在众人眼前出现时，那些心理素质不行的丫鬟已经昏过去了。
    剩下的人也是惊愕得天旋地转，惊讶得满脸难以置信！
    “……这就是那个秘密！”
    看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燕然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在经过杜伏龙和呼延决身边的时候，他还伸出两只手在俩人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表示赞赏。
    当他走到苏尚书的面前，燕然淡淡地说道：
    “董师秀就是那个作案者，也是刚才在沈姑娘身后偷看她的人。”
    “事实证明，杜伏龙和呼延决两位公子，都是无辜的！”
    “啊？”
    “这……”
    苏尚书身为男人，验证的事当然只有他去看个清楚。
    当这位尚书大人从椅子上起身，三两步来到了董师秀面前，跟着过去的还有杜伏龙和呼延决。
    颜镝公子可能是觉得这事太过恶心，所以只是远远地看过来……
    这三位仔细研究了一下董师秀的家伙，果然燕校尉说得丝毫不错！
    “哎？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呼延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燕然。
    燕然答道：“照这样子看，这厮既是男人也是女人，他有两套兵刃，其中男人的那套还能缩到肚子里。”
    此刻的苏尚书，已是看得他怒发如狂！
    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女儿，竟然是被这个肮脏的阴阳人……啊！
    正当他怒到血贯瞳仁之际，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
    他想都没想，一刀向着董师秀的脖子上砍去！
    “咔嚓”一声，锋利的宝刀顿时砍得董师秀身首异处！
    “哎？这刀哪儿来的？”
    等到一股热血喷溅到脸上，苏尚书这才猛然醒悟。
    随即他就看到旁边的燕然勾了勾手指，示意自己赶紧把刀还给他……
    “这小子！哎……呀！”
    苏尚书这才发觉，自己一怒之下，竟然杀了董师秀！
    还有这么损的人？偏赶上老夫狂怒的时候，给我递刀？
    他正在懊恼间，却见燕然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大人不杀了他，难道还想把他扭送官府吗？”
    “董师秀的秘密这般离奇，要是一点消息传出去，只怕会传得满大宋天下，没一个人不知道的。苏大人你脸还要不要？官还做不做？”
    “还不赶紧想个办法，编一套说辞出来，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再说？”
    “哎呀对啊！”苏尚书闻言，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心里一琢磨，确实如此！
    他这次干脆利落，把这个阴阳人给杀了，更利于掩盖家里出的丑事！
    现在还是赶紧编个理由，把二小姐的事遮掩过去才是正经！
    苏尚书赶紧让下人把院门关上，院子里的丫鬟老师，家丁管家一个也不许出去。
    在这之后，他颤颤巍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沉思了一阵之后。他猛然抬头，看向了燕然。
    “这件事外边已有传言，连你的上司黄衮都知道了，这理由该怎么编？”
    苏尚书绝望道：“我女儿玉柳的名声……还能挽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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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奇情无限、全凭现编

    大家看到苏尚书满怀希望地看向燕然，都觉得苏尚书的选择是对的。
    燕然这小子，实在太厉害了！
    当这件案子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却被他用这种奇异的方式，片刻就抓到了案犯。
    所以在众人都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苏尚书向燕然问对策，大家谁都没觉得奇怪。
    这时的燕然却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青莲。
    苏姑娘被刚才的情形，吓得脸色铁青，当她的目光转向燕然时，居然罕见的没有口出恶言。
    看来这姑娘也知道，自己妹妹的名声和性命都到了关键时刻，她也没胆子去给燕然添乱！
    “那也好办……”
    燕然才说出了四个字，就让大家松了口气！
    这个小子，难道真的有办法？
    只见燕然一步步走到了二小姐面前，如今的苏玉柳姑娘，正哭得泪人儿相仿！
    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一个阴阳人弄得怀了孕，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燕然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即在玉柳姑娘的脖颈上，看到了一个配饰。
    那是一枚小手指头大小、雪白可爱的白玉印。
    燕然一伸手，就把这枚玉印连着绳子，从玉柳姑娘的脖子上摘了下来。
    ……若是在这之前，他敢这么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骂死他。
    可是现在，居然满院子鸦雀无声！
    “就是这枚玉印，”只见燕然抬起手，将那只小玉印挂在手上，让大家看清楚。
    燕然沉声说道：“这是二小姐玉柳姑娘，出生时就含在嘴里的……你闭嘴！”
    大家闻言一惊，才发现苏青莲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燕然一声怒喝给怼了回去！
    “下面我怎么说，你们就对外怎么说！”只见燕然大声说了一句，院子里立刻静默下来。
    “二小姐的前世是一株绛珠仙草，而她的情郎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一块补天石……”
    此刻大家听到燕然竟然讲起了神话故事，全都相互交换着诧异的眼神，却愣是没人敢说话。
    “后来那块补天石化身神瑛使者，在天界日日浇灌这株仙草。仙草也感念他的恩德，化成人形之后在心中发愿，要用三生三世生来报答这位使者的恩情……”
    “当时的神瑛使者，也把补天石的一角，送给绛珠仙草作为信物……就是这枚玉印！”
    “之后他们双双投胎转世，来到了咱大宋……仙草就是衔玉而生的二小姐。”
    “忽然有一天，二小姐在梦中见到了神瑛使者，也想起了他们前世在仙界的情感和誓言……”
    “玉柳姑娘因此感怀有孕，而汴京城的另一边，那神瑛使者转世成的情郎，竟然也做了同样的梦。”
    “他在醒来后，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梦罢了，可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脏位置上，一夜之间长了一个肉疙瘩，还疼痛异常。”
    “于是他找了一个大夫，想把这个疼得钻心的疙瘩切除。可是大夫刚一破开伤口，就在伤口里面，掉出了这枚玉印！”
    “当时那个神瑛侍者旁边，正好有个朋友认出了这枚玉印的来历……就是你！”
    说着燕然忽然转头，一指宰相公子杜伏龙：
    “杜公子你曾经在苏府二小姐身上，见过这枚玉印，因此你告诉那位神瑛侍者，这玉印是苏府二小姐的东西。”
    “之后这个情郎就来苏府求见，他与二小姐一见之后，发现她果然是绛珠仙草姑娘！”
    “这三生之盟再度重温，木石奇缘就此成就，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理由怎么样？”
    “哎呦！我的天！”
    听到了燕然的话，满院子的人惊讶叹气声，响成了一片！
    “这故事如此哀婉动人，当真是古今奇情，莫过于此！”杜伏龙公子回味良久，不由得拍案叫绝！
    只见他大声说道：“二小姐无辜受害，为了她的名声，这个证人我当定了！”
    “上苍啊……”当苏青莲姑娘听完这个故事，也不禁心动神驰。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终于得救了！
    而那位才子颜镝，也不禁敲着桌案大声感叹道：“这般动人心魄的奇缘，若是写成一本书，定能流传千古！”
    “你是吃竹片子拉竹筐……”呼延决也把手里那根竹枪“咣当”往地下一扔，感慨地说道：
    “肚子里是真能编啊！”
    “如此一来……”只见苏尚书起身，激动地向燕然施了一礼感慨道：“小女的这一关算是过了！”
    “燕先生不但保住了小女的性命，还挽救了苏府全家的名声，如此大恩，真是粉身难报！”
    “大人先别说报答的事。”燕然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
    “尚书大人没发现吗？”就见他摊了一下手道：“这个故事里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个神瑛侍者，二小姐的情郎在哪呢？”
    “对啊！”
    听到燕然的话，苏大人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燕然编的这个故事固然是完美无缺，奇情感人，可是二小姐现在却是身怀有孕！
    这个愿意把苍蝇吃下去的情郎，他又上哪儿去找呢？
    霎时满院子的人又陷入了静默，大家都是满心焦急，却想不出办法……
    眼看着这难关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却卡在这了！
    众人束手无策，二小姐泪流满面……就在这时。
    有一个人忽然站了出来，一步步走到了燕然面前。
    就见他伸手接过燕然手中的宝刀，然后抬手一刀，就向着自己的胸前割去！
    刹那之间，鲜血迸溅，染满白衣！
    这个人站稳了身形，强挺着将宝刀还给了燕然。
    在这之后，他又从燕然手里接过了那枚玉印……
    他转身来到苏尚书的面前，就见他撩袍跪倒，郑重的一个头向苏尚书磕了下去。
    “草民颜镝……厚颜高攀……想向尚书大人求亲！”
    “啊！”
    “好汉子！”
    这一下满院子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只见颜镝抬起头时，他英俊的脸上虽然异常苍白，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坚毅和温情……
    原本他才华横溢，有着大好前程，可今天他却挺身而出，要救下二小姐！
    真是一位响当当的汉子！二小姐有救了！
    “颜公子何出此言？”苏大人赶忙站起，亲手将颜镝扶起来！
    “公子大义厚恩，老夫绝不敢忘……”
    “女儿！快过来谢谢颜公子！”
    二小姐玉柳听见父亲的话，赶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过来向颜镝行礼。
    颜镝也回礼相敬，就在这一刻，所有人心头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话说这件事，还真像是尚书大人最初所想的，再丑的事，都被一床锦被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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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陡然生变、肘腋之间

    今天幸亏了燕然校尉奇谋妙计，抓住了案犯，又编出了这一个拍案叫绝的故事，把尚书府的名声救了回来。
    同时这位颜镝公子，既然他之前就是被苏惠卿请来相看女婿的，说明他原本就是个合格的人选！
    如此一来，女儿嫁了个才子，满天乌云都散了，大不了以后重重报答颜镝女婿就是了！
    想到这里，苏大人高兴得眼圈都红了。
    而那位二小姐看向颜公子的眼神，也像看着一尊神那般，满怀着尊敬和崇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苏大人心里狂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连忙叫过管家，让他把那些下人全都带走，单独带到一个院子里好好嘱咐。
    以苏大人的手段，对付这些家丁，还不有的是办法？
    无非是先吓唬再厚赏，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秘密就是了。
    在这之后，苏大人转头说道：“三位公子……”
    这回他所说的“三位公子”，却少了自己的女婿颜镝，而是在宰相公子、将军儿子的后面，又加上了一位燕然。
    “今天的事，真是劳烦诸位甚多，老夫真是难以言说。一会儿我设下酒宴宴请几位，你们先不忙走。”
    “那是当然！”杜伏龙和呼延决见状，自然连忙回礼。
    他们当然知道，苏大人这是要好好嘱咐自己，免得他们一转身，就到外边把真相泄露出去。
    而这时他们才发现，身边居然少了一个人！
    那燕然居然没在听苏大人讲话，而是转头和女神捕沈姑娘，轻声说着什么。
    等到那女神捕听了之后，表情显然有些难以控制，不过她还是艰难地点了头。
    之后燕然才走过来，向着苏大人道谢道：“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哦？你要做什么？”苏大人听到燕然的话，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不上不下的。
    他心说：这小子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大家都先去宴厅候着吧，我想跟颜镝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只见燕然笑着向院里的众人道：“倒没什么要紧的。”
    “有关神瑛使者的故事，我还得再编得圆一点，免得别人问起来时，颜公子不好作答……大家先走吧。”
    “哦！好好好！”
    苏大人这才知道燕然是一片好心，于是就带着所有人离开院子，去了宴会厅。
    ……
    等到他们一走，院子里的气氛就有点奇怪……
    虽然刚刚家丁拿了席子，把那个身首异处的董师秀给盖上了。
    但是尼姑脚上那双白袜子，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看着还真有些毛骨悚然。
    “咱离他远点儿行不？”燕然笑着扶住了颜镝的肩膀，把他带向了院子的另一边。
    说实话，颜镝也挺怵这个死阴阳人的。他感激地看了燕然一眼，跟着燕然来到了院子一角。
    燕然长叹了一声，手搭着颜镝的肩膀感慨道：“颜公子真是深明大义！”
    “您这番肝胆胸怀，仁厚悲悯，当真世间罕有！”
    “哪里哪里！”颜镝闻言，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羞红。
    他低头说道：“其实那日夜宴之时，二小姐敬酒之际，颜某已是一见倾心……”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但我能看得出来，二小姐其实是个天真纯良的好姑娘。”
    “她不应该下半生，都活在那一晚的痛苦里。”
    “颜公子说得真好！”燕然微笑着说道：
    “……董师秀是你弄来的吧？”
    “唰”的一声！
    在这一刻，院子里霎时亮起了一道闪光！
    ……
    燕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颜镝的反应更是出人意料！
    这位干净柔弱的颜镝公子，居然闪电般地一伸手，从燕然的腰间抽出了那把宝刀“雪夜冰”……刀光一闪！
    这一下形势剧变，快得犹如雷轰电闪，让人猝不及防！
    当燕然想要抢夺宝刀，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他冷静敏锐，一见宝刀离鞘，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侧，猛地朝着颜镝一撞！
    这一下撞去，身上带着八极拳“铁山靠”的刚猛凌厉，霎时把颜镝撞得失去了重心，向侧面连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燕然趁这机会，向后暴退！
    开玩笑！就凭颜镝刚刚拔刀的速度，他就能看出这家伙的武功，绝对是非同凡响！
    燕然本来身体素质就不行，何况刀还在人家手里？
    他要是犹豫一下，一旦宝刀横扫而来，他立刻就得被斩成两段！
    这时的颜镝也知道事情败露，他毫不犹豫地手持宝刀，向着燕然的方向追杀而去！
    “好精巧的计划、好毒的算计、好狠的心！”
    燕然一边后退，一边冷笑道：“可惜你遇上了我！”
    “你死了就没关系了！”颜镝步步紧逼。
    当他看见燕然负手后退，不由得怒发如狂！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做得天衣无缝……这个妖人万万留不得！
    燕然这边才退出去几步就开始暗骂，这个身体真该好好锻炼了。
    自己这稍一用力，这双脚就软得像章鱼哥一样！
    可是性命攸关，他还是不断后退。
    下一刻，燕然猛地腾身而起！
    他在一路后退时，居然看都不看的一跳，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从董师秀尸体上一越而过。
    这小子怎么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颜镝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不禁一紧！
    可是在燕然背后，不远处就是院墙，他已经没路走了。
    颜镝紧追不舍，燕然若是跑掉，自己的事一旦败露，他就是必死无疑！
    好在周围没有人，我只要一刀杀了他，再推说外面有董师秀的同党进来，杀掉了燕然，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到时候死无对证，谁会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颜镝却做梦也没想到，正在他刀锋扬起，准备痛下杀手之时。
    他脚下一拐，忽然失去了平衡！
    竟然有个人，猛地从席子下面，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这人伸手轻轻一拨颜镝的脚踝，就让凌空跃起的颜镝大头向下，狠狠地摔了下去！
    竟然是……董师秀的尸体！
    这一瞬间，颜镝被吓得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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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图穷匕现、听我一言

    当燕然越过董师秀尸体之后，他的双足落地后却不退反进。
    他看准机会，抡圆了一脚正中颜镝脸上，把他踢得当场昏了过去。
    颜镝的身躯像死猪一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燕然落地后，却笑着看向那位诈尸的董师秀……
    只见从席子下面起身坐起来的，居然正是那位神眼玉观音，沈红袖！
    此刻的沈捕头诧异地看着燕然，就像看到了一只怪兽一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沈红袖暗自惊骇道：燕然这小子，原来他早就知道才子颜镝，才是本案的真凶！
    因此他才特意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颜镝和他在这院子里。
    然后燕然就用言语试探，一句话揭破了颜镝的秘密，激起了颜镝的杀心！
    当颜镝拔刀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败露无遗……
    就因为燕然还需要一个证人，同时他也需要一个帮手，所以才提前让我埋伏在这里！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燕然转头向沈红袖说悄悄话时，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当所有人全都离开了院子的时候，燕然搭着颜镝的肩膀，和他向院落的另一边走去时……沈红袖却隔着院墙，无声地跳回了院子里。
    她按照燕然的嘱咐，轻手轻脚地揭开席子，把董师秀的尸体扔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然后又拽下了董师秀脚上的白袜子，套在自己的鞋上。
    准备妥当之后，她只要躺下盖上草席，看起来就和董师秀的尸体一模一样了。
    之后的沈红袖姑娘，就躺在草席下面，听到了燕然和颜镝之间那场奇异的对话。
    燕然竟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使得真相大白！
    到了现在，沈捕头对于燕然这小子的心机智谋，已是佩服得难以形容。
    试想一下，燕然要是当众揭穿颜镝的阴谋，又会怎么样？
    那时不但没人会相信他，而且很可能会给燕然自己带来不利的局面，因为他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当燕然把所有人都赶走之后，就给了颜镝一个杀人灭口的机会。
    正是这个看似绝处逢生的机会，却把颜镝给彻底坑死了。
    燕然这小子，看破不说破，还设下了一个绝妙的圈套，让颜镝毫无防备之下，上了个大当。
    那颜镝一代才子，这么狡诈阴狠的人物，到头来还是栽在了燕然的手上！
    沈姑娘绝望地想到，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怀疑过，颜镝就是本案的真凶。
    她也没根本想通，这位颜大才子是怎么做的案……
    可就是这个顶级的案犯颜镝，在燕然手里，却被玩得像个鸡雏一样。
    燕然这小子，真是个多智近妖之人！
    沈姑娘想到这里时，燕然已经在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宝刀，顺手插回了刀鞘。
    随即沈姑娘走出院子，把刚刚被燕然撵出去的人，又全都请了回来……其中呼延决是跳墙进来的。
    刚刚的沈姑娘，因为呼延决武功比较高，也让他在墙头上照应着，免得被颜镝跳墙跑了。
    所以当颜镝持刀追杀燕然的时候，呼延决也在墙头上，把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次当大家一进来，看到满脸是血，昏迷在地的颜镝，全都吃了一惊。
    女捕头沈姑娘却仔仔细细，把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当大家看到席子下面血迹宛然，沈姑娘刚刚脱下的白袜子还扔在那里。想到刚刚惊险至极的场面，心里都直打哆嗦。
    说实话，要是没有沈姑娘亲自作证，这些事若是出自燕然一人之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颜镝居然是本案的真凶！
    而这时的苏青莲姑娘、杜伏龙和呼延决他们几个，都已经完全糊涂了。
    就连苏尚书也是莫名其妙，不住地向着燕然看去，显然在等着他说清楚案情。
    到底还是沈姑娘笑着催促道：“燕校尉，你还是赶紧说吧。”
    “即便我枉称神捕之名，也想不到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那我就从头讲，这案子是怎么发生的。”
    燕然点了点头，院子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燕然淡淡说道：“首先，在大家向沈捕头讲述案发的过程时，我就发现这案子里，有三件不对劲的事。”
    嗯？我可一件都没发现……沈红袖闻言，立刻俏脸一红。
    “第一个疑点，就是呼延决公子说自己酒量宽宏，可在赴宴那天他分明没喝多少酒，就吐得稀里哗啦。”
    “然后就是第二个疑点：杜伏龙公子突然发现自己腹内不适……”
    燕然笑道：“他是相府公子，平日在家中吃喝，想必是精美洁净。同时尚书苏大人家里的酒食，也应该很难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他肚子疼到那个程度，这件事也有些蹊跷……”
    “那第三个疑点呢？”沈姑娘随即问道。
    “第三个疑点，就是二小姐睡在了淑芳亭。”燕然答道：
    “二小姐虽然不胜酒力，一喝就晕，但她就算再怎么晕得厉害，也不过是酒后头昏而已。”
    “像这种程度的昏睡，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人侮辱了，她还没醒！”
    说到这里时，燕然停顿了一下。
    此时满院子的人，全都是惊愕的神色。
    燕然所说的这些，都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他们也全都听见了。
    可偏偏同样的事，落到燕然的耳朵里，就成了明显的线索！
    “当然，这几件事要是单拿出来，每一件都很不起眼，好像也都说得通……甚至可以说是巧合。”
    燕然说着，向神捕沈姑娘看了一眼。
    “可是放在一起看，就不对了！”沈姑娘咬着编贝一般的银牙，懊恼地点了点头。
    “那这三件事，又说明了什么呢？”众人仍是一头雾水，呼延决忍不住开口道出了大家的疑惑。
    “这说明有一个人，在这三个人的酒杯里，下了三种不同的药。”燕然淡淡地一笑，对呼延决说道：
    “案犯给你下的，是不停呕吐的药，给杜伏龙公子下的是肚子疼的药，而二小姐的药则是致人昏睡不醒。”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苏尚书那日宴会时，斟酒的侍女才行……”
    “原来如此！”苏尚书闻言一拍椅子扶手，猛地站了起来：“我这就派人把她们都找来，一个个拷问！”
    “那倒不必，”没想到燕然听了之后，却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他把目光转向了二小姐苏玉柳，向她问道：
    “那个假尼姑董师秀，最早是谁提起了他的名字，说她佛法精深，二小姐才把她招进府里来的？”
    “是我的丫鬟锦儿……嘶！”
    二小姐才刚刚说了半句，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苏尚书和苏青莲，也是脸上勃然变色！
    只见苏青莲满带着惊愕和恐惧说道：“那天宴席上，给两位公子和我妹妹倒酒的，正是丫鬟锦儿！”
    “那就对了，把她带过来。”燕然说着，向苏尚书看了一眼。
    苏尚书立刻吩咐了下去。
    就在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去抓锦儿过来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燕然，尤其是那位神捕沈姑娘。
    燕校尉刚才的推断，和之前的三个疑点一样，这又是一次奇异的横向关联！
    燕然这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居然毫无关系的事，只要被他联系起来，就有了意义……
    他就这样毫不费力，找到了那个下药的人！
    此刻大家的心里都是“咚咚”直跳，心说这个案子要不是有燕然在此，天下又有谁能把它查得如此清楚？
    这个燕然，之前查案的时候他沉默不言，甚至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原来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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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深谋远虑、才子颜镝

    随即，丫鬟锦儿就被管家带了进来。
    当这小姑娘一进院子，抬起头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神色，就是陡然剧变！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苏家的父女三人眼中，还带着厌恶与警惕！
    她立刻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在这一瞬间，锦儿猛然挣脱了管家的手，飞一般向着院子的侧门方向跑去。
    这个案犯的帮凶，她居然还想逃跑！
    院子里的众人中，就属沈姑娘身法最快，她毫不犹豫就向着侧门方向堵截过去。
    而这时的锦儿姑娘，却突然变了个方向，冲向了燕然和呼延决。
    这一下慌不择路，她真可是选错路线了。
    虽然呼延决和沈姑娘的功夫路数不一样，沈姑娘是江湖技艺，呼延决却是长枪大戟的战阵功夫，但呼延决也毕竟是一位高手！
    眼看着锦儿就要从他俩身边跑过去，呼延决人都没动，手掌横着一推桌子。
    “哗啦”一声！
    桌子猛地撞在了锦儿的身上，把她撞得重重摔倒在地！
    桌上的文房四宝、茶盏茶壶瞬间摔了一地。锦儿在地上奋力地翻滚挣扎着，终究还是被几个家丁扑上来，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等到锦儿被抓住，站起来的时候，只见这个原本灵秀可爱的小丫头脸上，已经狰狞得像是恶鬼一般！
    “锦儿你怎么回事？我何曾亏待过你？”
    二小姐苏玉柳一见锦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必定是案犯之一。
    玉柳姑娘悲愤地问道：“从小到大我待你情同姐妹，你为什么要害我？锦儿你说！”
    “待我情同姐妹？哈哈哈……”当锦儿发现自己挣扎不得，她忽然狂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跟你长得最像？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什么、心境如何、我不用猜就都知道？”
    “为什么我能把你伺候得最好，也最让你觉得合心应手？”
    “因为咱们两个，都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啊！”
    “凭什么你就是小姐，我就是个丫鬟？就因为我母亲是个婢女，所以我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可咱们是亲姐妹，我跟你是一样的啊！”
    此刻锦儿的声音，好似一只疯狂的野兽，大声嘶吼！
    大家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和在场的两位小姐做了一下对比……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尚书。
    苏惠卿大人不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样子尴尬之极……大家一看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估计是苏尚书之前一时轻狂，招惹了婢女，才生下了锦儿姑娘，却给自己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那丫鬟锦儿，虽然身份上是个“家生子”下人，但其实却是苏大人的种……这就难怪了！
    想必锦儿也发现，自己和两位小姐的相貌极其相似，她就一点点知道了这个秘密。
    之后因为身份上的巨大差异，她的心里开始越来越愤愤不平……最终才做下了这件案子！
    “好了，把她给我带下去！”
    苏尚书终于还是忍受不了锦儿的狂暴呐喊，他示意管家，赶紧把锦儿带到一边去
    却没想到那锦儿却回过头来，向着苏尚书狰狞地大喊道：“无耻老贼！都是你作的孽！你不得好死！”
    “哇”的一声！
    锦儿的嘴里，忽然像喷泉一般，大片鲜血激射而出！
    这些血不停往外喷涌，瞬间地上就已经溅满了血污！
    那锦儿姑娘脸色蜡黄，软软地向后倒去……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服毒了？”神捕沈姑娘看见锦儿的样子，连忙赶过去：“没看见她吃毒药啊！”
    见到锦儿已经死透了，沈姑娘随即在她身上搜索起来。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等沈姑娘一番搜索，她随即回身向着燕然摇了摇头。
    “没有装药粉的纸包、没有装药丸的瓶子、她身上根本就没有收藏毒药的器物！”
    “这说明锦儿进院子里来之前，就吃了毒药，或者一直把毒药做成蜡丸含在嘴里。”
    “这个丧心病狂的女子，知道自己败露之后，一定会死得苦不堪言，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活着！”
    “赶紧抬走！血迹擦干净！”
    那位尚书苏大人，连忙向管家吩咐了一句，看得出来，他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自己年轻时做下的糊涂事，此刻被人翻腾出来，他也觉得没脸见人。
    “燕公子您接着说，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捕沈姑娘思来想去，还是向着燕然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一次，又被燕然轻而易举，抓住了案犯锦儿！
    “目前的这些情况，把它们串在一起就是真相了。”燕然淡淡地说道：
    他指了指正被抬着往外走的锦儿尸体：
    “因为丫鬟锦儿心中愤怒，觉得身世很不公平，所以她这种情绪，很容易被人利用。”
    “那颜镝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想办法说服锦儿，让她成了自己的同谋。”
    “之后颜镝又从外面，发现了一个专门祸害官宦女子的阴阳人董师秀。”
    “于是颜镝就让锦儿从中穿针引线，引诱二小姐把董师秀请到家中，为她解说佛法。”
    “接着就是夜宴那个晚上，颜镝终于见到了二小姐，这个计划也就正式开始了。”
    ……
    此刻整个院子里，只有燕然的轻语声……
    “颜镝把三种药物交给了锦儿，在宴会上分别让杜伏龙公子腹痛、呼延决少爷少爷呕吐、二小姐晕眩……”
    “至于为什么是三种药物，原因也很简单。
    如果颜镝只用一种药物，当三个人一起腹痛或一起呕吐时，很容易就会让人怀疑，酒食里有人下了毒。”
    “所以必须是几种不同的药物，让每个人表现得症状不同，才不会有人怀疑到锦儿的身上。”
    “之后董师秀就上场了，就在漱芳亭那里，让他占了个便宜。”
    “案犯颜镝的目标非常明确，他要迎娶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因为这样一来，他这个大才子才能借着苏尚书的势力平步青云，登上高官之位！”
    “至于锦儿和董师秀，他们完全是被颜镝欺骗和利用的。”
    “这里边的董师秀，甚至不知道自己进入尚书府，其实是出自这位才子颜镝的策划！”
    “所以颜镝那天夜里的行动中，要同时满足几个条件……”
    燕然淡淡地说道：“第一，他要让二小姐受辱，第二，他要让杜伏龙和呼延决两位公子，都担上嫌疑。”
    “所以那天晚上，他为了自己不被怀疑，就只能在院子里写屏风。哪怕就是被尿憋死了，他也不敢动一下。”
    “……我说的对不对？嗯？”
    说到这里时，燕然猛地一跺脚！
    “啊！”
    在他脚下，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位颜镝公子，猛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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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深谋远虑、天赐良机

    原来颜镝早就醒了，他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躺在那里偷听。
    可他的行动，却没逃过燕然的眼睛。
    燕然一脚踩在他的手上，让颜镝一下就痛呼出了声。
    “你说的一点没错！”只见颜镝捂着自己的手，脸上却是不见悲喜，反而冷冷地说道：
    “因为我需要一条登天之路，一条晋升高位的终南捷径，所以才选了二小姐做我的梯子。”
    “只可惜功亏一篑，被你这妖人查到了蛛丝马迹！”
    此时大家看到颜镝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风流倜傥、清秀俊逸，而是一片阴狠与狰狞！
    一想到此人的心思之阴沉，谋略之深，大家都觉得不寒而栗！
    而这时的颜镝却把脸转向了燕然，冷冷说道：“我有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在院子里试探我，绝非是偶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不然，你不会把一个人藏在席子下面，冒充董师秀的尸体！”
    “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才让你一早就把目标对准了我？”
    燕然闻言却笑着摇头：“你看你，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在这案子里犯了多少错误？”
    “你说啊！不然我死不瞑目！”
    颜镝一副死猪开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向着燕然追问。
    当燕然抬起头，看到神捕沈姑娘也看向了自己，知道她也有同样的疑问，于是笑着说道：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在发现颜公子的破绽之前，就发现了锦儿不对劲。”
    “因为她在宴会上的站位，正好是在杜伏龙和呼延决两位公子之间……这样一来，当两位姑娘上前敬酒时，就造成了锦儿能为这四个人，逐一倒酒的机会。”
    “所以锦儿有很大的嫌疑……但你们发现了吗？其实锦儿在这件案子里，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甚至董师秀都满足了色欲，他得到的都比锦儿多！”
    “当时我就想，很可能在锦儿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的图谋才是本案的关键，那个人才是本案的最终案犯！”
    “于是我设了个圈套，用那个千古奇情的故事，给了那个案犯，一个自己跳出来的机会。”
    “当我讲完那个奇情感人的故事之后，案犯的图谋就成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时只要有人出来救场，苏府的危机马上就可以过去，二小姐的名声也不再成为问题。”
    “只要有一个情郎，勇敢地站出来就行！”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信他不上当，然后……”
    “然后我就真的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听到这里，颜镝咬牙切齿道：
    “然后我就自己走出来了……你这个妖人！”
    “没错，”燕然笑着说道：
    “就在那一刻，本案里获得最大好处的人出现了，情况也随之清清楚楚，案犯就是你！”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我只要把人全都赶走，给你个杀人灭口的环境，再稍稍试探一下，你就暴露了！”
    燕然说到这里时，颜镝痛苦地一闭眼！
    “不说别的，你的戏是真好，”燕然却笑着说道：“演得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我特意拽了沈姑娘为我作证，就算我跳着脚说你是案犯，恐怕都没人相信！”
    ……
    当燕然说完之后，旁边的沈姑娘长长吸了口气。
    “如此说来，这就是案件的全部真相？”
    沈姑娘心中暗自激荡，向着燕然问道。
    “当然不是了……后边还有。”
    “啊？”
    听燕然说到这里时，大伙儿都要从地上跳起来了！
    “怎么回事？后面还有文章？”苏青莲抓狂地问道！
    今天苏青莲的智商，是完全不够用了，她的自信心更是被燕然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所以当苏青莲再次看向燕然时……简直都要崩溃了！
    再怎么多智近妖，也要有个限度吧？
    一个人怎么可能洞悉世情人心，到了这种程度？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燕然一转头，看向了苏玉柳姑娘：
    “二小姐应该没被污辱过。”
    “什么？”
    听到这句话，苏尚书大人几乎是在椅子上蹦起来的！
    这时他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因为这个案子，要是真的让颜镝成功了。”燕然淡淡地说道：
    “他其实是要跟二小姐以夫妻之实，过很多年日子的。”
    “就以他那个严重洁癖的死德性，我就不信他能让自己的枕边人，先在阴阳人董师秀那里过一手！”
    “加上那天晚上，漱芳亭离这里并不远，”说着燕然指了指院墙外假山上的漱芳亭。
    “所以董师秀作案的时候，就算给他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在那里点灯。”
    “因此董师秀是摸黑行事，他也以为那个人是二小姐。可实际上却很有可能，却是那个服毒而死的锦儿姑娘假扮的。”
    “这是我猜的，但真相却很容易验证。”
    燕然摊了摊双手道：“只要分别验一下二小姐和锦儿姑娘的身体就可以了。”
    他的话还没等落地，就见二小姐朝后一仰，霎时昏了过去！
    ……
    而此刻的苏青莲，却胀红了脸问道：
    “我妹妹不是怀孕了吗？大夫都问过脉了，这又是怎么弄的？”
    “唉……”燕然苦笑道：“你还没发现吗？”
    “这个案犯颜镝，显然是个精于配药的药师。”
    “他既然能配出让人呕吐、至人昏迷、还有使人腹痛的药。为什么不能弄出一副药，让医生号脉的时候有喜脉的迹象？”
    “至于二小姐假怀孕后，呕吐之类的一应症状，锦儿离二小姐那么近，她完全可以用药物做到这一点。”
    “这也我是猜的，大概八九不离十，需要验证了以后才知道。”
    等这时的苏尚书大人听到燕然的话，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一霎时充满了期待！
    他连忙让人把二小姐扶到后面去休息，然后叫自己的夫人亲自去照顾……看来是要去验明正身了。
    “对啊！他有洁癖……”这时的苏青莲姑娘，不禁长叹了一声！
    只后她神情复杂地向着燕然问道：
    “既然颜镝洁癖这么严重，那他为什么还要弄一个董师秀过来？”
    “他只要下了药，给二小姐造成怀孕的假象，不就行了？”
    “你怎么忘了？”燕然无奈得直摇头……深深感觉跟这个单细胞母子没法聊天。
    他只得耐心解释道：“在这个案子里，终究还是要抓住一个犯人，才能交代得过去吧？”
    “哦……原来如此！”苏青莲听到这里，她已经是心悦诚服！
    苏青莲心中苦涩地想道：
    原来自己认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对于燕然而言，却只是随口一说的事……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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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仗义执言、红袖风范

    这时的神捕沈姑娘，却站在苏青莲的旁边，向她小声说道：
    “青莲你之前说的那件事，现在事实也很清楚了。”
    “什么事？”青莲听到沈姑娘的话音格外低，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她也小声问道。
    “就是之前你说，燕校尉给你下春药的事……这事肯定不是他做的。”
    “哦？你相信他的人品？”苏青莲好奇地问道。
    “我相信他的能力，”
    沈红袖毫不留情地答道：
    “以他的本事，假如他想要那啥你……你就算到了把孩子生下来那天，你都不知道是谁的！”
    “你！”
    苏青莲明知道沈红袖说的有理，脸上却还是觉得有些挂不住。
    不过她即使想辩驳，也说不出任何理由，一时间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是苏尚书夫人。
    苏青莲和沈红袖连忙起身行礼，苏尚书一看他夫人面带喜色，还微微向自己点了点头……他脑中便是“轰”的一声！
    眼前一黑，这位尚书大人差点摔在地上。
    二女儿玉柳果真是完璧，这真是天降之喜！
    这一下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外面的传言也是不攻自破！
    接下来苏尚书只要让宫里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嬷嬷，亲自检验过二小姐的情况，就能证明女儿的清白！
    这下什么事都没有了，苏尚书不禁心头狂喜！
    而这时的尚书大人，又看向了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颜镝，他冷冷地说道：
    “你这厮才学过人，见识不凡，却在策划阴谋时如此歹毒！”
    “你不但收服人的手段很高明，竟然还会配置各种毒药，这到底是谁教你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毒士？”
    “想让我说实话，可没那么容易！”颜镝闻言，冷冷地看了看苏尚书。
    当颜镝面对苏尚书时，他有着很大的心理优势，这也难怪。
    要不是今天莫名其妙来了一位燕然，今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被他轻易玩弄在股掌之中。
    因此这家伙虽然被抓，却是神情倨傲。当他被押着一步步向外走去时，脸上竟然还带着冷笑……
    当他走过那扇写了半阙《青玉案》的屏风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颜镝回过头，淡淡地说道：“想让我交代我的底细，那也容易得很。”
    “多好的一首词啊……让我把这首词的下半阙写完，我就把我的身份全都说出来！”
    “哦？那有何难？”
    苏尚书一听，不禁心头一喜！
    他也想很知道，颜镝这小子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怎么会如此阴险狠毒。
    还有他是不是有人指使而来，有人在暗中跟自己作对，想要害自己？
    于是苏尚书大声道：“你想写就写好了！”
    颜镝随即就被放开了双手，他走到刚刚被打翻的桌子前，在地上选了一支毛笔。
    之后他手托着砚台，来到了屏风前。
    这大概是才子颜镝的最后一首词了……当大家看他咬着笔杆，在那里沉思时，心中都是暗自感慨。
    这位毒士颜镝，无论是文采武功、心机智谋、都是远非常人可比。
    却没想到他一步踏错，就落得了如今这样的下场！
    只见颜镝沉吟了许久，却仍未曾下笔……
    在他身后却有一个人，冷冷问道：“你在等什么？”
    “是不是等着毒药发作，大口吐血而死？”
    “啊？”
    这一下，众人猛地吃了一惊！
    就连颜镝本人都惊愕地回过头，看向了说话的燕然！
    “忘了告诉你，就在你刚才被我踢昏过去那段时间里……”
    燕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那支湘妃竹笔上涂抹的毒药，已经被锦儿给吃了。”
    “地上这一大滩血迹就是她吐的，现在那支笔杆上剩下的毒药，已经不足以致死了……你特么到底写不写？”
    “我的……天！”
    直到大家听燕然说到这里，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那位神眼玉观音，咬着银牙挫败得直叹气……
    原来在锦儿败露之后，她那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并不是想要逃跑，她根本就是奔着那张桌子去的！
    那支经过颜镝反复擦拭的湘妃竹笔，在笔杆的末端上，竟然涂着烈性毒药！
    就在锦儿被桌子撞倒的时候，她趴在地上抓起了笔管，把上面的毒药舔进了嘴里！
    原来刚刚的颜镝，也不是要在屏风上留下绝笔。
    他是想趁机拿回那杆湘妃毒笔，自己服毒而死，免得再受折磨！
    原来这一切，早就被燕然看在眼里。
    燕校尉早就已经知道，那支笔上的毒药所剩无几，因此他甚至都没拦着颜镝。
    他就看着颜镝在那儿嗦笔杆、装写诗、自杀未遂不说，还又出了一回丑，燕然却在旁边掐着腰看热闹！
    “这小子的心眼儿，简直比笊篱都密！”呼延决公子想到此处，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嗯嗯！”杜伏龙公子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看他俩脸上的表情，对这位燕然少爷，真是服得五体投地！
    而这时的颜镝，脸上的青筋却一下子蹦了出来。
    他刚刚想要寻死，却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儿的丢人现眼。这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颜镝心中悲愤，忍不住仰首向天，长叹了一声。
    “我说到做到，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我是大夏人，名叫贺兰缺……”
    他这一句话，惊得苏尚书浑身一抖！
    原来如此！苏尚书心中暗道：怪不得他处心积虑，想要在汴京博得名声，还想借着这个案子，混进我的府里。
    他是想一步登天，当上高官！
    原来他是个西夏密谍！
    要是这个案子真的让他做成了，还进了朝堂中枢。到那时我大宋对西夏，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何况他只要开始为西夏做内应，我们全家的性命就完了！
    我身为高官，却引来西夏密谍入朝，我不但因此会身死族灭，更会在青史上留下千古骂名！
    到时候我怎么可能说得清楚？这遗臭万年的名声，我怎么能逃得掉？
    还好！还好！
    颜镝这条毒蛇，半天之内，就被燕然抓了出来！
    燕校尉……幸亏有他！
    ……
    这时就见颜镝昂起头，冷冷地说道：
    “我本是大夏贵族，文武兼备，诗书双绝……之前化名来到宋国巡游，想看看这里的山川人物如何。”
    “没想到宋国人，一个个俱是文恬武嬉，卑劣贪婪，营营苟苟，鼠目寸光之徒！”
    “无论文韬武略，竟没有一个人算得上英雄，没有一个人拿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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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鼠目寸光、原物奉还

    颜镝傲然道：“于是我心中暗自不屑，如此大好河山，怎好白白落在你们这些蛆虫的手里？”
    “于是我索性化名颜镝，留在这里不走了，正好为我大夏筹谋，夺得这片锦绣江山！”
    “我精心谋划，进入尚书府，甚至连十年后的朝堂之路都打算好了。”
    “没想到，我才迈出这第一步，就碰见了燕然这个妖人！”
    “真是天妒英才……”
    “给我滚一边去吧！”
    最后这一句话，颜镝才说了一半，就被燕然从旁边一脚，把他踢了个元宝翻身。
    只见燕然站在颜镝面前，冷冷问道：
    “就你还天妒英才？还文武兼修？你还要脸不要？”
    “你处心积虑想出了这么个计划，才半天工夫就被我破得干干净净，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自吹自擂？”
    “你被我看透了心肠奸计，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从始至终你哪一步不是一抬脚，就踩进我给你挖的坑里？”
    “还有……看你写的那破玩意儿！那特么也叫诗词？”
    燕然说着一回身，手中湘妃竹笔，“啪啪啪”地敲了敲那扇屏风。
    “武德司校尉，你不过一介武夫而已！”颜镝躺在地上，居然还冷冷地向着燕然道：
    “你能认识几个字？就凭你也配指责我的诗词？”
    “……哎！你干什么？”
    还没等颜镝说到一半，就发现面前的燕然，手中笔在砚台里一蘸。
    然后他猛然转身，手上龙飞凤舞，笔下文不加点，在那扇屏风上写了下去！
    当颜镝向着燕然的笔迹看去……
    笔意恣意狂放，好似云飞鹤舞，笔锋酣畅纵横，犹如怒海惊涛！
    好一笔狂草！再看诗词的内容……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
    “这！”
    颜镝刚刚才被这一句中的深情隽永震撼。
    却猛然见到燕然已经写完了下面，那一连三短句！
    这一咏三叹，犹如三把巨锤接连而至，重重地击打在颜镝的胸口，打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这时的众人也围了过来，要说在诗词方面，这里面的高手也着实不少。
    那苏尚书是从科举中考上来的，杜伏龙更是出自宰相之家，当然是见识不凡。
    就连苏家的青莲玉柳两位小姐，在诗词鉴赏方面的眼光也是颇为不俗。
    可是当他们看见这首词，由燕然写下的下半阙，全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那扇屏风上，一首《青玉案》已经全部写好，上半阙是颜镝的……
    “一夕烟雨满屠苏，画桥远，月如初。小窗诗成又几幅，杨柳垂遍，孤舟古渡，望断天涯路。”
    当他们再往后看……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最后的三叠短句，竟犹如天外飞来、无尘无垢、深情隽永、世间难敌！
    苏青莲和苏尚书，一霎是心中剧震，看着屏风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她们知道，这得是一生看惯风云的老人，心头由衷而发的感慨，得是一生情伤之人，凝聚成的心血如潮！
    这题诗的人，胸中得有多少深情，才能写得这般刻骨动人。他得有一副怎样的肝胆心肠，才能发出这流传千年的感叹？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仅此一句，足以青史流传！
    相比之下颜镝之前所写的半阙，虽然才气过人，却也寻常……什么事就怕比！
    如今看来，颜镝前面的半阙词，简直就是在名花旁边配了根狗尾巴草……差距足有从这到西夏那么远！
    颜镝完全傻了……
    他满脸惊骇，死死盯着屏风，一口一口的往里吸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忽然间，他满脸疯狂地大声喊道！
    “‘鼠目寸光’这四个字，燕某原物奉还。”
    燕然把这那支笔向颜镝身上一扔，冷冷说道：“跳梁小丑，井底之蛙！”
    “欺我大宋无人乎？”
    ……
    “好！当真痛快！”
    这一下，苏尚书都忍不住大声叫好！
    你没看刚刚那颜镝，把他狂得都没边了？
    可是他大放厥词还没放完呢，燕然就给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刚刚这半阙青玉案，当真是写得太过精彩，脸打得也太狠了。一时间就连杜伏龙和呼延决他们，都觉得腰杆硬了起来。
    谁说我大宋无人？你看看你看看！
    什么狗屁西夏才子？还不是被燕然一个反击，吓得他舌头都缩不回去了？
    这真是提气啊……当真畅快淋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时颜镝这才喘过一口气，目眦欲裂地向燕然怒道。
    “武德司校尉，”燕然却笑着答道：“大宋一武夫而已……横扫夏贼足矣！”
    “你！”这下把颜镝给气得，干张嘴却说不出话，心头如遭重击！
    他绝望地望向那扇屏风……那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诗词，现在却成了他无尽的耻辱！
    他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屏风最后的落款。
    汴梁燕然，
    ……燕天行！
    ……
    苏尚书随即让苏府家丁，把颜镝带了下去。
    之后燕然回过头，向苏尚书说道：
    “他自己承认了是西夏密谍，如此一来，府上这件事就更好办了。”
    “您只要说今天的事，是因为大人目光敏锐，早就怀疑颜镝是个敌国密谍，这才让杜公子和呼延公子帮忙，将这个人诱来府上的。”
    “之后颜镝在你的诱使下，果然露出了破绽，于是大人果断将他抓捕！”
    “结果这个人凶悍异常，竟被他服毒而死……当然服不服毒，全看大人的心意。”
    “不过他在此之前，确实交代了身为敌国密谍之事，在场的两位公子还有我，都可以为大人作证。”
    “至于外界相传，尚书府里的风流韵事……那全都是敌国密谍，有意放出去的假消息！”
    “既然二小姐可以证明是清白的，相信天子一定会给大人一个公道。”
    “到时候外边谁要是再敢传二小姐的闲话，他就跟西夏密谍是一伙的！”
    “对啊！哎呀！这太好了！”
    苏尚书一听燕然这番话，居然编得条条是道，一时间把他喜得直跺脚！
    这一下，不但苏府的名声安然无恙，而且老夫还抓获了密谍，竟然还为国立了一功？
    当苏大人想到这里，心中暗自喜道：这么说今天的祸事，居然还变成了一件好事？我还立功了？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燕然这小子，当真厉害！
    苏尚书只觉得扬眉吐气，之前的一腔担忧一扫而空，顿时就是心怀大畅！
    ……
    这一下，整个案子算是彻底清楚了。
    燕然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这个案子里，自己不能因为苏府丑闻，而被苏尚书灭口……现在这个问题当然不存在了。
    然后就是，他要扬名立万，让自己的能力显露出来。
    现在吏部尚书和相府公子，也都成了他实力的见证！
    此外还有另一个收获，那位神捕沈姑娘真诚敏锐，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呼延决公子更是对自己极为推崇……这一点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在这之后……哦，还有一件事！
    “青莲姑娘，”燕然随即转过头，似笑非笑地向苏青莲说道：“咱们那个赌约，你不会忘了吧？”
    “现在这样，算不算这个案子被我破了？”
    “你该干什么，还要我提醒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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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气死尚书、怼死青莲

    对啊！
    燕然这一问，震惊中的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呢！
    苏青莲一下就涨红了脸，之前她和燕然打赌，她要把燕然的家传宝刀扔到茅房里。
    燕然却要苏青莲当着在场所有人、甚至还有苏府下人的面，叫他一声“好哥哥”！
    现在苏青莲输得体无完肤，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燕然确实是赢了。
    本来在苏姑娘的心里，燕然不但破了案子，证明了妹妹的清白，甚至还连出妙计，把这件伤风败俗的坏事变成了好事，她叫声好哥哥倒也没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对燕然的言语态度，实在太过刻薄了。
    现在一下子要叫人家哥哥，姑娘的面子也抹不下来，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此时苏姑娘心里的尴尬窘迫，立刻就被苏惠卿大人看到了。
    苏大人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淡淡地一笑道：“女儿你也真是的……燕校尉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这都看不出来？”
    “你叫他一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老夫如今知道了他的本事，以后自有照顾他的地方，他怎么会连这点轻重都不懂？”
    对啊！旁边的杜伏龙和呼延决听了苏大人的话，心里也是暗暗点头。
    要说人家苏大人可是吏部尚书，九卿之一！他答应照顾一个九品校尉，燕然这小子也真是一步登天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里暗自冷笑。
    这就是人情冷暖了……这个苏惠卿，自己才刚刚给他办完事，危机解除到现在才多一会？说话居然又打起官腔来了。
    刚才苏惠卿这句话，居然不由分说就替自己做了决定，而且语气中居然还隐隐带着威胁之意！
    ……这是要卸磨杀驴啊，不是你刚才急得尿血的时候了？
    这时的苏青莲听到父亲的话，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燕然看到苏青莲看过来的目光里，居然带着轻蔑和同情……好像在说：你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
    终究你燕然，还不是我苏家一只随意摆布的鹰犬而已？
    一霎时，胸中怒火勃然而起！
    旁边的沈红袖姑娘一看到燕然的眼神，就知道要坏……
    “愿赌服输，”只见燕然抠了抠耳朵，全然把苏惠卿的话当成了放屁。
    他淡淡地说道：“酒宴我也不打扰了，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不是我们司丞黄衮非要派我来看个究竟，我才懒得管你家这些破事！”
    “你按照约定，把下人都喊过来，等你叫完我就走！”
    “嗯？”等燕然这句话一出，苏大人就是一怔！
    他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脸上满是惊愕，看样子活像是他叫了一份黄焖鸡，结果发现饭盒里十二块鸡肉，全是鸡屁股一样不可思议！
    这小子，他连老夫的面子都不给吗？
    而这时的杜伏龙也呼延决两人，也像看妖怪一样看着燕然……心说世上还有种倔B？
    这小子的脾气，怎么比王八壳子都硬？
    “你烦不烦？”苏青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大声道：“给你个台阶你还不下？你这人怎么这么浑蛋？”
    “别……姐姐你别说了！”那位刚脱大难的苏玉柳姑娘，却对着燕然歉疚道：
    “燕家哥哥，要不这句好哥哥我来叫吧？叫几声都行！”
    燕然看了看这个梨花带雨般的小姑娘，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叫就算了，”他一边冷笑，一边回头向外走去。
    “订婚悔婚，出尔反尔，用人朝前，不用朝后！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说话句句跟放屁一样！真特么一门忠烈！”
    燕然这几句话，说得苏家一大家子人脸上跟变色龙似的，啥颜色都有……表情都尴尬死了！
    ……我是真服了他了！连杜伏龙和呼延决两位在旁边看着，心里是真佩服燕然这小子！
    就算以他们两位公子的身份，也没胆子当着苏尚书说出这样的话！
    “你站住！”这时的苏青莲，却瞬间暴怒起来！
    她大声喊叫住了燕然，随即让管家把下人都叫过来。
    等下人都到了，苏青莲当着满园子好几十的丫鬟小厮说道：“都给我看着！”
    说着她走到燕然面前敛衽为礼，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好哥哥！”
    “滚一边去！套什么近乎！”
    没想到燕然居然冷着脸，当场怼了回去，然后转身就走！
    “你！”
    这一瞬间，苏青莲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苏惠卿大人也看得直咬后槽牙……满园子丫鬟小厮都看呆了，心说这谁啊？咋这么大架子？
    别是当朝太子吧？太子也不能啊？都快把我家大小姐气抽了看见没？
    ……
    当燕然往外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暗自冷笑。
    其实刚刚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出于另外的原因。
    苏惠卿刚刚的话，其实是在暗示他卖身投靠……但燕然却没打算投靠任何人，吏部尚书算个屁！
    其实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梦想着成为高官的手下，但燕然却不一样。
    在历史上的各个朝代，朝堂上都有个圈子，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执掌着天下权柄。
    就像《水浒传》里的宋江，他一口气出卖了一百多结义兄弟，最终却到死那天，都没进去这个圈子。
    原因就是因为一点……他一开始就想成为鹰犬。
    所以宋江才会被利用得死去活来，混到死却连个屁都不是，燕然绝不会走这条路！
    我燕然有本事是不假，你要我做事也可以……但你得求着我才行！
    你得开出条件、拿出好处、摆出求人的样子，看老子愿不愿意帮你！
    就像那个苏惠卿，就凭他一句“老夫自会照顾你”，就想让我当你的打手？做梦去吧你！
    ……
    燕然刚走到苏府大门口，那位宰相公子杜伏龙就跟了上来。
    “今天看燕校尉办事，真是大开眼界！”杜公子笑着叫过了自己的马车：
    “来人！驾车送燕校尉回武德司……燕兄弟不必推辞。”
    杜伏龙笑着说道：“苏大人还要请我赴宴，车马我一时又不用，正好送你回去。”
    “改天我下帖子请你……咱们来日方长。”
    “好，”燕然看到杜公子言辞恳切，也就笑着上了马车。
    之后相府马车辚辚而行，直奔武德司的方向去了。
    ……
    与此同时，尚书府中。
    苏惠卿把呼延决让到客厅里之后，向着苏青莲沉声问道：
    “女儿，你前几日真的去燕然家，把婚书要回来了？”
    “是啊！怎么了？”苏青莲理直气壮地问道：“父亲不是也看到了？那小子这么浑蛋，我不应该退婚吗？”
    苏惠卿大人闻言，无奈地凝视着燕然题诗的屏风，良久后长叹了一声：“可惜啊！”
    “咱们父女俩，都看错他了……”
    “父亲！”苏青莲见到自己爹都这么说，她顿足怒道：“您也替那个浑蛋说话？”
    “红袖你说！你替我说句公道话！”说着苏青莲气呼呼地看向了沈红袖姑娘。
    “青莲这婚退得没错，”
    红袖姑娘倒是毫不犹豫，一句话就让苏青莲的气消了大半。
    “这位燕然校尉，”红袖姑娘看着燕然离去的方向，淡淡说道：
    “仁勇兼备，谋略惊人，文采绝世，铁骨铮铮！”
    “莲丫头你配不上他……婚事退了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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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审断奇案、余波未断

    “啊？你！”
    苏青莲听到这话，差点没当场一个劈叉坐地上！
    她大怒道：“你也这么说！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我也当你是朋友，才实话实说的。”这时的沈红袖姑娘却笑了笑：
    “青莲你要那种逢迎讨好的朋友，以伯父的权势，要多少没有？愿意说实话的就我一个人吧？”
    “我真不是胡说，以青莲你的性情，嫁了他以后，一定还想着要摆布他……到时候你试试？”
    “人家有无数手段，能治得你死去活来……那只钉穿了的王八看见没？那就是你的榜样！”
    原本沈红袖姑娘说得是王八死得很惨的意思，可苏青莲却鬼使神差，闻言立刻想到了王八临死前嘴里咬的那件东西……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嗯……红袖姑娘今天也辛苦了。”这时的苏尚书连忙出言，免得俩人打起来。
    他苦笑着说道：“小女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回头老夫一定好好管教。”
    “伯父言重了，红袖有事，请辞酒宴，我先告退。”
    沈姑娘这边笑着一伸手，捏了捏苏青莲的脸蛋。
    她也不管青莲气呼呼的样子，就这么告辞而去了。
    ……
    等杜伏龙公子从外面回来，他和呼延庆两人也要告辞，苏大人却怎么也不答应。
    直到把两人让到客厅，下人纷纷进去摆设酒宴，院子里的苏青莲才向父亲悄悄问道：
    “爹爹强留他们，是有话跟他们说？”
    “当然！”苏大人闻言苦笑道：
    “这个案子，为父明天就会照着燕然的说辞，去上报给朝廷。”
    “不过家里来了个不男不女的尼姑这类的事，对爹爹的官声不利，总得让这二位公子替咱们保密才好。”
    “那……燕然呢？”苏青莲闻言惊讶道：“父亲嘱咐不到他，要是从他嘴里泄露出去怎么办？”
    “哎呀女儿！”这时的苏惠卿大人顿足道：“那小子还用得着我嘱咐？”
    “你再从头想想，今天燕然的所作所为！”
    “他其实在之前红袖审案时，听到你们姐妹俩出来敬酒，杜公子如厕、呼延公子吐酒的时候，就知道有人给他们下药了……可他当时说什么了？”
    “嗯！”苏青莲闻言，迟疑着说道：“他什么也没说。”
    苏大人又说道：“后来他在和颜镝单独聊天前，就让红袖姑娘装成尼姑董师秀，提前埋伏在院子里！”
    “就燕然这么深的城府心机，你猜他会不会一出去，就把咱们家的事到处乱说？”
    苏大人叹气道：“那小子临走之前当众翻脸，你当他是真想听你叫哥哥呢？他是宁可故作狂妄，拂袖而去，也不肯屈身在我门下！”
    “女儿啊，你那婚事要是不退……唉！”
    父亲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却让苏青莲呆呆地愣了半晌，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武德司，
    当司丞黄衮听说燕然回来了，还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离燕然早上出去还不到两个时辰，他怎么就回来了？
    事情到底办得怎么样了？回来了为啥也不到我这里禀报一声？
    “他……身上有伤没有？你看他气色怎么样？”黄衮问道。
    其实他原本把这件差使交给燕然，还真的是没安好心。
    他心想这小子被人暴打一通，扔出来都是轻的，命都丢在尚书府也很有可能，绝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回大人话，倒是没看出有外伤。”看门的兵丁回答道：“看来气色也好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黄衮听到这更是满腹狐疑。
    他心说，难道燕然没去苏尚书府？刚才他出去逛街去了？
    “对了大人，”这时那位兵丁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刚刚燕校尉回来的时候，坐的是相府的马车……”
    “嗯……嗯？”
    黄衮闻言，全身就像触电般地一抖！
    “相府？杜相爷派人把他送回来的？”
    此时的黄衮，像是活见鬼一般颤声说道：“这……怎么可能？”
    ……
    刚刚这场面，要是燕然在场，一定会笑着回答黄衮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燕然回是回来了，他可压根没打算去见黄衮，这小子坏着呢。
    反正今天的事，自然会有苏惠卿去上报朝廷，到时候参与其间的燕然，也一定会有一份功劳赏赐。
    至于黄衮……就让他提心吊胆地猜去吧！
    这时的黄衮还不知道，他的官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因为燕然在苏府已经说了，黄衮故意派人去掺和苏尚书家的丑事，所以黄衮已经被苏惠卿大人，暗自记恨上了！
    ……
    当天黄昏时分，将军府中。
    赴宴回来的呼延决长枪如龙，正和一位中年侍卫对练。
    眼看着侍卫的枪锋拨开呼延决的长枪，锋刃呼啸而至，已经刺到了呼延决的胸前！
    呼延决明明落了下风，他却不退反进，突然向前一跨步！
    “轰”的一声，他的身躯猛地一靠，那个武艺精强的侍卫被靠得“咚咚咚”，接连退了几步！
    “公子武艺又精进了，”那侍卫竖起铁枪，笑着赞了呼延决一句。
    然后又转头向着太师椅上，一位神态威猛的老人施礼道：“恭喜大将军！”
    “你这一招刚猛凌厉，颇有开山裂石之势。”那位大将军正是呼延决的父亲呼延庆，他也笑着向呼延决问道：
    “你是从哪学来的？这可不是咱家的武艺。”
    “儿子新认识了个朋友，”呼延决闻言放下长枪道：“武威侯长孙，武德司校尉，名叫燕然。”
    “儿子亲眼看见他用这招和人交手，觉得这一招在长兵刃被人近身时，颇有反败为胜的效用，所以就记下了……刚才是第一次用。”
    “嗯？”呼延庆将军纳闷道：
    “今天在尚书府和人对战？苏尚书家里打起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从头到尾说清楚！”
    “是！”在爹爹面前，呼延决哪敢隐瞒？赶忙点头答应。
    不过为了保密，呼延决还是先是让侍卫都下去，才讲起了今天的事。
    从玉柳姑娘怀孕，找不到灌浆儿的人开始……
    这一路破获奇案的经过，听得大将军越来越入神！
    等他听到最后，燕然竟然对苏尚书一点面子不给，弄得不欢而散的情景时，呼延大将军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燕然，你以后要好好和他交往，记住要待之以诚。”
    听到大将军这句话，呼延决也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父亲就算不说，我也想找他玩呢，这小子挺有本事，还挺有意思！”
    呼延决又好奇道：“不过父亲说要我和他多交往，又是为什么？”
    “你这孩子性子随我，少年憨直，什么事都不往深里想。”大将军叹了口气，扔去一块汗巾让儿子擦汗。
    “父亲老了，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们都是年轻人，和燕然那样的人倾心结交成为挚友，没你的坏处。”
    “他要当你是朋友，你以后有什么马高镫短的，以他的谋略只要随口提醒一句，你就能少吃很多亏！”
    “他这一路破案，确实是有勇有谋，他最后给苏尚书脸色看的事，在你看来是不识好歹。就连我在五十岁之前，也一定看不透他的所作所为。”
    “为父也是最近几年有所感悟，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真正有本事的人，从来不会屈膝于人。一旦成为鹰犬，只能让那些大人物把你利用得生死两难……哼！”
    “你要记住，鹰犬围猎时，就算再怎么出生入死，猎物也总是主人的！”
    “要是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这个道理就好了，为父也不会弄得一身刀疤箭疮，官位却只是个上护军而已！”
    “儿子记住了！”呼延决毕竟不傻，这番话听得他连连点头，连忙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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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满城风絮、华美难言

    同一时刻，昭德坊相府。
    杜相爷在园子里徐行散步之后，一回到自己的书房，就看到儿子坐在书案后，正写着什么。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嘶！”
    杜相见到儿子写下的这句词，不禁暗自一惊！
    当杜伏龙转过头来，就见父亲正看着自己：
    “这一连三叠句深情难言，字字锥心透骨而来，真让人心头寒彻……这般如椽巨笔，你可写不出，是谁的大作？”
    “武德司校尉，武威侯长孙，名叫燕然。”杜伏龙起身答道。
    他听到父亲问起，就遣走了下人，把今天尚书府的事原原本本向父亲讲了一遍。
    等杜相爷坐在椅子上听儿子说完，不禁感慨道：“那燕然当真不凡……是个人物！”
    “父亲说得是他破案的本事？”
    杜伏龙刚一开口发问，就见父亲摇了摇头。
    “那您说的是他这半阙《青玉案》的文采？”
    显然也不是，杜伏龙看到父亲又摇了摇头，感慨地叹了口气！
    “那燕然固然有本事，文采也确实好，可为父说他是个人物，却并不是因为这些。”
    “孩儿你仔细想想，”杜相若有所思道：“这件事只待苏尚书上报朝廷，顷刻间就会朝野皆知。”
    “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夏国密谍竟然是无双才子，阴谋深藏却被人一朝揭露，大宋少年击败了敌国奸贼！”
    “朝廷必有重赏，百姓啧啧赞叹……这件事不管谁听了，都会觉得痛快淋漓吧？”
    “这首《青玉案》本就文辞华美，才气无双，再加上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那还得了？”
    “他这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想不流传千古都难！”
    “随着这首《青玉案》的传扬，燕然势必名声鹊起，这半阙词，他写下的时机太好了，太好了啊……”
    “所以为父才说，他是个人物。”
    “更何况他还是勋贵之后，武威侯的继承人，你只管和他好好交朋友就是，这个人对你有用。”
    “孩儿明白”，杜伏龙闻言微微笑道：“今日午后，我就是用咱相府的马车送他回去的。”
    “哦？”杜相爷听了，也是满意地一笑：
    “我家龙儿果然聪慧，做得好！”
    “呵呵呵……”被夸奖的杜伏龙闻言，也不禁笑了出来。
    ……
    几天后，苏尚书果然上报了朝廷。
    这件夏国密谍案的消息，也终于渐渐透露了出来。
    于是这件惊人的间谍案，还有那首《青玉案》，飞一般传遍了汴京城。
    朝廷官员都在为苏尚书抓获敌国密谍的睿智赞叹叫好，都说苏大人果然手段老辣，这事做得着实漂亮。
    至于苏大人二女儿怀孕的谣言，因为有朝廷证实，也没人再去说了。
    毕竟这个时候，谁污蔑苏大人的清誉，就是和夏贼站在一边……大家也不傻，谁说谁挨打！
    当这个故事在民间传扬开时，百姓父老听了也是个个扬眉吐气。
    我大宋才子不但抓住了密谍，还在文采上超过了夏国才子一大截……听着就痛快是不是？
    如今在酒肆青楼里，家家都传唱着“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听闻者都是赞叹不已……没办法，这首词实在是太好了，故事也当真精彩！
    当文人士子传诵这首青玉案时，都因为这么好的词，居然只有半首而感叹不已。
    说起来密谍颜镝写的那上半阙词，无论是深度还是立意，文采还是情感，都和燕然的“梅子黄时雨”相差实在太远。
    燕然因此名声大噪，这首词也渐渐流传得越来越广。
    渐渐的，它也被大宋文人称为《鸡头凤尾．青玉案》！
    ……
    这些消息燕然当然知道，可他却没有沾沾自喜。
    因为现在武德司司丞的官位，虽然摇摇欲坠，却还没落到自己手里。
    燕然有他的计划，他要改造武德司，把武德司打造成一个强大的情报机构。
    真的到了那时候，不但自己的性命可以高枕无忧，他也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欺辱，谁都别想骑在老子头上！
    可是这件事做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他需要得力的人手，海量的资金，这些都要一步步的进行。
    好在对打造情报机构这种事，燕然的经验无比丰富，更有着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具备的眼光与魄力。
    说到人手的事……燕然的第一批人手想要投奔他，正满世界找他找不着呢！
    ……
    那两个一心想投靠燕然的军卒，终于还是见到了燕校尉。
    燕然立下功劳之后，那首鸡头凤尾的青玉案也是全城皆知，阿发和阿佑两位军卒听说了这件事，不禁急得直跺脚！
    如今的燕然校尉，行情真是一天天的看涨，他们在人家名声鹊起之后再去投奔，就有了趋炎附势的嫌疑。
    这跟他们之前被赏一两银子的时候就去投靠，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天燕然校尉一出武德司，终于还是被他俩堵了个正着。
    燕然心里也有印象，这两位一个机灵敏捷，一个勇猛厚重，
    一见他们俩笑呵呵地迎上来，燕然心里就知道这两位是来干什么的。
    可他还是装作毫不知情，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二人。
    “燕校尉之前厚赏，小可二人感念大人宽厚豪爽，今日略备薄酒……”
    那位阿佑很是机灵，也比较会说话，上来就绕着弯地请燕然去旁边的酒楼吃酒。
    “不必了，”燕然淡淡道：“要是有事，就请直言。”
    “这……”阿佑原本都已经想好了，等到吃酒的时候，把燕然哄高兴了再说投靠的事，不想人家燕校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他正想着在大街上，怎么把这事儿说清楚……就听“噗通”一声！
    原来是旁边的那位阿发，不耐烦这个阿佑绕来绕去的，这个健硕的汉子一下就拜倒在地！
    “我二人做好了打算，想要投靠燕校尉！”
    就见壮汉大大方方地说道：“阿佑说您手上钱多，出手大方……”
    “阿发不会说话，燕校尉只要收下我们，我俩一定扎扎实实为您办事！”
    旁边的阿佑听见这话，愁得他一闭眼……心说哪有这么聊天的？
    你怎么一上来，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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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使些手段、骗点铜钱

    燕然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暗自好笑。
    他叫两个人起来，跟着他一起走。
    于是这俩人一左一右，随着燕然一路行去，路上燕然问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经历。
    原来这两位都是汴京人士，少年从军，在老种经略相公的西军里，跟夏贼结结实实厮杀了很多年。
    他们俩人在战场上关系就不错，后来还是阿佑有心机，说照着这么打下去，就算是干到六十岁也是个小卒，而且一不小心半路上就得没命。
    恰逢这时，他们俩在战场中一个死了的西夏军官小臂上，搜到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于是换了银钱买通关系，把他们调回了汴京城。
    谁知道回了城里，安全是安全了，离家也近了，挣的粮饷却不够养家。
    两人只好偶尔诈赌，骗同僚点儿铜钱花花。
    之前打架那次，就是壮汉阿发掩护耍手段的阿佑，趁机把灌了水银的骰子，重新换了回来。
    燕然知道阿发心思爽直，这一路上光拣着他问，这小子也把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吐露了出来。
    旁边的阿佑听得一直瞪着阿发，心说你怎么逮着啥说啥？那诈赌的事儿也好跟燕校尉说？
    燕然听着，心里倒是很满意。
    这俩人一个机灵一个直爽，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汉子，见过血有过人命的。
    一旦钢刀在手，就是敢拼命敢杀人的凶徒，确实是很不错的人选。
    “叫什么名字？”燕然问道。
    “小人胡阿佑……”
    “小人王德发！”
    “嗤”的一声，燕然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俩人的名字起得也真是巧了，正好是两句番邦话！
    那两位看到燕校尉笑了出来，心中也是一喜，心说看样子有门儿嘿！
    这回我俩总算是找到了一副好饭碗……正想到这里，就见燕校尉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道：
    “以后给我做护卫，一人一月六两银子。”
    “回去把衣服浆洗干净，刀磨快了。”
    “嘴要严，手要狠，人要听话，跟着我做事，手上不出人命是不可能的。”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对叛徒下手可狠……想清楚了回话！”
    这俩人听到燕然的话，心里就是一惊！
    可是他们再想到那六两银子，都痒痒得直咬后槽牙……那可是一个月就能赚够自己一年的饷钱！
    就大宋朝的县官老爷，一个月的薪奉不也就是六两？
    燕校尉花这么多钱雇两个护卫，那能让我们干打杂跑腿的活吗？
    “我们想清楚了！”
    这俩人眼神一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燕然笑了笑，其实这俩汉子的心思也不难猜……他们在西北战场上跟人拼得血葫芦似的，不也是白干吗？现在能拿这么多钱，他们不同意才怪！
    ……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处街口。
    远处飘来一片新剖开的木料香味，前方汴河上，一座宽大的木桥延伸到了对岸。
    这条汴河在汴京城内穿城而过，两边都是繁华的街景，那卷有名的《清明上河图》，绘制的就是此地的风貌。
    “近年来虹桥梁木腐朽，渐渐歪斜，”燕然一边走一边说道：
    “开封府拨款修缮，更换梁柱桥板，这个活计是咱司丞黄衮大人，亲自监制的。”
    胡阿佑闻言才知道，原来燕校尉不是信步走到这里的，是有意带他们来这的。
    当他们走到虹桥附近，燕然亮出了武德司腰牌，桥梁两端看守行人的工匠哪敢怠慢？连忙让这三个人上去。
    等他们走到了桥上，果然桥栏木板都是新换的，上面刷的桐油都已经干了。
    阿发和阿佑这俩人还没明白燕校尉的意思，只见燕校尉走到虹桥最高处，向着四下看了看风景。又扶着桥栏，向下瞧着汴河滚滚的河水。
    燕然探出头，看着桥沿处，新换的木头梁柱说道：
    “梁柱连接处用榫卯相接，可是承重依然不够。”
    “所以连接的地方还用上了粗大的棕绳捆绑，听说这棕绳还是特意从南方运来的，可以防潮防腐……唉！”
    “主人因何叹气？”
    这俩人听到这里，心里越发糊涂。阿佑心思聪慧，一见燕然叹气，连忙问了一句。
    “我听说明天虹桥竣工，咱们司丞黄衮大人，要亲自引领开封府官员到桥上核验，之后这座桥才可以放百姓通过。”
    燕然淡淡地说道：“也不知道这桥修得够不够坚固，明天查验的时候，可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嗯……嗯？”
    壮汉王德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瘦子阿佑才信口答应了一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缩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咱们走吧。”
    这时燕然淡淡地一笑，一边领着两人下桥一边说道：
    “明天我来看看热闹……但是这桥我可不上。”
    “那么多人一起往桥上涌，谁知道这破玩意结实不结实？”
    “那肯定结实啊……呜！”王德发才说了半句话，就被旁边的阿佑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嘴！
    “如此说来，明天主人还真别上桥了。”
    阿佑心领神会，在旁边一脸正色地点头说道：“到时候您在旁边看热闹就行！”
    ……
    等到燕然摆手让两人回家，他也信步离去之后。
    王德发还莫名其妙地看着胡阿佑，两只眼睛咔咔眨动的声音，好像都能听见……
    “以后你少说话！”阿佑一瞪眼睛，向王德发说道：“咱回去好好吃顿饱饭，后半夜我再带你过来一趟！”
    “那破棕绳绑的桥……我看它再结实也有限！”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王德发都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回头手指着那座虹桥还想说话，却被胡阿佑“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了下来。
    胡阿佑目光闪动，咬着牙带着王德发往回走。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真正让他做出决定，干这么一件大事的，其实不是那六两银子，而是燕然这个人。
    今天晚上的事，毫无疑问是燕校尉对他们的考验，燕校尉是要他们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果敢。
    不过燕校尉的用意还不止这些，这个少年做事的手段凌厉老辣，也让胡阿佑暗自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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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专坑上司、专害官员

    眼看着黄衮就要倒大霉了，官位即将不保，而这位燕校尉却在百花殿和西夏密谍两件大事上，接连立下了大功。
    这武德司司丞的位置，看来马上就要换人了……这是第一桩。
    刚刚在虹桥上，燕然校尉几句话说得毫无破绽，他就算把那些话当街大喊出来，都不会有人指责他说得不对。
    所以自己和王德发就算是包藏祸心，向黄衮告发，也丝毫撼动不了燕然……因为没有真凭实据！
    反过来说，自己和王德发要是做了这件事，真的让开封府官员和黄衮司丞集体跳水，他俩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这就是个铁打的投名状！
    所以整件事里，得到好处最多的是燕然校尉，但他却纯洁而无辜，一点风险都落不到他身上。
    这样圆熟老辣的一个人，这般天衣无缝的手段，阿佑越想越是胆战心惊！
    ……他才十七岁啊！却能轻飘飘地把黄衮踩成烂泥，甚至那老东西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阿佑好像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要不要跟随他，成为他的心腹？
    其实阿佑早就做好决定了，这次他不是为别人厮杀，他和阿发是在为了自己打拼！
    ……
    其实这座虹桥，燕然早就考察好了，也做好了计划。
    不过现在有了手下，当然不用自己去动手了，还正好可以考验一下阿佑和阿发两个人。
    说到底，无论做什么事，时机都是非常重要的，这次的时机也是真是难得。
    自己这边因为《青玉案》名声鹊起，接连两次功劳朝廷还没有奖赏，黄衮那边却闯了个大祸！
    而且吏部尚书苏惠卿大人，心里还记恨着黄衮，对黄衮那股火正在气头上！
    所以燕然一个四两拨千斤，武德司就要稳稳地落在他掌中……这就是前世的经验和阅历，带给燕然的优势。
    ……
    转眼到了第二天，辰时刚过，燕然就来到了虹桥边。
    他在一座酒楼里，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是王德发和胡阿佑，一左一右侍立在两边。
    燕然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碗碟端上来之后却是一口没动。
    临窗远眺，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一群高官正从车轿上下来，向着虹桥上走去。
    其中为首的是一位开封府官员，官阶肯定在五品以上，穿的是朱红色的官服。
    旁边还有一片青色和绿色的官服，前呼后拥地跟着。
    黄衮在旁边陪同，打躬作揖的样子分外明显。
    这一行官员连随从马夫到护卫小吏，总有六七十人上下，簇拥着走上了虹桥……
    黄衮一会儿拍拍桥栏，一会儿跺跺桥板，看样子正向那位五品官员介绍工程修缮的细节。
    当他们走到拱桥的正中，忽然！
    只听得虹桥的廊柱间，响起了一片密如急雨般的木头爆裂声！
    “轰”的一声！
    一片惊呼声，如同浪潮般响起！
    桥上的人没好动静地扯着脖子大喊，汴河两边的百姓也纷纷发出了惊叫！
    从燕然的角度，正好看到一整段桥面，忽然塌陷！
    无数鲜艳宽大的官服袍袖，在半空中疯狂地挥舞，不知多少双官靴凌空踩着登云步。
    好几十名官员齐刷刷地落水，成片掉进了汴河！
    桥两边的工匠和轿夫，一连串下饺子一样跳进水里救人。
    两边的桥板和桥栏上，还硕果累累地挂着官员，就像一片有青有红的果树……
    “坐，”
    燕然的话虽然只有一个字，语气却不容置疑。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胡阿佑却连忙拉着他坐下。
    “别拘着了，都是自家兄弟，眼下又没有外人，该喝喝该吃吃！”
    燕然笑着举起了酒杯，阿发阿佑俩人赶忙端杯相敬。
    一杯酒过后，燕然从怀里掏出两铤银子，都是六两的，一左一右放在了胡阿佑和王德发面前。
    雪白的银子上面绞丝盘曲，刚铸出来官银分外喜人。
    胡阿佑和王德发一见之下，心里就是“扑通”一跳！
    真不枉他俩昨天后半夜，爬桥柱子割棕绳，这位燕校尉果然是说到做到，给钱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一想到他们以后，每个月都有这么大一块银子入账，两人的心一下就有了底。
    可是没想到，随即燕然又从怀里掏出了两锭……这次是明晃晃的黄金！
    等这两锭黄金放在两人的面前，他们俩都傻眼了！
    这金铤的块头，竟然比那银子还大了几倍！
    “每人二十两黄金，”燕然淡淡地说道：“折成铜钱，总有二百贯上下。”
    “现在汴京周围的田地，价钱是八贯一亩，最好的田是十贯。”
    “这些钱是赏你们的，不许派别的用处，你们拿去购买田产，地契交到老子娘手里。”
    “凡是跟我燕某人刀头舔血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后顾之忧。”
    “主人！”
    燕然这番话还没等说完，这两条汉子已经跳着离开了椅子。
    他们双双跪倒在燕然的面前，一口气“咣咣”地磕头！
    此时的胡阿佑心里，欢喜得都要爆炸了！
    二十亩地代表着什么？他心里最清楚不过，那可是一个庄园啊！
    以后他阿佑也是地主了，这田产可以祖辈相传，他家世世代代都不用再挨饿了！
    旁边的王德发，这时磕头磕得脑袋都要晕了。
    他咬着后槽牙心说：我阿发这一回，可是跟对人了！
    当主人的兄弟……这么过瘾的吗？
    “我再说一次，”这时的燕然却轻声说道：
    “跟了我，嘴要严，手要狠，人要听话，我对待叛徒……下手可狠！”
    “记住了，主人！”胡阿佑和王德发抬起头的时候，俩人的脸上全都胀得通红。
    一看神情就知道，他们已经对燕然心悦诚服！
    “起来，钱收起来……吃酒！”
    燕然点了点头，拿起酒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此时此刻，外面的汴河两岸，正是一片大乱。
    几十个官员在河里，被人拖死狗一样拽上来。
    不会游泳的跪在地上呱呱地吐水，会游水的则是指着黄衮的鼻子，花样百出的大骂！
    那个红袍的高官刚刚被救上来，一脚就把黄衮踹了个四脚朝天，之后带着众人愤怒地拂袖而去！
    黄衮还想要辩解求饶，可他一张嘴就是一股清水，一张嘴就是一股清水……跟个音乐喷泉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回，黄衮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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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夜雨轻言、相偎相伴

    燕然给了王德发和胡阿佑五天假，让他们去购买田产安家，顺便去张罗媒婆，赶紧娶媳妇生儿子。
    这俩货多年在军中打拼，回到汴京又是混得精穷，俩人都二十五六了，还没张罗上媳妇儿。
    没想到主人居然还把这种事当做任务，交给他们去完成，让这两个汉子的心里，像是烈火一样灼热！
    ……之前咱们说过，燕然需要大笔资金，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端倪来。
    打造一个情报机构需要的钱，真是如山如海。
    因为燕然需要的是精兵强将，属下要绝对的忠诚，还需要长远的布局、精良的武器和军队，没有钱绝对是寸步难行！
    ……
    在旅舍里睡到了后半夜，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滚滚雷声惊醒了燕然，在雨打房檐的声音中，他忽然听到外面有隐隐的抽泣声。
    起身走到外间屋，小床上的小丫鬟玉露缩成了一团，正哭得满脸泪痕。
    “怎么了？”
    “怕打雷……”
    小姑娘楚楚可怜，燕然叹了口气，双手伸到小丫鬟的腿弯和后背下，一个公主抱把她抱到了自己床上。
    “咱不怕哦！”燕然让小丫头躺在自己手臂上，然后伸手到后边，替她掖好了被子。
    “嗯……”玉露被燕然的双臂环绕，很快惊恐就渐渐消失了，身子也不再颤抖。
    玉露十五岁，其实比燕然也就小两岁多一点，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燕然倒是没有别的心思，他前世终身未娶……不然女儿都比玉露大了。
    夜雨中，雷霆还在一声声炸响，燕然一低头就看到玉露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
    “为什么呢？”燕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问道：
    “我之前糊涂懦弱，父母亡故之后，家里没一个人拿正眼看过我。我又没对你特别好，你为什么舍生忘死地帮我？”
    “少爷不记得了，那是奴婢小时候的事，”玉露吸了吸鼻子，娇怯地说道：“当时我爹带我来京城赶考，得急病死了。”
    “客栈把我爹的尸体扔了出来，奴婢学着人家，插了个草标在头上，想要卖身葬父……”
    “那时候你多大？”
    “奴婢七岁……后来来了一帮人。”
    “那是几个面相凶恶的乞丐，还带着十来个小乞儿，”玉露颤声说道：“那些孩子差不多都跟我一般大。”
    “他们有的两只眼睛是瞎的，有的只有一条胳膊，有的两条腿全都没了，只能在地上爬着走……那些凶恶的乞丐过来就说，想要把我买走！”
    “玉露只想着给爹爹换一口薄皮棺材，哪怕我知道会被他们打折了双腿，挖了眼睛去街上乞讨……我哭着就想答应下来，要跟他们走……”
    “就在那时，有个男孩在街上经过，他哇哇大叫，说非要和我一起玩……孩子的爹没办法，就拿出钱来买了我。”
    “之后玉露就安葬了父亲，跟着这父子俩进了大宅……那个男孩子就是少爷。”
    玉露把头埋进了燕然的怀里，闷闷地说道：“那天的事，玉露永远都记得……”
    “可惜我笨得很，只会给少爷铺床叠被，斟茶倒水。我心里一直想，真想为了少爷，和谁拼了啊……”
    “傻孩子！”这时燕然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会对自己这么好。
    他感慨地摇头道：“之前那次，要不是玉露跑回来给我报信，说府门那边来了官差要抓我，少爷就危险了知道吗？”
    “就算有多大的恩德，那一次你都报过了，玉露再不用怕坏人，也不用怕打雷了，以后少爷保护你。”
    “……嗯！”
    玉露答应了一声，之后这小丫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娇躯居然又颤抖起来。
    “少爷要不要……”
    小丫头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珠，却又满面娇红。
    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捧住了燕然的脸……
    “给我老老实实睡觉，不然打屁股了！”燕然哭笑不得，在玉露的掌心里吹了一口气，示意她放手。
    这小破孩儿，居然还懂得这个！
    燕然想了想又怕玉露尴尬，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玉露这名字不好，太阳一出来，露水就消失了，你原本姓什么？”
    “奴婢复姓轩辕。”
    “那以后你就叫鸣鸿……轩辕鸣鸿！”燕然听到这个姓氏，笑了笑硕道：
    “以后少爷教你本事，你会变得特别厉害，谁也不敢欺负你。”
    “当你再遇到坏人，不管他们有多凶恶，你都能把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好？”
    “好，我用少爷教我的本事，一辈子保护少爷……我不叫玉露了，我叫鸣鸿！”
    夜雨中，惊雷隐隐，两人低低的絮絮耳语声，慢慢地越来越小。
    中原大地，暴雨如潮，正如燕然的心海，翻滚澎湃。
    ……
    暴雨过后的第二天，阳光灿烂。
    汴京的大街上水汽蒸腾，灼热潮湿。
    燕家侯府中，老侯爷看着管家报上来的账本，暗自叹了口气。
    然儿离家数日，居然没有在家里的帐房支出一个铜钱，甚至连每个月五十两的月例银子都没有来领。
    这孩子在外边过日子，凭着他那几个微薄的俸禄钱能够用？买双好点的官靴都不够吧？
    然儿倒是有志气，可也真是让人忧心……
    此刻的廊檐下，树荫里站着的二叔，却在和他的儿子燕涛窃窃私语。
    “听说那小子写出了一首诗词，现在满汴京城都传遍了！”燕涛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他的德性？那小子哪有这般才华？定是从哪里找来的代笔！”
    “没事，你让他折腾去。”二叔闻言却轻蔑地一笑：
    “这种小人一旦得志，便是猖狂无比。”
    “为父阅人无数，看得最清楚不过，燕然这种人卖弄机灵，铤而走险，终究不是正道。”
    “让他侥幸赢上两回，又有什么关系？终有哪天一个马失前蹄，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这侯爵之位和这万贯家财，还不都是你的？”
    “嘿嘿嘿……”燕涛听到这话，知道他爹说的定然不差，忍不住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
    燕涛心道：就像爹说的，以那小子的折腾法，说不定哪天，他就把自己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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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升职加官、情况有变

    与此同时，尚书府苏家。
    苏青莲听说今天有人来，以重金买走了那扇“梅子黄时雨”屏风，心中不由得暗自气闷。
    那小子人品气量低劣之极，为人更是小气刻薄，他写的字居然还有人花这么多钱来买？真是气数！
    等她听到爹爹居然找来家丁，把卖了屏风的五百两银子送去武德司给燕然，姑娘更是心中恼恨。
    苏惠卿尚书看到自己的女儿气得脸都青了，他却坐在那里，摇着扇子笑道：
    “原本这屏风就是燕然写的，我若是在家中收藏也就罢了，可卖了钱要是不给人家，为父的官声还要不要？”
    “另外燕然当差的武德司，今天就要换司丞了……”
    “那又能怎么样？”苏青莲气道：
    “就算他当上个司丞，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父亲堂堂吏部尚书，难道还要巴结他不成？”
    “我不是要巴结他，是不想让他误会我。”
    苏惠卿大人在阳光下闭上双眼，慢慢地说道：“按理说，为父若不是有烦难公务，或者办不成的事，我才不会去找他。”
    “可是今天我一定得让他知道，不是我在背后刁难他，所以我才让人把银子送去。”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份任命文书虽然是我亲手批的，但出主意的却不是我，他倒霉可不怪我！”
    “什么？”苏青莲闻言，立刻惊喜道：“燕然要倒霉？”
    ……
    辰时一到，燕然进了武德司。
    他的两位护卫阿德和阿发还没回来，因此他还是一个人往里走。
    刚一进门他就收到了五百两银子，尚书府送来的，说是卖屏风的钱。
    这件事让燕然心里有点纳闷，苏尚书此举，好像是另有深意……
    还没等他想清楚，一到官厅就看见前面一个人，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哎呦燕校尉！给您贺喜！”
    燕然一看，此人正是武德司四名校尉中的马六，和自己是平级。
    今天的马六好像突然熟络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满带谄媚，燕然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是笑着回礼。
    “马校尉客气了，我有什么喜事？”
    “您还不知道？”马六弓着腰走在燕然的旁边，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早上吏部来人通知，让黄司丞等候上谕……之前黄司丞带着开封府高官跳河那事，您还能不知道？”
    “再加上燕校尉捕获夏贼密谍，一首那什么词名动汴京，这回高升的不是您又是谁？”
    “看来用不到午时，这武德司就是您做主了！”
    “以后属下就指着您照顾了……燕司丞只管放心，小人经手那几件差事，回头我就跟您详细禀报！”
    说着这个马六的三角眼还暧昧地挤了挤，看来禀报事情是假，行贿的银子他都准备好了。
    马六这家伙，脸变得倒是快！燕然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摇了摇头。
    “在这院子里，谁的资历不比我高？我一个年轻人升什么升？以后还得跟马哥多学学呢。”
    这边他们俩刚进了内院，就见里边一片人头攒动。
    整个武德司的上下官员，全都在这里等着，其中黄衮的一身绿袍最是抢眼。
    燕然过去向黄司丞行礼，那黄衮可能也知道自己要完蛋，神不守舍之余，连回礼都回得匆匆忙忙。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中门响……官衙里中门大开，就是有上级官员要来了！
    大家全都七上八下地想着心事，那马六却挺着胸站在燕然旁边，完全是一副领导心腹的模样！
    随即一行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武德司司丞黄衮，跪接上谕！”来人果然是宣旨的黄门。
    燕然看到来的这伙人，却是眉头微微一皱……
    在宣旨使和一众羽林卫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一位是个高个长脸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七品官的绿色官服，素银乌皮带。
    当他看向院内众人的眼神中，似乎隐隐带着高高在上之意……
    还有一位燕然是认识的，居然是那位神眼玉观音，沈红袖姑娘！
    燕然心中不禁一动：他们跟着宣旨使来干什么？莫非事情有变？
    等到黄衮失魂落魄地往地上一跪，那位宣旨使展开圣旨，就大声念诵道：
    “门下：武德司现任司丞黄某，奉旨监制汴河虹桥之际，辜负皇恩，玩忽懈怠。”
    “终致虹桥垮塌，官员落水，军民惊疑，汴京震动，失职辱命，其罪昭彰！现削职为民，以儆效尤！”
    “来人！伺候黄大人把乌纱摘了！”
    黄衮听到此处顿时汗流浃背，脸上已是面如土色！
    这家伙的半生辛劳，就这样瞬间空空如也，他心里清楚，自己算是完了！
    别说官位被人一撸到底，就连这些年贪墨的银子，没了官职的庇护，说不准会有多少只狼扑上来咬自己！
    等他从这武德司的大门出去，能不能落条活命，他都不知道！
    黄衮没办法只得咬着牙领旨谢恩，被人打去了头上的乌纱，扒了官服，犹如丧家之犬一样被撵了出去。
    燕然在旁边听着，脸上倒是神情淡然。
    黄衮这老小子，几次三番地对自己打压陷害，他今天的下场，正是咎由自取！
    接着就见那宣旨使又拿出一卷圣旨，扯着小公鸭嗓大声念道：
    “天子诏曰：殿前翊麾校尉，武翼郎王焕字勉德，精诚忠直，文武兼全，兹特授为武德司丞！”
    “俾尔统率该司，当勤王事，出力报效，望尔懋哉！”
    “武翼郎王焕……接旨吧？”
    当小黄门念完了之后，手中的圣旨向着众人之中，那位跪拜的年轻人手里一递……正是那个长脸高个的年青人！
    ……
    燕然的心里“咯噔”一下，情况果然有变！
    上面竟然并没有任命自己为武德司司丞，而是空降下来一位官员，接手了这个职务！
    燕然心里几乎没有准备，因为这件事发生得非常不合理。
    武德司这个地方权限不大，责任不小。捞钱不容易，出事却是轻而易举，因此很少有人会特意谋取这个职位。
    更何况燕然有两件功劳还没有封赏，他来接掌武德司，原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忽然就被人截胡了呢？
    燕然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却见那位新任武德司丞王焕，笑着送走了宣旨使……现在满院子的人，就属他的官最大了！
    一帮下属整整齐齐地列队，拜见新任司丞大人，那位王司丞也笑着受了这一礼。
    在这之后，他的目光从人群中一转，居然就盯住了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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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何出此言、无耻构陷

    燕然还是很好辨认的，在场的四名校尉里，就他是个少年。
    王焕司丞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你就是燕然？”
    “正是属下。”燕然虽然心中惊疑，但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正常向着王司丞行礼。
    “这么说就是你，写的那首青玉案了？你的胆子还真大啊！”
    王焕司丞说着，脸上的神情慢慢地越来越冷：
    “你居然跟夏贼密谍一先一后，诗词唱和，还写在同一面屏风上？”
    “看来你是和夏贼早有勾结啊，我说你呢燕然！”
    “司丞大人何出此言？”燕然闻言，心里就是一沉。
    这个王焕司丞，居然一上来就拿自己开刀，还不由分说把一顶里通外国的大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之前夏贼密谍的案子，是属下亲手侦破的。”燕然不动声色地说道：
    “案犯颜镝也是我抓的，这勾结二字，属下可担不起！”
    “我说你是奸贼，你就是奸贼！”王焕司丞却阴笑着说道：
    “之前的颜镝，就是以文采风流闻名汴京，你不也是一样？”
    “用半首青玉案，弄得满城风雨……你和那个密谍颜镝，行事怎么如此相似？你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这就是官字两张口了，正说反说都是人家有理。
    王焕现在是凭着官威，硬拿着歪理当道理说，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校尉燕然！原来你是这么个玩意儿啊！”这时旁边有人大声呵斥，语气中带着阴阳怪气的得意口吻。
    燕然回头一看，这个在身后突然发难的人，竟然就是不久前还阿谀奉承，满脸谄媚的马六！
    见到燕校尉回头看向他，马六还狠狠瞪着金鱼眼怒道：“你看什么看？司丞大人说得句句在理！”
    “平时我看你就不像好人！居然还跟夏贼勾结在一起，你个奸贼！死有余辜！”
    “你看看！连本司同僚都知道你不是个东西！”这时王焕见到有人站出来和燕然为难，更是满怀得意，欣赏地看了马六一眼。
    这一眼看得马六满面红光，更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
    “大人说我通敌，您可有证据？”燕然却丝毫没有慌乱，淡定的信口问道。
    他现在已经知道，看来今天这位新任司丞王焕，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反击！
    燕然心道：这可是你先找不痛快的！小子！
    王焕得意地说道：“有没有证据先不说，你有重大嫌疑，这总没错吧？”
    “今天是本官上任的大好日子，我先把你收押起来，然后在细细审问，看你招不招！”
    “是！”
    随即燕然就听到身后的马六，大声答应了一句。
    马六一听到新任王司丞要收拾燕然，竟然毫不犹豫就动了手。
    他上来抓燕然的胳膊，要向后扭过去！
    燕然想都没想，回手一肘！
    “噗”的一声，这一肘正中马六胸前。
    燕然这一招力道不小，马六被杵得剧痛钻心，捂着胸口接连后退，脸色都变了！
    “哎呀？你还敢拒捕！”王焕司丞一见，立刻声色俱厉地一瞪眼！
    燕然见到王司丞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阴狠得意之色。
    同时不远处，那位沈红袖姑娘倒是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同时还有些迷惑。
    看来沈姑娘还不明白，为什么新任王司丞一上来，就要收拾燕校尉。
    ……那还用说？燕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这位武翼郎王焕不但是个年轻人，还是空降下来的官员，他对武德司里的情况肯定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他才会一上来就要立威，至于那个打压的目标，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
    如果不是这个王焕过来接任，武德司就是燕然接手了，所以王焕当然是谁对他威胁最大，他就收拾谁呗！
    燕然心中暗自冷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非要往我头上烧……王焕你是非要作死不可吗？
    当他看到王焕招呼军卒，要来抓捕自己，他冷笑了一声：
    “何必这么麻烦呢？”
    “王司丞说我是敌国密谍，说得一点不错！我和那密谍颜镝，确实是一伙的！”
    “啊？”
    燕然这句话一说出来，满院子人的下巴，惊得都要掉地上了！
    出大事了！这回可出大事了！
    大家同时心中暗自大叫：这下武德司里，竟然出了个敌国的奸贼！
    只见燕然负手而立，昂然说道：“我如何通敌卖国的事，也不用你审问拷打，来个文书，记下供词！”
    “我这就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啊？”此时就连王焕司丞听了，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一般。
    看他的样子，就差把“还有这种好事？”写在自己脸上了！
    在场的众人一阵惊愕，这里就属那位沈红袖姑娘的表情，最是惊讶难言！
    姑娘怎么也没想到，燕然本来就是形势危急，自身难保。可他一开口，居然又说出了这么不要命的话！
    这……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啊？
    姑娘芳心中暗自着急，一瞬间汗都要下来了！
    “文书文书！给我过来！”此时王焕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招呼武德司文书。
    他心花怒放地想道：看见没？这就是该着我官运亨通啊！
    本官这才上任第一天，就破了一个密谍大案，咱也立他一件大功！哈哈哈……
    王焕正在得意，武德司的文书已经跑过来，展开了笔墨文卷准备记录了。
    “你可以招供了，你记下来！”王焕兴奋得两眼冒光，用手指着文书，让他赶快记录。
    “好啊！”只见燕然脸上，带着冷笑道：
    “那天我们几个正在商量，如何发动兵变，反叛朝廷……颜镝是夏国过来传令的，我们的首领，正是当朝吏部尚书，苏惠卿大人！”
    “当天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个反贼：宰相府公子杜伏龙，大将军呼延庆之子呼延决！”
    “……记啊？”说到这里时，就见燕然猛地一回头！
    他看着那个文书大声道：“知不知道一字入公门，九牛二虎拔不出？给我一字不差地写！”
    “什么？”
    满院子人听到这里时，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帮人吓得苦胆都要爆炸了！
    燕然这小子，真是够狠！
    他居然不辩解也不求饶，甚至都懒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不是说我是西夏密谍吗？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敌国密谍了怎么滴？
    我不但当场承认给你看，还一下招出了整个密谍组织！
    好家伙，一位吏部尚书大人，一个宰相之子，一个大将军的儿子……这事儿谁疯了敢往纸上写？你说出去谁信啊？
    那王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而已，别看他在这武德司里作威作福。
    他要是敢在上任第一天，就闹出这种荒唐的案子，你让他试试看？
    燕然招出的这三个人里，谁拔根眉毛下来，不比他王焕的腰粗？
    刚才这些话，但凡有一个字传出去，那些大人物打个喷嚏，都能要了他王焕的小命！
    只见此刻那位司丞王焕，也被吓得肝胆俱裂，整张脸都和绿豆糕一个色号了！
    他原本打算编个理由，当众折辱燕然一番，甚至将他收监处置，这样自己的威信就在武德司树立起来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手一伸到树洞里，松鼠没掏着，却摸到了一条巨蟒！
    燕然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他都敢干啊！
    可这时的燕然竟然还没闲着，他居然还在口若悬河地往下说……
    “当时颜镝为了验证我们的身份，还说出暗语来确认。”
    “他说的是：地震高冈，一脉西山千古秀，尚书苏惠卿大人对的是：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颜镝问苏大人，红花亭上烧得是几柱香？尚书大人说……”
    “住口！”
    那王焕看到燕然说得竟然这么顺溜，再让他往下说，还指不定还会扯出更多的大人物，王焕连忙大声喝止！
    这时燕然也住了口，他看了看王焕，又看了看那位文书。
    现在那文书的手，哆嗦得就跟筋膜枪似的，哪有一个字敢落到纸上？
    “大人怎么不问了？”燕然淡淡地问道：
    “反正今天我也把实话说了，要不你也别费这个劲了，你要是不敢接这个案子，我自己出大门，去大理寺投案自首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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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我不装了、我是反贼

    “这……”
    事情闹得这么大，王焕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他这一犹豫间，燕然却回过头，看了一眼马六。
    此刻马六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心中更是后悔不迭！
    他原本以为那位新任上司既然要收拾燕然，燕校尉就肯定要完蛋了呢！
    可没想到眨眼之间，局面竟然变成了这样，他居然得罪了一个这么狠的家伙！
    旁边的沈红袖姑娘见此情形，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看着重新夺回主动权，昂然而立的燕然，心里一阵好笑，差点没憋住！
    这家伙的心窍，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这般离奇的招数，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世上估计没什么事儿能难倒他……真是服了他了！
    “嗨！记什么记啊！”王焕犹豫了半天，终于飞快地摆了摆手，示意那文书赶紧滚。
    然后他笑着走过来，握住了燕然的手。
    “王某这不是第一天接掌武德司嘛！我是怕大家见了我拘束，跟诸位同僚开个玩笑而已！”
    就见王焕拍着燕然的肩膀笑道：“燕校尉文采惊人，本官心里其实早就佩服得很……刚才的笑话，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
    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居然推脱自己说了个笑话，把这场弥天大祸给遮了过去。
    甚至他还假惺惺地向着燕然示好，想要强行把这事儿翻篇了。
    “这话让大人说的！”而这时的燕然也淡淡一笑道：“长官说笑话，下属怎有不凑趣之理？”
    “我也是跟您开玩笑呢！”
    一听到燕然这么说，王焕也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他心中暗自想道：下次再收拾这个燕然的时候，一定得要有个十拿九稳的机会才行！
    这次本官没有提前想好，居然让他反过来将了一军……此子奸猾之极，将来必定是我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王焕挥手让下属们都散去，却把燕然和马六留在院子里。
    燕然静静地站着，寻思着这位新任上司王焕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马六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他知道，这回自己是把燕然校尉得罪狠了！
    只见王焕把他们让到官厅里，自己稳稳坐在上首，笑着说道：
    “本官来武德司赴任，还没到司里就接了一个案子，现在就要去查访清楚。”
    “因为案件事关重大，我还不知武德司里有没有适合查案的人手，所以本官特意请来了两个人，都是在刑名断案方面，名声在外的高手。”
    “其中一个就是这位沈红袖姑娘，神眼玉观音之名，汴京无人不知……还有一位是家父手下得用的人。”
    “本官担心来接任司丞误了时辰，案发现场会有人乱动，因此已经派那个人，赶往案发现场去了。”
    “咱们司里立刻集结三十位军卒，和我一起去查案，马校尉和燕校尉也随我一同前往。”
    “本案事关重大，诸位一定用心查验，尽早让案情水落石出，抓住元凶……各自准备去吧！”
    “是！”
    马六听了之后，立刻就去集结人手。
    燕然也回了自己的官厅，准备换下官服。
    这种官服长袍大袖，不利于行动，除了在官衙里和正式场合之外，校尉们平日做事时是不穿的。
    等燕然离开时，他却听得身后王焕语气一变，又客气又亲切地向沈红袖说道：
    “沈姑娘多日未见，倒是更见清丽了……”
    燕然忽然想起之前，那位吏部尚书苏惠卿，好像也对这位沈姑娘很是客气，并没有拿她当作捕快之流那般任意指使。
    由此他心中暗道：看来这沈姑娘的背景，也是不同凡响啊！
    回到房里换衣服时，燕然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还暗自气闷。
    本来好好的一个司丞即将到手，却被王焕给搅了不说，还要老子鞍前马后跟着你去办事？
    小东西……想得还挺美！
    这件案子，王焕非要叫我跟着去，他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惹了我之后，他竟然还想把我带在旁边，继续找机会收拾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要害我，正好我也没打算饶了你。
    这回把你干掉，武德司就彻底归我了……这叫凡有大事，必有良机！
    咱们俩就各凭手段，看看谁比谁毒，看谁先弄死谁！
    ……
    等燕然换了官服回来，他一身素色蜀锦衣袍，圆领箭袖干净利落。猿臂蜂腰，齿白唇红，俨然一位浊世佳公子。
    此时三十名军卒，也在院子里集结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要给新任司丞大人办事，全都是精神抖擞。
    于是王焕司丞一声令下，带队出发了。
    ……
    走在汴京大街上，司丞王焕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策马而行。
    那马六心里有鬼，再厚的脸皮也没法往燕然的跟前凑，倒是沈姑娘的马和燕然走了个并辔而行。
    “看来这案子不小，居然弄了这么多人来破案……”
    沈姑娘料想燕然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儿去，因此开了个话头，就想宽慰燕然两句。
    “多大的案子又能怎么样？”没想到燕然却笑着说道：“有神眼玉观音在此，那案犯还不马上就要落网？”
    红袖姑娘一转脸，看到燕然言笑间面色如常，一点阴郁之色都没有，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他胸怀城府，果然远非常人。
    姑娘的心里一松，也笑着说道：“这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燕校尉当着我的面说，却颇有骂人之意……”
    “之前的案子是怎么破的，您当我忘了不成？”
    “这次燕校尉破案，要不要我让人提前把王八给您准备好？”
    “呵呵！”听到这话，燕然也笑了出来。
    他把下巴朝前一抬，示意了一下王焕的背影。
    “……那不是有了吗？”
    沈红袖姑娘闻言，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却是忍得满面娇红。
    正好这时，前面的王司丞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没听见燕然他们的对话，却见到沈姑娘脸上的红霞。王焕倒是把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他们从宣德楼武德司出发，向东一拐绕过宫墙，走了不远，就到了中瓦子和枣瓦子之间的街上。
    这“瓦子”二字不是地名，而是特种行业的商家聚集地。
    在大宋一般被叫做瓦子的地方，都是青楼酒店扎堆的位置。
    在这里既可以品尝美食，观看表演，也可以逛青楼。
    其实“瓦子”二字，原本说得就是青楼姑娘和客人“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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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丰神如玉、雨信云期

    当然除了临街的酒楼以外，街巷里面也住着人家。离着老远，王焕司丞就看到街边上站着一个人。
    他勒住坐骑减慢了速度，回头告诉大家，就是这儿了。
    顺着王焕的眼神，燕然也看到了前边那个人。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窄袖的弓马军服，面如美玉，身姿挺拔，居然是个翩翩美少年。
    他还没看到王司丞的队伍过来，倒是旁边的青楼门口，正有位姑娘正在和他无声地交流……
    那姑娘咳嗽了一声，引来了小伙子的目光。
    然后她伸出三根水葱般的手指，随即又换成了一根……
    见到这一幕，燕然好笑地想道：也不知这是不是三十文钱一下的意思？
    那俊美的年轻人却明显没打算接招，他苦恼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随即就看到那姑娘又伸出了五根手指，马上又变成了两根……
    这次那少年先是低下了头，躲开姑娘目光之后赶紧晃脑袋，好像是在说：你多少钱也不行！我这等人呢！
    这番情景有趣之极，连燕然都看了个清楚，号称神眼的沈姑娘当然不可能没看见。
    就见沈姑娘笑着在燕然旁边轻声说道：“原来是他！”
    “你认识这个人？”燕然好奇地问道。
    “此人在武学担任弓马学谕……就是教人骑马射箭的教头。”沈姑娘说道：
    “官拜御武校尉，苏信苏云期，他这几年很是破了几桩奇案，是个断案的好手，我也见过他几次。”
    “苏信是殿前副都指挥使，忠武将军王廉大人的门生……原来王焕司丞，是王廉将军的儿子啊！”
    “哦！”燕然闻言也点了点头。
    之前王焕说，他请来了另一个断案高手，看来就是这个五十文钱两下都不感兴趣的苏信了。
    这年轻人苏信，看年龄也就二十岁上下，居然也在破案上很有造诣，看来大宋是真有能人啊！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这回一个沈红袖，再加上一个苏信。
    不知是什么案子，居然排出这么大的阵仗？
    ……
    那苏信也看到王焕过来了，连忙走到马前拜见。
    苏信和王焕虽然是同辈，但是看苏信的态度非常恭谨，二人倒更像是主仆的关系。
    王焕下了马，笑着拍了拍苏信的肩膀。几个人都把马匹交给了军卒，一起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一边走着，王焕也向苏信介绍了一下其他人。
    苏信和沈红袖之前就是认识的，两人笑着拱手相见。他和燕然跟马六两位校尉，却是头一次见面。
    不过一听到燕然的名字，苏信也听说过那首青玉案的事，对燕然也很是客气。
    王焕在旁边有些不耐烦，直接问起了案件的情况，就见苏信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案发的是巷子最里边的一家，据说是家里的主人被杀了。”
    “死者名叫王崇德，因为他家中颇有资财，所以被街坊称为王员外。”
    “属下到这里的时候，王员外的家人和仆役都在门外等着，谁也不敢在家里停留，听说案发现场极其惨烈吓人。”
    “属下也知道公子要带人过来，所以让人看住了前后门，我自己也没进去过。”
    “昨夜大雨，属下实在是怕踩坏了脚印什么的，给公子带来的断案高手造成麻烦……”
    “你做得好，”王焕听了这话之后，夸了苏信一句。
    同时跟在后边的燕然闻言，倒是和沈姑娘眼神相碰，各自挑了挑眉毛。
    且不说这个苏信断案的水准怎么样，单看他这番为人处事，就称得上是精明细致。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这下三匹良驹并驾齐驱，一起进去看案发现场，案子可有的热闹看了！
    ……
    走到大门外，只见门楣是商人之家的形制，典型的富而不贵。
    在大宋这个时代，你是多高的身份就得用怎样的大门，那是一点都错不得的。
    门外果然贴着墙根站着一排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有的人还满面泪痕，应该就是这院子里的一家人了。
    苏信指着他们挨个介绍，这里边有王员外的儿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有王员外的媳妇和老母，都是哭哭啼啼的筛糠一般颤抖。
    此外还有两个丫鬟，都是二十岁上下，吓得脸色雀青。
    一个五十多岁的管家神色灰败，一个小厮十五六岁很是机灵。
    两个护院膀大腰圆，一个门房白胡子满脸，一个厨子又胖又圆……就是这些人了。
    “你来问。”王焕示意苏信上前询问。
    之后他还转头向沈姑娘几人说道：“沈姑娘要是有什么疑问，也请随时开口发问。”
    “马校尉燕校尉，你们也一样。”
    “是！”
    马六和燕然一起答应，沈姑娘也笑着点了点头。
    这之后，就听苏信低声向门外的王家众人问道：“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谁是第一个看到案发现场的人？”
    “是我……”那个小厮犹豫道：
    “老爷昨晚上歇在书房里，早上我进去伺候茶水洗漱……一开门就看见老爷坐在椅子上，差点把我吓死！”
    “你叫什么名字？”苏信表现得很沉稳，提问也很有章法。
    “小的叫莲蓬。”
    苏信点头接着问道：“然后呢？你看到了家主王崇德的死尸，之后你做了什么？”
    “小人当时大喊着跑出去。”只见那个叫莲蓬的小厮，朝着旁边一指：
    “我把管家和夫人都喊过来了，还有家丁护院。”
    “等大家都到了，顺着门往里一瞧，看见屋里的情形都吓傻了，都忙着往大门外跑……管家赶紧去报告了官府！”
    “你看到尸体，是什么时辰的事？”苏信沉声问道。
    “卯时末……”
    ……那就是早上七点不到了，燕然心道。
    他之前听苏信问案时，还是面色平静。
    可是当他听小厮莲蓬说到“卯时末”这三个字的一刻，他的眼神却瞬间和沈红袖姑娘交汇了一下！
    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头脑，刹那间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就不对了啊！
    沈姑娘随即低声向王焕问道：“王大人随宣旨使同来，接手武德司时，好像也是辰时刚过啊？”
    “更何况，您还提前通知我过来，和您在武德司门口汇合，在那个时候……案子可还没发生呢！”
    “所以王司丞，您是怎么知道这件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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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顾盼若神、神眼观音

    “我是在赴任的路上，得到的凶案消息。”
    王焕听了之后，沉声答道：
    “至于我提前就请沈姑娘前来……那是因为类似的案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待会儿等你见到死尸就知道了，这个案子已经发生了数起，都是同一人所为，特征非常明显。”
    “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是大案，让本官一上任就忙着赶过来？”
    “原来如此！”听到这句话，沈姑娘立刻明白了。
    燕然闻言，他心里也在暗想：那死尸的特征是有多明显啊？居然说并案就并案，都不带含糊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好奇也渐渐生了出来。
    这边苏信问完了小厮，王员外的家属和管家也都在旁边点头，示意莲蓬说的没错。
    在这之后王焕下令，让军卒都在外面等着，只有他们几个关键的查案人员推开大门，向着院子里走去。
    ……
    咱也见识见识这大宋的奇案！
    燕然一边往里走，一边仔细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院落宽敞平坦，青石铺的地面非常整齐，两边院墙根下栽植的花木都没长大，枝叶后面也藏不了人。
    沿着道路向前走，是个宽大的前厅，这一般都是主人会客的地方。
    等穿过前厅，进去的就是第二进院子了。
    面前的高大厅堂就是王员外的书房……也就是本案出人命的地方。
    再往后燕然没进去，里边应该就是后宅了，就是主人和家属居住的地方。
    一般的有钱人家，后宅后面还会有个后花园……一听这结构就知道，古代的小姐为啥老在后花园私会情郎了。
    因为小姐只要跳出窗户，后边就是花园！
    只因昨夜下过雨，所以青石板上留下了不少带泥的足印，但是这些脚印根本没意义。
    因为从书房到前门这一段，已经被一大家人踩得一塌糊涂，完全无法辨认了。
    于是燕然和沈姑娘、苏信和马六各自负责一边，他们仔细看过了青石甬道外边的泥地，也没发现上面有任何足迹。
    等大家一路来到了书房门前，房门正敞开着。
    带他们进来的小厮莲蓬和管家……这位管家名叫王富，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已经哆嗦成一团了！
    等到燕然他们走到门口往里一看……我嘞个去！
    就算燕然这般见过世面，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一见屋里的情形，心中也是一震。
    只见书斋里悬挂着书画，摆放着书架，桌案后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从眉骨以上，整个脑盖骨连同头发，全都不见了！
    就像扣着一个饭碗被人揭开一样，整个桃红色的脑子，全都血淋淋地暴露在外面！
    毫无疑问，他的头盖骨是被人硬生生砍开揭走的，而且手法堪称一绝，骨头断茬居然是齐齐整整。
    死去的王员外就坐在那里，整张脸都被流淌下来的鲜血覆盖。
    只有血迹淋漓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到了极限，瞪得就像要掉出来一样！
    这副相貌，残酷诡异之极，让人一见之下，心底阴寒四起。
    这就是那种只要你看上一眼，一辈子都会成为恶梦的画面！
    难怪这一家人被吓成这样，他们或许之前见过死人，可是死状这般惨烈的尸体，猝不及防之下出现在眼前，谁能受得了？
    马六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哆嗦了，司丞王焕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就连沈红袖姑娘的神色也有些难看。
    苏信咬紧了牙关叹了口气……不过他重任在肩，王焕还指望着他破案呢。
    这个年轻人只好硬着头皮往屋里走，可是他一抬腿，就被燕然拦了一下。
    “按照他们的供词所说，”只见燕然淡淡说道：“这些人都是在门外发现了死者，被吓得落荒而逃。”
    “所以这间屋子里，应该没人进去过……除了死者和凶手。”
    “对啊！”苏信这时，才想起这件事来。
    当他再看向燕然的时候，眼神也跟过去不一样了，谁能想到这位燕校尉不但诗词写得好，关键时刻头脑更是冷静异常？
    自己乍见死尸，心旌摇动之下，差点就做了错事，多亏了这位燕校尉阻止！
    苏信连忙点头，然后他又回头看向了沈红袖姑娘。
    他的意思很明显，沈姑娘素有神眼之称，如今这屋里的地面既然没有扰动过，那就看沈姑娘这双眼睛，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沈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她走到门槛前面，慢慢地蹲了下去。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沈姑娘尽量压低了身子，向地面上的青砖斜着看过去。
    从进门处的地面处，一直到书房里面，之后沈姑娘又看向了死者椅子下面的大片血泊，还有几个窗口的位置。
    “凶手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只见沈姑娘轻声说道：“外面有雨水，所以青砖上原本应该会留下足迹才对。”
    “可是屋子里没有任何足印，哪怕就是足印上的水干了，也应该有鞋底带进来的少量泥痕和沙砾，可这些都没有。”
    沈姑娘说着，水葱一般的手指，指向了死者王员外身后的位置：
    “只有那扇窗户下面，有雨水滴下的痕迹，这说明……”
    就见沈姑娘从地上站起来，转头向着燕然他们说道：
    “凶手是在昨晚下雨之前进来的，可是当他离开的时候，却已经开始下雨了。”
    “所以地上没有脚印，窗户下面却有水迹。”
    好家伙，不愧是神眼玉观音！燕然听到这番话，心里不由得大为佩服。
    姑娘这神眼之名，可真是名不虚传，沈红袖姑娘刚刚这番推断和观察，价值可是太大了。
    她人都还没进屋，就将死者被害的时间，锁定在昨晚下雨前后……这在古代来说，可是一个相当精准的时间段了。
    昨夜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燕然又仔细想了想。
    昨天晚上他和玉露……现在应该叫鸣鸿姑娘了，就是因为被雷雨声吵醒，才有了床上那番对话的。
    可惜当时雷声太大，燕然没有听见更鼓声响，他醒了以后和睡着之前，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确认时间。
    只是凭感觉，他觉得下雨时是在后半夜，天还没亮的那段时间里。
    燕然心中暗道：王员外在这个时间段被杀，也恰好解释了满院子的人，都没发现主人遇害了。
    因为案发时暴雨如注，雨声嘈杂，同时还有雷声滚滚。
    即使凶手作案时偶尔发出声音，这家人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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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无肢血尸、无声血案

    沈姑娘在看过了地面之后，大家才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
    这回里面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了。
    书架上摆设的文玩器物没有被动过……本来作案的人也不可能是小偷，谁听说过偷东西还把主人脑瓜盖子给顺走的？
    书籍在架子上摆放得很整齐，看来也没有被翻动过。
    大漆的桌面上，喷溅上去的鲜血已经干涸，墙上挂着的书画都很正常。
    昨夜大风大雨，要不是凶手离去时把窗户关上了，这些书画肯定都被吹歪了。
    苏信开始仔细地观察死者头上，头骨切割的痕迹。
    沈姑娘又蹲下来研究地上的血迹，燕然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小厮莲蓬……
    现在小厮莲蓬和管家王富，都在书房门外等着，脸色都是难看得很。
    燕然心想，听说古代的小厮里头，十个有八个都是主人的玩物，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
    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的查案，燕然的脑海里却尽是闪过些没用的东西……
    “嗯？”
    就在这时，苏信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大家全都把脸转向了他的方向。
    “这地上的血，也太多了吧？”就见苏信皱着眉，看着地上的血泊问了一句。
    然后他轻轻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王员外的袖子，往上一提……
    屋子里的所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袖管下面，竟然是空空如也！
    王员外被人拿走的，不仅仅是头盖骨而已，他的手臂也不知哪去了！
    大家脸色剧变，苏信则是连续掀起了王员外的袖子和裤管……
    “死者的双腿从膝盖以下，双臂从肘弯处，都被人切掉了！”
    苏信叹了口气道：“王员外的四肢都没了，被人砍断之后拿走了！”
    他这个发现，霎时又给案件增添了一层血腥的气息，大家都不免在心中暗想：
    这个案犯，到底想要干什么？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为什么要拿走死者身上这么多肢体？他要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大家心里满怀着疑问，各自再去检查案发现场。没过多久沈姑娘就看完了地上的血迹，盈盈地站了起来。
    “要不要找一个仵作过来，仔细验一验？”沈红袖见到司丞王焕站在那里面如土色，还问了王焕一句。
    “那倒不用。”苏信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低声说道：“我差不多是整个汴京城里，最好的仵作……”
    这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听到这话，燕然都不由得暗自赞叹。
    原来苏信不仅是个骑马射箭的高手，查案方面也是名声在外，居然还会仵作的手艺？
    是个妖孽一般的天才啊……燕然这么想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沈红袖姑娘心中，也同样是个妖孽般的人物。
    大家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屋子里的情况也看得差不多了。
    于是司丞王焕把几个查案的人聚在一起，各自说出自己的所见所得。
    先是沈红袖姑娘，沈姑娘看着地上的血泊，慢慢说道：
    “一般来说，在切割头骨的时候，凶手距离死者是不会太远的，甚至只有相当接近的时候，才方便凶手发力。”
    “所以地上很容易就会出现足迹……那是血液喷出来、滴到地面上四处崩溅时，被凶手的鞋子挡住留下的印痕。”
    “因此地上应该会有两个鞋子的痕迹，上面是没有血滴的。”
    “但是在这间屋子里，我却并没有找到那两个鞋印。”
    “反倒是地面上，有一个大致圆形的地方，血迹比较少……大概有这么大。”
    沈姑娘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一尺半方圆大小的面积。
    “这说明什么？”王焕看来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连忙在旁边问道。
    “说明凶手穿得是长衣，”沈姑娘叹了口气答道：“衣服的下摆遮住了血滴。”
    “如果他穿的是脚夫或是农夫的短衣，甚至是飞贼大盗的夜行衣，那样衣衫的下摆就会很短，地上就不会形成圆形的印子了。”
    “原来如此！”王焕听了立刻点了点头：“身穿长衣，那就说明凶手是个上等人，最起码也是个教书先生或是帐房先生。”
    “还有吗？”
    “昨日我被雷雨吵醒过，”沈姑娘接着说道：“在醒来时，我先是听到了雷声和风声，之后才有大片雨点落下。”
    “我还记得当时的油灯里，剩下的油有多少，还有灯芯的大致长度……由此推断，大雨开始落下的时间，应该是在寅时正左右。”
    那就是夜里四点前后……燕然迫不得已，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知道了沈姑娘所说的时间。
    四点前后，倒是和燕然估计得差不多，确实是在后半夜，接近天明之前。
    说完之后，沈姑娘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的收获就是这些了。
    随后，王焕又示意苏信来讲。
    “第一件事，”苏信指着王员外，那惊悚恐怖的脑袋说道：
    “凶手不是用沉重的兵刃砍开它的，而是用刀把它切开的。”
    “这一方面说明，凶手的刀非常锋利坚韧，因为人的头骨是很结实的。”
    “另一方面也能说明凶手的力量，绝非平常人可比，他在武功方面应该是个高手。”
    “另外，王员外四肢的切割处，凶手躲开了坚硬的骨节，刀锋直接切断了筋肉，很有些疱丁解牛的意思。”
    “这说明，凶手很熟悉人身上适合下刀的位置，而且干这种事绝不是一次两次了。”
    “还有，死者的脖颈上……”说到这里，苏信拿起桌案上的一支毛笔，撩开了王员外的胡子：
    “上面有一道勒痕。”
    “这不是普通的绳索，或者布条之类勒成的，”苏信指着死者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勒痕说道：
    “凶手作案的时候，不但勒住了死者的脖子，死者的双手也被绑在椅子扶手上，双脚的脚腕也被牢牢绑在椅子腿上。”
    “再加上脖子被勒住，所以王员外喊叫不出，也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不断摧残自己。”
    “从手法上看，凶手要不是和死者有着极深的仇恨，要不就是一边切割王员外，一边在刑讯审问着什么……也许两者都有。”
    “我看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对了，勒住脖子那根绳子，很细很结实。”
    苏信目光敏锐，分析也很有章法，燕然听到他推断案犯的心理，句句有根有据，也是暗自赞叹。
    一边听着，燕然还过去看了看，苏信指出的那条勒痕……果然那条绳索，比筷子还要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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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诡异凶间、粉墙血染

    这么细的绳子还挺结实，在古代倒也不常见。
    当燕然仔细看那条勒痕的时候，他注意到王员外的脖颈后面，长了个水滴形的朱砂痣，微微凸出了皮肤表面。
    “王员外的脖子后面，有个红痣？”沈姑娘顺着燕然的手，也看到那颗红痣。
    于是姑娘一转脸，向着外面的两个人问了一句。
    “没错，水滴形的。”管家答了一句，和小厮一起点头。
    ……
    “大家都有收获，这很好……你呢？”
    这回苏信也讲完了，之后王焕一回头，又看向了燕然！
    王焕这小子，又要找我茬？燕然见状，心中不禁暗自冷笑！
    果然那王焕看到燕然不说话，立刻把脸一板皱眉道：
    “亏你还是武德司校尉……你知道咱武德司是干什么的吗？”
    “上稽查百官，下监察军民！不是让你去吟诵诗词的！”
    “你看看之前这两位！”王焕瞪着眼睛斥责道：“人家左一条右一条说出了这么多线索，你再看你！”
    “居然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让你来，就是站在边上出气儿的吗？”
    “今日断案的过程，本官是一定要向上头禀报的。燕校尉要是在这个案子里一无所得，本官上报的时候，可别怪我如实把你的表现报上去！”
    此时的沈红袖姑娘听见王焕这番话，目光向着燕然的方向一飘，已经带上了担忧之色。
    这王焕如此疾言厉色，对燕然来说，已经不是说两句骂一顿的事了。
    听他的意思，还要到上官那里，添油加醋地告燕然一状！
    燕校尉本来应该是前程似锦，可却偏偏让他赶上了这么个刻薄的上司。
    这一下别说升官了，怕是这个校尉的职务都保不住……
    正当沈姑娘想到这里，准备找个办法帮燕然一把的时候，却见燕校尉轻轻摇了摇头。
    “王司丞的话，说得为时过早。”只见燕然淡淡地说道：“属下还没开始说呢，你怎么就责问起我来了？”
    “哦？”沈姑娘听见燕然的话，倒是立刻放松了下来，一颗心也落了地。
    毕竟燕然的本事，之前她是见识过的，这个年轻人可比自己厉害得多！
    王焕司丞则是皱了皱眉：“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收获？”
    燕然一晃脑袋说道：“我要是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算一无所得了？”
    “只要是对破案有帮助，就算你有功！”王焕看见燕然的样子，心里怒火就直往上窜。
    这家伙之前跟自己对着干就不说了，他居然还跟沈姑娘分外熟络，这更是让王焕的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连旁边的苏信，都饶有兴致地看着燕然，希望他能真能说出点什么自己都没发现的线索。
    “那就好，一言为定！”燕然闻言松了口气。
    只见他走出去两步，站在墙壁前面，抬头看向了墙上的一幅画。
    燕然低声说道：“这幅四尺见方的中堂上，画着梅花与喜鹊，正应了‘喜上眉梢’之意。”
    “用色艳俗，笔力全无，也就是寓意还不错，由此可见那个王员外肚里的墨水，实在是不多……”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本来王焕还支着耳朵听呢，可是燕然说了半天，却是跟案子一点关联都没有！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大声喝问了一句。
    “谁说没关系？要是我没猜错……”只见燕然忽然伸出手，把那幅画掀开了。
    就在这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全身猛然一震！
    在那幅画后头的墙面上，居然一片斑驳狼藉，整块墙皮都被人刮去了一层！
    ……
    “怎么回事？”
    本来大家都认为把现场检查得很清楚了，谁料想却被这位燕然校尉随手一掀，发现了这么大一处异常！
    大家的心中全都不由得疑惑万分，连忙上去查看。
    燕然这时也把整张画都摘了下来，丢到了一边，只见这块墙皮上纵横来去，上面全都是道子！
    在古代富贵人家的墙壁，通常是由青砖砌筑的，表面再用掺了麻丝的黄泥抹平。这样反复涂抹之后，墙面就会光滑平整。
    接着他们会用石灰化成水，一层一层地刷在墙面上，干了之后就会非常洁白，这种墙面通常会被人称为“粉壁”。
    所谓“粉壁题诗”，诗人就是写在这种墙上的。
    王员外的书房里就是这种墙，只不过被画面掩盖的这面墙上，石灰已经被人刮得破破烂烂，有的地方都露出了大片的黄泥。
    当苏信来到墙下，看了一眼后就说道：“上面有血迹。”
    “应该是墙面的石灰上染了血，被人刮掉之后变得破烂斑驳，刮掉它的人就用这幅画，挡住了这块墙面。”
    而这个时候，沈姑娘却皱着眉，低头看着这片被刮过的墙面下方，那片青砖地面。
    “地面被扫得很干净，只有砖缝里残留着少量石灰。”沈姑娘叹了口气道：
    “原本这种墙上的石灰是粉状的，平常也会少量的自行掉落，所以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幸亏燕校尉发现了墙上的异状，现在我仔细看才发现，地上曾经落过被刮下来的石灰，有被扫过的痕迹！”
    “这跟案情有关系吗？”王焕听得一头雾水，向着燕然大声问道：
    “案犯杀人之后，为什么要往墙上涂血？他又为什么用刀把上面的血迹刮掉？”
    “他还挂了一幅画来掩盖，甚至他还把地上的石灰给扫干净了！他这么折腾，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幅画，说不定是王员外死的几天前，他自己挂上去的？”
    “不对，”燕然听到这里，随即摇头反驳道：“这幅画就是昨天夜里挂上的。”
    “你怎么知道？对了！”这时王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大声向燕然质问道：“墙上的痕迹被画盖住，这可是你掀起来之前，分明已经就知道画下面有东西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话问的虽然充满了恶意，但沈红袖和苏信两人，却同时都把目光投向了燕然。
    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燕然是怎么发现这幅画下面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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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血字无颜、杀人凶犯

    燕然却叹了口气，摇头道：
    “在咱们进屋之前和之后，你们都在看案发现场，但我却在看人……”
    “嗯？”
    听见这句话，大家全都吃了一惊，却又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燕然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他的视线所指，正是站在门外的小厮和管家！
    “就是他们俩，”燕然看着这两个脸色煞白的家伙，淡淡地说道：
    “之前咱们到了门口，他们看向屋里的第一眼，都是看的那个血葫芦似的王员外。”
    “然后他们俩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就是那副喜上眉梢图！”
    “显然，那幅画原来并没有挂在那里。”
    燕然笑了笑说道：“那么大一副中堂，要是在屋子里挪了个地方，凡是熟悉这间书房的人，都会觉得特别明显。”
    “所以他们的目光，才会不由自主的往那上面看。”
    燕然笑了笑：“然后我就观察周围的墙壁，发现有一块地方，比别的位置好像要干净一些。”
    “就在那。”说着燕然用手指了指另一面墙：“在那根钉子下面。”
    沈姑娘他们立刻朝着燕然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仔细分辨之下，果然那个地方的墙似乎要更白一点。
    “那是因为太阳光照不到的关系，”燕然随即说道：“画下面的墙都会比较白，所以那个地方，才是原来挂画的位置！”
    “可是他们两个，既然发现挂画的位置不对……”这时的王焕知道，又被燕然说中了真相。
    他惊怒道：“他们俩为什么不说出来？”
    “问他们啊！”燕然好笑道：“人就在眼前呢，你不问他们，你问我？”
    “他俩脑袋又没被人揭了锅，那不是会说话吗？”
    “你！”王焕这才发现，自己都被燕然气糊涂了。
    他咬着牙忍下了这口气，转头向着小厮连同管家王富问道：“你们俩！”
    “他说得对不对？你们俩是不是刚刚发现，那幅画换位置了？”
    “嗯！”这俩人闻言，一块儿点头！
    “那你俩为什么不说？”
    “老奴是因为，”就见那管家吞吞吐吐道：“我从昨天中午就没进过主人的书房，我以为那画或许是昨天下午，主人给换的位置。”
    “刚才看见这幅画时，我还特意看了莲蓬一眼。他啥也没说啊！我就想着，莲蓬大概是知道画换了地方，这件事跟这案子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说？”王焕听到管家这么说也有道理，就一脸怒气的问向了莲蓬。
    “小人吓傻了……”当莲蓬看到这个官员如此疾言厉色，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看见主人的样儿……我这心就怦怦跳，一劲儿想尿尿！”
    “我也觉得那画不对劲儿，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滚一边去！都滚！”王焕一气之下，让这俩人全都滚远点。
    这两位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逃离了案发现场，一溜烟跑到大门外去了。
    之后王焕满怀恼怒地看了看燕然……他也没想到，还真的让这小子找到了线索！
    弄得自己这一次，又枉做了一回小人！
    要说这王焕，真不愧是官场人物，在短暂的尴尬之后，他居然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此说来，倒是本官错怪燕校尉了，这幅画下面的墙壁，确实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如此说来，燕校尉你倒是说说，这幅画下面的粉墙上，那些血迹和刮痕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王焕的问话，旁边的苏信和沈姑娘连忙，等着燕校尉赶紧说出推论。
    今天他们俩都学了一手，燕然校尉凭借两个下人一瞬间的眼神，就发现了那幅画不对劲！
    在自己看案发现场的时候，他却在看人……这家伙的思路真是怪异！
    这时燕然听到王冕让他分析案情，他摊了摊手，哭笑不得地说道：
    “这还不明显吗？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干的！”
    “挂画和杀人的，不是一个人呗！”
    “为什么呢？”王焕好奇地问道。
    “因为挂画要用钉子和锤子，扫地要用扫帚和簸箕，”燕然苦笑道：
    “你看哪家的杀人犯，动手时还带着这些东西的？”
    “再加上墙上残留的血迹，事实就很清楚了。”
    燕然指着那面斑驳的墙壁说道：“案犯杀人之后，用死者的鲜血，在墙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之后又有人来到这里，他没去动那具尸体，而是拔出刀把墙上的字迹刮了个干净。”
    “紧接着，那第二个人在墙上钉了个钉子，把画换了个地方。又找来扫帚把地面扫干净……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
    王焕还没说话，苏信和沈姑娘俩人，却同时大声说了一句！
    “你俩明白啥了？”当王焕看到这俩人脸上的神情，如此惊讶和兴奋，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傻子似地问道。
    苏信只好向他解释道：“后面那个刮去字迹的人……他能在这院子里找到钉子和锤子，也知道扫帚和簸箕在哪儿。”
    “或许用完之后，他又把那些东西放回了原处，这说明那个人，平时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他就是王家院子里的人！现在他就在外面，站在墙根下的那些人中间。”
    “墙上用血写的字，是他亲手刮掉的，所以他一定知道，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啪！”的一声。
    听到这里，燕然拍了一下巴掌，吓得王焕差点跳起来！
    然后就见燕然摊开了双手，眼神好像是在说：
    这回明白了吧？你再要是搞不明白，那我可真没办法了！
    这小子……真气人啊！
    ……
    这时大家同时发现，案子查到这里，一下就是豁然开朗。
    因为燕然发现了墙上的秘密，让他们多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沈姑娘和苏信都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他们只要知道墙上写的什么，就可以推断出杀人者的动机……凶手杀了王员外之后，还往墙上写了几个大字，他写的会是什么？
    甚至有可能，凶手直接就在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江湖上不就讲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所以他们只要找到那个刮去字迹的人，这条线索就算是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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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查清奇案、又有何难

    “可这个人怎么抓呢？”大家心里正在犹豫时，沈姑娘轻声说道：
    “墙外那些家属和仆人，我看他们的神情都没有露出破绽啊……”
    “刮去字迹的人隐藏在他们中间，一定是个老奸巨猾之徒，更何况里面还有老弱妇孺，咱们也没法用刑啊？”
    “苏信，你有什么办法没有？”王焕听到这个难题，随即就看向了苏信。
    苏信咬着牙想了一会儿之后，也摇了摇头：“最好想个办法，让那个人自己暴露出来就好了。”
    “燕校尉？”王焕随即又问向了燕然。
    燕然想了想，低声说道：“那倒也不难……给我准备几样东西。”
    ……该不会又是王八吧？不知道为什么，沈姑娘听到这话，却鬼使神差在心里泛起了这个念头！
    姑娘心里暗暗好笑，晃晃头挥去了这个荒诞的想法。随即秋水般清澈的双眼看向了燕然，听他怎么说。
    “家人和护卫……小厮管家……对了还有厨子和门房。”燕然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共十一个人。”
    “准备十一个水盆，外加一桶清水。”
    “嗯？”燕然的思路一向难以捉摸，姑娘心中当然是早有准备。
    可王焕和苏信二人，却对如此怪异的要求惊讶万分。
    至于那个马六，两只眼睛更是直转圈，已经完全懵了。
    “快去准备！”沈姑娘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对燕然的支持。
    马六赶紧跑了出去，让人准备水盆和清水。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这些人中间，就数他是个废物！要是再不勤快点，那就该挨骂了！
    十一个水盆随即就被端过来，摆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里边大的小的，有下人用的木盆，也有主人用的铜盆，排成一排蔚为壮观。
    见此情景，苏信和王焕心中都在暗想：
    我倒要看看这个燕然，怎么抓到那个刮去字迹的家伙！
    只见燕然让马六传令，把外面等候的王家人全都叫进来。
    于是王家的家属，那些白发苍苍的门房，胖乎乎的厨子，全被带进了院子里。
    ……
    “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过来站成一排。”
    燕然随后开始发令，让他们每个人都站在台阶下，前面正对着一个木盆。
    “好了，现在都挨着这个盆坐下，坐地上！”
    燕然的神情很严厉，语气也是不容置疑地大声道：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左顾右盼，不许窃窃私语！”
    “我不让你们动，你们就一丝一毫也不许动！谁敢不听话，立刻抓进官府用刑！”
    燕然这话一说，王家人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面对着木盆不敢动了。
    王员外的媳妇儿跟老娘更是哆哆嗦嗦的，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难道是让我们洗脸吗？这这这是要干什么啊？
    正当大家胡思乱想时，就见燕然抄起水桶里的水瓢，往每一个水盆里都添了一瓢水。
    所有的盆都被舀了水进去，每个盆里大概有一碗半的量。
    然后燕然扔掉水瓢，“唰”地一声拔出了钢刀！
    他这一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女眷和小厮莲蓬又开始哆嗦……就见这位燕校尉大声道：
    “完全照着我的命令去做，否则刀子可不长眼睛！”
    “现在慢慢两只手给我举起来……谁要是敢乱动，哪怕是一扭脸，老子一刀就砍下去！”
    在燕然的威慑下，这些王家家眷听话地慢慢举起了手，就像是十一个人一起打太极拳一样……
    “好，就这样！动作要慢！”
    燕然接着发令：“慢慢把手放进水盆里，舀一捧水起来……举高，举到和自己的鼻子一边高！”
    “现在给我用心看……都仔细看好了，你们手上的水洼里有什么？给我一个一个说！”
    这一刻，燕然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身后的王焕、沈姑娘、苏信这帮人，一个个却是满脸莫名其妙！
    看过破案的，谁看过这么破案的？
    这位燕校尉，他到底要干什么？
    看他的举动神神叨叨好似巫师，毫无逻辑又像是疯子，就凭这套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能把那个刮去字迹的人抓住？
    ……这怎么可能？
    正当大家暗自好奇时，从王员外的老娘开始，这十一个人拼命看着手里的水洼，一个个轮流说道：
    “没有，水里什么也没有……”
    “我这也没有……”
    “我也没有……”
    “我这有！”
    “啊？”
    这一霎时，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
    就连燕然自己都是一怔，燕然低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小厮莲蓬！
    莲蓬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水里……小人的水里有个飞虫！”
    “我看看！”
    燕然走上去，往莲蓬手心的水洼里一看。
    那莲蓬规规矩矩捧着水，一动不敢动，他的胳膊和袖子全都湿透了。
    再看到水洼里面，果然有个小小的飞虫……
    “这个不算！继续看！”燕然冷着脸，伸出手指把小虫挑出来，“啪”地一声弹到一边。
    “哦……”莲蓬慌忙答应，又仔细看了一番。
    一直到手里的水都快漏光了，他才苦着脸抬头说道：
    “没有，里边啥都没有！”
    “好了，水倒回水盆里……”燕然命令道：“还像刚才一样，不许乱说乱动，动作要慢……给我再来一次！”
    “把水捧起来举高，仔细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沈姑娘众人看着燕然，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王家的人也不敢不听，只好乖乖的又来了一次……
    其实他们就算不放水，手里捧着的水也没剩几滴了。
    接着燕然就像耍猴一样，一次一次地让他们继续来，照着刚才的程序连做了三次。
    旁边的王焕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要忍不住骂人了！
    苏信和沈姑娘也是目不转睛，暗自猜测，燕校尉到底要干什么？
    就算他们目光锐利，思维缜密，也看不出燕校尉的用意！
    ……
    “好了，现在给我起来。”
    第三次结束之后，燕然终于放过了这些人。
    那十一个家眷起身之后，燕然摆手让他们出去，去院外的大墙下等着。
    之后燕然一回头……那位司丞王焕，气儿都要顶到脖子上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王焕怒道：
    “这般戏耍人家苦主，和抓案犯有什么关系？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看本官如何发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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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案犯踪迹、原来是你

    “你要是能看明白才怪了……”燕然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他转身就进了书房。
    大家正想要跟进去，却发现燕然在案发现场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
    在他的手上，捏着一支毛笔。
    大家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燕然手起刀落，把毛笔末端的堵头和前面的笔锋，全都砍了下去。
    这支毛笔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竹管……在大家诧异地注视下，燕然低下头，拿起了第一个水盆。
    经过这一番折腾，水盆里原本的一碗半水，也就剩下了大半碗。
    燕然嘴里叼着笔管，伸到盆底，只听“咕噜咕噜”一阵响动。
    他居然开始朝水里吹起气来，水底随即一阵水泡向上升腾。
    他在干什么？大家见到燕然行为古怪，都围过来仔细看，却一个个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等燕然吹过了第一个水盆之后，他放下盆，又端起第二个接着吹……就这样一个个地吹了下去。
    我倒要看他搞什么名堂！等王焕看到燕然吹了四个盆，他已经没了兴趣，牙关紧咬盯着燕然的背影。
    瞧这意思，等燕然吹完了所有的盆，王焕就要开始发作了！
    可是就在燕然对着盆，一个个吹下去的时候，忽然！
    “啊！”
    燕然身后的沈姑娘和苏信，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时的燕然，正好吹到第六个盆……之前五个，是王员外的老娘、媳妇、儿子，还有两个丫鬟的盆。
    可吹到第六个的时候，沈姑娘和苏信同时看到木盆里的水，居然随着水泡的升腾，一下变得雾蒙蒙浑浊起来。
    这点浑浊并不明显，就像一杯水里滴进了两三滴牛乳。
    可在沈姑娘的眼中看来，却是异常清楚！
    燕然也抬起头，他把手里那根竹管一扔，将盆里浑浊的水，展示给王焕看……
    “这个盆是管家王富的，”燕然淡淡地说道：
    “他就是那个刮去字迹，挪走了画，又扫掉石灰的人。”
    “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水为什么会变浑的？”
    王焕脸上诧异，他这一连三句问话，倒是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大家的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燕然的脸上，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
    “石灰进入水中以后，哪怕是澄清如水，你要是用管子把气吹到里头，水都会立刻变浑。”
    “我刚才让他们举起手里的水，仔细看里面的东西，其实只是个掩护而已。”
    “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让水流过他们的袖子，再重新滴回盆里。”
    “至于我为什么吓唬让他们，其实是为了不让他们乱说乱动，舀水之前先挽起袖子……”
    “现在王大人可以去看看，墙上刮去字迹的位置了。”
    “不管是谁，用刀刮字迹的时候，袖子上都会落下掉落的石灰！”
    燕然淡淡道：“衣衫上一旦沾了石灰，即便被拍打干净，也会有少许石灰残存在袖子上。”
    “刚才在袖子里流过三次的水，就可以把这些微不可见的石灰，带到水盆里。”
    “所以我一吹就知道，那个刮去字迹的人是谁！”
    “司丞大人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找个水盆，放点石灰试试……再去个人，把外边的管家抓进来！”
    “我去！”这些人里面，沈姑娘对燕然的话深信不疑。
    她没打算亲自去验证石灰的事，按着剑柄就走了出去，马六随即从后面紧紧跟上。
    沈姑娘的安全，燕然倒是不担心，之前他见过沈姑娘对付颜镝，这姑娘身上的功夫打燕然这样的，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更何况墙外边，还有三十来个军卒呢。
    当沈姑娘走到墙外时，就见墙根下的一排王家人，一边小声骂街，一边拧着自己袖子上的水……
    一见姑娘出来，他们全都闭上了嘴。
    红袖姑娘不动声色的往前走，明明都已经走过管家王富的身边了，忽然！
    她手上的剑鞘，向后一挫！
    剑鞘末端“砰”的一声，重重杵在了管家王富的胃部，这家伙疼得顿时就是一弯腰！
    马六一个飞奔过来，上去拧住了管家的胳膊，又招呼几个军卒过来，把这家伙绑了个结结实实！
    人犯就这样稳稳地被抓，当沈姑娘押着管家王富重新回到院子里时，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幕奇景……
    台阶上王焕和苏信一人捧着一个木盆，正在那儿咕噜咕噜吹泡泡儿呢！
    “真的嘿！”
    就见苏信一抬头惊喜道：“水真的变浑了！”
    沈姑娘看了看燕然，他似乎是在暗自好笑。
    其实燕然心里想的，沈姑娘还真是猜不到……他正想着：这特么都是小学的课程！
    石灰里的氢氧化钙，和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发生反应，就会产生浑浊的现象……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
    王焕气愤地扔掉了木盆，他通过验证，也知道燕然说得确实没错。
    可那位苏信的心里，却对燕然莫名其妙生出了一股寒意！
    石灰水这种事验证过后，王焕可能觉得没什么，但苏信却不一样。
    此时他心中想的是：燕然是恰好知道石灰水的事，又在今天正好遇到了石灰？
    这般冷僻的手段，我却闻所未闻，假设今天现场没有石灰呢？
    要是换成了别的东西，他是不是也能展现出这般神奇的手段？
    如果真的是那样，此人当真可称得上是才如沧海，学究天人了！
    到现在为止，我都学到两招了，一是查案时不仅要注意现场，还要时刻关注着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第二就是石灰水这招！
    我倒要看看，这燕然到底是真的厉害，还是恰好让他蒙上了！
    之前我还觉得天下人不过如此，自负得不行，这回我可能碰上真正的高人了！
    ……
    就这样，当管家王富被押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自然而然地就把审问的权力交给了燕然。
    经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已经知道了这小子的心思有多可怕……
    就以刚才他让大家端水看东西那件事来说，他分明就是为了不惊动案犯，防止打草惊蛇才故意弄出那一套。
    “你们抓我进来干什么？”管家王富还弯着腰，显然沈姑娘剑鞘杵的那一下颇为不轻。
    他被马六拎着后颈，满脸委屈地大声说道：“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抓我？”
    “屋子里的字迹是你刮掉的。”
    燕然才轻声说了一句，管家就惊得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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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血字半句、来自淮西

    “画是你挪走的，地上的石灰也是你打扫的。”
    燕然的语气淡然声音平静，可是在王富的耳中听来，却像是惊雷炸响！
    “我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虽然人不是你杀的，但你破坏证据，阻碍查案，按大宋律，应和杀人凶犯同罪。”
    燕然冷冷道：“我没功夫跟你磨牙！”
    “你要是不说，直接把你抓走大刑伺候，到时候你还是一样要说的，最后还会落个秋后问斩！”
    “现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帮你免了死罪。”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你都看到了什么？”
    “若你有一句虚言，我就能马上看出来，到时你这条老命就完了！”
    要说燕然最拿手的本领，可绝不是吹石灰水……身为一个谍王，他在审讯这方面可是宗师级的！
    一个人是贪生怕死，还是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他眼睛一扫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一上来，他就用死亡做威胁，逼迫王富开口。
    果然燕然说完之后，院子里鸦雀无声。
    王富浑身颤抖，犹豫了一下，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你看来是个明白人。”燕然冷冷道：“我的耐心就要消耗完了，说！”
    “是是是！小人愿意招……”
    王富紧张得满头是汗，脸上一片苍白：
    “小人昨天晚上，被打雷吵醒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等到黎明时分，听到外面的雨停了，我索性起来到院子里巡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暴雨冲坏了，也顺便散散步，”
    “可是我走到书房门前，却闻到气味不对！”
    王富好像又想到了早上那恐怖至极的一幕，不禁汗如雨下，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我闻到一股血腥味，在清爽的雨后清晨，那味道特别明显！”
    “然后我就走到这里，推开了门……”
    王富一边说，一边举起一只手，颤抖着指向了书房的房门！
    “我抬头一看，老爷头上没了头骨，他满脸是血，瞪着眼睛死在那里，就和你们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他身后的墙上，有人用血，写了几个大字……”
    “杀人者……”
    “噗！”
    正当王富说到这里时，就见他猛然一张嘴，喷出了一口紫红色的鲜血！
    不对！
    在这一刹那，燕然看到这口鲜血的颜色，就知道出事了！
    血里边的紫色，妖异之极！
    那王富之前脸色不对，神情狰狞，原来不是惊吓恐惧所致，他是中了剧毒！
    来不及考虑王富是怎么中的毒，当燕然看到王富满脸胀成了紫红色，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蚯蚓般地蹦了出来，就知道他死定了！
    在他咽气之前，最多还有几秒钟。
    可是这案子的关键线索，他还没说出来呢！
    此时的大家纷纷面露惊恐，燕然却一个箭步跳下台阶，来到了王富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王富的发髻，右手五指如刀狠狠向下一戳，在王富的下腹部，勾住了他最下的一根肋骨！
    用力向外一掰，肋骨发出了“嘎吱”一声！
    肋下传来的剧痛，让王富立刻嘶声惨嚎了出来！
    “说！”燕然猛地一声暴喝：“快说！”
    “淮西……王……哇！”
    一霎时！
    王富才挣扎着说出了三个字，却像猛兽咆哮一般，猛地张大了嘴。
    从他的口中，紫色的鲜血就像是消防栓一样，朝外狂喷！
    这血柱竟好似激流般汹涌！
    看见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产生了同样的念头……人的身体里，居然有这么多血吗？
    燕然无奈地放开手闪到一边，几乎就在一瞬间，王富就喷了半盆血！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向后栽倒。人还没等落地，他就已经死透了。
    “杀人者……淮西王？”
    燕然转过头，首先看向了沈红袖姑娘。
    沈姑娘这位女神捕，对汴京人物分外熟悉，之前她介绍苏信背景的时候，燕然就知道了这一点。
    所以燕然眼中带着询问之意，想从沈姑娘那里知道这个淮西王，到底是谁。
    可沈红袖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完全不知道。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吐血死了？”王焕也从刚刚的惊讶当中恢复过来。他转过头，向着苏信大声问道！
    “看来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
    苏信答道：“看来在王富在进来之前，他就中毒已深，当时我看他脸上神色不对，还以为他是吓的呢，谁知竟是毒药的作用！”
    燕然看着地上王富的尸体叹了口气，大家也都是紧皱双眉。
    原本发现书房墙壁的异状之后，大家都以为找到了破获案件的契机。
    谁想到唯一的知情人王富，一句话都没说完，就中毒而死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怎么中毒的呢？”沈姑娘紧蹙着秀眉道：
    “咱们来的时候，王富就等在墙根下，当时苏信校尉派人守住了前后门，王富应该没办法和外人接触啊？”
    “更何况后来，外面的王家人都在咱们那三十个军卒的看管之下，就更没办法给他下毒了。”
    燕然听到沈姑娘的话，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姑娘说得有理，”这时苏信却走下了台阶，来到了王富的死尸前。
    他拔出腰刀，用刀尖在地上刮起了一点王富刚刚吐出来的紫血。
    随即他倒转刀头，凑到鼻端，轻轻闻了一下。
    “水仙花，一品红，白蛇根草……水毒芹！”
    “嗯？”旁边的燕然一听，惊得瞪圆了双眼。
    “你还认得毒药？苏校尉？”
    “稍微懂一点……”苏校尉倒是很谦虚。
    众人见到苏信校尉，正皱眉想着什么，好像心中有什么疑惑难解的样子。
    “怎么了？”王焕见到苏信的神情，连忙问道。
    “这几味药里面，水毒芹的气味最强烈，我好像在哪儿闻过似的？”
    苏信用手指轻轻叩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样子，憋得他很不舒服。
    “好像就是今天……在哪儿来着？水毒芹水毒芹水毒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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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奇异毒墙、凶手暗藏

    正当苏信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水毒芹时，他却忽然瞪圆了双眼！
    只见他“噌”地一声，跳起来就往书房里跑。
    燕然他们，也赶忙从后面跟了上去。
    等到燕然一进屋，就见苏信正趴在那面刮削过的墙上，鼻子贴着墙面，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水毒芹！”
    苏信咬着牙后退了半步，他指着墙上一处地方如释重负道：
    “我说怎么好像闻到过似的，找到了！”
    “就在这里，有很轻微的水毒芹味道！”
    “怎么会这样呢？”王焕闻言还要凑上前看看，沈姑娘却忽然开口说道：“不用看了。”
    “之前苏校尉说，墙面上没刮干净，墙皮里还隐隐约约带着血迹。”
    “就是刚刚苏信校尉指的那个地方，你们仔细看就会看到淡淡的血痕！”
    沈姑娘正色道：“杀人凶手在墙壁上用血写的字，就是王富中毒的原因。”
    “凶手早就知道王富会过来刮削墙壁，所以他在用血写字之前，就在血液里掺进了毒药。”
    “就在王富用刀刮墙的时候，血里的毒药伴随着飞扬的石灰，被王富吸了进去……然后刚才毒性忽然发作了出来！”
    “沈姑娘说的没错，”苏信想了想之后，点头表示同意沈红袖的说法。
    燕然也在缓缓点头，倒是旁边的王焕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凶手在血里下毒这么麻烦，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王富？”
    燕然随即答道：“也许他不知道王富住在哪个房间，或者根本不知道王富是谁。凶手只知道王员外有个同伴，这个同伴知道王员外所有的秘密！”
    “凶手杀人时就知道，王员外这个同伴一定会刮去墙上的血字，所以才在血里下了毒。”
    “你怎么知道王员外和王富，有共同的秘密？”王焕又大声问道：“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燕然随即答道：“因为正常人看到墙上的血字，都知道这是破案的重要线索，绝不会去破坏。”
    “只有王富这个了解内情的人，才会去刮掉血字，试图隐藏秘密。”
    王焕又接着问道：“那凶手是怎么知道王员外身边，还有一个同伴呢？”
    “或许他是审问出来的。”燕然闻言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血人一样的王员外。
    “司丞大概是忘了，苏信校尉最开始在检查王员外的时候就说过。”
    “尸体被弄得如此惨烈，或许是凶手和他有仇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刑讯审问所致！”
    “所以情况就应该是这样。”燕然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那杀人者趁着雷雨之夜进来，他把王员外捆在椅子上，勒住他的脖子开始刑讯……或许是为了报仇，总之他不断地用残酷手段折磨死者。”
    “之后他砍断了王员外的四肢，揭去了他的头盖骨……头盖骨或许是活着揭的，因为王员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惊恐了！”
    燕然淡淡道：“接着凶手用一块布，沾了王员外身上的血，在上面下了毒之后，开始在墙上写字……”
    “杀人者，淮西王！”
    “最后凶手开窗离去，这时外面正是雷雨交加之时。”
    “等到寅时左右，风雨渐停，管家王富经过这里时，通过气味得知书房中情形不对。”
    “王富进来之后，句发现尸体和字迹，决定把字迹刮下去。”
    “可是在这过程中，他却吸入了沾染毒药的石灰。”
    “凶手武功强悍，手法熟练，心思沉稳，残忍之极……这就是我的结论。”
    当王焕听到这里时，原本以为燕然说完了。
    可是他一抬头……却吓了一跳！
    这一刻燕然校尉和沈红袖姑娘，甚至还有他的心腹苏信，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们看我干什么？”王焕莫名其妙地问道。
    “该你说了！”燕然冷着脸说道：
    “类似的案子，一共发生了多少起？王员外之死，是第几桩？是什么线索让王司丞毫不犹豫，就把这些案子归成了一类？”
    “要是没人知道那个淮西王是谁，王员外的案子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现在想要破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类似案子汇总起来。”
    “所有的死者，包括王员外和他的管家王富，他们身上一定有共同的身份，或是相同的特点。”
    “只有找到他们的相同之处，才有希望抓到凶犯。”
    “所以现在该您说了王司丞，其余的那些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然这一番话，几乎说到了沈姑娘和苏信的心里，他们俩也是轻轻点头。
    这时的王焕却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才吞吞吐吐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你们看过以后就知道了！”
    ……
    到现在，案情中最大的谜团终于要揭开了。
    王焕为什么一上任就急着破这个案子，王员外的死和之前的其他案件有什么样的相同之处？
    王员外的案子如此恐怖惨烈，如果他只是一个巨大链条其中的一环而已，那么整件案子，会是什么样子？
    眼看着这个真相即将揭晓，燕然也很好奇。
    ……
    离开之前，王焕留下了十名军卒，将这里的现场封闭起来。
    涉案的王家人都送到别处居住，并且不许他们出城，整个宅子现在空无一人。
    管家王富和王员外的尸体，一起被王焕他们带走，当然还有墙上渗透了毒药的石灰作为证物。
    出了王家大宅，走在街上，燕然还在默默想着案情。
    沈红袖姑娘在他身边朱唇轻启，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淮西王这个人……墙上被刮去的应该是个人名。”
    “可惜王管家还没说完，他就死了。”
    “燕校尉能不能猜一猜，案发的起因到底是什么事？”
    燕然听了以后，若有思道：“王员外和王管家两人共同知道的那个秘密，应该和案发的起因有关。”
    “如果按沈姑娘的猜测，凶手在墙上写的是个人名，那王管家冒险把它刮下去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通常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那个案犯，你要特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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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十二血骨、无盖头颅

    “明白，”沈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这里的关键。
    姑娘说道：“那个案犯武功高强，手段残忍，心思阴沉，绝对是个强手。”
    “凭他在血字上下毒那一手，汴京城里的罪犯，就没有几个似他这般阴狠的心思！”
    ……
    当他们说到这里时，正好在胡同出口一拐。
    燕然看到青楼里那个五十文两下的姑娘还靠在门框上，向着队伍里张望，不禁心里有些好笑。
    燕然回过头，看向了苏信校尉。
    苏信显然也发现了非要做他生意的那位女子，小伙子连忙低下了头，以免和对方目光交汇。
    苏信这小子哪方面都很厉害，奈何在男女之事上，看来羞涩得很。
    燕然回头笑着对苏信说道：“你低头干什么？”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装没看见不好吧？”
    “燕校尉也来取笑我！”走过这一段后，苏信才松了口气，重新挺起腰背抬起了头。
    燕然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不禁暗自感慨。
    从之前的查案过程来看，苏信体现出的能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小子心思缜密，思维敏锐，而且各种本事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燕然笑着问道：“我看苏校尉年纪也不大，那武学的弓马教谕，想必是要有真本事才能当得上的，你这般年纪是怎么练的？”
    “在下师从于御拳馆周侗师傅……”
    苏信脸上的神情有些害羞，他这句话倒是让燕然心里又“霍”了一下！
    周侗是谁？那可是当今有名的武学宗师，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名人，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据说连岳飞都是他教出来的……这就难怪苏信校尉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教头了。
    “那么你验尸的本事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想到这里燕然越发好奇，于是又问了一句。
    “我爹是汴京名医苏晋。”苏信苦笑着说道：
    “有关医药和经脉血肉的事，我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不然就得挨父亲的藤条。”
    “再加上我鼻子天生灵敏，各种药物毒药靠鼻子就能闻得出来……其实都是被逼学会的。”
    “好么，原来你的本事是这么来的！”燕然闻言，感慨了一声。
    不过他心里对苏信的欣赏，却是一点都没减少。
    燕然知道名医家里出个庸医，或是高手的后代是个笨蛋的例子，简直多得不胜枚举。
    这小子一定是个天才，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才能把这些本事学得出神入化。
    “你呢？你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沈姑娘听到燕然问苏信，她忍不住也笑着问道：
    “燕校尉吹石灰水这类本领，难道是武威侯府的家学渊源不成？”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从小瞎琢磨的。”
    “我自小体弱，出不了门，没事就弄一些稀奇的玩意儿打发时间，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此时沈姑娘三个人一起往前走，他们各自都对另外两位，颇有些钦佩之意。
    三个人都是二十岁不到，其中燕然最年轻，只有十七岁，之前的案子都让他们看到了对方的本事，不免心中惺惺相惜。
    一路走去，眼看着就到了刑部大院的后门。
    等到开门后向里走去，带路的正是司丞王焕。
    刑部的后院清静无人，到处是古松古柏投下的阴影。
    只见王焕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这样的案子，已经发生了十二起……”
    “嗯？”
    听到王焕这么说，沈姑娘、苏信和燕然三个人，同时打起了精神！
    ……
    王焕一边走进一个偏僻的院落，一边说道：
    “从上个月末开始，几乎是每一天，都有一桩案件发生。”
    “这十二个人，都是汴京城中的住户，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没有交集，全部在深夜里被人杀害。”
    “要是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征，就是死者都被取走了四肢，揭掉了头盖骨，死状奇异，惨烈无比！”
    “王员外是第十三个……”
    王焕走到一扇大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他拿出了一枚钥匙，却并没开锁，而是用它轻轻敲着铁门，若有所思地说道：
    “尸体全都被存放在里面，这个刑部的隐秘地窖中。”
    “因为此处深入地下，温度很低，可以减缓尸体的腐败，所以被杀的人都被带到了这里。”
    “我知道你们三位心里在想着什么，”王焕说着把手里的钥匙信手一丢，向着燕然扔去。
    燕然一把将钥匙接在手里，就见王焕接着说道：
    “之前那十二个死者，在他们死去的现场，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字迹。”
    “直到第十三次作案，凶手才在王员外的书房墙上，写下了那几个鲜血淋漓的大字……打开它。”
    王焕向燕然挥手示意，燕然只好上去，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上那个巨大的铜锁。
    “接下来咱们要进去看看那些尸体……”
    此时王焕的语气中不知为什么，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听他的腔调，好像是在冷笑！
    燕然回过身，把那个铜锁连同钥匙，放在旁边的地上。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就见王焕说道：“虽然存放在地窖里，那尸体有的都已经死了十多天了。”
    “样子很难看，味道也很难闻……可案情的关键，一定就在里边。”
    当他说到这里，燕然看着王焕，其他的几位也在心中暗自惊讶。
    为什么王司丞说话的调调如此古怪？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随即王焕用手势示意马六和燕然，把这两扇大铁门拉开。
    铁门极其沉重，打开时发出了“吱呀呀”让人牙酸的响声。
    随着大门慢慢开启，一股阴寒和恶臭的风，从里头扑面吹来！
    “这个案子诡异离奇，非同小可。”
    燕然打开大门后，一回头就见王焕站在那里，笑着说道：
    “我们会破掉这个案子，抓住凶犯，由此立下一桩泼天大功……”
    “凡是经手办案的人，都会升官受赏，可惜没你的份……燕然！”
    ……
    当王焕说到这里时，大家的心中都是一惊。
    燕然却是不动声色，看着这王焕葫芦里到底外卖的什么药。
    只见王焕伸出手来勾了勾手指，随即院子侧面的一扇小门打开，从里面走进来一个人。
    一看到这个人，燕然就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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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无缘奇案、校尉燕然

    那是他二叔的儿子，燕然的堂兄燕涛！
    此刻燕涛身上，居然穿着一套和燕然一模一样的官服。
    他手里按着刀柄，看着燕然，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王焕招了招手，让燕涛过来。
    “燕校尉，早上我见了你之后，就派人去查问了一下。”他冷笑着对燕然说道：
    “监造百花殿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你的堂兄燕涛，你知道我问的人是谁吧？”
    “是那个建造百花殿的工头，刘墨林。”燕然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虽然砍了他两根手指，但那家伙显然没长记性，所以一有机会他就朝我报复，那个狗东西！”
    “没错！哈哈哈！”王焕一听，忽然大笑起来：
    “然后我就派人找来了你的堂兄燕涛，就在你换衣服的时候……你猜燕涛跟我说了什么？”
    燕然摇了摇头，王焕却把目光投向了燕涛。
    “百花殿，是我监制的！”只见燕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半阙《青玉案》，也是我写的！”
    “我这个表弟原本是个纨绔子弟，为人做事一塌糊涂。他监制百花殿的时候，自己知道没那个本事，所以只好央求我替他去，刘墨林可以为我作证！”
    “没想到我这个堂弟如此厚颜无耻，还偷了我的诗词出去卖弄，这个卑鄙小人！”
    “……你都听到了吧？”王焕看着燕然，神情就像是盯着一只落入蜘蛛网的飞虫。
    “你在这之前立下了两次大功，以为武德司会顺理成章地落到你手上。”
    “却没想到我略一查访，你的底细就全露了！”
    “本官回头就会把这事儿报上去，到时候你这欺世盗名之辈的真面目，也该大白于天下了。”
    “冒领功劳，抄袭诗词！你一定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呵呵……一个小小九品校尉，居然敢跟我作对？”
    “你还想进去查案？做你的春秋大梦！”
    ……
    当王焕说到这里时，堂兄燕涛忍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狞笑。
    这俩人的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而旁边的苏信和沈姑娘，却一起看向了燕然。
    苏信心思缜密，当然知道燕然是个有本事的人。至于沈姑娘，更是对燕然有所了解，知道他绝不是个空心汤团。
    可是当前的形势，却对燕然极为不利！
    有了刘墨林和燕涛两个人作证，燕然很容易就被王焕，一脚踩到泥里。
    要是情形真的像王焕所说的那样，恐怕这位燕然校尉的名声，随即就会一落千丈。
    可能他这一辈子，都很难抬起头来了！
    燕然的心中却暗自想道……这王焕该说不说，嫩是嫩了点。但手段够歹毒，这也算有点可取之处……呵呵！
    “这下查案子没你的份了，”王焕说着，眼神一示意。
    随即那个马六就拧眉立目地过来，一胳膊肘就把燕然顶到了一边！
    那位堂兄燕涛，也扶着刀走到燕然身边，低声冷笑道：“这案子，我会帮着王司丞查个水落石出。”
    “记住了，今天过后，你的官位、名声、家产、爵位……全都是我的！”
    “跟我作对……你配吗？”
    ……
    转眼间，燕然就被推到了一边，眼看着他已经出局了。
    这一下不但查案没他的份，燕然之前所有努力得来的一切，也将瞬间化为泡影！
    奇怪的是，燕然脸上并没有露出挫败或者愤怒之意，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旁边。
    王焕和燕涛都是得意之极，马六在旁边也满是嚣张，一副轻蔑的神色。
    倒是那位苏信校尉目光微微一闪，低下了头。
    显然他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份所限，却没办法替燕然说话。
    而沈红袖姑娘却毫不犹豫，来到了燕然的面前。
    “没关系的燕校尉，我知道你的本事……”
    沈姑娘俏脸上带着惋惜和不平之意，一低头间，如玉的颈子就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我会想办法帮你，你也要忍住才行……君子应在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沈姑娘这番话，显然是担心燕然当场发飙，因此才加以规劝的。
    她想让燕然不要冲动，只有能屈能伸，才能抓住后面的机会！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一抬头却看到燕校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燕然也低下头，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低，只有沈姑娘听得见。
    “沈姑娘还没发现？”燕然淡淡的一笑道：“其实所谓的恶人，都是好人惯出来的。”
    “我很少隐忍，因为世上能让我忍着的人……真的不多。”
    “嗯？”
    姑娘听到这话，以为燕然要当场发飙，顿时吃了一惊！
    可是她却没有在燕校尉的脸上，看到任何发作的迹象。
    就见这时，燕校尉轻轻翻开手掌，说了一句话：
    “为了你刚才话中的善意……给你看看这个。”
    一瞬间，沈姑娘心中剧震！
    她知道燕校尉此举，一定有他的深意，于是目光向下一扫，看向了燕然的掌心。
    玉观音的目光何其敏锐？立刻就看清了燕然手上的东西。
    那是几个极其微小的碎屑，只有沙砾般大小，上面隐隐闪耀着金属光泽。
    在这一刻，沈姑娘还没明白燕然的意思。
    可是随即，姑娘心就是猛地一颤！
    燕校尉带着笑意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表现出来，也不要说话。
    姑娘的心中，一时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
    当沈姑娘走到一边时，她已经明白了燕校尉的用意。
    这个男人……他心中有无底深渊，当真是狠辣之极！
    这一刻，沈姑娘已经明白了。
    燕然不是要隐忍下去，他也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打算。
    王焕和燕涛，才刚刚向他发难，他的报复竟然立刻就开始了！
    “好了，现在咱们进去！”旁边的司丞王焕，早就等不及了。
    只见他转身摆手，招呼大家跟他一起进地窖，一边还头也不回地指了指燕然。
    “你……完了！”
    ……
    几个人的背影，随即消失在地窖门口。
    燕然也转身离开了大院，一路走出了刑部衙门。
    他在后门对面找了一处酒铺，叫店家把井水冰过的酒筛上来解渴消暑。
    坐下来半碗酒下去，燕然只觉两腋生风，身上一片清凉，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想起沈姑娘进地窖时，她临行的那一瞥，眼中复杂难言的神情，燕然不禁一笑。
    “……你才完了呢！”
    燕然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尽情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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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地窖查案、魂飞魄散

    地窖里恶臭扑鼻，阴冷袭人。
    王焕让马六他们点着火把，一路下行。
    走到了地底深处，阴寒更甚，恶臭扑鼻，黑暗如漆。
    斑驳的石墙里渗出了水滴，在火把的映照下，犹如粘液般反射着光芒。
    脚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腻得直粘鞋底，时不常会有一滴水滴进脖领，把人吓一大跳！
    他们在地窖尽头一拐弯，前面是一个漆黑的房间。
    微弱的火光中，能看到里面摆放着两排椅子。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见那些椅子上，坐着一个个黑影！
    房间的深处暗到看不清楚，椅子上的黑影影影绰绰如在雾中，就像活人坐在那里睡着了一般。
    可是迎面的恶臭却告诉众人，这些黑影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很多尸体，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僵了。”王焕的声音在地下发出嘶嘶的回响：
    “为了保持尸体原本案发时的状态，所以尸体都是连着椅子一起抬过来的。”
    “这十二个死人……”
    当王焕说到这里时，忽然发觉身后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把他吓了一大跳！
    等他一回头才看见，是燕涛那张惨白的大脸，和自己近在咫尺！
    这家伙早就不像外面时神气活现的样子，一进地窖就吓丢了半边魂魄。
    此时他抓着王焕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哆嗦！
    其实王焕也好不了多少，要不是因为他之前曾经来过一次，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他也早就吓瘫了。
    “死尸的排列顺序是从里往外，越靠里面死的时间越长……”
    众人一边听着，一边随着王焕在这两排椅子中间的通道走过去，他们两边的尸体，全都没了头盖骨和四肢。
    血流满面，双眼圆睁！
    有的尸体还大张着嘴巴，好像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再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几具尸体裸露的大脑已经严重腐烂，红白色的浆液无法保持原本的形状，顺着死人诡异阴森的脸流淌下来……
    就算是沈姑娘和苏信死尸见得多了，也没经历过这般恐怖的场景！
    他们都是硬挺着，脸色难看至极。
    其他人就更别说了，一个个面色就和死人差不多。
    只见王焕咬着牙说道：“这最里面的尸体，是第一次案发的死者，名叫……”
    “啊！”
    陡然间，屋子里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大家猛然回身，就见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有一个人趴在地上，正满脸惊怖地抬起头！
    那是马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摔倒在地上。
    当大家看到马六时，一眼就看到他的手上满是脓血！
    马六的叫声惨绝人寰，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借着火把的光芒，大家看到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把马六给绊倒了。
    那东西竟然是一个……死人！
    一瞬间，大家的心脏在恐怖和惊惧之间一紧，就像要爆炸了一样！
    沈红袖姑娘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旁边有个东西一动！
    那是一具死尸，在椅子上站了起来！
    ……
    刀光一闪！
    那个黑影手中竟然还握着兵刃，他面前正是背对着他的燕涛。
    一刀下去斜肩带背，在燕涛脖颈处砍了进去，鲜血迸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在惊惧和慌乱中不知所措，就像身在噩梦之中！
    地窖里人影晃动，兵刃出鞘声和摔倒声不绝于耳。
    原本暗淡的火光，随着掀起的气流摇摆不定……刀风呼啸！
    黑影一刀砍杀了燕涛，另一只手居然还有一把兵刃，砍向了王焕！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苏信腰间的钢刀，闪电般地出鞘！
    他整个人死命向前一撞，险之又险地挡开了砍向王焕那把刀。
    也就在这一刻，苏信手里的火把落地，地窖里的光线再度昏暗！
    苏信扑倒了王焕，护着他满地翻滚，躲避敌人的兵刃。
    马六好不容易爬起来，转身正要向后狂奔，却觉得背后刀风呼啸，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体而来！
    那黑影一刀下来，刀锋在马六后背，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大家的脸上和手上，雨点般迸溅上了淋漓冰冷的尸液，一片黏稠恶臭！
    在微弱的光线中，他们看到那个黑影和另一个人，猛地撞在了一起。
    那个黑影双手的兵刃向前猛地一击，全都刺进了面前的人身上……
    可那中了两刀的，却是个死人！
    那是沈姑娘在急切中一脚横扫，把一具死尸踢过去，和黑影撞在了一起，
    随后她手上长剑一甩，闪电般刺向了黑影的咽喉！
    沈姑娘剑法高超，出手极准，剑光犹如奔雷。
    可她的长剑还未刺到，那黑影就拔出插进尸体的刀刃，一刀下去，将沈姑娘的长剑砍成了两截！
    这时沈姑娘的前冲之势已经无法停止，她只好用手中的断剑，再度刺向黑影的咽喉！
    这一次，断剑刺入人体，一直洞穿了对方的脖子。
    一霎时，沈姑娘感到一股灼热的鲜血，喷溅在自己持剑的虎口上！
    ……是个活人！
    一刹那间，姑娘心中生出了这个念头。
    她连忙松手弃剑，双掌在死尸上一推，自己借势猛然后退！
    地上全是黏糊糊的脓血尸浆，沈姑娘的双脚滑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可是从始至终，姑娘那双闪亮的双眼，一直盯着面前的黑影！
    只听得黑影站在原地，咽喉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血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来。
    他浑身颤抖着坚持了一阵，终于还是缓缓向后倒去！
    “起来！火把重新点燃！这家伙死了！”
    沈姑娘吐气开声，在黑暗中怒喝了一句！
    ……
    到底还是苏信先爬起来，点燃了几个火把。
    地窖里的光线，终于又恢复到可以看清人脸的程度……
    放眼望去，此时的地窖里，已经像是一个修罗场一般，到处都是腐烂的和新鲜的死尸！
    燕涛是第一个被砍中的，伤口从他脖子直达胸腔，鲜血喷溅了一地，早就惨死在当场。
    马六的背后挨了一刀，中刀处深达半寸，伤口差不多有一尺长。
    疼得他满地打滚，惨叫不已。
    王焕还好一点，不过终究还是被黑影那迅猛的一刀，割伤了脸庞。
    要不是苏信替他用刀挡了一下，这小子的半个脑袋，已经飞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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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如此讨厌、一刀砍翻

    苏信倒是毫发无伤，只是在地上滚了一身恶臭的脓血。
    沈姑娘那把宝剑被砍成了两截，带着剑柄的半截，正在凶手的脖子上插着。
    等到他们走到黑影面前，只见死在地上的，是一个高大凶恶的汉子，正抱着一具没了头盖骨的尸体。
    这家伙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虽然已经死透了，但圆睁的双眼里还带着凶光！
    地上扔着他那两把兵刃，都只有两尺半长，异常锋利沉重。
    原来这真的是个活人，他把一具尸体扔到了地上，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刚才就是他扔掉的那具尸体绊倒了马六，趁着大家回头的机会，黑影也趁机向众人发起了偷袭。
    幸亏沈姑娘踢飞了马六身下的死尸，引得凶徒的双刀都砍在尸体上，才一剑杀了这个黑影。
    不然屋里的人，还不知道要被他砍死几个才算完！
    此时的王焕，差点儿当场被吓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之后，他用手捂着脸上的伤口大叫道：
    “赶快护着我出去！走走走！”
    苏信无奈只好伸手扶着王焕，搀着他往外走。
    沈姑娘也踢了马六一脚，让他赶紧出去再嚎。
    等到众人出了地窖，王焕赶忙叫跟来的军卒打水冲洗身体，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马六也被人按住，后背的伤口敷上了伤药。
    苏信还算冷静，他让人进去地窖，把那个凶手的尸体和兵刃全都搬出来，在阳光下检验。
    沈红袖一身是血，只能先找地方清洗干净再说。
    当姑娘离开这里时，还向周围看了一眼。
    燕校尉……已经走了。
    ……
    沈姑娘出了刑部大门，走过大街找到了一间客栈。
    她给店家扔了一锭银子，让他去买套内外衣裙，叫厨娘送到房里去，然后叫了热水进客房洗浴。
    要不是沈姑娘亮出了开封府捕头的腰牌，就她这一身血，给多少钱客栈也不敢留她啊！
    等到沈姑娘把全身和头发都洗干净，抬头看到桌上厨娘送来的衣衫，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那不是从街上买来的，一看衣衫的质地就知道，那是自己的衣服！
    当她穿戴好走出来时，匆匆盘好的鬓发上还带着水气，姑娘随即看到客房的外间屋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恭谨地低着头，双手托着一把连鞘长剑！
    “多谢铁九叔。”沈姑娘看着那把剑，摇了摇头。
    “姑娘回去吧！老奴实在担心姑娘的安危！”
    那老人一开口说话，胸腔中犹如铜钟铁鼓，声音竟是浑厚至极！
    “我既然从家里出来了，就不会再跟你回去的，也不要你保护。”
    沈姑娘的话语中，对这位铁九毫无不敬之意，语气却是异常坚决。
    “外面危险……”那位老人还想再劝。
    沈姑娘又摇了摇头：“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还不知道危险？”
    “剑你拿回去，我会再给自己买一把，我不要家里的东西。”
    “姑娘不回去也罢，好歹把剑收下。”这时的铁九恳求道：
    “这是老爷重金寻来，交给姑娘防身的。”
    看到沈姑娘摇头又要拒绝，九叔诚挚地说道：
    “这把剑是天下难寻的利刃，姑娘想要找到一把趁手的好剑，短时间内怕是不容易，但危险却是迫在眉睫！”
    “这个案子你想要找到真相，一定免不了跟人动手，或许你身边还有需要你保护的人……”
    “老奴知道，姑娘不想跟家里扯上关系，可是我也知道姑娘坚持的事，一定比面子重要。”
    “所以这把剑……还请姑娘收下！”
    沈姑娘听到铁九叔的话，不禁叹了口气。
    随即她接过九叔手中的长剑，将剑抽出了剑鞘。
    一霎时，屋子里寒光一闪！
    剑身流光溢彩，布满了雪花般的花纹，美到梦幻迷离，让人无法自拔，仔细看去，竟然能吸住人的目光！
    长剑由雪花镔铁锻造，上面除了“流萤”两个小篆的铭文之外，还篆刻着四个小字的印章：“华阳隐居”。
    “南朝山中宰相，陶弘景所铸。”沈红袖苦笑着说道：
    “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父亲还真舍得花钱！”
    九叔闻言道：“一把剑而已，哪及得上姑娘的安危重要？”
    “好了，”姑娘只好将这把剑配在腰间，向着铁九执礼道：
    “劳烦铁九叔往返……请回吧。”
    “都听姑娘吩咐。”
    这个铁九答应得痛快，对沈姑娘显然是极其敬重！
    ……
    等沈姑娘收拾整齐，出了客栈，准备重新回去刑部时。
    她刚刚走到街上，就是一愣。
    街边酒肆的遮阳棚下，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摇着蒲扇大口饮酒，神情十分舒畅，正是燕然校尉！
    原来他一直没走，就在刑部后门的对面看热闹呢。
    沈姑娘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想：
    刚才我满身是血地跑过来时，想必是气急败坏，竟然没看到他……好丢脸！
    沈姑娘在燕然的身边坐下，随即手上就被塞过来一碗冰凉的好酒。
    姑娘看到燕然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她也不好说话。
    正好口渴了，这碗酒她才喝了一小口，口中的焦渴就瞬间被清凉冲散。
    姑娘端着酒碗，就见旁边的燕然从怀中拿出武德司腰牌，放在桌上。
    然后他又把一锭小小的银子，扔到了那个人的怀里，大小正好是一两。
    看那人的打扮，正是这间酒铺的伙计。
    只见燕然淡淡地说道：“帮我跑一趟路，传句话，这银子归你了！”
    “客爷您吩咐！”那小子一看见这么大块银子，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当他再看到武德司腰牌，更是毫无迟疑，笑呵呵地点头答应。
    “你去虹桥正维修的地方，找一个叫刘墨林的工头，你告诉他……”
    燕然缓缓地说道：“燕涛死了，让刘墨林照老规矩，一百两黄金，两根手指。”
    “天黑前送到武德司，放在我官署桌子上，我饶他一条活命，叫他滚出汴梁！”
    “是！”
    那伙计听得真切，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揣着银子就向虹桥方向跑去。
    “今天你有一百两黄金进账，”沈姑娘放下酒碗，笑着说了一句：“所以这碗酒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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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木雁之间、龙蛇之变

    “没问题，”燕然笑着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
    今天的事，沈姑娘是从头看到尾的。她也知道燕然让伙计送信，到底是什么用意。
    那刘墨林显然出卖过燕然，之前被他惩戒过一次，可今天又再度犯错，被王冕派人一盘问，就说出了燕然和燕涛的事。
    燕校尉才会说，照着老规矩惩罚刘墨林。
    姑娘心里犹豫了一下，燕校尉的所作所为虽然犯了法，但那刘墨林却是坑害燕校尉在先。
    所以虽然职责在身，自己也还是不管的好，反正也没出人命是吧？
    “地窖里好玩吗？”这回燕然腾出了工夫，向沈姑娘笑着问道。
    “差点没命！”红袖姑娘一想起地窖里发生的事，依然是心有余悸。
    于是姑娘把他们进去地窖后的所见所闻，还有那个突然活过来的黑影持刀杀人的事，向燕然详细讲了一遍。
    到最后沈姑娘正色说道：
    “燕校尉，今天你救了红袖一条命，大恩不言谢！”
    ……
    沈姑娘心里很清楚，正是因为她在进地窖之前，向燕校尉表示出了善意，所以燕校尉才给自己看了那件东西。
    因此自己才能毫发无伤，从地窖里活着出来！
    想到这里，沈姑娘不由得暗自长叹了一声。
    燕校尉给他看的那几个小颗粒，其实是几片极小的金属碎屑。
    当时的沈姑娘用眼一扫就看出，那是铜的。
    最初沈姑娘还不知燕校尉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毕竟心思灵秀，很快就想到了燕然的用意……那是一个极其严重的警告！
    因为燕校尉刚刚才用钥匙，打开了地窖门上的锁，那把锁……也是铜的。
    所以在进门之前，沈姑娘还看了一眼，被燕然丢在墙角的铜锁。
    锁梁上和门鼻接触的部位，果然有着新鲜刮削的痕迹。
    那几片小小的铜屑，显然就是出自那里……这说明什么？
    大铁门始终是锁着的，没人进得去，按照王焕所说，地窖里应该只有尸体才对。
    所以要是有人用力推动铁门，至于门鼻和铜锁摩擦，甚至把锁梁都刮出了碎屑……
    那就说明，不是有人想进到地窖里去，而是这个人……想从地窖里出来！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有这种解释最合理。
    你想一想，如果你想进去一扇紧锁的大门，铜锁却挂在门外，那时你可以撬锁，也可以锯锁。
    可是如果想从紧锁的大门里出来，你就接触不到铜锁了，就只能推门撞门！
    所以燕校尉就凭着锁梁上，那一小片刮削过的痕迹，和几粒小小的碎屑，就判断出地窖里可能关着活人，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
    因此自己在进入地窖之后，才会高度戒备，手中宝剑随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如果不是燕校尉，在她进去之前就向她发出了警告，现在从地窖抬出来的尸体里，可能就会有自己！
    谁能想到，地窖里的尸体居然会暴起，而且手里还拿着沉重凶悍的利刃？
    可燕校尉却早就知道这一切，他却一声都没吭。
    因为在这之前，王焕和燕涛颠倒黑白地陷害燕然，还想让他名誉扫地，夺走他所有的一切！
    幸亏自己对他说了那句“木雁之间，龙蛇之变”。
    正是她流露出来的这一丝善意，让燕校尉出手救了她的命！
    自己枉称神眼，却根本没注意到锁头上的异样，一想到燕校尉的狠辣手段，沈姑娘不由得心里一阵发寒！
    他就算一言不发，也能要了仇人的命！
    “现在怎么办？”想到这里，沈姑娘向着燕然问道：
    “这个案子，王焕可能不会让燕校尉跟着往下查了。”
    “不查更好。”没想到燕校尉却毫不在意。
    他悠闲地摇了摇头道：“那个案犯凶悍狡猾，不是王焕之流能对付得了的。”
    “红袖姑娘要是有机会，能撤也赶紧撤了吧。”
    “要是我没猜错，昨天雨夜，那个案犯在向王员外动手之前，就抓到了那个凶徒，把他关进了存放尸体的地窖。”
    “地窖里的凶徒多半是中了麻药，以至于他醒来之后一睁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
    “当时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周围只有恶臭腐烂的尸体。”
    “他当时找到了大门，拼命地摇晃，可是在这个偏僻的地窖入口，却根本没人听见！”
    “所以他想要逃出去，就只有一个办法……”
    “等人进来！”听到这里时，沈姑娘咬着银牙说道。
    “那个案犯还给关起来的人身上带了兵刃，所以他摸到了自己的双刀之后，就只能躲在黑暗中，趁人不备，杀人出逃！”
    “没错，这是个连环计。”燕然点了点头，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沈姑娘。
    “凶手在没杀王员外之前，就布下了这个危险的陷阱，用心之毒，心思之狠，可见一斑。”
    “沈姑娘，现在你告诉我，要不要甩开这个案子？”
    “如果你想走的话，恭喜你远离了危险……如果你想继续查，那我再多给你一条线索。”
    “啊？你还有其他的线索？”
    听到这里，沈姑娘差点惊呼出了声。
    要说这姑娘沉稳聪慧，原本也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
    可没奈何，这位燕然校尉简直就是个妖怪，他说出来的话，真是句句让人胆战心惊！
    “有啊？你要听吗？”
    “快说！”
    “墙上的血字，应该是……”只听燕然低说道：
    “杀人者，淮西王庆！”
    ……
    “淮西王庆？”
    听到这四个字，沈姑娘的娇躯猛然一震。
    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说过！
    淮西王庆是天下有数的巨寇之一，手下的能人异士犹如车载斗量，本人也是凶悍狡猾，武功高强。
    王庆近年来招兵买马，四处扩张势力，已是人强马壮。
    眼看着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又是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连身在汴京的沈姑娘都听说过他的名声。
    “你是怎么知道墙上的血字，就是淮西王庆？”沈姑娘想到此处，不由得又向燕然开口问道。
    “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燕然心里清楚，这个理由，他是没办法向沈姑娘说清楚的。
    因为这“淮西王庆”四个字，其实是来自燕然前世的历史知识。
    在这个时代，有四伙天下闻名的巨匪，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甚至宋徽宗都在自己读书的睿思殿里的屏风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用来提醒自己这四伙强人的威胁。
    他们是：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山东宋江、淮西王庆！
    天下……四大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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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淮西王庆、阴险陷阱

    在这个时期，宣和元年的时候，这四大寇还都没有扯旗造反。
    所以他们目前还只是山贼而已，还算不上是反贼。
    这里边的王庆，还不同于别人。
    因为王庆最早作案发迹的地方，就在汴梁城里。
    最后还是由于在天子脚下，禁军众多，王庆自觉难以成事，这才带着手下流窜到淮西。
    在历史上，王庆最终成了一代反王，甚至还成立了朝廷……当然现在王庆也没开始造反。
    不过正因为淮西王这三个字，还有王庆在汴京的经历，才让燕然确定了“淮西王庆”这个目标。
    所以燕然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却没法将具体的理由，告诉面前的沈姑娘。
    沈红袖却对燕然的话深信不疑，听到他这么说，默默点头承认了燕然的说法。
    “王庆这个人我听说过，据说他当年得罪了蔡相，离开汴京大概有五六年了。”
    沈姑娘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当年有人和王庆结了仇，如今王庆羽翼丰满，回来报复杀人，这件事倒也寻常……”
    “寻常什么？我看一点都不寻常！”
    燕然闻言却摇了摇头，把沈姑娘的话一口反驳了回去。
    姑娘一愣，只见燕然说道：“沈姑娘怎么不想想？”
    “假如管家王富，当年和王员外得罪了王庆。他今天早上看到王员外死在书房里，同时墙上还用人头那么大的字写着：杀人者淮西王庆……”
    “如果你是王富，你会不会把这几个字刮掉？”
    “不会啊！”沈姑娘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点头说道：
    “这样一来，查办案子的官员就不知道杀人者是王庆，王员外的仇也就没法报了是不是？”
    “所以说呢，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阴险的陷阱！”燕然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向沈姑娘问道：
    “你还要往下查吗？”
    ……
    与此同时。
    汴河上的虹桥，正在紧张的修缮中。
    上一回桥面忽然塌陷，一次就干掉了一个司丞黄衮，负责干活的刘墨林和工匠们也全都获罪挨了板子。
    这一通大板打得他们死去活来不说，这虹桥还得让他们接着修！
    “……燕涛死了。”
    当刘墨林听到面前的年轻伙计一开口，说出了这四个字。把给他吓得俩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桥面上！
    一霎时刘墨林脸上神情灰败，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这……这才半天还不到啊！”
    刘墨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一脸悲愤地大声喊道：“燕然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才刚出手向他发难，结果才半天时间，他就杀了燕涛？居然还特意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早知会这样，我又何必……”
    “下边还有话，赶紧闭嘴！听我说完！”
    那小伙计急于传完话拿钱走人，见到刘墨林嚷嚷个不休，不满地瞪了刘墨林一眼！
    “那个人说：燕涛死了，让你照着老规矩，一百两黄金，两根手指！”
    “天黑前送到武德司，放在他官署的桌子上，他就饶你一条狗命，让你滚出汴梁！”
    “啊？”
    刘墨林听见这话，满脸抓狂地说道：“难道他杀了燕涛，还不用承担罪责？”
    “杀人不用偿命的吗？天下怎么会有这种道理？我不服！我不服啊！”
    “我管你服不服呢？话都带到了，我可走了啊！”
    小伙计也不管刘墨林连哭带喊，扔下他转身就要走。
    “你先别走，你告诉我！”刘墨林见状，连忙一伸手拉住了小伙计的裤子。
    “告诉你这些话的人，他长什么样？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啊？是个俊俏少年。”伙计被拉住了挣脱不得，只好回答道：“看起来气派很大。”
    “这个人正在我们酒肆吃酒呢，看来悠闲得很……你有完没完？再不放手我可踹你了啊！”
    等到那小伙去挣脱而去，刘墨林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半天之内就杀了燕涛，那可是犯了人命官司啊！”
    “他竟然还在吃酒！还让人过来传信，让我自己惩罚自己！”
    刘墨林举起手，看着自己仅剩的八根手指。
    不知为什么，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了燕然的样子。
    就在百花殿前，那个恶魔还曾经冷笑着对自己说过：
    “我先砍掉你两根手指，稍作惩戒，剩下的八根就暂时寄存在你手上。”
    “要是再敢不老实……小爷全给你剁掉！”
    一时间，刘墨林周身被恐惧环绕，心中悲愤莫名，不禁在地上哭得软成了一团。
    “老天！这都害不死你！真是没天理了啊！”
    ……
    就在这一刻，刑部后门。
    燕然看到姑娘身上带着一把装具古朴的长剑，笑着问道：
    “沈姑娘刚才说，那凶徒一刀砍断了你的长剑，居然被你洗个澡的功夫，又找到一把？”
    “姑娘还真是厉害！”
    “家里送来的，”沈姑娘脸上一红道：
    “这次办案凶险异常，如果没有兵刃在手，心里还真是没底。”
    “那人武功很高吗？”燕然好奇道：
    “我觉得沈姑娘一个人能打十个我这样的，怎么会被他一刀砍断了兵刃？”
    “他武功其实没有多高，”沈姑娘说完这句话随即笑了笑：
    “死掉的那个凶徒，若是正常动手，就算十个八个一起上也伤不了我。”
    “只是地窖里黑得很，腾挪不便，那个人出手时又猝不及防，他的武功也很古怪。”
    “古怪？哪种古怪？”燕然好奇地问道。
    “他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出手的第一招凶狠果断，快如闪电，势大力沉，丝毫不留后路。”
    沈姑娘说道：“像是军中的功夫，不像江湖手段。”
    “在军阵中，临敌第一招若是不能斩杀对手，那自己这条命就已经没了一多半。”
    “所以军中武技的特点就是，把精神和气力都用在第一招上。”
    “也正因为如此，一招过后，当他的双刀砍进了尸体之时，我用断剑都能杀了他。”
    “这么说来，他是个军汉？”燕然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就在这时，刑部大门一开，王焕带着人走了出来。
    这位司丞大人，脸上一片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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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手刀精良、西夏战场

    他身后跟着苏信，随从的军卒还抬着两张门板，一张上面是一具不断滴血的死尸，那是刚刚被砍死的燕涛。
    还有一扇门板上，趴着重伤的马六，正疼得哭爹喊娘！
    当王焕走过来，见到沈姑娘和燕然在一起坐着，他冷冷地回身吩咐道：
    “尸体带回武德司，赶紧给马六找大夫去，就地给他治伤……你不能走！”
    王焕的最后的半句话，却是向着燕然说的。
    之后他抖了抖被水冲洗过的官服，皱眉说道：
    “我去洗一下，换身衣服，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着王焕便招呼随从呼啸而去，把他们几个扔在了街边上。
    苏信也在冲洗的时候，湿透了全身的衣袍，不过他可没得换，只得在太阳下抖落着，让衣服快点干。
    “验尸的结果怎么样？”
    这边沈姑娘向苏信开口发问，目光却向着燕然的方向微微一转。
    好像这句话，她是替燕然问的一样。
    “唉……”苏信叹了口气，跟店家要了一碗酒，然后也坐了下来。
    “地窖里找到了断掉的绳子，那个杀人凶徒，是被绑进来的。”
    果然苏信一开口，就证实了燕然的猜测！
    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苏信继续说道：
    “那个凶徒手上有被捆绑过的勒痕，看起来刚刚苏醒才不久。”
    “我在他的血液里，发现了残余的蒙汗药，说明他是被麻昏之后带到地窖去的。”
    “案犯身高五尺七寸，身体高大健壮，手上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是个武人。”
    苏信接过店家倒来的酒，一口便将一碗喝了个干净。
    看他脸上的神情，颇有些郁闷之意。
    “看牙齿，他年龄大概是三十五岁上下，身上的衣服由麻布制成，不像是个有钱人。”
    “在他怀里发现了一副牛骨骰子，指尖除了练武的老茧，在中指第一节的指肚上，还发现了光滑的磨损痕迹，那是捻骨牌留下的，看来是个赌徒。”
    “还有就是那两把刀了……对了，他一只眼睛是个玉石眼。”
    一听到这个词，燕然就微微皱了皱眉。
    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
    所以在现代，经常被称为“玻璃花”的人，在大宋就被称作“玉石眼”，其实就是患病或者外伤造成的眼玻璃体浑浊。
    通常这样的眼睛，最多只能感觉到光线，是看不见东西的。
    等苏信说完，他又倒满了一碗酒，叹了口气道：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没办法知道他到底是谁。”
    “要是他活着就好了，肯定是一条有用的线索……哦！沈姑娘，在下可不是怪你。”
    苏信说到这里时，才想起是沈姑娘出手，一剑杀了这个玉石眼，连忙向沈红袖解释了一句。
    苏信是个明白人，当时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
    要不是沈姑娘及时出手，黑暗中那凶徒双刀到处乱砍，说不定还得再出两条人命！
    沈姑娘摇摇头，示意无妨。
    然后她的目光，又转到了地上放着的两把凶器上。
    “那就只有这两把刀了……看起来倒是跟别的刀有些不同。”
    沈姑娘说着，拿起一把刀来交给了燕然，自己也拿起另一把，仔细向着刀上看去。
    看形制，这把刀似乎是大宋常见的“手刀”。
    连刀柄长约两尺半，宽有三指，刀身末端带着一个锐利的刀尖。
    只是这两把刀，比平常的手刀起码重了一倍，燕然看刀背的厚度，差不多有一厘米那么厚了。
    这样的刀用于近距离作战，劈砍时绝对是凶悍异常，很难抵挡。
    看这个凶徒的武艺，似乎是个军汉，可是他的这两把刀，却并不是大宋军中的制式武器。
    燕然手里拿着这把刀，正在仔细看时，一抬头却看到街对面走过来两个人。
    一个高壮一个敏捷，居然是胡阿佑和王德发他们两个。
    “校尉。”
    这两位走过来行礼，当着外人不好称呼主人，所以就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燕然见到他俩微微一笑，到今天才三天，可自己明明给他们两个放了五天假！
    看来他们两个，是急于把事情办好，赶快回来听令。所以一忙完了置办了田产的事，立刻就找到了这里。
    “这两个是我的护卫。”燕然向苏信和沈姑娘解释了一下，随后让他们两个站到一边。
    可是当阿佑一转身，走向燕然身后时，他的目光却朝着燕然手上的刀看了一眼。
    看样子，他是认识这把刀的，可这阿佑是个聪明人，看破却不急着说破。
    燕然见状，顺手把刀递给了阿佑问道：“你见过这样的刀？”
    “小人见过，”阿佑又看了一眼，随即就点了点头。
    见到燕校尉示意他说下去，这时阿佑才用手托着刀身说道：
    “小人在和夏贼交战时，见过军中同袍使过这样的刀。”
    “形制和手刀一般无二，就是刀背奇厚，刀身重了一倍，因此刺击时能透重甲，砍杀时力道沉重。”
    “小人见过那个同伴用它，砍断过精良的夏国剑。”
    当阿佑说到这里时，在场的众人，全都是眼前一亮！
    竟然真的有人认识这把刀，而且它确实是军中利器，这就全都对上了！
    “你还知道什么？”燕然又向着阿佑问道。
    “它是汴京禁军里的一支，手刀营中配发的武器。”
    阿佑接着说道：“据说这手刀营还是太祖时建立的，这支军伍很是精良强悍，人数却不多。”
    “他们在战场上，专门干的是翻山越岭，潜入敌后，焚烧军粮，切断粮道，截杀信使，都是这一类的任务。”
    “我那个同伴，原本也是汴京手刀营的，获罪后刺配到老种经略相公的西军里，成了军汉，由此小人才认识他的。”
    “原来如此……手刀营在哪？”
    燕然听了，急忙往下追问。
    阿佑却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然后燕然又看向了沈红袖姑娘和苏信，他们两个也是纷纷摇头。
    沈姑娘要说她不知道也就罢了，苏信就在汴京禁军当值，他怎么也不知道这手刀营？
    这时的苏信脸上也很纳闷，苦笑着说道：“我还真不知道，禁军里有这么一支队伍。”
    “嗯……”当大家皱着眉头，想着到哪儿去找这支手刀营时。
    猛然间，燕然眼前一亮！
    “嗨！”
    他忽然向着街上走过去的一个人，大声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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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将门虎子、归猎来时

    当沈红袖姑娘转过脸看向街上，姑娘也不禁笑了笑……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路上正有一队人，骑着马徐徐走过。
    他们身上带着弓箭，马鞍上还挂着野鸡野兔，看来是出城打猎刚刚回来的。
    其中为首的一位，身上穿着锦袍，被太阳晒得满头都是汗。
    正是那位将门之后，呼延决公子。
    呼延决听到有人打招呼，转脸一看是燕然和沈红袖，两位他都认识，他便利落地跳下了马。
    燕然一招手，旁边的阿佑便赶紧倒过了一碗凉酒，给呼延决递了过去。
    “嗓子都干透了！”
    呼延决笑着说了一句，将这碗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诶？这不是手刀营的刀么？”
    真不愧是将门虎子，呼延决刚刚放下酒碗，就发现了那把刀，还惊奇地笑了一下。
    “劳烦公子下马，正想问你这事呢，”燕然微笑着说道：
    “你倒是说说，这手刀营到底在哪儿啊？”
    “早没了啊？”呼延决拿过那把刀，看了看之后点点头，把手刀“当啷”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正色道：“六年前手刀营了出事，整营全军覆没，营号都取消了。”
    “六年前？出什么事了？”燕然也吃了一惊：“怎么连营号都没了？”
    “六年前……好像是政和四年，当时这件事可不小！”呼延决想了想道：
    “当时江州要修个什么道观，天子拨银二十七万两，押运车队从汴京出发，押送的队伍就是手刀营三百劲卒。”
    “然后一出汴京，就连人带官银全都丢了，不知去向！”
    “当时天子大为震怒，一气之下取消了手刀营的营号……你们从哪搞到的这把刀？”
    呼延决用手比划了个一米多的高度：“我上次见到这样的刀，那时我才这么高！”
    “二十七万两？连人带押运的兵士都消失了？”
    别人也就罢了，听见这话，燕然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没啥原因……他现在太缺钱了！
    说实话，以燕然现在的计划，你就算给他个金山，他都不够花。
    所以一听见这么多银子，他心里本能地就是一颤！
    这之后，燕然又把心思迅速藏了起来，他沉声说道：
    “就在刚才，沈姑娘斩杀了一个凶徒，在他身上缴获了这一对手刀。”
    “我们都不知道凶徒是谁，也不知该到哪里去找线索，所以才求助呼延公子……”
    “你知不知道，手刀营在取消营号之前，他的驻地是在哪里？”
    呼延决闻言，立刻回答道：
    “闾阖门外三里，小北冈下有一座禁军大营，手刀营早年间就驻扎在那……要不要我带你们去？”
    “你可别！”
    燕然看到呼延决一脸诚挚，就知道这小伙子是真心想要帮忙。
    可燕然却毫不犹豫，一口回绝道：“这案子诡异离奇，都已经连出了快二十条人命了！”
    “呼延公子你可别跟着掺和了，真危险！”
    “那也好，”呼延决其实倒是想凑热闹，但一想到他爹这些年如履薄冰的过日子，也只好点头答应。
    “回头咱打猎去？我下帖子请你！”
    呼延决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手刀营的事都说了，还热忱地邀请燕然一起玩。
    “我哪敢收您的帖子？”燕然苦笑了一下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在这之后，呼延决上马走了。
    燕然他们则是继续喝着凉酒，等着王焕换衣服回来……
    就这一会儿功夫，军卒找来了大夫，又给受伤的马六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等到军卒们抬起门板，正要走的时候。
    燕然的目光一扫，却看到街巷的远处有一个人，朝着这边探头探脑地观察。
    出于职业习惯，对于这样的人，燕然天生就是极其敏感，因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家伙。
    他穿的居然是自己家的家丁衣服，这是武威侯燕家的人！
    燕然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家丁准是跟着燕涛一起来的。
    不过燕涛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身体下还被塞了麻袋，免得抬走时淌一路的血，吓着了百姓。
    当燕然看到尸体抬走，又见到远处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是微微一笑。
    随即他转头向着阿佑吩咐了几句，阿佑跟阿发两个人就走出了酒铺，向着那个家丁走去。
    “你看什么？”
    这阿佑和阿发两人一身军衣，问话的时候格外凶狠，顿时把那位家丁吓了一跳。
    “那……那死的是谁？”
    只见那家丁磕磕巴巴地问道：“小人的主人在武德司当值，怕是主人出了意外，所以才在这里远远地看一眼。”
    “你家主人是谁？”阿佑冷着脸问道。
    “武威侯府，公子燕涛。”家丁连忙答道。
    “他没事，正跟着司丞大人查案呢。”阿佑随即答道：
    “那边一死一伤，伤得是校尉马六，死的是校尉燕然。”
    “哦哦哦！好好好！太好了！多谢军爷！”
    这边家丁一听到这句话，差点欢喜得蹦起来！
    他心说：没想到燕然那家伙，居然死了！
    这一下我回去报个信儿，可不是稳稳的一注赏钱到手？
    想到这里，他连忙谢过阿佑和阿发，然后转过头翻蹄亮掌，窜蹦跳跃的就往侯府方向跑回去了！
    “主人这是啥意思啊？”
    等他们俩往回走时，阿发还不解的向阿佑问道：“为啥说自己死了呢，多不吉利？”
    “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跟那个死了的燕涛有关。”阿佑听了之后，认真地想了想道：
    “主人一直住在外面，不肯回家住，我猜是不是他家里的长辈，对他不好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你说那个燕涛的爹，先听到主人的死讯，再看到主人活着回家……到时候，非得把他吓得没了半条命不可！”
    “然后他再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了……那不得活活儿气死？”
    这边阿发听过之后，也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可他却不知道，这次阿佑竟然发挥得极好。
    居然被他一字不差，全都蒙对了！
    ……
    等到两个门板被抬回武德司，又过了一阵子，王焕终于换了衣服回来了。
    这一次他是连恶心带惊吓，整个人都颓丧了不少。之前那趾高气扬的劲，一下就没了一多半。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燕然，王焕还在心中暗想：
    没想到那个燕涛，竟然是如此废物！
    刚刚他还奋勇当先帮着查案，可是眨眼之间就被砍死了。
    如今这案子，不但没有查清的迹象，甚至查案的人都是一死一伤……连我脸上都挨了一刀！
    真要上面查问下来，我该怎么说？
    必须得抓一个垫背的，让他背上这口黑锅！
    所以那个燕然……万万不能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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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白银如山、二十七万

    王焕心道：这次的案子，查清楚了就是我的功劳。
    要是查不出个一二三来，到时候我就说燕然怯懦不前，连个地窖都不敢进。
    这才导致了上司受伤，族兄身死，这些都是他的错！
    可这时的王焕还不知道，就在他刚刚换衣服的那会儿功夫，燕校尉的心思已经来了个华丽转身，完全变样了！
    ……
    之前因为王焕来到武德司，当场就要暗害燕然，所以燕然就没打算帮着王焕破案。
    有了功劳归上司，有了错全是自己的，燕然当然不会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明白。
    所以燕然跟着王焕去办案，其实是要找机会机除掉王焕！
    然后……燕然的机会就来了。
    王焕居然先派人审问了刘墨林，又把燕涛带过来顶替自己，还一脚把自己踢出了案子。
    所以燕然明知道地窖里有活人，十分危险，他却故意没说，只是提醒了沈姑娘。
    然后他一边等着地窖里出人命，最好把王焕和马六全都砍死，一边却坐在门口喝酒，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可现在的情况，却有了新的变化。
    那莫名其妙失踪的手刀营，咱且不去管他……失窃的二十七万两银子哪儿去了？
    假设这些银子落到燕然的手里，那会怎么样？
    他可以招兵买马，打造势力，他的计划可以瞬间提速，一下就向前迈了一大步！
    还有，这个案子这么危险，凶手凶残狡猾，王焕很容易就会死在这案子里！
    就算他不死，我不会弄死他，再说是凶手干的吗？
    到时武德司还不是轻而易举，又回到了我手里？
    又有银子又有官位，我为什么不干？
    所以燕然刚刚还劝沈姑娘找机会退出案子，此刻心里却变得跃跃欲试……偏偏正好赶上王焕拼命地想办法，想要留住他。
    这不是刚想睡觉，就来了个美……那什么枕头吗？
    这时的王焕含笑走到大家面前，向着燕然说道：
    “终究还是燕校尉的经验丰富，本官心里有数，这件案子多亏有你，才走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因此燕校尉你万万不能走，留下来陪着本官破案，到时候本官必有重赏！”
    听到王焕这番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们都暗自惊讶，王司丞当真是脸皮奇厚，说话也全是出自下盘功夫。
    你看他的样子，就差把“卸磨杀驴”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燕然校尉，竟然也若无其事的一口答应了。
    大家心里都是暗自惊奇……燕然的心里，却在暗自冷笑！
    ……
    这时已经到了中午，大家在酒铺里简单用过了午饭。
    之后他们就顺着线索，接着往下查。
    用饭时，王焕也听了苏信向他汇报，是燕然校尉的护卫认出了那两把凶器，出自手刀营。
    然后燕校尉又碰巧在街上，遇见了打猎归来的呼延决公子，说出了手刀营的底细和曾经的驻扎地点。
    于是他们一路向西，出了汴京城闾阖门，直奔禁军驻扎的地方而去。
    ……
    在汴京附近，一共有八十万禁军。
    原本大宋军队的分布，按照太祖赵匡胤的布置，是强干弱枝的布局。
    所谓强干，就是太祖把手下最能打仗、武力最强的八十万部队编成了禁军。
    这些军队就在京城附近，放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便于掌握控制。
    同时战斗力不强的其他部队，就被编为厢军，驻扎在天下各地。
    按照赵匡胤的打算，即便是天下所有的部队一起起兵造反，也打不过这八十万禁军精锐……可是时过境迁，情况早就不是当年那样了。
    如今这八十万禁军，被朝中那些奸臣挖墙脚、扣粮草、吃空饷，祸害到战斗力已经降到不能再降的地步。
    不但禁军编制内的军队数量不足，而且军卒还都在外面当小贩、做生意、充当摆渡的船夫、挑脚的苦力。
    只有开饷的时候他们才回去，穿上军服点个卯。
    要不是禁军的底子被那些奸臣彻底蛀空，也不至于打起仗来，连个山贼都拼不过！
    ……
    这些情况，燕然都在历史书上读到过，今天却是真开了眼界了。
    等到了禁军军营，远远的就看到营盘那边，栅栏底下的草几乎都快有一人高了，野鸡兔子在里边蹭蹭的乱蹿。
    在军营的辕门外，有几个老军在那守着，一共四个，一边俩。
    燕然一见之下，差点气笑了！
    四个老头一共都不到十颗牙，血压加在一起倒是肯定破千了。
    这还是见到有穿官服的人过来，他们才站起来的。
    要是一人发俩核桃，这和公园里晒太阳的退休老头有什么区别？
    王焕倒是见怪不怪，老军问清楚了来意之后，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叫人进去通报里面的军将。
    武德司虽然是个七品衙门，终究还是一部官员，所以还得由将领出来接待。
    然后燕然就看到远处的营房门一开，有个参将打扮的人一边单腿跳着蹬上鞋，一边朝这边迎了过来。
    人还没到跟前，一股脂粉味就是扑面而至。
    看那位军将面色潮红，显然是刚从战场上撂下枪出来的。
    这特么什么军营？看到这里燕然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古人无耻的程度……
    这种军队要是能打胜仗，那才怪了！
    ……
    等到这位将领把他们带到树荫下就坐，问起了王焕等人的来意。
    王焕随即把那个玻璃花眼睛的凶徒，向军将描述了一番，还向他询问，手刀营里有没有这个人。
    那位参将听说了他的话之后，一脸抱歉地说道：
    “在下是重和初年，就是前年来到禁军充任将领的，之前的事一概不知。”
    “若不是上官提起，在下都不知道禁军里还有个手刀营……您等等！”
    大宋的武人谁都不愿意去招惹文官，所以他的态度倒是很配合。
    这位参将把那几个看门的老头喊了过来，他还笑着说道：
    “那几个老军倒是在军营里年深日久，六七年前的事你问他们，或许能知道。”
    等几位老头自带着慢动作特效走过来之后，即使是王焕见惯了官场污浊，他的气儿都要顶到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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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让我查案、又有何难

    “小的们知道有个手刀营，”那几个老军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可他们随即又说道：
    “可是那些军兵你来他走的，谁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现在想起来，就记得好几年前他们的营号被销了，其余的小的们一概不知！”
    王焕听了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出军营的时候，大家心中都是暗自气馁。
    谁也没想到，司丞大老爷出城一趟，得到的居然是这个结果。
    竟然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诶？燕然人呢？”
    当大家走出军营时，王焕一回头，却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
    那个燕然校尉，居然不知跑哪儿去了！
    等他们几个人朝四下寻找，到底还是沈姑娘眼神好，一下就被她找到了。
    燕然竟然跑到了营房那边，正拉住一个军卒，在说着什么。
    等众人走过去，就见燕校尉手里掂着几个骰子，朝那个小卒笑嘻嘻问道：
    “我最近得了一笔外财，手痒得很！”
    “附近有没有啥地方，能痛痛快快地耍一场？这个给你吃红！”
    说着几个铜钱，就被塞到那个小卒手里。
    那小卒看到燕然手里的骰子，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个方向：
    “从这儿出去，见了大道的第一个岔口往里一拐，有间茶食酒肉铺子。”
    “铺子的后院就是赌坊……每一注抽头四个铜钱，谢少爷赏！”
    小卒回答得痛快，燕然也是满脸堆笑。
    等他转过头来时，沈姑娘不禁叹了口气……
    只见燕校尉眼冒精光，嘴角含笑，还舔着嘴唇，活活儿就是一个手痒难耐的赌徒！
    亏我还劝他君子当有龙蛇之变，这小子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他的心窍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每次都能走到我们前面？
    沈姑娘这时才想清楚，燕校尉的用意……
    就是因为那副从“玉石眼”怀里搜出的骰子，他们虽然在军营里一无所获，但燕校尉很快又找到了另一条路！
    既然那个凶犯是个赌徒，他一定会经常光顾这附近的赌坊。
    同时赌坊的老板，通常眼光最毒，他很有可能认识那个玉石眼！
    旁边的苏信也不禁叹服，今天这位装龙像龙、装鼠像鼠的燕校尉，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王焕在旁边看着，心绪复杂地跟了上去，可是他没走多远，就被燕然拦住了：
    “司丞要是想过去赌坊，还是把护卫军卒，留在这里的好。”
    燕然笑着说道：“要不然咱们带着大队官兵过去，冲散了赌局，那设赌的东家一定气坏了。”
    “说得有理……”王焕听了也不得不承认，燕然说的对。
    因此他们留下了大队官兵，就这几个人，向着赌坊方向走去。
    到了路口一转，果然远处有几间草房，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野之间。
    一看店铺开得跟个龙门客栈似的，燕然就知道这间售卖茶食酒肉的赌坊，其实是专门为了禁军开的。
    燕然在走进去之前，看了看酒铺的招牌，他又笑了笑。
    以这牌子的陈旧程度，最起码有十年没换了。
    也就是说只要东家没换人，他一定接待过那个玉石眼！
    到了赌坊门口，燕然一个人进去里面，很快就把店铺的东家找出了来。
    这位东家敞着衣襟，露出前心一大片黑乎乎的护心毛，看起来十分粗豪。
    即便面对这些官府中人，也没见他有什么畏惧之意……能在军营边上开赌坊的，显然也是个有根底的人。
    燕然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这才笑着问道：“跟你打听个人，”
    “有一个军汉，禁军手刀营的，应该很久以前来过东家这里赌钱。”
    “他有一只眼睛……”说着燕然回过头，看了一眼苏信。
    “左眼。”苏信立刻补充道。
    “左眼是玉石眼，”燕然接着问道：
    “他比一般壮汉还要高上一拳，武功很好，东家还记得这个人不？”
    “你说得是独眼狻猊，赵宏畴，”
    那东家拿了燕然的银子，看人家问得客气，他也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厮快有五六年没来了，帐上还欠着我酒钱呢！”
    太好了！
    这一刻，旁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暗喜！
    没想到，真的被燕然找到了一条线索，而且还得知了凶犯的名字。
    这个玉石眼大个子，特征如此明显，那赌坊东家是一定不会认错的，这下可好了！
    这边燕然连忙趁热打铁，继续问那个独眼狻猊的情况，那东家却摇了摇头：
    “赵宏畴的情形，我记得也不多，只知道那家伙凶悍勇猛，打起来是把好手。”
    “在那之后，他也有五六年未曾来过了，听说是押运银子的时候死了，手刀营里三百人一个没剩！”
    “怎么今天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起来了？”
    大家听到这里，又有些气馁。
    弄了半天，这个东家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接下来怎么查？
    正当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燕然校尉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后颈的正中部位。
    “还有一个人，和独眼狻猊赵宏畴的岁数差不多。”
    只见燕然笑着说道：“他在这里，有个红痣……”
    “长得像一滴血，滴上去了似的！”没想到那位东家，却一口接出了下半句话！
    “那是狼牙犬王虎……当年和赵宏畴是一个营的！”
    “啊？”
    就在这一刻，大家听见这话，都是全身一震！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红痣……在给王员外验尸的时候，他们都在尸体的后颈上，见过那个红痣！
    王员外也是手刀营的人？狼牙犬王虎？王员外不是叫王崇德吗？
    那位赌坊东家，却不耐烦地道：“王虎也是那时候死的，都死了五六年的人了，你们找他们作甚？”
    这时大家的心思，已经完全乱了！
    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赵宏畴的身份，甚至还发现了王员外也是出自手刀营。
    但他们却全都是死在六年前，是那场官银失窃案中的官军！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看这个。”这时的燕然，却笑嘻嘻地举起了手。
    他手心上托着几个骰子，正当那位赌坊东家和大家，一起向着那几个骰子上看去时。
    燕然的另一只手，却猛的一拳，重重轰在东家的腹部！
    这一拳下去，风声呼啸，竟是力道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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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抬走抬走、当年阴谋

    那位东家被打得顿时就弯下了腰，被燕然一把抓住了头上的发髻。
    “抬走抬走！”
    大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燕然却向阿佑阿发那边连连摆手。
    阿佑阿发连忙赶过来，一个抬起东家的两条腿，一个抬着肩膀，
    就这样，这位赌坊东家就被抬走了！
    “为什么要抓他？”
    王焕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道。
    “地窖里那十二具死尸……”燕然一边领着人快步往大路上走，一边说道：
    “大人难道不想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个，曾经是手刀营的人？”
    “哦！原来如此！”
    到这时候，王焕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燕然突然出手，抓捕这位赌坊东家，是要让他到地窖里辨认尸体。
    “那为什么要突然出手？咱们亮明身份，直接抓人不行吗？”
    王焕又惊奇地问道：“本来是正经公务，你这厮干什么要做得鬼鬼祟祟的？”
    “咱快走吧！”燕然闻言，却依一个劲儿地催促。
    旁边的沈姑娘都明白了，她只好向王焕耐心解释道：
    “人家既然是开设赌坊的，里边想必有不少是他的打手。万一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又不好真的动刀子砍人……”
    “那咱们把护卫叫过来呢？”王焕还是不服气地说道：“咱们有二十个军士！”
    “对面的大营里，还有好几万人呢！”到现在连沈姑娘都服了，她叹气道：
    “这东家是个开赌坊的，十有八九和里面禁军将领有勾结！”
    “真要是打起来，引来了军营的人，咱们可能得费很大一番口舌，才能把人带走。”
    “甚至这个东家，趁乱跑了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王焕算是彻底明白了。
    等到他们和护卫汇合在一起，王焕也松了口气，他连忙摆手招呼那些护卫，赶紧回城。
    王焕越走越快，心里还在暗自琢磨：怎么燕然那小子想都没想，就是一拳？
    难道这么多弯弯绕，他在眨眼间就想明白了？
    ……什么东西啊他是！
    燕然却是一边走，一边心里暗自兴奋。
    既然找到了两个死而复生的人，狼牙犬王员外、独眼狻猊赵宏畴。这就说明当年的官银失窃案，还有一层隐藏起来的真相。
    淮西王庆这次留下名字，还真不一定是为了寻仇！
    王庆也是五六年前从汴京离开的，这绝不是巧合！
    王庆或许是为了银子才杀人的，那六年前被劫的二十七万两……它在哪儿呢？
    ……
    等到了大路上，阿佑阿发也放开了手，让这个赌坊老板自己走。
    这家伙当真是凶悍异常，都被绑住了双手，还挣扎着不肯好好走路。
    结果燕然使了个眼色，壮汉阿发上去一刀，东家的屁股上就多了张嘴……
    这一下东家彻底老实了，乖乖地跟着往前跑！
    众人很快就进了城，然后直奔刑部后门！
    这一次，燕然终于亲身进了那个恶臭难闻的地窖。
    ……
    地窖里，在火把照耀下，当赌坊东家见到里面的情景，瞬间就吓尿了。
    看来他凶悍粗豪的样子，只是徒有其表而已，这哥们儿也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
    阿佑和阿发拎着东家，对那些尸体一一辨认。
    很快又被他认出了其中的四个人，都是手刀营的军士，当年经常光顾他赌坊的赌徒。
    等到大家出了地窖之后，燕然把东家放走，让他自己回家。
    这时大家的目光，又都一起转向了燕然。
    “现在有六个人，可以确认是手刀营的人。”燕然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归纳总结了一下：
    “刚才的四具尸体，还有独眼狻猊赵宏畴，狼牙犬王员外。”
    “地窖里另外的八具尸体，虽然赌坊东家辨认不出，也不能排除他们是出自手刀营。”
    “很有可能，他们只是不好赌而已……所以没去过赌坊，东家才会不认识他们。”
    当燕然说到这里，一抬头就看见了王焕的眼神，似乎还想发出疑问。
    燕然继续解释道：“如果王大人注意看，就会发现一个规律。”
    “这些死尸里面，凡是赌坊东家不认识的，他们的衣着全都不错，看来他们死之前手里都颇有资财。”
    “倒是被东家认出来的那些，全都穿着麻衣……”
    “这说明当初这些手刀营的军卒，他们在官银失窃的事件里不但活了下来，而且都分到了钱。”
    “只不过比较好赌的七个人里，除了王员外戒了赌……因为他手指上没有骨牌磨损的痕迹，其他的人很快就把钱都输光了。”
    “不是六个吗？”王焕闻言，惊讶地问了一句。
    “是七个，”这时旁边的苏信却点了点头，肯定了燕然的说法：
    “还有一个，王员外的管家王富，十有八九也是出自手刀营！”
    ……
    案子查到现在，差不多太阳都要落山了。
    他们在城里城外的来回跑，甚至连地窖都下了两回。
    看看天色，行动也该告一段落了。
    当众人回想起今天查到的情况，还真是收获颇丰！
    之前的十二次凶杀案，几乎是毫无线索，可是王员外这一件案子，就在大家的努力下，获得了巨大的进展。
    首先之前的十二个死者，加上第十三个死者王员外，第十四个死者管家王富，第十五个死者玉石眼赵宏畴，全都是出自手刀营。
    之后，他们随着六年前的二十七万两官银失窃案，一起集体失踪，现在又被人逐一追杀！
    “杀他们的人，还在墙上留下了姓名，杀人者……淮西王庆！”
    沈姑娘见到燕然不肯说，知道他是要把这件功劳推给自己，姑娘也只好说出了淮西王庆的名字。
    所以事件已经开始渐渐清晰了，一切都跟六年前那笔官银有关。
    同时杀害王员外和之前十二个人的凶手，这个人十分凶狠残暴，狡猾异常，布局能力也很强。
    还有当年那件官银案是怎么发生的，细节是怎么回事，还要继续查下去才知道。
    不过那肯定是明天的事了，如今天都黑了。
    结束之前，王焕说他会去查阅官府记载，他会把当年官银失踪案的有关的消息，全都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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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燕家府中、我心欢腾

    然后大家约好，明天早上再继续研究下一步的侦查方向，明天在武德司汇合，之后大家才各自散去。
    等到他们在分别时，沈姑娘还特意给了个眼神，向燕然表示感谢。
    今天她不但对燕校尉有了新的认识，而且人家燕然还扎扎实实救了她一命！
    再看那位苏信校尉的神情，他也对燕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这位天才少年苏信，今天屡次落在了燕然的后边，对这位燕校尉也真是心服口服！
    ……
    燕然离开武德司之前，还告诉了本司军卒自家的住处，让军卒把燕涛的尸体送回侯府去。
    之后，他还特意回了一趟自己的官厅。
    在他的桌子上，稳稳当当摆着一个盒子。
    里面是两铤黄金，一共一百两……还有两根手指！
    刘墨林……算你识相！
    燕然笑了笑，出门顺手扔了手指，把金子带着一路走去。
    他这随地乱扔手指的行为，立刻就引起了阿德和阿发的惊讶。
    他们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主人是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儿？
    且不说手指从何而来，就单说这血淋淋的东西，难道主人一直把他揣在自己身上？
    一时之间，燕校尉在他们的心里，倒是越发神秘了……
    燕然还不知道这件手指引起的风波，他带着阿佑阿发，向着武威侯燕府而去。
    当燕然走进武威侯府时，看门的家丁猛地吓了一跳。
    ……大少爷回来了？
    卧槽！他不是死了吗？
    ……
    燕家侯府十分宽阔，里面有假山园林，池塘水榭。
    在这个宽大的侯府之内，每一房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分布在园林的各处。
    当然，因为燕然的二叔燕峦一度掌管整个家业，所以就属他的院子最为宽阔豪华。
    从下午开始，自打那个报信的家丁回来，二叔的院子里就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当中！
    自从燕然上次发飙一直到现在，他这一房就是诸事不顺，到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二叔燕峦从一大早开始，儿子被新任武德司司丞王焕派人叫走，还特意让他穿上监工时的官服，他就觉得事情好像是要发生转机。
    没过多久，好消息这不就来了？
    据那个报信的家丁说，王司丞正在查一件案子，而且一上任就和那个讨厌鬼燕然十分不对盘。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了燕然的死讯！
    说是他查案的时候被凶徒所杀，他儿子燕涛已经成功顶替了燕然的位置！
    这一下子，把二老爷燕峦乐得抬头纹都开了！
    他一高兴，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全都放了赏钱。
    结果到了下午，又有好消息传来……
    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家丁没找到少爷燕涛，却在街上遇到了玉露那丫头。
    于是四个大汉上去抓住了玉露，把她给逮回来了！
    ……
    玉露原本照着燕然的意思，这几日深居简出，都没出过那间客栈的门。
    就连平日里的饮食，都是燕然在附近的酒楼订了饭菜，特意送到客栈里去的。
    可是今天，正好赶上客栈对面有一座三清观做道场，敲敲打打地分外热闹。
    玉露听客栈老板说，三清观里的符特别灵，求一个来戴在身上可以长保平安，小姑娘就动了心思。
    她原本想着，过一条街去道观里，给少爷求一个灵符带上，大概也没事。
    于是她换上衣服就出了门……结果就正好被那几个家丁迎头碰上了！
    玉露看到抓住自己的是二老爷贴身的家丁，就知道自己怕是没命再见到少爷了。
    小丫头咬着牙掉了一路眼泪，被扔到二老爷面前时，她心里还想着：
    万万不能哭出声来，不能求饶……绝不能给少爷丢脸！也不能让二老爷这些坏蛋看了热闹去！
    可即便如此，小丫鬟的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把那二老爷看得哈哈大笑！
    二老爷上下打量着玉露，见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量刚刚萌发。
    身子已是少女的风韵，脸蛋上却带着孩童的纯真，二老爷小腹下边一股火，“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那个燕然少爷……”二老爷狞笑着说道：
    “他走的时候身无长物，连这个月五十两的月历银子都没拿走，却偏偏带走了你！”
    “像你这般大的小姑娘，最多也就值五两银子，他那五十两银子，都够买十个你这样的了！”
    “由此可见，你在燕然的心中有多重要……这不正好？”
    “燕然已经死了，我正好送你这个小贱人下去见他，也算是斩草除根！”
    “不过在这之前……呵呵呵，我还有好一番苦头要你吃呢！”
    小姑娘玉露闻言，脑海里“嗡”的一声！
    她完全没听见这个老东西后面的几句话，只记得前面那几个字。
    燕然少爷死了！
    怎么可能，少爷怎么可能会死的！
    小姑娘原本还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坚强镇定的样子，可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少爷……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个小时候把自己救出苦海的孩子，那个雨夜里和自己絮絮低语的少年，他不在了？
    一想到自己在少爷的臂弯里，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次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时刻，小姑娘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个时候，二老爷看到玉露哭得梨花带雨，他舔着嘴唇笑了笑。
    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小厮，就想让人把玉露抬进自己的房里去。
    “小贱人！”
    二老爷正在兴头上，却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
    只见这个人小腹微突，是个怀孕的女子，脸上却是一片厉色！
    这个人正是那位姨娘冬青，号称怀了老侯爷骨血的那位。
    冬青恨燕然，都恨到骨头里去了！
    那小子居然几句话就揭露了她的私情，让老侯爷把她撵了出去。
    虽然被二老爷偷偷藏在了自己的园子里，可她的地位不但从此一落千丈，而且燕然讲的那个书生射虎的笑话，还在府里流传开来。
    弄得冬青每次看到府里的下人，都觉得大家的脸上，隐隐带着嘲笑之意！
    因此一听说燕然的丫鬟被抓住了，冬青就像疯婆子一样冲了出来。
    面对着这柔弱的小姑娘，冬青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块沉重的砚台，举起来就朝着玉露的头上重重砸去。
    “咔”的一声！
    玉露的头顶，当即被打出了一条大口子。
    鲜血“唰”地一下，顺着发际淌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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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姨娘冬青、败我雅兴

    那冬青姨娘还是不肯放手，她看到玉露软软地倒在地上，上去抓住了玉露的衣领，手上仍旧不停。
    砚台一下一下，朝着玉露的头上砸去。
    只听得一连串惨烈的声响不绝于耳，地上到处都是迸溅的鲜血……
    二老爷见状，眉头不由得一皱。
    丢人败兴！
    一个好好的小丫头，我正想享用一番呢，他娘的被她打得跟个血葫芦似的！
    等到冬青一连砸了十余下，自己也没了力气，这才把血淋淋的砚台扔到一边，站了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二老爷不由得心里直皱眉头。
    这个冬青……现在是个大麻烦啊！
    ……
    原本二老爷把冬青弄怀孕，其实是因为她有几分姿色，自己一时兴起，完全没有其它的原因。
    于是等到冬青真怀上了之后，因为她是老侯爷房里的，也就只好推说孩子是老侯爷的，冬青这么说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二老爷一想到将来，冬青把自己的儿子生下来，还得管自己叫哥，他心里就更是别扭死了。
    不过这冬青知道自己的丑事，所以她被撵出去之后，二老爷终究还是把她偷偷接回了自己院子……但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
    现在燕然死了，他燕峦的儿子燕涛，也正式成了武德司校尉。
    燕涛如今已经过了十八岁，马上就到了承袭武威侯爵位的紧要关口！
    自己就燕涛这一个儿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要是这个时候传出了燕涛的爹，也就是自己，居然和老侯爷房里的侍妾不清不楚。
    这事一旦被朝廷知道了，那对儿子的爵位继承，可能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而且这件事传出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毕竟燕然揭破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一大家子七十多口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燕然这一死，冬青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累赘，很容易连累到燕涛的前程！
    “去把手上的血洗干净了。”二老爷想到这里，和颜悦色的向冬青说道：
    “你想处置这个贱婢，让下人打死她就好，何必要亲自动手？”
    “别动了胎气……我让人约了汴京看妇人科的名医，一会儿就让家丁备车，送你过去号号脉。”
    “不管有事没事，好好开几副安胎药来吃，你乖乖跟着去就行，听话哦！”
    “还是二老爷对我最好，我去洗手！”那冬青听了之后，眉飞色舞地飞了个媚眼。
    “肚里这小家伙，这两天总觉得他踢我的时候特别有劲儿，保准是个儿子！”
    冬青一脸的得意之色，说完之后扭着腰肢就进屋去了。
    等她一走，二老爷的脸却随即阴沉下来。
    他勾了勾手指，叫过来两位贴身家丁。
    “去雇一条船，”二老爷向着那两个家丁说道：
    “把冬青带走，上船开出去两三百里，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老爷……”这俩家丁一见二老爷竟然下这般狠手，全都呆住了。
    “发什么愣？照办就是！”二老爷冷着脸说道：
    “拿她的簪环首饰回来报我，还有，把她身上的银钱全都搜走！”
    “免得她再雇船跑回府里……等你们回来，我重重有赏！”
    “是！”
    这俩家丁跟二老爷也是做惯了坏事的，听说有赏钱拿也就不管良不良心的了，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
    那边冬青洗完了手出来，还以为自己要去名医的医馆呢，上马车走的时候还是喜上眉梢。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来了！
    ……
    “这个玉露，把她伤口上的血洗一洗！”
    二老爷送走了冬青之后，还想着玉露姑娘的事。
    不过天色已经晚了，他决定吃完了晚饭之后，再慢慢享用这个小丫头。
    当天傍晚，二老爷的兴致格外好，特意让厨房做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
    鲜笋软滑鳝鱼丝，红糟鸡舌酿鸭掌，金鲤风羊拨霞供，琥珀蜜酒蒸鲥鱼。
    甜食是冰淅紫染樱桃煎，酒是清竹尊叶醅。
    清甜爽冽的美酒，二老爷一口气就吃了个半醉。
    状态正好！他让人撤去酒席，把玉露带过来自己的房里。
    等那玉露带来时，人还是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姑娘头上的伤口十分惨烈，还被人用布包好了，免得败坏了二老爷的兴致。
    此时的玉露，知道了燕然的死讯之后，心里已是万念俱灰！
    这小姑娘的头脑昏沉，恶心的接连吐了几次，头上剧痛难忍！
    当她发觉自己被带到了二老爷的房间，玉露心中却猛然想到……我临死前，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杀了这个老畜生，给燕然少爷报仇！
    就在这时。
    正当二老爷燕峦，想要带着玉露进卧室的一刻。
    忽然外边有人过来禀报：武德司送来了一具尸体！
    哈！
    这是燕然的死尸，被人送回来了！
    二老爷原本不想去管的，可他却想起了一件事，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燕然身上还有一把刀，那是燕家家主的象征。
    我得把它摘下来，现在这把刀，是我儿燕涛的了！
    当他想到“家主”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老侯爷……
    那个老东西！
    燕峦二叔低下头寻思了一下，随即在书桌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之前燕峦一度掌管着整个家族，后来虽然被夺走了权力，但他的手中还掌握着不少忠于他的力量。
    原本那位老侯爷，虽然收回了管家的权利，但他毕竟还是年纪大了，因此老爷子的生死还是掌握在老二燕峦的手里。
    可是那个时候，燕峦却没法动手，因为当时燕然还活着。
    要是老侯爷一死，那爵位顺理成章，就会落到长孙燕然的手里。
    所以二叔和燕然都清楚，老侯爷是绝对没人敢动的，他的安全也没问题。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燕然既然已经死了，燕涛还已经到了承袭爵位的年龄。
    因此，已经没有留下那个老东西的必要了！
    二叔心道：老东西早一天死，我就早一天掌握家产，我儿子也就早一天拿到爵位！
    想到这里时，二叔连玉露都顾不上了。
    他把燕府管家叫来，将这个瓶子塞给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管家名叫燕贵，听到二老爷吩咐，哪还有不答应的？
    今天他们府里上下，都知道了燕然少爷已经身亡的消息。现在整个燕府，都是二老爷父子俩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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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死者归来、再无后代

    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二老爷放心，随即拿着药瓶离去。
    然后二老爷吩咐家丁，把燕然尸体上的配刀解下来，送到自己这里。
    然后他像苍蝇一样搓着手，脸上带着得意的淫笑，一步步走进了卧室……
    玉露姑娘虽然被绑着，却还是拼命地挣扎。
    二老爷上去一捏……姑娘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躯体，虽然还隔着衣服，依然能感觉到柔滑如脂！
    哈哈哈真不错！当二老爷正要下手撕开玉露的衣裙时，却猛然听到外边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人突然冲进了外间屋，还在门槛上一跤绊倒，重重摔了个大马趴！
    “二……老……爷呀！”
    “嚎什么丧？”
    这一声没好调的叫唤，把二老爷原本饱满的状态，瞬间就打回了原形！
    他气急败坏的向外面怒骂道：“再大呼小叫的，老子弄死你！”
    “二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的家丁爬起来，肝胆俱裂地喊道：
    “那尸体不是大少爷燕然！是燕涛少爷！”
    “啊？”
    这一下，二老爷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封冻的冰河，全身上下剧烈地一抖。
    “你再敢胡说，我现在就砍了你！”
    眨眼间一股暴怒从心头升起，二老爷抄起一个茶壶就冲了出去。
    可当他衣冠不整地冲出卧室，刚举起茶壶，就愣在了当场！
    外间屋里不是一个人，而是跪着三四个家丁！
    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全都看错了吧？我是活见鬼了……还是在做梦？
    二老爷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手上那个茶壶也“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在这时，卧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咯咯咯的笑声，听起来格外清脆动人，那是刚刚还深陷绝望的玉露姑娘。
    听到了外面家丁的话，玉露忽然笑出了声！
    “人在哪？”
    二老爷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他连忙抓住了面前家丁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喝问道。
    “抬过来了！就在院里……”
    家丁还没说完，二老爷就踉踉跄跄向着外面跑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一抬眼就看到放在院子中的门板上，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斜肩带背的一刀，从脖子直砍到胸腔。
    那死尸的脸……熟悉之极！
    带着痛苦和狰狞，满怀悲伤和不甘，脸上透着流尽了鲜血的蜡黄……看得清清楚楚，正是自己的儿子燕涛！
    “儿啊！”
    二叔燕峦，猛然扑在儿子身上。
    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巨大的悲痛使得他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就在这一刻。
    远处的燕府大门那边，也传来了一片惊呼。
    那个据说已经被杀身亡的燕家大少爷……
    回来了！
    ……
    “你不是死了吗？”
    门口的家丁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的，惊吓之余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掌嘴！”
    燕然一步不停的向里走去，就扔下这两个字。
    在他身后壮汉王德发，抡圆了就是一大嘴巴！
    他这条胳膊，可是面对西夏铁骑都能挥舞长刀，正面硬扛的铁臂！
    王德发知道主人这次回来，势必是要立威的，因此下手毫不留情！
    这一巴掌下去，“啪”的一声巨响，差点把那个家丁的脑袋抽飞了。
    那小子“咣”一声撞在身后的大门上，整个人立刻昏迷不醒，贴着大门就出溜下去了。
    燕然沉着脸，快步向府里走去！
    整个燕府里的家丁、小厮、丫鬟、婆子，见到大少爷燕然死而复生，威风凛凛地穿堂过户而来，他们哪个敢拦？
    燕然所过之处，一路上鸡飞狗跳！
    没走进去多远，就看见面前的一个人。正是燕府管家燕贵，二老爷的走狗。
    燕贵见到大少爷回来了，吓得他全身一激灵。
    直到燕然走到他面前，都要从他身边经过了。
    管家燕贵这才想起一件事，急忙把手里的小瓶子藏到身后。
    燕然眼角的余光发现了燕贵的小动作，他上去一个锁喉，将燕贵脖子捏住，像拧麻花一样拽到自己的面前。
    燕然从管家手里夺过那个小瓶子，打开之后微微闻了一下。
    “乌头粉……哪来的毒药？你给谁下毒去了？”
    燕然一见之下就是一皱眉，沉声向着管家燕贵喝问！
    他的头脑中闪电般地想到，既然燕贵不是好东西，一贯对二叔俯首帖耳，那他拿着这瓶毒药，一定是打算暗害好人的！
    “咔嚓”一声！
    燕然瞥见燕贵眼神犹疑，看样子还要编瞎话骗人，他一用力就把燕贵的右手食指，掰得背到了手背上。
    这声音惨烈又干脆，听得人惊心动魄！
    “不说是吧？”
    燕然接二连三，手上丝毫不停，就像掰黄瓜条一样咔咔咔，接连掰断了燕贵的四根手指！
    “是老侯爷！我刚把药下到饭菜里送过去！”那燕贵管家疼得满地乱蹦。
    这区区几次呼吸的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在地狱走了一遭！
    “跟我来！”
    燕然听到之后，就是一皱眉。
    二叔下手是真够狠，心也是太急了！
    他竟然刚听到我的死讯，马上就想让儿子当上武威侯？
    燕然当然知道爷爷院子的位置，他信手把管家扔到一边，叫王德发押着跟过来，自己带着阿佑飞一般向府里跑去！
    老侯爷这边，老人家还毫不知情。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看过了含苞待放的石榴树，直到院子里的侍女将酒饭摆好之后，这才洗了手来到桌前。
    银杯中的美酒芳香四溢，盘中的鳝鱼丝也是鲜美动人。
    老侯爷刚刚端起酒杯，就听到外面的院门“咣当”一响！
    “酒里有毒！”
    孙子燕然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房门口。
    当他看到老人手里的酒杯，脸上就是勃然变色！
    燕然一闪身就进了屋，从老人的手里夺过酒杯。
    向里面看了一眼之后，燕然问道：“爷爷你喝了没有？有没有吃东西？”
    “一口没动……”听见这话，老侯爷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怀疑燕然的话，而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老侯爷皱眉问道：“是老二？他有这么傻吗？”
    “他在这个时候，对我这个亲爹下手，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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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不念亲情、不长记性

    听到老侯爷并没有用过酒菜，燕然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招招手，让后面跟上来的王德发，把那位管家燕贵提进来。
    “今天燕涛死了。”
    燕然这一句话，吓了老侯爷一跳！
    在老侯爷惊愕的目光中，燕然淡淡地说道：“他白天查案的时候，被凶徒一刀砍死，传信的武德司兵卒说错了人名。”
    “所以二叔以为死的是我，他才决定向爷爷下手的……”
    说到这里，燕然看到老侯爷还是不肯相信的样子。
    于是他一伸手，就掐在燕贵管家两腮上，把他的嘴捏开了！
    随即，他另一只手里的银杯举起来，就要往燕贵的嘴里灌……
    那燕贵一见，吓得顿时大声惨叫起来：
    “老侯爷饶命！这都是二老爷的吩咐，小人不敢不听啊！”
    燕贵这一声喊，立刻就是真相大白！
    老侯爷闭上双眼，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痛心不已地长叹了一声。
    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要毒死生身父亲！老侯爷在这一刻，心中不禁悲愤交加！
    ……
    这时，二叔燕峦的院子里。
    他终于放声大哭，疯狂地嘶嚎起来。
    这老家伙哭得肝肠寸断，就差把苦胆吐出来了！
    “一定是燕然那个奸贼！”
    他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害死了我儿……”
    “哎？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我告你诽谤哦！”
    此刻却有人笑着说了句话，随即那个人就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二叔转头一看……正是燕然！
    果然死的不是他，却是自己的儿子！
    二叔狂怒地跳起来，恶鬼一样扑向了燕然。随即他的迎面骨上，就重重挨了一刀鞘。
    王德发一刀横扫，打在他小腿上，把二叔打得摔了个狗吃屎。
    他前面几颗门牙，“噼里啪啦”带着鲜血掉在了地上。
    “燕涛在办案的时候，不慎被凶犯所杀。”燕然的微笑就像是恶魔的笑脸：
    “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他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现场。”
    “这事不应该怪我啊？应该怪你自己啊老东西！”
    “好端端的你儿子为什么又穿上了官服，到武德司司丞那里跟我来劲？”
    “是不是你让他去的？”
    “当你们父子俩听到消息，说新任司丞大人要对付我，把你们俩都给乐疯了对不对？”
    “再乐一个我看看？你现在怎么不乐了？”
    “奸贼！我杀了你！”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就让二叔心痛如绞。
    燕然这小子还在面前左一句右一句地说风凉话，把二叔都要气疯了！
    “今天当着王司丞的面，”燕然淡淡地说道：
    “你儿子说百花殿是他监制的，功劳应该归他，还说那半首青玉案是他写的，是我从他那里抄袭来的……”
    “这些话，是你们父子俩早就商量好的吧？”
    “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你们父子俩要再想跟我过不去，就提前准备好寿衣？”
    “燕涛的寿衣呢！”
    燕然这番话，说得二叔五内如焚！
    他两手一撑想站起来，却被燕然一脚踩在脸上，将他死死踩在了地上！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呵呵呵！”
    燕然踩着二叔燕峦的脑袋，笑着说道：
    “当初你儿子差点一棍子打死我，你毫不在意。他给我定了亲的媳妇儿下春药，你连句话都不说。”
    “百花殿让你儿子弄出事了，你让我去顶他杀头的大罪。今天燕涛还对我说，他要让我身败名裂，千夫所指！”
    “你俩一次一次的害我，还一回一回的不长记性！这回把自己玩死了，你知道哭了？”
    “你才死了一个儿子，就受不了了吗？你离绝户不是还差一步呢吗？”
    “大号废了，大不了小号重新练呗，冬青肚子不是还有一个……”
    “噗……！”
    “哎？”
    燕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骂得这么痛快二叔都没有气死的迹象，可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叔竟然反应这么大！
    眼看着燕峦一口血喷出来，双眼瞪得血一般赤红，狰狞得就像厉鬼一般！
    他的身体已经佝偻成了一个大虾，浑身还在剧烈的颤抖，嘴里还在嗬嗬作响，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
    “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燕然愣了一下，却忽然微微一笑。
    他放开踩着二叔脑袋的脚，向后退了几步，笑着摇了摇头。
    “你怕你和冬青的丑事传出去，怕留着那个女人会败坏你的名声，你怕你儿子燕涛会因为这个，拿不到侯爵之位……”
    “所以，你把冬青给处理了是吗？”
    “啧啧啧！看你这心狠的呀！自己怎么能把自己给玩绝户了呢？”
    “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能作死，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作死小能手，前仆后继，一个比一个着急！”
    “哈哈哈哈！”
    燕然说到这里，忽然放声大笑了出来！
    随即他就看到佝偻在地上的二叔，猛地又喷出了一口老血！
    眼看着这老家伙不住抽搐，一手六一手七的手势，燕然就知道不是颅内出血，就是脑血管栓塞。
    这个心狠手辣的二叔，现在就剩下小半条命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二叔燕峦，是如何的悲伤狂怒！
    没人能体会到燕峦此时的感觉，只有大棒子真正打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疼！
    他和燕涛的那些密谋，一句一句都是儿子的催命符……
    他以为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可以弄死燕然的妙计，没想到却是他父子俩的悬崖！
    他们一次一次的往死路上奔，今日终于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他还亲自下令，处置了冬青和自己最后的孩子！
    ……造孽啊！
    二叔只觉得五内俱焚，心头泣血！
    他的口中的涎液不由自主地淌下来，拼命想要爬起来却直不起腰，就连伸直了胳膊都做不到！
    “少爷……”
    这时燕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唤声，竟是鸣鸿姑娘的声音。
    声音出自内室，燕然连忙进去。
    随即他就发现小丫头在二叔的床上，被绑得结结实实。
    她头上受了伤，被包得左一层右一层，不过小丫头显然没事，正满眼泪花地朝着自己笑呢！
    燕然连忙解开绳索，把她扶了出来。
    阿佑和阿发身上带着伤药和干净布条，燕然连忙将伤药取过来，帮鸣鸿姑娘治伤。
    一打开布条，燕然就看到鸣鸿头上的伤口，竟然不下十余处。
    最严重的几道，血肉就像是小孩的嘴一样张开着，把燕然心疼得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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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杀人如草、杀神无情

    他赶紧给鸣鸿赶紧清洗伤口，敷上伤药。
    这时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老侯爷亲自到了！
    老人家一见到老二躺在地上的模样，就知道他完了。
    就算活下来，也只能是床上吃床上拉，只怕下半辈子都没法再正常走路了。
    “爷爷您看，这怎么处置？”
    燕然一边小心翼翼的给鸣鸿头上的纱布打结，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这时的老侯爷，早就被这个毒杀自己的儿子，弄得彻底凉了心。
    他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低沉着声音说道：“以后就由你来掌管侯府……这件事，交给你任意处置！”
    “好，”
    燕然答应了一声，把鸣鸿姑娘扶好，轻轻擦干了小姑娘脸上的泪珠。
    然后他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这一刻，院子里的下人看见大少爷的样子，全都是心中一寒！
    不知为什么，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竟然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真可以用威如狱海来形容！
    “传各房过来集合，所有府中主子下人都要到。”
    燕然这一声令下，哪一个敢不听？
    家人们纷纷跑出去传令，没过多久各房的叔伯兄弟、嫂子婶娘，全都汇聚到了院子里。
    光是主子就有七十多位，连家丁带下人更是有三百人之多，全都分为两边，站在院子里。
    当他们看到地上，像是打断了腿的死狗一样躺在那里的老二燕峦，还有死得狰狞恐怖的燕涛。
    大家全都吓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
    “从现在开始，”只见老侯爷清了清嗓子。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向了站在一边的燕然：
    “燕家侯爵由长孙燕然继承，家业由燕然执掌，家里事无巨细，全都由他一言而决。”
    “从此刻开始，他就是燕家的族长！”
    “你来处置吧，然儿！”
    这老侯爷一番话，就把侯爵之位和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交给了燕然。
    这时的燕然站了出来，当他看向众人时，就见这些同族亲属的脸上，有惊讶，有恐惧，有怀疑，还有人不屑一顾！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把这件事处理完。”
    燕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管家燕贵！”
    “老奴在！”
    听到新族长燕然的召唤，燕贵的心里就是一哆嗦！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今天的事，他想要活命怕是不容易……
    给老侯爷下毒，那是多大的罪过？
    就算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做了这种事，都得给老侯爷偿命！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卑贱的下人？
    “小侯爷！”只见燕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
    “您千不念万不念，就念在老奴一家从太祖皇帝那时就开始伺候主子，祖祖辈辈伺候了这么多年！”
    “小人没功劳也有点苦劳，您好歹饶我一条狗命吧！”
    “你跟我说功劳苦劳？”燕然闻言笑着走过来。
    他一伸手就从燕贵的头上，拔下了他发髻上的发簪。
    那簪子是玉的，质地似秋水般清澈透亮。
    燕然看了一眼，伸手搭住了燕贵的肩膀。
    “和瑱碧玉的，居然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是奴才？”
    “我知道，老奴……”
    燕贵浑身颤抖着还想说话，却见小侯爷燕然冷笑着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侯府里呼风唤雨，一家人锦衣玉食，比别的奴才要威风百倍？”
    “甚至差一点的主子，都不如你说的话管用，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侯府主子们的信任和恩赏！”这时要不是燕然提着，绝望的燕贵都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好，你还知道这个，所以呢？你是怎么报答燕家的？”
    燕然笑着问道：“你的报答就是下毒害死老侯爷，是不是？”
    “小人错了！”燕贵涕泪交流地哭道：
    “小人是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你没有以后了。”
    燕然见燕贵认了罪，手中的碧玉簪闪电般地一动！
    “噗”的一声，刺进了燕贵的咽喉！
    管家全身上下，一阵剧烈的颤抖，惊恐至极地瞪圆了双眼！
    然后满院子的人就看到，小侯爷掌心托着碧玉簪，轻盈顺滑地把它推进了燕贵的咽喉深处。
    他的动作没有一点迟疑，甚至也没有凶狠和毒辣。
    就像是心如止水地把一枝鲜花，轻轻插进了花瓶一般！
    啊？说杀人就杀人啊？
    看到这一幕，燕家各房叔伯亲戚，几乎都要吓尿了！
    老侯爷见了也是心中暗自悸动，然儿杀人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丝毫心绪波动！
    自己这个孙子，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般铁石心肠？
    而这一刻，胡阿佑和王德发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又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心说：少爷这一手就算再怎么狠辣凶残也不奇怪，我们在战场上都见得多了。
    可是他得要亲手杀过多少人，才能做到这般平心静气地取人性命？
    我们这个位主人，莫非是天上的什么妖王魔星转世而来的不成？
    这时燕然放开了手，他看到燕贵还没有气绝，于是双手托着燕贵的脸轻声说道：
    “把燕管家的全家，都给我赶出侯府。”
    “他所有地产房宅、银钱财物、首饰用品、一概扣下，每人给他们留一身衣服。”
    “以后再有反叛家主者死，家属一概照此办理……现在就去！”
    “是！”
    那些家丁们都吓傻了，胡阿佑和王德发却抢先答应了一声。
    然后他们上去就是几大脚踢过去，把一个个家丁踢得跳了起来！
    家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冲进人群，将管家燕贵的一家老小，全都拽着发髻提了出来。
    这时的燕贵，将死之前的双眼还自悔恨之极地看着燕然。
    他眼中是数不尽的悔意，真是死都不肯瞑目！
    燕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天的威胁震慑，他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和自己作对会有什么后果！
    直到管家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熄灭，燕然才放开了手，任由燕贵的死尸沉重栽倒。
    这时燕贵的儿子孙子，婆娘媳妇，不分老幼都被搜得干干净净，一顿大棒子给轰出了侯府！
    “大家都听到了？”燕然看了看周围，沉声说道：
    “在我爷爷的酒里下毒，谋害家主，反叛族长，就是这个下场。”
    “按照大宋律，主人杖杀奴仆，罚六百钱入官……阿佑你记得回头去官府把这钱交了。”
    “不用，”没想到这时，阿佑却笑着摇头说道：“小侯爷有所不知，”
    “大宋律上写得是‘无故’杖杀奴仆，罚六百钱。”
    “这老小子谋害家主在先，不算无故，死了白死，不用拿钱！”
    “再说了，只要小侯爷看他不顺眼，就算他放屁太臭都算他毒害家主，打杀也就打杀了，就是您言语一声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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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今日高升、旧时恩情

    “哈！”
    燕然闻言笑了笑……还是封建社会好啊！
    一不小心，这句话差点从他嘴里吐噜出来。
    “接下来还有，”等到小侯爷燕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燕家人刚刚放下的心，又突然悬了起来！
    燕然冷冷道：“本府家丁里，在我出府那天跟踪过我的，百花殿里二老爷带过去准备对付我的，今天把玉露抓来的，谎报我死讯的，还有二房父子所有的贴身小厮，全都给我站出来！”
    听见这话，差不多有四十多个家丁的脸都吓白了！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是万万抵赖不过的，也只好含着眼泪出来，在地上跪倒了一大片。
    看到这些人磕头如捣蒜，燕然淡淡道：
    “每人四十板子，赶出侯府！”
    这些家丁再怎么鬼哭狼嚎的求饶也没用了，没事的家丁随即就上来，俩人摁住一个。
    等到动手打人的时候，家里的板子都不够用了！
    眼看着这些人“噼里啪啦”的被打了板子，一个个疼得死去活来，接着又被扔出了侯府。
    燕然淡淡地笑了笑，这下家里算是清静了……
    随即他伸手一指，指向了坐在台阶上，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玉露姑娘！
    “这是我房里的丫鬟玉露，已经改名为鸣鸿。”
    “从今日起，她就是侯府大管家。”
    “把她的卖身契找出来交还给她，重写一份文书，写为雇佣三年，月例照着燕贵，翻上一倍。”
    “啊？”
    这一下，不但满院的主子下人都是一惊，就连小丫头鸣鸿也差点蹦起来！
    她才多大，也就十四五岁吧？
    院子里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暗自想：她能管好这个家吗？
    从今天开始，这丫头的命数，可就是幡然一变啊！
    原来在大宋，奴仆其实有两种。
    像是燕贵这种杀了都没关系的，属于签了一辈子的卖身契，或是父母都是下人的“家生子奴婢”，完全是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
    至于燕然所说的签约几年，则是另一种，一般都是自愿卖身几年。
    像这种就不能随意杖杀了……当然打是随便打的。但是等合约一到了日子，人家也就恢复了自由，出了侯府想干什么都行。
    因此燕然的一句话，就把鸣鸿姑娘变成了一个自由人！
    “经过燕贵的事，我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燕然沉着脸说道：
    “一个人要是心变坏了，那他的能力越强，造成的损害就越大。”
    “所以我用人，忠诚永远排在能力的前面。”
    “当初我被打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我离开侯府的时候，没有人跟我走。只有这个小姑娘舍生忘死，跟我共渡难关！”
    “你们这些人，谁要是对我这个决定不满，现在就站出来！”
    燕然的话虽然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可质疑的威严。
    而且他说的话，也让人无法辩驳。
    “这个决定做得好，”这时老侯爷却在旁边，表示了对燕然的支持。
    他朗声说道：“只要有这份忠心，还怕鸣鸿姑娘学不会管家吗？”
    “家里边的事务账目，我会亲自教会她的，保证用不了多久，就交给你一个称职的大管家！”
    “少爷！我……”这时的鸣鸿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她发觉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居然成了整个侯府的大管家，这小姑娘急得都要哭了！
    本来以她的心思，能一辈子给少爷铺床叠被斟茶倒水，就是她唯一的愿望。
    可是谁能想到，这么大一份家业，居然就让她一个小姑娘来掌管……这燕然少爷真是敢想敢干啊！
    而这时的阿佑和阿发，也看到小丫鬟荣升大管家的一幕，还听到了主人有关忠诚的那番言语，心中也是暗起波澜。
    自己这位主人，总是不断刷新着他们的认知，这感觉就以今天最为强烈。
    他破案时的睿智，杀人时的轻盈，决断时的心思，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让人深思，使人敬畏！
    再想起他对自己兄弟俩那般的宽厚慷慨，这两位的心里真是越想越激动！
    “好了，从今天起，我会住在侯府。”
    燕然回过身，把小丫鬟鸣鸿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他沉声说道：“我看着你们怎么做，大家最好按规矩做事，凭良心做人，不要越雷池一步，不然我下手可狠！”
    “是！”
    听到新任家主这么说，那些家丁哪敢怠慢？立刻轰然答应。燕府亲戚家属，也只好纷纷应和。
    之后他们就在燕然的示意下，带着复杂的情绪和乱糟糟的心思，回去自己的住处。
    等到大家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燕然他们几个人时。
    老侯爷想了想，终究还是指着地上，缩做成一团的老二燕峦问道：
    “他……你想怎么处置？”
    “二叔得知堂兄死讯，头风发作，不能理事，只能静养。”
    燕然笑了笑：“我找间房子给他住，供给他一日三餐，只是为了二叔的身体着想，他以后还是不要四处乱走的好。”
    老侯爷知道燕然的意思，这就是把老二在家里，活活地关起来了。
    燕然终究还是没下狠手，杀掉自己的二叔，这让老侯爷对他的品行又多了几分赞赏。
    不过对于老二来说，这样半身不遂地活下去，只怕比死了还难受吧！
    一想到老二不久前，还下毒想要暗害自己，老侯爷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
    他勉励了燕然几句，随即就让下人扶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整个过程中，小丫鬟鸣鸿都被少爷抱在怀里。
    她挣扎不得之下，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事情处理完了，燕然也抱着她去休息养伤。
    他还让专门让家丁明天拿着老侯爷的帖子，去请名医来给鸣鸿看伤开药。
    当他们重新走进自己结伴长大的小楼时，玉露忍不住心情激荡，泪珠又掉了下来！
    眼前的环境是如此熟悉，自己和少爷又回来了。
    一切景物都像是昨天一样，可他们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少爷成了小侯爷，自己却离奇地当上了燕府大管家。
    少爷一回来就扬眉吐气，威风凛凛地接下了燕氏宗族，所有的权利。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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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弥勒爱笑、司丞幕僚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燕然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小丫头的伤情。
    好在伤势还算稳定，没有出现感染的迹象。
    昨天晚上，燕然连夜请了医生，赶过来给小丫头疗伤，好在伤情稳定，燕然也松了口气。
    昨晚阿佑和阿发两人，也住在侯府里。
    原本燕然的院子里就只有两个人住，现在即便人数翻了一倍，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家里的形势刚刚稳定，为了小丫鬟鸣鸿的安全，燕然把身高体壮的阿发留在家里，给她当保镖，自己带着阿佑出发去武德司。
    今天继续查案子，说不定还会有危险，所以燕然并没有穿他那套长袍大袖的官服，而是一身利落的武士打扮。
    等他和阿佑来到武德司附近，看到这里一反常态，大门口足足有二三十人在那里等着。
    往常这武德司门前当真是门可罗雀，今天倒是热闹！
    阿佑在旁边笑着对燕然说道：“咱武德司昨天换了司丞，所以那些联络采办的商人，替司里建造干活的工匠队长，都会来这里拜访。”
    “一个个都都免不了孝敬那位王焕大人一番，那小子今天不知要收多少银子！”
    阿佑说到这里，忽然又觉得这话不妥，暗自吐了一下舌头。
    他心想：要不是王焕横插了一脚，今天这些好处就全都是我家主人的！
    他听见我这话，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可燕然脸上却是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之色。
    他交代了些东西让阿佑去买，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向武德司大门。
    门口那边正排着队，他一身便装也没人给他让路，只好往里挤。
    正在这时，就听到“啪”的一声！
    燕然一回头，就见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子，正要朝自己怀里伸手。
    可他那只贼手，却被一个年轻人拍了一巴掌，给打到了一边！
    那个贼一脸羞怒，扭头就走，毕竟这是在衙门口，估计他是害怕被公人抓走。
    但那个打了小偷一巴掌的家伙却摆摆手，示意没事了，让燕然过去。
    燕然也是出于礼貌，向那个人拱手道谢。
    就见面前这位，大约二十四五岁，长得圆头圆脸圆眼睛，身材还有一些微胖，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棱角。
    他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就跟弥勒佛似的，看来倒是和善得很。
    “多谢兄台援手，”
    燕然看见他年纪比自己大了六七岁，行礼之际叫了一声兄台。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那个“小弥勒佛”笑着点头，表示不用客气。
    他还摇头苦笑着说道：“那窃贼倒是精明，还知道在这里下手！”
    “这帮商人，都是去里边拜访新任司丞大人的，身上带的银子恐怕少不了……哈哈！”
    这小弥勒看来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燕然闻言笑着问道：
    “听兄台这口气，您可不像是来拜访司丞大人的。”
    “我不是，”小弥勒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大人幕中宾客。”
    “哦！失敬失敬！”燕然一听之下，也难掩惊奇之色，连忙重新见礼。
    这幕中宾客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官员自己雇的帮手。
    要说大宋的官员，往往吟诗作对是把好手，逛青楼喝花酒也是个个在行。
    若是正经科举考试上来的，让他们写个判词，倒也能写得工整精准。
    可是你让他们干正事，这个就有点麻烦……所以就有了幕僚这个行业。
    一般来说官员的身边，总要有能写会算的负责银钱账务，懂得刑名律法的负责给查案子。
    有些人官做大了，还养着不少目光深远、擅于出谋划策的谋士。
    甚至逢年过节，该给哪位长官送礼，该送多少，都有专门的人负责管理，保证给你弄得滴水不漏！
    这就是幕僚了，很多时候，官员幕僚说话的力度，甚至比衙门里的大部分小官更管用。
    那小弥勒看到燕然虽然年轻，但身上衣裳气度都是不凡，倒也没敢怠慢。
    “这位小兄弟要去武德司做什么？哦！早！”
    正在这时，衙门里有一个军卒出来。一见这位小弥勒，笑着点头叫了一声钱先生，他赶忙转过头去应答了一句。
    “没事，”燕然笑着说道：“大人新官上任，我这边托人写了一封荐书，拿来看能不能活动个职位。”
    一听说“活动”这两个字，小胖子钱先生就知道这位少爷是个明白事理的，没打算空手套白狼。
    “你想坐什么位置？”钱先生笑道：“只有荐书可能差点儿火候，要不我一会儿进去，替你问问大人？”
    “听说昨天，武德司里死了个校尉？”听到他这话，燕然也笑了。
    正好他看到不远处，沈红袖姑也到了，于是远远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等到沈姑娘过来，她看到燕然正跟人说话，也没插嘴。
    那位钱先生却犹豫了一下……
    “校尉行价是三百两左右，咱俩也算有缘，一会你就说是我亲戚！”
    “我在大人面前卖个面子，把这事给你办成了，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兄弟你可别说漏了！
    “……对了，银子带了吗？”
    “有您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燕然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三锭金子有三十两，还有一锭十两的银子。
    他不动声色地把金银塞进了小胖子的手里，顺便用对方的袖子遮掩，动作又自然又熟练！
    旁边的沈姑娘看到这一幕，觉得燕校尉肯定不是第一次行贿，准是这方面的老油子！
    等那小胖子转身离去，进了武德司大门，红袖姑娘笑着问道：“刚才是给谁行贿呢？”
    “燕校尉一百多斤的身上，有九十斤傲骨，谁料这般勾当，居然也做得如此手熟？”
    这话就有些调侃的味道了，燕然知道红袖姑娘其实没有恶意。
    他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刚才我听说，一个武德司校尉的职务是三百两银子，所以没忍住，一手滑就买了一个。”
    “你可真是病得不轻！”燕然的话音刚落，旁边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燕然和红袖姑娘一回头，却是那位苏信校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从另一边过来，来到了燕然和红袖的身后。
    苏信笑着说道：“你都已经是校尉了，干嘛要花钱再买一个？这又不是买小妾，人越多越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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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骗完一道、再骗宝刀

    燕然见到是苏信也笑了，昨天查案时，几个年轻人相互敬佩，他也很喜欢苏信这个人。
    但燕然也知道，此人毕竟是王焕手下，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于是他笑着摇头道：“虽然我跟王焕大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总还不至于呲他身上……”
    “所以花上三百两银子，就当我这个校尉身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他银子都收了，总不好意思再为难我了吧？”
    苏信听见这句话，笑得乐不可支，沈红袖姑娘也在旁边微笑。
    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燕然绝不是这样的人！
    以她之前对燕然的印象，这小子有满肚子的诡计，有睚眦必报的狠辣，唯独没有委曲求全的软弱！
    所以他莫名其妙掏出三百两银子，买了个校尉的职务，他到底要干什么？
    正在这时，那个小胖子钱先生出来了。
    看他的样子满脸垂头丧气，身后还跟着两个军卒。
    其中一个军卒还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似乎生怕他跑了。
    “就是他？”其中一个军卒看向燕然，问了小胖子一句，那姓钱的小弥勒沮丧地点了点头。
    “先生给他钱了？军卒又问燕然。
    “对啊，三十两黄金，十两银子。”燕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得如实回答。
    “你上当了，这是个骗子！”
    没想到那军卒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把燕然听得一愣！
    “这小子根本不认识我们司丞大人，胆子真够大的，居然在武德司门口行骗！”
    “我带你进去报案……虽然你是苦主，但是面见我家大人，先得把刀解下来。”
    那位军卒上下打量燕然一眼，对这个被骗的家伙，好像还有点同情。
    燕然闻言却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这就有点过了吧？”
    “骗我三百两银子也就算了，我这把刀价值五千贯，你们也要骗走？”
    燕然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众人一霎时，全都变了脸！
    那个姓钱的小胖子首先发现情况不对，他身子往下一矮，“蹭”地往外一窜，撒腿就跑！
    同时那两个军卒，也向着另一个方向，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可是小胖子的脚下才一动，就被燕然一把抓住了头上的发髻，仿佛抓一只小猪般拎了回来。
    等小胖子回过头时，就见自己的另外两名同伴，军卒打扮的那两个，正双双凌空飞起！
    别说在场的有沈红袖和苏信两个人，就算只有一个，他们俩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原来都是骗子！”
    这时的沈红袖和苏信，都忍不住笑得打跌……选了燕然做他们的目标，这帮人显然是上坟的时候烧错坟头了。
    这时的燕然也看到护卫阿佑，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军卒打扮的人。
    这是第一个从武德司衙门里出来，和小胖子打招呼叫钱先生那个家伙，他也是这三人的同伙！
    原来阿佑刚刚买东西回来，隔得老远就看见燕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把那个军卒抓住。
    于是阿佑上去就按住了那个家伙，等看到这边事情办完了，才把这个案犯提了过来。
    这下四个案犯，在武德司门口成功会师了……在燕然的面前跪了一排！
    燕然略一审问，才知道那三个军卒打扮的家伙，是这个小胖子一百文钱一个雇来的。
    他让阿佑把这仨家伙拽到衙门里去，剥了军服，打了板子之后撵走。
    然后燕然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胖子……
    虽然诈骗手段很稚嫩，戏演得也很一般，但多少还算有点机灵劲。
    “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小人名叫钱戏……”
    “小人瞎了眼！不该惹上您……哎？”
    这个小胖子说到半截，一抬头就见燕然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这一笑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心说我刚刚开始招供，他笑个什么劲儿啊？
    这边燕然却是一时没绷住，被他这个十分过硬的名字，逗得笑了出来。
    燕然觉得这小胖子还挺有意思，在随机应变这方面，确实有几分灵气。
    刚才的事很清楚，他们这一伙人不是四个，而是五个。
    第一个出手的，其实是那个扒手。
    扒手也是小胖子一伙的，但钱戏却知道，他雇来的扒手，其实根本没希望偷到银子。
    毕竟燕然怀里的金子银子，加起来有三斤多呢，一下缺了那么大一坨分量，谁还能感觉不出来？
    所以当钱戏看出燕然身上，带的金银很多，他立刻就打开了扒手的手。
    然后他就用准备好的说辞，开始行骗了。
    燕然觉得他有意思，是因为这小子，把三十两黄金都已经骗到手了，却没有立刻逃跑。
    他当即就决定，利用现有的优势，继续扩大战果！
    钱戏看出燕然腰间的宝刀价值不菲，所以他在衙门里转了一圈，和两个同伙商量好了下一步计划。
    接着他们三个就一起出来，打算继续骗走燕然的刀……当然他们从一开始，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燕然早就看出这小胖子有问题，给他金子实际上是逗他玩呢。
    这小子进了武德司大门，跟进了罗网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还有一件事，从侧面证实了这小胖子的身份。
    苏信那家伙早就到了，他不可能不认识王焕的幕僚！
    所以就出现了这么可笑的一幕，那小骗子钱戏演得活灵活现，却因为选错了对象，浑然不觉地一脚踩进了陷阱！
    “找个牢房把他关起来，告诉狱卒，一天伺候他三十皮鞭。”
    燕然笑着向阿佑吩咐了一句。
    “是！”
    阿佑随即提起这个小胖子，进了武德司大门。
    “大人我知道错了！”那小胖子拼命大叫：
    “要不我再给你磕几个……一天打十鞭子可以了……二十！二十也行啊！”
    那小家伙俩腿一个劲儿地乱蹬，拼命求饶，燕然却是充耳不闻。
    他是真没时间调教这个小胖子，里边的司丞王焕，恐怕都等急了！
    ……
    “想让燕校尉上当，可没那么容易……”
    旁边的苏信感慨了一句。
    沈红袖一边往里走，一边猜测着阿佑手上那个包袱里，装得是什么东西。
    “可不是！”沈红袖姑娘闻言，也深有感触地点头。
    一想起之前在燕然手上，被他玩得死去活来的西夏密谍颜镝，沈红袖心中暗自感慨：
    在那些骗子自以为得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早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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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失陷重宝、三百手刀

    当他们一路来到司丞的官厅，果然王焕在等着他们。
    司丞大人看来对这个案子极其关注，所以外边那些明摆着送钱来的人，他都一个没见，就静静地在官厅里，等着燕然他们来。
    等几个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王焕首先开口说道：
    “经过了这一夜，大家都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各自说说……我先讲讲我的收获。”
    “昨天我去了兵部，查了手刀营失踪的案卷，还找到了刑部对官银失窃案的记录。”
    “另外还有案发地点，汴京城东南陈留县的县志。”
    “这三个卷宗里，对这个案子都没说清楚，但终归还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王焕徐徐说道：“失踪的手刀营是三百人，同押运白银二十七万两。”
    “他们是政和四年，五月初一从汴京出发的，走到陈留县境内，一个叫卧虎台的小村子里集体消失。”
    “那二十七万两白银，是江州报请朝廷，要修建上清正一宫，当今天子拨付的银子。”
    “手刀营午时出发，原本要在陈留县城落脚，可是刚走了十六里，就在卧虎台消失不见了。”
    “按照陈留县志记载，当时的案发现场，装银子的大车还停在官道上，还有六十匹被宰杀的驭马尸体。”
    “可那二十七万两银子，和三百手刀营官兵却不翼而飞。”
    “除此以外，失踪的还有卧虎台二十九户、一百七十六名百姓，运银队车夫马夫四十五人，押运官员一位”
    “按县志记载，当时官道上和村子里全是血……就这些。”
    听到王焕讲到这里，大家都觉得这个案子，越发地离奇！
    要知道在场的三个人：苏信、沈红袖和燕然，在查办案子方面都有很高的能力。
    可是一想到案发现场死了五百多人，留下了那么多血迹，却并没有指向官银和死尸的线索，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等王焕说完之后，他让大家也说说想法。
    于是苏信首先说道：“昨天我拿着喷血而死的管家王富，身上的毒药样本，问过了我父亲。”
    王焕也知道苏信的父亲，就是那位汴京名医苏晋，他也点了点头。
    苏信道：“我父亲说那毒药，是用一种西域来的毒花提炼而成，进入人体之后，能造成内脏大量出血。”
    “这种毒花名叫‘俱那位’，进入到人的胃部之后，胃里面就像被活剥去了一层皮，导致大量的鲜血在胃部聚集。”
    “在胃里蓄满了鲜血之后，血液就会狂喷出来……”
    “至于血会变成紫色，是因为胃液和毒药加上鲜血，三者混合，才改变了鲜血的颜色。”
    “我父亲还说，这种毒药很不容易提取获得，价格十分昂贵，所以很少有人用得起，甚至知道的人也不多。”
    苏信的父亲不愧是名医，得出的结论不容置疑，大家听了以后也是纷纷点头。
    之后轮到沈红袖，她也说道：“昨天我回去之后，找人了解了一下王庆这个人。”
    “此人不但心狠手辣、狡猾多端，而且相貌英伟，据说是少见的俊俏郎君。”
    “所以他少年时一次次作奸犯科，杀人越货，却总是能仗着貌美过人，不断有高官眷属和名门贵妇帮他脱罪逃命。”
    “如今这人，已在淮西一带形成了庞大的势力。”
    “据说王庆聚众数千人，成了淮西一带的大害，官府都不敢轻易过去征缴。”
    “他手下还有八大神将，都是名噪一时的高手，他本人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
    “还有他六年前离开了汴京，和官银失窃案发生的时间，正好对得上。”
    等沈红袖说完之后，大家纷纷点头。
    最后轮到燕然了，他淡淡地说道：“我昨天回家以后，计算了一下。”
    “那二十七万两银子，重量是一万八千多斤，如果按照王司丞所说，分装了三十辆马车，那么一辆大车的负重就有六百斤上下。”
    “所以我的结论是：无论是谁抢劫了官银，他们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如何把银子带走？”
    “别忘了，虽然现场有大车，也有拉车的马，可却被他们弃之不用。”
    “从表面上看来，如果那三百手刀营官兵每人背负六十斤银子，就能把那些银子带走。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多人手。”
    “为什么呢？”听到这里时，王焕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因为不管是什么秘密，若是同时被三百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早就被泄露了！”
    燕然摇了摇头：“只要稍稍一想就可以知道，同时让三百个人背井离乡，永远不出现在自己家乡和亲人面前，这件事有多难。”
    “如果那个抢劫官银的人真想这么做，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消息就会从手刀营家属那里泄露出去！”
    “有道理！”王焕点了点头。
    “所以那三百手刀营中，绝大部分都死了。”燕然继续说道：“那个案犯一定有办法，弄走了官银和所有尸体。”
    “那个秘密就在陈留县，卧虎台！”
    “去卧虎台！”王焕听到这里，他毫不犹豫，拍板做了决定！
    随即，武德司里军卒集合队伍，准备出发。
    ……
    等王焕叫来校尉，想领兵出城的时候，差点儿把他鼻子气歪了。
    整个武德司四名校尉，除了眼前的燕然以外，还有那马六昨天中了一刀，趴在床上养伤呢。
    剩下另外两名校尉，却是商量好了一样，一齐告病在家……谁也没来当值。
    王焕哭笑不得，燕然却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还用说？他们昨天查案子的经过，昨晚就从他们带去的军卒嘴里传了出去。
    好家伙，十来具死尸，个个没了脑瓜盖！
    一个校尉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砍死在地窖里。
    马六中了一刀生死未卜，连他们司丞大人，脸上都挨了一刀！
    所以谁都知道，这案子简直比跳楼还危险。
    那两个校尉宁可职务被开革了，不做这个营生，他们也不敢来！
    所以就只有燕然这一名领军校尉了，司丞大人无奈，只好让燕然出去集合队伍。
    燕然随即领命，出去集结军卒。
    等到了院子里，燕然招手叫来了阿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咱们武德司的军卒里，有没有你认为不错的人选，或是平时私交挺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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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黑金桃皮、炸杆缠筋

    “有！把他们都带着？”阿佑面色郑重地问道。
    “一个也别带！”燕校尉淡淡地说道：
    “挑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抢别人功劳，勒索同僚的。”
    “什么搅屎棍、老鼠屎、害群之马，卑鄙小人……都挑出来带走！”
    谁敢说不去，让他自己来跟司丞大人请假！”
    “好！”燕然说到一半，阿佑就乐了，随即转身出去挑人。
    等到这五十个人集合起来，王焕出来看的时候，好家伙！
    院子里一片哀哀戚戚的叹气声，整个队伍就跟出殡似的！
    燕然他们也跨上战马，出了武德司，带队一起往城外走。
    因为预料到要出城，沈姑娘的鞍袋里已经带了替换衣物和吃食等物，苏信则是带了他的趁手兵刃宝雕弓。
    燕然则是马鞍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挂了两个酒囊……这下沈姑娘终于搞清楚了，阿佑手里拎的包裹里，装得竟然是这玩意儿。
    这种酒囊由皮革缝制，挂在马鞍上长途骑行不会磨伤马匹，也不会不慎摔碎。
    酒囊是阿佑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里面的酒却是燕然从家里用酒坛带来的。
    苏信看着这俩酒囊，忍了好几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对燕然笑着说道：“燕校尉这么明晃晃挂着它，有点好说不好听啊……”
    燕然听见这些话也笑了笑，苏信明显指的是“酒囊饭袋”这四个字。
    不过燕然却根本不在乎，一出城门他就端拎起酒囊，“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
    随即一股清新的酒香，弥漫在队伍里……
    看到沈姑娘回头瞧自己喝酒，燕然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说道：“真不是有酒瘾……这是用来止疼的。”
    “前些天我头上被人砸了一棍子，现在外伤好了，脑袋里还是隐隐作痛。”
    “当时我双眼都是一片血红，我还以为要瞎了呢！”
    “正好赶上昨天，我院子里的丫鬟脑袋上，也被人打得伤痕累累。”
    燕然笑着举了举酒囊，说道：“那医生给我开了个方子，说有一种酒能缓解头疼，让我疼起来就喝一口。”
    “也对，这案子让人头疼的地方，还能少了？”沈红袖姑娘听到这话，也点了点头。
    她看到燕校尉眼角里，至今还有丝丝血红未退，不禁微微皱了皱秀眉。
    昨天她不仅调查了淮西王庆的事，也顺便查了一下那位因公殉职的燕涛。
    所以红袖姑娘昨晚才知道，燕涛就是苏青莲春药事件中，那个下药的家伙！
    正是那燕涛，不久前还一棍子，差点打死了燕校尉。
    所以明明是自己的堂弟，燕然却根本没管他的死活，任凭他被那个独眼狻猊，一刀给砍了！
    “哎？”
    正当沈红袖姑娘想到这里时，却忽然听到旁边的苏信哎了一声。
    当苏信回过头时，燕然正缩回手……他两根手指上夹着一根漂亮的雕翎箭，是从苏信背后的箭囊里抽出来的。
    这支箭跟燕然想象中的古代羽箭，真是大不一样，要复杂精美得多了。
    要说燕然射箭的水准也是可以的，因为他在前世执行任务时候学过。
    在西亚和阿拉伯一代……也就是出产汗血宝马和阿拉伯马的地域，即使到了现代，骑射依然是贵族圈里流行的娱乐方式。
    所以他在一次执行任务前，恶补过骑术射术。要知道给高级间谍做培训的，可都是这个行业的顶尖高手！
    所以在他们倾囊传授之下，燕然对弓箭也比较熟悉。
    见到燕然对自己的箭这么好奇，苏信误认为燕校尉之前没怎么摸过这玩意，于是笑着问道：
    “咱是骑射教谕，弓箭是吃饭的家伙，自然要用好一点的才行……燕校尉是看哪里新鲜？”
    “我看哪儿都新鲜！你讲讲？”燕然立刻顺坡下驴，让苏信好好介绍一下。
    “箭这东西就像是酒，”只见苏信笑着说道：
    “你要是想糊弄，三个铜子儿一角的烈酒，倒也能凑合着喝。”
    “但你要想用上一支特别好用的箭，就免不了下一番功夫了。”
    “我这支箭的箭羽是黑色的雕翎，浸过糯米浆之后经过熨烫，你看箭羽剪切得那么整齐，那是因为裁切羽毛的刀子，都是用火烧红了的。”
    “这样一来，雕翎就不容易炸羽，可以反复使用很多次。”
    “然后就是纯钢箭头，不但要让手艺高超的铁匠打制，还要反复研磨，让箭头的形状和重量一致，这样的箭才能想射哪儿就射哪儿。”
    “这箭杆用得是‘五拼三不齐’的竹杆，连接箭杆和箭头时，用得是‘炸杆缠筋’的手艺。”
    “靠近箭头的那层发亮的，是黑色金桃皮……你别看这区区一壶箭，差点要了我的棺材板儿钱！”
    “哦……怪不得！”听到苏信才几句话里，就出现了好几个自己听不懂的词，燕然也是连连点头。
    “怪不得那姑娘三十文钱一下，你都不去照顾她的生意，原来钱都花到这上头了啊！”
    苏信听燕然说着说着，忽然改了赛道，骑在马上差点闪了腰。
    旁边的沈红袖姑娘也是猝不及防，笑得俏脸一红！
    “箭杆上包裹桃皮是干什么用的？难道是比较光滑，破空的时候速度更快？”燕然问起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只因为他前世在读历史时，就听说过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民歌：“山桃皮裹的长箭”什么的。
    那时他就很想知道，往箭杆上裹这玩意儿，到底有啥用。
    燕然对苏信的性子有些了解，那桃皮肯定不是为了装饰用的，苏信不会喜欢那些过于花哨的东西。
    “是为了防水，”苏信叹了口气道：“桃皮不透水，和弓身上包裹的桦树皮作用是一样的。”
    “匠人把桃皮裹在箭头连接箭杆的部位，这样下雨天时就不会侵入湿气，使得粘接的部位受潮开胶。”
    “还有，要是接连几天阳光暴晒，山桃皮也会裹住里边的水分，免得箭杆过于干燥，脆到开裂。”
    “真是行行出状元，这里边学问可大了！”燕然听了，他也是心悦诚服！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胳膊，把这支雕翎箭又插回了苏信的箭囊里。
    “燕校尉太谦虚了，”这时的苏信也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晃了晃说道：
    “昨天我把这个演示给我爹看了，他老人家对燕校尉的渊博，也是极为佩服！”
    燕然一看，苏信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他昨天吹石灰水的那支笔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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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陈留县城、诡异荒村

    燕然不由得一笑，他心说：也不知苏信那个当名医的爹，是怎么解读石灰水变浑浊的。
    弄不好还得跟什么阴阳五行、清浊之气这类的事扯上关系！
    就这样，他们这一路走来，燕然的酒喝得喷香，聊天也聊得很是愉快。
    二十多里的路程，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不是十六里，他们为了节省时间走的是捷径。没有直接去卧虎台，而是去了陈留县县城所在。
    官场有云：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陈留县虽然不是祥符和开封两县，直接就附郭在汴京城里，但是离得京城这么近，可想而知这县官也是很不好干的。
    要知道这种地方，就算街上有俩人打架，都有可能是国公的外甥、尚书的家丁之类。
    所以此地的县官，真是半点威风也拿不出来，属于脑瓜盖比软皮鸡蛋还软的那种官儿。
    王焕带队一到县衙，就找到了此地的县官陈县令。
    这是一位年轻官员，没什么经验，才刚刚走马上任，对本地也不熟悉。
    所以听到王焕的来意之后，陈县令赶紧出去找人。
    结果在县衙里打听来打听去，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岁数挺大的捕快，据说当年卧虎台案发的时候，曾经去过案发现场。
    因此这老捕快多少知道些情况，最起码能准确地找到案发地点。
    于是王焕谢过了陈县令，暂时借调了这个老捕快，由他带路去往案发现场。
    ……
    等他们从县衙里出来，都到了午时了，人马都需要打尖。
    于是就在县城里，五十名武德司军卒一起在街边吃过午饭，还准备了干粮。
    王焕燕然他们到酒楼里吃饭时，胡阿佑和老捕快在旁边单开了一桌。
    燕然看到这俩人吃饭，不禁觉得有趣。
    金黄的炒鸡蛋铺在大饼上，再撒上点咸菜丝裹成卷饼，被这老头儿一口半截儿，吃得喷儿香！
    这个老捕快，看来平时的日子过得挺苦啊！
    “给他要碗酒来。”燕然转头吩咐了阿佑一句。
    “不用不用！”那老头儿随即拘束地站起来，紧张得手都没处放了：“小人这当值呢……”
    “一碗酒解渴罢了，”燕然笑道：“我们王司丞可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
    这边王司丞看到燕然给老捕快买酒喝，脸蛋子一沉正要发难，可他一听到燕然的话，顿时又闭上了嘴。
    见到王司丞的表情，苏信明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不过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有点失控，沈红袖则是干脆转过了脸……
    红袖姑娘心道：跟这位燕校尉办事，容易老得快啊……成天这么笑，很容易长鱼尾纹的！
    等到酒端上来，老捕快把酒一口喝光，燕然笑着问道：
    “我听说凡是公门中人，还有江湖上的汉子，大小都有个名号，你的诨名叫什么？”
    “好叫上官得知，”那个老头儿闻言又站起来了：
    “小人李力，外号蔫萝卜……”
    “哈哈哈！”
    看这老头儿一脸皱纹，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还真像根风干的蔫巴萝卜，燕然不禁笑了出来！
    ……
    一出县城，这次由李力捕快带路，顺着官道往回走四五里，卧虎台就快到了。
    老头儿在战马旁边一溜小跑，指着前面一座山气喘吁吁地说道：
    “就是那座山崖，生得十分陡峭，上面的山峰形似一头老虎趴在那里，所以这里才叫卧虎台。”
    “山下有个村子，就是卧虎台村，咱们脚下这条官道，就从村子不远处经过。”
    “那几间破房子是什么？”听到这里，王焕用马鞭指着远处官道两边，几座破烂房屋问道。
    “此地的百姓农闲时，为了挣几个铜钱，在那边开的茶摊酒铺。”
    老捕快苦着脸说道：“自从那件案子以后，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几个茶摊酒铺也没人经营，棚子都快塌了。”
    “什么？”沈红袖姑娘听到李力的话，皱眉问道：
    “案子已经过去六年了，那卧虎台村里面，还没人搬来住吗？”
    “没有，”李力摇着头说道：
    “早先几年，倒是听说有人想种这里的地，举家搬过来的。”
    “可是没过多久又都搬走了，还有的人，莫名其妙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了。”
    “据说，那村子里头闹鬼！”
    李力“闹鬼”两个字一出口，王焕的心里就是一惊！
    当他回头看去，就见燕然、沈红袖和苏信三人的眼神，也在同一时刻汇聚在一起。
    王焕看到他们的神色，分明不是因为闹鬼这件事吃惊。
    三个人的神情反而像是在说：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里边肯定有鬼吧！
    ……
    当他们一路走过去，渐渐接近了那几片残垣破壁。
    这几间酒铺都应该叫遗址了，坍塌得就剩下几段参差不齐，半人多高的土墙。
    棚顶早就塌陷下来，和木头椽子之类的一起烧得只剩下灰烬，估计是被过夜的行人当成取暖的柴火烧了，桌子椅子当然更是绝不存在。
    燕然他们下了马，走进这片废墟。
    李力一边指点着位置，一边讲着案发当天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当燕然来到此处，只觉得凉风阴森绕着自己回旋，连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头皮有点发麻，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他娘的这个地方真是个不祥之地！
    李力大概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身子还不住地哆嗦：
    “应该是五月初一那天傍晚，这里发生了血案，等我们陈留县接到消息，公差赶到这的时候，都是第二天午时了。”
    “即便是大中午头上，我们看见案发现场之后，都是从骨头缝里发凉！”
    李力指着大路中间道：“当时就在那儿停着两排马车，拉车的马全都被一刀捅死，陈尸在马车旁边。”
    “我放眼望去，官道上，马车上，还有这酒铺茶摊里全都是血！”
    “到处都是活人被杀了之后，满地拖拽的血痕，却看不到一个死人！”
    “只有血喷在墙上，流在地上，淌到沟里……血浆粘稠乌黑，落了无数的苍蝇。”
    “之后，我们发现卧虎台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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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血案现场、步步惊心

    “村子在哪儿？”当李力讲到这里时，苏信沉声问了一句。
    老捕快李力指了一下西北面：“就在那个方向，卧虎形状的山脚下。”
    “村子离这里有差不多一里远，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
    “当时官道上全都是血，前任县令大人带着我们这些衙役官差，也去了卧虎台村。”
    “村子里的情形，几乎和这边一模一样！”
    “房子里，院子里，村子中间的各条道路上，满是淋漓的鲜血。”
    “我们看到院子里晾着洗完的衣服，锅里的饭已经煮熟了，所有财物都在，但整个村子就像鬼村一样，一个活人都没有！”
    “那些血啊，没有大几百人绝淌不了这么多，当时我们县令也吓坏了，连忙向开封府报告。”
    李力一脸恐惧地说道：“后来的几天，就是左一波右一波地来官员。”
    “什么开封府的官差，刑部的捕头，一回回你来了他走，差不多前后折腾了有二十多天。”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案子是怎么发生的，也查不出那些死人去了哪里。”
    “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大车上拉的都是官家的银两，据说有好几十万两呢……”
    “到最后就没人来了，卧虎台也成了个鬼村。”
    “你先等等！”这时的沈红袖姑娘秀眉一皱，制止了李力的喋喋不休。
    她指着附近的残垣断壁问道：“既然你亲眼看到了案发现场，”
    “那在墙壁、房门、桌子、还有大车上这样的地方，你们发现有人用兵刃搏杀，或是刀斧劈砍的痕迹没有？”
    “……好像没有！”
    李力想了好一阵，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你再想想，”沈姑娘又接着问道：
    “我刚才听你说大车厢板上全是血，你有没有记错？”
    “这我怎么会记错？”李力这一次回答的倒是挺快。
    他咬着牙说道：“当时那血顺着马车的厢板，都淌到地上去了！”
    “其它的地方有没有血迹？”沈姑娘又接着问道：
    “除了这段官道以外，往东和往西两个方向的道路上，有没有留下血迹？”
    “这个也没有。”李力随即摇头说道：
    “六年前来的那些官差，为了查找尸体的下落，他们也都反复问过这个问题。”
    “可是除了这段官道以外，往前往后三四丈远的路面上，就再没有血迹了。”
    “发现血迹的范围，就是卧虎台村还有这片酒铺茶摊，还有这两快地方相连的路上。”
    李力哭丧着脸说道：“六年前那些官差就在这些地方疯找来着，可就算他们掘地三尺，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司丞王焕大人听到这里，暗自皱起了眉头，苏信也是低头不语。
    燕然却在心里暗自点头，方才沈姑娘问的这几条，真是句句都在要害上，真不愧是个女神捕！
    她第一个问题就是刀痕的事，李力的回答说，附近没有厮杀过后留下的刀痕。
    这就说明酒铺这里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却并没有经过激烈的拼杀。
    ……这很不合理！
    因为手刀营是大宋军中的精锐，就算再怎么寡不敌众，他们好歹还是会反抗的。
    然后沈姑娘的第二个问题，李力的回答则是说明了一个最重要的情况。
    凶犯杀死手刀营之后，他们用来运送尸体的，正是那些装运银两的马车，所以车板上才会满是血迹。
    之后第三个问题，李力说除了两个屠杀地点和两点之间的道路，其余的地方并没有血迹。
    尤其是利于大车通行的官道上，稍远一点就没有了鲜血，可是这就不对了！
    先不说几十万两银子去了哪里，那些尸体可是运到哪里都会不停滴血的。
    所以尸体没有被运到远处，死尸一定就在他们脚下这个地方和卧虎台村之间，这个范围里！
    可是那不是一具两具，而是将近五百具尸体！怎么会找不到呢？
    ……
    这时的司丞王焕沉着脸，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如此说来，咱们查看的范围，也应该在……啊！”
    王焕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软软的，好像踩中了一个活的东西。
    然后他低头细瞧……随即就看到脚下一个诡异之极的东西，把他吓得“噌”的一下，火箭般蹦了起来！
    他这一声惨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心里一紧！
    再看王焕大人，幸亏这里没房顶，不然他跳的那么高，脑袋都应该顺着顶棚穿出去了。
    一霎时，周围都是“唰唰”刀剑出鞘的声音。
    阿佑飞快地抽出腰后一对双刀，闪身挡在了燕然前面。
    当王焕在半空中一落地，就慌忙闪到了一边，看样子就像碰到蛇蝎一般慌张。
    就在这时，刚刚王焕驻足的地方，竟然有一个人……坐了起来！
    ……
    原来在这片废墟的墙角处，长了一堆乱草。
    居然有一个人，一直躺在草丛里！
    燕然他们在这聊了半天，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个活人。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头皮发麻！燕然手里提着刀，咬牙切齿地想道：怎么离这么近的地方，还埋伏了一个人？
    当大家看到这个人时，更是瞠目结舌，也难怪王焕大人吓成那个样。
    这个人，完全是个怪物！
    他身上衣衫褴褛，身材瘦小枯干，脸脏得像活鬼一样。
    在他又细又长的脖子上，挑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
    这脑袋简直就跟外星人似的，尖尖的下巴，额头上面却是奇大无比，看起来几乎有正常人两个脑袋那么大！
    他的面相也是怪异之极，嘴巴还算正常，鼻子却小的可怜，由于头部上方巨大的原因，把他两只眼睛扯得差不多离了有一尺远。
    而且还有一只眼睛是歪的，这副面相也不知是天生畸形，还是什么恶毒的病症所致。
    无论是谁，看到他第一眼都会觉得：这家伙都这样了，怎么还能活着呢？
    可偏偏这个家伙，还真是个活人！
    只见他伸出一只干枯的小手……
    “饼！”
    他还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句，那畸形的大脑袋上，两只凶狠怪异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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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高崖卧虎、鬼村怪人

    “这什么鬼东西？”
    王焕落地以后，手忙脚乱的去抽腰间的配刀，这时外面的军卒发现不对，也涌进来准备保护大人。
    要说他们这回带来的军卒，不愧是阿佑从武德司里挑出来的败类，反应是真够慢的。
    燕然心说：这要是冒出来的是个刺客，现在王焕孟婆汤都喝上了！
    “饼！”
    王焕被吓得小脸煞白，冲进来的十来个军士，手里拿着刀剑如临大敌。
    可那个脑袋严重畸形的家伙，却是依然不惧。
    他双眼中满是凶残，伸出手来又大喊了一声！
    “别别别！”李力捕快也被吓了一大跳，他苦着脸在旁边说了一句：
    “那卧虎台村里边都是这样的疯子傻子，经常听说有人路过这里时，被他们吓一大跳。”
    “他可能是在跟咱们要吃的，这帮人啥也不会，就会要饭……”
    “饼！”
    眼看着那个大头鬼又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管刀尖都要顶到他身上了。
    看来真像李力所说的，这家伙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
    沈红袖姑娘身上的包裹里就带着吃食，见状拿出了一块糕饼来交给他。
    那个大头鬼接过来之后“吭哧”咬了一口。
    他大概是对这味道极为满意，居然还咧开嘴笑了一下，一口焦黑的烂牙上粘着糕饼的碎屑，把大家看得一阵恶心……
    还有他那两只眼睛不在一条线上的诡异笑容，还不如不笑呢。
    “这东西要是在半夜出现，不得给人吓死啊？”苏信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个大头鬼把剩下的大半块糕饼塞进怀里，一转身就跑了。
    “卧虎台村子里闹鬼闹得厉害，”李力苦笑着说道：“也就这帮疯子傻子不知道害怕，还敢在村子里住着。”
    “之后这样的奇形怪状的人一多起来，就更没人敢搬过来了！”
    王焕司丞惊魂未定之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
    “走！去卧虎台村！”
    ……
    他们一路顺着道路走去，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和荒山。
    一拐弯就看见前面的山崖下，有一个荒僻的村落。
    山顶上那形如卧虎的巨石，越走近越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好像是这座黑沉沉的山崖就要塌下来，将他们所有人压在底下一般。
    眼看着走进村落，周围都是年久失修的屋子和塌陷的院墙。一面面破旧的墙壁，墙头上生满了荒草。
    燕然看着脚下的地面，想象着六年前的那个黄昏，这里满地流淌着鲜血的情形。
    那些鲜血浸染在泥土里，流淌在车辙中，积满了路边的阴沟……
    血污上面盘旋着嗡嗡作响的苍蝇，却看不到一具尸体！
    “小心点……给我打起精神来！”燕然在牙缝里小声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胡阿佑、沈姑娘、苏信和李力捕快，全都轻轻地点头！
    ……
    走在村落的中间，四周莫名其妙地飘荡着一股恶臭。
    “嗒嗒……”
    忽然燕然他们听到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了一连串响声。
    等他们手提兵刃探头看过去，就见地上有一堆东西在动……
    那是一堆破旧之极的黑衣服，已经烂成了布条，正披在一个人身上。
    此人满脸都是花白胡须，正蹲在地上不住地敲打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火石和火绒。
    当他敲了几下之后吹着了火绒，又用火绒点着了一把干草，把火塞进了一个崩了口的破锅底下。
    随即一股浓烟冒出来，那口锅里飘来的气味越发浓郁，原来燕然他们之前闻到的恶臭，就是出自这口锅！
    这时燕然才发现，那个人抬起头朝向了他们这边，他的双眼竟是两个漆黑的空洞。
    刚才点火的，居然是个连眼球都没有的瞎子！
    之前那个要饭的大头鬼就站在瞎子旁边，他从怀里把剩下的糕饼掏出来，捏碎了撒进了锅里。
    看来那口锅里煮的，都是他们之前讨要来的吃食，也不知道腐烂了多久，当真是臭得离奇！
    “不给你吃！”
    燕然他们几个看得入神，忽然听见身边有个怪异的声音在说话。
    等到他们稍稍一低头，又吓了一跳！
    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墙根底下，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量低矮，却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只有三尺高的侏儒。
    他的脸蛋满是皱纹，皮肤却粉嫩至极，头上的沟壑里长着稀疏的毛发，两只眼睛都是浑浊的灰色。
    看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一窝蛤蟆一起剁碎了，又重新缝合成一个人一样，真是恶心至极！
    “卧槽……”
    就连燕然这样的心理素质，心肝儿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心说这些怪胎都是从哪儿来的？怎么都跑这儿来开会了？
    现在的卧虎台村不用任何布置，活脱脱就是一部恐怖片现场啊！
    周围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沈姑娘，在仔细看了一眼那个侏儒之后，差点把给她给看吐了。
    因为就要开饭的缘故，那小侏儒的口水正顺着嘴边往下流，他嘴里还含着一根肥胖粉嫩的手指。
    可是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是污垢，以至于只有指尖和嘴角的部分，露出了特别干净的两块皮肤，在层层叠叠的污泥之下，干净得特别显眼！
    “谁啊？你跟谁说话？”
    这时那个锅边的瞎子察觉到有外人，厉声大喊了一句！
    “汴京来的官差。”苏信回答了一句。
    随即燕然他们一行绕过了院墙，捂着鼻子来到这个院子里。
    离得近了，那口锅里的恶臭更加难以形容。
    倒是那个瞎子，听说是官差来了，蹲在那里的身子都像是缩小了三分。
    看来这个双眼像是被老鼠给咬烂了的家伙，倒是村子里唯一神志稍微正常的人。
    “好了吗？能吃了吗？”
    那侏儒带着一张唐氏综合征的脸，明显是个傻子。他可不管什么官差不官差，只顾着紧盯着锅里的食物。
    燕然也打量了一下那个披着黑衣的瞎子，沉声问道：
    “看来你是负责煮饭的，这村子里还有什么人？”
    “你虽然眼睛瞎，但是他们的声音，你总能听得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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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大笑虎婆、瞎眼毒人

    “嗯……”
    那个瞎子蹲在地上想了想之后，用手里的一根木头棍敲了敲锅沿。
    “刚才要饭回来的大脑袋，拿着一块很香糕饼那个，叫大头王……”
    “然后刚才说，不让你们吃东西那个侏儒，叫小耗子……”
    “虎婆婆肯定正在睡觉，因为她只要醒着就会一直大笑，那是个死老太婆……”
    “还有他……你们听！”
    瞎子说到这里，大家凝神静听。
    果然风中远远地传来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喊声。
    听那声音，简直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叫得凄惨无比！
    “那是叫街狗程疯子，”瞎子说道：
    “兴许还有别人，可是他们不到这边来，我就不认识了。”
    老瞎子这几句话，说得大家心中不禁冒出了一股阴寒。
    燕然却淡淡地问道：“这些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他们发起疯来，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既然神智没问题，为什么留在种地方？你怎么不走呢？”
    “我……走不出去！”
    那个瞎子闻言，流露出满脸的疯狂和绝望道：“你当我愿意在这儿吃这种猪食？”
    “我一次一次的往外走，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走不出去！”
    瞎子说得悲愤恐惧，在场的众人听着他的话，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能吃了吗？”
    那侏儒心里啥都没有，只想着吃饭，把瞎子问得一阵暴怒。
    “吃！艹你娘的吃死你！”
    瞎子狂躁起来，把手里的木棍用力摔在地上。
    可是那个脑袋畸形的大头王和侏儒小耗子倒是喜上眉梢，他们立刻冲到锅边，用脏兮兮的手捞着里边的东西，就往嘴里送。
    大头王还扯开脖子大声喊道：“虎婆婆！程疯子！吃饭啦！”
    大家看见这俩家伙居然吃得那么香，恶心得差点一人一口，吐到锅里！
    “王司丞？”燕然却转向司丞王焕，笑嘻嘻道：
    “咱们是在村里接着转转，还是您在这随便吃点儿？”
    “你！”
    王焕司丞气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他气哼哼的一摆手，示意所有人跟他一起走。
    等到他们出去的时候，苏信注意到燕然还回了一下头，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院墙。
    顺着燕然的视线看过去，苏信看见院墙上搭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似乎是一张黑色的桌布，又像是一件衣服。
    但那玩意儿不可能是衣服，因为太大了，简直有两个麻袋缝在一起那么大！
    风中传来了疯子的叫喊声，还有一个老婆婆，在远处声嘶力竭的大笑，可能就是那个虎婆婆……
    司丞王焕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走在最前面，一行人顺着村落中的道路向西走去，大家的心情都是难以形容。
    这里原本应该是个生机勃勃的村落，可是在那次血案之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怪异离奇，阴森恐怖，残忍凶戾，可怜可叹！
    自从大家进来卧虎台村之后，他们手里的兵刃就没回过鞘，连王焕这么迟钝的人，都知道这里隐藏的危险，似乎已是迫在眉睫！
    一路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眼看着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荒野了。
    远处的太阳正在徐徐落下，周围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昏暗。那个叫街狗程疯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他们正在渐渐接近。
    等到拐了个弯，大家终于在一片乱石滩中，找到了那个程疯子。
    程疯子大概三十多岁，衣不遮体，满头乱发，他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满脸惶急地在找着什么。
    “怎么没了？怎么都没了？”
    疯子在那块大石头上，一边来回摸索着，一边嚎啕大哭！
    这时燕然注意到，疯子手上还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拆开的半把剪刀，程疯子用这支剪刀的尖头，在石头上“铛铛”地戳着，破锣一般地哭喊着：
    “……怎么都没了啊？”
    燕然一看这家伙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已经疯得不可救药，他是属于完全沉浸在自己心中，臆想出来的世界里那种人。
    这样的人根本问不出来什么，他们只好摇头往回走。
    “就这？能查出什么来啊？”王焕一边背着手在前面走着，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再待下去，我都快疯了！”
    “我也是！”燕然笑着点了点头，对王司丞的话表示赞同。
    可就在这时，他们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情景！
    原来路边有一片平坦的草地，他们带来的军卒里有一个人，居然半个身子都陷入了草地里。
    “怎么回事？”大家见状都吃了一惊。
    随即他们看到那个土埋了半截的家伙，身体居然还在缓缓下陷！
    几个军兵正要往前冲，却被燕然手中宝刀一横，将他们拦在了路边。
    “好像是个泥潭，找根长树枝来把他拽出来，大家注意脚下！”
    燕然低声说了一句，周围的人再仔细看那片草地，顿觉心生怪异。
    这片草地，似乎是太过平整了些……
    等到军兵砍来了长树枝，那个陷进去的军卒抓住了树梢，才被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他的身下果然是一片稀泥。
    原来这个军卒跑到路边想要解手，却没想到从路边往草地上一踩，“噗嗤”一下，半个身子就陷了进去。
    偏偏这稀泥又粘稠之极，他根本挣扎不出来，把他给吓得活活没了半条命！
    等他被拽出来之后，喘着粗气躺在地上，腰部以下完全被稀泥覆盖，就像根颜色鲜明的接力棒似的……
    就在卧虎台村的旁边，居然还有个这么危险的泥潭？这真是奇怪了！
    大家正在暗自感叹，沈姑娘却突然看到燕然校尉，仰天长叹了一声：
    “原来那些来到村子里的正常人，想要耕种土地在此安家的人……”
    “他们不是跑了，而是死了！”
    “什么？”
    听见他这话，大家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
    王焕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后搬来的人，全都死了？”
    “因为他们就在这个泥潭里。”燕然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尖指了指刚才那个军卒的腿。
    这时大家低头看去，才发现那个军卒满是污泥的靴子里，竟然伸出了一只腐烂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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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泥塘沉尸、白骨拉人

    那是一只烂得露出了白骨，血肉模糊的手，看来是被人从手腕处砍断，扔到泥潭里去的。
    可是他的手腕，却在那个军卒拔出腿时，插进了靴子和裤子之间，被带了出来！
    当那个军卒一低头，看见自己靴子里的人手，顿时吓得他肝胆俱裂！
    这家伙蹬着腿满地乱滚大叫，还是胡阿佑上去用刀背顶住了他的咽喉，才制止住了这个差点被吓死的家伙。
    “这只人手，不是出自六年前死那批人。”燕然用一根树枝，把那只手从军卒的靴子里挑出来，摆在地上让大家看。
    苏信检查了以下，随即也认可了燕然的说法：
    “从皮肉的腐烂程度上看，此人死去的时间最多两三个月。”
    这时的沈姑娘，也皱着秀眉道：“这个军卒跌进泥潭后，随随便便就能带出一只手，说明这个泥潭里，不知沉进去了多少尸骨！”
    “可这些人，是谁杀的呢？”
    这就有意思了……燕然见状，却忍不住心里暗自嘀咕。
    从所有的细节上来判断，这个卧虎台村，确实有问题。
    当年的二十七万两白银不翼而飞，那些被杀死的村民和手刀营将士，尸体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前来这里耕种和居住的百姓全都被害死，尸体被剁碎沉进了泥潭。
    这说明卧虎台村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有人故意让这个村子闹鬼，还杀了来到这里的正常人，把这里经营成了一片鬼域！
    燕然知道自己距离那个秘密的核心，已经不远了！
    ……
    这时苏信带领军卒，在附近找来树枝棍棒，在泥潭里翻搅寻找。
    随着恶臭泛出，黏稠的泥浆里，一片片腐烂的血肉白骨被搅了出来！
    这些死尸的碎块噗噗泛着泡泡，有的都烂成了稀泥，在泥潭里一层一层，也不知有多少！
    眼看着天都黑了，这个时候打捞泥潭里的尸骨意义不大，还十分危险。
    所以他们只好先撤出去，在村子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燕然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发现泥潭边的地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
    那是一片腐草被踩过的痕迹，形状非常眼熟又很怪异，就像是那片地方，被什么人坐了一屁股似的。
    可是他们才刚刚离开了这片泥潭，燕然却听到身后那个程疯子的叫喊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猛然间，燕然站住了脚步！
    “我记得刚才那个疯子，一个劲地喊‘怎么都没了’，他到底在找什么？”
    等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却见燕然皱着眉问了一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苏信也琢磨着疯子这句话，反问了燕然一句。
    “你仔细看过他刚才摸过的那块大石头没有？”燕然没有回答苏信，却回头向沈姑娘问了一句。
    在这一瞬间，沈姑娘猛然醒悟！
    她用力一顿足，失声说道：“那块大石头朝上的那一面，颜色好像稍稍有点深。”
    “石头的表面是潮湿的，说明石头在不久前，才被翻了个身！”
    “既然那个程疯子一直摸着石头，说他找不到了，那他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大石头翻身之后，被压在了下面？”
    “赶紧回去看看！”燕然很信任沈姑娘的眼力，他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几个人飞快地返回，又向程疯子那边赶去。
    司丞王焕跟在他们身后，还一边跑一边不解地问道：
    “那块石头比圆桌还大，我看七八百斤都不止！”
    “这村子里除了老太婆就是侏儒，就算把他们捆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块石头，怎么可能是被翻过来的呢？”
    “有一个人，他就有这么大的力气。”燕然面色凝重道：
    “我刚才在泥潭边看到一个压下去的印记，仔细看很像是一个脚印，可是实在太巨大了，简直比人坐在上面留下的印子还大。”
    “当时我还不敢相信，可仔细一想，那个好像大脚印一样的痕迹，加上那块巨大的石头……”
    “我现在知道瞎子他们院子里的墙上，铺的那块奇形怪状的大桌布是什么了。”
    “那是个裤衩，这个鬼村里……有个巨人！”
    ……
    眼看着乱石滩就在眼前，身后远远的，那个叫虎婆婆的人还在哈哈大笑。
    可是程疯子的嘶喊声，却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苏信和沈姑娘想到燕然所说的，关于那个巨人的猜测，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当他们来到那块巨石前，燕然一眼扫去，就是愁得眉头紧锁。
    只见这时的程疯子瘫倒在大石头的旁边，眼睛疯狂地望着天空。
    在他胸前的破衣服上，插着那半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上边的利刃已经深深刺入他的胸膛。
    眼看着程疯子伤口上不断涌出鲜血，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死了。
    沈红袖姑娘也是急得一跺脚。
    又是这个场面！
    上次他们在王员外家就是这样，眼看着刚刚找到线索，知情者就被迅速杀人灭口。
    这次的程疯子，也是这样！
    苏信却冲了过去，他看了一眼程疯子胸口插的剪刀，就咬紧牙关骂了一声娘！
    不用他说，燕然也知道。从剪刀插的位置上看，刀刃已经深深刺入了程疯子的肺部。
    现在他正面临越来越严重的血气胸，还有身体大量失血，这家伙最多还能活几分钟。
    苏信却依然不肯放弃，他从随身的包袱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个油润异常的小竹管。
    他拔开竹管上的塞子，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一颗，回头向司丞王焕问道：
    “我这抱龙丸里，含有琥珀朱砂、檀香夜交藤，这几味药都有安神镇痫的作用。”
    “吃下去之后，或许能让他疯癫的症状减轻一点，要不要……”
    “给他吃！”
    王焕才听到一半，就毫不犹豫地给苏信下了命令。
    ……真不愧是神医的后代！沈姑娘和燕然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对苏信这丸药充满了期待。
    苏信迅速的把药丸上的蜡封捏掉，将药用力塞进了程疯子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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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人哭鬼笑、魂游村庄

    等到程疯子吞下药丸之后，燕然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疯狂之色，似乎正在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悲伤和绝望！
    他大口地喘着气仰望天空，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
    燕然看得出来，这是回光返照。
    一个人濒死的时候，也通常是他最为清醒的时刻，再加上安神的药物，或许真能将他从疯狂中拽出来。
    “……都死了！”
    程疯子嘴里喷吐着从肺中呛出的血沫，他一开口说话，大家就同时精神一振！
    “谁死了？你都看见什么了？”
    苏信的手指，紧紧掐住了程疯子掌心的劳宫穴，进一步让他的心绪神志稳定下来。
    同时他沉声问道：“你看见杀人了？”
    “看见了，一百多村民……三百手刀营，都死了！”
    没想到程疯子后面的话，说得居然不是那些死在泥潭里的村民，而是六年前，官银大劫案时的情景！
    “你看见什么了？”苏信看到程疯子眼里的生机正在渐渐消失，急忙问道。
    “黄昏时分，山贼杀了所有村民，他们换了村民的衣服，在路边的酒铺里等着……”
    程疯子嘟囔着，像是在轻声自言自语：
    “官兵吃了酒都倒了，一个个割喉……血是滚烫的！”
    “那些人都不能动，睁着眼睛被一个一个地割喉……出不去了！我出不去了！”
    程疯子说到这里，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从他嘴里喷出来的血沫，显现出了鲜艳的红色。
    燕然一看就知道，这是来自肺部动脉，他已经完了！
    果然程疯子拼命地蹬着双腿，几次呼吸间，就直挺挺死在了当场！
    随即，乱石滩上安静下来。
    四下野风呼啸，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在天际消失，无边的黑夜渐渐笼罩了大地。
    “他……亲眼看到了那天官银被劫的情形？”
    良久之后，沈红袖姑娘才轻声说道：“这个程疯子，他是被杀那些人里的幸存者？”
    “不是。”
    燕然却摇头道：“他是凶手之一。”
    “割喉的时候，从咽喉里迸溅出来的血是滚烫的，通常只有亲手杀过人的才知道。”
    “没错。”苏信也从程疯子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我刚才在掐他劳宫穴，让他镇静的时候，发现他手上的老茧，和独眼狻猊赵宏畴的一模一样。”
    “那是多年苦练双手刀留下的痕迹，他和赵宏畴一样，是手刀营里的叛徒！”
    “看来事实已经渐渐清楚了，”燕然听到了苏信的话，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王焕。
    “照程疯子的说法，作案的一共有两伙人，一伙是淮西王庆的手下，也就是程疯子口中的山贼。”
    燕然沉声说道：“还有一伙人，是手刀营里叛变的官兵。”
    “当时王庆手下的山贼，提前赶到了卧虎台，他们将村里一百七十多名村民屠杀干净，免得消息走漏出去。”
    “然后他们换上了村民的衣服，就守在官道边的酒铺那里，等着押运官银的车队过来。”
    “在黄昏时分，押送队伍到达了酒铺。他们把装着官银的马车停在路边，三百官兵到酒铺里买酒解渴……很快他们就中了蒙汗药。”
    “这个时候，没有喝药酒的那些人，从手刀营将士中间站了出来。”
    燕然淡淡地说道：“他们是玉石眼赵宏畴、王员外王虎、管家王富、这个程疯子，还有其他十二个前几天，被揭了天灵盖的人！”
    “这些叛徒和山贼一起，杀掉了被蒙汗药麻昏过去的同袍兄弟。”
    “然后就在附近，他们把村民和手刀营的尸体，一起找了个地方处理掉了。”
    “所以连接官道和卧虎台村之间的路上，那些血迹就是运送尸体时留下的。”
    “当时他们是用大车运送的尸体，所以车板上才会鲜血淋漓。”
    “凶手们不是把村民的尸体运往路边，就是把手刀营的尸体，运回了卧虎台村。”
    “……这就是当时的经过！”
    当燕然说完，王焕点头的时候，苏信和沈红袖姑娘也在一边暗自沉思。
    随即王焕又问道：“眼看着天都黑快黑了，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当然有。”燕然用手一指道：
    “把这块大石头翻开，看看下面有什么！”
    ……
    他们此行带着五十名军卒，这种粗重的活，自然不用燕然他们动手。
    随着王焕司丞一声令下，上来了十几个军卒。
    大家一起合力动手，那块七八百斤的大石头终于“轰”的一声，被翻了个身。
    等到石头的另一面朝上显露出来，大家立刻就看到了那个程疯子所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东西……
    那是石头上刻的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显然不是出自专业石匠之手，而是用粗糙的工具刻上去的。
    燕然估计，这些字就是程疯子用他手里，那半把剪刀刻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那块石头面前。
    看了一眼之后，他和苏信、红袖姑娘都是面面相觑。
    上面刻着两行字，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时王焕也走过来，让军兵点着了树枝做火把，仔细向着石头上的字迹看去。
    呼啸的夜风吹动火苗，乱石滩上忽明忽暗，王焕一字一句，将这两行字读了出来。
    “大王神兵，乌纱点将，血浸白银，魂游村庄。”
    “刀刀割喉，不分忠良，人哭鬼笑，集骨碑上！”
    ……
    “集骨碑？那是什么鬼东西？”
    王焕念完之后，颤声问道：“你们谁听说过？”
    “集骨碑？没听过！”
    苏信和沈姑娘一起摇头。
    燕然也在旁边沉声说道：“看起来这几句像顺口溜又像打油诗的玩意，是程疯子亲手刻在石头上的。”
    “这番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描绘了六年前，白银劫案那天发生的事。”
    “程疯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回到这里，也不会没缘由就把这几句话刻在石头上，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现在天已经黑了，这个村子里凶险异常，前后不知道出过多少条人命。”
    “司丞大人，你看是不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然后再仔细盘算今天查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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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步步魂游、苏合奇香

    “好！”
    王焕看来也吓得不轻，一听到燕然的建议，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在这之后，大家正要找地方歇宿。苏信那小子却忽然皱着眉，在身后找了一圈。
    “那个蔫萝卜李力呢？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要怪就怪李力的存在感太低，自从进了村子之后，几乎就没他说话的份儿。
    所以苏信这么一说，大家才意识到那个老捕快李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李力你在哪？蔫萝卜！”
    护卫阿佑帮着找了一圈，随即扯开脖子大喊了一声！
    “这呢！这呢！”
    随着这一声呼唤，那个李力捕快竟然像一条泥鳅一样，从他们身后跟随的那些军士堆里钻了出来。
    “你跑那里干什么去了？”
    一看李力吓得面无人色，苏信没好气地呵斥道：
    “在这个地方还敢乱跑？是不是不要命了？”
    “小人哪敢乱跑啊？”李力缩着脖子，畏畏缩缩地说道：
    “这村子里边，天知道有多少条冤魂？”
    “小人自打看见泥潭里拔出来那兄弟，靴子里带着个死人手开始，我就尽捡着人多的地方待着。”
    “我就一直在这些军士队伍里躲着呢！”
    “好好好，算你有理！”苏信一听这老小子还挺聪明，居然知道人多的地方安全，哭笑不得地夸了他一句。
    他们这一行人又朝着村子里走……毕竟他们打算在黑暗里过夜，还是要找一处房子才行。
    燕然默默地走着，想着今天进村之后，发现的这些离奇事件。
    在他的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因为他知道这里越离奇，鬼门道越多，越是危险，就说明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自己用于扩张实力的银子，也许很快就要到手了！
    脚下的土地沙沙作响，四周一片黑暗。
    想到周围的残砖败瓦里，当年也曾经是一盏盏温暖的灯光，燕然的心中暗自起伏。
    那些贼把村民像砍瓜切菜一般砍倒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的刀下，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些村民也有他们的憧憬和希望，也曾经小心翼翼地规划着生活，他们欢笑着，流着泪，拼尽了全力活着……
    三十五户人家，一百七十六条人命！
    为了白花花的银子，那些贼将他们全都变成了冤魂，混账东西！
    这次除了搞银子，把王焕这小子扳倒，顺便也把当年这些凶手，都给他一网打尽好不好？
    虽然离开很远了，但泥潭里血肉腐烂的臭味，好像一直留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沈红袖姑娘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自己旁边的燕然校尉，长鲸吸水般，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路上燕校尉判断精准，思维周密，以至于他有一点不同寻常的举动，沈姑娘都是格外关注。
    “燕校尉怎么了？”红袖姑娘轻轻低声问道：“你又发现什么了？”
    “没有，”燕校尉的声音很平静。
    “周围气味难闻，借沈姑娘身上女儿香，略作勾兑而已。”
    黑暗中传来了苏信和胡阿佑的低笑声，沈红袖姑娘闻言，不禁有点生气，又有些好笑。
    沈姑娘心明眼亮，看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倒是并没觉得燕然校尉此举，有故意调戏的意思。
    现在想起来，沈红袖也觉得微微诧异。
    这位燕校尉虽然谋略惊人，总是让奸恶之徒落入圈套而不自知。
    但事后回想，他说话的时候居然很少撒谎……这也当真是一桩奇事。
    姑娘心中暗自想道：难得他想吸就吸，还直言不讳。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当我的面举止有礼、谈吐有度，可心里却在转着龌龊念头的男人，更加可恶吧……
    最终他们一行人找到了一间山神庙，在庙里休息下来。
    选择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山神庙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村里的恶臭味和时断时续的大笑声，不至于影响他们休息。
    这间庙依山而建，就坐落在卧虎岩的绝壁之下，因为没人在这里住过，想必也没出过什么人命。
    庙里一共才三个房间，五十名武德司军卒分成两队，各自住进了东西厢房。
    王焕司丞带着燕然他们几个，就在正房里简单清扫了一下，坐下休息。
    军士很快就找来了柴火，因为村里长久没有正常人居住，外面又是树林茂密，所以粗大的树枝满地都是。
    很快一个火堆，就在庙里的地上点燃了。
    大家拿出了中午购买的干粮，用树枝穿着，在篝火上略做烘烤之后，就当做晚饭糊弄了一顿。
    燕然半躺在地上，抱着自己带来的酒囊喝了几口，又信手把酒囊递给了苏信。
    “苏合香酒？”苏信一边喝，一边眼睛瞟向了燕然，一句便说出了酒里配制的药物。
    “虽说是镇痛用的，这酒里下药的分量也太重了些，真的有那么疼？”
    “确实疼得厉害，”燕然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好在这苏合香对症，只要喝了酒就能好一点。”
    本来那位司丞王焕，看到燕然把两个酒囊一个给了苏信，一个递给沈姑娘，他还琢磨着开口要点酒来吃呢。
    可是一听到燕然的话，他立刻想起自己和燕涛合谋对付燕然的事，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我还没说话呢，燕然就提前把我的话头堵住了？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王焕觉得喉咙里的干巴饼好像没顺下去，越想越懊恼，越咽唾沫越噎得慌，越发觉得燕然这小子是有意为之！
    等到大家吃了饭安静下来，围绕着火堆的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被火光映得阴晴不定。
    他们围了一圈，王焕的身边坐着他的手下苏信校尉，然后是燕然校尉和沈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的旁边是燕然的护卫胡阿佑，最后就是那个愁眉苦脸的蔫萝卜王力了。
    王焕让大家说说，今天查看卧虎村的所得。
    沈姑娘和苏信倒是一人抱着一个酒囊一起摇头，示意他们就不用多嘴了，直接让燕然校尉说案情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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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刀刀割喉、集骨碑上

    燕然只好苦笑着说道：“今日咱们实地看到了酒铺和卧虎台村的情形，也听王力捕快讲了案发后现场的样子。”
    “还有那个程疯子临死前的言语，这些内容加在一起，基本上可以凑出当时案发的情形。”
    “就在六年前，五月初一那天，押送银两的队伍午时从汴京出发，当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一伙强人在这之前冲入卧虎台村，将三十五户，一百七十六口残杀殆尽！”
    “这些山贼换上了村民的衣服，在大道边上的酒铺里伪装成卖酒的村民，将蒙汗药下到了酒里。”
    “当押运银子的车辆赶到之后，官兵们便在到达陈留县城之前，在这里做最后一次歇脚。”
    “走了一下午的路，大家分外焦渴，这三百手刀营将士都卖了酒，在道边上喝……随即他们就被蒙汗药麻昏了过去。”
    “之后手刀营里的叛徒王员外和玉石眼儿他们一伙人站出来，与山贼一起，将手刀营三百战士一一割喉杀害。”
    “紧接着这些手刀营战士的尸体，就和村民的尸体一起，被他们藏在了一个地方，基本上这就是当时的情况。”
    “这我差不多也猜得出来，”王焕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还有呢？燕校尉还有什么高见没有？”
    “接下来，有两件事非常不合理。”燕然毫不犹豫地说道。
    燕然这一下，就说到了大家的分析判断以外的内容，所有人都知道燕然口中，将要说出新的情况，沈姑娘和苏信也立刻打起了精神。
    “第一件事就是……”燕然沉声说道：
    “如果只是一桩官银抢劫案，那卧虎台村六年之后，变成现在这样，就很奇怪了。”
    “那个泥潭里的尸骨可以证明，有人在残杀陆续搬过来，想要耕种附近土地的农人。”
    “那些疯子和傻子，还有卧虎台闹鬼的传说，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既然有人这么做，就一定有原因。”
    说到这里时，燕然看见围着火堆坐着的一圈人都是眼睛闪亮，纷纷点头……
    “然后第二点，”燕然又接着说道：“那个程疯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听到他这句话，王焕顿时就是一愣！
    燕然说道：“程疯子手上使刀的老茧，一方面说明他是手刀营的叛徒，是当年参与官银劫案的凶手之一。”
    “另一方面也能说明，这些年来他始终都没放下武功，因为一个人若是不用刀剑，他手上的老茧在一两年之内，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以程疯子就和王员外那些被揭去头盖骨的人一样，是被一个凶手抓住的。”
    “那个凶手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活活逼疯，还把他带到了当年的凶案现场这里。”
    “这是第二个奇怪之处，然后就是程疯子刻在石头上，那几句顺口溜了。”
    燕然低声念诵道：
    “大王神兵，乌纱点将，血浸白银，魂游村庄。”
    “刀刀割喉，不分忠良，人哭鬼笑，集骨碑上！”
    王焕闻言，皱着眉沉声问道：“依燕校尉所见……”
    “这几句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燕然一抬头，就看到沈红袖姑娘和苏信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沈姑娘那双桃花眼在火光之下，杀伤力更是倍增……
    燕然笑了一下说道：“想知道这几句话有什么意思，只要分析一下六年前官银劫案发生的时间顺序就知道了。”
    “从天子下令，国库拨付白银到去江州修庙……”
    “道观。”苏信听到一半，还在旁边小声纠正了一下。
    “去江州修道观。”燕然点头继续说道：“一直到手刀营押送着银两出发，照常理，最多不过两三天时间。”
    “可是抢劫银两的手刀营叛徒和山贼淮西王庆，他们在这之前又要做什么呢？”
    “他们要选定地址，制定计划，提前准备。”
    “最关键的是：他们要在手刀营中找到足够的亡命徒，作为他们的内应！”
    “这些手刀营里的叛徒必须凶残狠毒，灭绝人性，他们要在斩杀自己军中兄弟的时候毫不手软。”
    “案犯要找到这些人，然后策反、说服、买通，确定他们在作案之前不会告发，在作案时下得了毒手！”
    “现在大家告诉我，你们觉得两三天的时间够用吗？”
    “当然不够，那他们是怎么做的？”经过燕然这么一说，王焕才意识到这事件里的内情，他满脸惊讶地问道。
    “所以程疯子写的那顺口溜，就派上了用场。”燕然淡淡地答道：
    “第一句‘大王神兵’，当然说的是淮西王庆，和他手下的山贼。”
    “这里面第二句是‘乌纱点将’。”
    “‘乌纱点将’说明有一个人，早就在谋划这件事。”
    “这个人肯定是个当官的，所以才有‘乌纱’这个称呼，实际上谋划这次官银劫案的人根本不是王庆，而是他！”
    “就是这个人，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手刀营，买通了里面的十余个凶残之徒。”
    “也是他，确定了卧虎台这个地方作为行凶的地点，还因为残杀村民需要更多的人手，他才把淮西王庆这伙山贼拉了进来。”
    “就是这个大首领，策划了整件事！”
    燕然说完了这番话，一时间破庙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家在思绪中，一字一句地想过燕然校尉的分析，中间竟没有丝毫臆想错漏之处！
    “如此说来……”这时的沈红袖姑娘低声问道：
    “后来的卧虎台村变成了鬼村，也是那个大首领干的？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沈红袖姑娘眼中闪动着疑惑：“燕校尉你先说说，为什么他们杀了人之后又要费尽心机，把所有的尸体藏起来？”
    燕然毫不迟疑地答道：“因为藏起村民的尸体，对淮西王庆有利。”
    “只要劫案发生之后，一百七十六名村民一个都找不到，那些村民就有抢夺官银，之后潜逃的嫌疑。”
    “这样就可以分散官军的注意力，不会竭尽全力去找汴京附近，所有的山贼。”
    “至于藏起手刀营将士的尸体，则是对那位大首领有好处。”
    燕然淡淡地说道：“只有让手刀营三百人全都消失不见，朝廷捕快的注意力，才不会集中在真正消失的那十多个人身上。”
    “那地窖里被揭去天灵盖的十二个人，还有王员外、王富管家、赵宏畴、程疯子，朝廷会以为他们全都死了，就不会有目标的去寻找这些活下来的人。”
    沈姑娘此刻明白过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大首领才把所有的尸体，全都想办法藏起来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不对劲。”苏信在旁边问道：
    “既然银子都劫走了，这个大首领为什么还要继续祸害这个村子？”
    “因为当年做下劫案容易，”燕然冷笑着说道：“可是他想要把那二十八万两银子运走，却是难上加难！”
    “二十八万两银子，足足有一万八千多斤，马车都要运上三十大车。”
    “他们要是背上银子逃走，成群结队的盗贼，一定会引起沿途的官差军民的注意。”
    “可是他们要是各自分散潜逃，这些强盗中间只要被抓住一个，他们的秘密就全都泄露了！”
    “所以，这就是卧虎台村变成鬼村的原因。”
    燕然沉声说道：“因为他们当时把银子抢走之后，根本没有运走，而是就地藏在这个地方。”
    “那个大首领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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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巨刃席卷、暗夜火光

    “啊？”
    燕然的这一句话，宛若石破天惊，周围的一圈人全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六年前的大案，满地的鲜血和不翼而飞的死尸，还有这诡异恐怖的荒村，这些谜团都在燕然校尉的一句一句话语中，渐渐地被解开……
    正是那些浸满鲜血的白银，造成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炸响！
    他们中间的火堆，无征兆的突然爆炸了！
    眼前火花四溅，炽烈燃烧的干柴，灼热明亮的火星，伴随着一股热浪，在整个破庙里疯狂飞舞。
    一刹那间，苏信夜猫一般灵巧地跃起，将王焕扑倒，掩护在自己的身后。
    胡阿佑想要拦在燕然的身前，却扑了个空！
    红袖姑娘已经抢先阿佑一步，提着燕然的腰带，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眼前火星乱舞，谁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猛然间，屋子里刀风呼啸。
    那是一把奇长无比的巨刃，裹挟着凄厉的刀风席卷而来！
    这把巨刃的圆心，那个发出攻击的部位，居然是火堆正中！
    在漫天的火星当中，一个个人影疯狂地躲闪退避。
    屋子里的众人都知道，凭着这把武器的威势，任何被砍中的人，都会一刀两断！
    燕然用力向后一躲，自己后背重重撞上了北面的山墙，他急忙紧紧贴住了墙壁。
    在那把巨刃的呼啸声中，传来了沈红袖姑娘宝剑出鞘时，清脆的声音。
    房子一角的黑暗处，一声弓弦炸响！
    那是苏信估算着刺客所在的位置，射出了一箭！
    有人大喊了一声，似乎是胡阿佑，接着两团火星在黑暗中爆开！
    随着兵刃相撞的炸响，燕然借着火光，看到胡阿佑正立起手上双刀，拼命格挡巨刃的横扫！
    就在这弹指之间，满屋呼啸的刀风，忽然消失了！
    屋子里点燃的柴火和通红的木炭满地乱滚，爆燃的火星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燕然觉得一个身体，重重靠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一阵紧张，随即闻到了这个人鬓发间熟悉的香味，那是沈红袖姑娘！
    她在拔出宝剑后，拦在了自己和敌人之间！
    沈姑娘正在急促地换气，她用自己后背不容置疑的力道告诉燕然：不要乱动，前面危险！
    这一刻，狂风过后，篝火恢复了亮度。
    大家看到了一个个贴在墙上的身影，和一张张紧张苍白的脸！
    还有房顶上一个明晃晃的大洞，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
    大家全都在，那个出刀刺杀的人却不见了！
    好家伙，从头到尾，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
    看着屋顶那个大洞，大家才想明白，原来是这个刺客砸穿了房顶，身体重重落在火堆上，才激起了篝火飞溅。
    然后刺客趁着火星向四周的人扑面而来，大家双目不能视物的机会，长刀横扫，想要将他们尽数斩杀在此处。
    好在他们这些人中，有好几个武功着实不错。
    他们及时地向后退避，还把身边的人拉开，这才没有造成死伤。
    一想到刚才的刺客来去如风，招式如同雷轰电闪，大家人还在墙上贴着，心却在突突乱蹦！
    连那个蔫萝卜李力都靠着墙，俩腿一个劲儿地哆嗦。
    他还有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原来刚才的危急时刻，胡阿佑想保护燕然，却被红袖抢了先手。
    于是胡阿佑顺便抬腿一脚，把另一边的李力踢到安全的角落里，却正好踢在这老头的后腰上。
    这一下阿佑用力过猛，虽然救下了一条命，但是看李力此时的表情，这腰恐怕得疼上一阵了……
    “凶手是打咱们了一个猝不及防，”沈红袖姑娘看着屋里狼藉的火堆皱眉道：“他武功并没比我高出多少。”
    “我去追上他，看看能不能把他抓住！”
    “要是能抓个活口，他就能供出案犯，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
    “我也去！”苏信闻言，也从王焕的身上爬起来。
    他一只手指间夹着三支雕翎箭，一只手握着弓沉声道：“我用弓箭策应沈姑娘……快点！要追不上了！”
    沈红袖姑娘随即提剑，就要往外追。
    可是她身子才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燕然校尉抓住了。
    “你们是追不上的，”沈姑娘一回头，发现燕然校尉正苦摸着鼻子苦笑道：
    “你们就没想到一点吗？”
    “这个村子如此诡异，那刺客如果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或许压根就是村子里那些疯子傻子，其中的一个呢？”
    “啊？”
    苏信一听就愣住了，而沈姑娘则是气馁得连肩膀都垂了下来。
    沈姑娘咬着银牙说道：“所以他们只要跑出去不远，再假装成平日里疯子傻子的样子，咱们就再也找不到刺客了是吗？”
    “那倒也不是……”燕然说着，他好像又深吸了一口气，急得沈姑娘俏脸都红了！
    “我知道刺客是谁。”
    “什么？”
    “是谁？”
    燕然这一句话一出口，满屋子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他。
    刚才刺客来去如电，他出招的时候除了满屋子刀风火光，大家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可是燕校尉却说，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小子还是人不是？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们别忘了，”燕然抬手指了指房顶上的大洞，微笑着说道：
    “当时咱们脸上被火星喷溅，谁也看不见周围的情形。”
    “可那个人从外面的黑暗中跳进篝火中，他和咱们面对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你当他就能看见呢？”
    “所以他是凭记忆和感觉出刀……然后呢？”苏信这家伙果然绝顶聪明，他一听就明白了。
    当时刺客的周围都是爆燃的火星，从刺客的角度上来看，他确实有可能什么都看不见！
    燕然一笑，指了指周围的墙壁和柱子：“刚才我听声音，除了阿佑格挡的那一下，刺客的长刀没有发出磕碰之声。”
    “这就不对了，分明那刺客的兵刃很长，可他在奋力挥刀时，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碰不到？”
    “不信你们看看周围的墙柱，上面真的没有任何砍上去的痕迹，哪怕就是对这里熟悉无比的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燕然笑着说道：“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这山神庙里的布局，而且即使不用双眼，也能躲开柱子和墙壁。”
    “……是那个死瞎子！”
    最后的半句话是胡阿佑说的，这回连他都明白了！
    “所以咱们不用着急，只要慢慢地包抄过去。”燕然笑着说道：
    “然后趁其不备，抓住那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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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生死难离、索魂之乡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可是大多数人却不知道，死于行险的人，远比在危险中得到富贵的人要多几万倍。
    眼下的情形，危险之极！
    在燕然和沈红袖、苏信、胡阿佑一起走进黑暗，抓捕瞎子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这卧虎台村既然有可能是隐藏赃银的所在，又同时被巨寇王庆和那个“大首领”杀成了一片禁区。
    因此，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会面临生死之危。
    他们最靠谱的做法，其实是马上离开这里，哪怕多停留一会儿，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但燕然不这么想，因为他已经渐渐接近了真相，甚至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整件事的最终结局。
    真好笑……真是有趣之极！
    说实话，以燕然的阅历，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能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还真不多。
    不过如今这桩案子，燕然却从错综复杂的迷雾黑幕之中，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所以，他的心也渐渐地兴奋起来，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打开了一盒新的乐高玩具。
    他却在一堆零件里，发现了一个钢铁侠独有的方舟反应堆！
    ……
    刚刚在分析案情的时候，燕然说出来的内容，还不及他心里分析出来的三分之一。
    真正有意思的，其实是他没说出来的部分。
    如今的燕然心中还在想着，在这个诡异的卧虎台村里，竟然有三方势力在争斗博弈。
    淮西王庆、黑暗中的大首领、还有那个人……他是谁呢？
    ……
    荒村里野草丛生，房倒屋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瞎子躺在自己的破棚子里，一声一声地数着虎婆婆的笑声。
    那笑声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怪异得就像夜猫子在哭。
    就在这时，外面的破铁锅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像是耗子爬进了锅里。
    “你娘的……”
    瞎子咒骂着坐了起来！
    “今晚多吃了一个人的饭，半夜还起来舔锅！看老子把你那大脑袋揪下来炖上！”
    瞎子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不是大头王在偷偷舔锅，是我。”
    黑暗中瞎子皱了皱眉，他认识这个声音，是白天来的那几个年轻官差其中之一。
    他的位置在庭院正中，应该就在铁锅旁边，听他说话的语气里，好像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想不想知道？”随着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他的位置在瞎子的心中越发清晰了。
    “为什么程疯子今天没回来吃饭？”
    “那个叫街狗程疯子，今天傍晚开始到现在，一声也没叫过。”瞎子一脸恐惧地答道：“他是死了吗？”
    “为什么非得是死了？”黑暗中那个年轻人笑着问道：“他就不能走吗？”
    “走不了的……这里出不去。”瞎子闻言，带着恐惧和悲痛之色道：“不管是活人死人，一个都出不去！”
    “一派胡言！”那个年轻人闻言，语气中的笑意好像更浓了。
    “这里要真是这么邪门，那程疯子是手刀营的叛徒，也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瞎子闻言，心里陡然一惊！
    随即，他听到风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向着自己急速飞来！
    下一个瞬间。
    瞎子就像猛虎一般前扑！
    他的手在身下的草铺里一摸，一把雪亮的长刀，闪电一般向前劈去！
    “嘡！”
    长刀并没有砍进人体的手感，而是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瞎子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砍到了什么，院子里那口破铁锅！
    他一咬牙，身躯犹如怒龙一般腾空而起，向着侧面的院墙扑去。
    可他立刻就听到，自己突击的方向，传来了宝剑出鞘的铮鸣！
    瞎子双脚落地之际，身躯又是一个转折。
    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他竟然又急速改变了一个方向，可前方竟然再度传来了强弓拉开弓弦的轻微嘎嘎声！
    糟了！
    瞎子知道自己不但被围，而且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强敌！
    甚至对方还点起了火光，让自己在黑暗中的优势荡然无存……在这一刻，瞎子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要不想办法遁入黑暗中，在这些强手的围捕下，他一个马失前蹄就会死在当场！
    ……
    “你说你走不出去，其实不是因为你找不到出去的路。”
    燕然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根火把，将火把随意扔到院子角落里。
    火光中他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有人命令你，在这里守着。”
    “所以你只能天天吃着恶臭的猪食，却不敢走出这卧虎台村一步……是这样吧？”
    燕然的面前，是手握长刀阴沉着脸的老瞎子。
    东面的院墙上是沈红袖，西面的墙上是手握双刀的胡阿佑，瞎子身后的房顶上，苏信拉开了宝雕弓！
    “你的那位主人，他是谁？”燕然问道。
    “我告诉你，你就放我走？”老瞎子想了想，渐渐垂下了刀尖。
    “可以啊……”
    可就在燕然开口回答他的一瞬间，眼前长刀似雪，如同闪电一般袭来！
    那瞎子一刀反撩，人随刀至，狠毒无比！
    他掐准了燕然开口说话的时机，确定他的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向燕然发起了猛攻。
    刹那之间，刀锋已在眉睫！
    燕然却并没有丝毫惊慌，因为他武功虽然比这老瞎子差了很多，但对付盲人……或者说在绝对黑暗中作战，他却很有经验。
    这个时候绝不能躲，因为脚下微微一动，发出的声响就会引导老瞎子的长刀改变方向，他还是会被一刀劈死。
    就在这一刻，燕然的手向前一甩。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把小石子，这些石子被他甩开了一个扇形，几乎是同时落地。
    那瞎子原本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燕然闪避的方向。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方很大一片区域里，却同时强起了细碎的落地声！
    这一刻，瞎子知道自己完了！
    正如民间有句俗语说的：瞎子打老婆……撒不得手啊！
    所以当他一旦失去敌人的准确位置，就意味着自己命在旦夕！
    瞎子狗急跳墙，急速变招，他狂吼一声，长刀横扫！
    这一刀他竭尽所能，扩大了攻击面积，希望敌人就在自己长刀的威力范围之内。
    可是这时，他面前不远处的燕然提着手里的宝刀，早就蹲了下来！
    一道狂风呼啸，从燕然的头顶上砍过，凛冽的刀风惊得他一缩脖子。
    与此同时，墙上的沈红袖姑娘人剑合一，轻盈的长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萤火般的流光，向着老瞎子的肋下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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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黄鼠灰狼、黑蝠白象

    瞎子大声嘶吼，身躯滚龙一般凌空翻滚，拼命躲开了这一剑，却觉得左臂被撞了一下……剧痛传来！
    他在空中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支滑溜溜染满鲜血的箭杆，自己的手臂被这毒辣之极的一箭，给射穿了！
    这时的燕然却站了起来，手中宝刀信手一挥！
    就像用苍蝇拍去打飞行中的苍蝇，一刀正中凌空翻滚的老瞎子右腿！
    要不是燕然还想问出他的口供，这一刀早就把他的小腿砍下来了！
    老瞎子连人带刀“扑通”一声落在地上，随即他拼命翻滚着一路后退。
    他那把雪亮的长刀也扔到了庭院中间，瞎子几乎滚成了一个球，“咣”的一声撞在了自己的草棚上。
    这里，正是他刚刚发动攻击的起始点！
    此刻庭院中的沈红袖、苏信、和燕然，一起向着瞎子这边走来。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不许漏。”燕然冷冷地说道。
    “不然我就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一直割到你说为止！”
    燕然他们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瞎子。
    刺客的胡阿佑却站在房顶上，正好在瞎子的正上方。
    他知道瞎子一定要抓活的，以便从他嘴里问出口供。于是阿佑看了看手里的双刀，把右手刀夹在了左边腋下。
    看到那瞎子一脸凶狠，似乎还要挣扎，胡阿佑从脚下轻轻拿起半块砖头，在手里掂了掂……还用眼神向燕然请示了一下。
    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我这儿的位置最棒了主人！
    要不要我把这老东西先一砖头砸晕了，咱把他绑起来再审？
    看到胡阿佑跃跃欲试的样子，燕然红袖和苏信都禁不住有点想笑……
    那瞎子用力拔出了手臂上的箭杆，咬着牙捂住了腿上的伤口，恶狠狠道：
    “六年来，死在老子手上的乡民不计其数，我早就够本了！”
    “就凭你们，想要杀我？你们过来试试啊？”
    没料想这瞎子身在绝境，竟然还如此凶悍。当他说到杀死无数乡民时，燕然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寂然无声的用眼神示意瞎子头顶上的胡阿佑，让他先不要动手。
    在这之后，他看了看红袖和苏信。
    红袖姑娘银牙暗咬，看来对这个残杀乡民的凶犯，也是暗自痛恨。
    苏信则是在宝雕弓上又搭上了一支箭，努了努嘴示意燕然，自己可以随时用这支箭，把瞎子钉在地上。
    “原来如此。”燕然点了点头：
    “这六年来，你埋伏在卧虎台这里，每当有新的乡民搬进来，想要在此处落脚耕种，你就会趁着黑暗接近他们……”
    “你仗着对这里地形的熟悉，还有灵敏的听觉，在黑夜中有着绝对的优势。”
    “不管他们是哀嚎还是咒骂，抵抗还是逃跑，你都会一一将他们猎杀在这片鬼村里……是不是这样？”
    “没错，今天晚上，你们都要死！”瞎子忽然间狞笑着，大喊了一声！
    趁着燕然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撕开身上的布条，包裹住了手臂和腿上的伤口。
    然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一刻，不但苏信和沈红袖姑娘皱起了眉头，甚至就连胡阿佑脸上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们心说这瞎子疯了？他哪来的底气，还敢这般大放厥词？
    现在都不用别人，就凭阿佑手里的半块砖头都能把他解决了，这瞎子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而这时的燕然，却无声地晃了晃手指，示意大家不要着急。
    “原来是这样……”燕然一边笑着走上前去，一边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
    苏信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燕然挂在腰间的酒囊……
    同时燕然的另一只手，从怀里一摸，抓出了一把散碎银子。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笑着说道：“原来你的主人，派来的不止你一个人，你还有其他的帮手。”
    “所以你身在绝境，却还是心存侥幸！”
    听到这话，瞎子的脸色霎时就是一沉。
    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声音虽然年轻，却是一个多智近妖的家伙。
    就凭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他一句话就拆穿了自己，还推断出自己这边，有其他的帮手！
    “可是你现在就要死了，他们在哪儿呢？”燕然说着，已经走到了老瞎子的近前。
    他手一抖，“唰”的一声，把那几锭散碎银子扔了出去。
    故伎重施，燕然用的还是这一招！
    这几块碎银子噼里啪啦地落在草坪周围，老瞎子被惊得全身一震！
    他紧紧握着袖子里暗藏的一把匕首，却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出手。
    原本黑暗的夜色，是那个瞎子天然的盟友，他曾经利用夜色杀了无数的无辜村民。
    可今天他的报应终于到了，燕然一次一次利用瞎子眼中的黑暗，吓得他疑神疑鬼，逼得他死去活来！
    就在这一刻，瞎子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似乎有一个人，正向着他面前猛扑而来！
    老瞎子趁着这个机会，手中的匕首一闪，恶狠狠的向前刺去！
    随即，他手上传来了“噗”的一声轻响。
    这感觉十分熟悉，似乎正是刀锋刺入人体的触感。
    可是下一秒，老瞎子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随着刀锋刺入人体，一片淋漓的鲜血喷到了他的手上和脸上……可那些血却是冰冷至极！
    根本不是人……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瞎子三番五次，偷袭未果，此时已被吓得肝胆俱裂，他身形向后暴退，“轰”的一声，又撞上了身后的棚子。
    燕然笑着摇了摇头，扔掉了被一刀捅穿的酒囊。
    他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道：“玩到现在，我已经有点腻了……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弄死你好了。”
    “可惜那些被你拼死保护的人，他们就躲在远处，看着我一刀一刀活剐了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到这里时，燕然的头一抬，用眼神向胡阿佑示意了一下。
    阿佑毫不犹豫地抄起半块砖头，向下狠狠地一砸！
    “砰”的一声！
    这一下正中老瞎子的头顶……瞎子骤然遭受重击，终于绷不住了。
    这一砖头砸得他昏头胀脑，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同伴迟迟不来的怨恨，还有在黑暗之中，一次次被欺骗和愚弄的羞辱，他猛地嘶声大喊起来！
    “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老瞎子双眼就像空洞的蚁穴，满脸都是难言的绝望！
    他使尽全力，向着前方的黑暗大喊道：
    “我知道你就在村子里，你足足盯了我六年了！”
    “主人派来我们四个，又派你来监视我们，你杀了黄鼠和灰狼，就剩下我和白象！”
    “我没有逃走啊！我也没偷银子！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现在我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想看着我死啊？”
    “你救我啊！沥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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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大王神兵、乌纱点将

    这一刻，沈红袖姑娘和苏信校尉同时抬头，看向了燕然！
    燕校尉一次一次，逼迫折磨这个瞎子，终于还是让瞎子失去了理智。
    刚才瞎子的失声狂吼，让这两个聪明的头脑一下就意识到，瞎子这番话的价值。
    这里面流露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瞎子口中的主人，也许就是淮西王庆。
    王庆可能是派了四个人来，这里屠杀村民，保护秘密。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瞎子，另一个叫白象。
    还有一位，竟然始终在村子里，但瞎子却完全找不到他！
    那人一定是个高手，起码比瞎子厉害得多，他甚至还残杀了两名同伴。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沥血佛！
    下瞎子明显已经被逼疯了，他继续这样嚷嚷下去，一定会说出更多的情况，这可太好了！
    这时的燕然，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在瞎子的话中，分析出了更多的东西。
    瞎子口中的黄鼠和灰狼的死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想要逃跑，或是偷银子……如此说来那二十七万两白银，真的就在附近！
    还有那个高手“沥血佛”是谁？难道是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虎婆婆？
    正当燕然他们想要听瞎子继续说下去时……突然！
    “闪开！”
    站得高高的胡阿佑，突然短促地喊了一声。
    当燕然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胡阿佑的目光正直视着远方，脸上是一片惊骇至极！
    随即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片沉重的呼啸声。
    这一刹那，燕然毫不犹豫地向旁边躲闪，沈姑娘和苏信也在极速闪避。
    众人觉得一股狂风，从身边扫过。
    “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都在疯狂的颤动。
    燕然抬头看去，就见一块八仙桌大小的巨石，沉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烟尘！
    那块石头足有五六百斤重，被人用巨大的力道扔了过来。
    巨石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着地之后不断跳动着向前翻滚，一路上砸穿了无数墙壁，犹如一列疾驰的列车一般呼啸而过！
    这人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此刻的燕然，陡然想到了泥潭旁边那个大脚印……
    这个村子里，真的有一个巨人！
    夜空中，又有一块巨石呼啸着飞来，当大石头出现在火把的光线之内，已是近在咫尺！
    燕然带着沈红袖他们一边飞快地躲闪，一边心中暗自计算着。
    他看到的那个脚印，比宋代的一尺还长，大概是三十四厘米……
    按照法医学的规律，脚印的长度一般是身体高度的七分之一，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高，肯定超过了两米三！
    毫无疑问，扔过巨石来的人，就是他！
    拥有如此巨大的力气，不难猜出此人有可能就是瞎子口中那个“白象”。
    一想到瞎子，燕然心中猛的一惊！当他回过头去……果然！
    那个瞎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被砸得七扭八歪的草棚子。
    趁着燕然他们被巨石的威力震慑，院子里被砸得烟尘弥漫之际，那个瞎子借机逃跑了！
    “我去对付巨人！”苏信在接连闪过了两块巨石之后，他也发现瞎子不见了。
    他怒喝了一声，腾身而起，轻飘飘地飞上了院墙。
    “这个人又高又壮，身法一定不够灵活，我的弓箭正好可以克制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信已经迎着巨石抛来的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你小心！”燕然无奈，只得朝着苏信追去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在这之后，燕然、红袖姑娘和从房顶上跳下来的阿佑，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等待了片刻。
    黑暗中再没有巨石扔过来，看来那个巨人也意识到苏信带给他的威胁，无瑕再往这边扔石头了。
    沈红袖姑娘这才放下心，可随即她的心情，又渐渐沉重起来。
    这个卧虎台鬼村如此恐怖，瞎子他们这些凶徒的手段又是离奇诡异，姑娘的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接连出现的怪人？
    而这一刻，沈姑娘忽然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胡阿佑，似乎全身一震！
    他在一步一步后退……沈姑娘见到阿佑的目光，竟然正死死盯着他的主人燕然！
    “你……啊！”当沈姑娘顺着阿佑的目光，向燕然身上看去时，刹那间她也是惊得娇躯一震！
    燕然一手提着刀，另一手举着火把，似乎正在向远处眺望。
    呼啸的夜风吹得火把的亮光忽明忽暗，正映在燕然阴晴不定的脸上……
    在他的双眼里，竟然流淌出了两道鲜红的血水，顺着脸庞蜿蜒而下！
    “燕校尉！”
    沈姑娘看着满面血泪的燕然，心惊胆战之下，失声喊了出来！
    ……
    黑暗中，夜风呼嚎。
    燕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一座石人。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正怒涛一般轰轰作响……因为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燕然何等聪明？他前世身为谍王，这世上能让他陷入迷惑的阴谋，实在是太少了。
    他最善于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找到细微的蛛丝马迹，然后将这些线索横向联系起来，成为他破局的钥匙。
    所以这个案子，从最开始，燕然就觉得不对劲！
    那是一件很容易被忽略的事……就是地窖里忽然动手杀人的赵宏畴。
    这件事，始终让燕然心里十分别扭。
    因为对他来说，既然凶犯能在藏尸地窖里提前布置好了赵宏畴，就说明这个查案小组的行动，一直就在凶犯的预料之中！
    如此说来，燕然这个查案小组后来的行动，是不是也在凶犯的预判里？
    我们是通过手刀营的刀，最终找到了军营，然后才发现了押送银两的事……之后又顺着六年前的那件官银旧案，一路来到了卧虎台！
    可最初时，那对手刀不就是凶犯放在赵宏畴手边，和玉石眼一起放进地窖的吗？
    之后，直到那个程疯子的出现，燕然竟然又发现了第二个不合理的地方。
    程疯子刻下那几句乱七八糟的字，无疑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这是什么地方？
    在这个活人死人都出不去的卧虎台，怎么会有这么明晃晃的线索，摆在你的眼前？生怕你看不见一样？
    从最开始王员外家墙上的血字，到地窖里无端出现的玉石眼赵宏畴，从卧虎台村消失的数百军民，到叫街狗程疯子的那几句古怪的“大王神兵，乌纱点将”！
    当这些细节一点一点，在燕然心中联系起来的时候，这一瞬间，燕然的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心中有如拨开乌云，重见天日。
    当燕然把这些诡异离奇的案情串在一起，发现其中，竟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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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夜风血泪、调虎离山

    原来我一直被利用、被欺骗、被误导、被蒙蔽。
    原来我一直都被人，当成了棋子！
    ……可现在不同了。
    从顿悟的这一瞬间，我终于跳出了这个谜局。
    现在我也成了棋手，最后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从现在开始，又多了我这个变数！
    ……
    终于，燕然从沉思中猛地惊醒。
    然后他就发现沈红袖姑娘和胡阿佑，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他还不知道，沈姑娘正看着他双眼中的诡异血色，芳心惊骇欲绝！
    “哦……这个啊！”
    燕然发现两人吓得魂不守舍，他摸了一下自己脸颊，苦笑着摇了摇头。
    “被燕涛打的那一棍留下的毛病……眼睛迎风流泪，泪水里有血……”
    “估计是泪腺血管的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燕然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在袖子上留下了点点斑驳的红色泪痕。
    “哎哟我的爷！您非活活儿吓死我是吧？”
    胡阿佑这时才明白过来，吓得他一跺脚！
    这时阿佑才知道，从他见到燕然那天，主人的眼角就始终有些发红。原来是因为燕涛在他后脑勺上打的那一棍，作下的毛病。
    偏偏赶上此时夜风呼啸，燕少爷正巧他还想什么想得入了神，没注意到自己迎风流泪……
    这满脸血泪再加上诡异万分的环境，真是把他们两位吓得不轻！
    “记得回去以后，让我爹给你看看眼睛！”
    这时从院墙外，“嗖”地一声跳进来一个人。
    这人手里拿着弓箭……正是苏信校尉。
    苏信看了看燕然的双眼，咂舌道：“古人诗词里都说血泪满襟，今儿可真长见识了！还真有这种事嘿！”
    “还是让我爹给你看看眼睛更稳妥些，别回头再瞎了！”
    “怎么样？追上了吗？”看到苏信毫发无伤的回来，燕然也松了口气，连忙询问苏信追踪的结果。
    “看到一个人影……真他娘的高！”
    苏信伸手比划了一下，觉得还不够高，又把手里的宝雕弓举起来，才形容出了那个人的高度。
    “那巨人不但高大无比，而且体壮如牛。”苏信一边把雕翎箭往箭囊里插，一边懊恼道：
    “他武功好像相当厉害，我朝他射了一箭，居然连箭都没了，就像泥牛入海一样！”
    “他连躲都没躲啊！看着一点事都没有！真特么邪门！”
    ……
    “这破地方，邪门的事还少吗？”
    燕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问道：“后来呢？那个巨人没再扔石头到这边来，他是不是跑了？”
    “跑了，我和他僵持了一下。”苏信摇头答道：
    “当时他追不上我，我也射不中他，估计那巨人也觉得一时半刻弄不死我，他就跑没影了……往那边去了。”
    说着，苏信指了指西北方向。
    “对了！”这时的沈姑娘还在担心燕然的眼睛，又借着火把的光，仔细观察了一下：
    “刚才燕校尉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是不是想通了什么事？”
    沈姑娘这么一问，苏信也兴致勃勃地看向了燕然……胡阿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笑。
    阿佑心说：现在苏信红袖这两位号称断案高手的家伙，就会吃现成的，都吃滑了嘴了。
    他们一有机会就问主人想到了啥，自己也不说动动脑筋，丢不丢人？
    “还真被我想到了一件事，”这时的燕然却毫不隐瞒，微笑着说道：
    “刚才瞎子都说了，一个黄鼠一个灰狼已死，剩下他和白象，还有个最厉害的沥血佛。”
    “刚才瞎子和白象都在这里，可沥血佛始终都没露面呢。”
    “你们猜，沥血佛会在哪儿？”
    “嗯……”听见燕然的话，红袖和苏信都愣了一下。
    在这之后，红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陡然色变！
    “卧槽！”苏信这小子聪明无比，他也想到了答案……惊得他脏活都出来了，整个人差点蹦起来！
    “山神庙！”苏信急得脸上青筋直蹦：“小主人那里没有高手坐镇，只有那五十军士，遇到高手能管什么用？”
    “赶紧去支援，还等什么呢？”燕然在旁边，也苦笑着推了苏信一把。
    在燕然看来，苏信这人心窍机灵，武功也好，难得脾气也好，可就是一点不好……他跟了那位王廉将军！
    所以苏信事事都要听小主人王焕的，整天被那个小肚鸡肠，满腹嫉妒的废物支使得乱转。
    当然这也不怪苏信，在这个时代混官场，没有个靠山你想都不要想……苏信虽然很厉害，可他毕竟不是燕然。
    “你呢？你要留在这里？”
    这时的苏信都要急死了，他正要走时发现红袖姑娘也跟着，却忽然看到燕然站在原地没动。
    “对啊！”燕然笑道：“我还有别的事。”
    “你是疯了吧？这儿还有什么事？”苏信急得一跺脚：“在这破地方，就凭你的武功，遇上个啥都够要你命的！”
    “我没事，”燕然却笑着说道：“我去追那个老瞎子。”
    “那瞎子右腿左臂接连受伤，我不至于连他都对付不了吧？”
    “嗯？”
    苏信和红袖闻言，两人都是一惊，连胡阿佑都吓了一跳！
    他们再一想之前的燕校尉，一把石子一把碎银子，把瞎子玩得团团转的样子，他们也点了点头。
    “阿佑你也去，”燕然转过头看了看胡阿佑：“我这儿用不着你。”
    阿佑暗自担心，正要想着自己要留下保护主人。可他一抬头，就看到主人的眼神清澈凛冽，他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颤！
    阿佑随即听话地点头听命……红袖姑娘却秀眉一皱问道：“燕校尉你怎么追？”
    “在瞎子刚逃走的时候，趁机追上去还有可能找到他，可现在瞎子都跑远了！”
    “就是让他跑远了才好追呢，”面对沈姑娘的问题，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
    只见他低声说道：“刚才我有意让瞎子一刀刺中酒囊，把酒喷到了他的身上。”
    “现在瞎子身上的苏合香味道浓得很，酒水还滴了一路，我要是追不上他，那才是怪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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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高歌者谁、华光天王

    “啊？”
    听到燕然的话，苏信和阿佑都是一惊，红袖姑娘更是用看到怪兽一样的眼神，看向了燕然！
    “坏小子！原来那瞎子趁机逃跑，是你故意放他走的？”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沈姑娘心里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在他们向着瞎子动手围捕之前，燕校尉就已经设计好了，他竟然是故意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是我故意的，”
    燕然笑着看了看沈姑娘。
    “我放了瞎子，还有意让瞎子以为是自己逃脱的，然后我再悄悄跟上去。”
    “这样我就能看见他跑了之后，会去找身么人，会去做些什么事。”
    “我觉得这样比严刑逼供更方便……起码更有意思对不对？”
    燕然笑了笑道：“至于说我为什么要等一会，才去跟上他。”
    “那是因为瞎子的疑心病都很重，所以对后面有没有人跟踪，瞎子也要反复试探几次才能放心。”
    “另外瞎子的听觉，也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我要是跟得太近了，一定会被他查觉。”
    “反正有苏合香的气味可以追踪，我再怎么也不至于跟丢了……哪怕就是他发现了我跟在身后，那又有什么关系？”
    燕然笑道：“反正瞎子早就没了回头再战的勇气，因为他看不见后面的追兵，其实只有我一个！
    ……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唉！”听到这里，沈姑娘不禁叹了口气。
    刚才燕校尉的话，让姑娘瞬间联想到了燕校尉追踪瞎子时，和瞎子斗智斗勇的场面。
    瞎子的武功虽然比燕校尉高，可他的心机智谋，却比燕校尉差得更多！更何况瞎子天生的劣势，被燕校尉利用得纯熟之极！
    面前的燕然，好像把一切都计算好了。
    这种所有情况尽在掌握的感觉，真让姑娘心中不由得感叹，又不得不佩服！
    “这……”
    这时的苏信还在犹豫，看来在他的心中燕然也很重要，断然不能让燕校尉死了。
    沈红袖也要说什么，可她却忽然面色一变！
    就在这一刻，大家同时抬起了头……
    众人都在侧耳倾听，风中传来一阵隐约的歌声，有人远远的唱着一首古怪的曲子：
    “老爷生长在山间，不怕官司不怕天……”
    “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糟了！”
    “真是山神庙方向！”
    沈姑娘和苏信两人还没听完，就同时面露紧张之色！
    “你们快回去支援，”燕然随即一推这两位，还用眼神示意阿佑也跟上。
    “那也好，你千万小心……你快回来！”
    红袖姑娘无奈放下一句话，和阿佑苏信三人，飞快向山神庙方向返回！
    “我一人承受不来……”
    等到这里只剩下燕然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夜幕中。
    他笑嘻嘻地顺着沈姑娘的调调，唱出了下面的歌。
    这首歌想忘了都难，因为前世时他参加一个战友的葬礼，现场一个小王八蛋的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歌。
    结果大家正默哀呢，那小子电话响了，顿时气氛破坏殆尽……后来那小子被一群战士暴揍了一顿拳脚。
    ……
    燕然深吸了一口气，顺着空气中苏合香的味道走去。
    他一路放轻了脚步，借着火把的光线观察周围的形势，慢慢跟上了瞎子的行迹。
    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暗，燕然一边小心提防着那瞎子杀个回马枪，一边在心中暗自思索着。
    刚刚唱歌的那个人……会是谁？
    那几句曲子声音古怪，甚至分不出来是男是女，但燕然的心中暗暗猜测着，多半是那个沥血佛！
    燕然他们这些人中所有会武功的人，这次为了围捕瞎子倾巢而出，却正好给山神庙那边留下了空当。
    沥血佛因此趁虚而入，打算先解决山神庙里的官军，这倒是一个很靠谱的猜测。
    至于那首歌里的含意，其实也一点不难。
    因为类似差不多的曲子，燕然在古代文献和小说里，看到的都不止一两回了。
    这里边真正需要解释的就三个地方：一是“华光来趁我”的那个“趁”字。
    这个字在古文里的含义，大致是“收拾”或者“偷袭”。
    用在这首歌里的意思就是：昨天晚上华光想过来弄死我。
    然后就是这个“华光”，又被称为“华光天王”，是一个神话人物。
    传说华光天王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善使金砖打人，也是个出了名不好惹的主。
    除了“五封佛中上善王显头官大帝”这个长得过分的尊号，他还有个短一点的名字。民间被称为“马王爷三只眼”的那位就是他。
    所以这首曲子里最后一句的“金砖”就清楚了，说的其实不是财物，而是马王爷的兵器。
    因此歌里的含意就很简单了，大概就是唱歌的人说，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就连马王爷来了，都得被他反抢一把的意思。
    所以燕然觉得这首曲子都不用细想，就是因为词曲里带有明显的江湖味，属于打家劫舍之辈常唱的调调。
    所以唱曲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瞎子的上司，沥血佛。
    至于说燕然为什么要去独自追踪那个瞎子……那是因为燕然刚刚看出了一个契机。
    瞎子已经接连受伤，精神意志也在死亡的威胁下，趋于崩溃。
    这个时候燕然让他侥幸逃出去，瞎子就一定会拼命挣扎，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这是燕然在前世做特工时，经常使用的小手法。敌方的间谍一旦被他吓破胆，要么急于寻找安全屋，要么急着跟上司联系，要么慌忙顺着预设的路线撤回……
    不管敌人选择哪一条，都会被尾随而至的燕然顺藤摸瓜，拎出一连串大鱼！
    果然，这样一路追下去，没过多久燕然就看到了老瞎子。
    ……
    他在远方的山坡上，就在卧虎台村的西北方向。
    火把的光芒隐隐照到了老瞎子的身影，距离他有二十多丈远！
    那瞎子行迹诡秘，行动时极为小心。他走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仔细倾听身后的动静，看来疑心病真的很重。
    可他的小心谨慎，却没有丝毫作用！
    因为追踪他的燕然，远在瞎子听不到也闻不到的地方。举着火把，远远缀在这个猎物身后。
    就像是兔子完全察觉不到高空中的雄鹰，
    瞎子虽然凶狠狡诈，可他的本事，却全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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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破庙血战、铁链声响

    燕然冷静而敏锐，他静静地看着瞎子顺着山坡，越走越远。
    他一边小心周围的环境，一边还在心里不断回忆刚刚的细节，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昨夜华光来趁我”那首歌唱起来的时候……虎婆婆的笑声停了没有？
    一个人总不能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唱歌吧？
    可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他却陡然发现前面那片空旷的山坡上，明明刚才还在那里的瞎子，竟然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到哪去了？是藏起来还是跑了？
    这是个危险的圈套，还是瞎子的又一次试探？
    此时此刻，燕然举着火把站，在山坡下一动不动。
    在他心中，出现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自己贸然追上去，有可能遭遇偷袭，可是稍作迟疑，又可能会被瞎子跑掉……
    现在该怎么办？
    ……
    山神庙前，当苏信、红袖和阿佑接近庙门，三人的心里都在暗自打鼓。
    庙宇的一侧紧挨着山，后面的悬崖顶上，就是那座卧虎形的巨大岩石。
    在百丈高的悬崖上，卧虎岩像是蓄势待发的巨兽，正在待机而动。
    崖顶上松涛如海，传来阵阵浪潮般的呼啸。
    他们离得越近，那高逾千仞的悬崖就越像要倒下来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夜风迎面吹来，风中忽然送来浓烈的血腥气，还有新鲜内脏被掏出来的气味……隐隐约约，不断有惊呼惨叫的声音传来！
    “快！”
    苏信情急之下，再度加快了脚步……他们到底还是晚到了一步！
    当他们急行到庙宇前方，就听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东西发出了爆响，听起来居然是一具人体，被巨力摔在地上的声音！
    毫无疑问，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具人体一定是筋骨尽碎！
    然后他们就听到前面的砖石地面上从远至近，一阵唰唰作响……
    那是一具被摔成了人肉皮囊的躯体，顺着地面滑了过来……一直滑到他们三人的面前，才缓缓停下。
    这果真是一个死人，他的人头已经没了，整个还被摔得扭曲成了一团，简直就像一块沾了血的破抹布！
    苏信刹那间拉开强弓，沈红袖姑娘也拔剑在手，另一只手高举点燃的火把。
    胡阿佑手持双刀，三人提起全副精神，向着山神庙走去。
    当他们来到大殿前的左右厢房之间，眼前的情形惊得他们心里突突直颤……满地都是泥泞般的血浆！
    被撕开的人体碎块、被击碎的人头脑浆、四处溅而出的心肺肝肠……地上、墙上、门上，到处都是惨不忍睹、残缺破碎的尸块！
    苏信紧张得呼吸沉重，他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撞钟般隆隆作响！
    沈姑娘只觉得鲜血粘稠，直粘自己的脚底，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沼泽里面。
    脚下不知是什么器官的碎块，被鞋底踩得吱吱作响，直冒血泡，可她全神贯注地防备着敌人，紧张到不敢低头去看一眼！
    “这里的死人，有二十个上下，都是咱们带来的武德司军士……”
    胡阿佑到底是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物，这般血腥场面他见识得多了一些，因此他倒成了三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
    “还有三十多个军士，应该在前面大殿里……”
    当他说到这里语气迟疑了一下，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知道剩下那些人在大殿里，是活的，还是也被人撕碎了？
    “等等……”这时的苏信好像听到了什么，他急忙让旁边的两人停止前进。
    “是弓箭张弦的声音……主人！你在不在里面！”
    说到后半句时，苏信已经放开了声音，有意让大殿里的人听到，可他手里的弓却丝毫没有放松过。
    “是苏信？”
    大殿里传来了司丞王焕带着哭腔的回话，听声音都吓哆嗦了！
    老天爷！苏信听到真是王焕，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
    等他们举起火把，再往前几步，三人终于看到了大殿里的情形。
    黑暗的山神庙里，满是一张张吓得惨白的脸，和充满惊怖恐惧的双眼！
    大概有三十多个军士挤在大殿里，他们中间胆子大的，手里拿着刀枪弓箭试图抵抗，胆子小的甚至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司丞王焕就躲在山神神像前的供桌下面，此时正从桌下探出了头……看他吓得面无人色，滚得一脸尘土，哪还有一点平时的威风样儿？
    一见到苏信，王焕狼狈至极的从供桌下面爬出来。
    他一把抓住苏信，就往苏校尉的身后躲。
    “刀枪都冲着外边！小心那个厉鬼冲进来！你他娘干什么去了？”
    王焕一边向周围的军士下令，一边揪住了苏信的发髻，大声吼道：
    “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本官都要被你害死了知道吗？”
    “属下也没想到，恶人会趁机偷袭这里，”这边苏信也不好和自己的小主人争辩，只好苦着脸说道：
    “属下这不是发现不对，马上就赶回来了吗？”
    “要是我死在这儿，你也活不了知道吗？”这边王焕见到苏信回来，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主心骨。
    他在极度恐惧之下，情绪猛然爆发出来，向着苏信大声道：
    “我爹一定会弄死你，所以你得保护好我！”
    “好好好！属下一定豁出命来，保护小主人！”苏信也是没办法，连忙表示恭顺，让王焕放心。
    沈红袖也是懒得看这个吓尿了的少爷秧子，于是拉起一个看来还算镇定的军士，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军士脸色铁青，牙齿还在咯咯打架，哆哆嗦嗦地说道：
    “就在刚才，小人们发现庙门口那边不远处有人唱歌……唱的给我一金砖什么的。”
    “我们这些兵，当时都在东西厢房里烤火，一听到声音就出来查看。”
    “然后我们就听见有东西哗啦哗啦在响……听着好像是人犯身上带的铁链，但是声音很是沉重。”
    “当时我们正琢磨着怎么回事，突然就听到一阵恶风呼啸！”
    “然后靠近院门外面的几个兄弟，无缘无故身子就碎了……就像豆腐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样，一声响就碎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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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狂风碎尸、夜中杀人

    “吓死了啊！当时夜色太黑，我们也看不到暗处有什么，看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被打得粉身碎骨，我们急忙往后退。”
    “就这样，接连有二十个兄弟被厉鬼打死，我们这些人也跑到了大殿里。”
    “小人说起来，这时间好像不短，但实际上也就是两三句话的功夫！”
    “没错！”那司丞王焕虽然惊魂未定，现在也稍稍镇定了一点。
    他看到红袖姑娘发问，就在旁边补充道：
    “当时本官也听到声音不对，当时就走过去，站在大殿门槛那里……”
    “然后我就看到这些军士，就像疯了一样往这边跑！”
    “在他们身后，跑得稍稍慢一点的人，就随着一声声猛烈的呼啸，被拦腰打断，被整个打碎！”
    “从头到尾，我都没看见人影，转眼间我们就剩下了这三十几个人！”
    “沈姑娘你说说，那是不是厉鬼是什么？”
    “应该不是鬼，”沈红袖听到王焕发问，姑娘只好无奈道：
    “看这些军士尸体破碎的样子，应该是一件相当沉重的兵刃，使用它的人力道也是极大。”
    “而且这兵刃的速度，还得非常快才行，”此时旁边的苏信也低声说：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那些军士都看不清，是被什么打的。”
    “所以那个杀人的家伙力气，一定相当大。”这边胡阿佑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随后他抬腿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
    这一脚踢在一个蜷缩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军士屁股上。那家伙连疼带吓，顿时就是全身一震！
    “起来布防！”胡阿佑手提双刀，冷冷地说道：“找到自己的兵刃，刀枪给我冲着外头！”
    “这里左右是墙，后墙是山壁，只有前面一个方向迎敌……多找点兵刃，大家捡拿手的分一分！”
    “你们撅着个屁股，捂着脸有个屁用！拿起刀跟他干就对了！”
    “外边那个鬼东西不管是什么，哭鼻子能把他们哭死不成？再敢耍赖不起来的，老子直娘贼就是一刀！省得在这哭哭啼啼扰乱军心！”
    “……哎？”
    正当胡阿佑一个一个，把地上那些瘫倒的兵士踢起来时，他却忽然发出了诧异的一声。
    当红袖姑娘和苏信看过去，却见胡阿佑从地上提起来一个人……这家伙浑身筛糠，面无人色，却是那个老捕快李力！
    “呦嗬？”胡阿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把李力放下之后，还拍了拍这位老捕快的肩头：
    “还真是蔫萝卜辣人心啊！这都两回了，你居然还没死啊李捕快！”
    “我……这……你”
    李力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又被阿佑说得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边司丞王焕却不屑道：“这老东西，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属他缩最快！”
    “还逮哪儿往哪儿钻……什么玩意！”
    听到王司丞的话，李力的眼睛也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张供桌，随即又满脸羞愧地低下头。
    旁边的红袖姑娘倒是看明白了，忍住笑看了阿佑一眼，然后姑娘在胡阿佑的脸上，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神情。
    情况很明显，刚刚外面厉鬼杀人的时候，司丞王焕一看见满院子尸块乱飞，果断就钻了桌子。
    可他没想到，李力居然钻得比他还早。于是后来居上的王焕，就把先钻进来的李力给K了出去……
    真是谁也别说谁，一对胆小鬼！
    沈姑娘暗自好笑时，那些军士也终于在阿佑的催促下，拿起刀枪在门前列好了队，看起来也有了几分对抗的样子。
    大殿里众人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苏信趁机找到了沈红袖和胡阿佑。
    如今燕然不在，苏信把他们两个聚在自己身边，看来是有话说。
    见到沈红袖姑娘疑惑的目光，苏信皱眉问道：
    “那个唱着临行夺下一金砖的家伙，完全有能力把这庙里的人一网打尽……可他为什么没那么做？”
    “那个凶手原本可以在我们回来之前，杀光庙里所有的人，可他为什么突然停手了呢？”
    听到苏信的话，阿佑也觉得这件事确实不对劲，旁边的红袖姑娘却一下给了苏信好几个理由：
    “要么凶手看到了我们返回时火把的光，就立刻决定撤回去。”
    “要么他杀人之前高唱那首曲子，原本就是为了引我们回来救援，所以他达到目的也就走了。”
    “要么凶手并不知道庙里的高手，其实都被派了出去，他也不想在黑暗中和咱们这些人交战。所以杀了几个人示威后，他也就撤了。”
    “我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这三个原因，”苏姑娘苦笑着说道：
    “否则我也很难解释，凶手既然已经开始杀人了，他为什么不索性都杀光？”
    苏信听到沈姑娘的话，点了点头赞同道：“沈姑娘说的确实有理，但我想应该不是第一个原因，而是后面两条，必居其一。”
    说到这里苏信苦笑道：“因为我有种感觉，肯定不是我们回来，才惊走了凶犯。”
    “我总觉得那家伙根本不怕我们，以他的实力，一个人能打死我们一帮！”
    苏姑娘听见这句话，也觉得十分赞同，胡阿佑更是手提双刀，在旁边哭笑不得。
    今天的阿佑无论智谋还是武功，都在燕沈苏三杰之下。所以大家分析案情的时候，他经常插不上嘴。
    随即阿佑又想到，现在他们三个组队抗敌，心里都是七上八下，觉得自己随时会送命。
    可他的主人燕校尉，武功还不如自己呢……他却一个人在外面冒险！
    这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
    阿佑心道：主人这样的人，睿智机敏，义气深重，前途不可限量，他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正当阿佑心里担忧时，却见苏信拍了拍一位军士的肩膀，示意这个军士过来说话。
    苏信到底是练弓箭的，眼睛比较尖，他看到这个军士就是三人进大殿的时候，少数几个手持刀枪，始终面对门口的军士之一。
    所以他的情绪也比其他人稳定，说不定看到的会多一些，于是苏信问道：
    “你一直拿长枪盯着门外，看到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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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天崩之地、无处藏身

    那军士还没回话，王焕和李力这钻桌二人组就讪讪地转过了头……
    他俩心里明白，自己除了桌子腿和对方的屁股之外，啥都没看见。所以苏信提问的时候，压根都没打算问他俩！
    “小人没看见……”那位军士想了想摇头说道：“外面一片漆黑，也看不清楚啊！”
    苏信正觉得有些气馁，却听得那军士皱眉道：
    “当时小人还在担心，那个厉鬼会进大殿来杀人，然后就听到‘叮当’的铁链声越来越远……好像往那边去了！”
    “嗯？”
    当苏信看到这个军士，手指的方向是西北方，他随即就是一怔！
    “又是这个方向？”苏信疑惑地一皱眉：“之前我追那个巨人，他也是向着这个方向去的！”
    “这些人，为什么都奔着西北……”
    就在这一刻，苏信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一瞬间众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神情！
    苏信、沈红袖、胡阿佑。
    他们都在惊愕地看着外面……大殿外隐隐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那东西呼啸作响，声音还越来越大，似乎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接近！
    此时的山神庙里，不安和危险的预兆，同时在每个人的心中越来越强！
    “轰”一声巨响！
    一刹那间，大家都被地面的剧烈颤动，震得全身一抖！
    大殿里霎时烟尘弥漫，砖瓦四溅，地中间猛然出现了一根两人合抱粗的巨木！
    形势急转直下，头脑反应最快的苏信和沈红袖，也是最先开始行动的。
    他们推着身边的胡阿佑和王焕，死命向后躲去！
    随即又是一根巨大的木柱，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重重地砸在大殿中间的地上！
    瞬间大殿里人仰马翻，众军士被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抱头鼠窜！
    直到又传来“咔嚓”一声巨响，一块圆桌那么大的巨石砸穿了房顶。
    在瀑布一般的砖瓦和灰尘中，巨石重重坠落在地面时，大家这才惊觉，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些巨木和巨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脆弱的房顶在它们的重量面前，就像纸一样被穿破，那些巨物正在接连不断，呼啸着砸进大殿！
    现在殿里的众人，都像是困在纸盒子里的蟑螂，能不能被石头砸中，全看他们的人品硬不硬！
    醒悟过来的人疯了一般拼命躲闪，还有些军士完全没搞清状况。
    他们只知道大喊大叫，抱头蜷缩在地，甚至还没搞明白，那些要命的东西是来自于天上！
    地上的青砖被砸得四分五裂，被巨木和巨石砸中的军士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也有的一声不吭就被砸成了肉泥。
    红袖姑娘被一阵烟尘呛得目不视物，正在不知所措时，感觉有人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带，拉着她向后躲闪！
    随即又是一块巨石砸下，险之又险地落在沈姑娘刚刚站立的地方。
    随着地面剧震，轰然巨响，这块石头原地崩裂，一块块人头大小的碎石，向着四面八方崩溅！
    “这里安全一点！”沈姑娘回头一看，朝自己大喊的正是苏信。
    这小子双手并用，拉住胡阿佑沈姑娘和王焕几个人，奋力向着神像的方向推去！
    大殿内烟尘四起，石落如雨！
    在他们面前，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木头冰雹一般不断坠落，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悬崖！”
    正当沈姑娘惊魂未定之际，就见苏信向上指了指。他在一片轰轰巨响之中，大声喊出了这两个字！
    当姑娘抬头向上看去，不禁心中赞叹：原来如此……好个苏信！
    一边在砖瓦和烟尘中拼命向后躲，沈姑娘一边咬着银牙想道：原来是头顶上的悬崖绝壁！
    那个巨人，一定早早就在悬崖顶上预备了大量的巨石和木头。
    原来那个巨人和杀人鬼影，同时退向了西北方向，他们是上了卧虎岩，是去干这个的！
    这座山神庙，原本就是紧挨着悬崖而建。
    所以他们只要把那些东西扔下来，就正好穿过房顶，砸在大殿里头！
    敌人也不知提前预备了多少巨石和巨木……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也幸亏苏信心窍灵敏，一看到这木头坠落下来，就想到巨木巨石都来自于头上的悬崖。
    亏得这修庙的地方紧贴着悬崖，这样坠落的木石才会很少砸到悬崖根部……面前的情况就是证明。
    因为上面的敌人，把巨木扔得远了砸不到这里，扔得近了就会在下落时碰到崖壁，形成弹跳，还是很难砸到！
    还有这满天如雨的碎石，估计是巨石滚落之际，在崖壁上不停撞击破碎形成的。
    要不是苏信反应灵敏，手疾眼快，这帮人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正当沈姑娘心中暗自侥幸时，胡阿佑和苏信已经拉着王焕和沈姑娘，跳到了山神像上。
    眼前落石如雨，烟尘弥漫，砖瓦飞溅的碎片打在脸上，一片生疼。
    军士损伤惨重，他们虽然不住后退，依然是极度危险！
    虽然越贴近崖壁的地方，落石就越少，但少一些不代表没有！
    所以苏信他们和活下来的军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使劲向悬崖石壁的方向靠近……
    等跳到神像上，众人才发现山神的泥像后面，还有两尺宽的缝隙，然后就是石质的山崖了！
    当沈姑娘她们跳进这个缝隙里，只听得外面落石声犹如擂鼓。
    军士不断惨叫着被砸中，幸存的人正在拼命往里挤！
    眼下已是无路可退，红袖姑娘只觉得眼前晃动的，全都是胳膊和人手。
    不知多少人正在拼命挤过来，自己的肋骨都被挤得嘎嘎作响！
    沈姑娘放不下双手，也摸不到剑柄，她拼了命大声呼喊，声音却完全淹没在巨石和巨木坠地的隆隆巨响中！
    “咔嚓”一声！
    她们眼前唯一的庇护……泥塑的山神像被一块茶几大的石头落下来，正中头顶，一下子就被砸没了大半截！
    泥土四溅之间，剩下的十几个人更是疯了一般挤向崖壁……沈姑娘在绝望中，全身都是动弹不得！
    我们转瞬间就要全军覆没……再有几块石头落下来，这些人全都会被砸成肉泥！
    苏信、阿佑、自己、还有王焕和剩下的军士，可能连个囫囵的尸体都找不到，这下全都死定了。
    怎么会有如此阴毒的计策？那些想要杀尽我们的人，他们究竟是谁？
    我……还能活下来吗？
    就在绝望与恍惚之间……突然。
    沈姑娘霎时瞪圆了双眼！
    在这一瞬，她看到了一样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东西。
    就连最离奇的梦境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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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夜歌隐隐、杀气森森

    就在沈红袖姑娘身边，坚实的悬崖石壁上，忽然向内打开了一扇石门！
    一瞬间，被挤得呼吸困难的沈姑娘就被人搂着小蛮腰，拥进了石门里。
    她发现一双臂膀扶住了自己，那个人手持火把面带微笑，目光深邃犹如无底深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燕校尉……
    燕然！
    ……
    这一刻，宛若重生！
    红袖姑娘瞬间脑海里一片晕淘淘，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轰轰作响！
    真是绝处逢生！万万没想到在这生死交关的一瞬，燕校尉竟然鬼使神差，出现在他们身后，还给她打开了一条生路。
    姑娘发觉自己靠在燕校尉胳膊上，不禁万分羞怯。
    她正想用力推开燕然，却冷不防燕校尉的胳膊一揽，反而把自己拉了过去。
    正当红袖姑娘推拒不得之时，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密如急雨。
    一片呼哧带喘的吆喝声，从她身后呼啸而过！
    原来外面那些快被挤死的人，也发现了这扇石门，全都向着暗门里一拥而入。
    看到这帮人不要命的样子，沈姑娘才知道燕校尉是怕自己在黑暗中被撞倒，甚至被这些人踩踏受伤，这才拉了自己过去。
    石门内十分狭窄，姑娘只能顺势靠在燕然身上，任凭这些人洪流般冲了过去。
    ……
    随着人群冲进来的，还有胡阿佑和苏信，苏信手中拽着司丞王焕。
    一见燕然手持火把站在门边，他们随即停下来，站在燕然身侧。
    胡阿佑看到主人用眼神示意自己，地上还有许多燃烧了一半的火把。
    于是阿佑捡了几根火把，就着燕然手上的火把一一点燃。
    等到大家人手一根火把时，沈姑娘也提剑在手，站在燕然身边……此刻大家都是惊魂未定，看向燕然的眼神都变了！
    这家伙，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苏信一边惊讶地看着周围黑乎乎的山洞，一边心里七上八下地想道：
    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的？
    竟然还从里边打开了暗门，再差一点我们就被砸成肉饼了。
    胡阿佑也觉得自己白捡了一条命，这时他看向主人的眼神，就像看神仙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的，还从那边过来了？”司丞王焕手上的火把，映得他脸上阴晴不定。
    当他看到燕然神色从容，身边的军兵却被吓得面无人色时，他不由得怒气冲冲道：
    “你这厮为什么不早一点过来？害得我们被砸死了这么多人？”
    这时大家才想起那些跟进来的军士……之前山神庙里还有三十人上下，可经过这一阵落石滚木如雨，又被砸死了一多半。
    现在剩下的也就不到十个，还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
    对于王焕这种不知道香臭的人，燕然早就已经习惯了。
    且不说大家的命都是燕然救下来的，就单从功利的角度上说，现在生死危机还远没过去吧？
    这时候王焕还敢指着燕然的鼻子大发责难，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燕然也没跟他争辩，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是在外面跟踪那个瞎子时，突然发现跟丢了。”
    “当时相隔十来丈远，他忽然消失在一片乱石滩上。我走过去仔细查看才发现，一块大石头下面有个地道入口。”
    “之后我尾随着瞎子一块下来，才找到了这条通道。”
    “刚才我是接近到石门后头，听到你们的惊呼声才开门的……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里边可危险，不要乱跑！”
    那个司丞王焕听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
    刚刚燕然说了这么多，他就听见了“危险”俩字……
    他立刻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和燕然来劲的时候，只好把这口气强忍了下来。
    就在这时，后面进来的军士忽然满脸惊惧，向着石门外看去！
    只听得外面，正传来一阵隐约的歌声……
    “老爷生长在山间，不怕官司不怕天。”
    “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是他！他又来了！”
    这些军士早就被同伴的惨死，吓得魂不守舍。
    他们一听到这歌声，就知道那个能把人打碎的厉鬼，又回来了！
    霎时几个军兵吓得面面相觑，之后他们不约而同一起冲上去，推着石门用力关紧。
    那扇石门被他们推得“扎扎”作响，缓缓关闭起来。燕然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丝丝冷笑！
    就在石门彻底关闭前，似乎又隐隐有疯狂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
    好像又是那个虎婆婆。
    自从燕然他们来到卧虎台，这笑声几乎在他们耳边，一刻未停。
    可这虎婆婆到底长什么样，到现在他们谁也没看到过。
    等石门轰然关闭，所有声音都关被关在了石门外。
    仅存的这十来个军士手持火把，面色各异，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燕然。
    沈姑娘和苏信，也刚刚从被砸死的惊骇中脱离出来，她们的心神稍稍平静之后，判断力也在飞快的恢复。
    苏信一皱眉，向着那几个军士问道：“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
    “这扇石门明显是从外往里打开的，你们把门关死了，咱们还出得去吗？”
    “外面更危险……”那些军士也知道自己恐惧之下，擅自行动是犯了大错。
    可他们还是振振有词的狡辩道：“那个唱歌的高手也堵在外头，反正咱们也出不去！”
    “那个唱歌的人，就是从悬崖上边往下推落石的人，”苏信沉着脸说道：
    “我听得很清楚，自从歌声响起，向这边接近的时候，落石就停止了。”
    “那个人很厉害！”这边军士里有人带着颤音说道：“都能把人打碎了！”
    “现在出去，好歹能拼一下，”苏信怒道：
    “如今咱们被人堵在这里边，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有多少力气也使不出来，不是一样要死？”
    “你怎么知道，门是朝里开的？”这时那些军士没话说了，王焕却在旁边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打开过？”
    “因为这石门，里外都没有把手。”这次苏信没说话解释，燕然却出口替他分辩道：
    “所以打开机关之后，就只能硬推……”
    “刚刚我是在里边打开了机关，你们在外面拼命挤，才给挤开的。”
    “这都看不出来？”红袖姑娘也气恼王焕不知好歹，她可不惯着这小子，冷冷地讽刺了王焕一句。
    “所以……那个巨人从外面一推，这门就会打开，谁也挡不住他？”这时王焕终于明白了。
    一瞬间，他脸色又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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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诡异山洞、杀人无形

    “什么？”
    这时旁边的军士们也都听懂了。
    当他们听说那这扇石门，根本挡不住外面的恶人，那厉鬼很快就要冲进来杀人。
    这些军士吓得浑身直颤，想都没想就往通道里挤！
    这些人不愧是燕然下令，特意挑选出来的害群之马，到了危险的时候谁都不管！
    哪还顾得上要什么脸面？你是我上司又怎么样？能比老子的命重要？
    于是十来个人拼命地想要挤到里边，也顺便把燕然这些人留在门口，给他们拦住追兵。
    可这通道才多宽？这十来个人争先恐后的往后跑，顿时就把燕然他们挤得东倒西歪。
    可是一心往后跑的军士，连看都不看他们，硬是把燕然和沈姑娘推得踉跄后退！
    “挤什么！”
    阿佑见状，气得眉毛倒竖，开口就要呵斥这些军士。
    可他却发觉身后，燕然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他立刻就住了嘴。
    “我早就说了，里头危险，”燕然冷冷道：
    “这些人不听话，那就让他们找死去吧！”
    ……
    等这些军士从身边挤过去，通道里顿时宽敞了不少。
    这时苏信他们，才看到了这个山洞里的情形。
    目力所及之下，是一条很窄的通道，大概也就能让两个人并肩通过。
    这条通道的后面一端是石门，前方却通向了深不可测的黑暗。
    那群军士正朝着黑洞洞的前方跑过去……真是不知死活！
    这山洞并不很高，大概伸手就能摸到顶，周围都是石壁。
    奇怪的是，这些石壁却不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上面没有一点斧凿的痕迹，反而表面光滑，像是天然形成。
    地上是松软的沙地，有点像河道里被冲洗干净的沙子，但颜色却是黑灰色。看来是周围石壁风化后，变成的沙砾。
    空气中有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沉闷郁积还带着腥臭，就像是河底的淤泥，塞满了每个人的鼻腔。
    燕然听到石门外，传来接连不断的巨响，似乎有一个身怀巨力的人，正在搬动石门外堆积的石块和木头。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个人的力道巨大，动作狂暴至极！
    苏信说得没错，通道里这么狭窄，有多少人都使不上力气。所以这扇石门，根本拦不住外面的人！
    燕然轻轻招手，让身边的人跟着他走。
    一路往前走去，脚下的沙子沙沙作响，头顶的石壁上还时不时有水滴下来，把下面的人吓上一跳！
    他们举着火把照亮前方，刚刚走出去没有几丈远，就听前方传来了一阵惨叫……
    喊声撕心裂肺！
    大概有五六个人，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声嘶力竭的喊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这一刻，紧贴着燕然的沈姑娘，清楚地听到燕校尉发出了一声冷哼。
    燕然忽然停了脚步，把身子贴着石壁紧靠在通道边上，然后他也示意身边的人像他一样。
    一看到燕校尉的动作，跟随他的人毫不犹豫，齐刷刷地把自己贴在了石壁上。
    随即就见前方火光闪动，五六个军士连滚带爬，从漆黑的暗处跑了回来。
    他们像是被厉鬼追赶一样，手脚并用的拼命狂奔，“嗖嗖”地从燕然他们身前，特意让出来的通道间掠过，疯跑了过去。
    “前面有什么？”看到这样的情景，王焕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问他们啊？问我干什么？”燕然耸了耸肩，冷笑着答道：“我又没在前面！”
    “他们？”王焕也听出了燕然话中的讥讽之意，一怒答道：“这些人只顾着逃命，如何能搭理本官？”
    “哦……原来司丞大人是谁听你的话，你就收拾谁啊！”燕然冷笑道。
    他这次的回答，完全没有对上官的尊敬之意，语气肆无忌惮，听得王焕一愣！
    “燕然！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王焕气急败坏，咬着牙就要和燕然硬顶。
    “我们一次一次救你性命……”燕然却毫不客气道：“可你只会蹬鼻子上脸，拿救命恩人不当人！”
    “那我还跟你客气个屁！现在前路莫测，后有追兵，司丞大人你想怎么死？”
    “你！”
    王焕听见这句话，眼睛瞪得老大，却哪儿还敢出语反驳？
    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见，这家伙泄气时发出的“呲儿”一声，四周当时就清静了。
    只见那些跑过去的军士，一直回到了石门那边，又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一想起那厉鬼的厉害，这些人又连滚带爬的往回跑。一直来到燕然他们的身后，这才站住不动。
    十来个人就这么一会就死了一半，只剩下四五个，这些人才终于明白过来。
    还是别乱跑了，只有跟着燕然校尉才能活命！
    于是燕然他们几个，这下又成了站在最前面的人。
    他招手让大家跟着他走。这一次刚走出去两三丈远，就看前面四五个军士或坐或卧，积尸累累，全都死在地上！
    这就是之前那几个一马当先，跑过去的军士。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突然遭遇了暗算，眼睛瞪得溜圆，一个个死不瞑目！
    燕然居然没管他们，看都懒得看，径直跨过了尸体，带着大家继续向前走。
    在经过尸体的时候，胡阿佑他们忍不住用火把照着，看了一下。
    只见这些尸体身上，胸腹都被利器穿透，一个个怵目惊心的血洞里，汩汩流淌着鲜血。
    也不知燕然校尉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就敢往里走！
    苏信让大家继续跟上，他已经想明白了燕然如此自信的原因。
    原来这个布满杀机的通道，燕然校尉之前已经走过一次了！
    这次他们再往前行，通道稍稍拐了个弯，燕然示意大家小心脚下。
    沈姑娘和苏信看到燕校尉侧着身子，贴着石壁，从通道的一侧走了过去，似乎有意躲开了通道中间，地面上的一块地方。
    大家不假思索地纷纷照做，每个人都尽量贴着一侧石壁，比燕校尉贴得还紧，缓缓通过了这个地段。
    等到他们接连绕过两三个这样的危险地段，燕然的神色也轻松了一些。
    当众人再度来到一个需要绕过去的地方，就听燕然轻声说道：
    “地上的黑沙子里有机关，一旦踩上，两边的石壁缝隙里就会有暗器射出来。”
    “那些不听号令，跑过去的军士就是死于这种机关……等咱们过去之后，这些机关应该能拦住后面追兵一下。”
    “虽然机关可能杀不了追上来的敌人，但好歹能耽搁他们一点时间。”
    “燕校尉，”这时的苏信皱着眉，就像看怪兽一般向燕然问道：
    “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能看出哪个地方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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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无声潜行、龙脑杀阵

    “因为这些沙子。”燕然说着，原地蹲了下来。
    他用火把照着他有意绕开的一片地面，示意苏信他们仔细看。
    “好像……有一些细小的亮点在反光！”
    苏信还没说话，到底是神眼玉观音的眼力比较好。沈姑娘一看之下，立刻发觉了那片地上的异常。
    她沉声说道：“那些亮点混在沙子里，非常不起眼，只有在火光下贴近了看，才能看见微弱的一点点反光。”
    “这是那个设下陷阱的人，给自己留下的记号。他在每一个陷阱上，都洒上了一点这东西。”
    “这样他只要用心辨认脚下的地面，就不会踩上自己布下的陷阱……可是却被燕校尉发现了。”
    “原来燕校尉是每当发现地上的沙子反光有异，就躲开那片地方，也就绕过了陷阱！”
    “这些亮点看来像是天然的矿物，好像是云母……”
    “不是，”
    当沈姑娘说到这里，却见蹲在地上的苏信郑重地摇了摇头。
    他将手上的火把，微微靠近了地面上的亮点……随即大家就看到火苗一接近，那片沙地就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呲呲”爆燃声。
    几点小小的星火噼啪作响，还冒出了缕缕青烟。
    “这是龙脑香，”苏信闻了闻说道：“被碾碎之后，极少量地撒在沙子上。”
    “龙脑香遇到火会燃烧，还会冒出味道特异的青烟，我是不会弄错的。”
    “设下陷阱的人如此用心良苦，他为了做记号，居然用上了龙脑香！”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沈姑娘闻言纳闷道：
    “龙脑香和云母一样会反光，可是比云母要贵上百倍。他特意不用云母，有什么用意？”
    “他在假设自己，有可能要摸黑通过这里……”苏信抬起头，看着远处黑暗的通道，沉声道：
    “因为龙脑香的碎片，不但会反射火光，当你贴得很近去闻，还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所以他设下的陷阱杀阵，那个凶手既可以打着火把通过。也可以伏在地上，在黑暗中凭借气味，悄无声息的过去！”
    “原来如此！这人当真是心思缜密，手段诡异！”沈姑娘闻言，叹服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又转过头，向燕然问道：“可是燕校尉，最初时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若不是有人正好踩中了机关，发现了暗器，又有谁会特意地仔细观察脚下的沙子？”
    “沈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燕然闻言笑了笑。
    然后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举起了火把……
    “就是他，在我前面，踩上了沙子里的机关！”
    这一刻眼前的景象，把后面的人吓得全身齐刷刷一抖。
    竟然就在燕然前方几尺远的地方，靠着石壁，直挺挺站着一个人！
    ……
    这个人双眼瞪得老大，满脸都是恐惧惊怖之色，死了不知多久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黑色布袍，两个眼眶里黑洞洞完全没有眼珠。
    就像是一只肮脏恶心的蝙蝠……原来是那个老瞎子！
    瞎子的身上被几支锋利的弩箭穿过，死死钉在身后的石壁上，身前只留下了寸许长的箭尾。
    看他的死状惨烈之极，显然临死前还在痛苦疯狂地挣扎！
    我的天！
    这时大家才想起，原来燕然校尉是一路追着瞎子，来到这里的。
    那瞎子顺着通道一路前行，看来是想要从山神庙那边出去。
    可是他在通道里，很快就踩上了机关，被射杀在这里！
    燕校尉就跟在瞎子身后，他很快就察觉了老瞎子脚下沙地上的反光，这才发现通道里，布满了杀人机关。
    所以燕然才能一路绕过机关，带领大家深入洞窟。
    想到此处，苏信满脸都是惊讶。虽然当着王焕的面虽然不好大声夸奖，他还是竖起了大拇指，向燕然表示了敬佩。
    而沈红袖姑娘，则是心中暗叫侥幸！
    万幸燕校尉独自去追老瞎子，才会发现了这个通道。否则他们这些人早就在山神庙的滚木礌石中，被砸成肉泥了！
    燕然神色却是平淡如常，他带着众人绕过老瞎子的尸体，继续向前走。
    再往前走过两丈多远，当大家拐过一个弯，发现通道已经到了尽头。
    ……
    前方黑茫茫无边无际，前方似乎是个空旷的大厅，这里有个巨大的山洞！
    手上火把的光芒，都难以穿透黏稠的黑暗。大家隐隐约约看到山洞的中间，好像有一道山坡……
    即便是眯起眼睛仔细看，大家也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跟过来的军士，看到地上扔着好多半截火把，他们连忙把这些火把捡起来点燃，插进脚下的沙地里。
    火把越多，山洞里的光线就越亮，大家很快发现这里的空间，竟比他们的想象得还大。
    以燕然的眼光看来，这山洞几乎有篮球场大小。
    山洞差不多是个圆形，或者说是个顶部极其尖锐的锥形。因为光线虽然亮了许多，他们头顶上却始终是黑洞洞的。
    完全看不到顶部，就像上方一直通向黑暗的苍穹。
    慢慢的，远处那面高坡也越来越清楚……沈姑娘猛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女神捕的目力异于常人，此时她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那片高坡。
    大家都知道她一向沉稳镇定，并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可如今姑娘的神色极其惊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燕然抓住沈姑娘的胳膊，示意她镇静下来。等点亮的火把多到了二十多支，大厅里也越来越亮，大家终于看清楚了那片山坡。
    那是一道……尸体组成的山梁！
    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在山洞周围的石壁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
    尸体一层层腐朽溃烂，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以千奇百怪的姿态被任意丢弃。
    众人一眼看去，尸体中有的长发覆面，有的脸上烂出了森森白骨，越看越是狰狞至极！
    这些尸体上，有的穿着村民的衣裳，有的是全套的禁军军服铠甲。有须发皆白的老人，有豆蔻年华的姑娘，有的母亲怀里，还紧紧抱着婴儿！
    毫无疑问，这就是当年死在卧虎台村的一百七十六名村民，还有那三百手刀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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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手刀残尸、暴死村民

    当大家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都像被钝刀子翻搅一样，撕裂般的难受……这桩奇案里那些不翼而飞的尸体，终于找到了！
    原来他们就在这里，六年来陈尸在这无人知晓的神秘山洞中，被人像干草柴禾一样堆积着！
    在这个弧形的尸体山梁围拢起来，正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摆着一堆方方正正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桌子大小的木头箱子，打造得十分结实，涂着红色的朱漆，上面还带着眼珠大小的铜铆钉。
    这些箱子在地面上放了一大片，一眼望去差不多有三十个。
    看到这些，燕然暗自冷笑……这就是那二十七万两官银了。
    当年的案犯虽然抢劫官银成功，却没办法立刻将这些银子运走。
    于是他们把官银跟尸体，一起存放在山洞里……就跟燕然之前想得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山洞正中间银箱的前面，还摆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看样子似乎是一张巨大的黑色布幔，上面还隐隐约约绣着花纹……
    燕然仔细看去，见那块布周围还带着红色的锯齿龙牙镶边，就知道那是一面军旗。
    那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手刀营的营旗……可是这旗子下面，还盖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被脏污腐朽的军旗盖得严实，没法判断究竟是什么。
    不过看那东西的大小形状，似乎有茶几那么大。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被摆放在尸山银箱的正中间，还特意扯了面旗子盖着？
    此时众人被无数尸体环绕，心中都不免七上八下。
    有些脑筋不灵的军士，还在莫名其妙。但聪明的沈姑娘和苏信他们，眼中却闪动着激动的光芒……显然他们也想到了。
    既然尸体和赃银都在这里，就说明当年官银失窃案的谜底已经揭开，眼看就要真相大白了！
    除了那凶犯王庆远在淮西，现在这案子，可以说是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大家心中都是暗自感慨。
    可是喜归喜，众人却谁都没有勇气再往前走几步，看看那些官银，还有旗子下究竟是什么。
    因为尸体堆成的山梁下尸液横流，越走近了越是恶臭直冲脑仁，众人都像面对噩梦一般，哪敢向前一步？
    ……
    燕然看着周围的人，双眼一扫，众人的表现就被他一一看在眼里。
    沈姑娘如释重负……估计是这个案子即将告破的缘故。
    苏信则是惊愕得难以形容，他是做梦都没想到，死尸和银子一下就找到了。
    那个万年不死的蔫萝卜李力，正哆哆嗦嗦地想要给自己找个最安全的地方。
    他先是站在了王焕的身后，想了想又挪动脚步来到了燕然他们这边……这老头真是又猥琐又可怜。
    然后……司丞王焕的脸上，则是得意的狂喜！
    “没想到，真的被本官找到了！”
    王焕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着，他手舞足蹈地大笑道：
    “这下官银全都在此，本官又要升官了！”
    “等外边那些家伙追进来，你们再把他砍死，就是大功告成！哈哈哈……”
    “要是打不过敌人，咱们被那些妖人砍死呢？”燕然闻言，一脸不屑道：
    “到时咱们的尸体，也被人往这堆死尸上一扔，司丞大人怎么往外报信？给家里托梦？”
    “石门那边的追兵就要到了，如今司丞正如瓮中之鳖，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王焕瞬间泄气，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旁边的沈姑娘却一皱秀眉，在燕然身边低声道：
    “我武功比你好一点……等那巨汉追上来，我们一打起来，有机会你就只管走……瞎子带你进来的那条密道呢？”
    “观音姐姐太客气了！”沈姑娘踩说完，却见燕然笑道：
    “你的武功哪是比我好一点儿啊？都能打十个我这样的！”
    “出去的通道就在那边，”燕然说着，向沈姑娘和苏信阿佑示意了一下，右侧的山壁上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但是轻易不要去尝试，”燕然淡淡道：“因为这个洞口，瞎子既然知道，他的同伙也一定知道。”
    “他们很有可能正两头堵着咱们，因为敌人绝不只一个。”
    “你们别忘了瞎子曾经说过，除了那个巨人白象以外，他们还有一个主将沥血佛，连瞎子都不知道他是谁！”
    “所以我进来那条通道，未必是安全的……”说到这里，燕然咬了咬牙：
    “一个白象都是如此厉害，那个沥血佛更不知有多高的武功，待会儿打起来别急着拼命，看我眼色行事！”
    “我会竭尽所能，让大家都活下来，记住离我越近越好！”
    “好的！”
    经过之前的事，沈姑娘和苏信已经对燕然心悦诚服，他们见到燕校尉的神色郑重，连忙点头答应。
    “你们在那偷偷摸摸商量啥呢？”
    一旁的王焕看到燕然他们小声嘀咕，司丞大人顿时就不高兴了！
    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就听“砰”的一声！
    这一声猝不及防，把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当所有人的目光转过去，就见司丞王焕猛地一扭脸……脸上满是鲜血！
    就在刹那之间，王司丞已经变得形如厉鬼一般！
    大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却见王焕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
    在他身边，一个军士的身体正在缓缓摔倒。
    那军士鲜血淋漓的脖腔子上，一颗六阳魁首，竟然不翼而飞！
    那是站在王焕身边的一名武德司军卒，居然在弹指间被人打碎了脑袋。鲜血脑浆，还溅了王焕一脸！
    简直是噩梦一般的景象，周围几名军士见到山神庙外的情形，如今又再度重演。
    他们发出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呐喊，忙不迭地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下一个瞬间……山洞大厅里猛然间暴风一般，响起了锁链抖动的哗哗声。
    在火把光芒下，只见一条黑影犹如巨龙般呼啸纵横，快得仿佛一道闪电！
    每当这道黑影追上一名军士，立刻就将人拦腰打断，爆出漫天血雨！
    那些狂奔嘶嚎的军士，弹指之间就被追上、被撕裂、被打爆，毫无一丝抵抗之力！
    苏信一咬牙，手上长弓一伸，弓稍勾住了司承王焕的腰带，把他硬生生拽了过来。
    几个人飞快向后退却，躲开了那条疯狂飞舞的铁链！
    ……
    直到周围的军士被一一击杀，那条铁链才“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那链子就像活蛇一般，在地上扭动蜿蜒，缓缓地缩了回去……
    原来铁链的另一端，就通往山神庙那边，燕然他们走过来的通道里。
    敌人……终于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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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大楚神皇、雄壮巨人

    燕然暗自心惊，那条铁链沉重之极，比男人的小臂还粗，长度更是超过了四丈！
    能用如此沉重的铁链做武器，还挥舞得快如闪电，显然此人的功力非同寻常。
    苏信和沈姑娘的神色也难看得很，胡阿佑手握双刀，更是气馁得脸都垮下来了。
    就在这短短的两次呼吸之内，跟过来的五六名军士已经死得一个不剩，可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见。
    想要击杀这样的敌手，不知道他们要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行？
    随着黑洞洞的通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燕然长长地吸了口气……追兵终于露面了！
    ……
    山洞那边，一个人正在走进来。
    在狭窄的通道里，他不得不弯腰低头，因为他的身量实在是太高了！
    等他走出通道，燕然才看见这个人……好一条巨熊般的大汉！
    他身高几乎有两米三、四上下，身材更是壮硕得难以形容。
    这大汉赤着双足，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大得夸张的犊鼻短裤，赤裸的上身到处都是黑泥污垢。
    一头长发疯生野长犹如乱草，他的胳膊居然比燕然的腰都要粗！
    那根沉重的铁链正缠在他右臂上，胳膊上的肌肉雄壮暴突，犹如铜浇铁铸，竟然和那条铁链不相上下。
    这家伙腰身粗壮绝伦，胸膛宽厚至极，满嘴大牙里出外进，活脱脱就是一条狂暴的凶兽！
    巨汉铜铃一般的双眼，在燕然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他一开口说话，胸膛里发出来的声音如同洪钟巨鼓。
    “大楚神皇麾下，御前将军向魁在此！”
    “你们也配谋取我楚皇重宝？还不过来受死！”
    说到这里，那巨汉臂上的铁链犹如活蛇一般扭动，似乎就要动手了！
    大楚？燕然闻言想道：原来王庆已经开始造反，连年号都起好了。
    这个巨汉向奎，看来就是白象了，听口气他就是在这里看守官银的护卫之一。
    “后退！”
    燕然知道，这个白象向魁的铁链一旦挥舞起来，力量速度都是无与伦比。
    他担心身边的同伴硬拼吃亏，连忙让他们后退！
    果然，燕然他们刚开始向后退去，白象的铁链就如狂风暴雨般抽了过来。一霎时，燕然的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这一刻，燕然的心向下一沉……坏了！
    前方烈风呼啸，铁链挥舞成了道道残影。这样的速度和威力，燕然他们只能闪躲，根本无法反击！
    可是在这个封闭的山洞里，他们又能躲到哪儿去？
    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那白象接连向前跨步，巨大的脚掌轰轰跺在地上。
    在他向前逼近之时，狂舞的铁链也在不断压缩着众人躲避的空间！
    ……这可怎么办！
    事到如今，燕然觉得无比怀念自己那把瓦尔特PPK……他咬着牙心念电转，拼命想着办法！
    “有了！”就在这时，旁边的沈姑娘忽然低声叱咤了一句：
    “这铁链越远，威力越大……近身才有机会！”
    姑娘低声吼道：“阿佑哥……送我过去！”
    “好！”
    阿佑闻言，毫不犹豫身子向下一矮，双刀“嚓”地往地上一插。
    然后就见他蹬地起身，双掌猛然向外一推！
    就在这一刻，沈姑娘已经腾身而起。
    她双脚一跺，正中阿右掌心！
    两相合力之下，沈姑娘犹如利剑一般向前穿出，直奔那巨汉向魁的内圈！
    “嘣！”
    就在姑娘娇躯腾空的一刹那，苏信手中的弓弦猛然爆响！
    这小子一弓三箭，三支雕翎箭扣在指缝间被弓弦射出，直取巨汉面门。
    苏信也使出了平生绝技，掩护沈姑娘杀进巨汉的内圈！
    眼看着大家舍生忘死，要跟那巨汉向魁拼命，燕然急得暗自骂娘！
    着什么急啊！这才刚开始啊！
    燕然的心里火烧火燎，不禁在心里痛骂。
    还有一个沥血佛，影儿都没看见，你们现在拼哪门子的命？
    然而此时的沈姑娘，已经在弓箭的掩护下，趁着向魁躲闪之机，欺身到了巨汉的身侧。
    姑娘的攻势一展开，果然立刻奏效！
    沈姑娘眼力神准，判断精确，那铁链挥舞起来，在远处固然是威力巨大，可巨汉自己身边的防守却是个难题。
    在沈姑娘流萤剑的威胁下，那巨汉狂吼连连，抽回铁链急忙防守，燕然他们这边的压力顿时就是一缓。
    趁此机会，胡阿佑和苏信疾速向前，想要近距离内围杀向魁！
    ……他们能击败巨汉吗？
    燕然心念电转，双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战阵。
    这一霎时，三个人成品字型，将巨汉围在了中间！
    可就在他们三人向前进攻的一刹那，沈红袖和胡阿佑还没来得及出招，他们就双双被巨汉击飞了出去！
    巨汉小臂上的铁链缠得密密匝匝，不惧刀剑，挥舞起来不但快如闪电，而且比沈姑娘他们的胳膊加上兵刃还长！
    这一拳横扫，胡阿佑双刀被击飞出去，整个人也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扫飞到天上。
    沈姑娘拼命收招，却依然被拳风扫中，就像狂风中的落叶一样，在空中疯狂翻滚！
    苏信惊觉不好，疾速暴退，却见一个巨大的铁拳滚滚而来。
    他迫不得已，挥弓格挡！
    “咯嘣”一声！
    宝雕弓的鹿筋弓弦被卡在铁链间，硬生生崩断。
    苏信虽然挡了这一下，终究还是被打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上了山壁！
    一刹那间，三人全败，生死不知！
    “扑通”一声，沈姑娘双足落地，收势不住“噔噔噔”接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燕然看到姑娘银牙紧咬，似乎已经受了内伤。
    胡阿佑飞得老高，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尸体堆上。随即他翻身起来，手脚并用地拼命往下滑。
    一路上他还顺手捡了尸体上，两把锈迹斑斑的厚重手刀。燕然看到阿佑脸现疯狂之意，就知道这家伙要拼命了！
    苏信落地之后，靠在石壁上闷哼了一声，而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却听到了一声疯狂的嘶吼。
    正是那个巨汉向魁！
    只见他正疯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铁链，砸得地面上火星乱蹦，石壁碎屑横飞！
    这个巨汉不知为何，霎时狂暴起来，就像是一头择人而食的疯狂巨象！
    众人诧异地看去，居然看到向魁的脸上，正有两道血泉滚滚而下。
    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两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两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硬生生挖去了。
    在他身边不远处，无声无息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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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螳螂捕蝉、奸险小人

    这人双手鲜血淋漓，左右两根食指尖上，各钩着一颗黑白相间的眼珠。
    他站在刚猛的铁链风暴中，竟然一动不动，就像个虚幻的鬼影！
    “啊？”
    当大家看到这个人的脸，脑袋全都“嗡”了一声！
    没想到……
    居然是他！
    只见这个人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满脸愁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竟然是那个一直东躲西藏，胆小怯懦，却总也不死的老捕快……
    蔫萝卜李力！
    他竟然是个暗藏的高手，才第一次出手，就把这个狂暴凶狠的巨汉向魁，双眼给废掉了！
    沈姑娘等人心里惊讶得翻江倒海，这突然出现的剧变，让他们几乎无法思考。
    这个李力居然是暗藏的高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是谁！”巨汉向魁狂怒之下挥舞铁链，没多久身上就满是淋漓的冷汗。
    等他终于停下来，巨汉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对着天空，手提铁链大声怒道：
    “突施暗算！奸险小人！”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那位老捕快李力。
    却见他轻轻弹掉了手中的眼珠，看都没看那巨汉一眼。
    此时的李力神情淡定从容，似乎将山洞中的众人都看成了死人一般。
    他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凌厉阴狠之气，早已和之前那个猥琐的老捕快判若两人！
    当他信步向前走来，靴子踩踏在沙地上，竟然向鬼魅一般，没发出丝毫声音。
    走出去不远，他慢慢的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两柄短刀……那正是胡阿佑不久前被巨汉击飞的兵刃！
    随即李力走到那巨汉面前，抬头看着他……
    当这个瘦小枯干的老头，站在这雄壮的巨汉面前，就像是巨象前蹲着一只身躯娇小的猴子。
    可是他即便已经走得这么近了，那巨汉向魁，竟然还是毫无察觉。
    “呵……”
    就在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听到这话语声，燕然随即转头看去……霎时就是心头剧震！
    刚刚被击飞的三个人，沈姑娘受了伤却依然持剑戒备，胡阿佑也找到了一对兵刃，正在蓄势待发。
    可苏信却始终坐在石壁下没起来，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他。
    当燕然看到苏信，就见这小子正满脸悲怆的苦笑着，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在他前胸上，居然有两支锋锐的弩箭箭尖，穿过胸膛，透了出来！
    “怎么这里……也有机关？”苏信俊俏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他奋力伸出手，指着脚下的地面！
    “火把……火把点得太多了，太亮了反而看不见龙脑香屑的反光……你们都要小心……脚下……”
    “……真是……荒唐！”
    苏信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目中的光彩就已开始涣散……
    从他的嘴角，不断有血沫流淌下来！
    苏信！
    看到这一幕，燕然咬紧了牙关，心中暴怒地低吼了一声！
    他从那两支弩箭的位置就知道，右胸一支穿过了肺叶，左胸一支正中心脏，苏信已经救不活了！
    生命正在他的身体内迅速流失，这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这个智慧绝顶却心地纯良的同伴，竟然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一霎时，苏信的头缓缓后仰。
    他的双眼从看着战友，直直地朝向了天空。
    燕然猛然惊觉，这个年轻人已经死了。
    可他保护着的那个废物王焕，却还活着！
    这荒唐的人世！这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刻，燕然他们几人的心中，就像是一团烈火剧烈燃烧。
    沈姑娘和胡阿佑正要过去苏信那边，查看他的情况，燕然却在向他们飞快地摆手，要她们停止行动！
    两人一惊之下，急忙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两个同时看见，被苏信死前的说话声吸引。那个瞎眼的巨汉向魁，正在缓缓地转向苏信的方向！
    随即……巨汉闪电般地一挥手。
    他掌中的铁链汇聚了全身之力，正要向着整个山洞里唯一的声源，苏信的位置击去！
    可是他的手刚抬起来，整个人却霎时停在了原地。
    那位老捕快李力忽然动了，身影迅猛绝伦的一闪！
    众人心里一阵恍惚，这还是不久前，那个佝偻猥琐的老捕快？
    看他动如雷霆，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厉鬼！
    两把短刀霎时一左一右，出现在巨汉向魁的脖颈两侧，双刀都是直没刀柄！
    那巨汉向魁，刹那间就被取走了性命，可巨大的身躯居然还牢牢站在原地。
    直到捕快李力看都不看他，转身一步步走来，来到燕然他们面前。
    这时向魁的躯体才轰然栽倒，激起了一片烟尘！
    “你……你是……”
    司丞王焕见到李力正在看着自己，胆战心惊地问了一句。
    “属下李力，原是王廉老将军麾下将官，自应保护少爷。”
    李力笑了笑，向王焕拱手为礼。
    “哦！那就好那就好！”
    王焕一听是自己父亲旧日的手下，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下转危为安，王焕觉得自己出气儿都顺当了！
    那个凶残之极的巨汉，竟然被李力一招干掉，如今有了这么厉害的保镖，王焕的腰杆立刻就直了起来。
    “幸亏有李先生在此，”王焕也拱手回礼，眉飞色舞道：
    “不然靠这几个废物，尤其是那个死人苏信，怎能保护得了我？我今天岂不是性命危矣？”
    “……狗东西！”
    听到王焕这家伙的话，沈红袖和燕然都是心中怒意暗生，可胡阿佑却不管这个。
    他咬着牙，在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显是对王焕痛恨之极！
    要说之前苏信对王焕怎么样，大家谁不是看在眼里？
    要不是苏信屡次相救，就凭独眼狻猊赵洪畴的那一刀，就把王焕给劈了，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可是如今苏信尸骨未寒，却被王焕如此鄙视，这样没有心肝之人，怎不让人心中怒火中烧？
    王焕却恍然不知，还向着李力笑嘻嘻道：
    “幸亏李先生在陈留县当值，要不是这次恰好找你来带路，我还碰不到你呢……”
    “属下不是恰好在陈留县当值，”李力却轻声笑道：
    “我是老将军派来，在这里看守官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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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将军王廉、昔日官银

    “啊？”
    王焕的猪脑子思考了好一会，才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看向李力的眼神也渐渐变化……直到终于惊愕地瞪圆了双眼！
    这他妈还用想？
    看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燕然心里只想骂娘。
    这个笨蛋，直到李力说出“看守官银”四个字才猜到真相，真是够蠢！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沈红袖姑娘看到胡阿佑脸上的不屑之色，小声问了一句。
    “蔫萝卜刚才不是说了吗？”胡阿佑小声道：“他说他是王老将军的麾下将官，这我还能不知道？”
    “那位殿前都指挥使、禁军统领王廉将军，就是那个‘乌纱点将！’”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李力的？”说完后，阿佑又小声问了红袖姑娘一句。
    “之前咱们抓老瞎子的时候，”红袖姑娘说道：
    “当时燕然校尉发现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可他却一点都不急着回来救援，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
    “后来我回到山神庙，发现凶手在外面杀了二十多个人，却没有冲进庙里，把所有人都杀光，我心里隐隐觉得这好像不合情理……”
    “我当时觉得，凶手可能发现了庙里有高手，所以才没有冒险冲进庙里杀人……”
    “再这之后，当我被燕校尉接进秘道之后，发觉李力竟然还活着！”
    “到后来，杀机重重之下，五十个军士全都死得干干净净，李力却还是毫发无伤……那时我心里生了出了一个念头。”
    “……那个高手，会不会是李力啊？”
    “那你呢？”红袖姑娘说完之后，俩人又一起看向了燕然。
    阿佑率先问道：“刚才蔫萝卜李力暴露身份时，主人一点都不吃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沈姑娘进那十二具尸体的地窖之前……”
    啊？当燕然说出这句话，立刻把阿佑和红袖吓了一跳！
    两个人都快晕了，燕校尉那时候就发现了？
    燕然低声说道：“当时我就怀疑，王廉一个殿前指挥使，拼了命让儿子占了武德司丞官位，挤进这个案子来干什么？”
    “之后一听说手刀营是禁军，我就明白了。”
    “王廉本身就是禁军统领，那十六个禁军手刀营的叛徒，其实就是他一个一个发现，又买通拉拢，用来作案的。”
    “等我再看到程瞎子刻在石头上的‘大王神兵，乌纱点将’，那还能错得了？”
    “所以王廉，就是六年前官银大劫案的主犯之一”
    燕然淡淡地说道：“以此推论，王焕既然是主犯王廉的儿子，他身边就一定会有高手暗中保护。”
    “而且在卧虎台这么危险的地方，那个高手必然就在王焕身边，形影不离。”
    “……那就只能是李力了。”
    燕然说到这里，红袖和阿佑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块块拼图，都在燕然校尉的心里。
    他先是产生怀疑，然后逐步验证。
    直到最后，他通过程瞎子确定了王焕的亲爹王廉，原来就是此案的另一个元凶！
    他同时还锁定了李力，他们这位燕家小侯爷真是心思深邃，让人高山仰止！
    ……
    “你们在那儿瞎聊什么呢？”
    司丞王焕震惊之余，发现燕然他们一直在悄悄说话，大声怒斥了一句。
    现在可不是之前了，燕然他们这四个人号称高手，都打不过一个向魁，甚至还被活活打死了一个。
    可是那巨汉向魁，却被自己的保镖李力一招抠瞎了眼睛，两招就要了命！
    因此王焕又有了底气，说话的时候气势都冲了不少！
    “没关系，少爷让他们说好了。”李力却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他们知道了案子的真相，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死之前就让他们多聊两句也好。”
    “对啊！”这时的王焕也明白了，他面露喜色点头说道：
    “当年这案子里，既然还有我爹，那这几个人就必须灭口！”
    “王先生这就动手吧……先从那个燕然开始！我从见他第一回，就想弄死他了。”
    “好，都听少爷的。”
    毕竟少爷说话了，李力也乐得让小主人心里痛快痛快。
    当他脸上笑容未改，再度看向燕然几人之时，眉梢眼角间的笑纹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意！
    此时的沈红袖和胡阿佑，心中都是一紧！
    他们都清楚得很，别说自己都受了内伤，哪怕就是全盛之时，他们俩也不是李力的对手。
    只怕一动起手来，两三招弄死一个，他们这三个人全都得死在这里！
    眼看着李力缓缓走来，活动着血淋淋的手指，就要动杀招，红袖姑娘不禁急得五内如焚！
    我挡住他一下，然后燕校尉……
    正当红袖姑娘的心里，还在想着那条密道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的燕校尉开口道：
    “要杀我们，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燕然淡淡地说道：“关于这件案子，我心里还有几个疑问没解开，你要是知道的话，顺便也跟我说说？”
    “要是李力先生答应替我解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保证对你很有用！”
    “哦？”
    听到这话，李力神色迟疑了一下，站住了脚步。
    站在燕然身前的红袖和胡阿佑，都稍稍松了口气。
    他俩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燕校尉无疑是在拖延时间，为他们挣脱出一线生机。
    以燕然的口才，那个李力只要一接话就好办了……随即他这俩就觉得肩膀一动，双双被身后的燕校尉分开。
    燕然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站在了李力的前面。
    李力看到燕校尉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心中暗笑。
    其实这小子武功确实稀松，就算设防又有什么用？
    李力想到这里，沉声问道：“你想要问什么？”
    “当年案发的过程，我大致已经清楚了，”燕然淡淡地说道：
    “王廉将军财迷心窍，当他知道手刀营常常护送官银南下北上，就打起了手刀营的主意。”
    “他在手刀营里，买通了十来个利欲熏心之徒作为内应，又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官道旁边，发现了卧虎台村这个绝佳的地点……大概还有这个藏银的山洞。”
    “然后一等到天子下旨，手刀营即将押送这二十七万两银子去江州时，这个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担心人手不够，王廉还事先联络了江湖上的贼首王庆，和王庆一起合谋做这件案子。”
    “之后王庆杀尽了卧虎台村民，他手下的山贼装成村民在官道上卖酒，又在酒里下了蒙汗药。”
    “等到官银队伍到来，军士喝了药酒……杀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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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谁是鬼影、一十六人

    “之后大家都看见了，凶犯们又把所有死尸和官银，运到这里藏了起来……可是问题来了。”
    只见燕然笑了笑问道：“即便是当时官银不好运走，可是时隔六年了，这二十七万两银子为什么还在这里？”
    “原来是这件事，”李力听到燕然的问题，冷笑了一下道：
    “因为当初，我家主人和王庆商议妥当，做了案子之后共享富贵。”
    “可是案子刚发，风声正紧的时候，银子运不出去，只好放在这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里。”
    “他们二人约好，一年之后风声过去，就重新回到这里来分银子。”
    “可是没等到一年，那个蠢贼王庆，就出事了！”
    李力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地上那肉山一般的向魁。
    “当时王庆因为一件案子，惹恼了当朝太师蔡京，在汴京附近存身不住，没办法只好逃窜去了淮西。”
    “那又怎样？他不来，这银子就不能动？”燕然好奇地问道：“王廉将军不是正好把银子一口吞了？”
    “当然不能！”李力闻言一皱眉，叹了口气道：
    “王庆远在淮西，这银子他虽然拿不到手，可他却派了人来看守这批银两，就是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残废。”
    “我家大人要是敢动这笔银子，王庆就会在汴京城里散布消息，把当年合伙作案的事，全都给抖出来！”
    “同时王庆虽然派了高手在这附近，他也一样不敢动这笔银子。”
    “因为我家大人，也让我在这里看守巡视。只要王庆敢动存银，势必就是上百人过来搬运。”
    “我们一发现就会直接通报官府，围捕追杀，让王庆人财两空！”
    “所以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哈哈哈！”听到这里，燕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就这样过了足足六年，王庆和王廉谁也不敢动手，只能任凭银子放在这里？”
    “其实也放不了多久了，”李力冷冷地一摇头：“我家大人说过。”
    “王庆贼子，其志不小，这些年来势力越发膨胀，很快就要反叛朝廷。”
    “然后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朝廷大军一举消灭……”
    “到时候，王庆和当年参与这个案子的山贼，全都会死得干干净净，这二十几万两银子不还是我们老爷的？”
    “主人还跟我说，王庆造反需要大量钱财，为防备他狗急跳墙，让我最近这些日子盯紧了卧虎台的银子，这不，果然他们就来了！”
    “这次的案子一出，手刀营那些叛徒接连被杀，我家主人就知道一定是银子的事发了。”
    “所以主人才花费重金，让我家公子拿下武德司，自己来查自己的案子！”
    “现在你都清楚了吧？”李力轻轻捏着手指冷笑道：“你也算是个明白鬼了？”
    “把你心里那个秘密说出来，然后你就可以死了！”
    听到他这话，沈姑娘和胡阿佑心中，又开始紧张……
    他们心说：燕校尉即便再怎么拖延时间，终究也有拖不下去的时候，你看这不就来了？
    眼看着李力就要杀人，我们这几个人武功不及他，却又如何抵挡？
    “不对！这里边有问题！”
    正当沈姑娘和阿佑心中焦急之时，却见燕然猛然摆手，冷冷道：
    “照着你家主子的性子，这里面明显有一件事说不通。”
    “什么事？”李力面色阴冷，眼中已经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看他跃跃欲试的双手，好像就要杀人了！
    燕然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按照王廉将军的计划，当年做下这个案子之后，怎么会让那些手刀营的叛徒活着？”
    “这些叛徒都是利欲熏心之徒，更何况还有十余个之多！只要其中一个出了问题，王廉的计划就会泄露出去。”
    “所以，王廉可能奈何不了王庆手下的山贼，但对于手刀营这些人，却是一定要灭口的。”
    “可是那些手刀营叛徒，为什么直到前几天才死？”
    李力听见这话，就是一愣。
    随即他看向燕然的眼光里，居然也带上了一丝欣赏的神色。
    只见他冷笑道：“你猜的还真没错，劫夺官银当天，王廉将军原本是命令我杀掉那手刀营那些人，以绝后患的。”
    “可是就在官银案子进展顺利的当口，却突然出了个变故。”
    “那十来个手刀营叛徒里，居然出了一个聪明人！”
    “他做了一件事，就连我家王廉将军也是大感意外……”
    “什么事？”燕然听到这里，心中也是暗自惊奇，随即扬眉问道。
    李力眯着眼睛冷冷道：“那天杀了三百官军之后，我们用马车来回运送尸体进山洞。”
    “因为人多手杂，道路还有一里长，竟然被那小子抓到一个空子。”
    “那个人很聪明，他早就知道这些手刀营叛徒，在做完案之后，会被王廉大人斩尽杀绝。”
    “所以他当时趁乱……送走了一个手刀营的人！”
    “哦？”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燕然和红袖姑娘，都觉得十分出乎意料。
    “这家伙，还真是聪明至极！”李力恨恨道：
    “就因为一个手刀营的叛徒趁乱逃走，以至于王廉将军杀掉剩余的人灭口，也就没了意义。”
    “当时那个人，甚至就坐在外面的山神庙里，和王廉将军面对面讲起了条件。”
    “他说他那个手下，已经带着所有秘密潜逃了出去。”
    “如果他不能带着剩下的十六个人，和王将军答应分给他们的银子活着出去。那个逃出去的人，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宣扬出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王廉将军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让他们每人带着一千两银子远走高飞……”
    当李力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刚刚的一瞬间，沈姑娘的心中却如遭剧震！
    差一点，姑娘就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李力说……“剩下的十六个！”
    李力话中的一个数字，刹那间就让沈姑娘的心里乱了分寸！
    这是怎么回事？沈姑娘甚至连李力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她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地窖里有十二具死尸……独眼狻猊赵洪筹……王员外……王管家……叫街狗程疯子！
    明明是十六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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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生死之差、只在毫分

    为什么李力会说：“剩下的十六个”？
    这么说来，还有一个人？那个十六人之外的手刀营叛徒，又会是谁？
    沈姑娘想到这里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燕然。
    燕然却正在不动声色，将目光从沈姑娘的脸上收回来。
    沈姑娘立刻意识到，燕然校尉也发现了这一点。
    而且他还在用眼神告诉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
    此时在场的这些人里，显然只有他们两个人，意识到了这个数字不对。
    那个草包王焕，早就熟悉了“十六人手刀营”这个数字，他甚至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就连胡阿佑心思灵动，可他也错过了李力说的“剩下的十六人”这个关键的细节！
    沈姑娘连忙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脸上装作不动声色……
    等她心神一定，就听李力说道：
    “……当时跟我们谈条件的那个聪明的家伙，就是傍晚死在大石头旁边的叫街狗程疯子。”
    李力冷冷地一笑道：“这几年过去，大概是当年的血案对他刺激太深，终于把家伙逼疯了。”
    “他鬼使神差，又回到卧虎台这里，还每天大喊着‘所有人都要死’这些疯话。”
    “就在今天，他在石头上刻的那些字，终于被王庆的手下发现，自然是把他灭口了！”
    “小子！如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力说完后，他一边舒展着手指一边冷笑道：“接下来你说了，你把那个秘密说完，就可以死了！”
    “别再想着拖延时间，我知道你那些小把戏……对我没用的！”
    “你们武功差得太多，这里也绝不可能来什么援兵，所以拖延时间，一点用都没有！”
    “可你不还是上当了？”没想到这时的燕然却笑着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连沈姑娘听到这话，都愁得直皱眉！
    她心说这个燕校尉，怎么连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却见燕然笑着向李力问道：“你明明心里清楚，还让我拖了这么久？哦……我懂了！”
    “会不会是你这六年来，困在那衙门里当一个破捕快，困顿郁闷，连个听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我一起个头儿，你就啰里啰嗦地说个没完？”
    “一定是这个原因！别！你给我站住！”
    正当李力被燕然这两句话，刺激得火往上撞，要上前杀人之时，却被燕然伸手制止了。
    “那个秘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真不是骗你！”
    那李力分明是周身杀气盈满，却在听到燕然的这句话之后，又停住了脚步。
    “那个秘密就藏在向魁身上，你一看就知道了。”
    燕然用手一指那巨汉的尸体，笑着说道：“等你看清楚了，待会朝我下手的时候，可要快点啊！”
    “这就算是我的交换条件了，我这个人怕疼得很！”
    “这个蠢东西身上，有什么秘密？”李力听见这话稍一犹豫，可他还是回头向着向魁的尸体走去。
    反正一共才三五步远，他还怕燕然耍花招？
    “你知不知道那个淮西王庆，派人来看守银两的，一共有几个人？”看到李力走近了尸体，燕然在他身后笑道：
    “这是瞎子亲口告诉我的，当时你在山神庙里，没跟着我们一起去抓瞎子，所以你没听到。”
    “灰狼黄鼠，黑蝠白象，在他们四个人之上，还有一个头领。”
    “你再不动手就晚了……沥血佛！”
    ……
    当燕然最后说到“沥血佛”这三个字的时候，猛然提高了声音！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燕然之前说的“再不动手就晚了”，竟然不是向着李力说的！
    就在这一刻，李力陡然回过头，机警地看向四面八方。
    显然“沥血佛”这个名字，他也曾经听到过，知道是一个难以对付的高手！
    可是李力在回过头的一刹那，竟然在他面前的巨汉尸体下，猛然闪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瞬间出现，又瞬间暴退。
    等他停下的时候，李力胸前一道血箭，向外狂喷而出！
    在燕然和沈姑娘的角度，清楚地看到李力的胸腔，被掏了一个透明窟窿！
    场上形势剧变，李力浑身抽搐，疯狂地挣扎扭动。
    可他却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变成了一具尸体！
    李力武功高绝，阴沉多智，甚至在一瞬间就杀了居然白象，就像个活鬼一样深不可测。
    可这位高手，竟然在刹那间，就被那个影子所杀！
    “你该怎么谢我？”
    燕然看着那个身影，居然还笑着问了一句！
    ……
    当沈姑娘和胡阿佑看到那个身影，全都惊愕得难以言表。
    而王焕那小子，则是吓得瘫倒在地。
    只见那个人站在原地，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他右手整根小臂上都染满了鲜血，正在淋漓不断地滴下来。
    在他手上还握着一颗心脏，正是刚刚从李力的胸腔里，硬生生掏出来的！
    他的身高还不到三尺，妖异粉嫩的皮肤上满带着皱纹。
    头顶上长着稀疏的白色毛发，两只灰色的瞳孔犹如石头磨成的一样，毫无一丝活人的气息！
    竟然是那个侏儒……小虫子！
    ……
    “我为了帮你杀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啊……沥血佛！”
    燕然这句话，让众人心中剧震！
    原来这个畸形痴傻的小侏儒，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沥血佛！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而是一直就藏在巨人向魁的身上！
    “我不是打不过这个李力……”那侏儒一开口说话，声音犹如钢锉摩擦玻璃渣，声音难听至极。
    他吭哧一声，把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一口咬下了三分之一。
    侏儒满意地将这口血肉嚼得“咯吱咯吱”直响，抬起头叹了口气。
    “我躲在这个蠢货身上，不过是想要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可是你却越听越糊涂了是吧？”燕然笑着说道：
    “王廉派他儿子过来查案，是因为那十来个手刀营的叛徒被人所杀，才引起的。”
    “所以王廉一定不是作案的人，你们这些王庆的手下，也一样不是凶犯。”
    “当然不是我家大王下令杀的。”那侏儒又咬了一口心脏，细小尖利的牙齿上满是污血。
    “因为我家大王说过，一旦他带兵起事，扯旗造反，他还要用官银的事威胁王廉，让王廉在朝廷里做我们的内应。”
    “所以那些手刀营的家伙，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王廉却一惊一乍，弄得这里来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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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淮西王庆、王廉将军

    直到这个时候，沈姑娘和胡阿佑才在震惊中恢复过来。
    情形变化得太快，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这俩人都算是聪明的，可也仅仅搞清楚了一点点。
    原来李力的威胁，一度在沈姑娘他们看来是山穷水尽，可燕然早就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就是这个侏儒沥血佛。
    燕校尉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知道沥血佛藏在巨人向魁的身上，因此他才会有意把李力引向巨人的尸体。
    他还用话挤住了沥血佛，逼得侏儒动手杀人……因为沥血佛要是不下杀手，李力就要发现他了！
    甚至燕校尉在最后一刻，还引开了李力的注意力，这才使得沥血佛轻松取走了李力的性命！
    这简直比武功高绝之辈杀人，还要让人惊心动魄。一想到这两个高手的生死，就在燕然校尉的一念之间……甚至就取决他的一句话，沈姑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开了！
    原本我们面对强敌，万难抵挡……可是燕校尉一招驱虎吞狼，就轻轻取走了李力的性命！
    真是越想越让人后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的心机，到底有多深？
    ……
    “你这小子，有点奇怪啊！”
    “我有什么奇怪的？”听到侏儒这么说，燕然摊了摊双手，满脸都是无辜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个蠢货的身上？”沥血佛灰蒙蒙妖异的双眼，看向了燕然。
    “我保证，就算比你武功再高十倍的人，也看不出来。”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一个朋友，告诉了我一件事。”说到这里时，燕然的神情有些黯然。
    他沉声道：“他叫苏信……就在那边。”
    说着燕然指了一下，靠在石壁上的苏信尸体。
    “之前我们抓住了瞎子，在他心神大乱时趁机审问。当时就是你，为了打断我们的问话，让巨汉向魁朝我们扔来几块大石头。”
    看到沥血佛点头，燕然叹了口气：
    “当时苏信去追那个巨汉，结果他回来之后告诉我，他一连三箭射去，都像是泥牛入海！”
    “不但羽箭没射中，甚至那个巨汉的身影都没有躲闪。当时我听了，还以为是这个巨人向魁武功极高的缘故。”
    “可是刚刚，向魁跟我们动手时，我亲眼看见他匆忙躲闪苏信的一弓三箭！”
    “当时我就知道，第一次挡住这三支箭的人，不是向魁自己，而是沥血佛。”
    燕然叹息道：“那个时候，我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你。”
    “因为外面的村子里，能藏在巨人身上、在苏信放箭时还不会被他发现的人，可是足足有两个。”
    “一个是那个身材矮小的大头鬼，还有一个就是我……原来如此！”那个侏儒闻言，“嘶嘶”地笑了出来。
    他把手上剩下的心管嘬了嘬，扔在地上，用指甲剔了剔血淋淋的尖牙……
    “可这又有什么用？”侏儒笑着说道：
    “虽然李力死了，让你缓过了一口气，可你们落到我手上，终究还是要死的，而且死相要惨得多！”
    “哎？”
    燕然看沥血佛似乎就要动手，他知道这家伙速度快得无与伦比。
    只怕一动念之间，自己这边的三个人就要没命！
    燕然毫不犹豫地大声道：“可是我毕竟帮过你！”
    “我也没别的要求，在下心里有几个疑问，想要你替我解惑。”
    “作为交换条件，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你再杀我不迟！”
    啊？
    我的天！
    听到燕校尉的话，沈姑娘差点当场崩溃。
    就连胡阿佑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强忍住了尴尬的表情。
    没别的原因……燕校尉忽悠人也就罢了，你倒是改个套路啊！
    怎么和之前对付李力那套招数一样，连个字儿都不带差的？
    “呵呵呵……”没想到眼前的场面，却弄得那沥血佛忍不住笑了。
    “就算你聪明绝顶，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办法？”只见沥血佛一边笑一边说道：
    “难道你还能再变出一个高手来，把我也给杀了？”
    “怎么可能？我单纯的就是想当个明白鬼而已。”燕然平静地说道：
    “这案子里的事，要是不搞清楚了，我死都不瞑目！”
    “好……你想知道什么？”
    沥血佛把他短小到可怜的胳膊背到身后，绕着燕然缓缓踱步，笑着问道。
    “有两件事，我想不通，”燕然随即问道：
    “第一，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同伙，灰狼和黄鼠？”
    “第二，王廉将军和淮西王庆这两股势力，明明知道对方把钉子派到了卧虎台。甚至双方都知道村子里就有对方的人，你们是怎么做到六年之间，都没打起来的？”
    “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个问题，”沥血佛听了之后，冷笑着说道：
    “在村子里，不光有我们这些钉子，也有真正的疯子和傻子。”
    “可是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一出手，就意味着身份暴露。”
    “我手下的灰狼，其实不是我杀的，他就是死于对别人的试探……他判断出了错。”
    “所以一旦暴露，他就站在了明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防备谁……因此才被暗算致死。”
    “这是他自找的……虽然他的武功，还远在白象之上，可是在这凶徒遍布的鬼村里，谁犯错谁就死！”
    “再后来，我甚至把白象调来，让这个巨人明晃晃地放在表面当诱饵。”
    “可就算这样，李力之流都不敢向他出手……”
    “因为李力明白，只要他暴露了，也早晚会被暗算杀害！”
    “所以就连瞎子都不知道，他身边的残废的小虫子，就是他的上司沥血佛……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安全。”
    “哦……黑暗森林法则。”
    听到这里，燕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可在场的所有人，却谁都没听懂！
    “不过黄鼠却是死在我手里的，就扔在那边。”沥血佛说着，用手一指那座尸山。
    燕然一转脸，就见那上边尸体层层叠叠，也不知他指的，到底是哪一具。
    “黄鼠武功一般，但挖洞的本事却是不俗。”当沥血佛说到这里，不禁冷冷一笑。
    “他看守银子多年后，渐渐生出了心思。每当夜里趁人不备，就偷跑出来挖洞。”
    “他想慢慢挖通山洞，再一点一点把银子搬走……就是这个念头，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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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疯佛沥血、暗箭狂人

    沥血佛沉声道：
    “因为黄鼠知道藏银山洞的位置，所以他挖出来的地道，直指这个山洞……但很快他挖洞的事，就被我发现了。”
    沥血佛说着，指了指石壁上的洞口：
    “你和瞎子一前一后进来的通道，就是他挖出来的地道。”
    “当时我就站在洞口外，看着黄鼠钻进去，又看着那瞎子趴在地上，听黄鼠的铲子一声声作响。”
    “当时黄鼠不知道我跟着他，瞎子也不知道我就站在他旁边，三尺远的地方。”
    “直到铲子的声音忽然停止……我和瞎子都明白，那是黄鼠挖通了！”
    “于是我顺着这条新挖的通道潜进山洞，杀了偷银子的黄鼠，还有意让他临死前发出惨叫声，让外面的瞎子听见。”
    “我知道瞎子听到了黄鼠死前惨叫之后，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之前那个瞎子，倒是没敢打银子的主意，他打算趁着月黑风高之时逃跑。”
    “可是被我接连痛打了几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胆子逃走了。”
    “这次瞎子知道黄鼠被我所杀，相信他也不敢乱打主意，他还会偷偷警告白象，不要生出异心！”
    “就这样，我用黄鼠的命告诉他们俩个……任务完成之前，谁也别想走。”
    “主人的银子，谁染指，谁就要死！”
    ……
    当沥血佛说完了这段话，山洞里霎时陷入了寂静。
    耳边响起的，只有燕然他们各自沉重的心跳声。
    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燕然在心中暗自想道：这个沥血佛，肯定是个疯子！
    居然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同伴，他的心就像他那双石头眼睛一样，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这时的沥血佛笑了一下，可他的笑容却像是用墨笔，画在一张白纸面具上一样。
    他那笑容，看到的人不会觉得欢欣，反而心中越发诡异阴冷！
    “好，现在我说完了，相信你也没话说了。”
    说着沥血佛粉白细嫩，却又染满了鲜血的手指，指向了胡阿佑：
    “你……虽然忠心耿耿，但武功差得太多。”
    “你……”他又指向了沈红袖姑娘：
    “趁着这小子拖延时间，你拼命调息，想要平复内伤。”
    “可你哪怕身上毫发无伤，哪怕武功再强十倍，我掏出你的心，也比从衣袋里掏东西容易！”
    “至于你……”最后沥血佛的手，又指向了燕然：
    “你聪明绝顶，但是实力太弱。”
    “我会慢慢吃你的心，顺便看看你的心窍，到底是怎么长的！”
    沥血佛的双眼看向燕然，却见这小子满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像是胸有成竹。
    侏儒嘴角那妖异的笑意，不禁又浓重了几分。
    “别人我可不管。”燕然却似笑非笑地说道：
    “但是想要沈姑娘的心，你得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这小子！
    虽然这场面杀机毕露，已是凶险之极，沈姑娘却还是觉得燕校尉这句话又好笑又好气。
    即便是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姓燕的小子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的心可能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那我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被吓瘫的王焕坐在地上，居然壮着胆子，哆哆嗦嗦问了一句。
    王焕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幸亏我爹，也是当年的盗贼之一。
    说不定这个侏儒，念着当年合伙作案的情谊，能对我网开一面，真要是那样就好了！
    侏儒听到了王焕的话，转过头去端详了他半晌，之后缓缓道：
    “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回去告诉你爹王廉，我主人大楚神皇起兵之后，王廉要把朝廷里的事，一件件报向淮南！”
    “好好好！没问题！”
    这王焕一听说自己可以活下来，欢喜得他点头如小鸡啄米。
    在这之后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想到吧？你们这些人！”
    只见王焕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笑着向燕然嚷嚷：
    “一个个自负武功高强，谋略过人，说话夹枪带棒，本官的吩咐你们都敢不听！”
    “这下傻了吧？你们这些高手，反而全都要死在这里。”
    “你们看不起我，可是我活下来了！气不气？哈哈哈！”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简直是毫无廉耻可言！沈红袖姑娘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就凭他听到自己的老爹是杀人重犯时，依然没有一点愧疚羞耻的样子，这家伙就该死！
    “现在你明白了吧？”这时沥血佛看着燕然，淡淡地说道：
    “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真的想要从你那里，听到什么秘密。”
    “我在卧虎台潜身多年，可你刚刚来到这里不到一天时间。”
    “所以想要告诉我的那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在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沥血佛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脏污的衣袍下真气鼓荡，似乎就要凌空飞去。
    这家伙，马上就要动手杀人了！
    “真的吗？”
    此时燕然伸出双手，示意身后的沈红袖和胡阿佑别动。
    当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嘲弄之意！
    “可你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啊！”
    “既然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那我问你！”
    只见燕然笑着对沥血佛问道：
    “那十六个手刀营的叛徒，前不久被人一一残杀，你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杀的？”
    “好，这事儿你不知道……”
    燕然看到沥血佛一怔，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又笑着问道：“你之前藏在巨人向魁的身上，穿过那条密道的时候，被接二连三射出的暗箭，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说你看守了这藏银的山洞六年，可这些暗箭突然出现，又是谁布置的？”
    “你说话啊！”
    当燕然问出这句话时，不但沥血佛面现惊愕。
    连他身边一左一右，沈红袖和胡阿佑两人都是满脸讶异！
    “好吧，这你也不知道。”
    燕然却又笑着用手一指山洞中间：“我敢打赌，你上次进来的时候，那面军旗下还没盖着东西。”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那下面的东西是什么？看着我！你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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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骨成成碑、取自仇人

    说到这里时，燕然的声音猛然间拔高了几度，震得山洞里嗡嗡直响。
    他的大声质问，让沥血佛脸上变色。
    燕然这一连三问，他竟然全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沥血佛嗓子里愤怒地嘶吼道：
    “我上一次就站在这里，撕开了黄鼠的胸腹，当时那面破军旗就像抹布一样，扔在边上。”
    “可是这次来，军旗却变了样子……换了位置！”
    “可我杀黄鼠是两年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儿，”燕然闻言，笑着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鬓角：“我的头脑，比你要厉害太多了。”
    “如果单论智谋而言，我是大象，你才是蝼蚁！”
    这一刻，燕然尽情地讥讽着侏儒。
    那沥血佛心里的怒意直往上撞，眼神中已经露出了凌厉的杀意！
    我的活爹啊！
    当胡阿佑和沈红袖两位看到此情此景，心里紧张得砰砰直打鼓！
    他们当然知道，沥血佛被激怒之后的代价是什么。
    这家伙在弹指之间，就能撕开他们三个，把大家心脏全都掏出来！
    燕校尉……难道他不要命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面色冷峻，毫无顾忌地看着沥血佛：
    “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山洞里瞎子的死尸了吧？想不想给自己的手下报仇？”
    “……你求我啊！”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到底是谁在那里设下暗箭，杀了瞎子！”
    “还有六年前，那个毫无廉耻的老王八蛋王廉，是不是带了手下的高手，让你们紧紧盯住那些手刀营的叛徒？”
    “可你们没看住，还是让他们跑了一个！”
    “我在听你讲故事的时候就猜到了，那唯一的一个人，是怎么在高手监视下逃跑的，可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啊？”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胡阿佑和沈姑娘，就连沥血佛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燕然！
    燕然大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把尸体数一遍？你们这群笨蛋，明明可以省下一万七千两银子！”
    “那个程疯子，当年他不是放跑了一个人，而是杀了一个人！”
    “那个在你们眼皮底下消失的手刀营叛徒，不是跑了，而是死了，他就在这堆尸体里！”
    “……蠢猪！”
    燕然大声怒吼道：
    “现在你告诉我，想不想知道设下陷阱杀了瞎子的是什么人？想不想知道那军旗下面到底是什么？”
    “就像你笑哔忒忒告诉过我的那样：这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个问题！”
    “那个人，就在军旗下面！”
    “他一直在听着你们自相残杀，任凭你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其实就藏在这里！”
    “啊？”
    山洞里，燕然暴怒的大吼声还没消散，众人已经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惊呼！
    沈姑娘和胡阿佑一起转过目光，看向了军旗下面覆盖的东西。而王焕则是一个箭步，远离了那面军旗。
    这一刹那，人影闪动，烈风忽起！
    沥血佛的身形快如鬼魅，移动的瞬间就在火把的光芒下，形成了道道残影。
    可是他的动作，却小心至极！
    他瞬间就接近了那面军旗，抓住了旗帜的一角，将军旗用力掀开。
    当沥血佛蓄势待发，正要发出致命一击……双脚却死死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看到下面的东西，沥血佛狂怒地大吼起来。
    没有！那面军旗下，根本就没有活人！
    随着那面军旗被猛然掀起，霎时尘烟四起。
    透过弥漫的烟尘，下面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东西！
    ……
    “你骗我？”
    “我特么猜错了不行吗？”
    燕然显然没把沥血的佛暴怒嘶吼当回事儿，他一边皱着眉仔细研究军旗下那个东西，一边满脸无辜地摇着头：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判断错误，寻常事尔……你先别生气。”
    燕然摆摆手，指了指那个玩意儿说道：“你以前见过这东西吗？”
    “没有！”
    沥血佛看着军旗下露出的那个玩意儿，满脸都是诧异惊奇。
    那是一块灰白色，带着无数裂纹和缺口的怪异石头。
    石头上面，还遍布着细密的花纹和字体。
    更加怪异的是，在石头的正中间，用鲜血勾描着三个大字：
    ……集、骨、碑！
    ……
    沥血佛又向前走了一步，那块石头看得越发清楚……真是诡异之极。
    这是一块两尺半高的石碑，竖立在地上。
    “集骨碑”三个字是被刻出了沟槽，用粘稠的鲜血，在沟槽里勾描而成。
    石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纹，也不是自然开裂而成，整块石碑竟然是用一块块雕琢得千奇百怪的白骨，拼接出来的！
    这块残缺不全、大致平整的骨碑表面上，有的边上缺了一角，有的地方少了一块，似乎是还没彻底做完。
    那些骨头上面，有的染着黑色的污渍，有的还带着切削的痕迹。
    不知道是谁把这些累累白骨，精心打磨成了拼图和构件，拼成了这块妖异阴森的骨碑。
    再仔细看，构成骨碑的骨头，有的是小臂被打磨成了平面，有的是膝盖骨被削成了方形，有的是腿骨被刨成了竹简般的一片。
    还有一块块头盖骨，被精心磨成了寸许长的长方形，用刀锋刻出了极细的字迹。
    由于字迹里被添上了鲜血，所以看得异常清楚。
    沥血佛一眼看去。就看到一块牌子上，刻着四个小字。
    “……汴梁王虎？他是谁？”
    “他是当年，手刀营的叛徒之一。”燕然回答道。
    燕然他们还站在原地没动，似乎是生怕走过来，沥血佛的小手就会将他们穿个透明窟窿。
    只见燕然感慨地长叹了一声：“人哭鬼笑……集骨碑上！”
    “原来地窖里的十二个人和王员外，他们身上缺失的骨头，都在这里。”
    “看到王员外尸体的时候，我还在纳闷，凶手为什么要取走他们的手脚，还揭走了他的头盖骨。”
    “原来那些首刀营叛徒，他们丢失的骨头，竟然被做成了这块碑。”
    “每一块头盖骨上，还刻着凶徒的名字，这个杀人的家伙很有创意啊！”
    “你知道他是谁？”
    沥血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阴沉地问道：“这个杀了手刀营叛徒，制做了集骨碑的人？”
    “让我想想……没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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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再起杀心、又见毒芹

    燕然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确定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那个在山洞里设下暗箭，杀了瞎子的人，也是做了这块碑的人。”
    “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不然我就把你的骨头，一块一块零碎拆下来！”
    沥血佛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保证拆完你的手脚，你还活着，能清楚地感觉到折断骨头的每一丝痛苦。”
    “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
    终于到了这一刻……
    此时的沈姑娘和胡阿佑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沥血佛凶相毕露，如果不是燕然左一次右一次，用绝伦的智慧镇住他，他早就开始杀人了。
    现在他们三人的性命，也到了最后的时刻。燕校尉拖延到这里，已经再也拖不下去了！
    可这一刻，燕然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你居然还想拆我的骨头？还是先想想，该怎么保住你自己的骨头吧！”
    燕然笑着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发白都好一会儿了，你确定身体没事？”
    “我……”
    当燕然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见沥血佛双目寒怒，正要开口回答。
    可他才刚刚说出了一个字，就猛然间脸色剧变！
    随即他一张口……
    “哇”的一声！
    一股颜色妖异的紫血，犹如急流，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
    刹那间，沈姑娘和胡阿佑全都惊呆了！
    这情景是如此熟悉，他们在这之前，分明见过同样的场面！
    可是这一幕居然再次发生，燕校尉是怎么做到的？
    沥血佛显然是身中剧毒，燕然什么时候把毒药下在他身上，给这侏儒造成了如此沉重的伤势？
    ……
    “这……这是什么！”
    沥血佛的脸色在一息之间，变换了数次！
    他拼命用功调整内息，压住伤势，双目圆睁欲裂地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错，我知道那个人是谁。”燕然却淡淡说道：
    “从我一开始，带着这些人走进这个藏银的山洞时，我就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我为什么始终都没靠近那面军旗？甚至是在你揭开它之后，露出了集骨碑，我都没有走上去看个清楚？”
    “因为我在军旗上，隐约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水毒芹的气味，一种烈性毒药！”
    “之前王员外的管家王富，吸入了墙皮血字上的石灰，就是这种毒药。”
    “可是军旗上的剂量和药性，都比之前那种猛烈得多！”
    “所以我不但远离了那面军旗，还特意激怒你，让你丧失理智，在你狂怒之际引诱你，揭开了那面军旗……沥血佛！”
    “军旗上的灰尘就是剧毒，你吸进去那么多，早就开始毒发了！”
    原来……是这样！这时的沥血佛才明白。
    自己自恃武功甚高，觉得燕然他们这些人，就像小虫子一样毫无威胁。
    可他终究还是上了这小子的当，此刻他身中奇毒，已经控制不住猛烈的毒性了。
    “我杀了你！”
    随着一声怒吼，沥血佛再度狂喷鲜血！
    他作势便要向前猛扑，即便毒药烈焰般布满了他整个胸腹，烧灼着他的内脏。
    可他剩下的时间，依旧足以把燕然这些人，全部击杀在当场！
    想我沥血佛，武功绝顶，最善隐忍潜藏，一生都只有我暗算别人，又何曾遭过别人的暗算？
    若不是你这个奸险小人，我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燕然！
    正当他心中暴怒，向前猛扑之际，就得前面的燕然冷冷道：
    “他是一个复仇者，你们当年这些作案的人，全都是他的目标。”
    “他一直……都在这里！”
    “啊？”
    这一刹，沥血佛的双眼，飞快地在山洞里转了一圈。
    周围是六具被打得稀烂的军士尸体，中间是巨汉向魁壮硕的死尸，那边是被自己穿胸而过的李力。
    石壁角落里，斜靠着苏信的尸体……人呢？尸体哪去了？
    当沥血佛发现苏信的尸体，不翼而飞的同时。斜刺里一道羽箭的乌光，雷轰电闪般飞来！
    长箭直射他的脖颈，沥血佛不假思索的一伸手，抓住了这支羽箭！
    可就在这支箭停住的瞬间，“滋”的一声！
    在尖锐的羽箭顶端，突然射出了一道极细的水柱。
    猝不及防之下，这些水全都喷在沥血佛的脸上！
    “啊！”
    沥血佛发出了一声狂吼，将羽箭扔在地上，拼命捂住了自己的脸。
    双眼极度刺痛，脸上的皮肉就像烈焰烧灼一般，疼痛直入骨髓！
    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沥血佛双掌接触的脸上，皮肉就化成了脓血，流到了指缝里面。
    他两眼一片漆黑，已经失去了视力，双手和头脸也被毒药，剧烈地腐蚀成浆。
    同时他胸腹中，被内力强行压制的剧毒，也因为这猝然而来的变故失去了控制，毒血刹那间向全身蔓延。
    沥血佛狂怒之下，闭目向着记忆中燕然他们三人的方向，疯狂地猛扑而去！
    这临死前的一击，爆发出了他平生功力，身形甚至快过了刚刚那支羽箭！
    然后……
    “砰”的一声，他重重撞在了石壁上！
    知道他要狗急跳墙，燕然早在他捂脸的时候，就拉着沈姑娘和胡阿佑闪到了一边……
    然后一瞬间，沥血佛就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霎时浓血飞溅！
    “嘣、嘣、嘣、”
    山洞里传来弓弦的啸鸣声。
    声音密集如雨，就像众人轰轰作响的心跳。
    一个人手拿宝雕弓，正接连不断射出羽箭。
    一箭接一箭，箭簇准确地穿过沥血佛的后颈和胸膛、后脑和后腰，将他扭曲的身体标本一般钉在石壁上。
    沈姑娘看见那个射箭的人，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他差一点点就娇躯失控，坐在地上！
    剑眉英挺，星目闪耀，矫健如猿，白衣似雪。
    苏信……
    苏云期！
    ……
    沥血佛已经死在岩壁上，就像是一只残破可笑的青蛙。
    这侏儒的脸上和手上，毒药还在不断的将皮肉化为脓血，一滴滴地向下滚落。
    “还记不记得这个？”
    当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苏信笑着收起了弓，地上捡起了那支滋了沥血佛一脸毒水的羽箭。
    “五拼三不齐，炸杆缠筋，金桃皮包裹的箭杆。”
    他手握着羽箭，向燕然笑道：“当时你正巧，拿的就是这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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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血肉成泥、云期雨信

    “我还真怕你再仔细看几眼，识破了这箭簇的机关呢。”
    “好小子！你可真不简单！”燕然咬着牙，无奈地回了一句。
    “你……你是……”
    此时的沈红袖姑娘，还没从万分惊愕中缓过来。
    她指着苏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槽！原来你是假死！”胡阿佑也在旁边顿足道：
    “小王八蛋，我刚才差点因为你哭了一鼻子！”
    没想到阿佑这句普通的抱怨，却让苏信愣在了当场。
    “那可多谢阿佑哥了，”
    苏信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道：“没想到在我死后，会有人为我掉眼泪！”
    “燕校尉利用我布置的毒药，杀了沥血佛……”
    随即苏信转过头，向着燕然微笑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你就是杀了那十二个手刀营叛徒，还有王员外、管家王富的人？”燕然笑着反问道。
    “对啊，”苏信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得多，这件事迟早瞒不过你！”
    “什么？”
    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话，沈红袖和胡阿佑两人霎时全身剧震！
    原本他们以为苏信诈死，是为了保存力量，好在最后的时刻翻盘。
    没想到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苏信居然承认，他就是那个杀死手刀营叛徒的凶手！
    在这一刻，沈红袖姑娘彻底愣在了当场……然后她狠狠地一跺脚！
    “真的是你！”
    红袖一气之下，差点把手指戳在了苏信的鼻子上。
    “没错，”苏信笑道：
    “咱们最早接触的王员外案那件案子，就是我做的。”
    “血字上的毒药是我配的，所以我当然认得出里面，有水毒芹的味道。”
    “沈姑娘你在地上看到的那块，没有血的圆形痕迹，就是我折磨王员外的时候，外袍遮挡了血迹留下的。”
    “我抓了赵洪畴，把他关在地窖里，所以我也是早有准备，拉开了砍向王焕脖子的一刀。”
    “我在那条通道里，设下了机关暗箭，那龙脑香做的记号……我自己怎么会不认得？”
    “我还在那面军旗上，用血字上那种毒药，制做了剧毒的灰尘。”
    “只要有人揭开军旗，在他看到集骨碑的刹那，那些灰尘就会被吸入肺里，毒性就会立刻发作！”
    “那灰尘中的毒性和剂量，可比王员外家墙上的那些，要猛烈得多！”
    “……我厉害吧？”说到这里，这小子居然还笑着挑了挑眉毛。
    然后他又回头看向燕然：
    “你还没说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燕校尉可别跟我装糊涂哦？”
    苏信指着他，死过一次的那片墙脚说道：
    “就在我离开那里，躲在暗处重新上好弓弦的时候。”
    “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是扯着脖子嚷嚷，那分明是在掩护我行动的声音！”
    燕然听到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前前后后露出了那么多破绽，让我从哪说起呢？”
    “好吧……弓弦，这个算一条吧？”
    “没错！”苏信居然立刻点了点头：“我勒住王员外脖子的，就是我自己的弓弦。”
    “就像燕校尉说的，那么细又那么结实的绳子，可不好找！”
    “然后，你喂给叫街狗程疯子的药。”燕然又接着说道：“就是他临死前，你给他的那颗。那也根本不是药效神奇的药丸。”
    “什么时候，梨膏糖也能镇静安神了？”
    “好吧，这也算一条！”苏信闻言，只好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燕校尉既然能凭着苏合香酒的味道追上瞎子，当然也能闻出我那颗药丸里，裹得是梨膏糖！”
    “在这之后，还有一条，让你彻底暴露了。”这时的燕然又指向了苏信假死的墙角。
    “当时你胸膛上露出了两支箭尖，说明羽箭是从后面穿胸而过的。”
    “可是你身后的石壁上，虽然有一处让弩箭射出的裂缝，却没有伤口喷上去的血痕。”
    “要是这都看不出来你在搞鬼，我的眼睛岂不是是白长了？”
    燕然说完这句话，一转眼就看见沈姑娘正看着自己。
    沈姑娘正满脸挫败失落，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棍一样！
    燕然这才想到，沈姑娘号称神眼玉观音，可她也没看出石壁上没有血这件事！
    “不怪你不怪你，我可不是说你啊！”燕然连忙向沈姑娘解释道：
    “当时姑娘看到自己的同伴的中箭濒死，心情激荡之下，没注意到石壁是正常的。”
    “没错，我是正常的……”沈姑娘咬着银牙，瞪着燕然道：“你哪儿都不正常！”
    “还有你！”
    沈姑娘说着，又转头向着苏信恼怒道：“你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谁能听得懂？”
    “给我从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信这时还在对着石壁发愣，这小子正在心里反省着：
    下次要是再诈死的话，不但要在胸前安上假箭头机关和血囊，背后也得做上相应的布置才行！
    要不然，真的会被人看出破绽……
    等苏信听到沈姑娘的要求，又看到燕燃校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于是苏信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说那我就从头说好了。”
    “其实卧虎台的村民，并没有全部死绝。”
    “其实六年前，我是卧虎台村里，一个乡下少年……”
    苏信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吃了一惊！
    ……
    空旷的山洞里，苏信低沉的声音，慢慢地讲述着一件尘封多年的血腥往事……
    “我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对学生和我都很和蔼。”
    “我母亲温柔善良，家里还有一个四岁的妹妹。”
    “那是政和四年，五月初一，我十三岁的时候……”
    “我记得我在房顶上晾晒咸菜，正忙得满脸是汗，突然听见下面传来惨呼大叫的声音……”
    “我趴在屋瓦上，向下一探头，就看到下面一群黑衣人，冲进了我家院子。”
    “他们把我爹砍倒，一刀刺穿了我娘，把我妹妹摔死在院墙上。”
    “我当时吓得魂不守舍，想喊都喊不出来……”
    “村子里到处都是嘶喊声，街上奔跑的叔叔婶婶，被那些黑衣人追上，一个接一个用刀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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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那时少年、今日魔神

    “等我家院子里的黑衣人到别处去杀人，我才从房上跳下来。”
    “当时我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还剩下一口气，妹妹的脑浆涂满了院墙。”
    “我娘把自己胸前的鲜血，抹在我脖子上，用眼神示意我躺在地上装死！”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我母亲的双眼……”
    当苏信讲出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淡漠，并没有流露出仇恨刻骨的神态。
    可他说的话，却每一句都刺痛了大家的心，沈红袖姑娘慢慢地垂下了头。
    就在不久前，姑娘还在心里纠结一件事。
    苏信既然承认了他是本案的凶犯，自己身为捕快，要不要将苏信缉拿归案？
    但是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苏信这么做的原因了。
    这些贼不管死得多惨，都是他们自找的！
    ……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把我全家的尸体扔在马车上，一直把我们拉到了山神庙门口。”
    苏信接着讲道：“他们把死尸抬进庙里，快要轮到我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铁甲，趁着四周无人，一刀就把自己的同伴，砍死在我眼前！”
    “这个人就是叫街狗程疯子，当时的情形，和燕校尉推测的一模一样！”
    苏信说道：“程疯子为了布置出一个同伴潜逃出去的假象，趁着周围没人，杀了那个同伴，然后扛起同伴尸体就往庙里送。”
    “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以后，才慢慢想明白的。当时我只顾着害怕，哪里懂得这些？”
    苏信叹了口气：“当我看到程疯子走进庙里，连忙从马车上爬下来。”
    “在大殿门口那里，有个功德箱，下面是砖砌的基座。”
    “我知道基座里头是空的，我和小伙伴捉迷藏的时候躲进去过，还在里面捡到过一个铜钱……所以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拼命挤到里边，还没来得及把砖头摆放整齐……下一批尸体又送到了。”
    “我透过砖缝，看到一车车的死尸运到庙里，每一具死尸的脸，我都是熟悉之极，又狰狞得难以形容！”
    “哪里有和我一起玩耍的伙伴，有给过我枣子的隔壁阿姨，有我帮忙带过的表弟……”
    “他们全都满脸是血，瞪圆了双眼，一个个在我眼前经过，消失在庙里！”
    “我看到一个很俊美的中年人，他是那些黑衣人的首领，他笑得很开心，大家都叫他哥哥……”
    “还有一个相貌威严的老者，他身边的人，都叫他将军。”
    “我看到程疯子走进庙里，坐在将军的对面和他谈判。”
    “当程疯子带着那些穿铠甲的人离开时，那十几个人个个喜笑颜开，他们身上背着包裹里，塞满了雪白的银锭！”
    “我看到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被搬进庙里，就和我那些相亲父老的尸体一样，被那间山神庙吞噬进去！”
    苏信淡淡地说道：“后来周围没了动静，我依然不敢出来，我又渴又饿，直到昏过去。”
    “在梦里，我爹还在教我认字，我娘让我别淘气，我妹妹伸出手，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要我抱她去抓蝴蝶……”
    “她们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一个一个满脸是血，从我眼前抬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我终于走出了村子。”
    “我不敢和人说话，不敢待在人多的地方，捡到什么吃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姓苏的名医救下来。”
    “他发现我识字，就让我做他的小厮，后来因为他没有儿子，就认了我做干儿子。”
    “干爹给我起名交苏信，问我将来要干什么。我说我想学武功，要拜最厉害的人为师！”
    “于是干爹把我送进御拳馆，让大宗师周侗做了我师父。不知从什么开始，我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我要找到那些杀人的家伙，一刀一刀切碎了他们，把所有的痛苦和哀嚎，都还给他们！”
    “所以你还觉得，我是天才吗？”
    说到这里时，苏信抬头看了看燕然。
    “我其实笨得很……父亲教我认字的时候说过，我这种资质，一辈子也别想考上秀才。”
    “可是自从我打定了主意，我这一生，就只做这一件事！”
    “我学习医术，自己炼制毒药，我习练武功，让自己越来越强！”
    “我停不下来，也没法偷懒，只要稍一松懈，我就看到我父亲和母亲、妹妹和乡亲。”
    “他们笑着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层层叠叠，人山人海的把我围在一起！”
    “这六年来，我没法睡懒觉，不曾喝醉过一次，我没法看那些姑娘，就连梦里都在拼命练习！”
    “就在两年前，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禁军统领，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廉……我叫他将军！”
    “我拜入他的门下，拼命为他办事，我不求钱财，不为升官，只为获取他的信任！”
    “就这样，我一点一点把当年罪案的真相，像碎片一样慢慢拼凑起来。”
    “然后，我找到了第一个目标……那个程疯子。”
    “他当时可没疯，是我抓住他之后，日夜折磨他，硬生生把他逼疯的。”
    “他原本在汴京城里做了个富家翁，日子悠哉悠哉，过得好不快活。可是落到我手里没多久，就被我折磨成了你们看到的样子。”
    “程疯子，把所有的事全都说了。”
    “他是手刀营那十六个叛徒中的首领，其实原本是十七个，被他杀了一个，只有他知道那些叛徒，都住在哪里。”
    “就这样我通过程疯子，找到了赵洪筹、找到了王虎、一个一个找到了所有的叛徒。”
    “我在程疯子嘴里，问出了那个大家都叫哥哥的山大王，他是淮西巨寇王庆。”
    “我知道了那次官银劫案中所有的细节，然后我精心策划，开始复仇！”
    “我把那些手刀营的叛徒全都杀了，我知道这样会让王庆和王廉两伙人相互猜忌。”
    “我折磨那些当年的凶徒，一边揭开他们的头盖骨一边告诉他们，我是卧虎台的冤魂！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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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人头供奉，鲜血浇祭

    “我一点一点拆下他们的骨头，任凭他们哭泣求饶。我一块一块地打磨雕刻，把那些骨头做成墓碑，供奉在我的家人和乡亲的面前。”
    “我布下陷阱，洒下毒药，把他们全都引到了这里！”
    “当着我所有亲人的面，我让他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告慰那些冤屈惨死的在天之灵！”
    “大王神兵，乌纱点将，血浸白银，魂游村庄！”
    “刀刀割喉，不分忠良，人哭鬼笑，集骨碑上！”
    “这些话……是我编的！”
    “我把程疯子像狗一样训练，让他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必须在石头上刻这些字。”
    “我折磨拷打他，他只要说一次口供，我就给他一颗梨膏糖！”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杀不了王庆，也打不过王廉老贼的高手，可我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不能让他们在这世上逍遥自在地活着，我的箭就是公平，我的毒药就是天理！”
    苏信已经渐渐失控，他俊美的双目中，满是疯狂与杀意！
    ……
    原来如此……真是好个苏信！
    这时的沈姑娘，终于知道了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
    虽然后来，苏信渐渐陷于疯狂，可他所做的事还是让人万分震撼。
    燕然看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心中暗自佩服！
    对于燕然来说，苏信的心理再清楚不过了。
    如此惨绝人寰的事，落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他想要逃避其实很容易。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变成疯子才是顺理成章，甚至自杀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他坚韧执着，宁死也不肯放弃。
    他以一人之力发出的惊天一击，真是精彩之极！
    就像苏信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天才。
    他是那百余条冤魂，凝聚成的魔神！
    ……
    这小子，真他娘的有种！
    燕然看着这个惊天绝世的少年，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可是你的仇还没有报完，先冷静冷静。”
    燕然觉得苏信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危险，渐生狂暴之意，他连忙说道：
    “终归要把所有的凶手全都弄死才算成功，事做到一半就哈哈大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的有理！”
    燕然的话，就像专治苏信的良药一般。
    话音未落，苏信的情绪就在飞快地平复。
    不愧这小子隐忍了这么多年，调节情绪的能力也是异于常人。
    苏信一瞬间就变成了那个温和的少年，只见他嘴角一勾，笑了一下。
    之后他转过身，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燕然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苏信走过去一刀一个，把巨汉向魁和蔫萝卜李力的人头剁了下来。
    苏信把人头在集骨碑前一左一右，端端正正地放好。
    做这些事的时候，苏信的表情异常平静。燕然在旁边看着，越发觉得这小子真他娘的不正常！
    之后苏信从石壁上拔出羽箭，将那个侏儒沥血佛的尸体拽了下来。
    他走到集骨碑前，将沥血佛溃烂得血肉模糊的首级，一刀削了下来。
    他上前两步，单手提着沥血佛的脚脖子，将他脖腔里流出来的污血，淋在那块诡异之极的集骨碑上！
    颜色苍白的石碑，随即就被淋漓的鲜血覆盖。
    苏信扔掉了侏儒的尸体，在那块石碑的顶上“啪”地拍了一下。
    “人头供奉，鲜血浇祭。”
    苏信做完了这些之后，抬头看着那片尸体堆成的山岭。
    “爹、娘、妹妹，叔叔婶子们……”
    “这些比酒肉上供好多了……你们高兴不？”
    这时大家才知道苏信这么做的用意，燕然他们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暗自惊叹。
    周遭的气氛诡秘异常，燕然看着那片尸体组成的山岭，真怕里边突然传出声音，回答苏信一句！
    “还有最后一步，这个案子就办完了。”
    苏信将配刀入鞘，一步步地走到崖壁边。
    他连续拔起地上的火把，将点燃的那一头插进沙地里，头也不回地问道：
    “燕校尉，沈姑娘，还有阿佑哥……你们都是好人。”
    “案子里还有什么细节，你们想要问我的吗？趁我还活着赶紧问。”
    随着他的动作。点燃的火把越来越少，山洞里的光线开始暗淡下来。
    燕然不知道苏信为什么要熄灭火把，他想了想后说道：
    “这案子已经完全清楚了，倒是关于你，我还有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苏信反问了一句。
    他把火把逐一熄灭，将最后一个还在燃烧的火把从地上拔起来，举着火把向燕然他们走来。
    此时山洞里已经恢复了黑暗，只有这一支昏黄的火把，隐隐照亮了周围。
    “你没说实话。”燕然笑了笑。
    “你的医术来自于那位做名医的干爹，身上的武功和骑射之术，学自于御拳馆宗师周侗。”
    “可是你箭头上射出毒水的机关精巧异常，以你这个年纪就算日夜钻研，把所有的时间全用上，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
    “还有外面射杀瞎子的弩箭机关，也是细致复杂，同样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燕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信：
    “你说你六年前饿晕了，倒在医馆门口，才被汴京名医苏晋所救。”
    “是不是正好他医道高超，正好用毒之术也是天下无双？”
    “然后恰好苏晋没有孩子，认你为义子，恰好他还是御拳馆周侗的朋友？”
    “接着你想要学武功，他就帮你找了全天下最厉害的师父……怎么会这么巧？”
    “酒，”
    苏信将火把插在地上，向阿佑勾了勾手指。
    阿佑会意，解下腰间的酒囊朝苏信递了过去。
    这酒囊原本就有两个，被瞎子用刀刺破了一个，还有一个在阿佑的身上。
    苏信打开塞子，把里边的苏荷香酒咕嘟咕嘟灌了一口。
    之后他擦着嘴角，笑了笑。
    “你真是个妖怪……燕然，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苏信感慨地说道：“哪怕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想要隐瞒都做不到。”
    “只要在你面前撒谎一次，就被拆穿一次，我真的是服了！”
    “先别拍我马屁，说说怎么回事？”燕然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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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当年老贼、一箭穿心

    苏信把酒囊朝着这几个人递过来，犹豫了一下道：
    “当年我从卧虎台村逃出去之后，在见到我义父苏晋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我在他那里，学会了制造机关暗弩之术，也是在他教导之下，学会了借势而起。”
    “我义父苏晋为人慈悲善良，若不是他的儿子夭折，年龄应该和我一般大小……他因为医术超群，在京师官场上很有人脉。”
    “他还和御拳馆师傅周侗是莫逆之交，所以我不是真的要饿死了，而是有意挑选了一他。”
    “我是故意被义父救起来的，这样我才能获得能力，为家人报仇！”
    “原来如此！”燕然接过酒囊，也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周围恶臭扑鼻，血腥难闻，苏荷香酒一入口，顿时就轻松了许多。
    心情激荡的沈姑娘和阿佑，也一人喝了两口，随后阿佑又把酒囊系回了腰间。
    到现在，燕然心中的又一个疑惑，终于消散了。
    从头至尾，苏信的经历，也再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只是新的疑惑，又在他心中暗自升起。
    在大宋这个时代，机关方面……也就是后世的机械制造，居然有人这么用心去研究？手艺还精巧到了这个程度？
    有机会倒是要跟苏信好好聊聊，把这个机关大师找出来，说不定这个人有大用！
    不过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就见苏信深深叹了口气：
    “我跟了义父之后，没想到他对我像亲儿子一般，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胜似真正的亲生父子。”
    “只可惜今日之事太过凶险，我想要活下来估计不容易，只怕再也无法报答义父的恩情了。”
    “诸位！”
    说到这里，就见苏信拱起双手，向燕然、沈姑娘和阿佑行礼道：
    “现在那个人还没来，我应该让你们赶紧离开的……可是不行。”
    “从这件案子最初开始，你们的名字就已经被他知道了，所以你们即便现在走了，过后也会遭到他的暗算。”
    “那老贼阴狠多疑，暴虐残忍，一定会杀你们灭口……所以我和他的决战，劳烦几位在旁观战。”
    “无端将大家拉进这生死之局……对不起了。”
    苏信说着，看了看场地中间那三十口硕大的银箱。
    “要是我能杀了那老贼，这二十七万两白银，就是我给几位的补偿。”
    “少特么婆婆妈妈的！”
    听到苏信居然就把这二十七万两白银轻飘飘地送人，沈姑娘不由得心里一惊。
    可她随即就听到，燕然哭笑不得地说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唯有决一死战。”
    “待会儿他来了，我帮你弄他！”
    燕然指了指苏信的鼻子：“你小子虽然筹谋了这么久，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得看我的。”
    “对……”这时阿佑也寻回了自己的双刀，接口说道：
    “如此奸贼，杀了倒也痛快！”
    “为民除奸，分内事尔！”沈姑娘飘然敛衽回礼，含笑说道！
    ……
    “谁啊？你们说的奸贼是谁啊？”
    三个人正在说话，旁边却传来了一个人哆哆嗦的声音，却是王焕那小子。
    这家伙被之前血腥残忍的场面吓得屁滚尿流，现在终于忍不住，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蠢猪！
    燕然他们三个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儿齐刷刷把这俩字一起说出来。
    “当然是你爹，老贼王廉。”苏信冷冷地说道：
    “他担心银子被人拿走，才派了李力来监视，担心案子越查越大，又派了你这个蠢儿子来追查。”
    “我追随他多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情。”
    “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卧虎台的消息走漏出去，坏了他的官声！”
    “他拼命地向上爬，银子他也要，官位他也要！”
    “所以他一定会来的，他不敢冒这个险。”
    “那你们岂不是完了？”听到这里，王焕觉得心里又有了底气。
    他反问道：“我爹要是带着禁军大队兵马过来，就你们这几个人，哪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他不会。”苏信笑着摇了摇头。
    见到燕然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苏信冷笑道：
    “那奸贼老奸巨猾，唯恐消息走漏，给自己留下隐患，所以不会带着大队兵马过来。”
    “他只会带上最信任的贴身高手前来，只有在觉得自己必胜的时候，才会露面。”
    “但是我，有办法让他出来！”
    “啊？什么办法？”王焕闻言诧异道：“我爹已经到了？”
    “试试就知道！”
    苏信忽然一笑！
    他张弓搭箭，一箭向着王焕心口射去！
    ……
    这一箭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燕然和沈姑娘都猜出了苏信的用意。
    如果王廉已经到了，即使他不想现身，他也必须救自己的儿子。
    所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在黑暗中走出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一箭，代表着决战的开始！
    刹那间！
    锋锐的箭簇眼看就要穿透王焕的前胸，可他前方黑影一闪，一个人已经挡在了身前。
    “啪”的一声。
    那支雕翎箭被一把弯刀轻巧地拨开，远远地飞到了一边。
    黑暗里隐隐绰绰，一个接一个的黑影，走到了火把的光芒之下，足足有十二个人之多。
    这十二个人都是黑衣蒙面，一样的装束，可手上的兵刃却是五花八门。
    他们眼神犀利、身形矫健、从周身上下气势就可以看得出，这是一群高手！
    每个人的武功，恐怕都在沈姑娘之上……燕然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得出了结论。
    生死之战即将到来，可双方的武力却相差如此悬殊，众人一见之下，不禁心生绝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些贱民，真是让人头疼！”
    随着说话声，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众人的面前！
    此人双眼狭长，目光凛冽，腰板挺直，身材雄健，窄袖长衣，利落之极。
    他双目中光芒闪动，在苏信、燕然和沈红袖姑娘身上逐一扫过。
    “爹！”
    旁边的王焕，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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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碑中毒血、索命烟尘

    原来此人就是那老贼王廉，当年官银大劫案的策划者，整件案子的元凶！
    这时一见到王廉现身，苏信的双眼中顿时寒光暴射！
    “你这小崽子，处心积虑地在我身边侍候多年，这就是你的计划？”
    王廉看了看这片黑暗笼罩的山洞，伸开双臂说道：
    “我身边高手环绕，所以你杀不了我，淮西王庆有十二神将，都是奇人异士，所以你也杀不了他。”
    王廉冷笑道：“所以你费尽心机设了这个局，以为这就奈何得了我？苏信！”
    “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给我死在六年前？”
    “即便你在这六年里受尽了煎熬，可是事到如今，还不是一样要死在我手里？”
    王廉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响。
    这老贼竟然胆气十足，当他说完这番话，双目就像利箭一般射向了苏信！
    此时此刻，苏信的心绪也在仇恨的激荡中平复下来。
    他忽然转过头，向着燕然小声说道：“如果一会儿我死了，银子……”
    “我知道！”
    没想到苏信才开了个头，燕然就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
    苏信有些惊讶，他双眼中异光连闪，又在燕然脸上看了一番。
    “妖孽！你还真的什么都知道！”苏信小声说道。
    “真应该把你的头骨也揭开，看看那里边究竟是怎么长的！”
    “有办法吗？”沈红袖姑娘看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聊个没完，忍不住在旁边急着问道：
    “那十二位高手好像个个都比我强，赶紧想主意啊两位仁兄！”
    “我倒是有个办法……”
    当燕然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沈姑娘顿时心中就是一喜！
    毕竟之前燕然校尉的奇谋妙计层出不穷，他既然说有办法，说不定真的能反败为胜。
    却见燕然一本正经地分开两手，做了个一左一右，向前切入的手势。
    “咱们一边两个，兵分两路，包围他们……你说怎么样？”
    当燕然这句话说完，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信诧异地看着燕校尉，沈姑娘却气得差点就给燕然来上一剑！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正经的，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饶是沈姑娘如此镇定沉稳的一个人，都开始有些抓狂了！
    这时，他们几个人的窃窃私语终于激怒了王廉。
    “夜长梦多，斩草除根……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王廉随即伸手一指，向那十二名高手下了命令！
    当胡阿佑和沈姑娘听到王廉的话，立刻手持兵刃蓄势待发，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可是他们的心却在不断下沉……实力相差如此巨大，怎么打？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虽然王廉的命令响彻山洞，他带来的十二位高手却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向前冲杀！
    然后……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当中，只见那些黑衣高手一个接着一个，噼里啪啦地倒在了地上。
    王廉自己也是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这……”
    “爹！”
    王焕同样也是难以幸免。
    他们父子俩和所有的黑衣高手，居然同时丧失了行动能力！
    “你以为我做了那个集骨碑，是摆出来看的吗？”
    苏信看着瘫软在地的敌人，冷冷地一笑，将一支雕翎箭搭上了弓弦。
    “沥血佛身上中了毒，可他身上毒药中的杂质，被留在了肺里，纯净的毒药却被身体吸收提纯，流淌在他血液中。”
    苏信说着，冷笑着看向了王廉！
    “我知道，你其实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我用人头供奉，鲜血浇祭集骨碑。”
    “可是我在拍打集骨碑的时候，启动了里面的机关……”
    “火种落入炭盒，燃着的炭火就会烤干骨碑上的毒血，毒药就散发到了整个山洞里！”
    “你们以为远离那面染上毒尘的军旗就没事了？在你们躲在黑暗里，还没露面的时候，毒药就已经进了你们体内！”
    “我熄灭火把，就是为了用黑暗掩盖集骨碑上飘散出的毒烟……”
    “王廉！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致命一击。”
    “怎么样？你下令杀害我卧虎台乡亲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我设下的这个局，能不能那个奈何得了你？老贼！”
    “……怎么会这样？”
    王廉瘫倒在地上，愤怒地看着自己精心搜罗的高手，竟然一招未出就全部委顿在地。
    他大声怒吼道：“毒烟飞散，整个山洞里的人无一幸免，可是你们为什么没事？”
    “因为我在苏荷香酒里，下了解药。”苏信淡淡说道：
    “我们四个人喝过之后，自然是毫发无伤。”
    “可是你死定了！老东西！”
    ……
    原来如此！
    沈红袖这才知道，苏信之前的怪异行为，原来是在给王廉老贼设下陷阱。
    而燕然校尉面对强敌，却毫不紧张，说明他早就看出来了！
    可这小子却硬是不说，害得自己提心吊胆了半天，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时的王廉，双眼死死盯着苏信，脸上毫无一丝懊悔之意，反而愈发阴狠之极！
    “娘……你看啊！”
    “孩儿长大了……报仇给你看！”
    只见苏信话音未落，引弓搭箭，一箭向着王廉射去！
    箭如流星，划破黑暗，电射而去。
    带着苏信的坚忍和仇恨，带着一百六十七位无辜百姓的冤魂，六年的血仇，即将就此终结！
    这一刻，燕然和沈姑娘不由自主，顺着羽箭的去势向前看去！
    可是，当这支箭划过黑暗之际，却刹那间拐了个弯。
    雕翎箭居然闪电般飞了回来，而且比去时的力道，还要劲疾！
    “噗”的一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支羽箭就射进了苏信的肩头。
    顷刻间，一道黑影猛地出现在众人近前！
    胡阿佑双刀横斩，怒吼着向前扫去，却被那人伸手一挥，像个布娃娃一样扫飞了出去。
    沈姑娘长剑电闪而来，却被那人伸指一弹，流萤剑立刻飞上了半空！
    燕然刚刚来得及横刀挡在那人和自己之间，就被连人带刀，一拳击飞了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黑影连败四人，众人竟没有一招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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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挡我前路、怪我杀人

    当燕然重重撞在石壁上，轰然落地，他抬起头向着那个黑影看去。
    却见那人正提着苏信的发际，像拎着一只青蛙般将他提了起来。
    “咔嚓”一声！
    那人伸出手，抓住了苏信拉弓的右手拇指，将手指活生生扭断！
    苏信一声狂吼，正要挣扎。
    黑影却抬起食指指节，就像敲门一样，在苏信的咽喉上一叩。
    “咯”的一声。
    苏信的喉骨被这一击，打得塌陷了下去！
    “苏信！”
    燕然心头如遭重击，愤怒地大吼一声！
    这人抬手夺命之际，没有一点犹豫，丝毫没有人类的感情，简直就像一台冷酷的杀人机器！
    此刻那个黑影信手把苏信扔到一边，然后他走过去，在胡阿佑的腰间摘下了那个酒囊。
    燕然飞快地观察着形势……阿佑靠在石壁上，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显然伤势不轻。
    沈姑娘左手攥着右臂，疼得俏脸煞白。她持剑的那只手被人所伤，失去了抵抗之力。
    苏信正捂着咽喉，手脚乱动地挣扎，他咽喉受伤，最重也最危险！
    自己还算好一点，那一拳被刀身挡了一下，没有造成内伤，仅仅是后背在石壁上撞得生疼！
    可是他爬起来也没用，这样的高手，远不是燕然能对付的。
    这个时候，燕然和沈姑娘他们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人。
    一身破旧衣衫，瘦得皮包骨头，脸上鸡皮鹤发，皱纹累累，是个不认识的老妪。
    只见那老太婆晃了晃酒囊，发现里面还有残留的苏荷香酒，她拔开塞子之后，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哈哈哈……”
    然后她突然仰面向天，大笑起来！
    笑声在山洞中回荡，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一听到这熟悉的笑声，燕然心中闪电般想起了这个人！
    这就是那个他们听见过好多次，却始终没见过面的虎婆婆！
    虎婆婆居然是个绝世高手！她也是老贼王廉的人！
    功亏一篑！自己这边眼看着就要赢了，却突然出现这种高手，燕然心中霎时懊恼万分！
    苏信的毒烟隐蔽异常，毒性猛烈。
    可虎婆婆却在毒烟之中来去如常，她是怎么做到的？
    正在心中疑惑间，燕然就看到虎婆婆走到王廉面前，把酒囊中的酒液灌进王廉的嘴里。
    几口下肚之后，王廉发现酒囊里的酒所剩不多，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旁边的王焕。
    于是虎婆婆又走到王焕近前，把酒囊里的酒，全都倒进了王焕的喉咙里。
    之后她把空空如也的酒囊扔在地上，将王廉扶了起来。
    “为什么你没中毒？”虽然形势危急，但面对这等奇人，燕然仍忍不住向着那虎婆婆大声问道。
    “因为我不是中原人，老家在极西之地的叶尔羌。”
    虎婆婆看都没看燕然，嘶哑的嗓子说道：
    “那小子用的毒药，是我家乡的毒花‘俱那位’。这东西在你们中原是稀罕玩意，可我对它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发觉自己吸入了一点毒烟，就立刻闭住了呼吸，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毒性。”
    “好在我默不作声等了一下，才等到了那小子自己说出来，解药就在酒里！”
    这真是天意弄人！这一刻，燕然心里忍不住大声骂娘！
    原本苏信的计划厉害至极，却谁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他们以为毒烟散发，灭尽强敌的时候，却正好有一个熟悉毒药特性的虎婆婆躲在暗处。
    于是，胜负在一瞬间逆转，他们几个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挡燕然去检查沈姑娘的伤势，却见姑娘摇头示意，自己只是手臂受伤而已。
    胡阿佑看来是断了肋骨，一动就是满身冷汗，燕然按住他的肩头，让他不要乱动。
    接着看到苏信的伤势，燕然不禁咬紧了牙关。
    肩头的那一箭还好说，雕翎箭透体而过，并没有留在伤口里，也没有伤及心肺。
    可他的拇指却扭曲得不成样子，燕然一看就知道，苏信就算养好了伤，他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射箭了。
    更要命的是咽喉上的一击，已经打塌了苏信的喉骨！
    此时的苏信捂着咽喉，拼命地往里吸气，却只能发出艰难的嘶嘶作响。
    他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把空气吸进肺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脸已经憋得青紫，就在数息之间，苏信就将窒息而死。
    可他的眼睛依然喷射着怒火，死死地看着远处的王廉！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办法可想，胡阿佑身受重伤，沈姑娘右臂剧痛，苏信已在弥留之际！
    这一刻，深深地绝望充斥着每个人的心。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因为一个小小的巧合，他们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
    “终究，还是我赢了……”
    王廉在虎婆婆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他冷笑着看向靠着崖壁的四个人，冷冷地说道：
    “你们这些贱民都是一样，只会在临死前，这么眼睁睁地瞪着我……可是有用吗？”
    正当王廉狰狞地说出这句话，他居然看到那个半死不活的燕然，向自己勾了勾手指。
    “过来杀我啊！”
    那燕然居然死到临头，还在气人！
    王廉冷笑道：“你们这些小人物，庸庸碌碌活着就好了，挡我的路，还怪我杀人？”
    “……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不跟你讲道理，你过来给我一刀……别哔哔！”
    事到如今，燕然居然还在激怒王廉！
    “这世道，扶强不扶弱，济富不济贫，蝼蚁就活该受死……”
    “闭嘴，你个老东西！”
    看到王廉居然还在恬不知耻地说他的大道理，燕然突然暴喝道：
    “你这条碎嘴子老狗！过来杀我呀！”
    ……
    沈红袖看着燕然……即便在这让人绝望的时刻，他还是依然故我，一点没变。
    他好像总有办法突破死局，总有信心反败为胜！
    可是现在……他真的有办法翻盘？
    ……
    此刻的苏信，正在看着燕然。
    他两只脚都已经跨进了阎王殿，憋得眼前发黑，因为急剧缺氧，心脏的狂跳声在头颅中越来越响！
    给我看个奇迹……如果你还有反败为胜的办法，请你快点！
    在我死之前，让我看到那老贼死于非命。
    我会在天上护佑你，让我看到你的致命一击……
    求你了……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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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银山银海、如此结局

    火光明灭，昏暗沉沉。
    王廉脸上阴晴不定，看着燕然。
    他在猜测着，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胸有成竹。
    毕竟白象向魁、捕快王力、沥血佛都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胜者，却都惨死在这里！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王廉沉声怒道。
    “你当然杀不了我，我太清楚你这种人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知道你是什么德性！”
    燕然大吼道：“你这一辈子，眼睛里只有钱财权柄，老狗！”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你费劲心机抢来的银子，还在不在？”
    “什么？”
    听到这里，王廉脸上陡然色变！
    “你去！”王廉用手一指他的儿子王焕！
    王焕跌跌撞撞向着银箱跑过去时，燕然转头看向了苏信。
    他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眼中的生机正在消逝……
    苏信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被燕然塞进了一个东西。
    燕然给自己的……是什么？
    苏信握紧手里的东西，眼中忽然精光一闪！
    “爹！”
    “银子……没了！”
    那边传来王焕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开了几个银箱，却发现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王廉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燕然，却看见燕然微笑道：
    “一个高手，父子两人，你们不该分开的……”
    燕然忽然收起了笑容：“一旦有事，虎婆婆该保护谁？”
    “啊？回来！”
    王廉闻言，猛然察觉情况不对！
    他正大喊着召唤王焕回来，却忽然听到“嘣”的一声！
    一支羽箭破空而去，直扑王焕！
    那是半躺在地的燕然，他身下压着苏信的宝雕弓。
    这小子手指勾住身下的弓弦，一脚蹬开了弓背，向王焕射出了致命一箭！
    这一刹那，虎婆婆毫不犹豫，向着王焕的方向扑去！
    她的身形快到无与伦比，弓弦响处人已不见，瞬间就到了王焕身前！
    毫发之差，她的手在箭簇射进王焕胸膛之前，抓住了那支箭！
    “老狗，你不是要银子吗？”
    “都给他！苏信！”
    燕然随即再度蹬弓拉弦，对准了王廉的方向！
    “嘣！”
    弓弦再度炸响，虎婆婆狂飙一般冲向了王廉！
    她想要再度接箭，眼前却是空空如也！
    ……燕然的第二弓，放的竟然是空弦！
    此时此刻，苏信使尽全力，将手里的东西用力一拉！
    那是一条隐藏在岩缝里的绳索，一端在苏信手里，另一端却延伸向上，直通山洞黑暗无边的穹顶！
    忽然间一声巨响！
    虎婆婆还没等站定，王廉还在惊愕地看着燕然苏信。
    可他们的头上，却似山崩地裂一般，一片耀目的银光犹如暴雨从天而降！
    二十七万两白银，足足十一吨！
    这些银子倾泻在地上，溅起了满天烟尘！
    王廉和虎婆婆，转眼间就被银山淹没，被压成了肉泥！
    没错，银子不在银箱里，而在天上。
    这真是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结局！
    ……
    虎婆婆武功绝顶，她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死在垂死的苏信手里。
    王廉一生爱财如命，却为这如山如海的银子，殉葬而死！
    胡阿佑长大了嘴，死活合不上。
    他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块块雪白的官银正像浪潮一样向下流淌，几乎淹没了他的双脚。
    沈姑娘看着面前的银山，秀美的双目，瞪得就像活见鬼了一样。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之前，燕然不断大声向王廉挑衅的场面！
    原来燕然受伤后，他是有意退向了安全地带。
    原来这二十七万两官银，就是燕然最后的杀敌手段！
    而这时的燕然，却一跃而起！
    他毫不犹豫，扑到苏信的身上……
    苏信正看着他，这个俊美少年面带笑意，眼中一滴滴泪珠正在向下滑落。
    他说不出来……他要说什么？
    说他感谢燕然，让他在弥留之际，终于复仇？
    说他佩服燕校尉，在最后时刻，用官银灭尽仇敌？
    说他遗憾，两个人才刚刚相识，却就此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并肩作战？
    一瞬间，苏信没了气息，终于撒手而去！
    ……
    燕然可不管那个，他上去就是一阵人工呼吸加心肺复苏。
    苏信奇才难得，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燕然心急如焚，把全身的力气全都用上。他按压胸肺，捏住苏信的鼻子，拼命给他做人工呼吸！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燕然仍不愿相信苏信已经完了。
    他的窒息是因为气管已经被打塌，而且经过这段时间，受到外伤的咽喉已经开始迅速血肿。
    现在喉部的气管完全堵塞，别说苏信自己吸不进去气，连燕然拼命往里吹，都吹不进一丝一毫！
    “起来！小王八蛋！”
    燕然锲而不舍，一拳一拳打在苏信的胸口。
    他的行动把后面的沈姑娘和胡阿佑，全都看呆了。
    人家明明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腾他？难道亲嘴还能把人救活了不成？
    燕然不管不顾，再度一拳下去，他的手却突然在苏信的胸前怀里触到了一个东西。
    他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端详了一眼后猛然一笑……看得沈姑娘在旁边一阵心悸！
    燕校尉又要干什么？
    只见燕然捡起自己的刀，一刀向那东西上削去……
    沈姑娘和胡阿佑这个时候才看清，那东西是一支笔管。
    那正是苏信之前用来吹石灰水的笔管，他们来时的路上，苏信还拿着这个，向燕然说起他父亲用石灰水做实验的事！
    只见燕然把这根笔管的一端削成了一个斜尖，之后左手食指按在苏信的喉骨上。
    他竟将这根笔管“噗”地一声，插进了苏信的喉咙！
    插笔管的位置，正是苏信两根锁骨交汇处向上稍稍一点，脖子上那个浅窝里。
    随后燕然有节奏的用力按压苏信的胸膛，一下接着一下，把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了上去！
    “呲”的一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已经停止呼吸的苏信，竟猛然吸了一口气！
    有如长鲸吸水，刹那间他整个胸腔都鼓了起来。
    “啊？”
    “怎么回事？”
    眼看着苏信窒息而死，白眼都翻起来了，却被燕然用这般残酷的手段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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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铁骨铮铮、集骨碑鸣

    沈姑娘和胡阿佑双双傻眼，此时他们看向燕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这小子，他还是不是人？
    死而复生，他是怎么做到的？
    燕然见苏信的胸部开始起伏，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咣当”一声躺在地上。
    听着耳边发出的嘶嘶声，知道苏信的呼吸正在恢复，燕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气管切开术……这是来自现代的急救手段！
    这种方法一般用于治疗异物梗阻引起的窒息，其实就是绕开被堵住的那一段气管，用管状物再次搭接肺部和外界，保持呼吸道畅通。
    苏信这小子，今天真是幸运之极！
    他遇到了当时唯一一个懂得这种急救手法的人，身上还正好带着一根笔管！
    这技术看似简单，但是只有燕然知道插管的最佳位置，和适宜的深浅。
    差之毫厘就能插死个人，所以刚刚那一刻，真的是惊心动魄！
    随着呼吸恢复，苏信的神志也渐渐清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
    眼睛往下一垂，他就看到了插在自己咽喉上的笔管。
    笔管的一端，正不断向他的肺部传递着珍贵无比的空气。
    这是一次何等艰难的重生？苏信双眼含泪，看着燕然……
    死过一次的人，更知道生命的珍贵。
    此刻苏信还无法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就差把“义父”俩字儿写在上面了！
    “爹……”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高耸的银山上，忽然探出了一张脸。
    是王焕，这小子命还真硬！
    刚刚银山从天而降，他因为离得远，没有被压在底下。
    等到银子终于落完，他爬过银山找爹来了！
    “我爹呢？”
    “你爹现在满身都是银子……”燕然笑着指了指银山底下：“或者说每一块银子上，都有你爹！”
    “什么？我爹被银子压死了？王焕看着身下的银山，霎时一脸绝望，死死地瞪圆了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他大声吼道！
    “因为苏信来过这里，”燕然冷笑道：
    “他布置了集骨碑，在军旗上安放了毒药，还在地道里埋设了暗箭机关。”
    ”我太了解苏信这家伙小肚鸡肠的性子了……他知道自己决战时未必能赢，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他宁可自己死了，也绝不会把银子留给你们！”
    “但这一大批银子，王庆运不出去，你爹运不出去，他也一样运不出去。”
    “可这小子聪明无比，什么也难不住他，他为了藏银子，在火光照不到的山洞顶上打孔，布置横梁，再铺设木板。”
    “然后，他就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把所有银子都运了上去。”
    燕然笑道：“我上次进来的时候，发现银子居然不在银箱里，自然要在周围找一下。”
    “我知道，那些银子一定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哪怕就是王庆和王廉挖地三尺，他们也是白费工夫！”
    “然后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黑暗的穹顶……正所谓天才所见略同，果然我爬上岩壁，就找到了藏银的位置！”
    “在这之后就简单了……”
    “我只要用宝刀砍断横梁上的斜撑，再用一根绳子做成个简单的机关。”
    “然后只要一拉绳子，上面就会连环坍塌，所有的银子，一瞬间就全都掉下来了！”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苏信虽然很吃力，却还是快意地一扬眉，举起了手……
    在他手上，正是燕然递给他的那根启动机关，杀了王廉的绳子！
    “对啊……你进来过一次！”王焕闻言，咬牙切齿道：
    “可是你没踩中机关暗箭，没中军旗上的毒，却布置了这个杀人陷阱！”
    “你居然用银子……杀了我爹！”
    “对啊！哈哈哈！”
    “这事真不怪我，是你爹非追着我要银子，我只好给他，他自己接不住怪我喽？哈哈哈！”
    王焕看到燕然拎着刀向自己走过来，一丝不详的念头立刻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吃力地想站起来逃走，但是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滑倒在地！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正顺着银子斜坡向着燕然的方向滑去，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王焕疯了一样，拼命地回头往上爬，还想要逃命！
    燕然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跟着前面疯狂抓挠的王焕，一直走上了光华烁烁的银山顶。
    “你饶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害你了！”
    当王焕发觉自己的发髻被燕然抓在手里，身后的钢刀已经举起。
    他疯狂的大声求饶：“燕校尉！燕爷爷！你饶我一条狗命！”
    “我把司丞让给你，银子都给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燕然冷笑着说道：
    “这是我刚从你爹那儿学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别……”
    “咔！”
    燕然干脆利落，一刀将王焕枭首，将他的尸体踢了下去！
    在血染的银山顶上，燕然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人头，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终究，他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指尖在染血的宝刀“雪夜冰”上一弹，心如潮涌，锋刃铮鸣！
    燕然沉声吟诵，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四壁回响，在众人心中，不断轰鸣……
    “贼死绝，敌杀净，累累冤魂难平。”
    “除贼寇，斩奸雄，静听集骨碑鸣。”
    “以一身，报千仇，少年铁骨铮铮。”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
    一场血战，几经波折，当众人离开这个黑暗的山洞时，全都是心潮难平。
    苏信躺在临时做成的担架上，被众人抬出山洞之前，他还用手指了指那硕硕放光的银山。
    然后，他的手指在燕然和沈姑娘之间，暧昧不清地比划了一下。
    他的意思很容易理解：这些银子，你们自己处置！
    之后苏信又用手点着自己的胸口，指向了燕然。
    这次更清楚了：我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你的！
    “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有好几道鬼门关要过呢。”燕然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苏信虽然暂时活了，但是距离真的脱离危险还有很远。
    他不能总在脖子上插根管子吧？喉部的伤势能不能恢复，恢复期间会不会化脓感染，那都得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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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金门羽客、神霄统领

    他们从黄鼠挖成的密道里出去，把密道口用石头堵住。
    胡阿佑又转到山神庙那边，关好了神像身后的石门，还用灰尘和泥土做了掩护。
    这样一来，山洞再次封闭，任凭他是大罗神仙来，也难以发现端倪！
    “沈姑娘！”
    阿佑肋骨折断，虽然剧痛无比，但毕竟沈姑娘是胳膊受伤，所以担架还是他和燕然两人抬着。
    阿佑心里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主人来说意义重大，于是他笑嘻嘻地向沈姑娘问道：
    “姑娘是刑部的人，大衙门来的，您说那些银子，该如何处置？”
    “那也容易，”沈姑娘看了看阿佑，说道：“当然是上交朝廷，重入内库。”
    “……然后让皇帝拿着这些民脂民膏、咱们用命拼来的银子，再修一座道观！”
    说完之后，沈姑娘明艳的脸庞忽然一笑，转向了燕然……在场的几位同时笑了出来！
    阿佑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却见沈姑娘向着燕然说道：“我手里这把流萤剑，价值在六千贯以上……我真不缺钱。”
    “所以那二十七万两……好像是二十五万多一点，就交给燕校尉处置好了。”
    “我拭目以待，看燕校尉用这些银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哦？你不怕我把它吞了？”燕然闻言，笑着问道。
    “不怕，我们这些人，一次次因你而活……”沈姑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更何况，你若是王廉那样利欲熏心之人，除了你自己之外，我们几个谁能活着走出那个山洞？”
    ……
    眼下最要紧的事，当然是把苏信送回去医治。
    他们虽然心急，但苏信的伤势却不允许纵马疾驰，于是这些人只得步行回京。
    然后……既然山洞的事他们打算隐瞒下来，银子也归了燕然，这案子该如何往上报，就成了问题。
    没想到沈姑娘却微笑着说道：“这事儿又跟你们没关系，只管由我上奏朝廷就是。”
    “燕校尉只说到达这里的那天黄昏，苏信校尉跌下战马，咽喉受伤。”
    “然后你和胡阿佑，一起护送苏信回去治伤。所以当天晚上武德司派来的人全军覆没，你都不在现场，所以跟你毫无关系。”
    “哦？你怎么就能交代得明白？”燕然听到这里，心里暗自赞叹：
    这位沈姑娘，若论有担当，只怕胜过这时代的大多数须眉男子，可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除了我，其他的人，谁也交代不过去！”
    沈姑娘说起这句话时，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燕然看过去，姑娘脸上带着自信与自负，好像还有些自怜自伤。
    “因为我父亲……统领道家神霄派，当今天子赐号通真达灵先生、金门羽客。”
    “他是当朝国师，林灵素！”
    “嘶！”
    一听到这话，燕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他！燕然心中暗道：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是沈红袖姑娘的爹？
    怪不得！沈姑娘以如此绝世容貌，当了一个捕头，却没人敢对她心怀不轨。
    难怪连吏部尚书苏惠卿、宰相之子杜伏龙这样的人，都对她礼敬有加，原来她是林灵素之女！
    那么，这个林灵素是谁呢？
    他统领着神霄派一脉，要知道相传后世，大名鼎鼎的五雷天心正法，就是道家神霄派的绝技。
    林灵素在历史上，除了当上大宋国师，深受宋徽宗信任以外，还干过两件非常传奇的事。
    一件是汴京发大水，有蛟螭顺水进城危害百姓，后被林灵素所杀。
    还有一件事，更是让燕然读历史的时候拍案惊叹，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灵素在北宋灭亡的十二年前，就劝宋徽宗迁都南京，以免灭国之祸！
    当然，宋徽宗没听他的劝告，最终北宋还是覆灭于金人之手。
    在燕然的记忆里，林灵素此人亦正亦邪，好事坏事都做了一箩筐。
    现在是宣和元年，正是林灵素权势熏天的年代，他的女儿……哎？不对？
    燕然猛然回头，向沈姑娘问道：“那为什么真人姓林，姑娘姓沈呢？”
    “我随我母亲的姓氏……我对他避而不见，已经三年了。”
    姑娘回答问题的时候，脸现犹豫之色，显然对于自己的家事，姑娘不想多说。
    沈姑娘向着燕然说道：“所以我这套说辞，若是别人说来，必然会被称为怪力乱神之说。”
    “可是我有这样的身份，大家只会觉得我学了父亲的本领，自然是顺理成章。”
    “另外，他们顾虑我父亲，想必也不敢质疑我。”
    燕然点了点头，他在旁边听着，觉得沈姑娘每次说起“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有些吃力。
    显然这父女之间矛盾很深，已经到了不愿相认的地步。
    “那你打算怎么说呢？”燕然连忙岔开了话题。
    沈姑娘笑了笑……回头看向了绝壁顶上，那黑沉沉，威势无比的卧虎岩！
    “我就说，昨天黄昏时分，燕校尉和阿佑哥护送苏信校尉走了之后，王焕司丞就带领军士，在山神庙里过夜。”
    “当天晚上，我在门外值夜，见到一个老人从远处走来……”
    “那老人身上穿着黄黑相间的皮袍，一见面就跟我说，他知道当年卧虎台官银案的来龙去脉。”
    “他让我跟他走，他会把案件的所有内情都说给我听。”
    “我就起身随着他，一路走到一个泥潭边上，他告诉我泥潭里埋着累累尸骨，都是这些年来，想要到这里寻找官银的人。”
    “当时我还想往前仔细看看，却在泥潭边上一个失足，差点跌倒。”
    “这时我忽然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庙门口坐着，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当时正值午夜，庙里王焕司丞和所有的军士都休息了，于是我就一个人来到梦里的泥潭边。”
    “果然见到泥潭里层层叠叠，有着数不尽的尸骨！”
    “正在这时，我听见山崩海啸般的一声巨响……抬头一看，悬崖上的卧虎岩，居然动了！”
    “那巨大的卧虎岩，用爪子把山上的巨石和树木扫到悬崖下面，把山神庙砸得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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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南柯一梦、卧虎先生

    沈姑娘轻声说道：“我正要过去，就却听得耳边有人叫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说他叫‘卧虎先生’，他在山上动辄沉睡数年，每次醒来都是饥渴难忍，需要大量血食才能饱腹。”
    “他说山神庙那些人中，只有我福缘深厚，吃了我就要惹下大祸，所以才特意施法托梦，把我单独叫出来……”
    “他叫我不要管闲事……我当时想要过去救人，却发现自己一步都挪不动！”
    “在这之后，我就看到一股黑风，在山神庙上空来回盘旋……没多久，庙里的呼喊声就停止了！”
    “我这样说，朝廷就会认为消失的那些尸体，都是被成精的卧虎岩吃了。”
    “而且六年前的官银劫案，那些尸体消失不见，也是一样的原因。”
    “甚至王员外他们那些人，脑袋被揭开，四肢被取走，也不妨都一并算在卧虎岩上！”
    说到这里，沈姑娘苦笑了一下：
    “在这件事里，你们一点罪责都没有，反而幸运地逃脱大难，世人都会以为你们是福泽深厚之人。”
    “王焕、李力那些消失的人，世人只会相信他们是被卧虎岩吃了……谁敢说我装神弄鬼，就是和当朝国师过不去！”
    “好主意！”
    燕然听了之后，不禁啧啧称奇！
    他心说这位沈姑娘，到底是家学渊源，人家国师的闺女随便想个理由，就是滴水不漏！
    等到这些事都商量好了，几个人走到了天明时分，终于来到汴京城下。
    沈姑娘再一次和他们分别，燕然和胡阿佑抬着苏信，一路直奔医馆！
    ……
    当那位名医苏晋，看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伤成这样，吓得他血都凉了！
    最初，他还以为苏信脖子上插的是一支箭，没了上半截……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苏信的喉骨塌陷。
    儿子居然是在靠着那根笔管呼吸……自己还曾经拿它吹石灰水来的。
    正是笔管绕过了伤患处，呼吸才得以维持，苏信才能活到现在！
    当他听说这管子是燕然插的，苏晋立刻知道，是这位燕校尉救了自己儿子一命。
    不然的话，现在苏信孟婆汤都喝完了。
    这位神医拉着燕然的手，感激得眼泪直流，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燕然和这位名医苏晋商量，苏信的伤势该如何治疗。
    等到这位苏名医缓过神来之后，再次仔细检查了苏信的伤势，之后他犹豫着说道：
    “我儿喉咙上的坍陷，是被强劲的外力打塌了喉骨和气管，这个我有办法医治。”
    “我可以切开他喉部的伤口，将塌陷的气管重新支撑起来，错位的喉骨拼回原状。”
    “这期间，仰仗燕校尉的神术，我儿还可以用这根笔管呼吸……只是有一道关，却是几乎过不去的！”
    “怎么了？”燕然听到这里，皱眉问道。
    苏晋连忙答道：“我修补喉骨的时候，可以用麻药让我儿彻底陷入昏迷。”
    “可是在这之后，却不好办了。”
    “因为他喉部的伤势，最起码要十天才能长好，可是这段时间里，他要一直处在昏睡状态才行！”
    “只因人的咽喉最是敏感，喉骨的这一节，被道家称为‘玉关金锁’。只要稍有扰动，就会奇痒难耐，引发剧烈的咳嗽！”
    “所以在气管和喉骨初步长好之前，我儿苏信只要一醒，就会因为剧烈的咳嗽，让伤口再度恶化，拼好的喉骨也会七零八落。”
    “那就让他始终昏迷，长好了再说啊？”胡阿佑在旁边听得着急，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可不是三天两天！最起码是十天以上！”苏晋忍不住顿足道：“我儿处在昏迷中，完全无法吞咽，受伤的还偏偏是咽喉。”
    “哪儿还用得着十天？人只要六七天不喝水，就得活活渴死！”
    “哦……明白了！”
    燕然清楚了目前的情况，这是一个完全绕不过去的难题。
    要想让苏信的伤口恢复，就必须维持十天以上的昏睡状态。可是在这期间他无法吞咽，不喝水就会渴死……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就在名医苏晋揪着自己的胡子，满头冷汗地想着办法，心中渐渐绝望时。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苏信，虽然不是亲生，但却父子情深。苏信要是死了，那简直比割他身上的肉还疼！
    而这时他瞧见苏信的眼神，却愣了一下，只见儿子正看着燕然……
    苏晋顺着苏信的目光，转向那位燕校尉，却见燕然正在低头沉思。
    “有办法。”
    没想到燕然一抬头，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真的？什么办法？”
    听见这话，苏晋心里陡然间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一面眼巴巴地看着燕然，希望他想出办法，一面又在心中暗自叹息。
    我儿子这种情况，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燕校尉还能有什么主意？
    燕然想了想缓缓道：“我需要一根管子……软的，要足够细，两尺长。”
    “把这根管子从苏晋鼻子里插进去，一头从咽喉部位进入食道，另一头留在鼻子外面。”
    “咱们可以把米粥和牛乳，用管子注入他的胃里！”
    “这能行？”苏晋听见这话，差点儿一个旱地拔葱上了房！
    也就是他身为大宋当代的名医，对人体结构相当了解。要是换个人来，听见这么匪夷所思的话，估计得把燕然一顿巴掌打出去！
    不过燕然的话，却让他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毕竟儿子脖子上那根笔管还插着，这位燕然校尉之前的神奇方法，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度震撼。
    所以当燕然说出这番匪夷所思的话来，他虽然半信半疑，却还是激动不已。
    “找一个人试试就知道行不行了，”燕然连忙说道：“关键是这根管子，恐怕很难找！”
    “竹子肯定不行，实在太硬……”这边苏晋大叔连忙顺着燕然的思路出主意。
    “鸡肠，或者鸭肠行不行？”
    “太软了，怎么插得进去？”燕然想都没想就摇头。
    “我想想我想想……”苏晋大叔拍着脑门，嘴里念叨着：
    “九龙藤……接骨草！有了！”
    老中医忽然一拍大腿，“噌”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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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医术通神、虎口夺命

    燕然连忙在后面跟着，只见苏晋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后院，一个冲刺就跑到了花草中间。
    这时燕然才看到苏神医的后花园里，种的根本不是什么奇花异草，而是大片的草药。
    只见苏晋弯下腰，将一根东西拔起来之后，却是哭丧着脸，失望地一跺脚！
    “原本接骨草是可以的……”他把这根草交给燕然的时候，双眼里全都是泪珠。
    燕然一看，手上这根草就像是小型的竹子，枝条柔韧，中间还是空的……应该是正合适。
    可偏偏现在正是五月初，汴梁城里的花草都长得不高。
    这接骨草只有一尺上下，长度远远不够！
    “要是不够长，会怎么样？”苏晋大叔问道。
    “管子的那一头要是不伸进胃里的话，会在食道里形成食物倒流。”燕然慨然长叹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接骨草。
    苏晋一听，万念俱灰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位名满汴京的神医，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个悲伤的孩子一般！
    “嗯？”
    就在这时，燕然却忽然转过了头。
    后花园里有个小小的池塘，里面有几条颜色鲜艳的鲫鱼正游来游去。
    在这个时代，金鱼还没有彻底成型，但野生的鲫鱼经过一代代饲养，已经长得很漂亮了。
    燕然看的却不是这些，只见他跳到鱼池里，伸手就从里面拔出了一根长长的管子！
    “睡莲！天哪！”
    苏晋见状从地上蹦起来，燕然看他激动的样子，真怕这位大叔突发脑溢血，儿子还没救活自己先撂在这儿！
    睡莲的茎杆中空，质地柔韧还可以弯曲，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位燕校尉，总是能在几步之内，找到破局的关键。这位名医苏大叔暗自心惊道：
    此人真是个天纵奇才，还有一身鬼神难测的奇术，估计天下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
    ……
    之后，大家飞快地忙了起来。
    苏晋在准备自己动手术时的器械和药物。
    燕然告诉他要反复洗手，同时把所有的纱布和刀剪，全部用开水煮过。
    用新鲜的竹子做成的唧筒……也就是大号注射器，也很快做了出来。
    一个小药童被当场揪过来做实验，燕然手里这根睡莲的茎杆，长度超过了两尺，柔韧度和后世的塑胶管，几乎毫无差别。
    幸亏是初夏时分，睡莲还没有彻底长成，这根才刚满月就出来营业的茎杆，比铅笔还要细一些，正好合用。
    等到这个小童半躺在床榻上，燕然将这根管子戳进他鼻子里时，大家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燕然估算着长度，在管子进入鼻腔到达四寸的时候，让小药童用力往下咽！
    试验一次成功！
    眼看着这根管子一截一截消失在小药童的鼻子里，进去足足有一尺半长，那位名医苏晋差点瘫软在地上。
    “世上真有如此神技！”只见这位苏大名医抓住燕然的手，涕泪交零地说道：“燕校尉，真乃神人也！”
    “我儿苏信命不该绝，他一天之间，被你救了两次性命！”
    “燕校尉，你是我全家的恩人！我苏晋终此一生，绝不敢忘了燕校尉的恩情……”
    “哪里！伯父言重了。”这边燕然惦记着苏信的伤势，连忙谦逊道：
    “我和苏校尉是生死之交，刎颈之交，八拜之交，五零二之……这个就算了。”
    “总之以我俩的交情，伯父不必客气！”
    “哦哦哦！”苏晋也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
    于是他放开了燕然，在净室中重新洗好了手，把那些煮过的器械一一排列整齐。
    燕然扶起苏信，让他坐在床上，将这根救命的睡莲梗，慢慢插进去。
    之后第一次注射，燕然亲手将麻药，打进了苏信的胃里。
    这小子在昏迷之前还在笑，不知道他为什么高兴。
    燕然见到他的笑容，也不禁心潮汹涌！
    ……
    苏晋清洗了苏信的喉部，用锋利的小刀在喉部侧面切开了一个小口。
    苏信塌陷的气管被恢复原状，移位的喉骨也被推回了原处……手术进展顺利！
    在这之后，就是长达十余天的恢复期……每天两次，用牛乳熬的米粥磨成细浆，通过管子直接注射进苏信的胃里就行。
    现代医学中这叫“鼻饲”，是专门为了吞咽功能有障碍的患者准备的。
    说起插鼻饲管这种事，燕然做来固然是提心吊胆，甚至急出了一身汗。
    但对每一个现代的护士来说，这却是必备技能。顺便说一句，不管是打针还是插管，都是需要长时间练习的。
    所以白衣天使真是不容易……燕然和苏晋走出苏信休息的房间，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苏晋自然是千恩万谢，恨不得一路把燕然送回到家里才好。
    燕然离开之前，细细的向苏晋讲了一些，防止伤口感染的注意事项。
    比如清洗伤口不能用生水，浓盐水清创可以防止伤口化脓，覆盖伤口的纱布也要煮过烘干之类的。
    苏晋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送别燕然时，他还感慨地说道：
    “燕校尉真是天纵之才！若不是您那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已是名满汴京。”
    “您若是学医行医，必不会让扁鹊、仲景，专美于前！”
    ……
    等到燕然走出医馆上了马车，打道回府，旁边躺着的胡阿佑还笑嘻嘻地看着燕然。
    他刚刚被苏大叔接好了肋骨，现在还不能动，却并不妨碍这小子满脸眉飞色舞。
    “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有一个国师的闺女，主人这次是财色兼收啊！”
    “不要胡说八道！”经过这一场血战，燕然觉得和阿佑也亲密了不少，连带着说话都少了很多顾忌。
    燕然笑着说道：“我可警告你，这些话在我这儿说说不打紧，你可不许当着沈姑娘的面胡说！”
    “切！”阿佑笑道：
    “沈姑娘虽然待人亲切和蔼，但她身具龙凤之姿，能让她心里折服的汉子，当真比凤毛麟角还少！”
    “这次破案，那位女神捕眼力不如你，断案不如你，还被主人接二连三救了她好几次性命。”
    “主人少年英雄，见识了这般风姿，她还能看上谁？你就等着把玩这尊玉观音吧！”
    “把你那碎嘴子给我闭上！”
    燕然脸上虽然没好气的样子，却也有些忍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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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如此风姿、少年英雄

    燕然回到家里，终于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他这时才长长松了口气。
    巨额银两到手，这对于他的实力而言，是一个明显的分水岭。
    至此之后他可以铺开势力，培训人员，构建网络，拉拢贤才。
    自他来到大宋之后，困住他的第一道枷锁，就这样被他挣开了！
    ……
    到了早上，鸣鸿姑娘在帮燕然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主人身上居然满身青紫，伤痕累累。
    尤其后背上被石壁撞得大片瘀伤擦伤，如果再严重一点，只怕脊梁骨都要撞断了。
    小姑娘心疼得直掉眼泪，燕然只好一个劲儿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除此之外，燕然还笑话她都是大管家了，居然还干这些小丫鬟的活。
    “鸣鸿永远是少爷的小丫鬟，把少爷伺候好是比天还大的事！”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嘟着嘴说道：“贴身丫鬟这个位置，谁抢我跟他拼命！”
    看着小丫鬟如此忠心耿耿，燕然也没有办法，只好默认了小丫鬟终生成就奖这个称号。
    随后燕然出门当值，身边护卫的自然就是王德发了。胡阿佑的肋骨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用想着彻底恢复。
    王德发早已从胡阿佑那里得知，之前主人在卧虎台的一战有多凶险。
    这个汉子嘴里不住的嘀咕着，以后可不在家里保护小丫鬟鸣鸿了，还是少爷身边险象环生，更需要他。
    看得出来，因为这一次没去上，王德发的心中十分懊恼。
    就在这天早上，燕然还在去武德司的路上。
    另一边那位沈红袖姑娘，经过了一夜的休息，胳膊上的伤势也稍稍好了些。
    此是她正在小窗前对着桌案，一字一句地斟酌着卧虎台一行的文书。
    因为事关巨量银两，这事情是一定要上报天子的，沈姑娘以一个捕头的身份，却无法面见皇帝。
    所以她这封奏书很有可能会被天子看到，当沈姑娘想到这里时，她正好写到卧虎先生在空中，跟她说话的那一段。
    此刻，燕然那句话突然在姑娘的记忆里泛起……
    “借沈姑娘身上的女儿香，略作勾兑！”
    沈姑娘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毛笔又在她的皓腕下，轻快地跳动起来……
    “卧虎曾言：沈氏女福泽深重，燕天行上应星宿，此二者食之有旋踵之祸，由是施法调离……”
    她笔下清秀端妍的小楷，兰姿竹秀，鹤骨龙筋，端的是清丽之极！
    ……
    燕然到了武德司以后，发现衙门里面一片大乱。
    原来武德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昨天的消息。
    司丞大人死后连尸首都没找到，带去的五十名军卒全军覆没！
    抬回来的尸体不是被人打得粉碎，就是被巨石砸得稀烂，连一个囫囵个的脑袋都找不着！
    司里一共才两百个军卒，一下就没了四分之一，在众人眼里，养大爷的位置霍然变成了高危职业。
    武德司的军卒们死狐悲之下，怎能不人心惶惶？
    燕然也不去管这些，现在巨款到手心情正爽，反正他还是个校尉的身份，要管也轮不到他。
    等到燕然在自己的官厅坐下，屁股还没坐热，那个马六就派人过来探听消息。
    之前马六的后背中了一刀，还在家里怨天尤人。可他一听到今天的消息，忽然又觉得自己那一刀，挨得简直太特么是时候了。
    马六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他受伤在家，这回去卧虎台村妥妥的有他……到那时候，他还能回得来？
    所以一道伤口换一条命，这家伙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是赚的。
    燕然见到来人打听消息，就照着沈姑娘昨天的嘱咐说了。
    他只说自己黄昏时分就回来了，晚上发生的事自己压根不知情。至于那些人怎么死的，他更是不知道了。
    等到打发了来人，王德发进来时看见自家主人在桌案后，坐得四平八稳，他忍不住向燕然问道：
    “主人您看，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王德发想了想笑道：“我还等着您升任司丞后，跟您赏呢。”
    “估计就快了，”燕然也笑着说道：“毕竟一司之地，不能无主。”
    “我觉得这事儿真正的落地，得看沈姑娘上奏的内容，什么时候能上达天听。”
    他们在屋里说话的时候……
    就连王德发和燕然也没想到，消息竟然来得这么快！
    还没到午时，就有宣旨太监上门，自然武德司又是中门大开，迎接圣旨。
    这一次黄门宣旨倒是丝毫不出意外，振武校尉燕然，领武德司司丞之职，官阶晋升七品！
    燕然领旨谢恩之后起身，让武德司众人退下。
    那宣旨黄门还没转身，就觉得燕然一拉他的手……一块黄澄澄的金子有三两上下，就这么落到了自己手里。
    “哎哟我的小侯爷！您可真是客气！”小黄门顿时眉梢眼角就露出了笑意。
    他看了看左右没人，拉着燕然笑道：“洒家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武德司三天换了俩司丞了，您可得加小心啊！”
    燕然闻言，笑着回道：“公公所言极是！”
    “我上一次都到了案发的地方，却临时有事回来了，正好躲过一劫。这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公公人品宽厚，您这番金玉良言，我一定牢牢记住！”
    那小黄门一听，心里更是高兴。
    话说他出门宣旨的次数也多了，给他塞钱的不少，但不打官腔不摆官威，还这么亲切和蔼的官儿，却真是不多。
    小黄门一高兴之下，话就多了起来：“您是不知道小侯爷，我听御书房的干爹说。今晨天子接到刑部奏报，看的时候还提起过您呢！”
    “圣人说：还好那个满城风絮燕天行，逃过了这一劫！”
    “您听听！多有面子！皇上都喜欢您的诗！还给您起了这么个外号！”
    燕然听见这话，也是满脸笑意，将小黄门送出了武德司。
    他心里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那位沈姑娘在她的奏报里，又拐弯抹角的给自己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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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满城风絮、燕氏天行

    等送走了宣旨太监，燕然回来之后，心中暗想：
    沈姑娘虽说三年没见过她爹了，可是这边她的剑刚被人砍断，人家洗个澡的功夫，又换了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
    这就说明，她那个爹林灵素，时刻都在关注着自己闺女。
    所以弄不好，卧虎台这件事出了之后，沈姑娘写出的奏报送到皇帝的案头时，那个林灵素都在旁边等候多时了！
    因此自己的官职，才会下来得这么顺利，简直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燕然好笑的寻思着：这回咱是不是也算朝中有人了？
    ……
    等到燕然接任武德司校尉之后，他大门一关，随即召集武德司全部人等开会。
    整个武德司从上到下连伙房都来了，燕然自己也换上了七品官服。
    他从九品一下子跳升到七品，从吏员上升到了官员层级，这可是天渊之别！
    从称呼上来说，你就再怎么是小侯爷，可一个九品的身份，人家也会说你是个“汴京小吏”。
    可如今，他扎扎实实的是个官了！
    当燕然坐在上首，接受众人下拜祝贺之时，看着下边一大片恭恭敬敬低下来的脑袋，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句话：
    官位十八阶，一步一重天！
    此刻自己独领一司，权柄在手，终于到了施展手段的时候！
    等到燕然向大家讲了几句话，谢绝了众人晚上的宴请之后，他回到了司丞官厅，在王焕留下的主官座位上坐了下来。
    燕然开始构想，自己队伍的改组计划……
    首先就是得力人手，对于谍报系统的禁忌和要求，燕然最是了解不过的。
    在这样的衙门，你就算有五百个不知深浅的普通下属，也不如有十个知根知底，忠心耿耿的手下！
    所以武德司到了燕然手里之后，绝对会不一样，他选人用人，自然有自己的标准。
    首先就是四个校尉的职位，当然毫无疑问，胡阿佑和王德发一人领一个。
    在这之后第三个校尉，燕然心里也早有了人选，苏信身体恢复后就让他来上任。
    这三个人的忠诚，绝对可以保证。
    另外可以称作心腹的，还有小丫鬟鸣鸿和沈姑娘，可是这两个人里面，鸣鸿还比较稚嫩。
    沈姑娘虽然很合适，不过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人家跑到自己手下当一名校尉，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正当他想着，还有什么人可用的时候，外面有人前来禀报。
    燕然一看，却是司里的牢头。
    “司丞大人，”只见那牢头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大人前天让小人收押的那个叫钱戏的人犯……”
    哦？我快都把他给忘了！燕然听见这话神色不动，心里却浮现出了那个小胖子的样子。
    “他怎么了？”燕然沉声问道。
    “今日宣旨之后，我们牢里的几位兄弟都很高兴，正在那谈论武德司有燕大人带领，必然是蒸蒸日上……结果就被那小子听到了。”
    牢头陪着笑脸说道：“这两日，小的照着大人的吩咐，一天打他三十鞭子，天天把那胖子打得鬼哭狼嚎！”
    “可是他今日一听，大人升任了武德司丞，就哭着喊着要面见大人，不答应就拿脑袋撞柱子！”
    “大人说过，留他性命还有用，因此属下来请示大人，这个人该如何处置？”
    “罢了，带他来见我。”
    燕然让牢头退下，心里还是忍不住想。
    怎么才打了两天，这小子就受不住了？
    居然还敢寻死？他有这么大气性？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不一会儿，那小胖子就被人带了过来。
    燕然让牢头退到外面，因为有人犯在场，王德发按着刀侍立在燕然身侧，保卫他的安全。
    一见到燕然，小胖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然后“咣咣咣”地玩命磕头！
    “小心本官的地砖，磕碎了我可收拾你。”燕然冷冷地笑了笑：
    “有什么事儿快说，没工夫跟你废话。”
    只见小胖子抬起脸来，满眼泪珠，一脸激愤道：“小的屎糊了眼睛，没想到骗人骗到大人身上，自然是罪该万死！”
    “我也不求大人网开一面，也不求您免了每天拿三十鞭子，就求大人一件事！”
    “哦？”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燕然的意料，他静静地看了看那小胖子一眼。
    小胖子接着说道：“小人家里还有个妹妹，今年才十二岁……家里没吃的，她怕是要活活饿死了！”
    “哦？”燕然一听之下，微微一皱眉。
    也不知道这胖子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小丫头都已经饿了两天了！
    “你想求我什么？”燕然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
    “大人，小的把这条命卖给您！”
    只见那小胖子向前膝行几步，满脸媚笑道：
    “小人家中原本是京中有名的富商，城西柳条胡同那一条街的房子，都是我们钱家的！”
    “可是我从七岁就开始败家，看春宫画、打教书先生……再长大了一些，父母双双离世，我没了管束，更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一直败家到前年，数十万贯家财，叫我败得一干二净！”
    “大人我跟您说这个，是想让您知道……汴京城里，哪里有美酒美食，没有小人不知道的！”
    “哪里的秦楼楚馆该怎么玩儿，没有我不清楚的！珠宝玉器在一丈开外，我就能看出是真是假。凡是纨绔子弟游乐玩耍的东西，小人样样精通！”
    那小胖子满脸胀得通红，双眼中满带着祈求说道：
    “只要大人您点个头，我这条烂命，就卖给大人了！”
    “您要窃玉偷香，我给您挖墙钻洞。您要寻花问柳，我给您踩点铺路。您要向上行贿，您给您牵线搭桥。”
    “您想想大人！这世上总有您讨厌的人，您却不得不应付……我来应付！”
    “您总能遇到些肮脏事要处理，您不愿意染指，我来替您办！”
    “您就往死里用我就行！过后要是大人觉得小人知道的太多，或是我的坏名声传扬在外，不能再用了……”
    “到时候大人一根绳子把我吊死，绝无后患！小人愿意自己绑绳子套儿！”
    “就三十两……三十两银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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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钱戏年少、超长钱瑶

    小胖子泪流满面，陪着笑脸说道：“小人从小败家到大，后来穷困潦倒，幡然醒悟时，却是为时已晚！”
    “我只有这个同胞妹妹，不管我在外面坑蒙拐骗，当鬼做狗，我只要把赚来的吃食捧到妹妹面前……那时我才是个人！”
    “大人！三十两！小人死也不会背叛您！”
    “这三十两银子，我妹妹吃粗粮咸菜，能活到十七岁，我在牢里都算过了。”
    “到时候，大人您给她找个老实人嫁了，我在九泉之下，都感念您的恩德！”
    小胖子说完这番话，小狗一样扑在地上，十根手指头抠着砖缝，满脸希冀地等着燕然的回答。
    燕然听到这里，却在心里暗自赞叹：
    这小子……可以啊！
    没想到今天自己碰到了一个回头浪子，居然拿着自己败尽家财的本事，卖命救自己的妹妹？
    “出去！”
    燕然这一句话，就说得小胖子浑身血都凉了！
    “……在外边跪下，对青天起个誓。”
    “从今日起，永不背叛，永不违抗！”
    “我给你三十两，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了！”
    “啊？哎！谢大人！”
    那小胖子闻言，犹如绝处逢生！
    他郑重地直起腰，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向着燕然跪拜下去。
    三十两银子，他就把命卖给了人家，看他的样子，却高兴得像捡了座金山一样！
    小胖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扑通”一声跪在院落当中，举起手对天盟誓……燕然却根本没听他的。
    燕然看重的是他心里的执着，而不是口中的誓言。
    不过古人信这个，就让他发个誓也好。
    燕然没真的打算凭着三十两银子，就买这小胖子一辈子，再怎么没良心也不带这么干的。
    不过这小胖子，如果真的能把他全套本事都用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偏门好手。
    只要他把心摆正了，燕然自有收获他忠诚的办法！
    等小胖子发誓之后又跑回来，燕然把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子“咣当”一声扔在地上。
    “自己去找你妹妹，交代好所有的事，剩下的二十两给你。”
    燕然淡淡地说道：“回来的路上置办几身好衣裳，今天就开工。”
    “是！”
    那小胖子喜得一蹦多老高，他听说自己能穿上那么贵的衣裳，就知道自己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当牛做马，于是喜不自胜的去了！
    “你去跟上他，”等小胖子走了之后，燕然对王德发说道：
    “要是他真有个妹妹，需要他来养育，把他跟他妹妹一块带过来。”
    “要是他拿着银子，出去吃喝嫖赌……”
    “我就把他扔回大牢里头，把银子带回来！”
    “没错。”
    燕然低头答应了一句。
    ……
    结果没用上半个时辰，王德发就带着小胖子回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那小胖子穿上了一身新衣服，一脸谄媚地向燕然说道：“主人也太小看我了！”
    “且别说小人有没有那心思，我有那心思也没有那胆儿啊？”
    “主人但凡指甲缝里弹出一点来，都比我钱戏的心眼儿好使！”
    “上次行骗，我被主人抓了个正着，小人还不知道死活是怎地？小人有几条命，敢跟您撒谎撂屁？”
    “闭嘴。”
    燕然看到那小胖子恢复了活泛劲儿，但态度依旧恭敬，他也笑了笑。
    他向着官厅旁边厢房一指道：“记不记得你上次在门口骗我的时候，门外候着的那帮工匠头领、卖木料石料的商人？”
    “小人记得！”钱戏连忙点头。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前任司丞王焕因为有大案要办，所以没工夫理他们。”
    “这次听说我走马上任，他们又来了，你去处理一下。”
    “明白！小人这就去。”
    “你明白个锤子！”燕然眼睛一瞪，钱戏“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当然是给您送钱啊！”小胖子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
    “您派我过去，自然是要我对他们拉拢套话，威胁恐吓，画大饼许愿……让他们给您多拿银子啊？”
    “主人尽管放心，这事我懂！您看小人怎么把他们的骨髓油都榨出来！”
    “错了！”一听这小子还真挺机灵，燕然笑着说道：
    “你去安抚他们一下，告诉他们，钱就不收了。”
    “因为我接手之后，监造工程的活计，将来就打算推掉不做了。”
    “武德司以后不干这个了，也就不好再收他们的钱……你去库房里找点东西。”
    “什么扇子腊肉之类的，凑够四样每人送给他们一份，让他们回去。”
    “官场上哪有这种道理？”小胖子听见这话，两只眼睛都直了！
    “即便咱们监造的活不干了，他们又不知道底细，咱先把钱收了才是正理！”
    小胖子理直气壮道：“就算以后他们知道，在咱们这儿得不到活干，这帮卖石头木料的商人，带木匠干活的粗坯，还敢来把您的钱要回去不成？”
    “事不是这么办的。”燕然淡淡地摇头道：
    “这种事拿钱不多，得罪人不少，主要是没品。”
    燕然说到这里抬头一看，那小子显然是听懂了。
    他站在那里，满脸都是惊奇！
    燕然接着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提前拿着那些钱去工部活动活动，总能拿到些活计干的。”
    “别瞧不起他们，结个善缘总是好的。”燕然笑了笑：“莫道天涯远，山水有相逢。”
    “都听主人的！”这下把小胖子整得都有点不会了。
    当他满腹疑惑走出去的时候，没留神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吃了没有？”
    等到小胖子钱戏出去，燕然就见他那个小妹妹还站在那儿，好奇地用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姑娘相貌清秀，双眼随他哥，很是灵动，但面向呆萌纯真，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吃了肉丝面……”
    “哦，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民女钱瑶。”
    “噗！”
    ……
    小姑娘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满脸都是惊讶。
    这个身穿官服的大人，正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也不知道有啥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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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武德奇闻、以德服人

    这俩人的爹妈真是奇才，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字？
    燕然一边强忍着笑一边想道：简直都神了！
    在燕然的前世，“前摇”这俩字的意思，就是法师施法的时候，前面那段吟唱念咒的时间。
    所以在游戏里，要是前摇太长，往往非常耽误事，招致同伴圈儿踢唾骂。
    燕然是越想这兄妹俩的名字越有意思，居然都属于办大事之前的铺垫……所以他表情失控到这种程度，也就不奇怪了。
    ……
    武德司大门前，钱戏把燕然那番话，也向众人说得清清楚楚，还奉上了四色礼物。
    随即，他明显感觉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那能一样吗？这些人年年往衙门里行贿送银子，今儿是终于看见回头钱儿了！
    这帮人，估计都懵了吧？
    “大人心地仁厚……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大人这才第一天走马上任，便是一番全新的局面！”
    “如此菩萨心肠，真是世间罕有！”
    那些商人工头们纷纷出言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样的官儿！
    人家不但不收他们的贿赂，还如此照顾他们，行事间还带着一股浓浓的人情味儿！
    因此大家都是心悦诚服，连连称赞。
    当他们离开武德司的时候，还有人悄悄地交头接耳：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能给这位燕司丞效力就好了……这位大人的人品心肠，真是没的说！
    等到钱戏转回来，见到燕然时，他居然少见的没有贫嘴。
    “把钱瑶带走，找个靠近司里院墙的好地方租房子，怎么也安全些……”燕然说道：
    “以后你每天过来衙门听令，一个月薪俸三两，这是我给小姑娘的见面礼，回去吧。”
    燕然说着，把桌上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拿了起来，交给了王德发让他递过去。
    等银子放到了小姑娘手里，她两只小手一上一下捂着这锭沉甸甸的银子，连忙致谢。
    小丫头也有些发蒙……估计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官，还是如此和蔼宽厚！
    当钱戏千恩万谢，带着妹妹出去时。
    他走到自己盟誓的那片院落里，感觉着天上和熙的阳光照着头顶。
    原本他以为自己卖身给燕然，不知要干多少说不出口的肮脏事……可是为了妹妹，他也别无选择，只能往死路上走。
    可是没想到，这位燕大人头一桩让他办的事，就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好像不一样啊……他跟那些官儿！
    钱戏一想到自己每个月还有三两银子拿，从今以后再不用招摇撞骗，妹妹也能过上好日子，心里越发觉得感慨难言。
    走着走着，这小子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一步步地都要跳起来了！
    此刻这小子的心里，就像关着十五个猴儿一样。
    怎么有点期待，有点澎湃……还有点急不可耐呢？
    他本能的感觉到，此后的人生，好像会不一样了！
    ……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燕然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好笑……
    从这一天开始，燕然正式接掌了武德司，开始了他在大宋的官场生涯。
    除了每天一次看望苏信的病情之外，燕然也开始着手了对武德司的改造。
    首先第一条就是：过去那些军卒，全都要清退。
    燕然心里非常清楚一点，武德司那些旧军卒身上留下的臭毛病，会飞快地传到新招来的人身上。
    这就像是小学里一首骂人的歌谣，会口口相传好多年。等你师范大学毕业了回到学校，都当上老师了还能听见一样。
    这些恶习就像鸡瘟，你往里补充鸡崽是不行的，得全面清理掉瘟鸡才行。
    因此燕然做好了准备之后，就组织武德司所有人开了个会。
    眼看着花名册上的军卒都来齐了，燕然坐在廊檐下，表情沉痛地说道：
    “本官收到上面的消息，因为最近京师里恶性案件频发。”
    “所以上面打算把咱们武德司建造工程、还有冰井务的差事全都收回。让咱武德司以后一心一意，只管查办大案！”
    “什么？”
    燕然这句话还没落地，大家被吓得血都凉了……还查案啊？这不要命了吗？
    你们没看见之前，出去一趟就来了个全军覆没？光是司丞都续进去俩了？
    这时燕然又沉声道：
    “兄弟不才，毕竟是本司校尉升上来的，我也是跟大家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人！”
    “兄弟这个司丞，乃是一部主官，谁跑得了我都是万万跑不掉的。”
    “不过兄弟想了个办法，一定要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再怎么也不能让武德司的家属里，再出一批孤儿寡妇！”
    “兄弟想了个办法……好在之前王司丞离开时甚是匆忙，还留下些资财没来得及带走。”
    “这个办法，兄弟们愿不愿意听我的，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大人您说！有什么办法？”
    这时的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乱哄哄地问道。
    这也是燕然之前，果断处置了里面的五十个刺头泼皮，害群之马的缘故。
    此时下面的众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捣乱的！
    “没别的，现在哪位兄弟愿意交卸差事的，我做主了。”
    燕然看到火候到了，随即说道：“你们拿着二十五两银子走人，相当于四年的饷银！”
    “霍！”
    一听见燕然的这句话，满院子人霎时都震惊了！
    说实话，这种买断职务的说法，在大宋时还没有。
    二十五两银子在这个时代，也真是堪称一笔巨款，弄得在场每个人听到这个数目，心里都活泛了起来！
    至于这位燕校尉的动机，却没有一个人心里怀疑。
    这是因为一个连锁反应……就因为之前燕然拒收那些工头孝敬的事，已经是不胫而走，在军卒的队伍中早就传开了。
    当然听到这个消息，这些军卒有说司丞缺心眼儿的，有说人家小侯爷不差钱儿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不，今天他们又亲眼见识了燕司丞的做事风格，他们哪还有丝毫怀疑？
    随即燕然就让人把银子捧出来，朱漆大托盘上堆积如山，全是二十五两一锭，新铸出来的雪白银铤！
    至于银子的来路，那就不用说了。
    如今的王德发，每天都趁夜往返于京城和卧虎台之间，正一车一车的把银子运到安全的地点藏起来。
    燕然之所以如此着急运银子，就是因为知道藏银山洞的人，除了他自己这边的人以外，还有另外两伙……
    王廉那一伙就不用说了，冚家铲全军覆没，还有王庆那一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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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劝退军卒、重整战阵

    所以燕然必须趁着王庆没发觉，他的人已经死绝了之前，就要把所有的银子运出来。
    同时这些银子又是大铤的官银，所以需要重新融铸才能花出去，今天这些银子就是铸出来的第一批。
    这时的军卒们，见到这些亮闪闪的银锭，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遐想了。
    一边是随时可能丢命的差事，而另一边……他们中间有些人，已经把这些银子怎么花都想好了！
    于是众人纷纷上前签字画押，交卸差事，把自己的那一份银子领走。
    等到最后一份文书签完，燕然发现院子里稀稀落落，只剩下了十二三个人。
    这些人全都是岁数挺大的老头，就指着每月这五七百铜钱的饷钱活命呢。
    他们是明知道自己步履蹒跚，司里绝不能派他们出去办事。
    另外他们也明白自己年龄老大了，一旦二十五两银子花完了没地方领钱，会冻死饿死。
    对于这些人，燕然自然也有办法！
    这些人五百文一个月的薪饷保留，花名册上依然留有他们的名字。不过他们却可以长期回家休假，以后都不用来当值点卯了。
    这还不好？自己家炕头不比这里舒服多了？
    于是这些提前退休的老头一听，更是欣喜万分！
    让他们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呢……当大家站起来千恩万谢的时候，燕然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两银子，其实一共才十三两。
    司丞大人说，他们回去之后要是还能走动，就拿这一两银子做本钱，在街上做点小买卖什么的，也算对生计有个贴补。
    这一队老头闻言，感激得老泪横流……多好的大人啊！
    这位燕校尉做事，真是有里有面儿，有人情味有眼力见儿，让人从心里往外佩服！
    当这前后两批，总共一百五十人的武德司军卒，走出衙门时。这些人谁不夸小侯爷是个义薄云天之人？
    ……
    可是等这次全体大会开完，武德司里剩下的校尉书吏、监司少监们却全都蒙了。
    现在满院子连个兵毛都没有，司丞大人是打算在这院子里养鸡吗？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大片的兵卒，随后就一批批赶到，武德司的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喧嚣热闹！
    这些新来的军卒是燕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从外面招来的。
    这里边有王德发和胡阿佑两人，在西北作战时的老兄弟。因为战事原因，他们今年从西北大批回到了家乡。
    可是回来汴京家里之后，他们却和之前的阿发阿佑一样，没有了生计。
    要知道王德发和胡阿佑在军中作战多年，他们当然知道谁的性子忠勇，谁的武艺高强！
    由此他们两人在军中的好友，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一百多人报名而来。
    燕然从中择优录取，专要那些人品质朴，性子坚韧，武艺强悍的汉子，一共招了一百人。
    这一百人在武德司组成了两个队，胡阿佑和王德发两名校尉分别担任队长，各自带领五十人。
    那么西北战事有是怎么回事呢？恰好今年是宣和元年。
    就在这一年，大宋和夏国……也就是后世说的西夏，连年征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很多人都以为历史上的辽国是大宋的死敌，其实早在八九十年前，澶渊之盟那时候直到现在，宋辽两国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打过仗了。
    反倒是西夏，从大宋建国开始，两国就征战不休。
    这场战事足足延绵了一百三十四年，就在今年才刚停下来！
    年初在西北边界的统安城一战，大宋西军有十万人战死，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因此宋徽宗才下旨求和。
    所以燕然这一次接收的，正是在这场残酷大战中，留存下来的百战之士。
    当燕然发现这些新招收上来的军卒身上，还带着沙场搏命的铁血气质，就别提他心里有多高兴了！
    正好那些军卒因为不打仗了，被朝廷一脚踢回了原籍，因为没有生计，日子都是困苦至极。
    因此他们一听说这位燕司丞，居然专捡着那些战场上下来，没有活路的老兵接济，心中更是对燕然暗藏感激。
    燕然随即就让王德发和胡阿佑，带着这些兵组织训练……
    然后又一件喜事传来：苏信醒了！
    ……
    这小子足足睡了十五天，名医苏晋发现他喉部已经基本痊愈，随即解除麻药，让他醒了过来。
    等到燕然赶到医馆的时候，苏信已经能坐起来了。
    早在八天前，燕然看到苏信喉骨上的伤情稳定，就把那根赖以呼吸的笔管取了出来。
    之后用消过毒的羊肠线缝合气管和伤口，都是燕然亲手做的。
    经过了这十多天的煎熬，苏信的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因为喉部的伤势，也不能大声说话。
    可是但他看到燕然时，还是难掩眼中的光彩！
    “不能射箭了……”苏信举起右手，让燕然看他的拇指。
    他这根指头因为被虎婆婆用重手法掰断，即便接好了骨头，也伤了筋脉。
    苏大叔给出的结论是，苏信的拇指，以后端碗吃饭什么的不至于受影响，稍微重一点的活，比如说端个水盆也是可以的。
    但苏信要想拉开强弓射箭，却是再也别想了！
    燕然看到苏信眼中，神情落寞难掩，他一笑说道：
    “即便你不能再引弓射箭，就凭你的智谋肝胆，不是一样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更何况想要射箭……那还不容易？”
    说着燕然把一个东西拿出来，看得苏信和苏大叔同时一愣。
    这玩意儿就像是一个牛皮缝制的护腕，上边还挂着一个奇怪的铁质零件。
    只见燕然用左手，“咔咔”几下就把这东西带在了自己右腕上。
    随后他又拿出了一张弓，苏信一眼就看到弓弦的正中间，通常搭上箭尾的部位，被一根不到一寸长的牛筋绑在弓弦上，和笔直的弓弦形成了一个半圆形。
    这东西就是现代复合弓上面，每一根弓弦上都有的“D环”……因为它很像一个D字。
    燕然把护腕上的搭扣扣在D环上，然后双臂一振，将这把弓稳稳地拉开！
    在那个扣住D环的搭扣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开关，苏信看到燕然的食指轻轻一扣。
    “嘣”的一声，弓弦就传来了一声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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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箭弱弓强、发矢必狂

    “……我知道弓弦不能空放，但这屋子里实在不方便射箭。”
    燕然笑着对苏信说：“另外这张弓也是我的！”
    “……这玩意儿怎么样？”
    当苏信看着燕然，刹那间他的眼中，就爆发出了一阵难言的光彩。
    当他刚刚醒来时，发现自己余生再也无法射箭，那时心中的阴郁真是难以形容。
    可他才失落了这一小会儿，燕然就拿出了这个东西，让他再次拥有了克敌制胜的武力！
    只见燕然指着弓上的D环说道：“用这东西射箭的时候，因为没法用手指扣住箭尾。”
    “所以每一支羽箭的尾部都要特制开槽，才能让箭尾卡住弓弦。”
    “同时因为每一次射箭，都要用扣锁扣扣住这个D环，所以你也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凭手指感觉着弓弦，将箭一支连一支地迅速连射。”
    “用这东西射箭，射速是相当慢的……可这东西也有它的好处。”
    “之前你是用拇指扣弦，所以拇指上筋骨肌肉的力量，决定了你能拉开多强的弓……”
    燕然指了指右手腕上的皮护腕说道：“可是这东西扣在手腕上，却可以承担更大的力道。”
    “因此你原来一息之间可以射出三支箭，现在三息才能射一支。但是弓的力量却可以更强一倍，射出去的箭也更快、更准、更远！”
    燕然说完这些，看到苏信眼中闪过的兴奋光芒，他也不由得暗自高兴。
    这个东西，是燕然仿制现代复合弓的“撒放器”制作出来的。
    燕然曾经在前世用它执行过任务，所以他熟悉无比。
    苏信原本可以快速的发射连珠箭，当他手持弓箭时，甚至能和人近战。
    但这支撒放器，让苏信的射箭路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从冲锋枪，换成了狙击步枪。
    所以之后苏信射箭的威力可以成倍增加，射击距离也可以远超从前。
    可对于苏信而言，这件事带给他的喜悦，还远远不止这些。
    因为他知道这个神奇的护腕，是燕然在他昏迷这段时间里，特意为他做出来的。
    燕校尉深知自己不能使用武功的痛苦，所以特意为自己作出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种感觉。
    当苏信伸出手，让燕然帮他带上撒放器的一刻，他不禁心血奔流，心潮澎湃，难以自制。
    苏信把撒放器扣上D环，试着拉了拉弓后，才轻声说道：
    “箭重弓软，难以致远。箭弱弓强，发矢必狂……”
    “这次我要换上两石强弓，比我之前的弓强上八斗。可是之前我花那么多钱买的箭，以后可都不能再用啦！”
    燕然看到苏信脸上渐渐晴朗，甚至和自己开起了玩笑。他也一拍胸脯笑道：
    “没事，不就是钱吗？哥有的是！”
    苏大叔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暗自感动。
    两位少年英雄肝胆相照，真是让人越看越高兴！
    “对了，燕校尉。”苏大叔笑道：“那天我听你说，你和我家信儿是八拜之交，生死之交，什么五零二的……”
    “燕校尉恩重如山，我父子二人粉身难报……可你们真的结拜了吗？”
    燕然听见这句话，正要回答，苏信却轻轻摇了摇头。
    他吃力地说道：“若要结拜，便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知道燕兄真的拿我当兄弟看待。”
    “可是我绝不会让他，死在我前头！”
    ……
    这次苏信终于度过了生死难关，重新站起来，这真是让人喜不自胜。
    更可喜的还在后面……苏信拿起笔，给燕然写了一张名单……武德司第三队，就此成立！
    苏信这张名单上，全都是他在武学教授弟子时，特别留意的可造之材。
    在这里边，有因为家中长辈获罪受了牵连，不得以退出武学的好苗子。
    也有因为家道中落，负担不起高昂的花费，遗憾离开的高手。
    最让燕然高兴的是，这些人绝大部分都识字……这对他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因为武学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进来的，有点像后世的高级军校。
    只有那些官员的孩子、富家子弟、甚至是贵族的后代，才有可能进入武学。
    因此武学的弟子，差不多都受过良好的教育。
    当然，武学每一年都有大几百，甚至一两千学生进出，这里因为家境出了问题，被迫退学的总有一些。
    而这些人一旦失势破产，甚至比普通的贩夫走卒更难谋生，所以他们都面临着养家糊口的压力。
    相比普通的大宋军卒，那些分不清左右、不认识地图、更别提乘除法的兵。这些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军官苗子了！
    因此燕然欣喜地接受了苏信的名单，在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组成了武德司第三队。
    在宋代军中，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队，两队为一都……所以伍长、队正、都头这类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武德司的编制是二百人，还剩下五十人一队没有着落，但燕然却并不着急。
    他用兵的态度是宁缺毋滥，更何况满营的兵总不能都是西军，这里面还要有制约和竞争的关系。
    于是人员齐备，武德司里就开始一天天的变样！
    先是燕然在司里设置了食堂，一天三顿吃饭不要钱。甚至还顿顿有鱼有肉，这把那些新来的兵都看傻了！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地主家也没有这么吃的啊！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燕然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高强度训练做准备，这些汉子的身体因为贫困，长期缺乏营养，会对战斗力造成很大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军训，是会死人的！
    然后那些军卒们又发现，司里开始给他们发东西……发得他们心惊肉跳！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三两天就是一大块上好猪肉，什么灯油菜油，菜蔬肉食，应有尽有！
    这不这天，一人居然发了一条三斤多的黄河大鲤鱼。
    在往家里拎的时候，那些军卒都觉得不可思议！
    ……
    “主人，这也太惯着他们了吧？”
    王德发看到司里发鲤鱼，究竟是没忍住，到了燕然的官厅里：
    “都说爱兵如子，可亲爹对儿子也没有这样的吧？”
    “你学着点吧，”燕然知道阿发是怕把那些兵宠坏了，他笑着说道：
    “队伍的凝聚力，军卒对上级的信任，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
    “之前一个月五百钱，那些当兵的全家吃不饱也饿不死，就这你还指望人家为你拼命？”
    “你别小看那些东西……当一条鱼爆锅的时候，酥香随风四溢，整条巷子都会羡慕那个兵！”
    “咱们只有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有尊严的活着，才配命令他们。”
    “就像原来的武德司，那也叫团队？连个团伙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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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列阵如虎、谁家旗鼓

    阿发虽然还是半信半疑，觉得主人行事太过奇怪。
    不过他也明白，燕然用人的水准，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于是只好闭上了嘴。
    就这样，武德司日新月异，每一天都在悄然蜕变。
    转过月来，苏信脖子上的伤势好转，他以拇指受伤为由，辞去了武学弓马教谕的差事。
    当天他就入职武德司，成了振武校尉、第三队的队正。
    他率领的第三队里，五十个人全都是当初他看好的，写在名单上那些学生。
    然后没过多久，胡阿佑的伤势也渐渐恢复了。
    虽然还不方便跟人动手拼杀，但他还是走马上任，晋升振武校尉，当上了第一队的队正。
    ……
    眼看着天气渐渐炎热，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那些新招收的士兵在武德司高标准的伙食下，体能全都恢复到了鼎盛状态。
    随即燕然又公布了新的命令……等这一百五十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在院子里齐刷刷地列队后，燕然说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他们一跳！
    “从即日起，武德司所有军卒，除了薪饷每月五百钱之外，增加训练补贴五百文，全勤补贴五百文……”
    这些军卒闻言，全都是心头一震！
    若放在之前武德司那些孬兵的时代，他们早就在下面交头接耳了。
    可是如今的武德司军纪严明，列队的时候，谁敢左顾右盼？
    等大家听到燕然司丞的解释之后，更是心潮翻涌……
    所谓训练补贴，就是只要你参加每月的训练，就多给五百文钱。
    而全勤补贴更是离谱，只要是每月请假不超过三天，就能拿到这份补贴。
    也就是说，这些军卒实际上每月的薪饷，已经升到了一贯零五百钱……是之前的三倍！
    好家伙，这位燕司丞出手真是够重，一涨饷银就从五百钱，直接给涨到了一千五！
    可他们没想到，后边还有呢。
    燕然面色淡然，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训练刻苦努力、不落人后的军卒。经过上级评选之后，晋升一级军士，每月增加军士津贴五百钱。”
    “一级军士若是武艺超群，出类拔萃，晋升二级军士，每月二级军士津贴一贯。”
    “二级军士若是作战勇猛，表现突出，晋升三级军士，每月三级军士津贴一贯五百文。”
    “若是身先士卒，立下大功，还会继续向上晋升。之后往上每升一级，津贴在一贯五百文的基础上，再翻一倍！”
    好家伙！
    ……这些军卒们迅速地在他们心里算计，自己能拿多少钱！
    听司丞大人话里的意思，只要是训练时不落在大家后面，一级军士是稳拿的。
    自己再表现得出众一点，二级也是很有希望。
    要是二级津贴加上之前的薪饷和各种补贴，那就是两贯五百文钱……算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不禁暗自激动起来！
    他们心说：这次来武德司，在燕大人的手下当兵，可真是选对了！
    这些军卒之前大多数都是当兵出身，他们只听说过上级苛扣饷银粮草的，什么时候见过发饷银发得这么豪爽的？
    一般在大宋，只有在生死大战来临之前，带兵的将军才会对军卒许以重赏。
    可每个军士都知道，这样的大战势必是九死一生，有几个人能活着拿到这份钱的？
    可是你看看人家燕司丞！当真称得上是爱兵如子，真拿我们这些大头兵当人看啊！
    想到这里，大家忍不住心头火热，却见燕司丞接着说道：
    “从今天开始，所有武德司军卒进入正式训练，别怪我没提醒大家，我练兵可和其他将领不同。”
    “兄弟们给我好好吃饭，用心训练，我负责分东西发钱，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
    “若是受不了的言语一声，想走就走我不怨你。可若是留在我这里一天，就要当一天合格的兵！”
    “是！”
    一百五十名军卒齐刷刷地答应，大家心里全都憋足了一股劲！
    燕然随即挥手，让各队队长把人带去，按照他编写的训练大纲开始练兵。
    他当然知道，物质奖励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在大宋这个时代，当兵吃粮的观念深入人心。
    你若是跟那些军卒讲大道理，只会被人当成失心疯。
    反倒是解衣推食，爱兵如子这一套，在初期的时候非常管用。
    当然了，他手下的士兵随着追随自己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思想也会逐渐发生变化。
    所以很多激励士兵、增加凝聚力、提高思想的做法，到后面才能渐渐实施。
    在现阶段只要待遇优厚，做事公平，就足以把绝大部分的大宋将领，甩出八条街去了！
    ……
    等到这些军卒训练的时候才明白，这钱还真不是白拿的。
    好家伙，燕校尉练兵的方法，真是别开生面。
    那么在大宋的时候，练兵究竟是怎么练的呢？
    首先当兵的就得会看旗帜，会听金鼓……
    也就是说，你得认识自己这一队的军旗，不然的话到了异地他乡，那些认不清东南西北的军士，逃跑都能跑错了方向。
    然后会听“金鼓”，就是要知道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也就是听声音执行命令。
    在这之后，他们还要看旗帜摆动，演练阵法，什么锋矢阵、却月阵、一字长蛇阵的。
    所以那些士兵平时操练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懒洋洋跟着前面的旗子走……
    你让我站哪儿，我就站哪儿，你让我面朝哪个方向，我就朝哪个方向……基本上这就是操练了。
    当然也有一些刀枪射箭的训练……但练得很少就是了。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燕然选择兵源时，找到的这些老兵有多珍贵。
    他们可是十多万人里，存活下来的精英！
    因此武艺上自然不用多说，平均手上三五条人命也是有的。
    这样的老兵只要组织起来，应用得当，若是和汴京城里那些禁军新兵打起来，要说一百个人冲垮三百，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这些军卒的基础很好，但在燕然的心里，还是要严加管训才能放心使用。
    于是他们训练队列，按照长官的口令一动一静，必须全队整齐，要求没有一个动作走形。
    他们练习结阵冲杀，不许突前、不许退后、整条锋线必须像墨线弹的一样笔直。
    当五十把雪亮的枪锋，一起向前刺杀时，真如同雪浪翻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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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束以规矩、结以恩义

    他们练习实战对抗，从三人一组，到十人一组，最终以两支五十人队，做真实的对抗训练。
    在这期间哪个军卒做的好，现场就会被队正提升军士等级。
    同时哪一队在对抗时赢了，五十个人全都会领到燕然司丞发放的奖励。
    他们长枪头上吊砖头，练端枪练得汗如雨下，用破布包裹枪锋，用带鞘的钢刀砍杀，两队搏命时就跟真的一样。
    因为激励赏银给得过瘾，主官又是身先士卒，因此军卒们在训练场上，都陷入了玩命般的疯狂。
    为此燕然不得不弄来几个铁匠，临时在武德司里开设了个铁匠铺，专门修补训练时破损的铠甲。
    说到这个，燕然发现大宋军队的铠甲真不是盖的，活脱脱一朵奇葩，就没有这么糊弄人的！
    毕竟是天子脚下，那些铠甲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光鲜亮丽，可是里面却有的又薄又脆，锈迹斑斑，有的则是各种粗制滥造。
    一件铠甲的甲叶上，生铁熟铁什么材料都有，甚至发生了士兵摔一跤，都能把甲片摔断的情况。
    因此燕然为了士兵实战训练时的安全，制作了大批厚重的麻衣，士兵穿上之后，再把铁甲穿在外面。
    可是即便尽量给士兵做好了防护，训练时的受伤事故还是时有发生，那些铠甲破损就更加严重。
    所以燕然请来的铁匠，手上基本就没停过，一天到晚都在“当当当”地修铠甲。
    那些士兵们也感到了自己和以前的不同，他们很快就发现在结阵作战时，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一同进退，带来的那股让人心潮澎湃的力量！
    渐渐的，他们跟身边的同伴越来越熟悉，甚至心意相通。他们能在刹那间，小队十个人，做出相同一致的动作。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血脉喷张，却又心情激荡！
    ……
    在这期间，苏信对燕然却是越发钦佩了。
    要知道那些西北兵卒虽然见过战阵，但毕竟是眼界有限。
    而苏信却是武学教谕，人又聪明至极，所以他对军事上这些东西很有见解。
    但他却从没见过大宋的军将，用过这种练兵方式，效果也是好得难以置信！
    苏信毫不怀疑，现在这一百五十个人要是拉出去，基本上在大宋禁军这一块，可以说是同等数量，对战无敌。
    因为这种用铁的纪律约束战阵，全队一起爆发出力量的作战方式，在普通禁军那里，你想都别想！
    除此之外，燕然还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比如说苏信、胡阿佑和王德发，作为三个五十人队的队长，每个月都要去士兵的家里走访一次。
    他们在走访的时候，要带上诚意十足的礼物，要看清楚士兵家境的情况，同时还要倾听他们有什么烦恼和忧虑。
    仅仅这一点来说，整个大宋就没人能做到，更何况燕然还实实在在，为那些士兵解决着各种忧患。
    谁家里房子漏水的，大家一拥而上，一个下午就给他修个齐齐整整。
    谁家里用水不便的，二话不说，直接派人在院子里打一口水井！
    苏信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种潜移默化的行为，造成的影响。
    这些士兵训练的时候就像一群猛兽，一个个嗷嗷叫着往前冲，每个人都不甘落后！
    这位燕家小侯爷，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苏信也搞不清楚他这种种奇思妙想是从何而来，只能将它归结于天才。
    然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件事，刷新了苏信的认知。
    他做梦也没想到，燕然练兵，居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是一天早上，王德发在例行汇报时说，他昨天走访士兵家眷的时候，碰到了一件事。
    他队里有一名叫做庞七郎的伍长，居然被人给打了……打得鼻青脸肿，受伤还不轻。
    仔细询问之下，王德发才知道，原来这庞七郎新婚不久。他刚娶了一位娘子，是隔壁街上店铺里，给人纺织璎珞的女工。
    前几天，他们住那条街上有一个恶霸，看到了庞七郎的娘子，之后就开始纠缠不休。
    就在昨天，那个恶霸诬陷庞七郎撞倒了他，自己身受重伤，非要庞七郎拿他新婚的娘子做补偿。
    那恶霸还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动手抢人，结果庞七郎抵抗的时候寡不敌众，被那恶霸带来的十来个泼皮恶汉，打得遍体鳞伤！
    “哪条街？”
    “天官庙前面……那些泼皮就聚在天官庙。”
    “通知队伍，全员集合！”
    没想到燕然一声令下，让全队集合。
    这下把苏信都看傻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小心闯祸！”苏信到底考虑事情比较深远，一把抓住了燕然的手腕。
    “没事。”
    燕然笑了笑，然后向传令的王德发说道：
    “你去传令，让所有人换上便装……钱戏把库房打开，一人发一根棒子！”
    “跟我玩儿强抢民女？我让他知道知道啥叫恶霸！”
    一声令下，钱戏和王德发领命而去。
    燕然也三下两下脱下官服，换上了队列训练时那身黑色布衣。
    之前他们训练的时候，不仅三位校尉要和军士一起摸爬滚打，甚至燕然也亲身加入了训练。
    一方面，这是为了让士兵有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另一方面，燕然也觉得自己这副身板，真该好好练练了。
    因此同样的训练服，他也有一套。
    等到燕然出门时，他在钱戏的手里接过了一根五尺长短、手腕粗细的大棒子。
    在他面前，一百五十人的武德司军卒整齐地列队，全都是一身黑衣，黑布包头。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这些军士们气势沉凝，不动如山，静默列队之时，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庞七郎的新婚娘子被人抢亲，他自己也被人打成重伤。”
    燕然冷冷地说道：“不想去的留下，其余的随我出发！”
    一句废话没有，燕然带队就往外走！
    苏信在燕然身边走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胡阿佑心中暗自担忧，从脸色上都能看得出来。
    然后那个壮汉王德发，这家伙满脸跃跃欲试，兴奋得鼻子头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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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枕里藏蝎、暴打一街

    “你还能不能行了？”
    胡阿佑咬牙切齿地向王德发小声道：“干啥把你高兴成这样？”
    “带着一百五十个麾下士兵出去打群架，汴京城里就没出过这种事！这要是出了问题……”
    “有我呢，能出什么问题？”
    王德发还没说话，燕然却回头笑着说道：“你看看周围！”
    “我天天跟你说凝聚力，这就叫凝聚力！”
    胡阿佑环顾四周，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身边，百余名军士手持棍棒，正安静地走着。
    他们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左顾右盼，犹如一片无声奔涌的黑色浪潮。
    一百五十人，犹如一人！
    ……
    一路来到了天官庙前的太平街，燕然抬手让队伍停下。
    “一队留下二十人，在这里封锁街头。”
    “二队派出二十人，到街尾封锁太平街另一侧出口。”
    “在我们办完事之前，所有居民许进不许出，免得有人上报官府。”
    “三队在天官庙前后门布防，防止敌人狗急跳墙，向外逃窜。”
    “把庞七郎和他媳妇找来，当场指认恶霸。”
    “其余的……跟我走！”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始行动。
    王德发带领士兵，找来了庞七郎和他媳妇。
    这支百人军阵，铁流一般向着天官庙冲去！
    ……
    天官庙里的恶霸名字叫做赵三，因为这小子经常抽冷子想坑谁就坑谁，所以被街坊送了个诨号，叫做“枕里蝎”。
    现在人可能很难理解，枕头里怎么还能有蝎子呢？
    但其实在宋代夏秋之际，百姓用的都是瓷枕，所以这瓷枕里跑出个蝎子，在你睡觉时给你一下，那感觉就可想而知了……赵三就是这么个货。
    如今他正带着自己手下十三四个泼皮，在庙里一边吃酒一边赌钱，却忽然听到外面声音不对！
    一抬头之间，一帮黑衣人黑压压地顺着庙门闯了进来。
    赵三一惊之际，就见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举起手里的棒子。
    一棍子下去，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泼皮，膝盖“咔嚓”一声就被打断了！
    这一瞬间，赵三后脑勺上的头发“唰”的一声竖了起来，浑身上下一哆嗦！
    来人下手狠辣，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赵三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可是他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手下的一个泼皮。
    那家伙正气喘吁吁从后面跑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
    “三爷！咱后门让人堵住了，一帮穿黑皮的……呃！”
    那小子话说到一半，才看到前面也涌进来一片黑衣人，把他吓得“嘎”一声，将后边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这一下前后被堵，无路可走，赵三面对来人咬了咬牙，脸上硬挤出了一副难看至极的笑容。
    “是哪路英雄前来相会？在下枕里蝎赵三，朋友报个名儿吧！”
    当赵三儿看过去的时候，心里越发七上八下地打鼓……
    这帮人目光阴冷，肃然无声。这特么哪儿是来打架的？分明是来杀人的！
    燕然一脚把刚才打倒的小泼皮踢到一边，持棍上前，冷冷咬牙道：
    “天官庙前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敢抢我兄弟的媳妇儿？你吃了豹子胆了！”
    好家伙，这人居然如此嚣张！
    枕里蝎赵三心里一突突，还在想着燕然说的是哪个媳妇儿的事……
    正在这时，他一眼看到昨天被自己打伤的庞七郎，在别人扶持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我去，原来是七郎兄弟的事啊！”
    赵三儿随即一跺脚，面露懊悔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我看这位英雄，也是咱江湖上的兄弟，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
    “七郎兄弟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哪知道他背后还有你这位大哥啊？”
    “要是他早说，我俩们早就拉着手吃酒去了，哪里还能生出这般误会？哈！哈！哈！”
    “没别的！这位兄弟今天就给我个面子！这事你想怎么办？”
    “你只管说！你就看我赵三儿够不够义气就完了！”
    赵三儿这番话，说得表面上豪气干云，内里却透着发虚。
    他心里想道：只要我盘一盘领头这小子的道，七扯八扯的在江湖上拉些熟人的关系聊聊……
    无论如何，我也得把今天这场祸事给避过去！
    此时庞七郎和他媳妇，脸上却是一副想哭哭不出来的神情……他们是感动的。
    这小两口万万没想到，司丞燕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带着武德司倾巢出动，来帮他这个小兵打架来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官儿啊！
    庞七郎心里想着，激动得手都哆嗦了！
    燕然却冷笑一声，手提棍棒，一步步向着赵三走去：
    “我兄弟庞七郎，把你撞伤了是不是？”
    燕然手中棍棒向前一杵，把那赵三顶了个趔趄！
    “我也撞你了！怎么茬儿？你也打我一顿试试？”
    “没有没有！”赵三的脸面已经被撕得干干净净，只好苦笑着后退。
    “谁的人都敢抢？太岁头上的土你也敢动！你特么活腻了是不是？”
    燕然向前一步，又是一棍杵过去！
    “不敢了！不敢了！”
    赵三心说，经过这一回以后，我在这街面上也甭想混了，一世威名一朝丧尽！
    燕然却嚣张之极，步步紧逼！
    “我这兄弟庞七郎，在西北和夏贼血战，他卫护家国，死战不退，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响当当的英雄！”
    “你个小小泼皮，狗屎一般的人物，也配欺负他？”
    “我特么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燕然的声音越来越大，上去又是一棍子！
    “我错了！小人知错了……”
    “现在特么知道错了，管个屁用！”
    燕然大棍子抡起来，“咔嚓”一声，打断了赵三的一条腿！
    好家伙，说打就打呀？
    此时庙里的泼皮们，看着捂腿倒地，嗷嗷哀嚎的赵三，心里都是一凉！
    “我兄弟撞伤的是你这条腿不……哦不是？那我换一条！”
    “别！小爷……”
    “咔嚓”一声！
    燕然毫不犹豫抡起棍子，干净利落，把赵三另一条腿也给打断了。
    “我去你大爷的……舒坦！”
    燕然把棒子往钱戏手里一扔……钱戏这小子，兴奋得鼻尖都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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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武威侯上、彪悍燕郎

    “所有的人一个不留，两条腿全都给我打断！”
    “给他们加工成一帮瘸驴，我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抢男霸女！”
    燕然手一挥，身后的苏信、王德发、胡阿佑、还有大片军卒一起冲了上去。
    ……这顿大棒子！
    一棍子一条腿，满屋都是“噼里咔嚓”，骨头被打断的声音，还有那些泼皮鬼哭狼嚎的惨叫！
    “今儿先留下你们几条狗命，”
    燕然看到这批瘸子都加工好了，他一脚踩住赵三的脖子，低头向他微笑道：
    “但是以后我啥时候再来……那可说不定！”
    “万一我哪天晚上心情烦闷、牙龈肿痛、尿频尿急、我特么一生气就过来打你一顿解解渴，败败火！”
    “不敢……小人不敢了！”
    赵三儿被燕然踩得呼吸困难，忍着双腿剧痛，挤出了这几个字。
    燕然又笑着说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报官的时候，记住报我的名字。”
    “告诉官差，我是武威侯府，燕然燕天行！”
    “……收！”
    “是！”
    燕然手里棍棒一挥，庙里庙外的兄弟，“轰”地齐声答应！
    他们退潮一般撤离了天官庙，只留下里边一群满地乱滚，疼得撕心裂肺的泼皮。
    “给你放几天假，在家好好养养……”
    燕然一边往外走，一边伸手搭住了庞七郎的肩膀。
    刚刚庞七郎听燕司丞说起自己，在边关杀敌的经历，还说自己是英雄，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连他那个小娘子都不知道，自家丈夫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一条汉子，小媳妇也是激动得小脸通红！
    “大人何必如此？为了九郎一个区区小卒……”庞七郎被燕然搂住肩膀，一边走一边还觉得心里激荡难言。
    他刚刚听到燕然对着赵三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燕大人把所有的麻烦，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心中酸楚感动，庞七郎只觉得咽喉被梗住，话都说不出来！
    “应该的，大家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客气就见外了。”
    燕然说着，将庞七郎送到了家门口。
    之后他回头说道：“留下十个兄弟，在庞兄弟门前站岗。”
    “那个赵三要是敢报官，不管哪儿的官府来人，一概不给面子，给我撵出去！”
    “告诉他们，这事是武德司燕然带人干的，有官司让他们找我说话！”
    “是！”
    王德发连忙答应，回身将庞七郎平时要好的兄弟挑选了十个，留在了他家门口。
    这一刻，当燕然笑着向庞七郎和他的新娘子挥手，带队离开之际。
    这对小夫妇，也在郑重还礼。
    连同他们身边那十名手持棍棒的兄弟，还有周围所有的武德司士卒，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燕然……
    看到这一幕的苏信，心中霎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些人的目光，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还不知道，这些人眼中多出来的东西，叫做尊严！
    ……
    那个赵三，最终也没敢去报官。
    一个武德司司丞，一个大宋武威侯，这俩名号一报，那也是他能惹得起的？
    还告官？人家要想弄死他，也就是花俩钱的事，除非他想不明不白死在监牢里，否则他哪有这个胆子？
    ……
    在浩浩荡荡的汴京城里，这个叫做武德司的院落，就像一座小小的孤岛。
    燕然在这里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地改变着身边的人。将他们从一盘散沙，逐渐凝聚在一起！
    ……
    “哎我跟你说，燕司丞今天打饭的时候，居然排在我身后……”
    “那算什么？司丞大人知道我名字，他还知道我跑步的名次，又往前提了！”
    “哈！我家娃儿生病，司丞大人一句话……你猜是谁来我家开的方子？汴京名医苏大夫！”
    “这个月，我说什么也得晋升到二级军士！老子还不信了……”
    慢慢的，开始有人把身上的军服熨烫平整。
    食堂里的碗筷，也被那些军士洗刷得干干净净，码放得整整齐齐。
    渐渐的，有人在休假的时候也会回到训练场，把媳妇儿熬制的解暑汤分给大家喝。
    这些士兵们眼里的忧愁和麻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勃勃生机！
    这里好像跟大宋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可大家却说不出它不一样在哪里。
    直到有一次，苏信多喝了两盏酒，他对着燕然小声说道：
    “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
    “你就算带着这些兵进攻开封府衙，这帮兄弟也能跟着你，把府衙的王八盖子给掀了！”
    ……
    眼看到了八月初，燕然家里又开始忙起来。
    燕府最近是双喜临门，最近燕然满了十八岁，老侯爷上奏朝廷，武威侯爵位由燕然承袭。
    大宗正寺也很快批复下来，燕然正式成了武威侯。
    因为府里还有一位老侯爷在，所以燕然现在的称呼，就成了小侯爷。
    要说这爵位的事之所以这么顺利，一方面是大宋一朝对官员和贵族，还都比较宽容。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燕然名声在外，连皇上都知道这位“满城风絮燕天行”！
    然后第二件喜事，自然是燕然前不久接手了武德司，大小也是一司之长了。
    话说在大宋朝的官场上，比燕然年纪还小，却比他官位高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他这样小小年纪，就成了部门一把手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因此这两件喜事加在一起，燕家侯府免不了要大摆一场宴席，招待一下亲朋好友。
    等这宴席一开，场面着实不小！
    毕竟燕家侯府，名爵已经垂百年。传承了这么多代，七叉八叉的姻亲，世代交好的朋友真不少。
    所以这酒宴一摆开，五六个院子里百十桌酒席，规模是相当惊人。
    燕然是家中长孙，又是这场喜事的主要人物，自然是要出门迎客的。
    等到日暮时分，他等候在门口，宾客也纷纷前来。
    玉露姑娘在里头忙得不可开交，钱戏这小子能张罗会说话，也像穿花蝴蝶一样穿梭不停。
    胡阿佑和王德发早早就过来帮忙，没等多久苏信也来了。
    在门口花灯的照耀之下，苏信这小子长身玉立，锦袍似雪，灯光映衬得齿白唇红，当真是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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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红袖有心、苏兄有义

    苏信的喉咙经过休养，也彻底好了。
    唯一跟当初不同的地方，就是留下了两个小小的伤疤，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而且他因为嗓子受伤，声音比之前愈发低沉了些，却更添磁性，泡妞能力又获得大幅加成……
    这小子站过来，正要笑着说话，他耳朵尖，一下就听到燕家侯府里，竟然传来了隐隐的叫骂声！
    “咋回事？”
    苏信没想到，这大好的日子居然有人破口大骂，不禁惊奇地看了燕然一眼。
    燕然皱了皱眉：“还记不记得那个燕涛校尉？就是想顶替我的位置，被赵洪畴一刀砍死那个。”
    “那还用说？当然记得！”苏信点头心道：赵宏畴还是我放进地窖里的呢！
    “骂人的是燕涛他爹，我亲二叔。”燕然无奈地一摊手：“这父子俩狼狈为奸，我也没轻饶了他。”
    “当天晚上燕涛的尸体运回去，他爹就中风偏瘫了，在那之后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
    “今天他大概是听人说，我承袭了爵位，在府里大摆筵席，在那儿骂人给我添堵呢。”
    “明白了，我来！”
    苏信点了点头，利落地撩开衣襟就要往里走。
    “你给我回来！你明白啥了你明白了？”
    燕然看到苏信说走就走，连忙把他叫了回来！
    “嗨！这我还不懂吗？”苏信小声说道：
    “今天是你双喜临门的日子，我还能让你府里出人命不成？”
    “……毒哑他不就完了？”
    “咳咳……”燕然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笑了笑，却也没加以阻止……就在这时！
    “好家伙，到底是亲过嘴儿的，情分果然不同！听着都新鲜！这种事还带自告奋勇的！”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个人，还笑着开了句玩笑。
    燕然一看，来的正是沈红袖姑娘。
    姑娘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然，她的话却把苏信气得一跺脚，扭头往里就走！
    自从上次燕然救苏信时用了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之后，沈姑娘就喜欢拿这事开苏信的玩笑。
    毕竟燕然脸皮厚得很，人工呼吸这种事，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苏信却还是有点面嫩。
    沈姑娘心里也知道，这两位少年英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不会去搞那些兔爷的门道。
    但是一见面就打趣，总是免不了的！
    这边苏信去给二叔下药，沈姑娘也亲自过来道了声贺，燕然自然是郑重回礼。
    红袖姑娘还带来了贺喜的礼物，燕然打开后发现，礼盒里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素色香囊。
    看到燕然仔细打量着香囊上绣的纹样，姑娘又好笑又好气道：“不过是个袋子而已，怎么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里边装的是琼崖莺歌岭的黄熟沉香，那才是礼物！”
    “以后破案的时候，可别逮着谁就闻人家身上的香了，丢人不？”
    “哦……我看还是这香囊好！”燕然笑了笑，直接把这个香囊带在了身上。
    等燕然把沈姑娘让进去的时候，苏信已经从里边出来了。
    “这么快？”
    燕然看到苏信，不禁惊讶了一下他的下手速度。
    再仔细一听……果然骂声没有了！
    也不知他下的药，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燕然心里好笑地想道！
    在这之后，沈姑娘进去坐，苏信却陪着燕然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又来了一个熟人。
    这个人名叫秦正阳，老远地看到苏信和燕然就是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
    “师兄！”苏信见到秦正阳，连忙向他行礼。
    要说这位秦正阳，跟燕然也很熟悉，之前苏信曾经带着他到武德司，指导过军卒训练。
    秦正阳和苏信是同门师兄弟，都是出自大宗师周侗门下。
    此人二十五六岁，为人质朴纯厚，武功精强，是禁军殿前司里的“上四军”，龙卫军的步军都头。
    论起刀盾兵的技艺，他在整个汴京，都是首屈一指！
    燕然练兵的时候，一方面需要保密，虽然他知道这个秘密早晚是要泄露出去的，但他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减小舆论。
    另一方面，他练兵的时候也需要一些专门的人才，过来讲授演示武技，因此苏信才给他引荐了这位师兄。
    经过几次上门帮助练兵之后，秦正阳的武艺指导，对那些士兵的帮助很大，同时秦都头心里，也对燕然暗生佩服。
    燕然带兵带成这样，秦正阳也是将领，自然是心生敬意。
    因此他虽然比燕然大了七八岁，但对这位小侯爷却是十分尊重，这次也是特意过来贺喜的。
    就在燕然和秦正阳笑语之际，在燕府大门的里边，正有两个人正在偷偷往外看……
    一个钱戏，一个钱瑶。
    钱戏的妹妹今天是过来吃席兼看热闹的，如今她饭还没吃上，就被哥哥叫了过去。
    “我打算让你进侯府……”
    钱戏才说了个开头，妹妹就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十三岁，外表呆萌，内心却是机灵无比。
    她一听到亲哥这么说，就知道里面必有原因。
    “看见里边的大管家鸣鸿姑娘了吧？”钱戏郑重道：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不久前她还只是主人的一个小丫头而已！”
    “如今的鸣鸿可是今非昔比，偌大一个侯府，用人用钱，全都是她说了算！”
    “你想说什么？”小丫头听到这里时，她非但没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我都打听过了，鸣鸿姑娘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她……”
    钱戏压低了声音道：
    “在小侯爷众叛亲离，甚至性命不保的时候，她跟主人双双逃出了侯府，准备和小侯爷同生共死！”
    “经过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只见钱戏叹了口气：“主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所以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你只要选择站在他那一边……越是逆风逆流，越是危险万分，就越会得到主人难以想象的回报！”
    “你想想胡阿佑和王德发，三个月前还是俩大头兵吧？现在人家是九品校尉！开的饷银比县太爷都高！”
    “另外那鸣鸿姑娘，也不仅仅是被主人硬抬起了身份。”
    “你看她现在处理偌大一个宴席，有条不紊，游刃有余，莫不是得了主人的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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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青藤衙内、顶头上级

    钱戏兴奋道：“妹妹你只要进了侯府，一面不用再担心安全，另一面，你也能扎扎实实学些本领在身。”
    “你哥哥我打定主意，我是要跟主人出生入死的，万一我要有个一差二错，只要你身在侯府，小侯爷肯定会照顾你！”
    “明白了，那我就听哥的！”
    小姑娘很聪明，沉思了一下，立刻就答应下来
    她又向钱戏看去：“可是哥哥你真的打算好了，要把这条命卖给小侯爷？”
    “是真的，”钱戏郑重地点头道：“跟随他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主人深不可测。”
    “他身上那些本事，简直匪夷所思。他随便写半首词，就能名满汴京。”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武德司一百多人，都成了他的生死兄弟！”
    “刚刚我进去的时候，见到鸣鸿姑娘，一看她的身量我就知道，她居然还是处子……”
    “呸！”钱瑶听到这里，满面通红的朝钱戏啐了一口！
    “我不是开玩笑！”钱戏一脸正色道：“这得是对自己多狠的人，才能在这般年纪，学会这么多本事？
    “你别看主人平时性子随和得很，可是他自律自强，没有一处逾越，没有一丝懈怠……那是一个成就大业之人！”
    “我是打算跟他干了，可是咱兄妹俩只要豁出一条命就行，你就等着哥给你挣一份荣华富贵吧！”
    “这样啊……”钱瑶看到钱戏说得郑重，她也小声道：
    “听你这一说，主人还真是厉害哦……”
    这两兄妹声音聊来聊去，声音越来越小。
    在他们窃窃私语之际，门外的燕然频频相迎，已经招待好几波宾客了。
    呼延决和杜伏龙两位，也是联袂来访，大家多日不见，很是亲切。
    他们认识燕然是最早的，一个宰相公子，一个将军的后代。如今再度相见，燕校尉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
    杜伏龙还给燕然介绍了一个人……是和他们同来的。
    燕然一见此人，大概二十六七岁。
    他嘴角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双目狭长，身材清瘦，一身青色锦袍迎风而动，看气势就知道，绝非一般人物。
    只是这人双眼微红，好像是带着三分酒意来的。
    杜伏龙笑着介绍：“燕兄你来，这是我好友陈青藤，陈家伯父在枢密院供职，官拜枢密副使。”
    “青藤本人是枢密院十二房里，‘在京房”的主事，你们二位都是当朝难得的才俊，以后正该多多亲近才是！”
    “哦……见过青藤兄！”燕然听了，连忙拱手行礼。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他一听到“枢密院”这仨字，就知道杜伏龙把此人带来，是出自一番好意。
    因为燕然的武德司，一向是由武官充任司丞，名义上也隶属于枢密院管理。
    枢密院这个衙门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
    所以这位陈青藤，虽然官职并不高，但他却是一位衙内，人家老爹正好是燕然的顶头上司！
    今天侯府有喜事，宰相公子杜伏龙特意带着他来，看来是要给燕然开拓人脉的……
    这边陈青藤看到燕然向自己行礼，也笑着点头道：“听过燕司丞的名字。”
    “你好好做，将来玉堂金马，应有可期。”
    燕然看这人言行举止之间很是松弛，想来是身居高位惯了的，自然是笑着应对了几句。
    当燕然正要将几位迎进去赴宴，他们转身上台阶的时候，那位陈青藤衙内正好和一个人擦肩而过。
    本来都要过去了，但陈衙内酒意上涌，在台阶上身子一晃，微微打了个趔趄。
    这一下，他对面那人手里拿的一个东西，正好杵在他袖子上。
    燕然一看，此人居然是钱瑶姑娘。
    这小丫头手里拿的是一个鸡腿……这一碰可不打紧，油汪汪的鸡腿立刻就把陈衙内的袖袍，弄上了一片油渍。
    原本衣衫整洁的过来赴宴，可是还没进门就弄脏了。陈衙内肝火上涌，看都没看，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踢得可颇为不轻，钱瑶姑娘猝不及防被他踹中腰胯，一跤就摔倒在地。
    小姑娘摔得甚是狼狈，两只手都在台阶上蹭出了血。
    她挣扎了一下没爬起来，两只大眼睛霎时就蓄满了泪水！
    “不长眼的东西！”
    那陈衙内恼怒地拂了一下袍袖，可是当他回头看向小姑娘的时候，却是一愣！
    那小丫头十二三岁，神情体态都是干净得让人心疼……
    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着眼泪的样子，真是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再看她衣着朴素，穿着百姓的衣裙，料想也不是来这里的宾客，就连侯府的丫鬟都比她穿得好！
    “嘿？小东西！”
    陈青藤一动念间，狭长的双眼中就泛出了笑意。
    “把她带我马车上去。”他随即一回头，向身后的家丁吩咐道。
    “回头让他爹娘拿着赔衣服的钱来，再把她领回去！”
    燕然站在旁边，整个过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燕然心里立刻就是一紧……这怎么行？
    刚才那一瞬间，陈青藤眼里的光芒再明显不过了，这家伙没安好心！
    “衙内息怒，”燕然稍微往旁边一侧，有意无意拦住了那家丁，过去抓小姑娘的线路。
    他笑着对陈青藤说道：“这是我的人……衙内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哎？”
    陈青藤看到燕然拦住自己的家丁，似乎还想要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眼睛立刻就瞪起来了！
    “我的事你也敢管？”话音未落，一股阴骘之气在陈青藤脸上霎时一闪！
    “不敢不敢！”燕然笑道：“回头我好好管教管教这孩子，给衙内好好出气！”
    陈青藤却手指一戳燕然的胸前……
    “刚才给你几句好话，那是给杜公子面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真是毫无顾忌，想都没想，当场就撕破了脸！
    燕然看到这醉醺醺戾气十足的陈衙内，脸上带着笑意，却还是拦住了他，一步不让！
    “青藤！”
    这边的宰相公子杜伏龙也皱眉说了一句：“亏你还是来贺喜的！怎么没进门，就给人家主人脸色看？”
    然后他又转过来，向燕然说道：“今天青藤多饮了几杯，也怪我……”
    “不妨不妨！”燕然脸上带着笑摇头，他目光向着大门那一扫，正好看见了苏信。
    他连忙示意苏信，把钱瑶小丫头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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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命犯天煞、触之不祥

    等到那陈衙内看到小丫头被人带走，他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燕然。
    “真要跟我作对？你这是活够了呀……”他眉梢眼角一片狂傲之气，完全没拿燕然当人！
    而这时的燕然也知道，自己不好和他硬碰硬。
    别的不说，杜伏龙公子对自己一番善意，好歹是他带来的人，杜公子的面子可伤不得。
    于是燕然笑着说道：“陈衙内真是误会了，我这都是为了您好！”
    “那个小丫头，当朝国师林灵素给他看过相，说她命犯天煞孤星，触之不详。”
    “这样的人，下官还不得让她离衙内越远越好？”
    “……您要是不信，刑部沈红袖捕头也在里边，您问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燕然这番话，说得巧妙至极。
    他既拿国师林灵素的大帽子压人，又用沈红袖给自己作证，还胡编了天煞孤星这个理由，算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他这几句话下来，之前剑拔弩张的局面顿时为之一缓。
    那位陈衙内，只要是个有心眼儿的，给了这个台阶他就该下了。
    这边杜伏龙也赶紧拉住了陈青藤，免得越闹越僵……
    “好！好！吓唬我是吧？”
    没想到陈衙内酒是真喝了不少，情绪也很容易失控，但脑筋却没糊涂！
    他指着燕然冷冷道：“惹我不痛快……侯爵之位也保不住你！”
    事到如今，他当然是不可能进去赴宴了。
    陈青藤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看了燕然一眼，甩开了杜伏龙的袖子转身就走。
    “哎……今天可是好心办了坏事！”杜伏龙见此情形，不由得暗自懊恼。
    好在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燕然也和杜伏龙公子说笑了几句，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之后他送杜公子去了酒宴上，一回头就看到角落里，钱戏正在训斥他妹妹。
    “没事拿个鸡腿跑什么你？这不是给主人招祸吗？你知道惹的那是谁？”
    钱戏急得直跺脚：“那可是陈青藤！汴京的衙内里边，就数他最不讲理！”
    这时的小妹妹钱瑶，也难过得直掉眼泪，肩膀正随着抽泣不住起伏……
    “你给我闭嘴！这事儿怎么能怪孩子呢？”燕然过去安慰了一下钱瑶。
    之后他对钱戏说道：“不许再说她了，这事原本就跟小丫头没关系。”
    “从今天开始，你俩就住在我侯府里，免得那个陈衙内带人，再摸到你们住处去。”
    “是，多谢主人！”
    钱戏听了燕然的话，心里不禁哭笑不得。
    这真是歪打正着！他正琢磨着怎么让妹妹进侯府呢，这下可好，因为这件事，兄妹俩全进去了！
    之后酒宴开始，自然是佳肴满案，灯火如昼，衣香鬓影，杯觥交错。
    老侯爷当众，将武威侯印信交给了燕然，燕然也正式晋身大宋贵族之列。
    等到宴席过半的时候，燕然向来客一一敬了酒，又重新回到年轻人这一桌上。
    苏信、沈红袖和呼延决，都已经知道了门外发生的事，也纷纷敬酒安慰。
    这几位不是军中人物，就是消息灵通，谁不知道那枢密副使的儿子陈衙内，是一等的性情阴狠，不通人性？
    因此，大家心里也暗自为燕然担心……
    ……
    就在同一时刻，吏部尚书府。
    苏惠卿大人的女儿苏青莲……就是之前和燕然订过亲，又退了婚那位姑娘，信步走出了闺房。
    她等的人久久不来，青莲姑娘也等急了。
    之前她练好了一首琴曲，早就想弹给闺中密友沈红袖姑娘听。
    可是最近沈姑娘很忙，已经有日子没来看她了。
    苏姑娘今天想起这件事，于是她估计着这个时辰，女神捕也该回家了，就招呼了前院的小厮去请。
    可是久等不来，苏姑娘心里着急，就出屋去了花园散步，晚风下也凉快一些。
    ……
    等苏青莲分花拂柳，来到花木深处，刚在石凳上坐下。
    就听得身后的假山后面……一阵吧唧吧唧响！
    当她回过头，向假山后头看去。
    就见府里的小厮二柱，正搂着自己房里的大丫鬟绣儿，忘情地亲个不休。
    苏青莲一见之下，便是心中暗怒，这小厮二柱就是她吩咐去请沈红袖姑娘的那个。
    怪不得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原来在这儿偷丫鬟呢！
    苏青莲正要开口骂人，就听绣儿羞恼地哼唧道：“你个贼攮的！让你摸摸也就罢了，往死里揉捏你娘！”
    “还不快滚，给姑娘回话去！”
    “哎呦我的好姐姐！”这时那二柱把手换了另一边儿，苦苦央求道：
    “一会我去回话，少不了被一通好骂，说不定还得挨顿打！姐姐可怜我，咱再温存一会儿我再去！”
    “那是为何？”绣儿一边问，一边隔着衣服，气喘吁吁地要推开二柱的手。
    可是被他捏得手脚酥麻，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嗯？
    苏青莲一听，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心说，我让二柱去请红袖，请来请不来的，又不是他的过错，他挨什么打？
    就听那二柱说道：“沈姑娘不在家，说是赴宴去了，我一问才知道……今儿武威侯府双喜临门！”
    “好家伙，那燕然十七八岁，就升任一司之主，从九品小吏直接跳到了七品官！”
    “听说这回，他还提前袭爵，成了正牌儿的侯爷了……好姐姐你松开点……”
    苏青莲这边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下脸色就变得煞白！
    后面的二柱还在气喘吁吁地说道：“姐姐是不知道，那小侯爷燕然，如今有多威风！”
    “我听说前些日子，他出去办案遇到危险，不过人家啥事都没有地回来了。”
    “连圣上听到这个消息都说：好在满城风絮燕天行没事！”
    “好么，这件事一传出去，咱家五百两卖出去那扇屏风，听说一夜间就涨到了一千五百两！”
    “你说咱家大小姐要不是吃饱了撑的，自己跑到燕家侯府把亲事退了，现在侯府不就是三喜临门？”
    “到时候亲事也成了，官也升了，爵位也到手了，咱俩人连着劲儿的讨赏，都能讨到咱手软！”
    “你说她只要多忍几日，不去退婚，这些好事不就都是她的？非要自己作祸！”
    “这下好了鸡飞蛋打！眼看着天都亮了，她把床给尿了，她憋一会能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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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悔不当初、鸡飞蛋打

    二柱气喘吁吁道：“姐姐你转过去……你看我这怒马长枪的，怎么跟小姐回话？好歹让我……”
    “起开！这里怎么能成？”绣儿待要挣扎，却是被牢牢抱住，怎么也动不了。
    “一会我去回禀，必是一顿打跑不了的，姐姐若是心疼我，要不你蹲下……”
    这边俩人还在气喘吁吁的纠缠，看这意思这杯酒，绣儿不管怎么喝都得喝了……
    苏青莲却在旁边，听得心都要炸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往床上一躺，眼前就是天旋地转！
    自己作祸……
    鸡飞蛋打……
    这些好事，不都是她的？
    她憋一会能死呗？
    这些话一句一句，就像刀子往她心上扎！
    别的先不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燕然那家伙越成功，就越显得我苏青莲有眼无珠！
    原本我半路悔婚，背弃婚约是想换个一生幸福，可现在呢？
    以后我家里的下人小厮、未来的夫婿婆家、外面认识不认识的人，谁看了我心里都会嘀咕一句……
    这就是那个昧着良心，还瞎了眼的苏青莲？
    寂静的闺房里，青莲捂着自己的脸，泪珠无声地流淌。
    热泪一道道漫过鬓发，滴落在枕上！
    ……
    武威侯府，
    酒宴结束后，燕然回屋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这次突然和陈青藤结仇，虽然是个意外。
    可燕然也知道，就凭自己要做的事，和那个腐朽脏脏的大宋官场撞上是迟早的问题。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自己的实力还很弱，甚至连一个醉醺醺的狗屁衙内，都敢指着鼻子威胁自己！
    一想到后世那些凶名赫赫的情报机关，燕然壮大自己势力的心情就越发强烈。
    等我强大起来，看他们谁敢和我作对！
    虽然我已经用诗词、用权术、用智谋、用知识飞快地扩大财力和权力，可还是远远不够。
    陈青藤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压制和陷害很快就会到来，这是第一个危机。
    卧虎台那边，所有的银子都运出来了，但是苏信在地道口设下的记号，昨天被人踩坏了……
    这说明淮西王庆也知道了，他留在卧虎台的人全军覆没，而且已经派人去那里查看过了。
    丢了所有的银子，王庆势必怒不可遏。到时候他只要在汴京一打听就不难发现，查办案件的就是我！
    所以王庆的报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悄然而至……这是第二个危机。
    自己的官位只有区区七品，再想要往上升，上面还有无数陈青藤这样的人，会跳出来和自己作对。
    更何况宋徽宗的朝代，还是有名的奸臣倍出的年代？
    蔡京、高俅、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这些人都是横在燕然前方的障碍。
    他们的势力和自己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和我针锋相对……这是第三个危机！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解决陈青藤，而是让自己更快的壮大起来。
    这些东西不能见一个杀一个，而是要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让他们高山仰止，让他们望尘莫及！
    等到自己威势熏天的时候，解决这种小人，还不是一收拾就是一批？
    可惜的就是现在，没有大事发生啊……没有机会，我怎么脱颖而出？
    所谓疾风知劲草，风浪越大鱼越贵，都是一个意思。
    每当有一件大事发生，都是一次上升的阶梯。
    可是下一次机会，我还要等多久？
    ……
    第二天一早，天气越发暑热难挡。
    未时不到，燕然就出了宣德门。
    他身后跟着三十名军士，都是身穿便装，带着短兵刃。
    他们并没有列队整齐，而是像普通人一样信步而行。
    在皇城东南角的十字街向北，过了纱行就是东华门。等走过宝箓宫，看到一片最热闹的街区，就是旧酸枣门了。
    燕然身边是王德发、胡阿佑、苏信和沈红袖姑娘。
    说来好笑……燕然昨天还盼着出大事，今天就接到上面的命令，要他便装带人，去执行一个任务。
    至于任务是什么，不好意思……不知道！
    来武德司传令的，正是沈红袖姑娘。
    姑娘说让燕然带上精干得力的人手，即刻到抱云阁候命……候的是什么命，连姑娘自己都不清楚。
    这一下，弄得燕然也很是好奇，因为沈姑娘亲自来传信，还让自己带这么多人，便装出发，这事儿估计小不了！
    这不说着说着，机会就来了？
    ……
    当他们一路走去，苏信还在旁边给他介绍周围的景物……
    “过了旧酸枣门，南街上这家客栈叫‘鹰店’，不是贩卖鹰隼的客商，人家可不接待。”
    “这片的店铺都是经营珍珠香药的，燕兄身上这块好沉香，你要是想知道价值多少银子，进去一问便知！”
    苏信这药铺里长大的鼻子，燕然香囊里装着沈姑娘送的那块“莺歌岭”，自然是瞒不过他。
    他也是故意拿这件事取笑燕然的，不过沈姑娘在旁边，燕然也不搭理他。
    “……这边是经营锦绣彩帛的，每笔生意成交，便是成千上万的银两。那是卖羊头、肚肺、赤白腰子的店……”
    “这边叫桑家瓦子，里面号称大青楼五十六，小青楼赛牛毛……前面就是抱云阁。”
    苏信指着前方，一家规模很大的楼阁道：“那就是咱们秘密差事里，说的会合地点。”
    “抱云阁是家清雅的青楼，里面歌舞久负盛名，据说有一技之长的歌姬舞姬，人数超过了一百。”
    “这些姑娘里，有不少人都是不做皮肉生意，专门表演歌舞的，燕兄下次来玩时可别搞错了……”
    “滚！”
    “嘻嘻……”沈姑娘听这俩家伙说着说着差点打起来，不禁笑出了声。
    就是这种感觉！姑娘心中好笑之余暗自想道：
    和小侯爷一起做事，莫名其妙的就会很有意思……
    眼看着抱云阁就在眼前，沈姑娘正色道：“这次我代表刑部，小侯爷代表武德司。”
    “我听说大内会派人到这里汇合，给咱们传下命令。”
    “如此兴师动众，却还不露风声，也是少见的很，这次不知是什么差事……哎？秦都头？”
    沈姑娘说到这里，燕然和苏信一起向前看去。
    果然在抱云阁门前，有个人正怀里抱着刀，靠着门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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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天子口谕、辽国皇子

    “秦师兄……真是他！”苏信也认出了他。
    燕然一看，正是熟人秦正阳。
    秦正阳在这里，一定不是偶然遇上的。
    因为他是禁军都头，何况离他不远处，还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全是身穿便服，带着兵刃，估计是大内禁军！
    好家伙，搞这么大阵仗？燕然心里嘀咕着，迎着秦正阳走了过去。
    秦正阳看到他们也是一笑，他摆了一下手，径直走到了街对面的阴凉里。
    燕然和苏信让胡阿佑他们在旁边等着，带着沈姑娘过去，四个人凑到了一起。
    “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大家都挺熟的，也就不用寒暄，燕然笑着问秦正阳。
    “天子口谕……”秦正阳一说出这四个字，燕然和沈红袖姑娘心里就是一惊！
    秦正阳叹气道：“天子让我们在这里，接一个人入宫觐见。”
    “然后出了宫，咱们还得护送这个人，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这就是今天的任务……此人身份贵重，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是心头暗惊。
    燕然却笑着问了一句：“那家伙……姓耶律还是姓完颜？”
    “啊？”
    他这一句话，把包括秦正阳在内的几位，全都吓了一跳！
    秦正阳也知道燕然的厉害，只好无奈答道“这人叫耶律敖卢斡，辽国四皇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然笑了笑，这事想要推测出来，还真是没啥难度。
    因为现在是宣和元年，在大宋的历史上，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就在前不久，辽国北面的金国突然兴起，连续几次大战，金国的完颜阿骨打把辽国打得灰头土脸。
    到了现在，双方势均力敌，两面都想拉拢大宋，和自己一起进攻另一边。
    可是宣和初年的大宋朝廷，却在这二者之间犹豫不决，反复摇摆横跳，没个准主意。
    对大宋朝廷来说，辽国是日暮西山，金国的实力却在冉冉上升。
    所以大宋担心一旦两国联手，打败辽国之后，大宋就要直接面对武力强盛的金国。
    这样大宋会更加难以抵挡，金国恐怕会一波推到大宋的国土上！
    而另一方面，辽国却占据着北方重要的屏障，燕云十六州。
    这燕云十六州，就是横贯于北方的燕山山脉。这道天然的屏障从古至今，都是抵御北面少数民族的坚固防线。
    大宋从立国到现在，最痛苦的地方，就是这片屏障不在自己手里。
    以至于辽阔的华北平原，在北方民族的铁骑下无险可守，常常被冲得七零八落。
    因此没了燕云十六州的大宋，在初期跟辽国作战的时候，拼了老命也打不赢！
    所以要是大宋和金国联盟，一起攻打辽国，胜利了之后双方瓜分辽国国土……
    燕云十六州离大宋比较近，那时就可以把燕云十六州，收回到大宋手里！
    就因为这矛盾而复杂的情况，大宋朝廷君臣不断地争论，公说公傻必婆说婆傻必，到现在也没拿出个准谱。
    因此燕然一听到这个重要人物，要去皇宫觐见皇帝，行踪还如此诡秘，出发地竟然是在青楼……那他还猜不出来？
    如此藏头露尾，肯定就是外国密使了，所以燕然才会问，那个人是姓耶律还是姓完颜。
    耶律代表的是辽国皇族，而新兴的金国皇帝，就是姓完颜的。
    燕然把刚才的理由简单解释了一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秦正阳叹服道：“怪不得天子让燕司丞来护送，要说到心思缜密，真是谁也比不过你！”
    “要说到天子信任，也没人比得过你们大内禁军。”燕然听到这话，也笑着对秦正阳道：
    “不然就派武德司去就完了，还让禁军来干什么？”
    ……
    这下任务交代清楚了，情况也不怎么复杂。
    不过是来回两趟，接送一个人而已。
    于是双方带来的三十名军士留在外面，他们几位向着抱云阁里走去。
    上台阶的时候，燕然还笑着问道：“那个辽国四皇子，岁数应该不大吧？”
    “为什么辽国不派个老成的臣子来谈判？”
    秦正阳随即回答道：“一旦谈判成功，为履行盟约，这四儿子直接就会放在大宋当人质……反正我估计是这么回事。”
    当燕然踏进抱云阁大门的时候，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是脂粉和美酒，佳人体香和佳肴的香味，混合成的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这一瞬间，燕然恍惚回忆起了自己前世执行任务时，巴黎的红磨坊。
    虽然上下千年，纵横万里，可是这股味道，依旧是让人沉醉！
    ……
    当他们走进大门，自然有相帮、妈妈过来招呼。
    秦正阳在旁边低声道：“咱们约定的时间是在午时，现在客人还没到，咱们还得在里面等一阵子。”
    这边苏信过去，和妈妈要了座位酒席。那老鸨见到苏信如此俊俏，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只听得楼里琴声清冽，歌喉如莺啼婉转，有姑娘正唱着一首曲子。
    “出门对大江，卖酒桃花舫。风姿独自赏，烟雨在一觞……”
    歌声韵味清甜，犹如乳燕呢喃，燕然也不禁赞叹。
    就这甜酥嗓儿，即便放在现代，也没几个人有这实力！
    这边苏信很快和妈妈商量好，随后妈妈在前边引路，众人走了进去。
    到了里边，没走出多远，眼前便是豁然开朗！
    他们走进了一座四层高的木质高楼，楼阁建得是一个“回”字型，周围都是四层，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天井。
    天井中间摆放着舞台，是用于表演歌舞的，舞台周围四面都是散座酒客，每一桌上都有几个衣着艳丽的姑娘。
    燕然在旁边看着，大厅里满满地座无虚席。
    有姑娘穿着艳丽的纱裙，还没到客人桌前，就惊喜地招呼嬉笑。
    有体态轻盈的小丫头，腰上系着青花布手巾，挽着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
    有青衣小帽的伙计，端着荔枝腰子、决明汤齑、垂丝羊头、金丝肚羹，给客人端酒上菜。
    有半大男孩子，穿着白布衫，挟着白磁缸子四处卖辣菜。
    有小贩打扮的，端着托盘里的镇府浊梨、河阴石榴、回马葡萄、西川乳糖、推销给客人。
    燕然放眼望去，从一楼到四楼，四面都是楼梯和走廊，遍布着一个个房间。
    房间有的开着门，透出丝竹之声，有的房门紧闭，想必是敌情紧，战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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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一楼春意、满城风雨

    一层到四层的走廊上，栏杆上趴着醉醺醺的酒客，依偎着艳丽多姿的姑娘，纷纷探出头向下看热闹，
    一眼望去，几层楼上的姑娘衣裙飘摆，声如银铃，衣香鬓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天井正中间的舞台上，铺着大红毛毡，几个乐师抱着羯鼓琵琶，坐在舞台四周。
    此时在舞台中间，正有一位姑娘翩翩起舞。
    这跳舞的姑娘明眸皓齿，艳若桃花，小蛮腰堪堪一握。
    在她轻盈地伸臂抬腿之际，裙袂轻纱下，柔软的肢体好似烟霞围绕，犹如雾中牡丹。
    这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姿态千变万化，舞姿竟是曼妙之极！
    看她舞蹈的功力水准，就算燕然如此见识，都是暗自称奇！
    ……
    引路的妈妈看到燕然注视那个姑娘，于是掩口笑道：“贵客真是好眼福！”
    “我家姑娘在汴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这一曲惊鸿舞等闲可是看不到的，您今儿头一次来，就正好赶上了！”
    “哦？有意思！”燕然笑着问道：“妈妈怎么知道我是头一次来？”
    “公子姿容气度，实在世间少有。”妈妈听了后笑道：“若是您之前来过，奴家怎会不记得？”
    “这娘们眼力倒是厉害……”
    听到这话，燕然只是一笑而过。
    旁边的秦正阳却信以为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燕然却不会被这碗迷汤灌倒……要知道看人识人，那是青楼妈妈的必修课。
    更何况人家还是大青楼的领班，眼力还能错得了？
    这一点燕然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们进来这几位，随便哪一个都是龙凤之姿，众人更是隐隐以燕然为主。
    这位妈妈见到这样的情形，要是不来奉承他，那才是见鬼了！
    ……
    众人知道他们要在这里，等着那位要护送的神秘人物。因此不能像别的客人那样找个房间，只能在外边大厅里就坐。
    那位妈妈吩咐上酒上菜，临去之前，目光在沈红袖姑娘身上稍稍扫了一眼，陪着笑脸说道：“跟您告个罪，”
    “按汴京楼子里的规矩，贵客若是带女客来，所有茶点酒食，花费都要加倍。”
    这规矩倒是新鲜，不过燕然心中一想，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怕各地方的女孩就会每个青楼乱窜，甚至把客人带到别处去。
    如此一来，岂不就乱套了？
    ……
    大家坐下之后，各自倒满了酒，不过仅仅是浅尝而已。
    秦正阳恋恋不舍地放下酒盏道：“约定的时间是午时正，大约还有一刻时……等人一到，咱们就带着他走！”
    “我让人在街拐角停了马车……”
    “你能认得出那位四皇子？”沈姑娘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她一边看着外面，等着那位四皇子出现，一边向秦正阳问道。
    “我也不认识，不过约好了的。”秦正阳随即说道：
    “四皇子今年十五岁，赴会的时候会穿一身蜀锦白袍，头上金圈束发，金圈正中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
    秦正阳接着说道：“我这把刀，是辽国之前送来的金柄兽环刀，四皇子看见此物就知道，我是接他的正主儿。”
    “想得还挺周到……”燕然毕竟是干这个出身的，听见这些接头的内容，不由得心里有点想笑。
    不过这番安排总算是严谨细致，就是有点太显眼了吧？
    ……
    大家听说还有一刻四皇子才到，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
    苏信看了看周围，笑着说道：“怎么还有个和尚？”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
    隔了几张桌子，坐着一个穿着僧袍的小胖和尚。
    这和尚也就十七八岁上下，生得笑眯眯的一张圆脸，正被身旁的姑娘说了一句什么，逗得嘻嘻笑个不停。
    他们看到这情景，不禁觉得有点别扭。但那和尚却像是玩惯了的，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那个人是欢喜和尚。”一个腰间系着青花布束腰的小姑娘，正好过来倒酒。
    听见客人说起那和尚，她笑着说道：
    “他经常住在这附近的青楼里流连，是个有钱的主儿，也不知是不是把庙里的香火钱都偷出来了。”
    大家听了跟着笑，毕竟在这大宋时期，哪一方面都是宽松得很。
    和尚过来参个欢喜禅也没什么，据说在这附近的彩棚表演里，训大象的姑娘还有啥也不穿的呢！
    燕然放眼望去，刚刚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周围那些桌上的客人和姑娘，此时也是玩什么的都有。
    他们有的在手掌里攥着瓜子猜梅，有的弹奏琵琶，轻敲牙板。
    隔壁桌还有人在唱曲，燕然听着女孩歌唱的声音细软呢喃，宛若在耳边轻轻呼吸一般。
    “对垒娇娃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搓磨。娇花戏蝶吮花髓，狂蜂乱挑蜜桃颗。”
    “粉汗流处起又伏，乌云枕上死犹活。此情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
    “好嘛，还有这么唱曲儿的？舌头都要塞到客人耳朵眼儿里了！”
    苏信忍不住说了一句，引得周围一圈人，一起笑了出来。
    但是这时，燕然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有点气息虚浮，有点心里没底。
    往往他心里出现这样的感觉，如果不是特别必要的任务，他都会立刻终止。
    自从他来到大宋，这种危险的预感，还是第一次出现！
    正当燕然觉得心里越来越别扭时……忽然旁边唱曲的“独步风流第一科”那桌，猛地站起来一个人！
    这个人眼睛眉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手捂着肚子，好像是非常不舒服。
    他起身之后，一步一步往里走，看起来是要去茅厕……
    可是没走几步，马上就要走到舞台旁边的时候，他却忽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家伙脸色蜡黄，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沈姑娘用胳膊肘一推旁边的苏信，低声问了一句。
    等苏信转过头看见那人时，那家伙已经全身佝偻起来，侧身躺在了地上。
    苏信看到他脸色蜡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就知道情况严重！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腹内剧痛之极，估计是喊都喊不出来，连一口气都吸不进去！
    “我去看看！”
    苏信家里毕竟是学医的，他连忙朝那边走了几步，把那个缩成一团的家伙翻了个身。
    就在这一刻，身边的几桌姑娘和客人，同时惊呼了出来。
    却见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双眼圆睁，大张着嘴……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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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尸从天降、死前笑意

    一时之间，楼上楼下，大厅酒桌上，好几百双眼睛随着惊呼声看过来。
    “注意周围！”
    燕然看到秦正阳和沈姑娘正要离座过去检查，他一左一右按住了这俩人的胳膊，飞快地说道：
    “……出事了！”
    “或许是急病死的呢？”秦正阳听见这句话，正要提出不同意见，却见燕然猛地一抬头！
    顺着他的目光，从楼上的走廊上，不知是三楼还是四楼……正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下来！
    刹那之间，“砰”的一声！
    那个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砸得木头楼板都在颤抖！
    有人坠楼而死！此时此刻，大家的脸色全都变了。
    就像燕校尉说的那样，果然出大事了！
    抱云阁里，霎时一片大乱！
    坠楼而死的那个人附近，几张桌子上陪酒的姑娘吓得惊声尖叫，刺耳的喊声此起彼伏。
    有的人连忙起身躲避，凳子桌子被撞得乒乓乱响。
    伙计们四处乱跑，那老鸨子吓得花容失色，看着两边的死尸，不知道该奔哪一头才好。
    燕然站起来，他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在一二三四层的走廊上飞快地掠过。
    奇怪了！分明还有一刻钟，那个重要人物才会到……现在动手是什么意思？
    燕然这么想着，目光却猛然停在一个地方。
    看到燕校尉脸色郑重，沈红袖和苏信两位，都顺着燕然的目光向上看去。
    那是楼上那个人跌落之前的位置……第三层！
    一片混乱之中，有几个人巍然不动，正站在三层走廊上，一扇门的前面。
    那几位手里按着刀柄，正在全神戒备，此时却有一个身穿青袍的人穿过走廊，走向他们的方向走去。
    当几个像是护卫的人，见到来人，他们一边作势拔刀，一边伸手阻拦，像是不许那个青袍人过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
    那青袍人脚步未停，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穿过了几名护卫。
    在他经过几位护卫身边的时候，那几个人忽然碎了！
    护卫一共有四个，就像被拆散的乐高积木，每一个人都在一瞬间，凭空碎成了七八块！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四名护卫，此时鲜血飞溅，散落成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尸块！
    “怎么回事？”
    连同秦正阳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在那四个护卫身体四分五裂的一瞬间，大家身上全都是剧烈地一抖。
    任凭是他们见识过尸山血海，也没看过如此离奇诡异，血腥恐怖的场面！
    这时的燕然，紧紧盯着那个青袍人的背影。
    只见那人一转弯，消失在护卫把守的那扇门里！
    “正阳去门口，苏信弓箭准备……红袖跟我来！”
    在青袍人消失的一瞬间，燕然忽然动了。
    他低声喊了一句，抽出了腰间的宝刀，迅速向着楼上跑去！
    可是才一步跨出，燕然却听到头顶上，衣裙的声音猎猎作响。
    沈红袖姑娘拔剑在手，瞬间就越过了燕然，一马当先往楼上冲！
    苏信从身后取出弓箭，长箭搭上弓弦。
    他袖子里的撒放器甩出来，“哒”的一声，勾住了弓弦上的D环。
    秦正阳见状，本想跟着燕然他们冲上楼，想了想后却一跺脚，按照燕然的吩咐，奔向门外。
    他手里这把金柄兽环刀，是双方相见的凭证。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只有他才能堵在门口，不让那个辽国四皇子进来！
    眼下抱云阁里的情况诡异万分，危机重重。那个重要人物，绝不能遭遇不测！
    众人分头行动，沈红袖姑娘和燕然眨眼间，就一前一后冲上了三楼。
    他们越过了满地尸块，直接冲进了那扇门里。
    “苏信！”
    只听得房间里，燕然大喊了一声，苏信随即狂奔上楼！
    这小子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身形在楼梯上几个起落，耳中还在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刀剑相击的声音，里面没有打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苏信冲进房间的一刻，他看见地上一左一右躺着两个人，后面对着房门的窗户被打开了。
    苏信和沈红袖正站在窗户前向外看，苏信“嗖”地一下跑了过去。
    目光向着外面一扫，苏信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惊！
    他们三个人站在窗前，同时看着抱云阁的后院……楼阁外是个宽敞的院落。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每具尸体都是满身鲜血淋漓！
    被砍倒的人，咽喉里的血正向外喷溅。
    尚未断气的，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在这堆死人中间，赫然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当那少年回过头，燕然一眼就看到了他头上，戴的金冠中间，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
    辽国四皇子？他的脸……怎么回事？
    只见少年仰着脸，正向抱云阁的楼上看来。
    他的两只嘴角向上勾着，好像是在笑……
    可是这笑容就像是用红笔，在白纸上画上去的一样，竟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他的鼻子都笑得皱在一起，两只眼睛就像是上下眼皮，被活生生割去了一样，瞪得硕大无比！
    就在他一转头，露出这诡异笑容的刹那间……
    “噗”的一声！
    他瞪得溜圆的双眼，忽然毫无征兆的炸了！
    刹那间，这双眼睛就变成了两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在双眼爆开之际，两条一尺多长的血雾，在他脸上喷溅开来。
    燕然他们三个看着这个少年，两个眼窟窿里滚滚而下的鲜血，流过了他诡异的笑脸……
    然后这个少年，缓缓地向后栽倒下去！
    “完了！那是辽国四皇子！”
    刹那间，三个人的心里同时喊了出来。
    他们今天要执行的任务，居然还没开始，就这样离奇的结束了，而且还是以惨败告终！
    那个辽国四皇子，为什么提前到达了抱云阁，而且还出现在后院？
    燕然他们刚刚见到了四皇子，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四皇子就死在这般诡异的情形之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进了房间以后，又诡异消失的青袍人，他到哪儿去了？
    燕然压制住心头热血，他回过身在房间里一看，随即就是一愣！
    房间地上，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姿曼妙无比，脸庞秀美，娇艳绝伦，看着像是抱云阁里的姑娘。
    她胸前中了一刀，中刀的位置正是心脏部位，看来已经不治身亡。
    另一个昏倒在地，手里死死握着一把小刀……这个人，燕然居然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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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抱云奇案、双眼爆血

    竟然是那个和燕然结仇不久的家伙，陈青藤，陈衙内！
    怎么回事？这里边怎么还有他？
    燕然心中一动，连忙过去检查这两个人的情况。
    ……
    片刻之后，秦正阳也得到了消息，从大门外飞一般地跑了回来。
    他直接从一楼跑到了后院，当他看到那个锦袍少年的尸体，秦正阳气得连连跺脚！
    怎么搞的？这个他要护送的人，连一面都没见到，人就死了？
    等秦正阳好不容易从沮丧中恢复过来，正要上楼的时候，燕然和沈姑娘却从楼上走了下来。
    “传令下去，大内禁军分两队守住前门后门，任何人不准进出。”
    燕然冷着脸吩咐道：“胡阿佑和王德发各领一队，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搜索抱云阁周围。”
    “有任何可疑的人或者物件，一概扣下来，立刻回来报告！”
    “是！”
    军兵们立刻领命而去，前门和后门随即就被雄壮的禁军军士，堵得严严实实。
    胡阿佑和王德发带兵跑步前进的声音，也在外面街道上轰响了起来。
    “这次出师不利，败得实在冤枉！”
    秦正阳满脸都是懊恼，五官都愁得挤在了一起。
    “事情都到了这般地步，咱们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燕然也是暗自担忧，他向秦正阳问道：
    “你比我们来得早，在我们到这的时候，你已经等了多久？”
    “两刻钟……这样的差事，我有几条命，敢随便耽搁？”秦正阳沮丧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对了，”只见燕然沉着脸说道：“我刚才问过了老鸨。”
    “那个穿蜀锦白袍的小家伙，是以客人的身份，从正门进来的。”
    “咱们约定的时间是午时正，可是他比咱们，足足早到了一个时辰！”
    ……这里面肯定有鬼！
    这时苏信在后院检查尸体，沈姑娘保护在燕然周围。
    小侯爷正和秦正阳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又出事了！
    王德发从外面回来报告，就在刚才死了一大片人的后院外头，一条小巷里，又接连发现了尸体。
    “一个华服老者，地上的血迹淋漓洒了一路，他是从后院出去的，一直顺着后巷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才突然暴死在地。”
    “他手上，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弯刀。”
    “有个青花布巾围腰的小姑娘，看打扮是抱云阁里侍酒的小娘子，后颈上中了一刀，被砍死在后巷。”
    “小姑娘身子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孩，已经吓傻了。”
    “走！过去看看！”燕然几人随即起身，一起朝着后院走去。
    在经过后院的时候，他们看到苏信也从那锦袍少年身边直起腰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在众人面前晃动了一下。
    “我取了他的血，检查了一下，”苏信拿着小瓶道：“看来好像是中毒。”
    “两只眼睛都爆开了，这毒药很厉害啊……我也是闻所未闻。”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刀伤死的。”
    “好！”
    燕然答应了一声，然后叫上苏信，几个人走到后门，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个死去的华服老者，已经被士兵用木板抬到了门口。
    毕竟他死亡的位置是在大街上，如果不赶紧挪走的话，恐怕会惊吓着百姓。
    燕然一看，这位老者肩上有一道伤口，正向外流淌着黑血。
    苏信看了之后说道：“看来他好像是中了有毒的兵刃。”
    “虽然伤势不重，但越走得远，毒药就越会侵入脏腑，一直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才毒发身亡。”
    “当然了，这只是粗略的估计，想得到准确的结论，还得仔细检验……需要我验尸吗？”
    “不要！”燕然这次回答得干脆利落，苏信听了都是微微一愣。
    苏信心道：今天发生的事，从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开始，到抱云阁错综复杂的死亡现场，明显是一桩巨大离奇的命案！
    可是燕然校尉居然说，不让自己检验尸体，这是为了什么？
    这时的燕然带队往后走了几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被砍死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就是十六七岁上下，身量才刚刚长成。
    她身上穿的衣服浆洗得干净利落，腰间果然系着抱云阁标志性的青花布巾。
    “把老鸨子找过来认一认，看看她是不是楼里的人。”燕然一边吩咐，一边端详着小姑娘的伤口。
    只见尸体后背上的一刀，从左侧脖颈一直砍到右一侧的腋下，白森森的肩胛骨都从血肉里翻出来了。
    这一刀，真是狠厉之极！
    小姑娘的弟弟却没事，他正坐在姐姐尸体旁边的地上，呆呆地看着小姑娘，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
    这孩子大概十三四岁，身上衣服虽然旧了，还打着补丁，却跟他姐姐的衣服一样，洗得分外干净。
    燕然看着他眼里悲伤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
    “刚才我问过了，”王德发在旁边说道：“他们一家就这姐弟俩。”
    “姐俩经常在后巷这地方见面，姐姐把客人不要的糕饼收起来，交给弟弟吃。”
    “那个华服老者，是从后院的门那边冲出来，估计他是想要往远处跑的，不巧迎面正碰上这对姐弟。”
    “要不就是毒药发作，神智不清，要不就是危急中草木皆兵，反正弟弟说那个人跌跌撞撞地过来，毫无征兆地就是一刀！”
    “那个弟弟说，姐姐横过身子来挡了他一下……然后那个老头就跑过去了，他姐姐中刀之后，一声没吭就死了。”
    燕然皱眉道：“这老东西是人还是疯狗？怎么见人就砍？”
    说话间，燕然回头看向那华服老人的尸体，却见苏信正从他的尸体旁边站起来。
    “头顶兀发，后面两条小辫子，”苏信手里拎着一顶风帽说道：
    “我说大热天的，谁会戴这玩意？原来是为了掩饰头顶上的秃瓢，这家伙是个金国人！”
    燕然知道在外边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挥手道：“风帽给他照原样带好，两具尸体抬进去。”
    “来个人，把这小孩送家去，院子里都是尸体，别再吓着他……你叫什么？”
    “米粥……”
    燕然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很多都是这类名字，于是找了两个军士，把孩子送回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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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开府三司、太子少保

    等他再回到抱云阁，秦正阳正忙着找他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燕然苦笑着说道：“死了一个辽国四皇子，一个金国老头……你还问我该怎么办？”
    “好像咱俩能说了算似的，赶紧让人回去报告！”
    “谁给你下的命令，你就找谁回禀，然后就在这儿等着，听命行事就对了。”
    “好吧，就这么办。”秦正阳连忙叫来一名军校，让他进宫去，把这件事情向上报告。
    等那名小校走了之后，秦正阳还是一脸忧虑之色，看来是愁得要命。
    燕然看见他这幅样子，笑着劝慰他说：“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里既没有我的责任，怕是也没有你的责任。”
    “怎么没有我的责任？我要护送的人都死了！”秦正阳越说，头就越往下低……
    “跟你有什么关系？”燕然理直气壮道：“那特么四皇子耳朵里又没塞驴毛，他听不懂什么叫午时正啊？”
    “既然他早来了一个时辰，就说明他另有打算。”
    “再说那个辽国的死敌，金国人派来的华服老头，就是死在大街上那个。”
    燕然拍了拍秦正阳的肩膀：”我问你！这件事这么隐秘，辽国皇子和咱们在这里汇合的消息，金国人是怎么知道的？”
    “金国人竟然提前派人来这里，就说明这件事的消息，早就泄露了！”
    “朝廷里千疮百孔，什么秘密也保不住。一个个拿国家大事当做儿戏，长个破嘴就知道出去胡说，偏偏就瞒着我们这些办事的人！”
    “我！”燕然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我比你知道的还晚！”
    “我们仨是到了这抱云阁门口，才知道什么狗屁辽国四皇子的！”
    秦正阳如今对燕然很信任，颇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
    他一听燕司丞都这么说，觉得自己的责任确实不大，终于这颗心才放了下来。
    此时抱云阁内外，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所有的人都在大厅集合起来，恩客组在左，技术组在右……不许交头接耳，不许随意走动，不许使眼色打暗号。
    他们一个挨一个排着队，在大厅里分成两部分，蹲在地上一动不让动。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欢实，全都老实了。
    ……
    燕然他们坐在大厅中间，等着宫里的回信……
    “姐姐……我姐姐怎么样了？”
    “闭嘴！大人不让说话！”
    燕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焦急的耳语。
    当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老鸨蹲在地上，正在让旁边的一个姑娘住口。
    那姑娘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燕然看到姑娘的脸庞异常娇艳，这才想起，她就是之前在台上跳舞跳得特别棒的那位。
    “你姐姐是谁？”燕然看到姑娘脸色惶急，于是问了一句。
    “我叫惊鸿，我姐姐叫紫霄……她在那个屋里！”
    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一看，燕然心里立刻就一动！
    原来她姐姐，就是那个和二世祖陈青藤躺在一个屋里，胸前中了一刀的姑娘！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进来的是一群身形矫健的护卫，数十人中间簇拥着一位官员，燕然一见，连忙起身相迎。
    来人身着紫袍，展脚襆头两边的帽翅子，都快有胳膊那么长了。
    燕然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一位三品以上的大员。
    等到这人身边的护卫，唱诵官名的时候，更是吓了燕然一跳。
    “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少保、镇海军节度使，蔡大人到！”
    燕然心道，既然是“开府仪同三司”，那就肯定是从一品了。
    因为三司是太尉、司徒、司空、都是正一品。
    所以皇帝要是赏赐一个人，住宅的规制、出行的仪仗，都和三司一样，就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含义了。
    要说起朝中从一品的蔡大人，那就只有一位了……燕然抬头看去，果然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正满脸威仪向着这边走过来。
    “拜见蔡大人！”
    燕然低头行礼，却在肚子里暗自加了一句……狗东西！
    此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这还是燕然第一次见到青史上的名人。
    他是蔡京的儿子，名叫蔡攸，父子俩都是让人切齿痛恨的奸臣！
    这段时间，蔡京被罢免了相国之位，皇帝把他贬去了杭州……那老东西今年都七十二岁了。
    他的儿子蔡攸，却是四十多岁正当年，宋徽宗也对他极为信任。
    燕然一想到这次的事如此麻烦，朝廷派来一个这样的重臣来现场处置，也就不稀奇了。
    “沈姑娘免礼……都起来吧！”这蔡攸一说话，声音也是异常清朗。
    看此人的样子相貌堂堂，燕然好笑地想道：恐怕所有的奸臣，在相貌上都是很难看得出有多坏吧？
    沈姑娘起身后，还担忧地看了一眼燕然。
    姑娘当然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责罚……可是燕然就不一定了。
    正当沈姑娘看过去时，她却发现小侯爷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动了一瞬。
    要不是跟他熟悉得很，即便姑娘号称“神眼”，也看不出这一瞬间的变化！
    如今的燕然小侯爷，心里似乎并没有恐惧不安，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姑娘心中不禁诧异道：他是不是疯了啊？这种情况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沈姑娘当然不知道，对于燕然来说，一个天赐良机，正砸在他头上！
    ……
    以燕然的心思而言，要是抱云阁这里一片风平浪静，他们顺利完成了护送辽国四皇子的任务……那有什么用？
    这样的任务放在谁身上，不都是一样完成？
    所以赏赐多不到哪去，说起来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案子里死了两名敌国高层人员，甚至一定会在外交上，引发重要事件。
    朝廷甚至把蔡攸都派了过来，显然是极为重视，所以说燕然的机会终于来了。
    因为后果越严重，形势越复杂，对燕然来说立功就越容易，获取利益就越大！
    所以在燕然看来，一条登天之路正从天而降，徐徐落在自己眼前……
    只要抓住它，自己的实力就将再度突飞猛进！
    更何况办案子的时候，若是碰见恶人坏人，不妨顺手为民除害。若是碰到良善的好人，那就伸手帮他一把，岂不是痛快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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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金国使者、命案离奇

    蔡攸也是头一次见到燕然，看到他报名施礼，蔡攸点了点头。
    “说说怎么回事？”
    “楼内楼外，死了十多个人。”燕然简略地汇报道：
    “我们要保护的四皇子，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他是提前一个时辰来的。”
    “四皇子死在后院，他死的时候，下官等人是亲眼所见。”
    “此外死者之中，有一老者兀发结辫……”
    “带本官去看看！”蔡攸一听，神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
    燕然随即带他到后院，当蔡攸看到了那老者的容貌之后不发一言，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叫温谷孙，”蔡筱皱眉说道：“他是金国派来的使者。”
    “就在这半日之内，辽国皇子和金国使者竟然一同遇害……要出大事啊！”
    只见蔡攸转过脸，向着燕然说道：“把这里发生的事，从头至尾给我讲一遍。”
    “是！”
    等到燕然领命上前，叙述整个过程的时候。
    他低头看着蔡攸紫袍下的官靴，正随着自己的诉说，若有所思地抖动着。
    与此同时，蔡攸也在看着这个十八岁，就当上了武德司司丞的青年官员。
    眉间舒朗，气度沉凝，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这位燕司丞不但不是个庸碌的糊涂官，反而是个心里相当有数的人！
    蔡攸听着燕然讲述着，忽然暴死的第一个宾客，坠楼而死的第二个人，然后是三楼那四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接着屋子里死了一个歌女，枢密副使陈寿的儿子陈青藤昏迷……之后后院里尸体累累，血流遍地！
    燕然站在窗前，亲眼看到了辽国四皇子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双眼爆炸，死在后院。
    若不是有尸体作证，蔡攸简直难以想象，这案子竟然发生得如此离奇！
    此外，还有死在外面街上的金国使者，露了一面就不知所踪的青袍人……
    蔡攸从头至尾，听完燕然的汇报之后，他沉声问道：“燕司丞，依你看这件事内情如何？”
    “属下无从得知，”燕然随即说道：
    “事关朝廷大事，未经上官允许，下官岂敢私自插手调查？”
    蔡攸一听之下，更是心中暗自感叹。
    这小子不简单，他还深知官场规则，是一个深懂进退的人。
    “那本官要是命令你，就地调查此案呢？”蔡筱淡淡地问道。
    “下官不敢领命，”没想到燕然却轻声说道：“武德司正务乃是楼桥监造，内宫冰务，调查案件恐有逾越之嫌。”
    “巧言令色！”蔡攸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旁边的沈姑娘和苏信听了，以为燕然是担心这案子一旦沾手便甩不脱，是个天大的麻烦，所以他才要拒绝。
    却见蔡攸沉着脸冷冷道：“之前你查获夏国密谍颜镝一案……那位苏惠卿大人，要是论起做官的本事，本官是佩服的，可是说道查案子……”
    “就算敌国密谍列成一队从他眼前过，他也抓不住一个！”
    “所以颜镝是你抓的……还有之后的卧虎台！”
    蔡攸接着说道：“那么多人都死了，偏偏你留下了一条命。”
    “本官看过了案卷，卧虎台妖魔说你上应星宿，连护国真人都说你是个福泽深厚之人！”
    “这件案子，本官还非要你查不可……你要抗命吗？”
    “下官不敢！”燕然听到这里，连忙低头说道：
    “既是如此，就请大人下令，免了武德司监造楼桥，宫内冰井务的职责。”
    “只因上一次卧虎台之事，武德司损失惨重，本就不大的衙门，一下子又没了五十人。所以若要专注调查案件，其他的差事只能交回……”
    “行！”
    蔡攸一口答应，以他如今的地位，处置这种小事压根就不用回宫禀报，自己就能做主。
    “还有，”燕然接着说道：“案情重大，下官人微言轻……”
    “呵，你还找我要官儿做？”
    蔡攸一听燕然居然这么坦率直接，把他都给气笑了。
    “等案子办好了，我可以酌情提拔……你现在是几品？”
    “下官正七品……我说的不是自己的官位。”燕然听了之后，也笑着说道：
    “若是这案件查办清楚，以后武德司可以为朝廷，专门查办各类疑难案件。”
    “但是京城里高官显贵多如牛毛，七品衙门的权限，不足以担当大事，因此请蔡相公开恩，武德司主官擢升为六品为宜。”
    “哦？”
    燕然这句话，倒是极大地出乎意料，蔡攸一脸惊奇地看了看燕然。
    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胆！
    要说这大宋的衙门，只有权限高低，根本没有所谓的品级。
    但一部主官是几品官，却是有固定标准的。
    比如说平常小县的县令，那就肯定是七品，所以县衙也永远是七品衙门。
    但燕然所说的，却不是给自己升官的意思，他是要把武德司司丞的官位，升到六品。
    这样一来，代表的意思就是燕然的官位升了，但是人却不用调走，还是会继续留在武德司。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官员品级也会相应的提高，这个衙门的人员等级规模，也会随之扩大。
    他竟然不是要自己升官，而是要做大武德司！
    蔡攸心道：燕然这小子看来不是没本事，他是拿着本事，朝自己要好处来了！
    说实话，蔡攸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就没见过携家带口一起，打包来朝自己要官儿的！
    不过蔡攸也是没办法，一是燕然这个小小的七品司丞，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很好。
    另一方面，这案子没本事的办不了，真有本事的，谁又不缺心眼儿，敢往这上沾？
    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密使，分别出自辽金两个大国！
    这不是要去办案，这是要命啊！
    天子把这事交给他来处置，蔡悠也知道自己手上无人可用。他就算真舍得让自己的心腹顶上去，只怕连心腹都会以为，自己是要杀人灭口！
    另外这条件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芝麻绿豆的六品衙门而已……
    想到这里，蔡攸淡淡说道：
    “你把案子给我办得清楚利落，这两件事包在本官身上。”
    “要是做不好，你就清清静静地作诗填词去吧……”
    “以后你做官也别想了，爵位也别要了，先把那半首青玉案续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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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水仙幽兰、赌约成立

    好家伙，要赌这么大吗？
    沈姑娘苏信等人，都知道燕然的性子，这家伙绝对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
    可这也太冒险了，他居然用官位爵位，和蔡大人定下了这样的约定！
    “下官领命，必定不负大人所托！”
    燕然这下看到自己的要求被答应下来，他连忙拜谢蔡攸。
    “好了，现在开始查案，本官就在这里看你查案是个什么章程，回去也好向天子复命。”
    蔡攸淡淡说道：“倒盏茶上来，你就当本官不在就好，只管办你的案！”
    好家伙，这位大人，还要亲眼看我查案！
    燕然知道蔡攸终究是不放心，想要看看自己的能力，于是连忙叫人上茶。
    在这之后……调查开始！
    ……
    第一件事，让老鸨上来……就是那位青楼姓李的妈妈。
    妈妈是正式的称呼，老鸨则是蔑称，所以当着人家面是没人这么叫的。
    等到老鸨被叫上来之后，燕然随即叫她辨认尸体。
    首先是那位华服老人，金国来的特使，李妈妈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位客人是从正门进来的，随身带来了四个护卫。”
    李妈妈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楼上的房间，然后用手指向了其中一间……
    “三层上的幽兰室，就是那间。”
    燕然抬头看去，就见那间屋子，就在陈青藤昏倒的屋子左边，相隔着一间的位置。
    燕然又问了一句，妈妈说陈青藤那间房，名字叫做水仙室。
    然后就是那位两眼爆炸的辽国四皇子，看到他那副双眼爆炸的死相，李妈妈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当场呲尿给大家看！
    根据李妈妈供认，四皇子居然也在三楼，他进来的时间，距离燕然他们走进抱云阁，正好是一个时辰。
    这位小公子身边带着四名护卫，进了丁香室，在陈青藤那间水仙室右边，和水仙室相隔足有五间。
    燕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心里思索着：看来他们是带着不同的目的，不约而同来到这里的。
    而这一系列诡异的杀人案，在发生的那一瞬间，却有一个共同的信号，让他们同时开始了行动！
    那个信号就是天井中间，第一个死去的人！
    燕然让李妈妈确定了后巷里，死去小姑娘的身份，果然是抱云楼中的侍酒小娘子，名叫青娘。
    在这之后，燕然招呼了苏信，过来开始验尸。
    ……
    苏信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让军卒去自己家医馆里，取来了全套装备。
    他打开药箱后，拿出了各种用具，就向燕然问道：“先验哪一具尸体？”
    燕然用手一指，第一个腹痛而死的那人，苏信随即便上前检查。
    沈红袖姑娘在旁边看着，芳心中不禁有些为燕然担忧。
    毕竟蔡攸刚刚都说了，案子一旦查清楚了，燕然就是官升两级，连他的衙门武德司都跟着水涨船高。
    可若是查不出来呢？那燕家小侯爷从今以后爵位也没了，官职也没了，就此成了一个平民百姓！
    虽然沈姑娘对燕然有着绝对的信心，可今天这桩案子实在是诡异离奇，她心里也颇有些七上八下，落不到底。
    蔡攸看着燕然的指挥下，询问和验尸都是干脆利落，令行禁止。
    他心中暗自称道，这年轻人看来做事很有章法，且看他破案的本领如何？
    过了一会儿，苏信完成了初步的检验，抬起头对燕然说道：
    “死者身体表面没有外伤，口鼻血液中没有中毒迹象，只有一点问题。”
    说着苏信抬起了验血的金针，让燕然看：“他身体里的血液很少，金针上沾染的都不多。”
    “这个人死的时候，咱们都是亲眼所见，不久前还是好端端的。”
    “可是忽然间他就暴死在这里，而且他全身的血都哪儿去了？”
    “继续检查。”燕然不动声色，向苏信说了一句。
    这就是要苏信解剖尸体，全面检查了。
    于是苏信拿起小刀，轻轻在这具死尸的肚子上一划……然后他“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这一跳，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苏信已经跳出了三尺开外。
    地上被他剖开肚子的那具尸体，却“哗”的一声……从腹腔里涌出了大片鲜血。
    就像在地上泼了一盆水，刹那间地板上就是污血横流！
    “怎么回事？”苏信疑惑地走上前去。
    他手里的小刀很有准头，一般腹腔这一刀，仅仅会切开肚皮而已，并不会伤及人的内脏，也不会破坏大血管。
    所以流血应该不多才对，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苏信低下头来仔细检查，良久之后他才直起了腰。
    在苏信手上，拎着一个东西，正是死者的胃！
    众人看到这个鲜血淋漓的胃袋上面，居然有几个牙签一般的尖刺，从里面穿刺出来。
    看来这就是造成死亡，和腹内大出血的原因了。苏信拿出一把镊子，夹住一根尖刺，把尖刺从胃里拔了出来。
    一共拔出了三根这样的尖刺，随后苏信将尖刺放到桌子上。
    燕然凑过去，仔细看着这玩意儿。
    这三根刺，非常奇怪。
    尖刺上两头带尖，长有四寸，尖端部位异常锐利。比牙签要宽一点，却薄了很多。
    它的形状就像是长得极其细窄的韭菜叶，或者说像是一把微缩的宝剑一样，中间起脊，两边则带着锋利的刃口。
    燕然拿起一根尖刺，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然后举起来迎着天井中的阳光，仔细端详。
    颜色淡黄，像是象牙雕成，不但锋利尖锐，而且弹性极强！
    苏信也拿起一根，在旁边仔细打量，他若有所思地道：“这就怪了，这玩意儿是怎么吞到肚子里去的呢？”
    “刚才我检查尸体的时候，看的很清楚，肚皮上和后背都没有外伤。”
    “一个人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傻到把三根这玩意儿，吃到肚子里吧？”
    “这就怪了，这些刺怎么会出现在死者胃里？”
    此时大厅里的众人，都看向了燕然和苏信手里拿东西。
    沈姑娘也上前拿起了一根，擦干净之后仔细看着这玩意儿。
    第一个人死亡情形，就是如此离奇，沈姑娘看着这奇怪的玩意儿，心说这可怎么办？
    燕然却笑了笑，只见他一左一右，把苏信和沈姑娘手里的两根尖刺全都接了过来。
    “给你们看个戏法……”
    只见燕然把三根尖刺放在一起，一端在手指里捏着。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掐住这三根尖刺，猛地一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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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吞针奇人、杀道惊奇

    “……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燕然居然把这三根骨头制成的尖刺，紧紧缠在自己的食指上，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那东西看来这么细，却无论怎么弯折，它都没断！
    在这之后，燕然轻轻地一松手……“噗”的一声！
    哪三根尖刺随即弹开，又变成了三支锋利的长针！
    “这东西我认识……”
    燕然把尖刺扔在桌上，笑了笑道：
    “这是长须鲸的鲸须骨头，这样的大鲸动辄数万斤，除了自然死亡的，很少有人能捕捉活的回来。”
    “长须鲸骨头的特点，就是异常坚硬，同时又弹性十足。你即便把它磨成很细的一条，也很难将它掰断。”
    听说燕然居然认识这东西，大家全都惊讶地愣住了。
    可是让他们惊讶的还远不止于此，只见燕然接着说道：
    “这种长须鲸的骨头，被磨制成骨板之后，因为它弹性过人，所以有两个用处。”
    “在极西之地的海外大国，贵族女子用它做成束腰，系上绳子后用力勒紧，就可以在穿衣裙的时候，显露出纤细的腰肢。”
    “这东西在他们的国度，叫做‘鲸须束腰’。”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种功能……”
    燕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极北之地的渔民，会把它做成两头尖尖的纤细骨刺，然后把骨刺用力团成一团，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接着他们在骨刺团上包裹新鲜的海豹肉，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一个肉球。”
    “当地有一种白色的巨熊，凶悍之极……渔民会把这种肉球放在冰原上，巨熊饥饿之时，就会过来取食……”
    “可是那白色的巨熊，一旦把这东西吞下去，那些包裹的冻肉在它身体里融化之后，里面的骨刺就会弹开。”
    “两边的尖刺，会从里到外，刺穿那个巨熊的胃。”
    “于是不用耗费渔民一弓一箭，他们也不用冒着生命和严寒去捕猎，壮硕无比的巨熊就会自己疼死在冰原上，任凭人们拾取。”
    “……这就是这个人的死因！”
    “我的天！”
    且不说沈姑娘听得眼前异彩连闪，苏信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
    两人都惊讶于燕然肚子里的学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却说那位蔡攸大人，当他听到燕然这番叙述，也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燕然居然渊博至此……蔡攸心中暗道：
    若不是他知道这个鲸须骨头的事，只怕此人的死因，永远都会是个不解之谜。
    旁边的王德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破案，这些闻所未闻的怪事，听得他满脸都是惊讶错愕。
    而胡阿佑却在看着他眉飞色舞，好像是在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天下就没有咱主人不知道的事！
    而这时，半天没说话的蔡攸却开口道：“那么依你看，这人是怎么把这三根针吞下去的？”
    “如今天气酷热，这里又没有冻肉！”
    “下官也很奇怪。”燕然说着，用自己的小拇指，比了一个半个手指大小的圆球。
    “如果利用工具，把这三根针用力缠紧的话，大概也就这么大。”
    “没有冰冻的温度也没关系，用牛皮或驴皮熬出来的胶质，也可以固定住成团的鲸须针。”
    “这些皮胶会被人体的温度和胃液融化，鲸须针失去了胶质的束缚，就会忽然弹开，从胃里刺死这个人。”
    “所以，他吃进鲸须针的时间一定不长，很可能就是在这里吃下去的！”
    “当时这位客人是谁作陪的？把那个姑娘给我找出来！”
    燕然一声令下，随即那位李妈妈，又被军兵提了出来。
    李妈妈刚才也听到了燕然的话，她拽过几个妓院里的相帮，一查问就找到了那个死者身边的姑娘。
    等那姑娘出来之后，已经吓得浑身哆哆嗦嗦，苏信和燕然的目光却在这一瞬间交汇了一下。
    这女孩他们见过，就是那个唱艳曲的时候，非得舌头堵着人耳朵眼儿唱的姑姑娘……
    “叫什么名字？”燕然沉声问道。
    “奴家春红……”
    “这个客人你熟不熟？”
    “他是奴家的熟客，下林街卖木桶木盆的东家，叫韩不立……”
    “他进来之后，吃过什么？”
    春红随即答道：“每次韩东家来这里，都会找我相陪。他通常要在大厅里看一会儿免费的歌舞，吃些简单的酒菜。”
    “然后每回进房之前，他都会偷偷吃一颗药……之前他都吃了很多回了。”
    “每次靠着那个药，韩不立都会龙精虎猛，把奴家好一通折腾……”
    “奴家看过他偷偷摸摸拿出过那个瓶子，上面有个纸签，好像写着叫霸王枪……没看清楚。”
    “今天他吃了？”
    “吃了吧……”春红战战兢兢地答道：“每次他都是偷偷吃的。”
    “去年他靠着这短命的破药，把我们楼里的一个姑娘弄得血流不止。那女孩子连生意也不能做，被哭着撵出去，现在也不知饿死了没有……”
    “借着吃药折腾我们这些可怜人，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吃。”
    “他吃的是不是这个？”听到此处时，燕然从苏信手里接过一件东西。。
    这是苏信从那个韩不立怀里掏出来的，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瓷瓶。外边挂着棕色的釉，看来毫不起眼。
    “就是这个！”春红毫不犹豫地点头。
    燕然看到那个小瓶子上，果然贴着一个小纸签，上面写着“霸王枪”，也不知道是哪家药店的产品……
    燕然在桌上拿过一个空碗，把那瓶塞子打开，向着碗里一倾。
    “咕噜”一声，四五粒手指大小的丸药，从瓶子里滚了出来！
    燕然把丸药一个个掰开，之后叹了口气，在所有的药里，都没发现那种古怪的鲸鱼须。
    “这就怪了！”燕然说着，看了看苏信和沈姑娘：
    “有件事，好像说不通啊！”
    “若是其他的食物，韩不立必然要通过咀嚼之后，才能进入他的胃里。”
    “所以正常人连鱼刺都不会咽下去，这几根刺肯定也不可能混进饭菜，被吞到肚子里。”
    说着他又拿起了半颗药丸：“韩不立为了掩盖自己身体不行，只能偷偷摸摸地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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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七指神偷、汴京一奇

    “因此只有这个药丸，他是整个吞下去的，所以鲸须针也只能是藏在药丸里。”
    “可是这个杀人者，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有人想在抱云阁这里杀了韩不立，他是不是应该把瓶子里所有的药丸，都换成藏着鲸须针的药？”
    “可你们都看见了，案犯只换掉了一颗，就是韩不立吃掉的那颗。”
    “现在真的是只有一颗……”沈姑娘皱着秀眉道：
    “那一颗鲸须针，和瓶子里原本的霸王枪药丸混在一起，谁能说得准，韩不立猴年马月，才能吃到这颗药丸？”
    姑娘若有所思道：“莫非韩不立的死，压根就与本案无关？他是碰巧在今天，正好吃到了这颗要命的药？”
    “不会的！”苏信立刻坚决的摇头。
    沈姑娘随即反问道：“为什么不是碰巧？”
    “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没价值啊！”苏信指着血流满地的韩不立道：
    “他一个卖桶的小买卖人，整天靠着吃药逛青楼，谁会费尽心机，用这种罕见的手段弄死他？”
    “这鲸须针获取不易，都不能说价值不菲，那是你有钱都没地方买的东西！”
    “你再看看韩不立，他值这一根鲸须针的钱？”
    苏信笃定道：“所以他的死，只是一个信号，凶手杀了他，既是为了吸引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也是标志着整个行动的开始！”
    “我猜想韩不立这个家伙，会不会是凶犯随便选出来，用来发出信号的倒霉蛋？”
    “有可能！”燕然想了想说道：
    “你们俩的分歧在于，沈姑娘不相信韩不立，能正好吃到那颗鲸须针药丸。”
    “可若是凶犯，真的能做到呢？”
    燕然说道：“咱们假设，有一个很厉害的小偷。”
    “他从死者身上偷出瓶子，换过一颗药丸，这个小偷很清楚地知道，死者吃的一定就是这颗药丸。”
    说到这里，燕然随即向着那位春红姑娘问道：
    “在你们吃酒的这段时间，谁靠近过你们俩那一桌？”
    “没有什么人靠近啊，”春红摇着头说道：
    “除了上酒上菜的小姐妹来过，都是我们店里最相熟不过的面孔。”
    “……啊！”
    说到此处，春红忽然轻轻惊呼了一声。
    当她一抬头，看到燕然正看着自己，连忙吐了一下舌头说道：
    “中间有一个卖糖的小贩曾经过来，问我们要不要买果子吃，他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撵他也不走。”
    “他一直纠缠了好几句，这才离开的……一般这样的小贩，都不是我们抱云阁里的人。”
    “你仔细看看周围，那个小贩还在不在人群里？”燕然低着头轻轻摆手，让苏信带着春红去认人。
    等到苏信和春红两个，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大圈回来之后。
    春红摇头道：“没有，那个小贩没在这里头！”
    “看来杀人的，就是这个小贩了。”燕然想了想之后，让春红坐在案发时原本的位置。
    然后燕然托着托盘，站在了春红说的，小贩来时站的地方。
    燕然站定之后，若有所思道：“在那个时候……”
    “那个小贩一只手要指点果子，给客人介绍果品，而另一只手却藏在托盘下，他就用这一只手，完成了换药的动作！”
    “这个人相当厉害啊……沈姑娘，你认不认识没有特别厉害的神偷？”
    说到这里时，燕然猛然抬头，看向了沈姑娘：
    “汴京城里最有名的那种，咱们去抓一个过来，看看他能不能做到单手换药？”
    “那倒不用抓。”没想到沈姑娘听见这句话，却忽然展颜一笑。
    “七指神偷李天穹，号称汴京第一神手。”
    “我前不久才抓了他，就关在刑部大牢里！”
    “把他给我提到这来！”燕然大喜，连忙跟沈姑娘借人。
    沈姑娘随即要来笔墨，写了张条子，然后连同自己的腰牌交给了胡阿佑。
    阿佑赶紧出发，去刑部接人！
    ……
    大家等了没多久，胡阿佑就带着一个精瘦的老头，从外边走了进来。
    这老头又瘦又小，两只手上都戴着镣铐，当阿佑牵着他进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个耍猴的……
    待到镣铐被摘下来，燕然才看到这个李天穹，他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都被砍掉了。
    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随时随地摆成一个“六”的手势。
    这个老猴子一样的家伙，双眼灰蒙蒙的没精打采，满脸愁苦之相，哪像个汴京第一神手？
    不过燕然却知道，越是厉害的小偷越善于伪装，做这种职业的人要是精神抖擞，两眼贼光四射，也活不到他今天这么大岁数。
    当七指神偷李天穹，听了苏信的讲述之后，他歪着头看了看那个瓶子，又看了看药丸……
    “我能行。”
    他毫不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试试！”燕然随即交给他一个托盘，让李天穹站在桌子边上的位置。
    只见李天穹把桌上的药丸都捡起来，一个个重新搓好。
    其中一个，被他搓得比较小，只有其他药丸的三分之二大。
    他把这颗小一点的颗药丸，夹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下面，然后用左手端起了托盘。
    众人还没看出什么门道，燕然忽然发觉这老贼手里，出现了一个香囊，跟自己腰间那个一模一样。
    “放下，当心他打死你！”
    苏信坐在桌子旁边，正等着看老神偷表演，他一看这香囊到了李天穹手里，连忙出声喝止。
    “小人死罪！”只见老神偷连忙苦着脸，把香囊还给了燕然。
    他急忙说道：“我这是为了让大人们看一下，那个卖糖小贩，就是这样偷了那个药瓶的。”
    “好，你继续。”
    燕然一边不动声色的把香囊系好，一边示意老神偷开始。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上，李天穹则是用手将托盘举高，好让大家看到托盘底下，他手上的动作。
    只见他一边用右手指着托盘，给大家介绍托盘上，一个个格子里的各种果子。
    而他的左手，却快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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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安居五路、百年传奇

    燕然看到他用拇指和中指托着托盘。
    其他三根手指，灵巧地打开了药瓶的塞子……
    在药瓶里，一颗药丸随即“咕噜”一下滚了出来，被李天穹的手指夹住，无名指一掐，就捏掉了一小块。
    然后老神偷的无名指轻轻一弹，那颗残破的药丸就被弹飞了出去。
    而掐掉的那一块药，却留在他手里。
    他把无名指底下，那颗略小的药丸拿出来，用手一捻，就把刚才取下来的一小块药，整个包裹在那颗小药丸上。
    到了这时，那颗药丸的大小恰到好处，颜色和味道也跟原本的药丸，没有了一点差别！
    好家伙，这手艺真是神了！
    老神偷的手快得就像幻影一般，看得大家拍案叫绝，目眩神驰！
    可是就在这一刻，当老神偷把那颗药丸送到瓶子里，正要盖上盖子时，他却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咣当”一声，托盘猛然坠地！
    燕然看到这个刚刚还信心十足的老神偷，却在一霎时，流了满额头的冷汗！
    “怎么了？”燕然沉声问道！
    “我……做不到！”
    当李天穹抬起头，燕然看到他脸上，不满了惊骇欲绝的神情！
    为什么？燕然心说：
    这个神偷李天穹，分明就差一步了！
    他只要盖上药瓶的塞子，就完成了整个任务，剩下的不过是把药瓶，再送回苏信的身上罢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比吃白菜还容易，可是他却为什么停手了呢？
    只见李天穹哆哆嗦嗦的把药瓶拿出来，将瓶口出示给大家看。
    在这一刻，李天穹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好像他一生引以为傲的手艺，此时却变得一分不值！
    “他……那个换了药丸的人，他需要一根牙签……”
    “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燕然皱起了眉头。
    只见老神偷李天穹放下所有的东西，慢慢地蹲下，两手抱着脑袋说道：
    “我才发现，我算漏了一点。”
    “件事里最难的，不是怎么换掉瓶子里的一颗药丸，而是要想办法，让换过的那颗药丸，第一个倒出来！”
    “嘶！”
    听到此处，燕然、苏信和沈红袖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天穹说得没错！这就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关键问题！
    只见老神偷抬起头来，接着解释道：
    “把这颗药丸送进瓶子里之后，换药的那个人需要把一根牙签，伸到瓶口里，将这颗药丸轻轻按向瓶口的一边。”
    “这么一来，那颗药丸才会被恰到好处，被粘在瓶口里面一点的位置。”
    “之后那个吃药的人，只要一倒……里面的几颗药丸向瓶口撞击之下，才可以保证那颗换过的药丸，第一个被倒出瓶口。”
    “可是刚才，我每一根手指都用上了，你们也看见了，我完全没有办法再夹上一根牙签……”
    “这个人，他会‘安居平五路’！”
    “什么？”
    “你说的是什么？”
    当李天穹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苏信和沈红袖不约而同，向他发出了质问。
    “‘安居平五路’，那是神偷门的一种绝技。”
    却见李天穹蹲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说道：
    “我练过……没练成！”
    “老朽今年七十四……我十六岁那年手艺大成，十七岁的时候，正是这辈子手指最灵敏的时光。”
    “从十七岁那一年开始，我每一年都在江河日下地退步，到现在手艺已经不足当年的三成。”
    “可即便如此，在今日的汴京，也没人能超过我李天穹！”
    “十七岁那年，我曾经拼命地练习‘安居平五路’，因为据说百年以来，没人练成过这一招。”
    “据说只要练成了这一招，每一根手指都会像活蛇一样，任凭自己的心意向各个地方伸展，神奇玄妙之处，简直难以尽述。”
    “可是我最终，也没摸到这项绝技的门径！”
    李天穹悲愤地说道：“那个换药的人，在他顶起托盘时，他只用了一根手指。”
    “他就用这一根手指，稳稳控制住了托盘，让别人看起来，就像整个手掌托起来的一样！”
    “他换药的时候，口中还要不住地介绍托盘里的果子，手上还要控制住角度，防止其他的客人看到他手上的动作。”
    “只有安居平五路才能做到这一点，竟然真的有人练成了！”
    “那这个人会是谁？”燕然听到这里，看到这个老神偷涕泪纵横，显然心中的骄傲和自信，都被彻底击垮了。
    燕然为了寻找线索，不得不打断老神偷，出声询问。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都一百年了，没人做到！”老神偷低下头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他用力摇了摇头，表示他完全不知情。
    “好了，把他送回去。”
    燕然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于是用手招呼了一下胡阿佑，给他带上镣铐。
    在他们离开之前，燕然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阿佑说道：
    “路上买几个烧鸡肘子，再给他买坛酒，让他带到牢里吃。”
    “是！”
    阿佑接过银子答应了一声，随即一抖铁链子，带着老神偷就要走。
    而这时的李天穹，听到燕然居然花银子给自己买酒肉吃。
    他人都已经转身要走了，却又站了下来。
    “老朽多谢大人厚赏……”李天穹犹豫了一下说道：
    “以老朽想来，此人应该不到十六岁。”
    “做我们这行的，其实就和下棋一样，十六岁不成国手，便是终生无望！”
    说着那老神偷叹了口气，这才摇摇晃晃地走了。
    “十六岁？”
    燕然听到这里，向着那位春红问道：“你看见那个卖糖小贩的脸了吗？他多大年纪？”
    “没注意，”春红低头道：
    “当时他在托盘上比比画画，奴家的眼睛都看着那些糖……”
    问到这里，燕然沉吟了一下，又暗暗皱起了眉头。
    ……
    现在掌握的内容，好像不足以支持他往下调查啊……
    谁能想到，案子里居然出了个一百年都有过的少年神偷，连李天穹这样的行业泰斗，都气得哇哇直哭？
    就知道这点东西，让我上哪儿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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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坠楼奇尸、古怪暗器

    “下一具尸体，接着验尸！”
    “……想什么呢？”
    燕然才下完了命令，才发现旁边的苏信正在发呆，于是手肘一杵！
    苏信这才如梦方醒，这小子连忙起身，直奔下一具尸体……燕然看到他走神，不禁眉头一皱。
    这次燕然要检验的，就是第二桩命案，从楼上摔下来那位了。
    按照燕然的吩咐，军士将这具尸体带到了他坠楼时的三楼，大家虽然不知道燕然的用意，但还是一起跟了上去。
    书信在尸体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后，站起来说道：
    “这人身上没有外伤的痕迹，血液里没有中毒的迹象，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从三楼跌落下去，后背着地时，承受重击死的。”
    “尸体的后背双股部位，有大量摔伤造成的淤青。腰椎已经从后面摔断，符合脏腑承受重击而死的特征。”
    “……还有，他双手有长期使用弓箭的痕迹，手掌上的老茧显示他经常握持兵刃，长茧的位置正好和他腰间的配刀刀柄吻合。”
    “而且兀发结辫……这又是一个金人，看来是那位金国使者，叫温谷孙那家伙的护卫！”
    “你的结论不对，”
    这时的燕然却把脸转向了苏信，摇头说道：
    “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武义强悍的护卫，他不但箭术了得，还武功过人。”
    “那个金国使者不远千里把他带来，作他的贴身保镖，死者临死之前正站在那个门口，保护着他的主人！”
    “你现在跟我说，他是看热闹的时候不慎掉下去的，这可能吗？”
    “哦……不可能！”
    苏信这小子真是聪明，一句话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燕然的推断没错，以死者这样的武功和实力，三五个强者手持兵刃都未必近得了他的身。
    他又怎么可能自己失足，从楼上掉下来摔死？
    那还用说？仔细检验！
    这次苏信发了狠，用出了自己的全套本事，一寸一寸地重新检查这具尸体。
    他观察着尸体各处皮肉下，有没有受伤的痕迹，全身的皮肤上，有没有轻微的血点和伤口。
    到最后他甚至掏出一把剃刀，把那家伙的头发全都剃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头皮。
    “……找到了！”
    苏信这一句话，大家立刻喜得全身一震！
    当燕然他们围过去，随即就看到苏信掰着那个死人的脸，将脸推到一边，指着死者的鬓角给大家看。
    “金国人的头发结成小辩以后，要从肩膀两边垂下来，大家注意看他鬓角上这个地方。”
    苏信指着尸体额头侧面，一个小小的血点说道：“就是这里，中了暗器。”
    “因为暗器细小，出血很少，还隐藏在垂下的头发里，所以很难发现。”
    “看来是楼下的韩不立突然死亡，引发了混乱和惊叫，于是这个死者当时手扶着栏杆，探出身往下看。”
    “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脑袋被一支暗器击中！”
    “暗器直贯入脑，瞬间打死了他，使得他撑住栏杆的手也霎时没了力气，才导致一头栽了下来。”
    “死者中暗器的地方，就是咱们常说的太阳穴。”苏信指着伤口说道：“这里是整个头骨上，最为薄弱之处。”
    “不管你是多强壮的人，太阳穴的骨头也只有十来张纸叠起来那么厚，因此这地方只要稍稍施力打击，就会要人的性命。”
    “……现在我把它切开，看看那个暗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信说完之后，用小刀将死者的皮肉划开，露出了下面白森森的头骨……
    在头骨上，一个小洞正在往外渗着血。
    苏信又拿出一把勾刀，“咔咔咔”几下，干脆利落地切开了头骨！
    这小子干这个，真是最在行不过了，因为他拿活人练手，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因此他下手力道沉稳，位置精准，切开颅骨的速度，简直比猴子剥花生都快！
    旁边的秦正阳做梦都没想道，自己的师弟苏信还有这项绝技……看得他满脸惊奇，两手不由自主地直挠自己的太阳穴……
    ……燕然这小子手下，好一群精兵悍将！
    那蔡攸看到苏信刀切颅骨，如穿腐土，干净利落，神情自若，不禁暗自赞叹！
    可是当苏信将四四方方一块颅骨拿走的时候，他用镊子在脑组织里一找，立刻就是神色大变！
    “怎么回事？”
    苏信不信邪的又找了一遍，之后他惊讶地抬起头，向燕然说道：
    “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找到暗器！”
    “怎么可能！”
    旁边的秦正阳都急了，向苏信催促道：“要不你再往里掏掏？”
    “都掏到另一边太阳穴了，没有就是没有！”
    苏信起身之后，大家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又是一个诡异的谜团！
    沈姑娘想了想后问道：“会不会那暗器后面带着线，射穿了这个人的头骨后，凶手用那根线，又把暗器拽了回去？”
    “不可能，”苏信摇了摇头说道：“骨头会卡住暗器。”
    “死者的脑子被贯穿进去深达一寸，从伤口上来看，形状很像是一根四棱的钉子。”
    “你试试看，用一根线拴住钉子，穿透一块薄木板之后再拽出来？需要的力道会很大，那根线也要很粗。”
    “一般那么粗的，都不应该叫线，应该叫绳子！”
    “那会不会是冰做的钉子？”这时燕然突然在旁边，开口问道。
    他刚刚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了后世电影里用冰做子弹的典故。
    虽然这事压根就是电影桥段，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推子弹出膛的巨大压力，会瞬间把强度不高的冰弹头挤碎。
    不过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狙击步枪，却有强大的武功，所以用冰作暗器，也是个靠谱的推测。
    “不能吧？”苏信听了燕然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
    “你看看他颅骨上的针眼，粗细也就相当于四根牙签，并在一起……”
    “若是用冰做成这样的暗器，那细细的冰针，到手上不就化了？怎么可能射得出去……”
    “……呃！”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信忽然发出了一声，下意识的惊呼！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间蹲下身来。
    拿起了那片被他切割得方方正正，中间还带了一个孔的头盖骨。
    “嘶……”
    在头盖骨上，他深深闻了一下之后，苏信猛地一点头：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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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龙牙矾针、指路鲸须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就见苏信拿起那块头骨，如释重负地解释道：
    “刚刚燕司丞说起冰针的事，虽然我觉得用冰做暗器是不可能的，但却得到了一个启发。”
    “就像是鲸须针不需要冰冻，用胶包起来也能杀人一样，这种会消失在人脑袋里的暗器，也不一定非用冰才会消失。”
    “这东西只要会融化，有足够的硬度，射出来之后能击穿太阳穴就可以了。”
    “所以我用鼻子闻了一下，立刻就闻到一股味道……那是明矾特有的酸涩气味。”
    苏信给大家看头骨上那个小洞，上面还带着隐隐的血迹：
    “明矾是一味药材，在咱们大宋秦州，就出产最好的明矾。”
    “我听我父亲说起过，在秦州雍良山的马骨窟里，特产一种明矾，色作红色，形如钢针。”
    “这种针状的明矾，就包裹在明矾矿物中，需要砸开矿物才能取出来，用于收敛止血，祛痰开窍，最有神效。”
    “这种明矾质地坚硬之极，要不是可以溶在水中，几乎与红色的水晶无异。”
    “它天生有棱，其形尖锐……叫做龙牙矾。”
    “这种明矾非常锋利，开采明矾的工匠，手脚都经常被它刺伤……”
    苏信指着头骨上的小洞，向大家解释道：
    “在龙牙矾针穿进去以后，立刻造成了死亡，然后它就在死者的脑子里开始溶解。”
    “若不是我正好嗅到了它特有的气味，一定会把溶解后红色的矾水，误认为是流淌出来的鲜血。”
    “这是一种很隐蔽的杀人手法，杀人者用做暗器的，就是龙牙矾针！”
    苏信说到这里，大家心中都是暗自震惊。
    这又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暗杀方式！
    连燕然都是心中感叹，若不是苏信对于药物如此了解，他也不会从气味中判断出，杀掉金国护卫的是龙牙矾。
    “那么是谁杀了他呢？”苏信看了看周围道。
    “龙牙矾虽然锋利坚硬，但毕竟不是钢铁，重量也比铁要轻上一些，而且最多也就一寸长。”
    “因此发射暗器的人一旦离得远了，龙牙针上力道减弱，就很难再击穿头骨。”
    “所以发射暗器的人，一定离死者不远……可是怎么把他找出来呢？”
    “我试试，”燕然说着把头伸出栏杆。
    他向下面的人说道：“把桌子上的鲸须针，给我拿一支上来。”
    大家听到他这么说，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知燕然要干什么。
    小侯爷看起来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等胡阿佑跑上来，拿了一根鲸须针，燕然将它接在手里。
    随后他就让苏信将那个死者的头盖骨复原，就是把切下来的那块头骨，像拼图一样再拼回去。
    等苏信拼好之后，燕然走过来，把鲸须针插进了太阳穴上的针眼。
    原本骨头上被暗器开出的小洞就不大，这一插之后，鲸须针就稳稳地留在了洞口上。
    燕然拎起这具尸体，和胡阿佑一起，来到了他坠楼之前的位置。
    照着他临死之前的姿态，燕然把这个死人头一点一点，顺着栏杆探了出去！
    燕然的身子随之也在往外探……这时他的双眼和这个死者的双眼保持一致，一直到他看到下面韩不立死去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
    这一刻，整个楼里鸦雀无声，楼上楼下说话的声音都是清晰可闻。
    之前楼下大厅里的人，都在听着燕然验尸，看着他查案。
    可是一个没留神，那个死人和燕然，双双探头出来了！
    ……这诡异的情景，把下边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就连蔡攸也没能幸免，他还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呢，一张死人脸就陡然出现了！
    蔡攸心里一惊，正要发怒，却看到死尸身边的燕然根本没看他，而是正看着死人太阳穴上，插的那根鲸须针。
    长针指向了一个方位，燕然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这时身边的人才终于明白，小侯爷的用意！
    他这是逆推法，根据死者头上被打的这个洞，和死者生前所在的位置，反推出发射暗器那个人的站位！
    好个燕司丞，连这样的方法，他都能想得到？
    燕然却笑了笑，他示意胡阿佑站在鲸须针延伸方向的位置上，这才把尸体重新放下。
    他刚刚所用的方法，实际上是现代法医常用的技术。
    法医根据尸体上的伤口，通常都能判断出子弹射来的方向，甚至还能知道挥刀砍人的凶手的身高和身体状况。
    眼前这些人当然不知道，后世的法医学会，精细到何种地步！
    可是燕然放下尸体之后，他一看胡阿佑的站位，却是眉头一皱。
    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案发时的一幕……
    当时这个死去的金国护卫从三楼下落的时候，他的尸体还没落地，大厅里的燕然，就向楼上看了一眼。
    所以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在胡阿佑所站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人！
    这么说来，暗器射来的方向，竟然是空的？
    ……怎么可能？燕然一下就陷入了沉思。
    楼上的所有人一起看向燕然，只见燕司丞一边思索，一遍往胡阿佑的方向走，信口向大家解释道：
    “当死者坠楼时，大家都在看着尸体下落，我却看向了楼上。”
    “当时我记得很清楚，三楼和四楼的这个位置，都没有人。”
    “我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正常的人失足坠楼时，都会手脚乱动拼命挣扎，还会发出绝望的大喊。”
    “可是这个护卫却一动不动，像一袋粮食般往下掉……我当时就知道，他坠楼之前可能就死了。”
    “因此我才会向上看，可是这个位置怎么会没人呢？暗器分明是从这里射出去的！”
    当燕然走到阿佑的身边，胡阿佑侧身让开，燕然站在刚才那个位置上，回头看去。
    他的目光穿过了走廊上的转角，死者探头的位置就在那里。相距一丈四尺，正好是暗器力道最为强劲的距离！
    可是这支暗器，却是从空无一物的走廊上，发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等会儿！
    燕然忽然一愣，然后他猛地一转头，向身后的房间看去。
    就在他的身后，正好是一扇雕花窗棂。
    为了防止蚊虫，同时还要透风，所以窗棂蒙上了质地细密的碧纱。
    燕然趴上去仔细看，终于在一片平整细致的碧纱表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针孔！
    这支暗器，竟然是从房间里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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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碧纱留痕、染血青衣

    燕然退了一步，看向这房间的房门。
    就见门上钉着一个木牌，木牌上赫然雕刻着一朵活灵活现的水仙。
    ……水仙室！
    这是……陈青藤的房间！
    一刹那间，燕然的脑袋“轰”的一下就乱了！
    这房间是怎么回事？歌女死在这房间里，陈青藤也在这里昏倒，那个青袍人连杀四人，也是为了闯进这里。
    燕然和沈姑娘首先冲进的，就是这间水仙室！
    他们就站在这屋里头的窗边，看到了后院的满地尸体，还有辽国四皇子双眼爆炸时，脸上诡异的笑容！
    水仙室，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燕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众人也顺着燕然的目光，看到了碧纱窗上的那个小孔。
    当大家意识到，正是屋里的人射出暗器，穿过纱窗后，又杀了那名金国护卫时，燕然已经走了进去。
    他隔着窗子站在大家对面，弯腰看着那个小孔……站在走廊外面的众人，连忙闪身躲开他的视线。
    透过这个小孔，燕然看着走廊转角处那个金国护卫跌落的位置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小侯爷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的神情为什么如此古怪？
    正当大家心中惊疑不定之际，他们却听到楼下的大厅里有人朗声说道：
    “可以了！”
    等燕然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就见下面的蔡攸站起身，正抬头看着上面。
    他目光深邃，看着燕然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赞赏。
    蔡攸淡淡的一笑道：“本官已经看到了，这般诡异的作案手段，一个个难解的谜团，在你们手上逐一破解，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查案的要是个庸才，恐怕此时还被困在那三根鲸须针上。”
    “你们的表现我很满意。”蔡攸用手一指燕然道：“现在本官可以回宫复命了。”
    “只要你把案子破了，咱们之前的约定，本官一定说到做到。”
    “可这案子若是办不好，结果是什么，你也清楚得很。”
    “是加官进爵还是削职为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完蔡攸淡淡地一笑，转身离开了抱云阁。
    ……
    等这位高官离去，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看来办案的时候，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主儿，也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如今蔡攸这一走，大家才松弛下来。
    “赢了官升两级，输了一撸到底……要不要赌这么大？”
    苏信心里替燕然担忧，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你懂个屁……风浪越大，鱼越贵！”燕然笑着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又藏了一手？”沈姑娘见状，在旁边怀疑地打量了燕然一眼。
    从他们合作的第一件案子开始，沈姑娘就发现了燕然这个特点。
    当你还在为案情的胶着苦苦思索的时候，这小子其实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却硬是把真相留到最后才说。
    “哈……被你看出来了。”果然燕然笑着说道“我藏了好几手……先不告诉你。”
    “万一输了怎么办？那可是侯爵啊！”
    秦正阳到底是还没看过燕然查案，看他说话的样子，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放心吧……我没输过。”
    燕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到燕司丞的笑容，不知怎么的，众人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有了底！
    ……
    案子还得接着往下查，这时的每一条线索都是弥足珍贵。
    燕然来到水仙室前，那一堆散乱的尸体旁边，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些被切碎的尸块。
    完全没有规律，这些石块就像是一个触电的绝地武士，胡乱挥舞激光剑之下切出来的。
    每人都被切成了六七块，尸体一共是四个人。
    切口平整光滑，不管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器，一定是锋利之极！
    燕然皱着眉，回想着案发时的场面，当这些人被活生生切开的时候，他是亲眼看到的。
    那青袍人犹如闲庭信步，就像看不见这些阻拦他的人一般，从四名护卫身边走过……
    就在这一刹那，四个人被瞬间切碎，尸体散落了一地！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是不是那个青袍人下的手，燕然都不能确定。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青袍人的双手是隐在衣袖里的。
    那个青袍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为了进这间屋子，居然瞬间杀了四人。
    ……他到底要干什么？
    燕然一想到这个连脸都没看清的青袍人，就觉得一阵头疼。
    “怎么回事？就让我躺地上没人管？混账东西！”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燕然一回头，就见一个人正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来。
    这人正看着周围，满脸都是怒火，正是那个二世祖陈青藤！
    “讨打是不是？来人！”
    陈青藤起身之后，拍着地板大声怒吼！
    这下好了！总算有了个活人，能问问情况。
    大家看到水仙室里这个关键人物，终于醒过来，心里不禁暗自高兴。
    如此一来，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要水落石出了。
    燕然却在旁边暗自叹气，心说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们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这王八蛋一定以为，我要公报私仇！
    想到这里，燕然顺着打开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发生了命案，刚才衙内倒地昏迷了……把衙内扶起来！”
    燕然向旁边一挥手，随即胡阿佑王德发上前架起了陈衙内。
    当然他昏迷时手里那把小刀，早就被燕然收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陈衙内被扶起来后肩膀一晃，就把胡阿佑和王德发搡到了一边。
    之后他捂着后脑勺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燕然的目光颇为不善。
    “昨天我才跟你结仇，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衙内误会了。”燕然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苦笑地说道：
    “先别说咱们之间这点事，只是误会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仇。”
    “就算真是我的仇人，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会朝别人暗下毒手啊……这抱云阁里，一共死了十六七个人！”
    “其中一个是辽国四皇子，还有一个是金国密使温谷孙。”
    “刚刚宫里来了人，是蔡攸大人亲自督办此案，案子已经交给了我……我找你一个人报仇，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这回衙内信了吧？你现在说说，在你昏迷前……”
    “我信你娘个哨子！”这陈青藤果然实打实是个混蛋，还没等燕然说完，他张嘴就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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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那时歌舞、诗意杀意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你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你还审起我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个混账行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我是不是？什么皇子能往这地方跑？”
    “狗东西！来人！”
    陈青藤后脑勺上看来被打得不轻，起来之后又看到燕然居然敢询问自己。
    这股火一上来，他拍桌子踹板凳，居然还喊他的家丁，看来是打算当场动手了。
    “哦……叫你的护卫是吧？”燕然却没生气，笑着说道：
    “哎？我刚才还看见他们在门口呢，衙内这么喊，他们怎么不进来呢？”
    “我替衙内看看去！”
    “你还想跑？”
    陈青藤看到燕然起身离座，他还想去拉燕然的胳膊，可一伸手却拽了个空。
    等到他几步追上燕然，俩人已经到了门口。
    猛然间！
    他看到燕然胳膊往后一伸，一把掐住了他的后颈，用力往前一推。
    陈青藤一个狗吃屎，就摔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他的两只手全都杵在地板上，那一大滩淋漓的鲜血里！
    当他一抬头……“嗷”的一声大喊！
    陈青藤双眼前方，近在咫尺之处，就是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碎块。
    被切断的胳膊腿茬口崭新，流淌的肠子内脏味道冲鼻，陈青藤吓得瞪圆了双眼，猛地大叫了起来。
    他挣扎着正要往起爬，却被燕然捏着脖子，又按回了地上。
    “我看看哦……”燕然一手按着他，一手在尸体堆里翻了翻。
    然后他抓着发髻，捡起了一颗人头！
    就像是在打量商品上的保质期，燕然捧着人头端详了一下这张脸。
    “啧啧啧……你怎么当护卫的？衙内叫你，你连头也不回？”
    “来！陈衙内！”
    燕然说着把这颗人头，递到了陈青藤的面前，跟这个死人鼻子对鼻子，好悬碰到一块儿。
    一眼看到那颗人头上，死不瞑目的双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陈青藤拼命地大喊起来！
    “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护卫？”
    燕然忽然面色一冷，大声道：“你要是拒不配合，我把你送到蔡攸大人那里，让他亲自审问。”
    “看你那个当枢密副使的爹，能不能保得住你？”
    “说！”
    燕然这一声怒吼，吓得陈青藤浑身一激灵。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今天这事非同寻常，远远超过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陈青藤抓狂地看了一眼人头，飞快地点头道：
    “是是是是，他就是我护卫！”
    “这四个都是？”燕然用刀鞘在尸体堆里乱翻……到底还是王德发走上来，从尸块中找到了另外三颗人头。
    “都是都是！是我带的四个护卫！都在这了！”
    陈青藤忙不迭地答应之后，发觉燕然放开了手，于是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在这里，有一个人掉下了楼……”
    才刚刚松了口气，陈青藤又被燕然一把抓住了肩膀。
    他身不由己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走廊上一拐。
    在拐角处，他身子猛的向前一拱，被燕然按着后颈，身子探出了栏杆！
    在这么高的位置，被迫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陈青藤吓得心里“砰砰砰”地直打鼓。
    “就是这里，你旁边这具尸体，他掉下楼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我我我……没看见！”
    陈青藤屁股玩命往后拱，生怕燕然手上一用劲儿，再把自己推下去！
    “那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在你昏迷之前，屋子里还有谁？”
    燕然发觉陈青藤居然一问三不知，大声怒道！
    这小子已经被燕然吓得魂飞魄散，他站在栏杆旁边，语无伦次地指着水仙室说道：
    “我来到这里，当然是喝酒听曲儿的……我还叫了一个抱云阁最好的姑娘。”
    “我听这姑娘唱歌来的，后来又听她弹了一首琴曲……曲子好像是没听完。”
    “反正我忽然间就晕了，然后一睁眼就是刚才……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燕然听到陈青藤的供述，判断他昏过去的时间，可能还在金国护卫坠楼之前，于是又问了一句。
    “那楼底下有人惊呼，大家喊着死人了，你听见了吗？”
    “没有……风平浪静的什么也没听见……呃……楼下！楼下羯鼓响！”
    陈青藤拼命想了想之后说道：“我昏过去之前，好像听到敲羯鼓……在楼下大厅里！”
    那就是大厅舞台上，还在跳舞的时候？燕然听见这句话，心里暗自嘀咕。
    也就是说，当时舞台上正在表演舞蹈……那是燕然他们几个人找到座位，落座之前！
    早在那个时候，陈青藤就昏了？
    “这个你认识吗？”燕然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正是之前陈衙内昏迷时，握在他手里的，被燕然收了起来。
    等陈衙内探过头看了一眼，随即嘟囔道：“什么破刀……怪里怪气的，不认识！”
    “我肯定没见过，这把刀怎么了？”
    “在你昏迷的时候，这把刀就握在你手里。”燕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陈衙内。
    “什么？我……”陈衙内听到这话，猛的一跺脚。
    他抓狂地说道：“我见都没见过这把刀！”
    “另外我什么身份？我杀人还用得着自己拿刀子捅人吗？是不是有人故意害我啊？”
    “……有可能。”燕然说着，将这把小刀顺手交给了秦正阳。
    在案发之时，燕然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正阳到大门口，堵住那个辽国四皇子，别让他进来。
    所以燕然在楼上收起这把刀的时候，秦正阳还没上来，自然也没见过这把小刀。
    秦正阳端详着手里的刀，觉得它果然有点奇怪。
    这把小刀根本没有刀柄，打制得又轻又薄，就像是一片小小的柳叶。
    在刀身上，只有刀尖附近的一点点地方双面开刃，刃口锋利无比……秦正阳下意识的就要用手指肚试试刀锋。
    “哎？有毒！别割了手！”燕然看见他冒冒失失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
    秦正阳手一抖，连忙将这把小刀还了回来。
    “刀上还有毒？”等到燕然把小刀接过去，秦正阳还问了一句。
    “没错，”燕然答道：
    “死在外面大街上那个金国使者温谷孙，就是因为刀上淬着毒药，被毒死的。”
    “我已经在屋子里搜过了，一共两把这样的刀。”
    “一把插在那个歌女紫霄的胸前，一把在陈衙内昏迷时握在手里。”
    “那个金国使者，身上只有伤没有刀，但是苏信核对过伤口的形状，分明就是被这种柳叶刀刺中而死的。”
    “这把刀既然在陈衙内手里，难道说是你把金国使者杀了？”
    燕然说到这里一回头，向着陈青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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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水仙室中、歌舞升平

    “没有！”陈青藤崩溃地大喊：“我杀他干什么？”
    这个陈青藤，刚醒来的时候还嚣张至极，现在却被燕然逼得死去活来。
    他一边喊着，一边还在拼命搓着手上的污血，都快要被这情况逼疯了！
    ……
    “好了，现在咱们按照这些尸体死亡的顺序，把他们被杀的先后捋一下。”
    燕然招了招手，示意水仙室外的王德发和胡阿佑进来，把陈青藤带出去。
    等燕然关起了房门，说话声再稍稍低一点，就不会被外面大厅的人听到了。
    水仙室并不大，被众人这么一站就挤得满满登登，大家就见燕然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说道：
    “第一具尸体，韩不立，鲸须针穿腹而死。”
    “第二具尸体，金国护卫，龙牙针穿头坠楼。”
    “第三、四、五、六具尸体，陈衙内的四名护卫，青袍人进门前所杀。”
    “第七具尸体，这间房里，胸前中刀的紫霄姑娘。”
    “第八、九、十具尸体，经过苏信的检验，在后院的死者中，有三名金国武士。”
    “他们应该和坠楼而死的那个人身份一致，都是金国密使的随身保镖。”
    “第十一到十四具尸体，辽国皇子的四个护卫，死在后院，和金国护卫的搏杀中。”
    “从他们身上的伤口来看，两伙人应该是在后院相遇，相互砍杀而死。”
    “然后第十五具尸体，辽国四皇子。面露诡异微笑，双眼爆裂而死！”
    “第十六具尸体，糕饼小姐姐青娘……就是后巷死在他弟弟身边那个。”
    “她怀里还揣着糕饼，可惜了，我应该给她弟弟带回家的……”
    “第十七具尸体，金国使者温谷孙，他身中毒刀，穿过小巷后死在外面的大街上。”
    “一共死了十七个人。”
    ……
    燕然数完了尸体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整个案件，开始于大厅，结束于后院，而核心地带就是咱们所在的这间水仙室。”
    查案查到这里，此时的燕然，第一次说出他对这件案子的见解。
    当他说到核心地带就是这间屋子时，大家心里全都暗自吃惊，却不知道燕然的结论是如何得出来的。
    “好了，现在数一下案发时，在抱云阁里到底有几方势力。”
    燕然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众人：
    “除了咱们几个蒙在鼓里，坐在那儿眼看着凶案发生以外，还有几伙人？”
    “第一伙，辽国四皇子。”秦正阳随即答道：“他和四名护卫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
    “第二伙，金国使者温古孙，”苏信也说道：“他也带着四名护卫，他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
    “有可能，他知道了辽国四皇子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才赶过来刺杀的。”
    然后沈姑娘也接着说道：“第三伙，陈青藤衙内和他的四名护卫，他的护卫被青袍人所杀，大家都是亲眼所见。”
    “陈衙内也早在咱们还没入座之前，就背后遭人袭击，陷入了昏迷。”
    当大家总结到这时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几方势力都说完了。
    “还有……第四伙人。”
    燕然这一开口，却听得大家齐刷刷的一愣！
    “没错，还有一伙人藏在暗处。”
    燕然说道：“他们用鲸须针杀死了韩不立，用龙牙针杀了坠楼的金国卫士，还不知用什么方法，切碎了陈衙内的四名护卫。”
    “甚至辽国四皇子身上，中的那种会让人双眼爆炸的毒，也有可能是出自这些人的手。”
    “我之所以把他们归纳为一伙，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这些人杀人时的手段诡异，都脱出了正常范围，这是一群异人！”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燕然环顾着周围的同伴：“这神秘的第四方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金国人，辽国四皇子就不应该出事。
    “若是他们的目标是四皇子，就不应该把金国人也给干掉。”
    “金辽两国水火不容，可却被这神秘的第四方势力，双双当成了暗杀目标，这是为什么？”
    等燕然把情况分析完，最后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苏信想来想去都觉得难以破局，索性转头向燕然问道：
    “我觉得咱们手头现有的线索，全都是没头没脑没来路，好像根本查不下去啊……”
    “那就继续再找线索！”燕然一点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之后这位燕然司丞带着所有人，返回了一楼大厅。
    大家坐下之后，燕然却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小子背着手，从大门走了出去。
    他不让人跟着就已经很奇怪了，往外走更是说不通。
    所有的事件都发生在抱云阁里，他去外头干什么？
    此时大家的心中都在暗自狐疑，燕然却走下台阶，来到了抱云阁前的大街上。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了抱云阁的大门。
    燕然要从最初，和秦正阳相遇时开始，重演整个案子！
    ……
    他走到街对面的阴凉里，心里把秦正阳向他们交代任务的情形，一字不差的过了一遍。
    接着他横穿大街，顺着抱云阁的大门，走了进去。
    当时的情景就像电影回放一般，缓缓地流淌过燕然的心里，事无巨细，没有一丝遗漏！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奇异的香味，满楼红袖相招……他一步一步走进了抱月楼。
    他走到了案发时坐过的那张桌子旁边，还竖起了一根手指，让所有人不要说话。
    当他坐在那里时，他和几位伙伴之间谈话的情景，也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他向着隔壁桌忘去，现在到了那个姑娘，堵着耳朵眼唱歌的情景。
    再有片刻时间，韩不立就将被穿腹而死！
    “……找到了！”
    燕然的拳头“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桌上！
    “你发现什么了？”大家都被燕然吓了一跳。
    当他们看到燕司丞抬起头，好几个人都忙不迭地开口询问。
    “那第四伙人，露出了一个破绽。”
    燕然在一瞬间的心情激荡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伸手指着韩不立坐的那张桌子道：“凶手挑选了那个吃壮阳药的家伙，作为第一个目标。”
    “他们杀掉韩不立的目的，就是用来吸引楼上，那个金国护卫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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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风姿自赏、烟雨一觞

    “这个我们都知道了啊？”苏信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又说一遍？难道我们遗漏了什么细节？”
    燕然随即说道：“那个杀人凶手，也就是那个换药的神偷。纵然他手段高超行动诡异，可是他在选人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件事。”
    “第一，韩不立的怀里有药。”
    “第二，他会把药拿出来吃。”
    “第三，他现在还没吃过药！”
    “这三件事，那个凶手根本不可能知道。”
    燕然大声说道：“除非他是……”
    “……抱云阁的人！”
    在这一刹那，沈姑娘和苏信，同时说出了燕然的下半句话！
    两个人瞬间醒悟，“噌”的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一起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大厅的那一边，全都是抱云阁的人！
    ……
    燕然他们这边的人，有听明白了的，也有没听明白的。
    比如胡阿佑就已经反应过来，明白了燕然所说的意思。
    那个凶手挑选韩不立的时候，他怎么知道韩不立的兜里有药？他怎么知道韩不立还没吃，而且马上就要吃？
    除非那个凶手在这之前，曾经在抱月楼理见到过韩不立几次，他才能知道韩不立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上楼！
    就是这一件小事，让燕然推断出，凶手就是抱云阁里的人！
    而这时的王德发，完全是一头雾水，看样子还没理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另一边，沈红袖姑娘那双桃花眼，在抱云阁众人堆里“唰”地一扫。
    她一伸手，拉住了李妈妈的领口：“那个跳舞的惊鸿姑娘不见了！我们上楼之前她还在的，人呢？”
    “不不不……不知道！”
    李妈妈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一边眼睛在人群里“嗖嗖”乱飘，帮着找人，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大家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还是没看到那位惊鸿姑娘。
    王德发和胡阿佑气得直跺脚，主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线索，人却没了！
    在他们上楼验尸的这段时间，那位惊鸿姑娘居然不见了，这四周明明有士卒看守的！
    可是那些围在大厅的禁军士卒，却一个个瞠目结舌。
    一看神情就知道，他们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没的。
    大家都是暗自懊恼，燕然却摇了摇头。
    “现在想来，她的舞跳得那么好，身上有些武功底子也不奇怪。”
    燕然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她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军卒们又不知道她的底细……”
    “更何况我在楼上的时候，还用死去的金国护卫尸体探出栏杆，查找暗器射来的方向……”
    “估计在那一刻，楼下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
    “就在那个时候，那姑娘施展轻功趁机跑掉，实在太容易了！”
    “原来如此！”这时大家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他们在楼上的行动，给那个姑娘提供了逃窜的最佳时机！
    “所有人都别动，”
    “我再来一次。”
    说完，燕然背负着双手，居然又走出了大门！
    ……
    此时大家看向那空荡荡的大门，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带着疑惑，而是充满了希望。
    沈姑娘、苏信、秦正阳、胡阿佑和王德发，当这些人看到门外的阳光里，燕然一步步走来，他们都不禁在心中想道：
    再来一次？
    这一次，小侯爷还会发现什么秘密？
    ……
    可是这一回，燕然刚刚跨过抱云阁的门槛，步子就猛地停了下来。
    在那里停留了一下之后，燕然的目光穿过整个大厅，看向了惊鸿姑娘，曾经跳舞的舞台。
    他径直向着大厅里走来，一直来到了李妈妈面前。
    “今天我第一次，带着部下进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唱歌。”
    燕然看着李妈妈沉声道：“唱得非常好，甜酥嗓儿，我记得第一句是……出门对大江。”
    “刚才我还听陈衙内说，他上楼之后，要的是整个抱云阁里最好的姑娘。”
    “是不是就是她唱的那首歌？陈衙内水仙室里的紫霄姑娘？”
    “没错啊！”
    李妈妈听了之后，莫名其妙地点头道：“那曲子是姑娘自己写的，叫《紫霄曲》。”
    “这调子我们都听过很多次了，但是唱词偶尔会变……”
    “乐师呢？给我站出来！”
    李妈妈这句话还没说完，燕然就大喊了一声。
    于是楼里所有的乐师，全都被叫了出来。
    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鼓锤，有的抱着琵琶，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
    “今天这一首紫霄曲，有没有人完整地记住唱词？”燕然笑着对这些乐师说道：
    “谁一字不差地写下来，我有重赏！”
    果然燕然判断的没错，当紫霄姑娘唱曲的时候，甚至连她房里的陈青藤都有可能光顾着看体型，没注意听歌词。
    但那些乐师，却因为天生对唱词的变化极为敏感，所以他们中间，很有可能会有人记住唱词。
    情况果真如此，一个乐师自告奋勇站出来，拿着纸笔一边回忆，一边把这首紫霄曲写了下来。
    燕然给他发了赏钱之后接过纸笔，坐在椅子上。
    他一边看着这张纸，一边让那个乐师照着之前的样子，再唱一遍来听。
    那乐师想了想，随即抱起琵琶，一边叮咚弹奏一边唱道：
    “出门对大江，卖酒桃花舫，风姿独自赏，烟雨在一觞。”
    “击水三千场，刹那百尺浪，金风玉露逢，人颂侠骨香。”
    “西风卷长江，引弓射天狼，护赵邯郸荡，巍巍震大梁！”
    待他唱到后面那几句，由于歌词和曲调的变化，琵琶弦索弹奏得越发铿锵动人。
    到了最后那句“护赵邯郸荡，巍巍震大梁”时，曲调更是不知不觉，变得慷慨激昂，哪里还像青楼中唱出的靡靡之音？
    大家诧异间，也听得出歌里唱的，是信陵君魏无忌救赵国时，侯赢和朱亥两位侠士的故事。
    沈红袖姑娘听着曲子，看到燕然手里的笔，在那张写着唱词的纸上不断写画。
    姑娘忍不住凑了过去，目光落到了那张纸上。
    燕然的笔，正在每一句唱词的第一个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当沈姑娘将这圆圈里的字连在一起，在心中默念出来时，才念了几个字，她便是娇躯一震！
    姑娘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念了下去：
    “出、卖、风、烟，”
    “击、刹、金、人，”
    “吸、引、护、卫！”
    一霎时，念完这些的沈姑娘，觉得自己后背后颈上的汗毛，全都唰唰地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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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紫霄一曲、惊鸿无迹

    当周围的人看到沈姑娘惊愕之极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沈姑娘一向稳重自持，平日里很有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意思。
    所以看到她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大家都在好奇，那纸上的歌词里，到底有什么文章？
    秦正阳和苏信也一起围了过来，胡阿佑和王德发倒是没往前凑。
    因为这俩哥们加在一起，认识的字儿也不到五十个，胡阿佑一个人还贡献了其中的绝大多数。
    所以他俩觉得自己挤过去也看不明白……不够丢人钱！
    而苏信和秦正阳，也看到了纸上的那句话，他们两人全都是虎躯一震！
    燕然真的在这错综复杂的消息里，找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这十二个字的真实内容不难推测，如果把读音稍稍改变一下，就是：
    “出卖风烟，击杀金人，吸引护卫。”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案情的脉络也因此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大家的头脑都很聪明，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意识到，整个事件里，最初下达命令的那个人，居然是死去的紫霄姑娘！
    燕然则是把苏信、沈姑娘和秦正阳他们三个人叫过来，几个人在大厅里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中凑在了一起。
    大厅里很可能还有其他的耳目，所以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这说明什么？”秦正阳把写着歌词的纸条还给燕然之后，轻声问道。
    “时间是关键……”燕然又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水仙室。
    “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总之事情的开端，就在那间屋子里。”
    燕然沉声说道：“根据我的推测，紫霄既然唱出了这首曲子，那她就是发动整个事件的第一个人。”
    “这三句话里边，‘出卖风烟’和‘击杀金人’连在一起，显然是有一个人要把这个叫风烟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都会被卖给金国人。”
    “所以紫霄为了破坏别人的行动，这才要杀掉那个金国人。”
    “最后一句‘吸引护卫’，则是紫霄命令下面的人开始行动，甚至是通过杀人的手段来吸引金国护卫的注意，以便她在上面，完成对金国人的刺杀。”
    “这个推测虽然不能确定，但暂时咱们只能这么考虑。”
    “没错！”听了燕然的讲述，周围的一圈脑袋都在连连点头。
    “然后呢？你说时间是关键，有是什么意思？”沈姑娘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燕然。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燕然随即说道：
    “咱们刚进抱云阁时候，就是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楼上的紫霄姑娘在唱歌，就是‘出门对大江’那一句。”
    “在这之后，当咱们走进大厅时，惊鸿姑娘正在跳舞，没错吧？”
    “当时我觉得，她这支舞动作繁琐，节奏鲜明，还曾经暗自惊奇来着。”
    “现在想来，这是惊鸿姑娘在听到楼上紫霄的歌曲之后，她那时跳舞跳到一半，突然听懂了曲调里的藏头诗。”
    “然后她的下半支舞蹈，立刻就产生了变化，她开始用手上的动作，向周围的人传达紫霄的命令！”
    “这支舞不仅让下面的人立刻动手杀人，而且还指定了那个神偷，让他去换掉韩不立怀里的霸王枪药丸。”
    “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舞蹈？能用动作，传递这么多内容？”
    听见燕然的话，周围的三个人，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这有什么奇怪的？”燕然轻轻摇头说道：
    “我曾经见过一个在极西之地，大雪山那边过来的舞者表演的舞蹈。”
    “她的家乡叫‘僧伽罗’，她跳舞时的手势和动作表情，都是丰富至极。”
    “她告诉我，她演示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它特殊的含义。”
    “甚至他们这种舞者，都能用舞蹈动作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看到的人，会跟着舞者手势的内容，或是悲伤、或是恐惧。或是喜悦，都能随着舞者的心意而动。”
    “我跟她聊天的时候，也学了两个手势。”燕然说着伸出手，用左手的拇指扣住中指和无名指。
    然后他手心向下，把空着的小拇指和食指抬了起来，呈犄角形状……
    “这是牛的意思，这个很清楚了吧？”
    看到大家点头之后，他又用右手，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个代表男孩。”
    接着他把这支竖起大拇指的手，放在了表示牛的左手手背上：
    “这是牧童！”
    “那个跳惊鸿舞的姑娘，就是这样不断地用舞蹈手势，把消息快速地传了下去。”
    燕然说完之后收回了手，大家这才恍惚大恍然大悟，心里暗自称奇！
    燕然接着说道：“就这样，她们两人先通过歌词把消息传到楼下，又通过舞蹈，向周围的人传达了任务。”
    “看起来虽然很麻烦，但是这里面有三点，需要大家注意。”
    燕然说道：“第一点是：那紫霄姑娘一定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发现了出卖风烟的问题。”
    “以至于当时的她，甚至都没有时间下楼，亲口向跳舞的惊鸿姑娘传信！”
    “所以她才不得已，使用了紫霄曲和自己临时填的唱词，传出了消息。”
    “然后第二点：给韩不立作陪的那位春红姑娘，也说过一个有用的线索。”
    “换掉药丸的那个小贩，一定不是抱云阁内部的人，所以神偷是不认识韩不立的。”
    “因此伸偷也不应该知道，韩不立怀里是有药丸的。正是这位跳舞的惊鸿姑娘，用手势把这些内容，全都告诉了神偷。”
    “第三点就是我说的：关键是时间。”
    燕然把双手搭在秦正阳和苏信的肩膀上，把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道：
    “时间！”
    “从咱们从大门口那边，听到紫霄曲开始，进到大厅以后看到惊鸿舞，然后入座。”
    “接着咱们听到春红堵着耳朵，唱的那首艳曲，然后韩不立肚子里的鲸须针刺出来杀人！”
    “这个顺序说明什么？”
    “说明在惊鸿舞传信之后，到咱们坐下之前这一点点时间里，那个身负安居平五路绝技的神偷，已经完成了换药的行动。”
    “因为咱们坐下之后，就再没看过任何卖糖的小贩走过来！”
    “你们想想，这速度是何等惊人！”
    “对啊！”听到这里，苏信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之处，忍不住心潮翻涌。
    他点头说道：“三句紫霄曲，半首惊鸿舞……咱们从外面走到里面！”
    “还没等咱们坐下，就在这一点时间之内，鲸须针已经换好了！”
    此刻的沈姑娘也抬起头，惊讶地叹道：
    “这些人之间配合默契，他们心里有着难以想象的信任……而且各个身怀奇技，有鬼神莫测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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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出卖风烟、击杀金人

    沈姑娘犹豫道：“会不会，他们就是那个风烟？”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被出卖，所以才痛下杀手，向金国人开启了暗杀行动？”
    “不知道……这一点还不能确定。”燕然听了这话，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听到这里，秦正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上的水仙室，向燕然问道。
    “好，咱们继续推测……”燕然随即说道：
    “楼下神偷的行动非常成功，他弹指间就完成了任务，立刻功成身退。”
    “他一定是走了，因为后来抱云阁被堵住，人群里已经没了那个卖糖小贩的身影。”
    “然后被神偷换了霸王枪的嫖客韩不立，肚子里鲸须针发作，很快就死在了现场。”
    “这时楼上的紫霄姑娘，听到大厅里一片大乱，她就知道吸引金国护卫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但是还没完全达到。”
    “因为当时的三楼走廊上，还有一个金国护卫，所以她再度出手！”
    “她射出龙牙针，隔着碧纱窗击杀探头向下观察的金国护卫，使他摔出了栏杆……她射杀护卫时，用得是水仙室里桌子上的瑶琴。”
    “在用琴弦射出龙牙针之后，其余那些的护卫目光，再度被外面坠楼的同伴吸引……然后她立刻开始了行动。”
    “结果……她却被反杀了！”
    “咱们都看见了她胸前中刀，那就是她自己的暗器。”
    “你怎么知道，那两把柳叶一般的小刀，就是她的？”
    沈姑娘连忙问了一句，苏信却在一旁捂着嘴，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地微笑……
    “这个一会儿告诉你……”燕然瞪了一眼苏信，却没有向沈姑娘说明原因。
    “好吧，就算你这个推测是对的。”秦正阳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个金国使者中了毒刀毒发身亡，假如那把毒刀是紫霄姑娘的，这件事也说得通。”
    “当时楼上楼下，紫霄、惊鸿、小偷，这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是三个人，”秦正阳才说到一半，燕然却摇头道：“是四个人。”
    “那个青袍人，也跟他们是一伙的。”
    燕然说完这句话，旁边的这三位又是一惊！
    只见燕然接着说道：“因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间屋子里出事了……只有那个青袍人知道。”
    “估计他是听到了紫霄的琴弦，射出龙牙针的那一响，就知道里面的情况紧急。”
    “所以在大家都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却在飞快地接近水仙室……”
    “为此他甚至不惜当众出手，用那古怪之极的兵器，杀了陈青藤的四名护卫。”
    “然后他进了水仙室……”苏信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抬头说道：
    “他发觉自己的同伴紫霄姑娘已死，而且燕兄和沈姑娘，也在飞速地向水仙室逼近。”
    “当时他既没有办法带走同伴的尸体，也不愿让你们看见他的脸，于是只好跳窗逃走？”
    “没错，我觉得大概就是这样……”燕然听到苏信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在心里回味着案发那一刻发生的事。
    基于目前所掌握的线索，燕然的推测，大致是没问题的。
    只是这里边，还有很多事没搞清楚，所以距离真相大白还差得很远！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里，他们已经再度向前卖进了一大步。
    案情进展迅速，水仙室里的紫霄，舞台上的惊鸿，舞台下的神偷和青袍人，他们之间的联系和行动，让这迷雾一般的案情，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回想这段揭示案情的过程，大家的心中都在暗叫侥幸……
    如果不是燕然发现了紫霄曲里，藏头诗的秘密。如果不是他发现惊鸿舞不对劲，查觉到了手势传讯的真相……
    他们这些人谁能想得到，整个案子的起点，居然是在楼上的水仙室里？
    沈姑娘暗自想道：当时那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青藤在听曲的时候昏倒了，紫霄姑娘当时正在弹琴，她是很难在琴弹到一半的时候，跳起来袭击陈青藤，还不被陈青藤发现的。
    所以仅从陈青藤忽然昏迷这一点上来判断，当时的屋子里，就绝对不只他们两个人。最少还有一个打晕陈衙内的人。
    另外紫霄姑娘曲中的“出卖风烟”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紫霄姑娘是通过什么迹象，发觉危险迫在眉睫，必须马上展开行动的？
    沈姑娘暗自想道：难道是是紫霄在弹琴的时候，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还是她透过后面的窗子，发现后院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才会唱出那首紫霄曲？
    只可惜，现场没有活口！
    就活下来一个稀里糊涂的二世祖陈衙内，而且这个废物除了被打昏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
    “有没有这个可能？”苏信想了又想之后，皱着眉头说道：
    “大家还记不记得那个辽国四皇子，早来了一个时辰？”
    “会不会是他，在赶来赴会之前，就得知金国人要在这里暗杀他。”
    “所以四皇子在这里埋伏了精兵强将，结果金国人和他的护卫在对战中，全都被对方干掉……”
    “然后他自己吃毒药，吃得俩眼往外喷血？”当苏信说到这里时，燕然似笑非笑地怼了他一句。
    “对呀……辽国人也是受害者！唉！”苏信闻言，气恼地低下了头。
    “或者是金国人雇佣了杀手呢？”随即沈姑娘，也提出了自己的推测：
    “然后杀手在执行任务之前，发现自己被出卖了，索性将自己的雇主金国人给杀了？”
    “对啊！杀了雇主之后，他们又把目标，辽国四皇子给弄死了？”燕然又笑着反问了一句：
    “先杀东家再执行任务，这些杀手可找谁收钱呢？我都替他们发愁！”
    “对啊……这也说不通！”沈姑娘一听，也懊恼地摇了摇头。
    眼下的情况，不管怎么说都很难解释得通，他们提出了各种假设，又连续被推翻。
    每个人都在这错综复杂的案情里，转得晕头转向！
    “你说你！这么麻烦一个事，你还往自己手里揽！”秦正阳却看着燕然，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跟蔡大人讲条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可是你看现在？一步都走不下去了！”
    “刚才沈姑娘问你，你不说还留了后手吗？后手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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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刀下丰盈、心中狐疑

    听到这些话，燕然还没说什么，沈姑娘却像是忽然吃了粒定心丸，立刻从焦躁的心情中恢复了过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燕然一眼，心中暗道：
    对啊！这小子总是心里藏着秘密，始终掌握着先人一步的优势，这次他又偷偷藏起了什么？
    或者说他早就有了线索，却始终没有透露？
    想到这里，姑娘看向了燕然，然后就发现燕家小侯爷正在看着自己！
    燕然向着沈姑娘淡淡地一笑。
    他一边挥手示意大家跟他走，一边微微叹了口气。
    带大家上楼的时候，燕然轻声说道：“我确实藏了些东西，一共有两样。”
    “第一样，就是一条明显的线索……”
    一听说“明显的线索”这几个字，大家全都是心中暗自狐疑，却又生出了几分期待。
    既然都说是“明显”了，那就是每一个人都能看见的，可那条线索在哪儿呢？
    燕然在楼梯上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
    “那个欢喜和尚到哪儿去了？”
    “啊？”听到这句话，大家心里都是猛地一惊！
    一瞬间他们这才惊觉，那和尚根本就不在下面的“恩客组”里。
    要不就那大光头往地上一蹲，就数他最显眼，大家怎么会看不见？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案发之前那个欢喜和尚还在，可是案发之后，就再也没人看见过他。
    这个和尚，居然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
    说话之间他们到了三楼，燕然站在一间屋子门前。
    沈姑娘看到这扇门的木牌上，刻着一束活灵活现的蔷薇。
    这间蔷薇室，就在案发的中心地带，水仙室的隔壁。
    燕然一边推开门，一边轻声说道：“这是我藏起的第二件东西……”
    当沈姑娘向着打开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她和身后的秦正阳就同时惊骇地瞪圆了双眼！
    蔷薇室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紫霄姑娘！
    她竟然……还活着！
    ……
    没错，这就是燕然藏起的第二个秘密。
    紫霄姑娘的确没死，也不知是这姑娘太幸运了，还是因为燕然的运气过硬。
    说起来，这其实是由一连串的巧合造成的。
    在案发的那一时刻，当燕然和沈姑娘一前一后，冲进水仙室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紫霄姑娘。
    当时的紫霄心脏部位深深插着那把小刀，原本是必死无疑。
    中刀的部位极其精准，就在心脏位置，而且那把小刀上还带着致命的毒药，所以紫霄姑娘本来是毫无生理。
    好在燕然看见了姑娘中刀的地方，却在心里暗自嘀咕……这紫霄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身材也实在是太劲爆了。
    在燕然的前世，如果有人形容女孩的身材突出，都号称胸前能放一杯奶茶，直接就可以把吸管送到嘴里。
    但如果把奶茶放在紫霄姑娘身上，那都根本不算啥！
    这姑娘身材傲人之极，上面别说奶茶了，你就算放一盘醋溜鱼片，汤都不带洒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燕然觉得这把刀那么短……说不定碰不到心脏呢？
    然后他一检查就发现，果然如他所料。
    刀尖差之毫厘，距离心脏不到一厘米，这紫霄姑娘只是伤了“压手杯”而已。
    话说这压手杯，原本只是宋朝一种茶杯的形制，却被燕然拿来形容这姑娘容量惊人，也算是他的一种恶趣味……总不能叫安全气囊吧？
    于是燕然就让苏信把紫霄姑娘挪到了隔壁，立刻开始施救。
    这事就发生在秦正阳赶到门口，苏信下楼去检验四皇子的尸体之前这段时间里。
    紫霄姑娘也是相当幸运，除了她防弹衣够厚之外，还有另外一点。
    因为这把柳叶刀原本就是她的，所以刀上的毒药，她自己身上就有解药！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刀伤过深，毒性猛烈，紫霄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还是陷于昏迷还没苏醒。
    也就是因为有这个活口在手，因此燕然才有足够的把握，和蔡攸达成了协议。
    还有一点，在燕然他们治疗紫霄姑娘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
    因为伤口里的毒药需要尽快清理干净，苏信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咱小侯爷却是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他上去撕人家衣服，吓得苏信落荒而逃，燕然却帮人家姑娘把毒吸出来了……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因此，苏信之后每次提起这事的时候，眉毛都会控制不住的满脸飞，觉得燕家小侯爷一点不矫情，真是敢想敢干，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小侯爷则是因为沈姑娘在场，不好把技术细节说得太清楚，所以才会每每用眼神把苏信瞪回去……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因为有了紫霄姑娘这个活口，案情也就有了突破口。
    燕然知道，只要紫霄一醒过来，她作为重要的当事人之一，要是愿意开口招供，这些谜题还不是迎刃而解？
    ……
    案子查到这里，从中午时分，已经一直弄到了黄昏来临。
    抱云阁这边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如今现场也该撤了，下面那些小姐姐们有的饿得小脸煞白，有的憋得两眼发直，眼看着就要失去控制。
    于是燕然命令武德司的人进来，把所有的尸体挨个编号装到袋子里，抬去刑部的地下仓库里存放。
    那里是沈姑娘的权利范围，地下的低温环境有利于尸体保存，不至于快速腐坏。
    案发地点抱云楼查封……原本死了那么多人，这里也没法做生意了。姑娘们和客人也都留下了姓名和去处，全都放走。
    苏信带着武德司的军卒，押送陈衙内陈青藤，暂且到武德司里的监狱收押。
    至于那位昏迷的紫霄姑娘，为了严密保护和妥善的治疗，燕然索性把她直接带到了自家侯府。
    天色已晚，查案暂时告一段落。燕然走在回家路上，还在心里暗自思虑，明天该向哪个方向查找。
    是莫名其妙失踪的欢喜和尚，是破案半路上潜逃的惊鸿姑娘，还是那个手艺高到吓人的小偷？
    或是从鲸须针、龙牙矾，还有那件无形无影，一瞬间切碎了四个人的古怪兵刃开始？
    诡异的微笑和突然爆炸的血眼，神奇的安居平五路和神秘的青袍人……紫霄曲，惊鸿舞！
    这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那个最终的答案，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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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紫霄春睡、不眠钱戏

    直到夜幕降临，燕然还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梳理着案情。
    红袖姑娘派人传信，涉案尸体已经在刑部地窖收藏妥当。
    苏信忙完了收押陈青藤的事，也带着手下一队五十人军卒进驻侯府。
    这些人是燕然调来的，一方面为了保护昏迷的紫霄姑娘，主要也是为了保护燕然的安全。
    苏信看过了紫霄的伤势，姑娘呼吸平稳，似乎脱离了危险，但是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这位姑娘一定亲眼看见了水仙室里发生的事，同时她也是此案的关键所在，只要她能醒来受审，真相就不远了！
    苏信准备好了急救的药物以备不测，在姑娘隔壁的房间里躺下，良久之后，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像有什么心事，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
    第二天一早，燕然起来梳洗用饭，之后就似笑非笑地看着鸣鸿这丫头帮自己穿衣服。
    小丫鬟这些日子管理侯府，日渐有了心得，行使权利多了，也一点点少了慌乱，慢慢生出了自信。
    就像今早，她就大大方方进来，把伺候的下人都撵了出去，自己上手伺候燕然穿衣。
    面对下人的时候她举止有度，可小手一放在燕然身上，脸上还是泛出了好看的羞红。
    燕然看着小姑娘把自己的鞋袜整理利落，衣带系得不松不紧，小手伸到官服下面，抚平中衣上的褶皱。
    小姑娘一边伸手进去摸来摸去，一边害羞得不行，居然还一脸“弄出事来我负责”的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孩子再不管可不行了，她这是俩手插在裤兜里……越玩越大啊！
    没办法，说深了说浅了都不合适，忍着吧！
    好不容易穿完了衣服，燕然一出卧房就见苏信、王德发、胡阿佑，还有钱戏都在门口等着。
    “你说，”燕然指了指钱戏。
    “跟主人回！”钱戏连忙答应，走到了燕然身前。
    “昨夜小人奉命，提前去武德司监牢里，就住在那个陈青藤对面的牢房里……”
    钱戏的第一句话，就吓了苏信一跳！
    ……
    原本苏信以为，燕然已经得出了结论，认为那个陈青藤是被人陷害，才会手握着柳叶刀昏倒的。
    可苏信左思右想之下，觉得陈青藤即便是怎么看都没问题，可有一件事却很难解释……
    就是他不但出现在抱云阁，还十分凑巧地就在案发的核心地带……水仙室里！
    这要是也用巧合来解释，是不是就太轻率了？
    所以苏信还想着提醒燕然一下，不要过早地排除陈青藤的嫌疑……可是没想到，燕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而且他还不动声色，提前把钱戏派到了陈青藤的牢房对面，观察陈衙内的一举一动。
    之前的燕然，看似没有表示出对陈青藤供词的怀疑，甚至他也没有重视到连夜审问陈衙内，但其实却是外松内紧！
    那陈青藤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燕然居然派了眼线监视他……还是之前蹲过班房的钱戏，足以把囚犯演得天衣无缝！
    苏信心中暗暗叹服之际，好奇心一起来，也很想知道陈青藤昨晚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只见钱戏说道：
    “小人见那陈青藤进了牢房之后，先是找狱卒要这要那，又把牢饭扬得满屋子都是。”
    “他嫌弃牢房又脏又臭，草铺上根本没法坐卧，指天划地的大骂主人的八辈儿祖宗……”
    “之后他还说了等出去一定把主人弄死之类的话，小人看来，那王八蛋是一定会报复主人的。”
    “没办法的事，”燕然闻言笑了笑：
    “就算我不抓他进监牢，有了之前你妹妹的事，他一样是对我怀恨在心。”
    “他这人心胸狭窄，行事阴狠，上次我和他结仇之后，他就算没事找事也要把我干掉才痛快。”
    “所以得罪不得罪他已经不重要了，你怎么看他的表现？”
    燕然说着又看向了钱戏。
    “据小人观察……”钱戏连忙回答道。
    “这一夜里，他的行事作风，言谈举止，完全符合一个娇生惯养的衙内被人关进监牢后的样子。”
    虽然钱戏知道这件事也关系到自己和妹妹，但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却没敢带上一丝一毫心中的情绪。
    看到他这一番老老实实的如实作答，燕然点了点头道：
    “你去休息吧，这一夜辛苦了。”
    燕然摆手让钱戏退下，之后他又叫过了王德发：
    “这五十名官兵交给你，今天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家里镇守。”
    他拍了拍王德发的肩膀道：“昨天我带回来那个昏迷不醒的姑娘非常重要。”
    “我怕有人要过来刺杀她，所以你要贴身保护好那姑娘，不要丝毫懈怠，千万不能出事！”
    “主人尽管放心，我片刻也不离开。”
    王德发知道，既然燕然说非常重要，那个姑娘一定出不得丝毫差错。
    “那刺客要是不来也就罢了，要是他敢来……”王德发一脸认真地说道：“我非得抓住他们几个，让主人瞧瞧才好！”
    “好！”
    燕然见王德发说得诚挚，点了头，之后便带着人出发去往武德司。
    等到院子里就剩下王德发一个人，这个壮汉站在那里左思右想：
    我的武功也就一般，可是只要刺客敢来，那必定是个高手。
    如何才能打他个冷不防，把刺客给活捉了呢？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主意，然后一抬头，就看见鸣鸿姑娘正从卧室里走出来。
    这一下倒被他想出了个点子，他连忙喜上眉梢，叫来了鸣鸿。
    等姑娘听到了王德发的话之后，往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满脸为难之色。
    也不知道这王德发，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
    ……
    且不说他们俩，这边燕然赶去武德司时，苏信一边紧跟着燕然的脚步，一边还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照钱戏所说，那个陈青藤真的没问题？”
    燕然却淡淡地摇了摇头道：“用人之前，你得知道所用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钱戏做过骗子，在表演上很有心得，所以一般人很难骗过他的双眼。”
    “因此陈青藤真的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有可能……他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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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小小管家、上门威逼

    苏信知道这是燕然在教他，因此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走了一路。
    可是当他们刚刚走到武德司大门外，就见前面一个人，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人正是庞七郎，也就是燕然上次暴打泼皮，帮他报仇的那个年轻军卒。
    如今他的伤势还没彻底养好，就赶回来武德司当值了。
    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之后，对燕然和武德司的感情已经是非比寻常。
    庞七郎远远看到燕然，连忙跑过来向燕然急忙说道：“司丞大人，快进去看看吧！”
    “枢密副使家里派了人来，要领走人犯陈青藤……满院子都没人敢拦他！”
    燕然一听便是皱了皱眉，连忙加快了脚步。
    他知道现在的武德司院子里，真叫个群龙无首，不但他这个司丞不在，而且手下的三大金刚，胡阿佑、王德发和苏信都不在。
    剩下的那些军卒，虽然都是自己人，但他们的身份却没法阻拦！
    “来的是什么人？”眼看着到了武德司大门口，燕然一边跨上台阶，一边转脸问道。
    “据说是枢密副使家中的一位管家，姓陈名叫陈善……”
    “派了个管家来，到我这里要人？好啊！”
    燕然闻言心里更是暗自恼怒，一步跨进了武德司。
    ……
    前面的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当然以军卒的身份，未经传唤是进不来的。
    燕然抬头看去，就见他司里的八品监事、从八品少监，还有一个七品主簿都在。
    大家中间围拢着一个人，正在眉开眼笑地奉承。那个人坐在居中的一把太师椅上，牛气得连鼻毛都要甩到天上去了。
    仔细看去，这个人四十多岁，长得虽然白白净净却是满脸横肉。
    这张脸，就是典型的眯眼一笑，便是笑容可掬。一瞪眼睛，就是凶像毕露的面相。
    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张椅子，正是从燕然公事房里搬出来的，是司丞大人的座位。
    此人手上居然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盏，燕然一看更是分外熟悉，竟然是自己平日喝茶用的。
    这茶盏是粉青的官窑，当今天子赐给老侯爷的，被燕然从自家的库房里翻出来自己用上了。
    在燕然看来，手里端着紫口铁足的北宋官窑，一边喝着龙团胜雪，一边欣赏着茶盏上的蚯蚓走泥纹，不但是享受，也是他来到大宋的福利之一。
    可是如今，他的龙团茶和茶盏却被手下问也不问地拿出来，捧在这个倨傲的家伙手里！
    这人就是管家陈善，他明明看到了燕然从外边走进来，可却微微一笑，目光又重新转回了天上。
    他还“呸”了一声，把嘴里喝进去的茶叶吐回茶盏里，等着燕然来跟他打招呼。
    陈善知道，大宋有句俗话，叫宰相的门房七品官。
    他家主人虽然及不上宰相，但是没办法，这个小小的衙门，却正好是枢密院的管辖范围。
    所以别看他的身份只是个管家，可到了这儿就立刻成了太上皇，因此他才摆出了这一副傲慢的态度。
    同时他还准备了满肚子的脏话，想要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破官儿呢！
    “这是什么人？”
    燕然来到众人面前，看到大家纷纷住嘴闪到了一旁。他看都没看那个陈善，向着旁边的主簿问了一句。
    这位主簿名叫赵奉权，和燕然一样是七品官，名义上还是司丞燕然的副手。
    不过自从燕然接掌武德司以后，这个主薄赵奉权和那些监事少监一样，存在感都是低得很。
    “好叫大人得知！”赵奉权听到燕然问起，看到司丞大人面色不善，他连忙陪着笑脸说道：
    “这是咱们枢密副使陈大人派来的陈善先生，来过问他家公子陈青藤的事……”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还没等燕然说话，就见那陈善转过头来，鼻孔冲着燕然，哼哼着冷笑了一声。
    燕然看了一眼主薄赵奉权，那家伙立刻就一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燕然又转向着那个管家陈善问道：“陈大人派你来，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儿？我接我家小公子回去！”
    那陈善一听之下，抬起手“啪”的一声，连茶带茶碗全部摔在了地上！
    八千万港币……燕然听见这清脆的一响，不禁想起了同样的茶盏，在苏富比拍卖行的价格。
    那是在2018年成交的……后来肯定价值过亿了吧？
    “行啊……枢密院公文何在？”
    燕然按捺着心中的火气，看都没看那家伙，信口问了一句。
    “你还敢跟我提公文？”只见那陈善蹦起来，一边挽着袖子向燕然逼近，一边凶悍地瞪圆了双眼！
    “你看看自己的脑袋，还在腔子上长着没有？敢跟我要公文？种猪后面排队——你也配！”
    “谁你都敢惹！连我家小衙内你都敢抓？今儿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规矩！”
    陈善说到一半，他这几句嚣张又歹毒的话，立刻引得燕然身边那些大小官员中，发出了一片嗤笑声。
    眼看着那陈善冲过来，抬手就要往燕司丞的脸上抽，这些官员纷纷在心里暗自猜测。
    这燕司丞一向胆大妄为，这一回，他有没有胆子敢躲开这一下？
    可是他们全都猜错了！
    燕然手里的刀鞘轮圆了，带着呼啸的恶风，“啪”的一声重重砸在陈善的耳门上。
    刀鞘下响起了“咔嚓”一声惨烈的爆响，这老小子被砸得身子凌空飞起，打着横儿重重拍在地上。
    咱燕然小侯爷这些日子以来，跟随军士练武，身体素质有着明显提高。
    他这一刀鞘下去力道刚猛，威力十足，就像用菜刀把一根黄瓜，凌空拍在案板上一样干脆！
    好家伙，燕然居然敢还手？这一幕看得周围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
    因为燕然和陈善管家相比，身份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了，大家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要知道枢密院掌管天下武事，连六部之一的兵部，也都只是枢密院的下属衙门之一，人家陈善可是枢密副使的家人！
    而这位燕然司丞，却仅仅是七品而已，相当于一个县令的等级，他居然敢朝人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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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临阵反水、私放仇敌

    那陈善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觉得自己那一巴掌，似乎都要扇到燕然脸上了。
    可他忽然间眼前一黑，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石墙，眨眼之间自己就侧躺在了地上，而且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耳门处剧痛无比！
    陈善正要开口说话，可一张嘴，却觉得“唰”的一下，一股热流顺着耳朵淌到了脖子上。
    然后他伸手一摸，就摸到了满巴掌的鲜血！
    “你？居然敢打我？”
    那陈善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愤怒地大声咆哮起来！
    “打你怎么了？”
    燕然手里提着连鞘宝刀，低头看着这个横躺在地上蠕动的可怜虫，冷冷地说道：
    “没有枢密院公文，你空口白牙的，就到我这里要人？”
    “居然还想要殴打朝廷命官，我没当场砍死你已经不错了！”
    “把他给我拖出去，扔到外边！”
    “是！”
    胡阿佑他们在后边看着，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听到主人发话，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还真是拖出去的，阿佑哥上去拉着陈善的一条腿，硬把他给拽出去了。
    院子里终于清静了，而这时的燕然却皱了皱眉……情况好像不对！
    这个陈善既然大清早的就过来要人，总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来的吧？他身边的下人家丁哪儿去了？
    他的目光一扫，看到院子里的官员一个个眼神躲闪，神情鬼祟，燕然的表情忽然凌厉了起来。
    随即他一眼就看到，从院子后面的小门里，正有一个人笑嘻嘻地走进来。
    可是当这个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却是脸色一变，一缩脖子扭头就要往回走！
    ……居然是马六！
    这个之前临阵反水，想要收拾燕然，结果被凶徒赵洪畴在背后砍了一刀的家伙。
    他一直在家里养伤，却占着武德司一个校尉的名额，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了，今天怎么忽然来了？
    燕然看到马六鬼鬼祟祟的要跑，沉声向苏信说了一句：“抓住他！”
    苏信毫不犹豫，几步追上了马六，抓住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大大大人饶命！小人也是没办法啊！”那马六见到燕然面色铁青，他“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人家枢密副使派人来接陈衙内，小人有几个脑袋敢不听？”
    “你把陈青藤给放了？”燕然闻言就知道了几分究竟，心里的火儿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刚领走……从侧门走的！”马六吓得满脸都是冷汗，结结巴巴地答道：
    “这都是上支下派啊！属下也是没办法！”
    “你没办法，你们也没办法是吧？”燕然听了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满院子的大小官员。
    此刻那些人全都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人却撅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看这意思，他们都以为燕然招惹了枢密副使，他这个司丞的位置，反正也做不了多久了。
    “好……”
    这时的燕然却冷笑了一下，随后就向着胡阿佑说道：“全司集合。”
    “是！”
    胡阿佑本能地觉得有大事发生，心里七上八下之际，飞一般跑出去传信。
    没过多久，武德司的一百军卒全都来到院内列队，把那些大小官员给挤到了一旁。
    等院子里的官员看到这些军兵静默肃立，一身黑色的衣袍，黑布裹头，犹如一面铁墙一般。
    这些人心中暗自发虚，纷纷低下了头。
    燕然看了看集合起来的军士，缓缓走到台阶上，大声说道：
    “今天武德司有人违规抗命……在没有得到我命令的情况下，重犯陈青藤被人私自放走了。”
    “现在本官宣布对这件事的处理决定。”
    “校尉马六私放案犯，入监关押，依大宋律议罪……把他给我抓起来！”
    “大人！大人！”
    那马六吓得满脸煞白，却根本没办法狡辩。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军卒过来，两三下扒掉了他身上的官服，用铁镣把他锁了起来。
    这时的马六吓得都要尿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巴结枢密使的管家，却触动了司丞燕大人的虎须！
    如果按律议罪，他起码要流放千里。况且大宋律上说得清楚，若是他私放的人犯犯有重罪，他还要与犯人同罪。
    也就是说，陈青藤万一要杀头，他马六也得跟着掉脑袋！
    这一下马屁没拍好，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那马六一路作死作到现在，终于发觉自己这条路，好像是走到头了。
    这把他给急的，伏地嚎啕大哭不止！
    “牢头李庆！”随即燕然又大喝了一声，在人群中点出了一个人。
    “藐视王法，玩忽职守，夺去官职，押入监牢，按律议罪！”
    “大人饶命！”那个看管监牢的牢头李庆被军兵踢了出来。
    他被扒去官服套上了囚服，手脚戴上了镣铐，一下子从管监牢的瞬间就变成了罪犯！
    接下来……
    “表奏司、正名贴司、专知官出列！”
    燕然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众人全都愣了。
    他点名的是武德司的六名专职文书，都是九品，之前在院子里等着看燕然挨打，听着陈善的话偷笑的，就是这几位！
    “玩忽职守，渎职懈怠，任凭马六私放重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燕然冷冷地说道：“夺去官位职务，每人重打四十大板，撵出武德司！”
    “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是啊！我们啥也没干啊？这也要问罪？”
    等到这些人被拽出来的时候，他们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可是燕司丞说的一点没错，他们大小也是武德司吏员，却任凭马六在他们面前违反律法。
    这些人既然没有当场阻止，那就是纵容！
    所以说到海角天边去，他们也讲不出理来，只好任凭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将他们扒去官服，在地上一顿大板子伺候，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此时这些人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懊悔。
    原本燕然接掌武德司之后，他给军兵涨了薪饷，自然这些文书跟着水涨船高，饷银也都翻了数倍。
    同时按着人头领东西，这些人鸡鸭鱼肉也是流水一般往家里拎，自然是美得不行。
    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一言一行来维护燕司丞，甚至心里还打算着看燕然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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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离心离德、同心同德

    这些人自己心里清楚，原因是他们之前在去燕府贺喜的时候，也听说了燕然和枢密副使的儿子闹崩了的事。
    当时他们还觉得，这位燕司丞就要完蛋了呢。却没想到，先完蛋的是自己！
    等到他们被打得鲜血淋漓，被军士一个个拖出去，直到出了武德司大门，他们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丝毫没有人味儿的家伙，当燕然的雷霆手段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才知道厉害！
    接着燕然又大声说道：
    “武德司冰井务少监麻良，监事邹平，探事司少监李德，监事吴海……主簿汪莲！”
    等到这些人被推出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之前奉承陈善管家的时候，就属他们马屁拍得欢，别人挤都挤不上去。
    没想到眨眼之间，司承大人的怒火，就降临在他们头上！
    只见燕然冷冷地说道：“你们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不像之前那些都是八九品的小吏，按照朝廷法度，本官也无权处置你们……”
    “不过玩忽职守，放纵下属任意胡为，导致重要人犯在逃，这些罪你们终归是逃不过去了。”
    “现在给我停职回家，避位待参。”
    “等本官把这件案子如实上报朝廷，具体怎么处置你们，自有朝廷法度！”
    “……轰出去！”
    “是！”
    眼看着燕人一声令下，那些军士们上来连推带搡，把这五个面如土色的官员全都给撵了出去。
    这里边甚至还有一个，和燕然同为七品的主簿汪莲。
    所谓避位待参，就是他们因为触犯了律法，暂时回家，不能再继续履行职务了。
    然后，等燕然向上参奏他们的罪名，再由朝廷处置执行的意思。
    不过这些人心里也清楚，今天的事板上钉钉是他们犯了错，他们多少张嘴也说不出理来。
    如此一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官职被夺，甚至问罪下来，还要倒大霉也说不定！
    这些人哪有个明白事理的？等他们被推出去的时候，不但不埋怨自己马屁拍错了方向，只怪那燕然心狠手辣，找了个错儿，就把他们全都给办了！
    这一下，武德司里全部的官员都一扫而空，只剩下燕然和三名校尉，带着一百五十军卒。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原本燕然就是直接管理他们，那些官员一点屁用都没有！
    等所有的人都处置完了，大家却猛然听到司丞燕大人，又说了一句：
    “庞七郎出列！”
    这一下不但大伙没想到，连庞七郎自己都没想到。
    他浑身一震，连忙站出来行礼。
    “庞七郎在危机时刻，明白要尽快向我报信，深明大义，忠勇可嘉。”
    只见燕然淡淡地说道：“即日起晋身九品吏员，接任监牢管事，提升为三级军士！”
    “是！谢大人恩赏！”
    庞七郎一听之下，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毕恭毕敬地向燕然施礼，接下了这份职务……好家伙！
    一念之差，他就从一个大头兵，眨眼间成了一名官吏！
    庞七郎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腔子里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与此同时，满院子一百多道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庞七郎。
    大家心里都在想着：我们这位燕大人，当真是赏罚分明，行事痛快淋漓！
    之前的庞七郎，一定是感念着大人的恩德，才做出了今日的举动。
    没想到他在表现出了忠诚之后，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得到了这般丰厚的奖赏！
    这位燕司丞赏罚之重，手段之凌厉，真是看得人触目惊心，心中却又是激荡之极！
    而这时的燕然却看着眼前的军兵，沉声说道：
    “在我手下做事，有一句话要牢牢记住……情同兄弟，永不相负！”
    “与我离心离德的是什么下场，你们都看见了。”
    “与我同心同德的能得到什么，你们也看见了！”
    “从今以后，你们的心在哪里，收获就在哪里！”
    “都给我回去好好想一想，以后面在临选择的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解散！”
    “是！”
    一霎时，下面的百余官兵大声答应，声音整齐肃穆，犹如雷霆！
    当这些军士们离开之际，方才院落里片刻间的杀伐决断，却深深印在这些人的心里。
    大家已经开始渐渐了解，这位燕然司丞是个怎样的人。
    也明白了让他失望会有怎样的后果，让他满意会有何等丰厚的奖励！
    ……
    燕然散去了部众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装。
    同时胡阿佑、苏信，还有二十名武艺拔尖的军卒，也都按照燕然的吩咐换下军服，穿上了便装。
    “好家伙，小侯爷今天雷厉风行，我在旁边看着都痛快！”
    等燕然换好了衣服，还没出门，就看到门外边，沈红袖姑娘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沈姑娘看来是早就到了，”燕然随即笑着问道：“观音姐姐是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沈红袖姑娘一边跟着燕然往外走，一边笑道：
    “我懒得看那个管家小人得志的样儿，就在一边歇着来的……对了他那耳朵……”
    “肯定完了，”
    燕然知道红袖姑娘嫉恶如仇的性子，他笑着说道：
    “以后就算大象朝着他这边儿脸放屁，他都听不到！”
    “噗嗤……”姑娘闻言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你做事的样子，真是又痛快又舒心，”笑过之后，沈姑娘不禁感慨道：
    “让你管着这么个小小的武德司衙门，当真是屈才了。”
    “所以我才要把衙门做大，而不是把官做大。”燕然笑着答道：“我也不站队，我站哪儿，哪儿就是队！”
    “你这脑筋……真是服了！”沈姑娘闻言，只觉得燕然的行事思路，样样新奇怪异。
    她不禁又笑着，又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咱们去哪儿啊？”沈姑娘看到燕然催马甚急，自己也连忙加了一鞭，追着问道：
    “去把陈青藤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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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一计未成、又生一计

    “当然不是。”燕然摇了摇头。
    “案子没有进展，事情却越闹越大，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咱们去找蔡大人！”
    “哦……”红袖一听，立刻深深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确实应该这么做，现在这案子由燕然侦办，蔡攸大人却是负责整件案子的人。
    所以一旦有情况，应该随时向蔡攸汇报，他果然是思路清晰……
    正当他们一同赶路的时候，就在武德司大门外一拐弯儿的茶楼门口，却有一个人忽然站住了脚步。
    这个人咬牙切齿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走路一边疼得嘶嘶吸气，正是早上挨打的那位管家陈善。
    他现在完全没有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了，脸上满是气急败坏，含怒带恨的神色。
    本来他都已经走过茶楼门口了，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拉”碗碟砸碎的动静，还有几个人放肆嚣张的哈哈大笑声。
    等他转头一看，就发现茶楼里几个华服公子，正把一个抱着琵琶卖唱的小姑娘推来搡去，在那里戏弄玩耍。
    旁边一个拉琴的老头，看来是那小姑娘的父亲，脑袋被茶壶打得头破血流。
    老头正岔开双腿，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嚎，看着女儿被他们欺负，却不敢上前阻拦。
    陈管家再仔细看这几个恶少，顿时就是眼前一亮……这些人全都是他家公子陈青藤的朋友！
    这些狐朋狗友一共有五六个，小的十七八，大的也就二十出头，没事就在一起玩。
    他的身份也相差不多，不是某尚书的公子，就是哪位少卿的儿子。
    这帮小衙内臭味相投混作了一帮，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他们仗着家中权势熏天，弄得汴京街头无人敢惹！
    陈善一看见这些衙内在酒楼里闹事，却是猛地精神一震，一条毒计霎时就从他的心里窜了出来。
    “少爷们呐！”想到这里，陈善一跺脚。
    他把捂着耳朵的那只手上，残留的鲜血往脸上一抹，一边哭着一边就进了茶楼。
    可是就在陈善大呼小叫的跑进来，吸引的那些小衙内们纷纷回头之际。
    在茶楼的柜台后，却飞快地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那卖唱少女的衣带，“嗖”的一下把她拽到了柜台里。
    之后柜台后面又伸出一只脚，在那个欲哭无泪的老汉屁股上踹了一下。
    结果那老汉一回头的工夫，也被那只手给拽了进去。
    等到三个人都躲在柜台后面，就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一顿比划，告诉这父女二人赶紧从柜台后边，直接进帐房，然后跳窗户逃走。
    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大概有一两上下，塞在那老汉手里，然后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赶快走人！
    那老汉和卖唱的小姑娘真是如蒙大赦，她们听话地悄悄进了账房，从窗户溜了。
    之后柜台后面，一个年轻的小胖子坐在柜台后边的地上，顺手端起了一碟茴香豆。
    他一边把豆子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扔，一边静静听着外面那几块料的说话声。
    ……
    柜台外边，陈善声泪俱下地说道：“我提了！我能不提吗？”
    “我提起我们家少爷，有一帮至交好友来的，说他们结为异姓兄弟，都是义气深重之人。”
    “我告诉那个姓燕的，说要是他再敢跟我们家青藤少爷为难，当心我家少爷的异姓兄弟饶不了他！”
    “但是我这不提还好，一提反倒更糟了！”
    “怎么可能？”这时旁边一个小衙内“当”的一脚，将旁边的板凳踢到了一边。、
    他怒气冲冲地问道：“连我们他都敢惹？”
    “可说呢？”那陈善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个姓燕的王八羔子说，我今天打你们家少爷的屁股，就是打那几个小混蛋的脸！”
    “什么小衙内大衙内的，要是让我碰见，我一个个割了他们的行子，缝在他们脑门上，让他们当独角兽！”
    “啊？他反了天了他！”这几个小衙内一听之下怒火上涌，接连把几张桌子都掀了。
    他们也不管桌上茶壶茶盏，噼里啪啦雨点般落地，咬牙切齿跳起来就走！
    “家丁都给我跟上！哪里堵住燕然，就在哪里给我往死里打！你！给我带路认人！”
    他们拎着那个陈善，一边冲出茶楼，一边嚣张得嗷嗷直叫！
    ……
    这时的燕然还不知道，那些小衙内人正满街围堵自己。
    当衙内团冲出茶楼的时候，他正好在街角上拐弯，双方就差一点没能碰上面……
    可是等到燕然转过弯的时候，却见一个人正片腿儿从一家茶楼后院的院墙里跳出来……居然是他手下的钱戏！
    燕然还纳闷呢，之前他让钱戏回去休息，这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是从人家院墙里跳出来的？
    正这么想着，燕然就看见一个老头带着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俏丽小姑娘，正朝着钱戏千恩万谢地跪拜行礼！
    燕然走过去时，就听到那老头感激涕零地说道：
    “若非公子搭救，我父女二人今日绝无活路……我们这是遇上活神仙了呀！”
    “您行善积德，必有福报！老天保佑公子将来财过北斗，一辈子受用不尽！”
    “承你吉言！快走快走！”
    小胖子钱戏急得满额头都是汗，连忙摆手让这俩人快走！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燕然，这小白胖子右手一拳，重重地砸在了自己右掌上，跺脚说道：
    “正好！我正要去找主人呢！”
    “做好事呢？”燕然看见那老者头顶上四面往下淌血，手里托着一锭银子，感激得热泪盈眶，就知道这小胖子居然做起好事来了。
    “这是您说的，莫道天涯远，山水有相逢！”
    小胖子钱戏看到那对父女已经走了，转过头笑嘻嘻地说道：
    “所谓物似主人形，我也学着主人的模样，给我妹妹积点福报！”
    “好……急着找我干什么？”
    燕然听见这话不禁露出了微笑，然后又问了他一句。
    听到主人问起，钱戏这才急忙连笔画带蹦，把刚才他听到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钱戏是昨夜在监牢里装睡了一夜，一动都没敢动，因此腰酸背痛还饿得不行。
    所以他出来活动活动身体，顺便吃个早饭才好睡觉。
    没想一到茶楼，就正好赶上陈善管家施展毒计，还顺便救了那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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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赤湖老人、奸相蔡京

    “主人，你听我说，那些人可不简单啊！”钱戏说完之后，还担忧地补充道：
    “那几个小王八蛋虽然屁都不是，但他们家背后的大人，可是非同小可！”
    “你想啊，要是讲道理会做人的官员，怎么可能教出这样的混蛋？”
    “没事，”燕然听了之后，却笑着安慰钱戏道：“这件事若是猝不及防让我碰上了，还真有点麻烦。”
    “但咱们心里有准备，那就没关系了，你这消息传得及时，记你一功！”
    “好嘞！”
    那钱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他看到主人还有事，也不再啰嗦，朝着街那边摇头晃脑地去了。
    “他的月例钱多少我都忘了……回头涨一倍，你记得告诉鸣鸿那丫头。”
    燕然一回头，向着阿佑吩咐了一声，阿佑自然是点头答应。
    之后他们一路走去，眼看着过了左掖门，到了延庆观，在延庆观对面就是蔡攸的府邸了。
    燕然到了大门口，却并没有让大家进去，而是让他们各自散开。
    他还吩咐，等到自己出来的时候，也让这些手下远远地跟着，不动声色的暗地里保护他。
    大家听了之后，虽然各自点头，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原本这案子就是凶险之极，燕然随时有可能遭遇凶犯的袭击，这回又多了一帮小衙内满汴京城围堵，小侯爷却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胡阿佑他们一头雾水地答应，连忙在蔡府门口散开，随时准备暗地里接应。
    只有沈红袖和苏信，经过了这些日子，多少对燕然的行事作风有了一些了解。
    他们估计，十有八九这位燕司丞又在下套儿了，也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谁？
    ……
    等燕然走进蔡攸的府邸，就连他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禁在心里暗自赞叹。
    好家伙，这大宅子！简直比武德司还要大上几倍。
    话说这位蔡攸蔡大人，却也并不完全是仗着他老子奸臣蔡京的权势，他本人也得到了当今天子的极度信任。
    因此天子赐给他的府邸规模，远非寻常官员所能相比。
    燕然走进去的时候，只见雕梁画栋精美异常，亭台楼阁气象万千，到处都是名贵的花木，稀有的珍禽。
    举目四下望去，处处皆是美景，无一不可入画，真是好一个位极人臣的富贵之家！
    等燕然进了蔡筱的官厅，下人却连杯茶都没端上来，看来他这么大点儿的官儿，在人家府邸里根本没什么面子可言。
    下人让他在这里等候，燕然看了看周围……大宋讲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说到这个时代的审美，真是把元明清哥仨捆在一起都比不上。
    无论是家具摆设，一屏一几，都是淡雅飘逸，姿态万千，透出一股书卷气和儒雅之姿。
    客厅中挂着一副书法，燕然却是个懂行的。
    他一眼看去，只觉得字体姿媚万千，却骨气全无，犹如死蛇挂树，枯藤横路，字中透出一股难言的气韵。
    这是谁的字？再仔细看，只见上面写着：
    “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再看落款……赤湖老人题。
    这是蔡京写的！
    燕然看着这幅书法，心中暗自想道：都说字如其人，这老东西虽说没有半点风骨，但书体极尽千变万化之能……老家伙有点东西啊！
    就在这时，燕然听到官厅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他心中一动，知道是蔡攸来了。
    可他却故意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就像看着这幅书法，看入了神一样。
    “呵呵……天行也喜欢家父的书法？”
    看到身后传来蔡悠的说话声，燕然这才如梦方醒地回过头。
    果然，他看到蔡攸脸上带着笑意……就和燕然估计的一样。
    燕然不慌不忙道：“一时入神，相公见谅……蔡相书体气象万千，即使不为名相，也当流传青史。”
    “这是家父到了杭州之后寄给我的，”蔡攸看来是心中愉悦，顺着话笑言道：
    “父相说他卸下这大宋天下的重担之后，字体腾挪间纵横如意，写得倒是又多了几分肆意挥洒。”
    ……我特么信你个鬼！
    燕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想起了这对父子祸国殃民的往事，真想一口痰吐他鼻子上！
    “案子办得如何了？”到底蔡攸还是担心案件的进展，聊了两句闲话，就把话题转了回来。
    “案子侦查方面，倒是一切顺利，”燕然连忙回答道：
    “但里边有个重要案犯，属下今早上一不留神，被我武德司里几个败类私下里放了……”
    “哦……陈青藤？”
    蔡攸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天他走的时候，陈青藤虽然还没苏醒。但蔡攸也知道，这个陈衙内是被人打昏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问了这话之后，看到燕然懊恼地点头，蔡攸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蔡攸心里寻思：这也难怪，燕然这小子的武德司，整个儿都在人家枢密院手里捏着。
    你把人家枢密副使的儿子给关押了，人家想把人弄出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蔡攸明白，这算是个突发情况，对于燕然这个官卑职小的小家伙来说，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问这话，也是想看看燕然在面对这种棘手事件时，他的思路到底如何。
    “私放案犯的官员人等，我都现场处置了……”
    “可是陈衙内，必须保护起来！”没想到燕然一开口，居然没说要去枢密副使家里抓人，而是把抓捕说成了保护。
    只见燕然接着说道：“陈衙内在案发时，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这件事要是被凶犯知道了，万一存心杀人灭口，陈衙内岂不是万分危险？”
    “好好好！”
    蔡攸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燕然一眼、
    现在他对燕然这小子的能力，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难怪他十七八岁就能独自掌握一司，这小子指鹿为马的功夫，比大多数朝中高官都做得圆融顺畅！
    这一下蔡大人也算是放心了，这个燕然做事，出不了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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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拉来大旗、扯作虎皮

    接着燕然又简要说了一下案情的进展，蔡攸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很满意他们破案的进度。
    说到这里，蔡攸叹了口气道：“金辽两国实力强横，这件案子事关天下大势，燕司丞得把全部力气都用上才行。”
    “此案必须真相大白，本官才好向天子交代……你不许懈怠，继续往下查！”
    “是！呃……”
    燕然当然是立刻答应下来，然后他看了一眼屋子外面，却是欲言又止。
    在二人谈话的厅堂外，此刻正有十来个身材健硕的军士，在外面警戒。
    蔡攸看见燕然的表情，心说他看我护卫做什么？
    于是他开口问道：“燕司丞还有事？”
    “有件小事……”燕然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知道陈衙内被人接走的事，心中着急，我是一个人快马赶来的。”
    “本案案犯凶残异常，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属下想跟蔡相借几个护卫，送我回武德司。”
    “你说的没错，安稳些总是好的。”还没等燕然把话说完，蔡攸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一边招呼外边的护卫，却一边笑着说道：“只是你别带着我给你的护卫，去枢密副使家，抓人家儿子就行！”
    “谢过小蔡相公，属下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燕然一边赶忙行礼道谢，一边心里不禁骂道：你个小狐狸还挺鬼。
    仅仅是眨眼的工夫，你连这件事都想到了，这是防着我带你的人去狐假虎威啊！
    ……
    院子里十二个护卫，听说小蔡相公要他们护送燕然回武德司，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一起领命。
    这边燕然也汇报完了工作，于是他带着这十二名护卫，浩浩荡荡出了蔡府。
    走出大门的时候，燕然的目光向着周围一扫，很快就在对面的香烛铺里，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沈红袖姑娘、苏信和胡阿佑，当他们看着燕然带着蔡府护卫出来，心里霎时就明白了。
    这些人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燕司丞，心说这小子，真是好毒辣的手段啊！
    燕然却伸了个懒腰，冲着他们眉飞色舞地微笑了一下。
    随后燕然骑上战马，带着那十二名护卫，顺着长街向远处走去。
    如此一来，胡阿佑他们还有不明白的？
    他们连忙分出人手，一边暗地里保护司丞燕大人，一边撒开一张大网，沿着各处街巷……找那帮衙内团！
    那些准备殴打燕然的家伙，肯定走不出太远，无非就是在武德司附近转悠罢了。
    因此胡阿佑他们分兵寻找之下，很快就找到了那支衙内团的行踪。
    在这之后，燕然带队每走过一个路口，都有自己人给他们暗地里指路。
    那些蔡府护卫当然看不出来，可燕然自己的手下，他还能不认识吗？
    于是这两支队伍，就在这种有心算无心的情形之下，猝然相遇了！
    ……
    燕然身边这些护卫是贴身保护蔡攸的，不但武功过硬，而且各个忠心耿耿。
    他们昨天也随着蔡大人，去了抱云阁案发现场，有好几个还看到了燕然破案的过程。
    因此他们也知道，燕然为什么要特意向小蔡相公借人，沿途保护他。
    那些凶犯杀人如麻，再小心也不为过。
    于是他们也握着刀柄，暗自警惕周围，结果居然还真出事了！
    眼看着前边都快看到武德司的大门了，竟然有一帮人手持棍棒，二话不说狂风一般冲了过来。
    六个小衙内，每人带着七八个家丁，正在街上找人呢，结果被陈善一眼看见了带队归来的燕然。
    “就是他！”陈善一见燕然，兴奋得都要原地起跳了。
    他指着燕然，就是一声大喊！
    “打他！”那几个小衙内也真不是浪得虚名，众人带着家丁举着棒子，霎时就冲到了燕然的眼前。
    然后……不由分说，这一顿暴打！
    蔡府护卫受命保护燕然，丝毫不敢懈怠，见到有人扑向燕然，他们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双方立刻就打成了一团。
    可人家蔡府侍卫是什么水平？一个照面就把这二三十人打得七零八落，满地乱滚，大声惨叫！
    等到这一交上手，双方都不禁心里暗自惊讶……
    衙内团那边惊讶的是：燕然这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敢手！
    蔡府那边的护卫却越打越是纳闷，这帮凶徒手上的功夫，怎么这么孬？
    他们冲过去枪棒交加，居然是一招一个……这也太好打了吧。
    他们也不想想，这帮小衙内身边的家丁，不是帮他们寻花问柳的篾片，就是陪他们饮酒赌钱的闲汉。
    这些人抢个民女什么的是满够用了，可真动起手来，又有几个够看的？
    如今情况急转直下，也轮不到他们想东想西，几个小衙内棍子刚举起来，人就被撂倒在街上……
    燕然当然是啥事没有，就顾着坐在马上看热闹了。
    等到小衙内这边都被打倒了，好几十人在街上躺了一片，燕然还笑嘻嘻地竖起一只大拇指，示意这些护卫打得好！
    跟在后面的沈红袖和苏信他们，都看到了事发圈过程。
    当他们在远处看到燕然脸上的表情，一个个不禁暗自好笑。
    这时蔡府的护卫头领，也对这些被打得满地乱滚的家伙无法理解。
    他心说：就这等功夫，还当街打人呢？这些人是谁啊？
    而这时，从地上凄惨万分地爬起来一个人……正是那个陈善！
    他是真没想到，这帮护卫敢抄家伙揍他，自己刚冲上去，迎面就被人家拨草寻蛇，一杆棒打在腿上，把腿都要打断了！
    等陈善站起来，单脚跳着看过来，还是满脸的悲愤和难以置信！
    “你们敢动手打我？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陈善跳着脚叫嚣道：“这回你们可摊上大事儿了！”
    他这一说到主人，这边的护卫头领也觉得情形不对。
    为了避免误会，他连忙皱着眉自报家门：
    “我等是当朝小蔡相公府中护卫，奉命保护燕司丞……尔等何人？”
    “啊？”
    听见这句话，陈善和那几个满脸激愤的小衙内就跟一坑蛤蟆似的，同时“呱”了一声。
    “小蔡相公？”
    这帮人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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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两泓桃花、一番心意

    小蔡相公是什么人？那是蔡相国的亲儿子，当今天子最信任的年轻臣子。
    现在人家都已经是开府仪同三司了，用不了几年就要封侯拜相。燕然身边这群人，居然是小蔡相公的护卫？
    而且这帮人还是小蔡相公派出来，保护燕然的？
    哎……呀！这可怎么办？
    此时这帮衙内团心里，早就把自己被打的事儿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现在就想着一个问题：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今天要是没有这帮蔡府护卫，那燕然打了也就打了，大不了事后他们编个瞎话……
    只要说燕然嚣张跋扈，当街强抢美女，他们义愤填膺见义勇为什么的就行！
    反正官司一打起来，他们家家都是高官显贵，只要能把水搅浑，燕然这顿打就纯粹是白挨。
    可是现在不行了，如今怎么跟小蔡大人交代，才是最重要的！
    这边的护卫统领，看到这几个人翻着白眼儿，一个个在地上躺的躺坐的坐，居然想起了心事……他不禁满腹狐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当街行凶？”
    护卫冷冷地说道：“若是不说清楚，就把你们带到蔡府里，由我家主人亲自审问！”
    ……
    “嗯……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正当这帮衙内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
    却见那位燕然司丞在战马上俯下身，笑嘻嘻的向着衙内团和陈善问道：
    “在下武德司燕然，你们真的是要朝我动手？”
    “没有！我们认错人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燕然给他们提了个醒儿。
    小衙内们这一下可算是找到了台阶，他们连同陈善，都像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我们要打的是长兴巷里一个泼皮，名叫郭……包鱼，不是他！”
    “对！郭包鱼！我们认错人了！”
    “误会误会！哎呦疼死了……”
    这些人在燕然的启发下，总算是找到了个能搪塞过去的理由，不至于惹恼了权势熏天的蔡攸大人。
    不过他们这一顿打……好像是白挨了！
    燕然向着护卫统领摇头，示意既然是认错了人，也就不用去管他们。
    于是燕然他们一行人，径自去了武德司自然不提。
    等那些小衙内一个个忍痛爬起来，由家丁搀扶着回家疗伤。他们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回去的时候心里却得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没闯下大祸！
    而那陈善也咬牙切齿地爬起来，他地位低微无人搀扶，只得自己走回去。
    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在哆嗦呢！
    他家枢密副使虽然厉害，但又怎么能跟小蔡相公相比？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管家，就敢带着一帮人手持棍棒，上街群殴朝廷官员？
    人家蔡府护卫，可是有正经差事的！
    所以于公于私，无论讲理还是比狠，他都比不过，挨这一顿打也只好忍了！
    ……
    燕然到了武德司大门口，自然是将那十二名护卫打发了回去。
    临行时，燕司丞还给这些护卫每人送了赏钱。
    那些护卫今天打了一场架，也算是出过力的。因此这赏钱拿得也是心安理得，他们也对这位燕司丞多了不少好感。
    在这之后，燕然没进武德司大门，而是直接带人去枢密副使，陈大人家！
    ……
    在街上，燕然看见沈姑娘低着头不作声。
    他笑着问道：“观音姐姐想什么呢？”
    “我在算，你今天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沈红袖姑娘叹了口气，扭过脸来无奈地看了燕然一眼。
    这位姐姐的双眼实在是太好看了，即便是燕然，接触到了红袖的目光之后，也是恍了一下神。
    燕然不禁想道：沈姑娘要不是国师林灵素的闺女，就凭她这双桃花眼，只怕在汴京街上，都被人抢走八百回了。
    要说这桃花眼是什么，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见解，里面有一条差不多是相同的。
    那就是美人的双眼中，要带着朦胧的光晕，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感觉。
    用燕然的话说：就是这双眼睛，能让相机都对不上焦距……当你想要努力看清她的双瞳时，你已经沦陷进去，整个人都失神了。
    若说得更形象一些，你可以参考京剧中花旦角色的妆容，双眼周围打着深色的粉底，能让眼神看起来更深邃迷离，这也是当代女性喜欢画眼线的原因。
    所以当沈姑娘用这样一双桃花眼深深地看着你，足可以让人霎时难以自拔，浑身“唰唰”地直喷荷尔蒙！
    “嗯……你刚才说什么？”
    总算燕然的定力非比寻常，奋力挣扎之下，终于将自己的神志给抢了回来。
    但他还是把刚才姑娘说的那句话给忘了！
    “我说你啊，把人都得罪光了！”姑娘娇嗔地说了一句。
    看来姑娘是知道自己双眼有多大杀伤力的，燕然那一瞬间的魂飞天外，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弄得沈姑娘纵然是大方率真，也不由得有些暗自气短。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燕然听到这里，看见苏信在默默地点头，于是他转头笑着向苏信问了一句。
    苏信见状，低下头谨慎地说道：“那个陈青藤家中势力庞大，而且他未必是案犯中的一员。”
    “燕兄为了他惹下这么多仇家，似乎是得不偿失。”
    “哪里得不偿失了？”燕然听了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倒觉得这半天不到，我这边收获了很多呢……”
    大家听到这话，心里都是暗自惊奇。
    燕然却摆了摆手，示意胡阿佑过来，和沈红袖、苏信他们走在了一起。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就直接说也没关系，给你们算算，我得到了什么。”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燕然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
    “首先第一条，借着陈青藤的事，我把武德司里所有跟咱们离心离德的官员，全都一举干掉了。”
    “以后换上来的人选，照惯例由我来举荐，当然是要用我们自己人，这是不是一条收获？”
    看到大家点头之后，燕然又接着说道：
    “然后第二条，司里的军兵受到了一次很好的教育……在这之前，他们只知道我这人很好，爱兵如子，拿他们当家人看待。”
    “可是即便是家人，哪怕就是亲生父母也罢，这世上忤逆父母的人还少了？”
    “所以带兵的人，都要知道最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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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退无可退、避不能避

    燕然说到这里伸出手去，一左一右在胡阿右和苏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利益只能让他们聚集在我周围，恐惧才能让他们舍生忘死地执行命令！”
    “我让他们练习队列，不是为了整齐好看，而是为了让他们养成和大家随时保持一致的习惯。”
    “一旦这样的习惯深入内心，在战阵上，他们中的某个人想要独自脱离队伍逃跑，就会艰难万分。”
    “就在今天，我让所有的军士，看到了违背我意愿的后果。这样的恐惧在他们心中产生以后，他们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记住了，恐惧是最强大的动力。”
    燕然微笑地说道：“因为恐惧贫穷，有人误入歧途打家劫舍，因为恐惧失败，将士会豁出性命，舍生忘死的往敌人军阵里冲。”
    “有人恐惧家国被毁，有人恐惧良心难安……所有勇敢的行为都源于此，知耻而后勇，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第三条……那个陈青藤，你当我不知道，他有可能是罪犯，也有可能不是？”
    “我之所以这么玩命地追他，不是为了证实他有罪或无罪。”
    说着话，燕然在沈姑娘那双桃花眼上暂停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
    “他既然惹了我，与我结仇，还无缘无故的非要把我踩在脚底下，他还好死不死出现在这个案子里。”
    “所以他是不是凶犯都没关系，他非是不可，他不承认自己是凶犯，我就打到他承认为止！”
    听到这里时，大家全都愣住了！
    这里边胡阿佑还好一些，因为他自认为把自己的一条命，完全卖给了主人。
    苏信也没什么关系，这小子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总爱穿的一身素白，魂魄里却是一团漆黑。
    当初燕然吸引了沥血佛的目光，让苏信射出了那一箭，燕然把机关的绳索放在苏信手里，让他亲手报仇！
    燕然用竹管、用睡莲梗、三番两次把苏信从死亡中挽救回来……
    用苏信的话说，他都看见了一百多乡亲在奈何桥那边接他了，却被燕然重新带回了阳世！
    所以燕然即便要杀尽天下人，苏信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
    唯独沈姑娘，却是第一次知道，燕然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燕然屡次破获奇案，是为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他却在执行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公平！
    “你怎么能这么做？”沈姑娘一听之下，脸带薄怒地说道：“凶犯就是凶犯，真相就是真相！”
    “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善恶不分？”
    一时之间，姑娘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怎么不能？你要真相是吧？”燕然闻言，毫不留情地说道：
    “在抱云阁上，紫霄姑娘发出信号，是因为有人要把重要的东西出卖给金国人。”
    “她唱的那首支紫霄曲慷慨壮烈，动手的时候更是义无反顾。”
    “惊鸿舞之后，被杀死的那个韩不立，那个家伙用猛药弄得青楼里的姑娘大出血，这事换成是我，我一样让他死得惨不堪言！”
    “龙牙矾针射杀的是金国护卫，淬毒柳叶刀杀得是金国密使，那个青袍人把陈青藤四个家丁切成了碎块……”
    “你们今天亲眼看到了那些家丁是什么东西！那些家丁跟着他们的衙内抢男霸女，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烂人！”
    燕然的脸上带着森森冷意说道：“我不知道紫霄他们是一群什么人。”
    “但我只要在查案的时候，发现他们杀人杀得有道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那个陈青藤就必须是此案的凶犯，谁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我知道我心里的善恶，可能跟你们的不一样……”
    燕然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
    “可是我只要在这大宋的天穹之下活一天，就得照着我自己的善恶行事……不好意思！”
    “就像今天，我要是不从蔡府里弄出护卫，把那帮小衙内痛揍一顿，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你们让我怎么办？”
    “假如我委曲求全苦苦哀求，当街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几个，再从他们裤裆底下钻过去……我能免得了这顿打？”
    “你们几个都能想到，我会想不到，我一刀鞘打在那个陈善头上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委曲求全有什么用？我就算放了陈青藤，那个衙内他能饶得了我吗？”
    “观音姐姐……”
    说到这里时，大家正在心中激荡，燕然却把目光投向了沈姑娘。
    只见燕然说道：“我出自侯府，你是国师的后人，咱们两人都被这世间温柔相待，已经强过太多人了。”
    “可即便如此，咱们依然遭遇到这么多不公之事。依然有这么多人试图骑在你我头上欺压侮辱……可是那些升斗小民呢？”
    “强抢庞七郎娘子的泼皮，刚才还想凌辱卖唱女的那些衙内。一言不合就要带走钱瑶的陈青藤，为了银子杀掉一整村人的王廉王庆！”
    “这些人该怎么对待，我心里早就想好了，可是你要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你是要没良心的真相，还是要真正的公平？”
    “你……”
    沈姑娘一时语塞，她没想到，燕然竟然将内心深处的想法向自己和盘托出，而且立刻就想要在自己这里得到答复。
    姑娘嫉恶如仇，一直都在公门里惩奸除恶，可今天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对真相的坚持，竟被燕然说得一钱不值！
    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枢密副使的门前，燕然、苏信和胡阿佑停了下来。
    可沈姑娘却低头不语，居然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走去……离燕然他们越来越远！
    ……
    此时的陈家府邸门前，几个家丁门房正在眉飞色舞地聊着刚刚发现的新鲜事……
    “你刚才是没看见，陈善大管家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惨！”
    “我看他耳朵让人打得哇哇淌血，一条腿都折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连咱们陈府的大管家都敢打？”
    “他在里边儿回事儿的时候，我可听说了，是一个叫燕然的小官儿打的……”
    正说到这里时，几个家丁就看到门前，走过来几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
    “求见枢密使陈大人，劳烦门上通禀。”
    “请问官讳如何称呼？”
    “在下武德司司丞，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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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上门闹事、打你怎地

    这一下，陈府门前一阵鸡飞狗跳！
    看到燕然居然上门来了，连报信的家丁都是惊愕不已。
    “好家伙，这是多大的胆子？敢扣我们家公子，敢打我们家大管家，居然还敢上门挑衅？”
    “这小子看来是不打算活着出去了呀……陈大人最是护儿子的！”
    “是啊！今天咱们陈府，非出人命不可！”
    燕然把胡阿佑留在门外，让他带领二十名军士警戒，自己则是带着苏信长驱直入，直奔陈府内宅。
    来到了陈大人书房门外，引路的家丁一抬头，就看到大人门前排列着二十来位手持棍棒的家丁。
    看这阵仗就知道，陈大人得到通报之后，也是没忍住这股火！
    那家丁连忙通报说燕然带到，然后便急忙退出了院子。
    这时燕然一抬头，就见书房门大畅四开。
    里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左边一个华服老者，右边一位老年妇人。那个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陈善立在旁边，正对着燕然怒目而视！
    那老者须发花白，不怒自威，坐姿稳如泰山，一看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这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枢密副使陈绶陈大人了。至于旁边的那位，肯定就是陈府夫人，陈青藤的亲娘了。
    “燕司丞真是好魄力！”这时陈绶看到燕然走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燕然一眼，低声问道：
    “我府里的管家陈善，哪里惹到燕司丞了？居然被你这一通好打？”
    “属下回禀，”燕然闻言却淡淡地一笑说道：
    “我也不知道贵府管家是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
    “他一到我武德司官衙，就把天子御赐给我祖父的官窑茶盏给摔了……”
    “嗯？还有这种事？”
    陈绶大人一听就愣了，目光“唰”地一下，转向了旁边的陈善。
    那陈善却是浑身一抖，连忙辩白道：“小人也不知道，那是天子御赐之物啊！”
    “这么说，贵管家不是挑着摔的？”听到这里，燕然笑着接口说道：
    “那倒也怪了，这官窑茶盏出自大内，民间一共也没有几个。”
    “我那武德司官厅里，再怎么也不可能摆得满桌子都是官窑……”
    “陈善管家进去就单把它挑出来，走到院子里给摔了……你到底是何用意，我现在还糊涂着呢。”
    “这……我……”
    这件事陈善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立刻便是心中大乱。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尴尬至极！
    “大人要是问这件事，就是这么个情况了。”燕然见到陈善不说话了，随即笑着对陈绶大人说道：
    “陈管家毕竟是大人派来的，他就算犯了多大的错儿，我也得替他遮掩着。”
    “他一个下人，打他两下算是惩戒，摔御赐之物这件事儿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大人要是觉得我做事不妥当，这样也行！我殴打陈善管家的罪咱们单论。”
    “然后管家摔官窑的事，咱们也单拿出来上报问罪，您看如何？”
    陈绶大人在官场上经历了多少风雨，一听到这儿就知道，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这事儿要是真按照燕然所说，往大了闹，自己管家摔碎了官窑，还是跑到人家衙门里去摔的……
    再怎么说，他这位枢密符使大人，也逃不过去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想到这里，枢密副使大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此事且放下不提，你昨晚为何要监禁我儿青藤？”
    “对啊！你说！”
    陈绶旁边的夫人看来是爱子亲切，也跟着横眉立目地喝问道：
    “我儿昨晚未曾回家，我们翻天地动地找了一夜！”
    “最后还是找到了抱云阁，才知道我家青藤是被你们抓走的。”
    “我家孩子最是质朴善良不过的，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你为何用心如此恶毒，敢诬赖我儿是罪犯？”
    “夫人这话，在下可不敢当！”
    燕然一听就知道，跟这种当娘的没什么好聊的。
    当娘的总认为自己的儿子毫无过错，果然是惯子如杀子……熊孩子必有熊家长！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陈绶大人，从容说道：
    “陈衙内案发时出现在现场，他的房间里死了一名歌女，胸前插着一把柳叶刀。”
    “案发后陈衙内在房中昏迷，他的手里握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刀……”
    “大人应该明白，不管衙内是不是案犯，我总要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查问清楚才行吧？”
    “即便是有人陷害他，我也得把事实审问清楚，还陈衙内一个清白才是。”
    “否则，衙内的履历上出现了污点，以后影响了仕途上进，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少来巧言令色！”此时那陈绶无论多深的城府，他也忍不住了。
    才刚起了个头，他就发现这个话题，又没法接着往下聊了……
    自己的儿子昏迷在案发现场，人家把他抓进去，那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那你就说说，你今天想来干什么吧？”陈绶一边问，一边用阴冷的目光在燕然身上打量了几眼。
    看他的目光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讲理讲不过，要来犯浑了，这爷俩的德性真是一样一样的！
    燕然忍住了心头的恶心，淡淡说道：“大人恐怕还不知道。”
    “这件案子里，死了一个金国密使和一位辽国四皇子，同时这件案子里还有十六条人命。”
    “天子亲自下旨，小蔡相公亲手督办，案发现场就一个活下来的，便是您府里的陈衙内！”
    “他不但没开口说出案子里的实情，还被您接回府里来了……”
    “那又怎么样？”燕然说到一半，就被陈绶愤怒地打断了！
    “我陈绶就算豁出命来，也不能让你把我儿子抓走！”
    眼看着这对夫妻眼睛一瞪，似乎就要往外撵人。
    燕然听了后苦笑道：“大人明鉴，我这可不是要抓人的意思……我是要保护陈公子！”
    “这个案子里，只有衙内一个知情人，案犯却是凶残异常，手段诡异！”
    “衙内被您接进府里来，万一要是那帮穷凶极恶的案犯想要杀人灭口，公子岂不危险了？”
    “万一要是出个一差二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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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攻伐凌厉、妄动杀机

    “这事不用你管！”陈绶咬紧牙关大声说道：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会严加保护，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司丞，我用你操心本官的家事？”
    “我告诉你，今天你再怎么巧舌如簧，也带不走我儿子，你还有什么办法，就拿出来试试！”
    “看你个小小七品司丞，能不能奈何得了我这个枢密副使！”
    就在此时。
    正当陈绶瞪着眼睛大放厥词之际，他的话却猛然停了。
    大家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在他们后面院子里不远的地方，传来几声铮铮铮金铁交鸣之音！
    这是刀枪磕碰的动静，有人在后院动手！
    此时此刻，陈绶的目光犹如两道火流，向着燕然暴射而去！
    “是你？你敢派人在我家里动手？”
    “没有！不是我！”
    燕然听见这话也是一头雾水，他咬着牙说道：
    “还不赶紧过去看看？莫非是凶犯进来了？”
    “你等着！”陈绶也觉着燕然没这么大胆子，他担心自己儿子出事，急得火上房一般。
    随即老头撩袍离了座位，招呼家丁就往后院里赶。
    燕然也连忙出门跟上，刚走了几步，就看见等在院子里的苏信跟上了自己……
    “真有你的！”苏信佩服地看着燕然，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你真敢把人派到枢密使家里抢人？燕兄有胆有识！我看天下的事儿，就没有你不敢干的……”
    “不是我！”
    燕然一面顺着廊内甬道拼命狂奔，一面气急败坏地说道：“真是案犯来了！”
    “对哦！”苏信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然后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要是派人做这样的事儿，首先就应该派我去才对！看来真不是你！”
    这种擅闯枢密副使府邸的事，苏信作为自己人都怀疑是他干的，弄得燕然哭笑不得。
    竟然有人冲进后院动手，明显是冲着陈青藤去的……是劫持还是刺杀？
    燕然的脑海中念头如同电闪，一霎时想到了各种可能性。
    他们原本就在内宅，后院一共也没几步远，穿过一重院落就到了！
    后院的场面怵目惊心，燕然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
    周围是精致的房舍园林，中间的青石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接近十具尸体，鲜血流了满地。
    一个活人也看不见，人都死了！
    燕然飞奔过去，和苏信两人在尸体中翻检寻找……没发现陈青藤！
    尸体中的八人都是护卫打扮，看来是陈绶大人给儿子安排的保镖，可是个个都死得惨不堪言。
    还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全都横尸在地。
    “儿啊！”
    跟过来的老夫人和陈绶，疯了一般上前翻动尸体，一边翻找还一边惊呼大哭！
    等到他们发现这里面没有陈青藤，陈绶面色铁青地下令，让家丁在院内寻找。
    老夫人看来都要虚脱了，一屁股坐到了鲜血淋漓的地上！
    “没有！老爷，屋里没人！”
    “后院也没有……少爷不见了！”
    几个家丁飞快地在府里搜寻，一个个报告上来。院子里活人死人都没发现，陈青藤失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绶大人发现自己派给儿子的保镖无一幸免，死了个干净。
    他面色狰狞，猛地回头看向了燕然！
    “你看我干什么？”燕然示意苏信检查尸体，没好气地向陈绶说道：
    “我一进来就说衙内有危险、衙内有危险、你就是不听！”
    “还说你拼命也要护住儿子，连特么辽国四皇子都死了，你护得住谁？”
    “刚才你要是痛痛快快的把衙内请出来见面，好歹我们这些人还能跟刺客比划一下，不至于像你家这帮酒囊饭袋一样，喘口气儿的功夫就被人杀绝了！”
    “……多长时间？”
    “两息不到！”
    燕然向着苏信沉声问了一句，苏信的回答也和燕然心里估计的时间差不多。
    也就是三秒左右……这些刺客好快的身手！
    燕然的几句话把陈绶说得哑口无言，没办法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刚刚他们要是都在一起，再怎么也不至于搞得儿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弄得陈青藤生死不知……陈绶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那个夫人也坐在血水横流的地上，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我去追人……情况怎么样？”
    燕然看到苏信快速检查完了地上的尸体，正在站起身来，他招呼苏信转头就往外追。
    一看这血淋淋的现场，就知道这些刺客一定厉害得很。燕然当然不会为了救回陈青藤孤身犯险，所以他走的方向是大门外。
    那里有他的军兵，汇合在一起好歹安全一些。
    等到他们飞快向外跑去的时候，苏信还在旁边低声说着，刚刚检查尸体的情况。
    “四名护卫被重拳击死，死者头骨破裂，胸骨塌陷，从拳印上看是个力道极大的男人。”
    “三名护卫死于刀伤，中刀部位是颈侧、腋下、后腰，刀法凌厉迅猛。”
    “一名护卫和小厮丫鬟，被重手法指尖戳死，致命伤都在咽喉……”苏信说着，伸出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在他那两根手指上，有一寸半的长度都染满了鲜血。
    “我把手指伸进伤口探查了一下，杀人者出手阴毒狠辣，用得是阴柔冷劲……这三个出手杀人者，全都是高手！”
    “那些护卫，有一半以上没来得及拔出身上的刀，有三个人刚拔出兵刃，就被连人带刀斩断了。”
    “我看过那些护卫的手，练武的痕迹非常明显，八个人武艺全都不低，可是他们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人就死绝了！”
    “好厉害的一帮人……都过来！”
    这燕然他们已经来到了大门，他吩咐了一句，把外面的二十名军兵全都喊了过来。
    “苏信往左，阿佑往右，各领一队沿着陈府包抄，寻找刺客踪迹……兵刃拔出来，结成军阵走！”
    燕然知道情况紧急，敌人非常厉害，下令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军卒格外小心。
    好在那些刺客还带着陈衙内这个累赘，自己只要找到对方撤离的路线，还有可能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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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青藤衙内、果然是你

    燕然跟着苏信带的一队人，出了陈府的大门向东，然后转向北面急速推进！
    眼看着他们在陈府东墙下，沿着街道走了一多半，现在隔墙就是城府的后宅了。
    燕然猛然间到前面有人，手中还有兵刃闪动。
    当他看到那两个人的面目，燕然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个汉子持刀而立，正是他们的同伴秦正阳。
    而另一个人手持宝剑，却是沈红袖姑娘！
    “你没走？”燕然看见沈红袖真是喜出望外，红袖姑娘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看到你们从前门进去，担心那个陈衙内从后面溜走，所以就到后面截着……”
    沈姑娘指了指秦正阳道：“然后我看到秦大哥正好从那边赶过来，我们还没走近，一帮人就从院墙里跳出来了。”
    “秦大哥抽刀阻拦，被一个刀手一刀逼退……他们往那边走了。”
    “追！”
    “追不上了！”
    燕然刚刚下令，就被沈姑娘阻止了。
    他心知有异，看向了沈姑娘的面庞，就见姑娘脸上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怪异之色。
    那表情就像看见自己的宝剑，活活儿成精了一样！
    燕然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带着陈衙内那个废物，一定跑不快，咱们追上去……”
    “没法追了！”
    沈姑娘叹息了一声，摆手说道：“从墙里跳出来一共有五个人，我看得很清楚。”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右手两根手指上鲜血淋漓，轻功高得很。”
    “他就是……陈衙内！”
    “陈青藤？”
    燕然听见这话，脑袋里“嗡”的一声，匪夷所思的向着沈红袖姑娘又确认了一次。
    “就是陈青藤。”红袖姑娘说道：
    “这下你不用费心思把案子栽赃给他了，那小子十成十有鬼！”
    “我去他大爷的！”这时旁边的苏信，两句话就听明白了，差点气得把手里的弓摔在地上。
    燕然则是看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场变故发生得如同雷轰电闪，谁也没想到，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咱们也见过。”接着，沈红袖姑娘又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那五个人当中，有一个穿着黑色的短衣，但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是那个欢喜和尚！”
    “他也在？欢喜和尚和陈青藤是一伙的？”
    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连燕然一时之间也难以理顺清楚。
    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了，陈青藤绝对不是无辜者，他和这件案子有着重大关联！
    ……
    这个时候，胡阿佑从北边带着另一队军兵，沿着陈府兜了一圈，已经跑了回来。
    燕然过去拍了拍秦正阳的肩膀，向他问道：“老秦你怎么样？”
    “倒是没什么事……”秦正阳苦笑着撩开了自己的衣襟。
    燕然一看之下，便是一惊！
    秦正阳左肋下的衣服，赫然被刀割开了五六寸长的一条！
    “这家伙这么厉害？”这一下把燕然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要知道秦正阳的刀盾之术，满汴京都是赫赫有名。他拜在大宗师周桐门下，已经整整十年了。
    人家入师门的时候，苏信还是个孩子呢……这样的高手，居然只过了一招，就差点被人开了膛？
    “真正打起来，我怕是未必拼得过！”秦正阳放下胳膊，一脸苦笑地说道：
    “那个人的刀法凌厉迅猛，快得闪电一般。他其实是不想恋战，只是一刀将我逼退之后，就随队撤走了。”
    “我也看见了陈青藤，他是那另外四个人的首领！”
    “因为那个快刀手向我出刀的时候，他直接就带着人过去了，连看都没看我这边一眼！”
    听到这里，燕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沈姑娘虽然离得较远，但她一双神眼，想必不会看错。
    而秦正阳则是就近看到了陈青藤的脸，所以双方加以验证，绝对可以确认陈青藤就是那些凶徒的首领！
    “是不是这两根手指？”苏信举起手，向着沈姑娘问道：“青藤手上染血的那两根？”
    “就是！”沈姑娘一见之下，立刻点了点头！
    “好家伙……幸好有你俩在这里！”听到这话，燕然不禁大声感慨！
    话说今天要是没有沈姑娘灵机一动，到陈府后面包抄。
    要是没有秦正阳及时赶到，正好拦了一下。可真是连鬼都猜不到，陈青藤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一副面目！
    陈衙内召集了手下进府，亲手残杀了自己的护卫和丫鬟小厮，显然是要做出被人抓走的假象。
    结果却鬼使神差，被燕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陈衙内跳出来这个地方，隔着一条街便是大相国寺的西墙，这条路甚是偏僻，几乎无人行走。
    那陈青藤大概也没想到，他一跳出院墙就露馅儿了。
    燕然知道，这样一来恐怕是很难追得上了，因为陈青藤本人也是个武功高手，自己又落后了这么久。
    不过终究还是要试试才行，燕然让沈红袖姑娘指出了陈青藤逃跑的方向，然后急忙带着所有人，顺路追了下去。
    一边追，燕然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话说如果陈青藤和他带的四名高手，全都是那名快刀手的水准。仅仅自己这边的四个人，自己即使追上了他们，只怕也很难对付。
    最起码燕然自己和身后的武德司军兵，可没有高来高去上房跳墙的本事，人家即使不跟他们打，上方逃跑也是很容易的事。
    秦正阳一边追，还一边满脸庆幸的对燕然说道：
    “幸亏我今早到武德司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等我到了武德司，你已经出门了！”
    “我这一路追着你赶到这儿，原以为自己晚了一步，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
    “歪打什么正着？下回跟着大家一起行动！”燕然听到这里，摇着头说道：
    “咱们的对手这么厉害，你再落了单，回头碰见人家不急着逃跑，几个人上来群殴你，还不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没错没错……”秦正阳一听，也觉得燕然说得有道理，于是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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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逃犯何在、在我家里

    当他们奋力向前追了一会儿，前面街道出现了行人……苏信连忙过去打听。
    有没有四五个汉子，行色匆匆地从这里经过。
    一边追一边问，他们又向前跑了百十丈远。在转过几个弯之后，街道开始渐渐热闹，行人也多了起来。
    这样一来，陈青藤他们一进入人群，就很难被别人注意到了。苏信再接连打听，也没有收获……陈青藤跟丢了！
    此时大家全都站在街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姑娘紧紧握着腰间的剑鞘，慨然说道：“陈青藤冒着暴露的危险，如此急忙离家，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做。”
    “可是偌大的东京汴梁，让咱们到哪儿去找他？”
    “对啊，他一定要去做什么事，他去哪儿了呢？”这时的苏信也紧咬牙关，两手挠着鬓发，皱着眉拼命想。
    燕然却深呼吸了一下，静静地想着他们这一路追来时，走过的路……
    他们从相国寺西墙往北，见到第一个弯就拐向东面，然后从景灵宫西面的小道，又再次转向北……之后就到了他们脚下所在的地点。
    陈青藤取的方向是东北，要是沿着这条线路，往东北方向延伸……
    “找到了！”
    燕然猛然一跺脚，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前追。
    等大家飞快跟上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小侯爷怎么会知道陈青藤要去哪？
    直到他们街巷中转过两个弯，到底还是头脑灵便的苏信，猛地发出了“啊”的一声，无意识的惊呼。
    然后……沈姑娘也飞快地想明白了。
    刑部衙门，就在眼前！
    那陈青藤，总不会是去刑部投案自首的吧？
    在刑部大院里，只有一个位置，和抱云阁那件案子相关，就是刑部收藏尸体的地窖！
    此刻众人向前奔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在争分夺秒的和陈青藤这伙儿案犯赛跑！
    虽然大家还不清楚陈青藤去藏尸体的地窖干什么，但自己这边只要早到一步，就有可能把陈青藤那伙人堵在地窖里！
    眼看着来到刑部门口，沈姑娘一马当先举着腰牌，高喊着奉旨查案，闲杂人等闪开……一帮人狂风一般冲了进去！
    等他们来到那个偏僻的院落，走到地窖的大铁门前，就见那把大铜锁已经被人干脆利落地砍断了锁梁，地窖门大敞四开。
    沈姑娘让跟上来的刑部衙役成队排列，手持长枪守住地窖大门。
    然后他们几个人，苏信、胡阿佑、秦正阳，沈红袖、连同燕然一起冲了进去。
    当他们来到地窖的最里面，在火把的光芒之下，看到陈尸大厅的情形时……
    众人一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在地窖里，上一案被揭去头盖骨的十二具尸体已经被人挪走，本案中所有的死者，都被一一罗列在里面的台子上。
    就连陈青藤那四名护卫被人切碎的尸体，都被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现在的地窖里，除了死人之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陈青藤他们的影子？
    等燕然他们退出地窖时，大家心里还在飞快地思索。
    苏信嘟囔着说道：“尸体上好像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陈青藤跑这儿来干什么？”
    沈姑娘也疑惑地说道：“从时间上来看，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耽搁……他们只要在这里待上片刻，就会被咱们堵住了！”
    “是啊，他来到这里，只看了一眼就走了，为什么呢？”
    旁边的秦正阳，也是满脸的疑惑不解。
    随即，他们发现燕然司丞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出了地窖之后，燕然居然一刻不停，又向着外面飞奔而去，他们几个人全都傻眼了！
    就连胡阿佑也是一头雾水，他心说这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满汴京城都被他们跑遍了。
    幸亏这些军士体力都不差，不然的话这么跑，还不得把人累死啊？
    而燕然一边狂奔，一边看着身边的几个人眼中，“唰唰”地放着疑惑的光芒，一副满肚子问题的样子。
    他喘息着解释道：“陈青藤来到地窖这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他想知道在本案中，除了他以外，还有谁活了下来。”
    “所以现在陈青藤的方向，一定是直奔武威侯府……他去了我家！”
    “啊？”
    “嘶……！”
    听到这句话，苏信心中猛地一震，嘴里分成三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下，他完全明白了！
    沈姑娘也听懂了七八分，他们一边快速前进，沈姑娘还一边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以免出现差错和误会：
    “欢喜和尚是陈青藤的手下，而且是个武功高手，所以抱云阁案发的时候，说不定他也是凶手之一……”
    “当欢喜和尚作案之后，当时他虽然离开了抱云阁，却并没走远，因为他的首领还深陷在抱云阁里。”
    “接着咱们去抱云阁查案，结束之后，咱们抬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紫霄姑娘，她并没有和那些尸体，一起交到刑部地窖里安放，所以欢喜和尚不难判断出，她是个活人！”
    “紫霄姑娘是用马车送走的，当时外面的欢喜和尚有可能跟上了这辆车，但却并没有看到车上送走的是什么人。”
    “他就这样，一路跟到了武威侯府……”
    “就在今天早上，他和陈青藤汇合之后，那和尚把这件事告诉了陈青藤！”
    “所以陈青藤火速赶到收藏尸体的地窖……他根本不用停留，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尸体里，到底缺了谁！”
    “这个人对他至关重要，因为紫霄姑娘若是活着，就会把案发时水仙室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全都说出来！”
    “到那时陈青藤不但再也藏不住了，而且还有了一个指证他是犯案的证人！”
    “所以他立刻决定，带领四个高手直奔小侯爷家，杀掉紫霄姑娘灭口……”
    “是不是这样？”
    “是！”燕然闻言，暗自赞叹沈姑娘冰雪聪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声。
    他回头看着沈姑娘说道：“没看见我喘得像条狗一样，还让我说话？本来都上不来气儿了！”
    “该！有马不骑……”
    “谁知道要跑这么远啊！”燕然心里也急得不行，抓狂地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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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寻常街巷、毒士暗藏

    其实还真不能怪燕然不骑马，其实在汴梁城里骑马是可以的。但要是在天子脚下，你敢纵马疾驰……不用你撞到人，那都是重罪！
    另外他们这一路上，百姓人头攒动，骑着马也未必有腿儿着跑得快，因此累也没办法，只好继续狂奔！
    直到穿过了小半个汴京城，眼看着武威侯府就在眼前，大家也都累得死去活来。
    燕然一边往自家院子里冲，一面心中暗自想道：
    这些人穷凶极恶……可别在我家里出了人命！
    别说紫霄姑娘了，随便是谁，也不能死在这些混蛋的手里！
    ……
    就在燕然他们心急火燎，往里冲的同一时刻。
    一小队人，正在燕然的武威侯府里无声地穿行，飞快地寻找着目标。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面容阴骘、脸色铁青，正是那位陈衙内陈青藤。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拇指一下一下往外弹着中指指甲里，干结的鲜血……
    如今的他，哪里还是在抱云阁上，被燕然用尸体吓得魂飞天外的陈衙内？
    看他脸上的神情，十足就是个被逼到绝境的杀人狂魔！
    他身边跟随的四个人，正在飞快地搜寻，其中一个身高臂长，肩宽背厚。
    他一双手上层层叠叠，生着厚厚的老茧，尤其拳面上的茧子，甚至厚到了影响手掌开合的程度。
    还有一个人体格精悍，犹如猎豹，手里一把两尺四寸长的钢刀，刀身轻薄漆黑，刃口雪亮如银，显然是一把宝刀。
    第三个人瘦小枯干，身体佝偻着肩膀前屈，他的两手始终插在怀里，双眼向四周扫视时，却是犹如利剑。
    第四个人，一身黑色劲装，大光头锃亮，脸上好像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正是那位欢喜和尚！
    这四个人，年龄最大的不过二十二三岁，那位欢喜和尚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
    但他们身上的气势圆熟老辣，闯进侯府意欲杀人却毫无惧色，赫然是一群人命累累的凶徒！
    正当他们在侯府花园中穿行时……突然几个人一起站住了脚步。
    四个人“唰”的一下，向两边一闪，躲在了花木假山后边，而那个欢喜和尚却是原地向上一纵！
    他用小腿腿弯，无声无息地挂在了大树的横枝上，身躯完美地隐藏到茂盛的枝叶之间。
    就在四个人同时藏起身形的一刹那，前面一拐弯，走过来一个侯府小厮。
    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边还放着一只碗。
    小厮还不知道，自己走过的地方，片刻之前还站着五个穷凶极恶的案犯，他浑然不觉地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等到小厮的身影刚刚从前面回廊里消失，欢喜和尚就无声无息的从树上落了下来。
    之后他一转头，向陈青藤说道：“主人！我闻到了药味，那小子碗里装的是药……”
    “跟上他！”
    陈青藤毫不犹豫的下令，几个人犹如鬼影一般跟在那小厮的身后，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前。
    他们来到院门外，看到四下无人，正在要扒着墙头往里看看，有没有人在院里值守。
    没想到那小厮却没怎么停留，进去之后随即就出来了。
    等到那小厮托着空碗离开，就见陈青藤悄无声息地向前挥手……几个人犹如闪电一般，掠进了空无一人的院落！
    院内十分幽静，还有那股药味，说明此处正是燕然藏起紫霄姑娘的所在！
    陈青藤心中想着，毫不犹豫地示意动手！
    那名黑衣快刀手在台阶上无声地一纵，身躯就像一只敏捷的燕子，刹那间飞进了房门。
    他的脚甚至没在屋里落地，身体在空中，便是刀光一闪！
    “咔”的一声！
    床帐里传来人的躯体，被一刀斩断的轻响！
    这刀法真是干脆利落，快刀手双脚轻轻落地，向后一个倒纵而出的同时，向着床铺上的死人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打紧，只见床铺上躺着一个花白胡子老头，俩眼瞪得溜圆，一副死不瞑目的面相！
    “卧槽杀错人了！”
    人还没落地，那快刀手就出知道出了问题，他退回到陈青藤旁边急忙说道：“里面不是紫霄，是个男人！”
    “什么？”陈青藤听见这话，气得差点给那个刀手一脚。
    被杀的居然不是紫霄，这里边的老头是不是有毛病啊？
    特么的有人进去喂他喝药，他为什么一声不吭？
    那个送药的小厮，还有这死老头子，两个人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
    跟他妈闹鬼似的，这燕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有这样的怪人？
    陈青藤他们还不知道，他无意之中，又帮了燕然一个大忙……
    被那个快刀手砍死的，正是燕然的二叔！
    二叔早已半身不遂，连喝药都漏汤，更别提下床移动了。
    几天前他又被苏信用药毒哑，所以才被陈青藤当做了重伤昏迷的紫霄姑娘，一刀砍成了两段！
    到现在，陈青藤也知道自己找错了院子，连忙带人继续寻找。
    可是他们才走了几步远，就听到院子里燕府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燕然带人赶到了！这小子真是好快的反应！
    连陈青藤都不得不惊讶佩服，燕然这小子当真是心有七窍。
    他居然一步一步跟来，追自己追得这么紧！
    每一步行动都被他猜到了……这个小贼，早晚杀了他！
    事到如今，他们也无需再隐藏行踪。陈青藤试图赶在燕然前面，把事情办完。
    于是忙不迭地跳过院墙，继续搜寻！
    他们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想要在燕然追上他们之前，找到紫霄姑娘。
    就在这一刻，神眼沈姑娘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个光头上带着油汗，在阳光下亮晃晃的一闪，消失在花木丛中！
    “在那儿！”
    沈姑娘随即指出了方向，燕然等人应声追了上去。
    此时此刻，燕然的心却控制不住地急促跳动起来。
    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光头消失的方向，正是昏迷的紫霄姑娘，所在的院落！
    就差这么一点儿……千万千万，可别让紫霄姑娘死在他们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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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豹头环眼、粗鲁姑娘

    燕然苏信他们几个，心中焦急得犹如火烧，一个箭步就冲进院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燕然他们看清了前面的几个背影，正是陈青藤和他的四名手下。
    与此同时，陈青藤他们却被眼前的情景，看得惊呆了！
    就在他们前方，有一座雕梁画栋的精舍，房檐底下有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们。
    这姑娘竟然正站着，面对墙角，哗哗地撒尿！
    “卧槽……”
    此时此刻，院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异口同声喊出了这两字儿。
    那粉色衣裙的姑娘也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回头……随即瞪圆了双眼！
    只见这姑娘豹头环眼，耳大如轮鼻大吸尘嘴大像个门……还长着满脸毛呼呼的络腮胡子。
    这不王德发吗？
    只见王德发穿着女装衣裙，盘了头脸上居然还擦了点胭脂，燕然差一点儿就直接喊出了他的英文名字！
    “卧槽！”王德发也惊呼了一声。
    他发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几个黑衣人正站在身后，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提着带血的钢刀！
    王德发二话不说，手忙脚乱地叉开双腿弯下腰，两手撩起裙子就往裙子底下掏！
    这一幕……把大家全都看傻眼了！
    正当大家心中猜测着，这个长得酷似壮汉的姑娘，能从裙子底下掏出什么玩意儿的时候。
    就见王德发一左一右举起双手，手里已经多了两把大铁锤！
    原来王德发之前得到了燕然的命令，让他贴身保护紫霄姑娘，这家伙却偏偏想要活捉个刺客给燕然瞧瞧。
    好在他也对自己武功心里有数，于是就来了个化妆潜伏。
    之前他跟鸣鸿姑娘，要来了一身大号的女装衣裙，穿上之后又化好了妆，守在紫霄姑娘的病床前。
    因为他那把长刀实在没地方放，而且他还打算着抽冷子突袭刺客，所以就在左右大腿内侧，绑上了两把铁锤。
    可是王德发没想到，他左等刺客不来，右等刺客也不来，倒是把尿等来了。
    好在这家伙这忠于职守，坚决不肯让紫霄姑娘离开自己的视线。
    反正紫霄姑娘也是昏迷不醒，于是他干脆就尿到屋檐下了……结果正赶上这时候，刺客到了！
    “走！”
    到了这个时候，被惊呆的刺客五人团终于醒悟过来，燕然都已经追过来了。
    在这里纠缠起来，对他们当然是万分不利。于是陈青藤果断下令，带着四名手下紧跑几步，“嗖嗖嗖”几声就跳过了院墙。
    而这个时候，燕然也带人冲了过来……现在燕家小侯爷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呢。
    当然，他们也没法再追过去了……那五个刺客的身法，一看就是武功极强。
    万一人家来个调虎离山，趁他们追击的时候绕回来，再杀了紫霄姑娘，那可是得不偿失！
    之后燕然苏信他们几个看着手握两把大铁锤的王德发，哭笑不得，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那那……那几个是刺客不？”
    王德发用一只铁锤指了指陈青藤他们跳墙离开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向燕然问道。
    “是！”
    燕然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
    “趁趁趁……趁我尿尿的时候来了，真狡猾！”
    “裙子赶紧脱了！”燕然气得大喊了一句：“跟特么鬼似的！”
    ……
    与此同时。
    陈青藤这边带着手下穿房越脊，跳出了燕家侯府，他忍不住心中暗自懊恼！
    这一回，他没来得及找到紫霄那个丫头，刺杀失败，使得自己面临的形势越发不利了。
    这时他却听到旁边的欢喜和尚，小声向着快刀手问道：
    “平日里你出手最快了，刚才怎么不出刀？”
    “别提了，没反应过来……刚才那大妞一撩裙子拿出两把大铁锤，给我都看蒙了！”
    “都给我闭嘴！”
    陈青藤恼怒之极，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
    说实话，燕然他们这半天的夺路狂奔，总算是结果不错。
    正好来得及救下紫霄姑娘一条性命，这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这时的陈青藤早已带着人，消失在茫茫如海的汴京城里，燕然他们追之不及，只好在侯府里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下。
    大家抱着凉茶喝了一阵，燕然看着沈红袖姑娘，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对于沈姑娘没有离他而去这件事，燕然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沈姑娘被看得略有些羞恼，她放下茶盏一边看着屋外园中的花木，一边轻声说道：
    “既然陈青藤武艺高强，下手狠辣，连燕司丞的二叔都给杀了，那就说明抱云阁一案，他确实是凶犯之一。”
    “既是如此，我的真相和燕司丞的公正，也就没什么相悖之处，咱们也没必要自己人先吵起来。”
    “想来我沈红袖也不是不通情理不知变通之人，难不成遇到好人，我还真能拿他来法办了？”
    “燕司丞如此小看人，真是让人寒心……”
    姑娘这番话，就算燕然这样的厚脸皮听了，脸上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姑娘之前还大大方方，帮她瞒下了二十七万两官银的事呢。
    不过燕然却很清楚，像今天这样的理念之争，毕竟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若是到了紧要关头生出争执，那就更加麻烦。
    不过现在大家的立场都说清楚，那也就没事了，燕然笑着从腰间解下香囊，朝着沈姑娘递了过去。
    “你干什么？”沈姑娘一见燕然的动作，桃花眼立刻瞪了过来。
    “给姐姐闻闻，”燕然笑着说道：“这琼崖沉香静心宜神，保你闻过之后，多大的火气都消了。”
    “一边去！”
    沈姑娘这才知道燕然不是要把香囊还给她，立刻气得回怼了燕然一句。
    苏信他们几个人在边上，看着燕然和沈姑娘斗气玩儿，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
    趁着大家休息，燕然随即把案情归纳总结，和大家一起捋了一下刚刚得到的新情况。
    ……
    首先就是陈青藤这个人，他既然身负武功，行事如此毒辣，还有这帮武功超绝的手下，那就说明抱云阁的案子，肯定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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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烽烟激荡、血战北窗

    但燕然觉得陈青藤未必是整个案子的策划者，因为这里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陈青藤把自己也给陷进了案子里。
    弄到最后，他甚至连跑都跑不了，因为他是从抱云阁的正门，大大方方进去的。
    所以案发后，陈青藤也只好装作昏迷倒地。为了迷惑破案的人，他还特意将那把柳叶刀攥在了手里。
    再加上他醒来之后，装得活灵活现的二世祖态度，自然就会让办案人的心里产生一个误区。
    就是陈青藤这样的草包被人打昏在地，手里还被塞了一把刀，他肯定只是单纯的倒霉而已，真实的案情问他也等于白问。
    事实证明，陈青藤此人阴狠狡诈，戏演得堪称绝顶。
    甚至连燕然都没发现他的破绽，就更别提在他对门，住了一夜监狱的小胖子钱戏了。
    ……
    在这之后，就是对抱云阁案件的推测。
    如果陈青藤是案犯之一，燕然他们在这个基础上，重新复盘了一下案发时水仙室里的情形。
    “紫霄姑娘当时在水仙室里弹琴，根据她唱出的紫霄曲来看，她发现屋里有人出卖风烟。”
    “那个时候陈青藤一定是清醒的，另外既然有卖家，就一定有买家，所以屋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金国使者。”
    “紧接着紫霄姑娘发出了信息，让外面的惊鸿布置行动，吸引金国护卫的注意力……也就是说，屋子里除了金国使者之外，可能还有他另外的三个护卫。”
    “然后大厅里，韩不立被鲸须针所杀，吸引了三楼走廊上那个金国护卫的目光。”
    “紫霄姑娘又用琴弦弹出龙牙针，隔窗将那个探出头向下观察的护卫，射杀坠楼！”
    “在这一刹那，水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定都转向了窗外……毕竟他们的人刚刚才从三楼掉下去。”
    “而这个时候，紫霄姑娘陡然出手，她用一把柳叶刀射向了那个金国使者，造成使者中毒逃跑，之后终于毒发身亡。”
    “而另一把柳叶刀，她射向了陈青藤，很有可能被武艺高强的陈青藤接住了！”
    “于是陈青藤将飞刀射回，正中紫霄姑娘胸口！”
    “再然后呢？，”听到燕然的分析，沈姑娘把注意力放回了案子上，向着燕然问道。
    “之后金国人害怕事情败露，”燕然接着说道：“他就带着三名护卫从后窗跳出去，想要逃走。”
    “那抱云阁后院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沈姑娘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死了那么多人，又是怎么发生的？”
    “我猜测，是抱云阁里突然出事之后……”燕然想了想之后说道：
    “金国人慌不择路跳出后窗的同时，辽国皇子和他的护卫也发现楼里面有危险，他们甚至错误的判断，这危险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于是，辽国人一伙也急忙跳出了窗外……于是金辽两国世仇，就在后院里相遇了……双方随即开始血腥的厮杀。”
    “有这个可能！”听到燕然的推测，苏信点了点头说道：
    “接下来就是两拨人互相砍杀，死得干干净净，那个金国密使夺路而走，逃到后巷的时候，他已经毒发。”
    “当密使神志不清之际，他一刀砍死了后巷的那个姐姐，然后挣扎到了大街上，最终毒发身亡？”
    “这都是推测而已，”燕然摇了摇头说道：“究竟有几分接近事实真相，我也说不清楚。”
    “但就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番推测里就有两点破绽，是没法解释的。”
    “第一，它解释不了辽国四皇子，为什么早来了一个时辰。”
    “第二，那四皇子死得那么古怪，临死的时候又是诡异笑脸，又是双眼爆炸的。”
    “所以他肯定不是被金国人砍死的，那又是谁杀了他呢？”
    “咱们只能暂时推测到这里，”燕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说道：“眼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什么事？”秦正阳一边用一块湿手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问道。
    燕然随即答道：“陈青藤为什么要跑出来？这件事说不清楚！”
    “他不是来杀紫霄姑娘的吗？”听到这话，秦正阳立刻就愣了，苏信和沈姑娘他们也愣住了。
    “杀人的事，陈青藤只要吩咐手下人去做就行了，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啊！”
    燕然皱眉说道：“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跑出来，凭他的演技，只要一直伪装成那个又混又坏的陈衙内，连我都很难确定，他就是抱云阁的案犯之一！”
    “可是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跑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燕然摇头说道：“大家不妨想一想，当他和手下见面之后，那个欢喜和尚告诉他，有一个活人被抬出了抱云阁。”
    “当时的陈青藤，只要吩咐手下去刑部收藏尸体的地窖看看，如果紫霄姑娘的尸体在那里，他们就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抱云阁里，别的人活着也没用，其他人都不知道水仙室里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紫霄一个人，才能指证陈青藤的罪名！”
    “所以他会吩咐手下，如果紫霄的尸体不在地窖，那就直接杀到我的武威侯府，干掉紫霄灭口！”
    “……这样很困难吗？为什么要他亲自出来？”
    “所以他一定还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要做……”听到这里时，苏信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可是咱们根本不知道，陈青藤正在做什么！”沈红袖咬着银牙说道：
    “陈青藤跑了之后，偌大个汴京城任凭他往来，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要不这样行不行？”这个时候，秦正阳却挠了挠头说道：
    “你们分析案情的时候，我这脑袋也跟不上思路，也没什么好主意可想。要不我去武学那边，先借五十把强弩过来？”
    “我就说，武德司训练的时候要借用一下，再花点银子，武学那边是一定会借的。”
    “咱们面对这种强敌，好歹让士兵人手一把强弩，把小侯爷家里先守住才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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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升级武备、强弩上场

    秦正阳担忧地说道：“要不然一旦需要咱们出去行动，家里还有个紫霄姑娘需要保护，咱们不能走到哪儿都带着姑娘去吧？”
    “有道理！”听到这话，大家齐刷刷地一拍大腿，都说秦正阳这个主意好。
    话说这秦正阳老兄，不但人品忠厚老实，他一旦发现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也是当仁不让！
    燕然立刻想到，自己那些军士经过训练之后，实力已是今非昔比。
    以他们的反应速度，若是再用上强弩守住侯府，什么样的高手来了也未必敢轻举妄动。
    同时好几十支劲弩射过来，多高的武功都未必抗得住！
    另外秦正阳借强弩的地方，选得也挺好，人家虽然是禁军统领，但是禁军的军备怎么好往外借？
    不过对于武学来说，既是秦正阳常来常往的地方，在那里强弩也属于教具，所以借一下应该没问题。
    于是燕然连忙谢过秦正阳，秦老兄也骑着快马，急忙奔着武学去了。
    ……
    此时大家喘息刚定，却没想到又有一件事，雷轰电闪一般袭来。
    他们还在猜测着，陈青藤到底干什么去了，陈青藤的行动轨迹，竟然再度出现了。
    这边燕然正找来鸣鸿姑娘，让她吩咐下人，把二叔的尸体缝起来入殓……
    侯府外面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正是胡阿佑队里的一名军卒。
    燕然一看这个军卒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果然！
    那军卒脚下还没站稳，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司丞大人！咱们的司里有个人死了！”
    “他家属来司里报信，是在家里被人杀害的，死状惨不忍睹！”
    “什么人？是哪一队的？”他的话音未落，燕然就大吃一惊，连忙追问了一句。
    “不是队里的兄弟，是司里的狱卒！”
    “什么？”大家闻言，都是惊愕万分。
    是不是陈青藤动的手？他没来由的，杀一个狱卒干什么？
    “走！看看去！”燕然随即下令，带队出发！
    当大家随着他往外走的时候，心里纷纷揣测着这个突发情况，不知那陈青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几个人赶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正碰上秦正阳赶着一辆马车回来……
    他身后的车厢里，装着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显然就是借来的强弩了。
    “怎么回事？又出事了？”看见大家行色匆匆地走出来，秦正阳满头都是问号。
    “有个狱卒被杀了，我过去看看是不是陈青藤干的……老秦你在侯府这里守着！”
    燕然指了指侯府大门里面说道：“你把强弩发下去，教那些军士如何使用，让他们在府里严密戒备！”
    “我先奔那边……”说着燕然带着人就走了。
    这时的秦正阳，看着燕然心急火燎的样子，只好听他的吩咐。
    突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老秦在后面跺着脚大喊道：“兄弟你不管到哪儿，多带点人啊！”
    “好！”燕然一边大声答应，一边带着沈红袖、苏信和胡阿佑，向着武德司的方向飞奔而去！
    ……
    这一天，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
    燕然一边走，一边还朝那个军卒不住询问，狱卒被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那个军卒一番解释，这个突发事件，才在燕然他们的心里慢慢地清晰起来……
    原来那个被杀的狱卒是死在家里的，因为昨天晚上他是值的夜班，也就是看守陈青藤，在监狱里过夜的那一班。
    这些狱卒们因为生活困苦，收入微薄，有一大半人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只好在外面租房子住。
    不过既然是租房子嘛，当然是离他们当职的地方越近越方便。
    所以那个狱卒租住的位置，实际上就在武德司的大墙外。
    狱卒名叫蒋栏，儿子白天出去做小贩，不到晚上回不来。
    他老婆出门买个菜的功夫，一回来就发现蒋栏，已经暴死在家中。
    据说蒋栏的全身上下的皮肤上，一块一块骰子大小的血肉都被人硬生生地拧下来，这样的血洞，足有二三十个之多。
    他的老婆看到丈夫死于非命，连忙招呼人报案，还去武德司里报了信！
    燕然听着这个军卒的汇报，一路急行的时候，越听越是心惊！
    在他身后，苏信还和沈姑娘嘟囔着说道：“难不成，这才是陈青藤跑出来的真正目的？他为什么要虐杀狱卒呢？”
    “一定是有事！”燕然在那军卒的带领下，直奔蒋栏的家。
    在路过武德司大门的时候，燕然又指着大门，向胡阿佑吩咐道：
    “去里面！把早上我下令关起来的牢头，那个叫李庆的提出来，赶紧去案发现场！”
    “是！”
    胡阿佑答应了一声，一拐弯儿“嗖”的一声，跑进了大门。
    “燕兄提李庆出来干什么……”苏信在后面追问了一句，可随即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李庆是前任牢头，他一定知道昨晚当值的四个狱卒都是谁，还有可能知道那四个人都住在哪里！”
    “那个陈青藤手段残忍，他一定不仅仅是为了杀人，好像在向狱卒逼问什么东西。”
    “对！不管他要逼问什么，他肯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姑娘闻言，也在一旁说道：
    “要不然，那个狱卒蒋栏的身上，也不会被挖那么多窟窿了，一般人只要一两个，就不堪折磨招供了！”
    “说得对……赶紧的！”燕然一句话肯定了可苏沈二人的猜测，让那个带路的军卒，继续加快速度！
    他们一行人绕过武德司的大墙，向蒋栏的家中狂奔而去！
    ……
    等来到了蒋栏家，看热闹的街坊百姓已经将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当燕然他们挤到院子里，发现开封府的衙役已经来了，正带着仵作验尸呢……蒋栏的老婆在旁边，正哭天抢地的哀嚎！
    这蒋栏毕竟也是自己的直属手下，燕然连忙让苏信安抚一下家属，他和沈姑娘分开了衙役仵作，来到了蒋栏的尸体面前。
    果然，蒋栏的死相，无比狰狞！
    圆睁的双眼带着无尽的恐惧，他大张着嘴，好像死之前还在拼命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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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连杀三人、欢喜和尚

    尸体上身的衣服已经被人撕开，前胸上全都是一块一块活活被拧掉血肉之后，留下的窟窿……凶犯逼供的手法简直是触目惊心。
    “是暗劲……”沈姑娘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是陈青藤亲自动的手。”
    “他是活活疼死的，”苏信也走过来，在尸体上看了一眼后皱眉说道：
    “那个陈青藤，真他娘的是个畜生！”
    燕然想了一下，让那个报信的军卒过来。
    他吩咐军卒去侯府里找钱戏来此，还让他转告钱戏，蒋栏的后事由他负责操办，一切费用在武德司账上支出。
    当那军卒领命刚刚离去，胡阿佑就带着牢头过来了。
    这牢头李庆，早上才因为私放陈青藤，被燕然下狱处置。
    他手脚上还带着镣铐，身上穿着囚服，一见满身都是血的狱卒蒋栏，顿时就吓得魂飞天外！
    “昨天值夜的四个狱卒都是谁，你想必是知道的，知不知道他们家都住在哪儿？”
    “小人知道！”
    那李庆看到燕然的眼睛都红了，哪里还敢说一句废话？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那四个狱卒是：蒋栏、王二、李平、张智，小人去他们每个人家里都吃过酒，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赶紧指路，去最近那家！”
    燕然一声令下，胡阿佑提着牢头李庆，转身就走！
    一路上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第二名狱卒王二的家。
    苏信严阵以待，已经把箭搭上了弓弦，沈姑娘用手中的剑鞘顶了顶院门……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里面并没插上门闩！
    燕然情知不妙，急忙带着人冲了进去！
    一进院子，他就看到门槛上，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依然是满身血洞，还是死的惨不忍睹……王二也被人虐杀在这里！
    “下一家！”
    燕然立刻下令，几个人转身跑出了院子，火速奔向下一个名叫张智的狱卒家里。
    可是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没进门。
    刚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张智也死了，还剩下最后一个！
    当众人再度拔腿狂奔之时，大家心里都是紧张得不行。
    从哭声来判断，案子才刚刚发生，陈青藤也离开不久。
    如果他们脚程够快，就能赶在陈青藤前面，找到那第四个狱卒！
    不管陈青藤想干什么，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这王八蛋简直就是一只人形恶魔！
    他们直奔李平的家，燕然在街道上奋力奔跑，只觉得肺里就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他咬紧牙关继续坚持，又向前跑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胡阿佑手里提的牢头李庆说道……
    “过了甜水井这个十字路口，前边第一个胡同左转，就是李平的家……等等！”
    “李平！他在那呢！”
    那李庆没好声儿地喊着，用手拼命指着热闹的街道前方。
    听到了他的话，众人的心一下就振奋了起来。
    终于，这一次他们早到了一步！那个李平还活着，太好了！
    李平一定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陈青藤要不顾一切地审讯折磨这些狱卒。
    而且很有可能，那个陈青藤拼命想要得到的答案，就在李平的心里！
    正当一行人拼命向前狂奔之际，他们看到前方人群里，有一个身穿狱卒衣服的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梨，好像正在跟小贩讨价还价。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不远处牢头传来的呼喊声，正向着这边转过头来……
    在他转头露脸的一刹那，燕然、苏信、沈姑娘和胡阿佑看到了他的脸，惊得浑身一震！
    李平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副夸张诡异之极的微笑，仿佛他正带着一副死人皮做成的笑容面具！
    然后……“砰”的一声！
    李平的双眼爆出两团血雾，他整个人全身颤抖着，软软向着后方倒去！
    ……他死了！
    死于那种害死辽国四皇子的诡异毒药！
    又是双眼爆裂，又是那副诡异的笑容，燕然只觉得胸中一阵暴怒，气血刹那间“轰”的一声，冲到了头顶！
    几个人一瞬间站住了脚步，停在这到处是惊呼和嘶吼、慌乱奔走人群的街心！
    只差一步，李平被杀人灭口！
    正当燕然血灌瞳仁之际，就觉得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却是沈姑娘纤纤如玉的手指，正指向前方的远处。
    当燕然的目光转过去，就见二十多丈之外，一个矫健的黑衣人犹如鹰隼般跃起，飞过了前方一道高墙。
    在他身影消失的一刹那，燕然看到了这个人光秃秃的头顶上，一根毛都没有。
    ……欢喜和尚！
    ……
    苏信手握着自己的宝雕弓走过去，当他在李平身上检查了一下之后回来，看到燕然已经恢复了平静。
    苏信心中一边暗叹燕然的冷静，一边沉声说道：
    “李平是突然暴死的，身上没有被刑讯过的痕迹……看来咱们和陈青藤那一伙人，相差了半盏茶的时间，相继赶到这里。”
    “他们还没来得及抓住李平审讯，就发现咱们追来了，只好当街杀人灭口。”
    “他……没得到那个答案！”燕然看着欢喜和尚消失的方向，沉声说了一句。
    在他身边的众人中，胡阿佑还没搞明白状况，沈苏信和苏信却是立刻知道了燕然话中的意思。
    没错！那个陈青藤不管他想要什么，他都没能如愿以偿。
    沈姑娘追得气血翻涌，一边娇喘一边想道：
    陈青藤接连审问了三个人，都是一无所获，而这第四个人李平，他还没来得及审讯！
    现在四个人全都死了，陈青藤固然是两手空空。可是那个答案，我们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
    一次次接连扑空，一步步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这样陷入被动虽然是迫不得已，可这样绝对不行！
    燕然站在街心，一个人默默想着。
    大家看到他思索的样子，全都安静下来，生怕打扰燕然的思绪。
    可是他却仅仅思索了一会儿，就抬起头向着胡阿佑说道：
    “留下几个兄弟，帮死去的狱卒家里收敛尸体，操办后事……”
    “咱们回武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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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双目爆裂、极乐之血

    当燕然带队返回的时候，大家各自想着心事，想着这次拼命追击的得失。
    ……说是一无所获也行，毕竟他们狂奔了一路，四个狱卒全都被杀了，就连想找个活口问话都不可能。
    可要说到收获，其实也不是没有。
    他们的追击确实打乱了陈青藤的步骤，弄得他明明找到了最后一个人，却没办法刑讯问话，只能杀人灭口后迅速跑路。
    这一连串的追击之下，幸好燕然的头脑反应极快，行动也是果断之极！不然他们绝不可能做到如今的地步。
    可是这对于燕然来说，显然觉得这是一次挫败……从他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当到他们一路走回去的时候，沈姑娘轻声在燕然身边说道：
    “最起码咱们证实了一件事，也算是有所收获。”
    看到燕然的目光向自己投来，沈姑娘笑了笑道：
    “这次陈青藤跑出来，真正的目的是在那些狱卒的身上，并不是为了将紫霄姑娘灭口。”
    “这就说明对陈青藤而言，他刑讯狱卒想要得到的那个答案，比他的命都重要！”
    “没错！”听到沈姑娘的安慰，燕然也点了点头。
    之后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在阳光下，耀眼的一闪。
    ……
    燕然的心理调节能力真不是盖的，经历了短暂的愤怒和失望过后，他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身心保持着轻松的状态，一旦到了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你越紧张就越会坏事！
    所以燕然调匀了呼吸，让自己稳如老狗，当他跨进武德司大门的时候，心里还想着：
    这一天跑的，都要给老子累死了，要不武德司改名叫马拉松司得了……
    “爹”！
    正当燕然走进武德司大院时，就听自己身后的苏信，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
    “哎！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家都是兄弟……”
    燕然调侃地应了一句，转回头看了看苏信。
    等他看到苏信的目光正看着武德司院里，就知道刚刚是自己想岔了。
    果然，一回头，苏信的老爹苏神医正在院子里阴凉的廊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呢！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答应的那一声，这位苏神医听到没有？
    燕然老脸一红，连忙上前拜见。
    苏神医见状，也笑呵呵过来见过了燕然。
    自从上次被燕然救活了苏信之后，这位汴京名医苏晋就对燕然十分佩服。
    他还一直遗憾地说，可惜燕然不肯学医，不然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而且这位神医也对燕然分外亲近，从感觉上来看，颇有点视燕然为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味道。
    等到苏晋过来见过燕然之后，他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盒子，交到了燕然的手里。
    这位神医居然是来给自己送东西的……燕然好奇之下，一把打开了盒子。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边是什么，就听旁边的沈红袖姑娘“啊”的惊呼了一声，朝后面飞快退了一步。
    这可真是稀奇了，咱红袖姑娘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没看她退缩过……
    燕然一边纳闷地想着，一边朝盒子里看了一眼。
    没料到这一眼，看得他也是浑身一震，差点当场把盒子扔了。
    在这个朱漆盒子里面，居然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死老鼠！
    “苏大叔送我只耗子是什么意思？还是死的！”
    燕然哭笑不得的向着苏神医问道。
    这时他身后，被死耗子吓了一跳的沈姑娘也红着脸回来了……
    只见苏神医笑着说道：“昨天我儿苏信，把一小瓶鲜血送到医馆里，让我帮忙看一看里面是什么毒。”
    “老朽仔细查验了一下，又用这一只活耗子做了实验。”
    “哦？”
    燕然一听之下，顿时来了兴趣。
    原来苏信昨天在辽国四皇子身上取出的鲜血，被他送给了神医老爹。
    如此说来，既然苏神医一脸轻松地过来，说不定这种毒药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查清楚了？
    “您赶紧说说！”燕然心中一喜，连忙笑着把苏神医扶回了阴凉处坐下。
    “那是一种极其阴狠的毒药……”苏神医说道：“取自滇南，一种树上生活的蛙类血液里。”
    “被这种毒药侵入身体的人，他的心跳会急剧加快，快到了人体难以承受的程度。”
    “与此同时，中毒的人身体四肢和脏腑的血脉会被封闭，于是大量的血液被挤到头部……”
    “直到眼珠被活活挤爆，脑中的血脉，也尽数暴烈而死！”
    苏神医叹了口气说道：“因为被这种毒药害死的人，在死之前都会露出诡异的笑容。”
    “所以这种药也因此得名，叫做‘极乐’。”
    “古代有一个人，就是身中这样的奇毒而死，据说死状惨不忍睹。”
    “我也是在前朝医书《回天简》里，看到过只言片语……北周武帝宇文邕，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之下！”
    原来它叫‘极乐’……燕然心中想着，忙向苏神医拱手称谢。
    苏神医连忙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之后他还不放心地嘱咐道：
    “既然你们查的案子里有这种歹毒的药物，那就千万要小心！”
    “这种极乐毒药无色无味，甚至不用吞服下去或进入伤口，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这个人就死定了，因为没有解药！”
    “七息之内，双眼爆裂而死，这毒药很容易伪装，有可能只是房檐上滴落的雨滴，或是桌子上的一点水迹，但只要碰上一点点就死！”
    “明白！”燕然一边在心中暗自震惊这毒药的厉害，一边连连点头。
    随即他想请苏神医进去奉茶，神医却表示不用麻烦。
    然后神医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向燕然说道：“把那个死耗子彻底烧成灰烬为止，然后灰烬深埋于地下，不要靠近水源。”
    “明白明白！”燕然知道这是苏神医心地良善，生怕这毒药危害无辜之人，于是连忙点头答应。
    等到苏神医走了之后，众人才回到了燕然的官厅。
    此时的燕然人虽然安静了下来，但心里却不住想着那个陈青藤陈衙内，他到底在找什么？
    这件事又是怎么和昨晚夜班的狱卒，扯上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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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去而复回、凶徒狂追

    正当他想到这里时，外面胡阿佑提了那个牢头李庆，过来向燕然请示。
    “主人是要接着问他话，还是把他押回牢里去？”胡阿佑说着，就等着燕然的回答。
    可没想到燕然看到了那个李庆，却忽然愣了一下。
    他心里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燕然用手指着胡阿佑，让他别说话也别动。
    此时屋里的众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小侯爷。
    就见燕然的目光在李庆身上打量了好几次，还是没说话。
    一个囚犯有什么好看的？旁边的苏信和沈姑娘见状都有些纳闷。
    要说这李庆身上也真是要啥没啥，除了镣铐之外，就只有一件印着囚字的“白大尺”囚衣。
    所谓白大尺，其实是宋代最便宜的一种粗布，没经过任何染色，所以基本上是棉花的原色。
    为了纺织方便，这种粗布通常只有一尺宽，所以叫百大尺，凡是收监的犯人都穿这样的衣服。
    除此之外，那李庆连鞋子都没穿，他身上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
    而这时的燕然，却猛然想到了一点。
    就见他“砰”的一声，举起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衣服！”
    燕然向着李庆大声说道：“咱们武德司的监狱里，是不是每次有犯人收押进去，都要把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收走？”
    “没错啊，”李庆纳闷儿地说道：“那还用说？”
    “我们看守监狱的，哪怕就是放进去一个戒指，都要预防犯人吞金而死，更何况就连别头发的簪子，也能拿来扎人或是自尽。”
    “所以犯人收监的时候，要拿走他所有私人物件，全身上下一个布丝儿都不许留。甚至不能穿鞋和袜子，连衣服也要换成小人这种囚服。”
    “燕大人，您问这个干什么？”
    “……明白了！”
    燕然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胡阿佑把这个牢头李庆留下。
    之后他又指着胡阿佑吩咐道：“把监牢里关着的马六，给我提出来！”
    胡阿佑立刻领命而去，而这时的苏信和沈姑娘两人，已经是恍然大悟！
    要说这俩人也真是绝顶聪明，若不是碰上燕然这样的妖孽，两位在大宋可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刚刚在燕然的提醒之下，他们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是不是陈青藤昨天在收监的时候，身上原本有一件重要的东西？
    可是他今天早上被放走之际，那件东西却没有交还给他？
    那件东西是如此重要，以至于陈青藤发现东西不见了之后，甚至没有当场声张。
    他默默地回到家之后，立刻召集了手下，接连向当晚的狱卒残忍地刑讯逼供……其实他就是为了找到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他居然看得比命都重要？
    苏信想到这里时，回想起昨天晚上他押送陈青藤回来时的情景，于是开口向燕然说道：
    “昨天晚上，陈青藤是我亲自带人，押送到监牢里去的。”
    “我记得当时正是黄昏时分，监牢里白班和夜班的两班狱卒，当时正在交班。”
    “既然晚班的狱卒都已经被陈青藤杀了，那件从陈青藤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有没有可能白班的狱卒也看到了？”
    “还有这事？”燕然听到之后，霎时就是满脸惊喜！
    他随后让牢头李庆，说出了昨日白班的四个狱卒的姓名……
    可喜的是武德司监狱里，一共就八个狱卒，所以这四名狱卒，今天白天全都在当值。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燕然心中激荡，立刻命人将四名狱卒全都叫过来，大家心里也都紧张得砰砰直跳。
    这次若是真的有所发现，那他们总算终于跑到陈青藤前面了，再也不至于陷入被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等胡阿佑先把马六带了过来，燕然却并没急着问他，而是让阿佑把马六远远地带到院子另一头等着。
    那马六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不知司丞大人是不是又要收拾他。
    可是等他站在南墙根底下的阴凉下，这小子又心中窃喜地想道：
    大人居然让我在凉快地方呆着，这是不是表示他对我的气儿，已经消了呢？嗯！很有可能！
    且不说那马六站得远远的，在那胡思乱想。当那四个狱卒被带过来之后，燕然随即就让他们进了官厅。
    然后燕然向他们问起昨天晚上，搜检陈青藤的情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陈青藤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回大人话！”于是其中一名狱卒，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当当当天黄昏，正是我们交班的时候。”
    “当时我们都要走了……可是那陈衙内身上拿下来的东西，在桌子上摆了一大片，我们老几位也都看见了。”
    燕然一听之下，便是心中暗喜，脸上却没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狱卒接着说！
    那狱卒说道：“在咱们大牢里，有一个个的木头盒子，上面还要贴上个纸签儿，写上案犯的名字。”
    “每当有案犯进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衣服、鞋袜、首饰、银两，全都会放在盒子里边。”
    “这些东西等到案犯释放的时候，可是要一样不差，还给人家的！”
    “把他们四个带下去，让他们分散开来，一个个的回忆当时桌子上有些什么物品。”
    燕然闻言，向着胡阿佑指了指：
    “然后把他们每个人写下的物品清单，都给我拿上来！”
    “明白了！”胡阿佑知道这是燕大人担心这些狱卒招供时，会相互影响，于是连忙照着燕然的吩咐办理。
    没过一会儿，这四个人分别被询问之后，四份写着他们各自名字的清单也被拿了上来。
    燕然拿起笔，一个一个的在上面勾选！
    像是衣服、衣带、发簪、鞋袜这样的东西，几乎四张清单上都有的，很快就被他勾掉了。
    陈青藤身上金银的数量，大致也不差……剩下的东西，四张清单却是有的有，有的没有。
    这里边有的狱卒忘了扇子套，有的狱卒忘了香囊……但有一样东西，却是每个狱卒都写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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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连杀四人、怪异玉佩

    一块玉佩，白玉雕成的，这个他们倒记得清楚。
    燕然让人把马六叫了进来，丢给他纸笔，让他也写一份陈青藤身上物品的清单。
    因为今天早上，燕然在前院和那个管家陈善打擂台的时候，就是这个马六，带着陈善管家领来的几名陈府家丁，到监狱里偷偷把陈青藤给放了。
    所以当陈青藤被放出来的时候，当他脱下囚服，拿回自己东西的那一刻，马六也一定在场！
    马六趴在青砖地上哆嗦着，手上的镣铐都得叮叮直响。他一边想一边写，很快就把一张清单写完了。
    等到燕然拿起这张清单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就把它拍在了桌子上！
    那块白玉制成的玉佩，不在清单上！
    “你们说说看，那块玉佩是什么样子？”燕然想了想，转头向那四个狱卒问了一句。
    几个狱卒连忙七嘴八舌地说道：“那玉佩精美得很，上面雕着漂亮的花纹，玉质非常莹润……白色的！”
    “为什么这块玉佩，你们会记得这么清楚？”燕然闻言目光射向了他们，沉声问了一句。
    “因为当时夜班的王二，拿起那块玉佩把玩了一下，小人记得那块玉佩中间，好像有一块地方是活动的，用手一拨还会‘唰唰’地转动！”
    狱卒慌忙答道：“像这么名贵稀罕的玩意儿，也就这些衙内的身上才能见着，所以我们四个也趁机看了个稀罕。”
    “这样说来，这么稀罕的东西，你应该不会注意不到啊……马六！”
    燕然说着，语气忽然重了起来，当他目光转向马六，顿时把马六吓得浑身一震！
    燕然问道：“想好了再说，敢撒谎本官当场打死你！今天早上，你有没有看见这块中间会转动的玉佩？”
    “嗯……没有！”
    这时马六还生怕自己记错了，被燕然活活打死，他两眼向天想了一下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摇了摇头。
    “当小人为了巴结陈衙内，是亲自帮他穿好的鞋袜，连腰带香囊都是我帮着系上的。”
    马六说道：“当时若是有这样一块玉佩，小人一定会万分小心，唯恐失手把它掉在地上摔碎了……所以肯定没有玉佩，小人是不会记错的。”
    “这么说来，那块会转动的玉佩，就在咱们大牢里，无缘无故地丢了？”
    燕然沉声说到这里，又把目光转向了那四个狱卒。
    那四个狱卒顿时被问得六神无主，紧张得连手都没地方放了！
    “既然你们是白班狱卒，看过那块玉佩之后就走了，显然那东西不是你们拿的……我倒想问问你们。”
    燕然沉声问道：“你们这些狱卒，平日里有没有偷拿盒子里，犯人东西的习惯？”
    “有是有！小人万万不敢欺瞒大人！”只见那四个狱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儿说道：
    “不过我们一般也就是把大块银子换成小块的，金簪子换成铜簪子之类的……那也得看人下菜碟儿啊大人！”
    “小人们有几个脑袋，敢动陈衙内身上的东西，小人那是不要命了？”
    “如此说来，”燕然皱着眉又问道：“你们能不能确定，昨天夜班的那四个人，没有拿走那块玉佩？”
    “他们肯定不敢！”狱卒闻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八个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细水长流才能长保平安，这道理我们懂！”
    “像昨天那种情况，只要陈衙内离开的时候眉头一皱，说一声我那块玉佩哪儿去了？当时夜班的那四个狱卒就要倒大霉！”
    “他们四个职务不保是板上钉钉的，掉脑袋都有可能！所以王二他们那四个人，绝对不敢拿玉佩！”
    “如此说来，那玉佩是真的丢了？”燕然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手，让胡阿佑把马六和四名狱卒带下去。
    之后他看了看苏信，苏信知道这是燕然要问自己的意见，他略一思考之后也说道：
    “这几个狱卒，即便偷东西偷滑了手，真的拿了那块玉佩，他们也不至于一个人吃独食。因为这样会遭到排挤，众叛亲离。”
    “所以他们即便偷了玉佩，偷的时候也很有可能是四个人一起拿的，然后再商量着怎么分钱。”
    “要是这样的话，陈青藤就不用连杀四人……他只要刑讯了其中一个，就能找到玉佩的下落！”
    “所以他们四个人真的没有偷，可是那块玉佩哪儿去了呢？”燕然说到这里，又是慢慢皱起了眉头。
    话说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一条新的线索，可那块玉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他们的分析判断，四个狱卒没拿，陈青藤也没找到，那块玉佩就在一夜之间不见了！
    陈青藤发现玉佩丢了，当时没有声张，一定是为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玉佩有多重要。
    后来他又为了玉佩狂性大发，不惜连杀四人！
    燕然想了想，又让胡阿佑去牢房里，让几个看过玉佩的狱卒，分别画出玉佩的大小和大致形状。
    之后没多久，胡阿佑就拿着四张纸转了回来，燕然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画的图案大概都差不多。
    这狱卒里头明显有俩，是压根不会写字的，连毛笔都用得歪歪扭扭，但四张纸相互对照之下，好歹也能看清楚形状。
    那块玉佩就是正常大小，大致是个圆形，但其实却是个奇怪的三角形，仔细看是由三条弧线组成的。
    在玉佩的正中间，大概有核桃大小的一块地方，边缘一圈都被挖空了。
    它中间的芯子，是那一块能轻微的活动的圆形玉料，也就是说活动的地方，其实是从一块玉上掏出来的。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古代琢玉的手段十分精美，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块玉佩显然不是出自平常匠人之手，因为玉佩正中间那一块，竟然用手一拨，就会滴溜溜地转动。
    而且中间那一块的核心上面，还带着古怪的花纹……说到古怪，是因为那四个人都见过它，却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描绘出花纹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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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天下宗师、武神周侗

    是龙是皮皮虾，是凤凰是鸡崽子，好歹也应该有个名字吧？可是大家却全都说不出来那花纹是什么。
    “这块玉佩，可能就是关键。”燕然想了又想，却没办法再查下去，最好把这几张纸放到了一边。
    随后燕然带着人回府，因为天色已晚，什么事只能明天再说了。
    这一次，他又从武德司带走了五十名军兵去侯府，都要把武德司给搬空了。
    他还让苏信和沈姑娘也不许回家，免得被坏人各个击破。
    苏信要看顾紫霄姑娘的伤势，沈姑娘却被燕然安排了精致的院落去休息。
    其实沈姑娘也不怎么想过去叨扰，毕竟人家燕府正在办丧事呢。不过也拧不过燕然说，怕她出危险。
    结果甚是出乎姑娘的意料，等她到了燕府之后，这燕府一家人对二叔的丧事不怎么上心，倒是对她格外照顾。
    其实是因为二叔之前就对鸣鸿那丫头起过坏心，而且还曾想毒害老侯爷，所以他的丧事就草草的了事罢了。
    倒是老侯爷特意让厨子做了几样侯府拿手的菜，给沈姑娘送去。等到了夜幕降临时分，鸣鸿姑娘还捧了好茶，去陪沈姑娘聊了会天。
    燕然也去和沈姑娘聊了几句，又去旁边的院子，问过了紫霄姑娘的伤势。
    苏信说，这姑娘还在昏迷，看来一天半天是醒不过来的，但情况却在渐渐好转，看来已经脱离了危险。
    燕然见到了金牌保镖王德发，也夸奖了王德发忠勇可嘉，拼命保护紫霄姑娘的行为。
    不过同时，他也对王德发身穿女装，贴身保护的行径嗤之以鼻……虽然燕然心里明白，警告估计也没啥用。
    因为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玩意儿听说还挺上瘾的。
    ……
    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吃过了早饭，自然又聚集在燕然的书房里。
    昨天大家都在疯狂中搏命，在危机中狂奔，但这些年轻人休息过后，却是一个个气势昂扬，并没有丝毫气馁之色。
    看到大家的样子，燕然也很欣慰，他随即发布了任务……秦正阳要继续在家里带队保护侯府，顺便操练强弩军阵。
    据秦正阳说，经过了昨天半日的训练和试射后，那五十名军兵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强弩了。
    但这次他们的任务，又不是军阵对抗，燕然知道使用强弩对抗武林高手，是有一些独特方法的。
    于是燕然向秦正阳讲述了强弩分批次射击、连续射击、还有组合军阵、交替上弦、保持火力的方法。
    秦正阳听得是连连点头，双眼都在“唰唰”地放光！
    虽然燕然没让老秦跟着去查案，他心里是万般不愿意。但他用上刚学的这些技巧，在家里操演军阵，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因此秦正阳也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之后当沈姑娘问起，今天又该向哪个方向查的时候，燕然却笑着把头转向了苏信……
    “看我干嘛？”苏信见状，一脸纳闷儿地问道：“今天怎么查下去，还跟我有关系不成？”
    “还真的跟你有关系，”燕然笑着说道：“记不记得抱云阁上，青袍人那件锋利之极的武器？在一瞬间切碎了陈青藤的四名护卫那个？”
    “这件武器，咱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想周侗老前辈身为武学宗师，他说不定会知道！”
    大家听到燕然的主意之后，也是暗自点头。
    现在陈青藤的线索，肯定是查不下去了，陈青藤本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但这案子里，还是有些线索是可以往下追查的，比如说青袍人手中，那件锋利的武器。
    如果周侗能知道这件武器的来龙去脉，甚至是知道它掌握在谁的手里，那岂不是立刻就解决了问题？
    燕然带队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忽然暗自笑了笑。
    话说周侗这个人，他还是很期待能见上一面的，因为历史上众多赫赫有名的人都是他的徒弟，据说连岳飞都曾经跟他学过武！
    如此一来，燕然对这位大宗师神往已久，今天倒是终于能见一面了。
    在出发的时候，秦正阳犹豫了一下，跟燕然说，他觉得自己还是跟着去一下比较好。
    毕竟那御拳馆的弟子数不胜数，苏信虽然也是周侗的徒弟，但他年纪小，拜入师门的时间也不长。
    倒是秦正阳，随周侗学武已经有十年之久，老秦这是生怕大宗师不给苏信面子，决定自己豁出脸来去求老师一次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保险了，燕然随即带着秦正阳一起出发。
    那么这御拳馆又是怎么回事呢？其实这并不是一级衙门，周侗本人也并非官员。
    他和所谓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之类的人还不一样，并没有朝廷职务。
    只是因为周侗开设的拳馆人才辈出，所以天子为了表示对他的嘉奖，才给他题了个“御拳馆”的匾额。
    因此这御拳馆，其实就是个规模较大的民间武术学习班，只不过有了皇权的加持，没人敢惹罢了。
    另外周侗宗师的徒弟，像秦正阳这样年富力强，担任军官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谁都给大宗师面子，这也是御拳馆声名显赫的原因。
    等燕然他们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兴国寺桥下的御拳馆。
    他抬头一望，只见这里门楣也不高，规模也不大，但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肃穆之感，从心而生。
    门旁边两棵高大的松树枝繁叶茂，松树下却是一根松针也没有，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他们走进院子之后，只见白沙砸实的场地平整宽阔，两边罗列着兵器架子。
    两个老仆人正一语不发，拿着架子上的兵器细细擦拭。
    燕然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两个老仆人神态安静，周身上下一丝火气都没有，分明就像外面那两棵古松一般巍然不动！
    好个一御拳馆，当真是名不虚传！
    燕然窥一斑而知全豹，立刻就明白这里内蕴深厚，不愧是天下武学圣地。
    等到他们被传到内院去见周侗，燕然当然不能让大队军兵全都进去，因此只有苏信、沈姑娘、秦正阳和他四个人向里走去。
    进到一个平实朴素的小院，他们就看到一个老人身穿着粗布衣服，正在廊檐下背对着他们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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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饮雪涧下、翠屏峰中

    看那背影动作慢吞吞的，哪里像是一个大宗师？
    等到周侗洗完了脸，用手摸着拿起布巾，一边擦脸一边回过头来。
    一见秦正阳和苏信这俩徒弟，老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燕然却是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稀奇的，说实话这个铁臂膀周侗周光祖，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太高，也没有很壮，露出的小臂也没有见楞见线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他满脸的白胡子几乎垂到了肚脐以下，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为什么，燕然就是觉得这个人，绝非凡俗之辈！
    苏信和秦正阳连忙过来行礼，燕然和沈姑娘也深深施礼，秦正阳三句两句，就说明了燕然的来意。
    等周侗听了秦正阳描述的，案子里那件锋锐之极的武器后。
    他仰头向天想了想，却又低下头来，目光投向了燕然。
    “燕司丞如此年轻，却身担重任，真是让老朽佩服。”周侗一说话，声音也是平静轻柔。
    “奈何老朽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见识有限……”这周侗开诚布公，竟像要一口回绝燕然！
    这边秦正阳立刻就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开口就想说话，却被周侗老人伸手止住了。
    “不是老朽不想帮忙，也不是推脱之意，奈何我孤陋寡闻，老朽真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兵器。”
    “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胸中所学胜我百倍……若是江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他一定知道。”
    “你们去找他问好了，只是一定要以礼相待，万万不可造次！”
    “晚辈明白！”燕然听了，连忙上前施礼。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大宗师周侗言语豁达，为人坦荡，看来是真心想要自己的帮忙。
    至于周侗所说的那个人……居然有人对江湖的了解，更胜周侗百倍？
    这话燕然听了之后，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能是真的吗？要知道周侗今年都已经八十三岁了，这位老人家是大宋武学的泰山北斗，连他都不知道的事，还有什么人能知道？
    燕然心中暗自惊讶，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就见周侗上前一边拉起了秦正阳，弯下腰替他拍打膝盖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们从汴京西南的宜秋门出去，再向西南方向走三里。”
    “那里有一座翠屏峰，山南有一条饮雪涧，山涧石潭边上有一棵巨大的古松。”
    “古松下有一个人叫松石老人……你们去问他就行。”
    “一定要好言好语，要以礼相待！”
    “晚辈明白！”以礼相待这话，燕然已经听周侗说过一次了。他知道这个松石老人对周侗来说一定很重要，于是再次郑重答应下来。
    等到燕然他们道谢之后，就要离开御拳馆，去山上找松石老人了。
    可这时周侗看着燕然离去的背影，却忽然开口道：
    “燕司丞这把刀……要不换了吧，不合适。”
    “好的！”
    燕然想都没想，就重重地一点头！
    然后他又向着周侗笑了笑，转身带队离开了御拳馆。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沈红袖姑娘还对这位大宗师啧啧称奇，话说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周侗。
    然后红袖又问燕然道：“大宗师让你把刀换了，是什么意思？”
    燕然笑着说道：“看来大宗师是看出来了我这打人的路数，用这把刀确实是不合适。”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别扭，要不我能答应得那么痛快？”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红袖看了看燕然腰间的“雪夜冰”说道：“这可是一把宝刀呢！”
    燕然眉飞色舞地向着沈姑娘说道：“只有合适的才是好的，人才是武艺的主体，再好的刀不合适你，也应该放弃。”
    “更何况这把刀还是先皇御赐的……拿来砍人确实不怎么合适。”
    要说这沈姑娘，多日以来对燕然奇怪的言行也有些习惯了，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她也懒得和这小子细细分说。
    然后当他们一路走去的时候，大家心中对那位松石老人，也渐渐生出了好奇……
    秦正阳一出门，就回侯府训练军士去了。这回求周侗的事多亏有他，燕然也嘱咐他在侯府多加小心。
    然后他们一路出了城，按照周侗所说的路线，来到了翠屏山下。
    等到山路渐渐险峻，他们把随行的五十名军士都留在半山腰，只剩下苏信、沈姑娘和燕然三个一起上山。
    走到山间，山风四起，大家都觉得两腋生风，遍体清凉。
    那汴京城里，四五十万户烧的都是柴炭，再加上这盛夏季节，自然是闷热得很。
    因此出城上山之后，倒是凉快了许多。
    这一路上苍松古柏，溪流芳草，风景倒是不错，燕然眼看着前面一片清澈见底的石潭边上，一棵古松在高坡上遥遥在望。
    山林间一栋茅草屋露出了一角，那位松石老人的居住，看来就在这里了。
    等到他们再往前走，隔着四五丈远，略高一些的草坡上，就见一个青衣老僧，正坐在篱笆外的古松树荫下。
    好嘛这和尚老的，一眼看去真叫人心惊肉跳！
    只见他一双白眉长过了脸颊，满脸褶皱都分不清哪条里有眼睛，皮肤枯燥犹如树皮……
    就老成这样的人，哪怕从你家门口经过，你都得想一句……他不能死我家门口吧？
    看来这就是正主了！正当燕然他们要走过去拜见时，却听得不知哪里的声音，正在念诵着一首古怪的诗。
    仔细听来，说的是……
    “魔道交征，千万劫中，一心如血，百鬼随行！”
    这声音轻快得很，就像是小孩在念叨着童谣。
    别人也就罢了，当苏信往草坡上走的时候，正好被他听到“百鬼随行”那一句。
    他一脚踩上了一丛乱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燕然闻声也是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苏信。
    他记得苏信这小子曾经说过，从小到大，他老觉得自己身边跟着一百七十多条冤魂……怎么会这么巧？
    这首诗里说的，也不知是不是苏信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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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神剑和尚、脏话高僧

    当他们满腹疑惑，又往前走了几步时，他们又听到那个声音接着念颂起来……
    这一次燕然看得很清楚，那个青衣老僧在树下打坐，他根本没张嘴！
    这样说来，这些话又是谁说的？那人在哪儿呢？
    燕然正在诧异间，只听得……
    “阆苑瑶池不敢留，留时恐惹鬼神愁。使来凡水洗仙骨，眼含龙光射斗牛！”
    “这……”
    燕然心里又是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姑娘！
    最后这一句……说得是她吧？
    沈姑娘也有些懵了，她半信半疑地看向了燕然……
    若不是有之前说苏信的那一句，她也不敢往这上面想。可是后面这四句诗，怎么像是隐隐指向了自己？
    燕然的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他本能地预感到，今天好像是遇到真正的高人了！
    自从他们三个人过来，到现在连句话还没说，那吟咏诗句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这一句一句的直入人心，怎么把大家的底细都给揭出来了？
    偏偏这诗里的意思寓意暗藏，这种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感觉，真让人心里直痒痒！
    ……
    这一下三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在丈余外停下来。
    燕然施礼问道：“前辈可是松石老人？”
    “不是！”
    没想到这老僧答得这么快，吓了燕然一跳！
    他的声音虽然是气若游丝，不过大家倒是听得清楚……可是这话题怎么接着往下聊啊？
    人老和尚说，他不是松石老人！
    “在下是御拳馆周宗师荐来……
    “不认识！”
    “前辈开恩，晚辈想求教一件事……”
    “不知道！”
    “此事事关重大……”
    “滚！”
    接连几句下来，燕然是一句话都没说完，每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对方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礼貌不讲，就算燕然再好的脾气，心里也生出火儿来了！
    话说要不是来时大宗师周侗两次嘱咐，让他们一定要有礼貌，他都要开口骂人了！
    而这时那个老僧却闭目说道……其实就算睁开眼，双眼也被白眉遮挡着，燕然看都看不到。
    “你们四个鬼鬼祟祟的，定非善类……”
    “我们四个？您看重影了吧？”燕然一听，差点气乐了！
    他笑着说道：“老前辈你再仔细看看，我们分明就是三个人！”
    “他……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吗？”那老僧低头说了一句。
    燕然他们三个闻言，也是心中纳闷，不禁回头向身后看去……
    就在这一刹那！
    燕然、沈红袖、苏信三人回头之间，就见一片银光，犹如冰雹骤雨，从他们身后暴射而来！
    太快了，快到简直让人肝胆俱裂，心生绝望！
    这银光乍泄，最起码有百余枚暗器，射来的方向是身后七八丈远的大树上。
    几乎是在他们看到的一瞬间，银光呼啸已是迫在眉睫！
    这冰雹一般的暗器，密集得让人无处藏身，速度也快到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着瞬息之间，他们就要被射成三只刺猬，除了心里升起的绝望，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做！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红袖只觉得左手一震！
    她握着的剑鞘里，那把流萤宝剑……不见了！
    他们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掌中剑影如雪峰万丈，烈阳当空，向前方暴射而去！
    一霎时，空中响起了无数金铁交鸣之声。
    万千火星在他们眼前绽放，犹如一片绚丽绝伦的光幕！
    光幕刹那间闪动爆燃，又转瞬间梦幻一般消失……
    无数袭来的暗器被这剑锋汇成的光幕一撞，向着四面八方呜呜作响地飞射出去，却没有一支，射到燕然他们三人身上！
    一霎时，山野间归于空寂无声。
    只有那青衣老僧掌中的流萤剑，“嗡嗡”地发出震颤轰鸣声，犹如天际隐隐的滚雷！
    此刻的燕然三人，已经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们身后有这般歹毒的暗器袭来，说明有人下手偷袭。
    而这个朽木般衰老的青衣老僧，居然这一剑威猛绝伦的一击，就破去了百余件暗器！
    在这一弹指的时间里，他到底出了多少剑？
    那片绚丽的光幕虽然早已消失，但那刹那间闪烁的芳华，却足以让人深留心底，终身难忘！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奇人！
    剑锋轰鸣未止，老僧持剑而立，犹如渊停岳峙！
    只见他举起手，指向了远处茂盛的树枝，一开口就差点惊得燕然仰天摔倒！
    “……我特么干你娘！”
    这声音洪亮之极，震得群山嗡嗡直响，燕然他们听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还是个和尚？他是昨天才出家的吗？
    怎么火气这么大？你听这脏话骂的！
    他这么多年修行佛法，都练到哪儿去了？
    正当燕然他们心中惊讶无比之际，就见七八丈外那片树顶上“噌”的一声，窜出了一条人影！
    一身黑色劲装，矫健犹如豹子，借着树枝的弹力，这个人一跃而起，向着远处飞纵而去！
    此人接连纵越犹如星掷丸投，身法快得无与伦比，眨眼功夫就跑到了十来丈外。
    “他不是你们一伙的？”
    那老僧头都没回，低声问了一句。
    “那必须不是！”燕然急忙答道。
    “他背后偷袭，连贫僧都杀，是不是个坏种？”
    老和尚又问了一句。
    “那必须是！”燕然又猛地点头！
    “好！”
    燕然的话音才落地，就见那老头右臂一举。
    他掌中的流萤剑，“呜”的一声飞了出去。
    好家伙这把宝剑在空中摇头摆尾，就像是一条银色的带鱼……可是那个刺客，都已经跑出到三十多丈以外了！
    然后燕然他们就眼看着空中的流萤剑，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呼啸着穿过了山谷……“突”的一声，穿过了那刺客的后脑！
    这也太准了！这啥制导啊？
    当燕然看见这一幕，觉得又好笑又惨烈，又激荡又神奇！
    面前这个老人毫无疑问，武艺已经到了通神之境，。
    他仅仅出手两招，第一次救了燕然他们三个人的性命，第二次就把那个刺客穿头而死。
    好家伙，今儿可真长见识了，原来这大宋的地头上，竟然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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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混沌奇峰、撞落晨星

    燕然不禁在心里评估了一下，他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有生之年，想混成个一流武者，怕是没希望了！
    然后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那个老僧转过头……看向了沈红袖姑娘。
    “老禅师，您……有事？”
    红袖被他看得一愣，之前的老僧虽然无礼之极，但他刚才的出手，绝对是救了燕然他们三人的性命。
    因此红袖姑娘正心里想着：难怪连周侗宗师都对他如此尊敬，只怕他的武功还在大宗师之上……然后她就被老僧的目光吓了一跳。
    “剑啊！”
    老僧此时的表情，居然和红袖姑娘差不多，满脸的莫名其妙。
    “还不赶紧捡切？这么贵的剑，回头丢了你再赖我！”
    “哎！”
    红袖这才明白老僧是什么意思，姑娘赶忙答应了一句，飞奔过去捡自己的剑。
    等到红袖跑出去，看见流萤剑穿过那刺客的脑袋，剑锋直没至柄，心里更是暗自惊叹。
    等姑娘把剑拔出来，擦干净拿回来之后，发现那青衣老僧又回到松树底下坐定了。
    他两只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看意思又不打算跟人聊天了……这可怎么打交道啊？
    正当燕然他们暗自发愁时，却忽然听到了刚才念诗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块飞来峰，身似混沌形。一坠追千载，撞落满天星！”
    这说的是谁？当燕然听到这“一坠追千载”五个字，忍不住心中一震！
    这个吟诵诗词的人，居然连我的身世都看得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眼看着燕然被这首诗说得勃然色变，红袖和苏信也同时吃了一惊。
    话说燕然这小子，一向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从来不会大惊小怪。
    可是刚刚这平平无奇的四句诗，就把他给听得脸都吓白了？
    正当他们三个人各怀心事，心中震惊的时候，却见那个青衣老僧的脸已经垮了下来。
    他张嘴说出了两个字，又把在场的三人吓了一大跳！
    这老和尚今天可能净吓人了，但是这次的惊吓更加严重，他说的居然是……
    “师父！”
    啊？他还有师父？
    那他师父得老成什么德行？燕然他们听了以后，觉得脑浆都被摇匀了。
    他师傅在哪儿呢？住棺材里了吗？怎么这么半天就听见念诗了看不见人？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您不能见他们……”这青衣老僧还要继续说话。
    却听得那个声音说道：
    “揍你啊！”
    “好嘞！”这回那个青衣老僧倒是答应得痛快，他大概是怕挨揍，“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然后老僧伸出手，把燕然他们三个人往茅草屋方向请……
    “松石老人要见你们，进去吧！”
    “啊？”
    到了现在，燕然他们都已经木了。
    原来说了半天，这个剑影如山，武功高绝的老和尚竟然不是松石老人，里边那个才是？
    我的天，今儿算是真见着神仙了……
    燕然他们心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赶紧往里走。
    结果那青衣老僧在前面带路，却压根没带他们进屋，而是绕过房子来到了后院。
    所谓的院子，也就是柴草扎的篱笆，三圆四不扁地绕着茅草屋围了一圈。
    等燕然他们到了后院，才发现院子里种的到处都是蔬菜。
    在青绿的蔬菜和房屋之间，有一片稍稍平整的地面，一个人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燕然他们三人走过去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个老头的动作，瞬间就呆住了。
    又是一个和尚！
    只见这个和尚头顶上，生着寸许长的黄白头发，稀稀落落毛毛糊糊，跟个猕猴桃似的。
    他脸上黝黑褶皱，就像穿旧了的皮鞋，下巴上倒是干干净净，一根胡子没有。
    再看他的脖子，简直就是两根筋挑着一根气管，完全是皮包骨头！
    老人露出的胳膊上，连骨头生长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瘦得简直是触目惊心，看这样子就跟一具喷了黑漆的骷髅相差不多。
    只见这老头趴在地上，下巴贴着地面，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
    他手上食指之间兜着一个弹子，大拇指顶在后边，好像正要弹……人家在这儿弹球玩儿呢。
    要说弹球这个游戏，谁都说不清楚是哪朝哪代发明的，估计原始人的壁画上都有这玩意儿。
    燕然的小时候也曾经玩过，不过这老僧手里拿的弹子，当然不是带瓣的玻璃球，而是漆黑发亮的泥蛋子。
    “啥事说！”
    那老僧的眼睛自始至终，也没开离开前面的土穴，他一边瞄准一边说道：
    “那个姓周的真不省心，净他娘给我找事儿，都他娘你收的好徒弟！”
    黑皮老僧说的话语中，浓浓的一股市井味儿，口齿居然还挺清晰。
    不过他这一张口，燕然他们几个却听出来了，刚刚咏诵属于他们三人各自的诗句，声音就和这句话一模一样！
    “师父，您可不能因为这事儿打我啊！”
    那引路的青衣老僧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就苦了下来。
    “啥啥啥？”
    他们说的这番话，顿时就把燕然、苏信和沈红袖姑娘弄得，全都像遭了雷劈一样，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了！
    现在燕然他们已经完全抓狂了，明明是挺简单的辈分，但是在这三个举世绝伦的聪明头脑里，却各自算了七八遍……
    周侗都八十三岁了，这个剑影如山的青衣老僧是他师父？
    然后这个玩弹球的黑皮老和尚，还是这个青衣老僧的师父？
    我要出去告诉别人，说周侗的师爷还活着，估计满遍京城的人都得说我疯了！
    按照岁数论的话，周侗的师爷？那骨头一掰都得冒烟！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沈姑娘和苏信你看我我看你，俩人脸上都有一种要哭的表情。
    燕然到底还是比较冷静，他听到黑皮老僧问起，赶忙把抱云阁里那件锋利武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晚辈正要向前辈请教，”
    燕然描述完后，陪着笑脸说道：“前辈渊博如海，您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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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狂风舞柳、碧海长风

    “切了四个人啊……给我进！嗨呀！”
    只见老僧把球弹了出去，可他那个弹子分明已经进了土穴，却又在里面一旋，跳了出来。
    老僧过去捡起弹子，又趴在地上。
    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刚才这一弹很不满意。
    “天下有三样兵刃能做到……”
    燕然见这老僧弹蛋子的姿势十分入神，只怕他的一腔心思，倒有九分都用在了玩上。
    可是他信口说出来的内容，却让燕然聚精会神支起了耳朵！
    “玄铁神剑‘狂风舞柳’在剑魔薛藏锋手里，可这件事儿不是他干的。”
    “您怎么知道不是他干的？”燕然可不想这么含糊过去，听到这话连忙追问了一句。
    那老僧一边瞄准一边说道：“那小家伙眼高于顶，剑道绝伦，江湖上有‘剑开天灭’之称。”
    “他平生剑下斩的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四个家丁嘛就算了！”
    “好吧……下一件是什么兵刃？”燕然听到这里，觉得这黑皮老僧不会看错人，于是又问了一句。
    “陨铁宝刀‘碧海长风’，”老僧接着说道：
    “在魔君古红绶手里，当年渐江夜泊黎阳之战，被我亲手打断坠入江中，我想想……”
    “……八十七年前了。”
    “哦！好的！”燕然听了之后又是暗自心惊。
    你听听！人家说事儿，动不动就是七八十年之前！
    然后他一偏头，就看到沈红袖和苏信跟自己一样，全是一张紧急集合的脸……
    这弹球的黑色儿木乃伊到底多大岁数，现在他们都已经没力气去猜了！
    “然后第三件兵刃，”只见黑皮老僧跳起来换了个地方说道：
    “产自沧海深处，是一种极其坚韧的丝线，名字叫做龙绡。”
    “据说有人能将龙绡制成武器，但在初唐后技艺就失传了，到现在六百年间，世上再没出现过……我也是听说过没见过。”
    “这种武器杀人时无形无影，又是出自海中，因此被称做‘龙绡蜃楼’。”
    “一共就这三样，再没有了……玩一局不？”
    这老僧说到这里，他兴致勃勃地拿着弹珠，居然邀请燕然跟他玩一局！
    燕然心里正想着这三种兵器，听到老僧的邀请之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还有事，不玩了。”
    “你有病吧？”那老僧闻言一瞪眼说道：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见这话，都乐得屁颠屁颠地趴在地上陪我玩儿？”
    “您这弹得也不行啊，”燕然苦笑道：“主要是怕一不小心赢了，您再打我一顿，晚辈还打不过你！”
    “你看看！都他娘的怪你！”那个黑皮老僧一听就火了。
    他一回头，手里的弹丸“噔”的一声，正砸在青衣老和尚的头上。
    那青衣老僧连躲都没敢躲，任凭弹丸在光头上吃了一库反弹出去，他还苦着脸说道：
    “师父，这事跟徒儿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黑皮老僧怒道：
    “要不是你火气那么爆，在前院咔咔骂人，嘎嘎杀人，人家能怀疑为师的脾气也不好？”
    “就因为怕我输急了打架，人家都不跟我玩了，你没听见吗？”
    这一下，青衣老僧顿时就不说话了，臊眉耷眼地低下了头。
    而黑皮老和尚，却转头看了一眼燕然：“行，你走吧！”
    “你这小子不错，上了山来居然一句谎都没撒，还真少见！”
    “您夸奖！”燕然这里，连忙笑着点头答应。
    这时的沈红袖和苏信，却在心里暗自吃惊！
    话说燕司丞真的这么半天，一句谎话都没说？这也真是够难为他的……
    更奇的是，黑皮老僧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当真是匪夷所思！
    老和尚说着，还向沈红袖看了一眼。
    “是你这丫头啊……你那个招摇撞骗的爹还在唬人呢？”
    “对！”
    沈红袖听到老僧问起，心里就是一阵紧张。不过她也隐约掌握了燕然的思路，连忙笑着对黑皮老僧说道：
    “我看他是改不了了，听说现在都骗到皇上家去了。”
    “哈哈哈！”黑皮老僧听沈红袖姑娘说得有趣，忍不住捧腹大笑了几声。
    之后他又看向了苏信……
    “这小子身上一股药味儿，你是学医的？”
    “我爹是学医的。”苏信多聪明，连忙顺着话风说道：
    “您要是有什么长寿的秘诀，就透露一两句给晚辈，回头我也跟我爹说说，让他长长见识！”
    “就一条……”没想到那黑皮老僧还真的说了。
    “想骂人的时候就骂，想打人的时候就打，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好嘞！记住了！”
    苏信听了以后，嘴上虽然答应着，心里却无奈地想道：那特么是你！
    想骂人就骂，想打人就打……要是我敢这么干，一上午都得叫人打死八回了！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到这个时候，黑皮老僧也知道他们问完了，于是挥了挥手直接就撵人。
    等到燕然他们施礼过后，往外走的时候，还听到身后的黑皮老僧说道：
    “那你过来！陪我玩一局！”
    然后就是“扑通”一声，是那青衣老和尚跪在地上的声音。
    “我不跟您玩儿……打死不玩儿！”
    “师父你要是想打我，你就直接打吧，您别憋着！”
    燕然他们三个人听了，心里忍不住地想笑，他们朝外越走越快，硬是没敢回头！
    一直到了山下，三人还是各自咂舌不已。
    要说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世外高人，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这两位的性格也真是奇特……燕然越想越觉得这俩老和尚之所以如此长寿，只怕真是和黑皮老僧说的那句养生秘诀有关……
    ……
    在回去的路上，苏信和沈姑娘还讨论着刚才听到的三件兵刃。
    黑皮老僧说狂风舞柳剑不可能，那就一定不是。
    八十三年前被打断落水的宝刀碧海长风，想要接续起来杀人，只怕也不可能。
    最后那龙绡蜃楼，既然是一种丝线，和青袍人杀人的手段，却是味道有些相似！
    看来他们下一步，要查的就是龙绡蜃楼了……
    正当他们想着的时候，燕然却在回忆着自己前世的记忆里，关于周侗师承的记录。
    周侗的授业恩师是金台……在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武者，有“拳不过金”之称。
    然后金台的老师，据说是一位名叫蛋子僧的奇人……如此说来，那个青袍老僧竟是金台？
    然后黑皮老和尚是蛋子僧？到底是弹子还是蛋子？还是蛋子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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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败家孩子、海外蛟龙

    当燕然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按照燕然给军中设定的条例，不到必要时，不许饮用野外的生水，因此军卒们全都是饥渴难忍。
    没办法，燕然也渴着呢。
    但这个时代要是不注意卫生的话，用不了多久，千奇百怪的寄生虫就会把一个壮汉摧残得死去活来，所以燕然才定下了这条规矩。
    等燕然到了城里之后，随即进了一家正店门口，一桶桶酒拎出来让军士喝来解渴。
    那么军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喝酒的吗？其实少喝点是没问题的。
    因为北宋的酒是酒糟发酵之后，用压榨法榨出来的，所以酒精度数基本等同于啤酒。
    这样的酒，每人两瓶喝下去解暑畅快，也不至于喝得有多醉。顺便说一句，宋代所说的一角酒，大概相当于现在六瓶啤酒的量……
    燕然从店里买了酱肉大饼，让这些军士敞开了吃喝，他们几个也坐在酒店的座头上用午饭。
    沈红袖和苏信都在等着燕然说，下午该去哪个方向追查龙绡蜃楼的线索。
    燕然却让胡阿佑派了一个军士，到自己府里把钱戏那小子叫过来。
    在这之后，燕然看着两个眼睛咔咔直眨的好奇宝宝，一边喝汤一边笑着摇头道：
    “都说了让你们什么事都要横过来看，所有的线索都要连起来看，怎么就非得问我呢？”
    “快说！要不揍你了！”
    苏信是看着燕然笑嘻嘻的样子没办法，沈姑娘却被燕然说得心里痒得受不了，干脆威胁了他一句。
    于是燕然笑着说道：“紫霄姑娘那帮人，如果单从武器上讲，他们一共用了三种。”
    “一种鲸须针，是用长须鲸的骨头做的，一种龙牙矾针，是用异种明矾制成，还有一种就是龙绡蜃楼。”
    “这三样东西里，有两样出自海上，你们还不知道到哪去找吗？”
    “对啊！找海商！”这时的苏信和沈姑娘恍然大悟。
    他们喝着酒，像看妖怪一样看着燕然。
    两个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差把“你这个妖孽！”四个字，写在额头上了！
    燕然笑而不语，慢慢吃完了饭，然后就看见街上小胖子钱戏，窜蹦跳跃的从外边进来了。
    等燕然问起汴京城里海商的情况，钱戏两眼望着天棚，想了想后说道：
    “主人想是要买一些海上的珍奇之物，要说专营海货的海商，汴京城里也有不少。”
    “春柳街上连续三四十家铺子，经营的是海参、干鲍、鱼翅这类的干货……”
    “黄莺巷里，专卖真腊、三佛齐、勃泥国的各种沉香。”
    “要想找珍珠砗磲、玳瑁珊瑚，就要去枣瓦子南面的珍珠巷，主人您要找什么，就要专门往哪个地方去。”
    燕然听了之后也是暗自点头，他也才知道在大宋时，经营海外货品的商人分类，就这么详细了。
    他听到钱戏的话后说道：“我要找的是海外奇货。”
    “那些不经常出现的，很少有人认识的东西，最好是专营这一类玩意儿的海商。”
    “嗨！主人早说啊！那还真有！”
    燕然原以为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却没想到钱戏听了之后，却是笑嘻嘻地一拍大腿。
    “找海蛟龙就是了……当年我败家的时候，他可没少在我身上搂钱！”
    钱戏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比铜钱大小的圈子说道：
    “当年就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牌牌，海外奇人画的，上面是一个光着……咳咳！一西洋美女！”
    钱戏眼睛一扫，看见沈姑娘在旁边，急忙把话风一转：
    “就花了我七百两银子！后来还让我搞丢了……”
    “没问你这个！海蛟龙是什么人？”燕然听到这个钱戏还是个识途老马，于是追问了一句。
    “常年跑海的，一个专搞稀奇古怪东西到大宋卖的海商，像我这样的冤大头有不少上当的。”
    “小侯爷您是公事还是私事？要不是公事可别找他，那老东西坑人钱可有一套了！”
    “公事，你放心吧。”燕然听到钱戏生怕自己学他一样败家，忍不住笑了笑。
    于是他们吃完了饭，就在钱戏的带领下，直奔海蛟龙的店铺。
    ……
    店铺在高阳正店的对面，第二甜水巷里深处。
    等他们进了店之后，伙计随即迎上前来。
    燕然的目光在柜台后面的货架子上一扫，就暗自吃了一惊！
    好嘛这感觉，真有点像是到了大英博物馆，怎么这么多各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只见柜台里摆着大猩猩手掌做的碟子，犀鸟的大嘴雕成的调羹。整面墙上挂着七八块颜色绚丽的波斯地毯，巨大的象牙一排排罗列在架子上。
    还有拜占庭风格的酒具，罗马纹饰的金杯，几幅欧洲的美人像直晃人的双眼，看得沈姑娘急忙转过了头……
    这回沈姑娘明显吃亏在眼神好使上了，看见那画儿上没羞没臊的异域女神仙，姑娘俏脸都羞得一片娇红！
    另外还有东瀛的漆器盒子和刀具、高丽纸和折扇、印度的紫檀，锡兰的宝石，燕然甚至还看见一个硕大的雄狮脑袋，就这么挂在墙上。
    以这时代的防腐技术，也特么的不怕招苍蝇……燕然一边想着，一边暗自咬牙。
    而这时的钱戏，却压根儿不避讳过来的伙计，大大方方地转头向燕然说道：
    “主人别被他们这帮人骗了，真正的好东西从来都不往外摆……叫海蛟龙那老家伙出来！告诉他小爷又花钱来了！”
    “哎呦！你可别嚷！”这时迎面过来的一个小伙计脸上哭笑不得，连忙让钱戏小点声。
    只见那小伙计十六、七岁，一身打扮甚是干净利落，眼神也机灵得很。
    他一见钱戏就笑着说道：“小爷您又来了，今儿您可来的不巧！”
    “海爷在后巷自家宅子里午睡呢……要不小人把他给您喊出来？”
    “不用！我找他去！”钱戏毫不犹豫地说道。
    之后他转过头向燕然说道：“真正的好玩意儿都在那老东西家呢，我带主人进去，咱们先看人再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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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寻常巷陌、静谧街中

    “还是我带您过去吧！”那个小伙计也点头答应，然后他一边打开店铺的后门引路，一边笑着说道：
    “钱小爷都有两年没来了吧？青衣巷的路都改了，您自己可找不着道儿了！”
    “那老东西，还是这么藏头露尾的？”钱戏一边笑，一边让这小伙计带路。
    燕然让胡阿佑带领军卒，就在店铺外边等着，他和沈红袖苏信三个人，一路跟着钱戏和小伙计向前走去。
    过了店铺，后面是一个宽大的院子，院落靠墙根的两边搭了防水的屋檐。
    院子里边大箱子摞起了三四层高，密密麻麻的有数百口，看来箱子里装的都是货物。
    接着他们又走过一道小门，经过了一个精致的小客厅……看来这里就是海蛟龙平日招待高级客户的地方了。
    然后他们从客厅侧门出去，再度穿过一个院落，却是花木扶疏清幽异常……这接二连三地拐来拐去，一般人怕是连方向都找不着了。
    等到他们再走进一个房间，转过一道屏风，燕然看到这扇屏风上，居然是用各色珊瑚雕琢后拼成的图案。
    这幅《红梅古松图》上的珊瑚颜色鲜丽，甚至连梅花花蕊的粉嫩感都雕琢了出来……燕然一见之下，心里就是一惊！
    话说这样的屏风，只怕只有在皇宫大内才能找到吧？
    屏风后面是一副门帘，在微风中叮咚作响。
    燕然的眼睛一瞥，只见那门帘是用极细的丝线，穿着一个个小手指甲大小的贝壳。
    这些贝壳一个个浑然天成，各具形状，颜色鲜丽，端的是奇巧无比！
    燕然心中想道：这样的贝壳若是只有三个五个，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难得的是一眼看去，成百上千的贝壳竟没有一个重样的，就光是这份心思和精巧的手艺，也值了老鼻子钱了！
    在燕然身后，沈姑娘和苏信都是识货的，见此情景全是面色郑重。
    他们也想着，只怕这个海蛟龙的底蕴，比之前料想的要深厚得多啊……
    等到燕然他们穿过门帘，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巷子当中。
    他们对面就是眼神向前的一条街巷，这条巷子两边都是买卖商铺，挂着酒旗招牌，搭着彩棚遮阳篷。
    街道上炊烟袅袅，饭菜飘香，听着似乎还有人隐隐约约在轻声唱曲，还有刀子在案板上“噔噔”剁菜的声音。
    好一幅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市井图画……除了一点，街道上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连落叶尘土都被扫得干干净净，当燕然他们走进这样一条怪异的街巷，只觉得心里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像是一幅很好看的画，可是只画了街道，却没有画行人，这空无一人的感觉，真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这时跟在后面的钱戏也穿过门帘，来到巷子里。
    他一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惊呼道：“青衣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
    “噌！”的一声响！
    燕然他们三人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回头之际，就见一个身影正腾空而起！
    这人在半空中轻轻巧巧地翻了个筋斗，有如一只狸猫般落在远处的房檐上……正是那个商铺小伙计！
    只见他蹲伏在房檐上，将一只手抬起来，他中指的指尖上挂着一个东西，正是燕然贴身佩戴的香囊！
    在沈红袖和苏信两人的保护之下，燕然身上的香囊，居然被人偷走了！
    这还没完，只见那小伙计笑着把手向下一挥，从他的袖子里叮叮当当往外掉东西，在房檐上排成了一排！
    这里边有燕然、钱戏和苏信三个人的武德司腰牌，有银子、钱袋、药瓶、荷包、甚至还有苏信手腕上一刻都没摘下来过的护腕撒放器。
    当小伙计掏出一张素白色的手绢时，沈红袖姑娘的俏脸上，霎时便挂上了一层寒霜！
    毫无疑问，那是沈姑娘贴身携带的东西……就在他们来的这一路上，这小子竟然从大家身上，偷了这么多东西！
    一瞬间，燕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看着那小伙计，冷冷地说道：“好个安居平五路！”
    “没错，就是我！”
    只见那小偷笑着用手在房檐上一抹，上面那一大排东西，霎时间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然后他歪过头，笑着对燕然说道：“你想通过海蛟龙找的，不就是我们吗？”
    “……关！”
    等到这小伙计说了一声关，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咣当”一声。
    他们进来的那扇房门，被牢牢地关住了！
    这一下子后路被断，燕然几个人都是脸上变色，钱戏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圈套！
    大家纷纷伸手按住了兵刃，这时的燕然却慨然长叹了一声。
    海商！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想要通过海商找到这些人，却万万没想到那个海商海蛟龙，竟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自己明明是来寻找线索的，却在毫无防备之下，陷入了重重包围！
    想到这些人诡异的杀人手段，沈姑娘和苏信的后背，都不禁沁出了冷汗！
    这时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在巷子中间，一步步向着燕然他们走了过来。
    “你说的不对，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他们是来找死的！”
    ……
    燕然他们四人看到这个人时，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猛地一紧！
    只见此人的双手拢在袖子里，走来时犹如闲庭信步，身上穿着一件宽敞的青袍！
    是那个青袍人，那个瞬间就杀掉陈青藤四名家丁的凶手！
    在这一刻，燕然伸手一左一右，按住了沈姑娘和苏信的手腕，两个人察觉他的动作，都快要急疯了！
    怎么能这样？这个青袍人杀人时毫无征兆，此时他都已经走到了面前一丈远！
    也许下一个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尸块的就是他们四个，可是燕然却为什么不让他们动手抵抗？
    此时的沈姑娘和苏信，都是紧张之极。
    随着那青袍人越走越近，他脚下仿佛踏着死神的步伐，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人鲜血四溅，命丧九泉！
    “紫霄还活着……”
    这时燕然的一句话，就让那青袍人，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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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柳叶短刀、佳人窈窕

    沈姑娘和苏信同时觉得，身上的压力霎时变得一空！
    当燕然说了这句话之后，蔓延在青衣巷中那股杀气，立刻就消失了！
    “我亲眼看见她死了。”
    只见青袍人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轻轻说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她身材有多火爆，还是不知道那把柳叶刀有多短？”燕然却笑着，反驳了一句。
    在这之后，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苏信。
    “况且我这兄弟还是个毒药方面的行家，他鼻子一闻，就知道柳叶刀的解药，就在紫霄姑娘的怀里。”
    那青袍人闻言，眼神刹那间犹豫了一下。
    他两手拢在袖中静静的想着，沈红袖和苏信紧紧盯着青袍人的袖子……
    不难想象，袖子里边的两只手，正握着那支失传了六百年的传奇兵刃……
    龙绡蜃楼！
    他似乎正在考虑，是要杀了他们，还是要相信燕然的话？
    “什么？我姐还活着？”
    一个灵巧的身影“嗖”的一下从房檐上跳了下来，一落地就撞到了燕然的身上！
    燕然就觉得自己的领口被两只手抓住，前后剧烈地摇晃，脖子控制不住地跟着晃来晃去……
    面前一阵香风飘过，抓住他的那个人，正是那位跳惊鸿舞的姑娘！
    此刻惊鸿姑娘的小脸蛋涨得通红，简直把燕然当成骰盅一样，摇起来没完了！
    “快说！我姐真的没死？”
    “没死没死，你再摇我就要死了！”燕然哭笑不得地答了一句。
    “惊鸿！”这时小姑娘的身后，青袍人无奈地喊了一声姑娘的名字。
    惊鸿姑娘这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机不对，她一边狐疑地放开了自己的手，一边不甘心的向后退了几步。
    “哥！我姐……”
    “我知道！”
    这惊鸿姑娘得知，她姐姐紫霄还没死，心里的急切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她还不放心的向那个青袍人说了一句，却被青袍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这一下，他们两个站在燕然四人的面前，经过了刚刚的生死之危后，燕然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两位的面庞。
    惊鸿他们已经见过一次了，小姑娘十六七岁，生得明眸皓齿，双眼纯真无邪，艳色天成，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她的眼圈里正含着激动的泪水，不愧是顶尖舞者，身材比例也是完美到难以形容！
    而那个青袍人，看来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上唇和下巴上都生着一点点小胡子。
    他脸上的线条消瘦，明明年纪不大，双眼中却隐着无尽的沧桑，莫名的有一种诗人颓废伤感的气质。
    “紫霄他……”
    “回头给你们送回来。”
    那青袍人才开口说了三个字，燕然就一口答应把人送回来，弄得身后的沈红袖和苏信都吃了一惊！
    话说小侯爷确实是识相，可也没有这么识相的吧？
    “怎么，有问题吗？”燕然也见到了青袍人和惊鸿眼中惊讶的目光，苦笑着说道：
    “我觉着很合理啊，我是要拿人家姐姐的命威胁别人，那不成了绑票的了？”
    燕然这句话，又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那个青袍人听了，双眼中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在此之后他仰首向天，似乎又陷入了思考……
    燕然却笑着说道：“你看你，何苦为难成这样？”
    “要不然你把我们三个人都杀了，然后拿着我的腰牌去武威侯府。威胁他们说，不交出紫霄姑娘就杀了我，估计我家里也一样会把人交给你们的。”
    这一下，青袍人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而那位惊鸿姑娘却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可是苏信和沈红袖俩人，却在心中暗自叫绝！
    燕然刚才说的两句，真是诛心之言。
    这坏小子居然先说拿人家姐姐讲条件就是绑票的，然后又给人家出主意，以杀人相威胁救出紫霄姑娘。
    这分明就是拐着弯地说自己是好人，而这帮人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他们跟燕然这么熟，才能听出这话里的弯弯绕，要是换成别人……
    “你试探我？”
    没想到沈姑娘和苏信念头还没转完，那青袍人却已经猜出了燕然的用意！
    “没错，而且我已经试探出来了。”只见燕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不像是一帮冷血无情的杀手，反倒像是一家子亲戚。”
    燕然指着惊鸿道：“从那个小丫头未经命令，就敢从房上跳下来开始。”
    “还有她看你的时候，眼神里只有尊敬却没有畏惧，我就已经知道了。”
    “好吧，紫霄你还给我们……那你要什么条件？”那青袍人沉声问道。
    “你试探我？”燕然听了之后，却又是一笑：
    “那也没关系，我的要求很简单。”
    “你只要从头到尾，把抱云阁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我就行。”
    “你们这帮人到底干了什么，事无巨细，不要隐瞒！”
    “哥！你要小心！”等燕然说出了条件，青袍人再度陷入了思索，那位惊鸿小姑娘想了想，一顿足说道：
    “虽然我也想救我姐姐，但这个姓燕的小子，实在太狡猾了……”
    “我姐姐究竟是不活着？他会不会发现进了咱们的圈套，为了活命临时现编的瞎话？这谁都说不准！”
    “我不是给你讲过，他破案那天时的情形了吗？这小子心眼儿比筛子还密，就像个活鬼似的什么事都知道，哥你千万别上当！”
    “你再不闭嘴，我可真揍你了！”青袍人听到惊鸿的小嘴儿咔咔越说越多，忍不住沉声说了一句。
    小姑娘却是一吐舌头，果然闭上了嘴。
    而这时的青袍人却猛然回头，他居然顺着来时的路，向着巷子另一边走去。
    ……
    在燕然他们四人的目光中，就见那青袍人毫不犹豫地向前走着，他的话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清晰的回响！
    “出卖风烟，击杀金人……那两个字不是风烟如画的风烟，而是烽烟四起的烽烟。”
    “你想知道当天发生的所有一切，容易得很！”
    “惊鸿说你什么都知道，鲸须针你也认识，惊鸿舞你也看得出来是暗号。你能从头骨上的一个小孔，就计算出暗器是出自紫霄之手……”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渊博如海，无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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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烽烟如云、汴京异人

    青袍人朗声说道：“你只要从街头走到巷尾，从我们手上连过七关，就算你赢了。”
    “作为赌注，你赢了，我就把当天的真相丝毫不差地告诉你。你输了，就把活的紫霄还给我们！”
    “想好了再决定，要不向前，要不就滚！”
    “我们是七十二路烽烟……汴京异人团！”
    青袍人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断铁，让人听了豪气顿生！
    这一刻，沈姑娘不易察觉地默默点了点头。
    燕然看人眼光真毒，果然一眼就能看到人的骨子里，他说的一点没错！
    之前燕然还对沈姑娘说，这帮人行事慷慨激昂，所杀的都是奸恶之辈，未必是一群坏人，看来好像真的被他说中了。
    刚刚这位青袍人设下的赌约，明明是他既想救下紫霄姑娘，却还不想欠燕然一个人情，所以才用赌注的方式，救回自己的人。
    这青袍人的所作所为，要是和陈衙内陈青藤那样阴狠毒辣之辈比起来，区别何其巨大？
    可沈姑娘是刚刚才知道这些，而燕然却早早地做好了打算！
    这小子的心，真是比海还深！
    此刻的苏信却在心里暗自担心……这小子聪明绝顶，他从之前获得的那些情报就不难得出结论，所谓的七十二路烽烟，是一群举世难寻的奇人！
    这里边有安居平五路的小偷，有用海商身份隐藏市井的海蛟龙，有手握龙绡蜃楼的青袍人，有紫霄曲、惊鸿舞！
    这样的异人若是真的有七十二个，难免这异人团里，还有些他们没见过的绝顶高手。
    燕然纵然是胸中所学深不见底，难以测度，可是他过得了这条青衣巷？
    此刻的燕然却笑了笑，他一左一右伸出两根食指向身后勾了勾，示意让沈姑娘和苏信钱戏跟上。
    然后他一步跨出，向着青衣巷深处走去。
    “西风卷长江，引弓射天狼。护赵邯郸荡，巍巍震大梁！”
    燕然嘴里轻声哼着那首小曲，慢慢的向前走……
    有意思！大梁……不就是汴梁吗？
    正在他悠然自得之时，却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大眼睛惊鸿姑娘，正在后边一步不离跟着呢。
    “你要干什么？”燕然往前一看，那青袍人都走没了踪影。
    这惊鸿姑娘胆子还挺大，也不怕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人质，居然就这么跟着自己？
    “你这小子，怎么看你怎么不是东西！”那惊鸿姑娘却大眼睛一瞥道：
    “我离着近点儿，看着你是怎么输的，姑娘心里也痛快痛快！”
    “等到你咣咣撞大墙的时候……”
    说着惊鸿姑娘纤指如兰，左手牛角右手大拇指，把燕然那个“牧童”的手势做了出来。
    “……我看你的脸往哪搁！”
    “往哪儿搁？”燕然听到这里，笑着在惊鸿姑娘的身上打量了一眼：“你想让我往哪搁呢？”
    “臭流氓！”
    这惊鸿姑娘的嗓音清脆娇嫩，连骂人的时候听着都痛快！
    “你在旁边看着也行，让你那个安居平五路的兄弟过来……先把我沈姐姐的手帕还回来！”
    燕然一句话刚刚说完，就听得旁边的沈红袖姑娘，幽幽叹了口气。
    此时沈姑娘心中不禁想道：这燕然……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
    小丫头倒也不含糊，抬手就把那个偷东西的小伙子从房顶上招呼下来，把手绢还给了红袖姑娘。
    燕然看到沈姑娘松了口气，心里也是暗自高兴。
    对于沈姑娘来说，明显这个手帕，比她腰间那把价值连城的流萤宝剑，还要珍贵百倍！
    等到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燕然就在第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关！
    虽然到现在，他们连规则都没搞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过关，但燕然倒是不担心这七十二路烽烟会耍赖。
    因为那个青袍人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况且燕然很清楚，不管是哪个行业里的佼佼者，心中都自有着专属于他们的一份骄傲。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赖皮赖脸耍花样的。
    沈姑娘和大眼睛惊鸿都停下脚步，和钱戏苏信站在了燕然身后。
    小侯爷则是透过大敞四开的房门，看了看店铺里边的情形。
    只见里面一个虬髯大汉光着膀子，臂膀上的肌肉犹如铜浇铁铸，身上系着一条厚厚的牛皮围裙。
    屋里边摆放着铁砧，旁边炉火正旺，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工具，和钢铁锻造而成的刀剑……原来这里是一间铁匠铺。
    那大汉聚精会神，右手持着铁锤，左手拿着火钳，上面夹着一把两尺半长的刀坯。
    当铁锤在暗红的刀坯上敲打时，声音带着极其清晰的韵律感，轻重缓急间隔有序，简直就像是一个高手乐师手挥五弦，弹奏琵琶一般。
    这把刀的锻造，看来已经进入了尾声，只见那大汉敲打一番之后，就用火钳夹着，把刀坯送入了炉火之中。
    片刻不到，当刀坯从火中抽出来时，上面已经烧成了一片晶莹的赤红色。
    “呲”的一声，大汉把刀坯浸到水缸里，完成了淬火。
    之后他抽出刀坯，擦干后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铁匠魏别离！”
    那大汉把手里的刀“当”的一声放在案板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在铁匠技艺上，只要你能说出一点我不知道的事，就算你赢！”
    “比打铁啊，这不欺负人吗？”
    听到这个虬髯大汉魏别离的话，沈红袖和苏信都皱紧了眉头，钱戏更是直接嚷了出来！
    都说术业有专攻，一行有一行的秘密，他们小侯爷再怎么牛，也不可能连打铁这样的活，他都干过吧？
    所以小侯爷对铁匠的本领，很可能是一无所知。大家心说隔行如隔山，这一关怕是很难过得去了！
    燕然听了之后却笑了笑，他隔着店铺门槛伸手进去，从案板上拿起了那把刀坯。
    迎着阳光上下仔细看了一眼，刀身钢质很纯，毫无一丝杂质，锤锻的花纹历历在目，就像是雕刻上去的一样，带着韵律起伏的美感。
    难得的是刀身上，用的是百叠锻法，一层一层锻接得天衣无缝，没有一点裂纹。
    刃口上一线加钢，钢色如青玉……燕然翻过来看了一眼刀背，刀背中间一线，也带着青玉色锋钢的颜色，还是三层钢通体锻造的！
    “好手艺！”
    看到这样的锻造技艺，燕然不禁赞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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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当世名匠、锻造三问

    燕然知道，这铁匠魏别离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在刀身上的百叠锻造，和锋钢的冶炼水平，已经远超了这个时代的水准。
    此人一定是大宋屈指可数的巨匠！
    本来和这样的人比拼技艺，燕然是很难赢的，没奈何现在是在大宋……燕然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在燕然生活过的时代，只要你感兴趣，刷手机的时候专爱往喜欢的东西上看，那就没有你找不到的行业秘密。
    有关锻造的事，燕然知道的尤其不少，不过想到用这个来对付魏别离，燕然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不纯纯的欺负人吗？
    “完蛋了吧？是不是傻眼了？”
    这时旁边的惊鸿姑娘看到燕然的神情，还以为他心中沮丧呢，小姑娘忍不住呛了燕然一句
    “要不你奔下一家吧！”姑娘笑着说道：“今天这趟青衣巷啊，我看你就当逛街好了。”
    “我魏大叔当世干将，冶铁锻造之术首屈一指，当世七大名刃之中，有三把就是出自他的手！”
    “你要是能盖过他，可真是活见鬼了，走不走啊？问你呢！”
    小姑娘倒是毫不客气，他认准了燕然要输，言语间不断的拱火儿。
    “还有一个办法，我让你赢！”
    而这时的魏别离，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看了看燕然，然后举起大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沈红袖姑娘……
    “把那姑娘的古剑送给我也行，我算你过了这一关。”
    燕然听到这话就知道，这铁匠魏别离，只怕是看出了沈姑娘身上的宝剑绝非凡品。
    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沈姑娘居然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剑解下来给他……
    燕然一边皱眉一边笑着，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之后只见燕然把刀往案板上轻轻一放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试试……”
    “啊？你还真要比？”听到这里惊鸿姑娘呆了一下，沈姑娘和苏信却双双站在燕然身后，深深吸了口气！
    他……真的连打铁都会？
    只见燕然用手轻轻点着案板上那把刀说道：“魏先生淬火的时候我见到了，你靠得是经验和眼力。”
    “但天下多数铁匠，都没有你那么深的经验，所以也就有了好手艺人和差手艺人的区别。”
    “我有三种方法，能让淬火的温度恰到好处，而且所有的铁匠都不难学会。”
    听到燕然的话，铁匠魏别离微微皱起了眉。
    他似乎是不相信面前这个齿白唇红的小少爷，居然还能说出三种方法……
    就见燕然说道：“第一种方法，淬火的时候，刀具要加热到赤红，然后在火炉中晃动，让它稍稍降温到樱桃红色……这个估计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那铁匠魏别离看来不太喜欢说话，就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三个字。
    燕然又接着说道：“可要是一般的铁匠，掌握不好颜色怎么办？他可以用一块磁铁或者磁石……”
    “在给刀具加温的时候，他要不断的用磁铁在刀上面试验。”
    “当烧红的钢铁到了可以淬火的温度，也就是咱们说的樱桃红色的时候，恰巧在那个温度时，钢铁上的磁性会消失。”
    “也就是说磁铁根本吸不上它，在那个时候淬火就正合适！”
    “怎么可能？磁铁会吸不上？”
    没想到那铁匠魏别离听到这里，顿时就急了！
    只见他一转身，把刚刚完成淬火的刀坯又夹起来扔到火炉里，然后他翻了一阵，从工具里找到了一块磁石。
    他一边拉着风匣，还一边回头瞪着燕然，好像是在说：
    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揍你的！
    燕然又笑了起来。
    他向着惊鸿小姑娘说了一句，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出去找到了那个小偷。
    她朝着小偷吩咐了几句，又赶忙跑回来了。
    没过多一会儿，那小偷就回来了，而这时魏别离铁炉里的刀坯，也慢慢泛出了暗红色。
    魏别离开始不断的用磁石在刀坯上试探，可是随着钢刀颜色慢慢变亮，却是每一次磁石都能“嗒”的一声，吸到刀身上。
    这一刻，魏别离的神情越来越专注，眼看着刀身慢慢亮到了最适合淬火的樱桃红时，他手中的磁石再往上碰……却没了反应！
    八百一十六摄氏度，钢铁消磁……淬火的最佳时机！
    燕然看到这一幕，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不禁暗自好笑！
    此事的魏别离和那位惊鸿姑娘，已经全都傻眼了！
    在他们看来，钢铁会被磁石吸引这件事几乎是天道，是万年不改的铁律！
    可是谁能想到，居然真的这么神奇，正好到了适合淬火的温度时，刀坯上的磁性也消失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小偷手上接过了一件东西，走进了屋子。
    他伸手接过了目瞪口呆的魏别离手上那把铁钳，让刀坯在空气中稍稍变凉。
    眼看着到了暗红色，他又把刀送到了火炉中。
    “现在，再告诉你第三个方法。”燕然说着伸开了手掌，让魏别离看。
    当魏别离定睛看去，却见燕然的手心当中，放着一小撮细细的盐粒。
    当燕然拿出暗红色的刀坯，把盐撒在上面，盐粒却“唰唰”地滑了下去。
    而当再次将刀坯加热到樱桃红的时候，燕然抽出刀坯来撒盐，只见那盐粒却在刀面上瞬间融化，变成了一滴滴跳动的液滴！
    “食盐融化的温度，也正好是淬火的温度，你说巧不巧？这就是第三个方法！”
    燕然说着，火钳上的刀坯“呲”的一声插进了水缸。
    一阵青烟冒起之后，淬火完成！
    “我说出了这三条技艺，算不算我赢？”
    当燕然将淬完火的刀交给魏别离，还笑着向他问了一句。
    而这时的魏别离看向燕然的眼神，已经满是惊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一身贵气的年轻人，居然真的说出了两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技巧。
    尤其是那个磁石，甚至从古至今，都没人发现过这个秘密！
    还有盐的事……这小子难道试过了成千上万种东西，才知道盐融化的时间，正好合适淬火？
    魏别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正要答应时，却听得旁边的惊鸿姑娘猛地说了一句：
    “那怎么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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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海底寒铁、试问郎君

    只见惊鸿说道：“你说的这三种方法，里边有一种是我魏大叔早就会的。”
    “反正是淬火嘛，只要会一样技艺就够用了，就算掌握一百种方法，火候还不是一样的火候？”
    听到这姑娘振振有词的狡辩，燕然笑了笑说道：“那可不一样！”
    “虽然是一样的事，会一百种和只会一种姿势，那能一样吗……哎不许打人！”
    看到姑娘气得粉拳都要抡过来了，燕然退了一步笑道：“我说得是跳舞的姿势，你这人怎么说不过就动手啊？这么没品？”
    “真有一百种吗……”这时惊鸿姑娘气得不行，旁边的小胖子钱戏听了燕然的话，却是信以为真，不禁心驰神往地看向了燕然！
    看来他也生出了学艺之心……那边的铁匠魏别离，听到小丫头替他狡辩，脸上却颇有些尴尬之色。
    之后魏铁匠一抬头，就看到那惊鸿姑娘在气愤之余，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那双大眼睛不住的向自己打着眼色，还朝着铁匠铺一角的地方飘了飘。
    魏别离猛然之间，也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他转身回去，在墙角那里抱起了一个东西，“砰”的一声把那东西放在了案板上。
    “这样吧，刚才算是和局。”
    这时的惊鸿姑娘看见这个东西以后，笑着向魏铁匠挑了挑眉。
    然后她又把目光转向了燕然：“你要是愿意赢下这半局，现在就可以走了。”
    “要不然的话，这个石头蛋蛋，你说说它里边有什么文章！”
    “只要你说对了一条，这一局就算你彻底赢了。”
    燕然闻言笑了笑，心说其实半局也还不错……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向案板上的东西之后，却又是一皱眉。
    ……好像有点眼熟！
    燕然伸手过去推了一下，那东西大概有人头大小，颜色黑漆漆的，摸上去手感冰冷生涩，几乎就是一个鸡蛋型的石头球。
    除了一点，那东西虽然个头不太大，却是异常沉重！
    燕然仔细看去，却见石头球上被人用锤子敲掉了一块，断茬上露出了暗沉沉的银色。
    除此以外，这块石头上的断口，就像一层层的鸡蛋壳一样，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沉积，才慢慢形成了这么大！
    ……锰结核！
    燕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东西。
    话说在现代，锰结核已经作为一种矿产在开采，这里边含有丰富的锰钒钼镍等元素，主要以锰为主，一般都生长深海里的海床上。
    据说是经过数十万年的沉积，才一点一点的把金属吸附在岩石上，形成的这种富含金属的结核。
    这玩意儿对于没有潜水设备的古代人来说，固然是稀罕之极。可对于现代人而言，但凡对金属稍微有些研究的，谁也不认识它呀？
    “就这个吗？”燕然拍了拍这个石头蛋子，笑着说道：
    “你是考我呀，还是这东西连你也不认识？”
    “实话跟你说，我也不认识，”那魏别离真是个实在人，他郑重道：“我只是听说它能锻造神兵利器。”
    “可是我既不得法、也不识货，不敢轻易动手……你知道这是什么？”
    “对，”燕然笑着说道：“传说中的海底寒铁，就是它了。”
    “寒铁？”魏别离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禁一震！
    他知道寒铁这种东西，据说极其稀少，经常数百年也难得见到一次。
    据说这寒铁，只要有一两八钱的分量融入钢铁中，就会使刀剑铸成神兵利器……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顶级铁料！
    原来寒铁矿长这样！连自己都不认识。可是这个年轻人怎么会认识寒铁的呢？
    魏铁匠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惊愕，正当他想着这些时，却见燕然接着说道：
    “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东西确实能锻造神兵利器，不过要事先加以冶炼。”
    “这块石头蛋子里，大概有三成半左右的分量是寒铁，寒铁冶炼出来之后融入普通钢铁，制成神兵利刃。要加入的最佳比例，也正好是三成半。”
    “也就是说石头多重，你打出来的兵刃，正好也是多重！”
    “你连这个都肯告诉我？”魏铁匠闻言，双眼圆睁看着燕然，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丫头惊鸿也完全惊呆了，就更别说苏信和沈红袖和钱戏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燕然居然连这种产自海底的石头蛋子都知道，而且人家甚至还把比例配方说出来了。
    这时燕然却笑着把这块锰结核，向着魏别离的方向一推：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一点用处。”
    “我刚才看过你的火炉了，里边用的是上好的银霜炭，可是这锰……海底寒铁，你若是想要冶炼，用木炭的话，火候根本达不到。”
    “不用木炭，那又该用什么？”
    “用煤。”
    “用煤？”魏别离一听就急了！
    “用煤别说冶炼寒铁了，就连普通打铁都不行，煤火会让钢铁焦脆！打出来的刀剑根本没法用！”
    那是因为里边含硫……燕然一边心里想着一边笑道：“我有用煤冶炼钢铁，还不让刀剑焦脆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原本他们一人一句说得飞快，可是话聊到这儿，却忽然没法往下说了。
    燕然说出这句话，让魏铁匠顿时语塞。
    他这才想到人家左一句右一句，已经告诉了他无数行业里的秘诀。
    可是这完全没用啊，还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人家就是不跟他说！
    此刻魏别离，就好像离宝库只有一门之隔，推门之后就能随便拿一样。把这个虬髯大汉给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就要抓狂了！
    “这一关，我赢没赢？”
    “当然赢了……”
    “谢谢！”
    燕然答应了一句，转头就走！
    等到他几步跨出了铁匠铺，惊鸿姑娘还一脸不可思议地从后边跟上了他。
    苏信和沈红袖看着外面的阳光，却忍不住心中暗笑。
    第一阵，成功拿下。这燕家小侯爷，果然是一位世上难寻的奇人！
    正当燕然面上含笑，要走向下一间店铺时，他却听到后面沉重的脚步声响。
    转头一看，那个魏别离居然一个箭步窜出来，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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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如花美妇、天下厨神

    看他脸上一副强忍忍不住，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燕然不禁暗自摇头。
    他精研一生的技艺，眼看着就要突到全新境界，可却差着一层窗户纸不得寸进……他要是忍得住才怪！
    于是燕然任凭这大个铁匠在身后跟着，理都没理他，直接进了下一间。
    一到了这间铺子里，大家便发现眼前烟雾缭绕，一片饭菜飘香。
    从店铺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
    只见这个妇人面容清丽，身上的气质却朴素柔和。她身上穿着朴素的蓝色印花衣裳，扎着一个围裙，显得分外洁净。
    妇人手上捧着一个大碗，看见燕然进来，就轻轻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一闻到碗里的香气，众人便是馋涎欲滴，这味道鲜香之极，却又淡雅绝伦！
    这一口香气入喉，在场的众人便觉得像是自己喉咙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儿，一个劲儿勾着手指，想要来一口似的！
    口舌之间，津液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也不知这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食物，竟然好闻到了这种程度！
    那女子见到燕然过来，笑着说道：“奴家花解语……是个厨子。”
    “这碗八珍汤，相公若是尝得出来味道有一丝不妥，便是奴家输了。”
    好家伙这女子虽然温婉柔和，但口气却是当真不小，这碗汤也真是鲜得难以形容！
    燕然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汤，只见汤水乳白间带着嫩黄，用调羹一舀，才发现里面的材料都被细细地切碎了。
    “鱼骨、海参、鱼翅、鲍鱼、鱼肚、干贝、鱼唇、鱼子……原来是海上八珍。”
    燕然笑着说道：“怪不得气味鲜香无比，花姑娘真是好手艺！”
    这花解语闻言，却有些纳闷，自己明明做妇人打扮，他为什么叫我姑娘呢？
    心中疑惑，她却笑而不答，眼看着燕然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之后就是连连称赞！
    “有问题吗？”
    “有问题！”
    花解语才问了一句，却发现燕然答得十分干脆，这美妇人不禁都有些错愕。
    燕然随即端起汤碗，走进了厨房……大家连忙跟上。
    惊鸿姑娘一边走，一边在后面嘟囔：“我花姐姐做的菜，御厨拍马都赶不上！”
    “要是胡乱诋毁我姐姐的菜，看我不打断你的……哎你干什么？”
    正当她要语出威胁之际，却见燕然放下了汤碗。
    他一眼看到了灶头上的锅里，还煮着小半锅汤，于是在周围找了一下。
    然后他顺手就抄起一个盘子，“唰”的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锅里。
    姐姐熬好的汤，他敢往里瞎放东西？而且还是随手拿的？
    等那小丫头一看那个盘子里的东西，顿时就是火冒三丈！
    后边苏信钱戏和红袖也是额头冒汗，因为那大汉铁憨憨魏别离，还在后边跟着呢。
    两个人刚刚看得很清楚，燕然往锅里倒进去的东西，赫然是一盘子底儿的血水。
    这要是因为燕然的无礼行为打起来，他们很有可能要吃大亏！
    而这时燕然却拿起了一个勺子，笑着对花解语说道：
    “姐姐这锅汤，味道火候都是绝佳，只是有一点不够完美。”
    “因为汤中取了各种海物的鲜味，用料过于繁杂，以至于汤色浑浊，甚至看不到底。”
    “当然了，用料太多，虽不影响味道……嗯？”这时美妇人花解语话才说到一半。
    她却看到燕然拿起勺子，把汤水沸腾之后，冒出来的大量浮沫撇了出去。
    这一下可不打紧，只见浮沫下露出里面的汤汁，竟然变成了清澈如水的样子！
    “你这八珍汤的汤底，是用鸡汤吊的，”燕然笑着说道：
    “所谓厨子的汤，戏子的腔，姐姐用的这只‘九斤黄’母鸡，原本也是上上之选。”
    “不过生鸡剁开时，流出来的血水却另有妙用……”
    “你只要把血水倒进汤里，再浑浊的汤里面，浊物也会随着血水变成浮沫，等撇出来沫子之后，便是清澈如水。”
    “……现在尝尝！”燕然随手舀起一勺汤，递到了美妇人的嘴边。
    花解语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她犹豫着在勺子里喝了一小口……随即便是重重一点头！
    果然汤水清澈之极，味道却是一点没变，依然是浓郁鲜美。
    这位小侯爷，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还有呢。”这边的花解语还在惊讶之中，却见燕然接着说道：
    “若是不用鸡血，姐姐用鸡胸肉打碎成蓉，放到汤里之后再捞出来，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汤汁会更添鲜美。”
    “另外海鲜之类若是汤水，姐姐可以试着往里加入一点点蘑菇……无论是什么菇类，鲜香都会更增数倍。”
    “此外这样的清汤，不比之前的混汤，要用一点青菜点缀，颜色才不至于有单调之感。”
    说到这里，燕然已经将几根青菜信手扔到锅里，在汤水里稍稍滚了一下之后，他拿起一个小碗盛了一勺。
    之后这碗汤一拐弯儿，就被递到了沈姑娘的面前。
    刚才他们说得热闹，大家也闻了满鼻子的香味儿，流了满嘴的口水。
    可这下鲜汤出锅，燕然却把它端给了沈红袖。
    沈姑娘微微垂下了她那双桃花眼，终究还是把碗接到了手里。
    一口之后，鲜香入骨，沈红袖姑娘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而这时的美妇人的花解语，已经被燕然这鸡血鸡茸、蘑菇青菜的一串连招，弄得她眼中异彩连连！
    “你跟谁学的下厨？”
    “……你跟谁学得打铁？”
    没想到花解语问了一句之后，厨房门口那边的大胡子魏别离，也跟着问了一句。
    这情景有点好笑，燕然却是故意笑而不答，让自己继续保持神秘感。
    你们不是汴京异人团吗？不是七十二路烽烟吗？我就不告诉你我是从哪学的，活活儿憋死你！
    ……其实燕然小侯爷，也真是没法说实话！
    随即燕然笑着向花解语施礼告辞，转头往外就走。
    旁边那位惊鸿姑娘，眼看着那只汤碗从沈红袖姑娘的手里，又转到了苏信的手上盛满了接着喝……
    小姑娘情急之下，干脆到锅边抄起了勺子，当她尝了一口之后，嘴里还不住吸溜着热气，一个劲儿的直跺脚，看来是烫着了。
    好喝好喝……她嘴里含着汤，“噌”的一下跟着众人跑了出来。
    这小子居然连过两关……他是不是个妖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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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人如美玉、玉里乾坤

    惊鸿姑娘正在心里想着，却发现燕然他们出了门后，进了隔壁那扇门，人家已经进店了！
    ……
    到了第三间店铺里，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素衣姑娘。
    在姑娘面前的一张桌子上，盖着一张小小的纱巾。
    这姑娘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眉如春山，眼似秋水，脉脉含情，动人之极！
    小姑娘双目灵动，气质娴雅，一见燕然他们进来，微微颔首示意。
    等燕然在她面前坐下，就见那小姑娘两根手指捏住了纱布一角，轻轻将它揭开。
    在那纱布下面，放着一块雕琢得精致至极的美玉。
    “琢玉匠人白闹闹，先生有礼！”
    燕然一听这姑娘，居然起了这么个名字，不禁暗自佩服她爹娘……再看看眼前的那块玉，果然是精美绝伦！
    白闹闹姑娘看到燕然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作品，淡淡地笑着说道：
    “拙作一方，难入行家法眼。”
    “燕先生若是能看得出，我这方玉雕得有何瑕疵，就算是你赢了。”
    燕然闻言，仔细向那块玉上看去，却不由得心里一惊！
    宋代的琢玉技艺，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为什么不见流传于世？
    燕然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仔细看去。
    只见这块玉质是颜色娇嫩的黄玉，采用透雕技法，上面的雕工层层叠叠，竟然有三层。
    第一层是丛林花木，栩栩如生。
    第二层是隐于丛林中的两只动物，一只猛虎正咬住了一只小鹿的脖子。
    一眼看去，猛虎的威猛姿态，小鹿垂死挣扎的样子，当真栩栩如生！
    至于第三层，则是远处的山峦……当真是世间神品！
    这块玉厉害就厉害在，三层景致就集中在一块薄薄的玉佩上，就像在一幅画上，画出了近、中、远景。
    山峦辽阔壮丽，丛林生机盎然，动物动态十足，雕工更是精细绝伦！
    甚至连老虎剑拔弩张的须眉，和小鹿楚楚可怜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燕然毫不犹豫，起身就往外走，
    在他身后，那位白闹闹姑娘却似笑非笑地樱唇一勾……
    这时惊鸿姑娘刚刚进了店铺，见到这一幕，又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怎么样？这回完了吧？”惊鸿见到燕然一言不发，笑着得意道：
    “白闹闹的玉天下难寻，万金不易……你要是能挑出毛病，那可真是神仙了！哎？”
    这惊鸿姑娘光顾着说话，却没留神差点一头撞在燕然的后背上，这小子不知道啥时候站住了脚步。
    实际上惊鸿姑娘自己清楚，脸虽然没撞上，但人其实已经撞上了……霎时把她给气得面色通红！
    燕然却头也不回地说道：“玉雕得好，景致也好，但动物的身上出现了问题……显然白姑娘你没亲眼看过老虎捕食的样子！”
    “在老虎捕猎的一瞬间，为了死死咬住猎物的咽喉，老虎的双颊一齐用力，它的眼睛实际上是眯着的……你这上面却是瞪得像铜铃一般。”
    “另外老虎的猎物，也并不是被虎牙咬死的，而是被咬合住了气管窒息而死……所以反倒是那支小鹿，在窒息濒死之际，才应该是瞪圆了眼睛！”
    “下一关！”
    燕然已经连破三关，向前走去时气势昂扬！
    而他身后的店铺里，那位白闹闹姑娘闻言，却是脸色剧变！
    之前她看见燕然起身而走，还以为小侯爷是要认输了。
    可是没想到，人家才一眼就看出了她玉雕上的问题，这一关人家屁股都没坐热，她就输了！
    ……
    “什么，连过三关？”
    此时的青衣巷尽头，那位颓废诗人气质的青袍人，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没错！连我都看傻眼了。”面前那个报信的小偷，也抓耳挠腮道。
    “原本老大你想的没错，打赌的事嘛，哪怕就算咱们输了，那小子也不见得回家就把紫霄妹妹捅死……”
    “可是照这么弄下去，咱们怕是要坏啊！”
    “让他这一脚一个儿地踢下去，咱们七十二路烽烟的脸往哪儿搁？异人团的牌子还要不要了？”
    “你闭嘴！”青袍人听到小偷越说越过分，皱着眉头喝止了他的话。
    “大哥！要不我们哥俩儿上吧？”这时却见青袍人的身后，转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这俩人都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孔，连身上的衣着都是极为相似。
    只是两人的后背上，一人背着一把短柄铲子，一人却背着一把短柄锄头。
    “我就不信了，”只见这孪生兄弟其中一位，撸胳膊挽袖子道：
    “那小子就算是天下什么事都知道，难不成他连偷坟掘墓的手艺，也能比得上我们哥俩？”
    “……我看真就不一定！”青袍人皱着眉，看了一眼这挖坟两兄弟。
    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襟里的一件东西，长叹了一声：
    “我亲自去第七关……我就不信了，他连我这关都过得去！”
    ……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燕然已经进了第四关。
    这次不是店铺，而是街边上摆的一个摊子，摊子由一个桌子两个凳子组成，桌子一边还立着一个布幡。
    在那布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通天彻地，无所不知！
    ……原来是个算命先生，燕然坐下之后就见前面，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做道人打扮。
    他正捻着自己下巴上稀稀落落的几根胡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燕然。
    “道长会什么？”
    此时燕然气势正足，他一个人坐在对面桌子，身后像肉屏风一样，站着一大片人！
    “摸骨相面，天星地舆，阴阳风水，五行八卦，抽签解签，打卦算命。”
    “测字手相，占卜扶乩，判前程，看运势……贫道都略会一点点。”
    “通天道人孔无极，燕家小侯爷尽管赐教！”
    看起来这老道人虽然长得猥琐，但恐怕是个有真本事的。
    听他的口气，燕然虽然连过三关，但到了他这儿，他死也过不去了！
    “那道长看看，我是什么人？”
    燕然想也不想，拿起桌上的笔，“唰唰唰”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然后他把纸转过来，放到了那个老道面前。
    你是什么人，这还用算卦吗？，连老道听到燕然的问题，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七十二路烽烟里，不只有一个人看到了燕然查案的情景，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地位、姓名来路。
    甚至他们烽烟中的易容师十面菩萨赵盘龙，还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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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畅晓天机、通天道人

    要不然当日在抱云阁，惊鸿姑娘早就逃走了，她也根本没法做出见燕然的那个“牧童”的手势。
    通天道人心道：可眼前这位燕家小侯爷，真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目，而且还写了一个字，让他测字？
    这时燕然身后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那个字，是一个“德行”的“德”。
    “这有什么的……”此时的惊鸿姑娘不禁在后面一边嘟囔，一边算是提醒那位通天道人：
    “这字测不测的还有什么用，谁还不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啊……嗯？”
    等惊鸿姑娘说完这番话之后，原本指望通天道人照着他们查到的燕然资料，只要一说就完事了。
    却没想到她一抬头，却看到那位孔无极老道，两眼正死死盯着那个字！
    区区一个德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给孔叔弄的……惊鸿姑娘见状，还在暗自惊讶。
    可是随即她就看到那老道的鬓发间，正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里面渗出来！
    “怎么了？把你逼成这样！”到现在姑娘也控制不住了，只见惊鸿上去一拍桌子，朝着老道说道：
    “孔叔你倒是说呀？这个字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见那老道抬头看了看燕然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个德字，眼露惊恐之色，喃喃地说道：
    “这个德字，是二、人、十、四、心！”
    “这明明是两个人，各自心有七窍！可你分明只是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两个人？”
    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燕然，眼神分明都已经绝望了。
    当众人听到这番话，有的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有的却是觉得匪夷所思。
    但此刻燕然的心里，却搅动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老道有多厉害……真不愧有通天之名！
    这老道居然凭着自己信手写下的一个字，就说出了自己前生今世的来历！
    两个心有七窍之人……那不就是前世和今生的我吗？
    燕然虽然心中暗自震惊，默默佩服，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云淡风轻，依然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那个老道。
    不过他也看不了多久了，这老道此时毕生所学都被击得粉碎，这一刻道心大乱，几乎都要抓狂了！
    看这老道挺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但燕然为了赢下这一局，他也是没办法。那天抱云阁的真相，他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
    不过把人逼得精神分裂，好像也不太好……
    燕然想着，于是提起笔把那个德字最下面，“一心”两个字用一个圈圈画在了一起。
    “一心既是一人，道长笃信大道，竟不知大道无形？”
    “呃……对啊！”当那老道听到燕然的话，也从震惊中把自己拔了出来。
    只见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我我我咋把这个给忘了？”
    “那我过去了啊！”
    “去吧去吧……”
    燕然问了一句之后，见到老道神不守舍的信口回答，他也笑着起身离座，转头就走！
    这一场比赛的输赢，甚至他都不用问。
    就连惊鸿那个最爱捣乱的丫头，在旁边都不说话了！
    连她都看得出来，如果燕然不去开解这个老道，怕是再有一会儿功夫，那老道都要被这个德字逼得挠墙了！
    ……
    燕然再往前走的时候，他的身后又多了一个人，就是那位通天道人。
    一边走，那老道还在不住打量着燕然留在地上的影子……可是怎么看都是一个影儿！
    看来这个坎儿，老道是过不去了……
    唯独跟在燕然身后的苏信，却在心中暗自思索。
    今天燕然的表现，其实很不寻常。
    倒不是说他拿出了那么多奇门绝技……燕然的心窍里知识有多渊博，苏信是最清楚的，从吹石灰水那时候他就服了。
    之所以说不寻常，是因为这位燕然家小侯爷，表现得恰到好处。
    他就这么一一关一关的过去，却总是一有机会，就把那些惊人的本领显露出来，却又适可而止的停下……
    就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泄露所有的技术秘密之前！
    也难怪……苏信心中暗自想道：小侯爷的手里，实在是太缺可用之人了。
    甚至就连一个案犯陈青藤，他都要亲自在汴梁街头上嗷嗷狂奔的抓捕！
    这样不但浪费燕然的才华，而且还危险至极，但是万般无奈，现在燕然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得力人手。
    所以对这个异人团，小侯爷怕是腊月里的萝卜……动了心了！
    他们身后，那个小胖子钱戏也从最开始落入圈套时的沮丧，一路走到现在，胸脯又挺了起来！
    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他走在燕然后头，就像跟在一个活神仙身后一样！
    没想到自己的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钱戏不禁心中暗想：我让妹妹住进侯府，这决定就对了！
    现在看来，但凡主人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儿本事，让我们接着了就是一行的泰山北斗啊！主人真是神了！
    此时此刻，燕然已经迈步走进了第五关！
    ……
    这是一家酒坊，屋里芳香四溢，酒香醉人。
    店里坐着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相貌清瘦英俊。
    他虽然只是一身朴素的短衣，但身上却莫名其妙，有着一股文人的气质。
    伸手请燕然坐下，然后这个中年人示意了一下，桌子上摆的一排酒杯。
    这些酒杯大大小小，什么样的都有，里面全都装满了美酒！
    燕然坐下之后，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觉得酒香扑面。
    各种异样香甜的味道异彩纷呈，闻到之后便不禁让人精神一振！
    “酿酒师傅文玉觞，”
    只见那个清瘦的中年人淡淡的一笑说道：“这七盏酒全都是出自我手……燕先生不妨尝尝。”
    “有关酒的诗词典故、酿造的手艺得失、品酒的格调意味……不管是什么，什么都行！”
    “只要是在酒这方面，你但能说出只言片语是我不知道的，就算你赢！”
    好家伙，这酿酒师傅口气真大，从他酿出的这七盏酒来看，他的本事也真是了得。
    这个时候，燕然还没说话，惊鸿姑娘却在旁边嘟囔道：“文大哥可要小心了，这小子厉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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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酒国圣手、玉觞文君

    “他刚刚连过四关，大家都是哑口无言……我看他这样子，十足是个酒色之徒，可千万别在酒这上头，真把你给盖了过去！”
    “……那也无妨，”
    只见那文玉觞看了看惊鸿姑娘，摇头笑着说道：“我在酿造这上的技艺，已经十二年未得寸进。”
    “他若是真有一字一句盖过我，让我听到一点新的东西，那也算我今天有点收获，我还得谢谢他呢！”
    好家伙，文玉觞这话说的，字面意思是在捧着燕然。实际上的意思却是在说：
    就这小子？他能有多大见识？能盖得过我毕生的酿酒经验？
    在燕然的身后，钱戏闻言，不禁忍哼哼冷笑，沈姑娘和苏信却是听得暗自兴奋。
    他们是知道燕然的，越是遇到这样的人，燕然打脸的时候越是毫不留情。
    今儿这个傲气十足的文玉觞，怕是要栽个特大号的跟头了！
    听了文玉觞的话，燕然也笑了笑。
    只见他手都没碰那些酒杯，鼻子在七个酒杯上方，逐一闻过去！触鼻芬芳馥郁，果然每一杯都是绝佳的美酒！
    “酒是好酒没错……可惜！”
    燕然说了一句，却是猛然间起身离坐。
    只见他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信口问道：“你酿酒的地方是在后院吧？等我一下，谁都别跟着过来！”
    “嗯？”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燕然已经朝后院方向走过去了。
    那文玉觞坐在原地，还在暗自发愣，不知道燕然是什么意思。
    惊鸿姑娘探头探脑地想要跟着，却被钱戏笑嘻嘻地一伸手，把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之后就听燕然低声说道：“观音姐姐和苏信，你们随我过来一下。”
    “好！”这一下，沈红袖和苏信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燕然是要干什么？
    就算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拼不过那个文玉觞啊？我们对酒也不是很明白，又帮不上忙！
    可是等他们俩进到后院，就见燕然站在一堆酿酒的家什中间，正把一个围裙往腰上系。
    他笑着对苏信和沈红袖说道：“你们俩一东一西，上房顶上帮我看着点，咱们这手艺要紧得很，可别让什么飞贼偷学了去！”
    “哈！好的！”
    这俩人一听就乐了，原来燕然让他们到后院来，是干这个的！
    随即苏信和沈红袖各自轻轻一纵，分别上了两边的房顶，然后他们就居高临下地往下面看着。
    只见燕然一转圈，就找到了几样东西……这些东西在一般酿酒的作坊里都有。
    在一个大号酒缸里，燕然找到了发酵好的酒粮，他把勺子伸下去轻轻一翻。
    就见里面五谷全都被蒸透到了开花状，加上酒曲之后，已经发酵得酒香四溢。
    像是这种酒粮，只要找个筛子往里一倒，将酒液过滤出来，就是大宋人喝的美酒了。
    所以宋代喝酒的人，总是喊让店家筛几碗酒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燕然一边把一个蒸锅刷干净，锅底里放上一点凉水，然后又把大约五六斤酒粮放进笼屉里面摇匀，放在凉水上方。
    他一边做这些，一边笑着暗自想道：
    这文玉觞在酿酒方面，看来也是世间难寻的高手。
    可是没奈何……他生错了时代！
    在北宋这个时候，还没有蒸馏法，所有的酒都是发酵之后，用压榨和过滤的方法弄出来的，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北宋酒的酒精度数，最多也就是八度左右。只有极少数掌握了特殊方法的高人，才能把度数稍稍提高一点点。
    就以武松那三碗不过岗的酒为例，咱武二爷喝了十八碗……我就不信他喝的是五十三度的酒！就算大象来了也喝不了这么多吧？
    燕然在灶底下添了柴火，让炉火烧得更旺，之后他又在四周找了一圈。
    找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干净铁锅，他简单地洗刷了一下。又找到十来只酒碗，被他排成了一圈，放在了灶台上那口蒸锅的边缘。
    那个大一点的干净铁锅被他放上去，正好倒扣在一圈酒碗的边缘上。
    然后……燕然一转身，就从旁边的晾衣杆上，摘下了一件刚洗好的湿衣服。
    这件衣服正合适，他用清水把衣服浸凉之后，又用它盖在了铁锅的锅底上，用于降温。
    虽然没有作好密封，也没有引流装置，但一两杯酒而已，应该是足够用了吧……
    燕然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等着锅里的水烧开。
    刚刚他所做的，就是最简单的蒸馏法，当锅里的水烧开之后，高温向上蒸腾，就会把酒粮里的酒精蒸发出来。
    因为酒精挥发的温度低于水，所以酒粮稍一加热，先升腾起来的就是酒精……
    等燕然听到锅里的水发出滚开的声音，他就在旁边等着酒精蒸气，上升后遇到冰凉的铁锅，再次冷却还原成高度酒。
    然后这些酒，就会顺着铁锅弧形的锅壁流下来，滴到下面架着的碗里。
    不知道这些古人第一次喝到高度酒时会是什么感觉？燕然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有些暗自好笑。
    更何况第一口喝到高度酒的，还是一个举世难寻的酿酒大师？
    其实对于大宋的酒类行业，燕然是知道一点的。
    大宋朝廷对酿酒的管理是很严格的，而且在古代，酒还像盐一样，属于朝廷专卖的产品。
    像是燕然中午他们去的那家酒店，就是汴京城里，三十六家“正店”之一，所谓正店就是朝廷特批的，具有酒类经销资格的店铺。
    酿酒时用的酒曲，都是朝廷统一制作，然后官方卖给这三十六家正店的。
    当然在这中间，朝廷也要收取重税才行。之后这三十六家正店，就可以向外售卖酒曲了。
    其中生意最好的樊楼，一年仅仅是卖出酒曲就能达到数万桶，其间产生的利润也是不计其数！
    然后这些酒曲被分销到市场上，又会被那些小酒铺这家十斤，那家二十斤的买走，用来酿酒卖给喝酒的客户。
    这里边有手艺好的，不免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骄傲。也有手艺差的，客人喝完酒之后会跳着脚大骂：干脆把我的酒葫芦踩扁了，给你当个招牌吧！
    话说这个时代，只有卖醋的店铺才用葫芦型的招牌……所以这客人骂的意思就是：你酿的酒还都不如醋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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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妙手蒸酿、技艺超群

    也正因为如此，燕然才没让闲杂人等进来。反正这场赌局，他只要赢了就行。
    至于蒸馏法做出的高度酒，他还想用来赚钱呢！
    毕竟在这个时代，只有他一个人掌握酿造高度酒的技艺。要是运作经营得当，那可是财过北斗的生意！
    燕然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静静地等着，没过多久就见到酒精蒸汽弥漫出来……碗里发出了滴水的轻响……出酒了！
    虽然这么做浪费之极，效率很低，但燕然是只要出酒就行！
    之前燕然虽然知道蒸馏的原理，也在外国见过私酿酒作坊的设备，但他毕竟还是第一次干这营生。
    因此直到看到出酒，他的心才终于稳当下来。
    他也知道，这蒸馏后刚出来的第一批酒，实际上是不太适合饮用的。
    因为最初接出来的第一锅酒头，不但度数相当高，有的甚至度数达到七十五度以上。
    而且里面杂醇的含量过多，当时喝了或许没事，但过后却会嗷嗷头疼。
    但今天，他可没耐烦去等什么最纯厚香浓的二锅头，就算给那个文玉觞喝酒精又能怎么地？
    眼看着等了有五分钟左右，铁锅下面那一圈碗，每个碗里都接了一碗底儿的蒸馏酒，燕然飞快地开始了动作！
    他把铁锅上的湿衣服揭开，扔进清水缸里泡着，然后又把铁锅拿起来……这铁锅因为之前有做过冷却，所以并不太烫手。
    他三下两下把铁锅刷干净，然后按原来的位置放回去。
    接着他把那一笼屉酒粮端了出来，干脆利落地给人家倒回酒粮缸里……为了怕人看出来，他还把勺子伸进去，用力把一缸酒粮搅和均匀。
    之后他把灶下的火撤了，锅里的水舀出来泼掉，将铁锅重新刷洗干净。
    最后燕然才把衣服从水缸里捞出来，拧干又给人原封不动地晾到了竹竿上。
    等这一切做完后，燕然把十多个碗底里的酒全都倒在了一个碗里，这一下正好是满满一碗！
    他笑了笑，又把那些盛过酒的碗全都刷干净，放回了原处。
    之后燕然没有急着立刻回到酒坊里，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被他用过，又刷洗干净的家伙事儿在阳光下晾干。
    这一刻，房顶上的沈姑娘和苏信一边放哨一边低头往院子里看，燕然蒸酒的整个过程，把两个人都看得呆了！
    没想到这位燕然家小侯爷，干活时手脚如此麻利。
    这才一刻钟的时间不到，他不但把酒做好了，甚至把家伙都刷洗干净了？
    等燕然伸手招呼他们两个，苏信和沈红袖赶忙先后跳下来，他俩还没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好家伙这酒气，闻着简直是熏然欲醉！
    苏信的鼻子最灵，他只觉得随着酒气入肺，一股辛辣强烈的味道，直刺自己的喉管！
    “有没有空瓶子？”燕然向苏信勾了勾手指，苏信连忙掏出了一个瓶子。
    然后他想了想，又掏出了另一个……这回比前一个还大了两圈。
    燕然笑着端着酒碗，把苏信的瓶子灌满，然后示意他把瓶子揣起来。
    一见苏信满眼放光的样子，居然还舔了舔嘴唇，燕然就知道他误会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不是给你喝的！”
    “这东西处置伤口的时候有大用，用它擦洗伤口和手术器械，可以防止感染……比盐水要好用百倍！”
    “哦哦哦！”苏信这时才知道，燕然酿的酒还有这般妙用，他连忙紧紧地塞起了瓶子，装进自己怀里。
    然后燕然又检查了一下院落，确定所有的家伙用具，都已经在烈日下飞快地晾干了……这下就算神仙进来这里，他也查不出蒸馏酒的秘密！
    之后他便端着这碗酒打开房门，回到了店铺里面。
    ……
    酒坊里，当文玉觞看到燕然端着碗过来，他还在心中暗自好笑。
    原来这位小侯爷，大概觉得他调制酒的手艺分外厉害，可以用我酿好的几种酒互相搭配，调出一碗酒来跟我比赛……
    呵呵呵！可惜啊可惜！
    这些酒全都是我亲手酿的，我用鼻子一闻便知它们的味道特性，难道还会被这样的小把戏难住不成？
    正想到这里，燕然已经走到他近前。
    可是一闻到碗里的酒味，这文玉觞的心，便是“通”的一声，漏跳了一拍！
    他原以为自己会闻到熟悉的酒味，可是却做梦也没想到，那股浓烈之极的酒香，却是他平生闻所未闻！
    等文玉觞看到燕然把酒碗递过来，他连忙端过来看。
    只见这碗酒清冽如水，甚至比井水还干净，哪里有丝毫酒浆的浑浊样子？
    这么清澈的酒，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文玉觞心头暗自诧异之际，他忍耐不住，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哇！就这一小口儿，文玉觞差点把酒碗给扔天上去！
    好家伙这一口酒进去，嘴里就像钻进来个刺猬，满口针扎般的疼！
    这一小口酒刚刚咽到喉咙里，文玉觞就觉得一道烈火带着灼痛，从咽喉一路燃烧下去，胃部以上的一大条，都被烧得生疼！
    “我……滴……天啊！”
    文玉觞只觉得“唰”的一下，一股酒力从自己的胃部爆炸般向外扩散！刹那间血脉奔奔，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他的周身上下通泰之极，这简直就像连干了四五大碗酒，那种醺醺欲醉的感觉！
    此时的文玉觞，再也不是刚才风流倜傥的模样。只见他咬住了牙关，“嘶嘶”吸着冷气，端着酒碗的手都哆嗦了……
    “怎么地？这酒真的好喝到这般程度？”
    此刻文玉觞的身后，闪身过来一个人，身材高大壮实，正是那铁匠魏别离。
    他平生也是个好喝酒的，见到文玉觞一口酒下去浑身都直哆嗦，魏铁匠也忍不住心痒难耐。
    于是他上去接过了酒碗，“咕咚”一下，就来了一大口！
    这是他平时喝酒的习惯……却没想到今天这酒，跟他之前喝过的全都不一样！
    只见那魏别离一大口酒咽下去之后，猛地屏住了气息，俩眼瞪得溜圆！
    “哈……”
    片刻之后他张大了嘴，似猛虎咆哮一般，朝外长长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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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奇术连连、一路破关

    “怎么样？”惊鸿姑娘在一边都看傻眼了，连忙开口发问。
    她心中暗自想道：就这一碗酒而已，本姑娘兴致上来，都能喝它两碗！
    怎么文大哥喝了哆嗦，魏大哥喝了也哆嗦？这酒里究竟有什么鬼？
    等那魏别离终于缓了口气，就见他端着酒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酒……”
    “比我力气还大！一口差点让它干倒了！”
    “真的假的？”这是屋里的众人这才知道，燕然端出来这碗酒，竟然是这样的效果！
    这就不是香甜不香甜的问题了，而是这酒实在太烈了！甚至连嗜酒如命的魏别离，喝了一口都被弄得摇摇欲坠。
    燕然却笑而不语，只见他伸手入怀，掏出了火折子。
    将火折子吹着之后，他就着魏别离的手，把火折子的火苗向着酒碗上一燎……
    “呼”的一声！
    酒碗中的酒液上，燃起了一片幽蓝色的火苗！
    这一下，在场的众人又是吃了一惊！
    尤其是魏别离和文玉觞，他们看着碗上的火苗突突飞腾，不禁心中暗自想道：
    怪不得这酒如此酷烈，它竟然是用火做成的！
    燕然笑着从魏别离的手上接过酒碗，把碗稳稳地放在桌上。
    他现在确定，这碗酒的度数，肯定在七十度以上。
    假如就让它一直这么烧下去，说不定能烧个干盅儿……这个特大号的酒精灯，估计足够震撼这帮宋代古人了！
    此时酒坊里的众人一言不发，魏别离的脸不知道是胀红了，还是酒意上脸，反正是满脸通红！
    文玉觞正目瞪口呆地发愣，那通天道人苦着脸百思不得其解，惊鸿姑娘看着桌子之上冒着蓝火苗的酒碗，表情就像活见了鬼一样！
    燕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随即他身后一帮人，噼里啪啦地跟了出来。
    这一局的输赢，已经无需多问。
    那个酿酒一生，自傲非常的文玉觞，现在正万分惊愕……嘴巴张到大得出奇，都能把桌上七个酒杯全塞进去！
    等燕然出了酒坊，却听到屋里的文玉觞顿足道：“虽有水形，却具火性，如此清澈，如此酷烈！”
    “你这酒……是怎么做出来的？”
    那文玉觞问完这句话，却见外面的燕然笑而不答，径直朝着下一关走去。
    于是文先生有样学样，一跺脚顺着门槛儿跳了出去，咬牙切齿地跟在了燕然身后。
    燕然……连破五关！
    ……
    到了现在，燕然一关一关地破下去，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那神厨花解语、琢玉师白闹闹，之前因为是女子还有点面嫩，没好意思跟上，但仍是禁不住在自家店铺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现在看到人这么多，好像也不差他俩个，于是这两位也迟疑着走出来，跟在了燕然身后。
    好嘛燕家小侯爷连过五个擂台，不仅赢了，还把人家擂主像蚂蚱一样穿成串，在屁股后面吊着！
    连着五个擂主，全都跟着燕然这个打擂的走来，这场面在七十二路烽烟这些人看来，真是又惨烈又热闹……
    下一关！
    等燕然进入店铺之后，也不禁吃了一惊。
    这家店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外面也没有招牌，里面却堆满了东西。
    从四面墙壁开始，一直到屋子中间，乱七八糟的散堆破垛，全都是各种奇怪的零件。
    这里边有木头做成的齿轮，有纯铜打磨的铆钉，有钢铁制成的发条。
    有组合在一起，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机械，还有拆解得零零散散的各种奇怪玩意儿。
    这些东西就像成吨的垃圾一样，堆满了整个屋子，如果有人跳上去再踩两脚，只怕如山的零件塌落下来，屋子中间那块仅有的空地也保不住。
    等到小胖子钱戏也跟着走进来，就听得脚下“哗啦”一响，他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地上竟是一只钢铁做成的人手，跟真人的手掌简直是一模一样，把这小胖子吓得魂飞天外！
    燕然抬头看去，就见旁边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后面，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坐着的那个人看似人形，但仔细看去，他脸上手上的皮肤却是由淡黄色的皮革缝制而成。
    这个假人居然做得须发宛然，惟妙惟肖，稍微得离远点儿，恐怕真看不出来是假的。
    而假人身后那个人，却拿着一个摇柄，“嘎嘎”作响地给这个假人上弦。
    只见这个真人大概三十岁不到，长得圆头圆脸圆眼睛，分明是挺和善的一张脸。
    但他上唇的两撇小胡子，却像是雄鹰展翅一样双双往上翘着，还又黑又亮，使得他这张平庸的脸，居然平添了几分英气。
    只见这人上完了弦之后，“咔”的一声拔出了摇柄，之后他用手在假人的肩膀上一拍！
    随即就听到这假人身上，发出了“嗞”的一声，机簧运动的声响。
    就见那假人随即低头伏案，用手里的一只毛笔，在桌案的纸上写起了字！
    这一下，可把众人惊得不轻！
    沈红袖姑娘、苏信和钱戏心中都在暗自想道：
    看这地上的一堆钢铁零件，原来这个胖子是用这些东西，做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世上竟有这般奇巧的机关之术，竟然能做出一个会写字的人！这一下子，燕然怕是要糟……
    而这时的燕然却背着手，饶有兴致地走到桌子前。
    话说这样的机关术，放在宋代固然是惊天地泣鬼神，但没办法，燕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拿这种东西唬我？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在我那时代，会呲电焊的机器人满大街都是，要说让你眼前一亮，你还亮得过电焊是咋的？
    于是他走上前，看了看那个机关傀儡写的字，说实话燕然也是很欣赏的。
    毕竟是古人，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只见那机器人在纸上写的，居然是一副字体刚劲的魏碑体……
    “万古天成胜琢磨，高高顶上立青螺。纵饶蕴玉谁回顾，举世谋身笑卞和！”
    这书法居然很不错，足见这机关傀儡，制作的精细之极！
    写完之后，就见那机关傀儡把笔放在笔架上，然后竟然还两手扶着桌案，“咔”的一声抬起了头！
    它眼眶里两只玉石眼珠，看着燕然的方向，居然还张开嘴，“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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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匠师傲然、看我机关

    燕然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心中又不禁有些好笑。
    这笑声像是用什么铁家伙刮削竹筒子发出来的，不似人声，倒是跟蛤蟆叫有几分类似。
    “机关师万茯苓，请燕先生赐教！”
    原来他叫万茯苓，看来此人也是傲气十足，说话的时候两撇小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燕然看着他，正想谦逊两句，却没留神这个万茯苓“啪”的一声，把一个东西拍在桌子上。
    燕然一眼看去，桌子上正是他给苏信精心打造的弓箭撒放器。
    这东西被偷走之后，显然是那个小偷交给了机关师万茯苓去研究，因此才落入了他的手里。
    “这是你做出来，给那个残废用来射箭的吧？”万茯苓两眼看着房顶，冷着脸说道：
    “若是只会做这等儿戏之物，那你的本事也不用拿出来献丑了，直接认输便是！”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又傲气又没礼貌，苏信一看就燕然的神情，就知道小侯爷生气了！
    沈姑娘也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妙，心说这个万茯苓，只怕是要倒霉！
    其实小侯爷的脾气一向不错，你就是指着鼻子笑话他都没多大关系。
    但你当着他的面说苏信是残废，那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
    与此同时，跟着进来的铁将魏别离、酿酒师文玉觞、算命先生通天道人、琢玉师白闹闹和神厨花解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毕竟燕然走进他们每一关之前，这些人都对自己的技艺，有着绝对把握。
    可是现在他们却无一例外，全都惨败在燕然手中！
    可这一次，万茯苓一开口就这么无礼，眼看着燕然的火气上来，他不知又要使出何等惊天手段，赢下这一局？
    燕然侧过脸看了一眼苏信，苏信却笑着向他眨了眨眼，表示没关系，不要打乱了步骤。
    好嘛，名字里有个“茯苓”，却一点不让人安心！燕然想着，暗自冷笑了一声。
    对付这样的手艺人，他们越是自觉得高傲自信，击垮他们的时候就越过瘾！
    然后燕然向前一步，走到了那张桌子面前。
    他抄起笔，把那个机关傀儡写过字的纸翻过了一个面，之后就在纸上，开始飞快地画起来。
    只见他一边画，一边笑着说道：
    “正好我这个手指不能拉弓弦的兄弟，现在有了我给他做的撒放器，但他还缺一把复合弓……”
    “嗯？复合弓是什么弓？”
    万茯苓闻言微微一怔，他看到燕然手上画得飞快，嘴里却说出了一个他听不明白的词。
    这胖子不禁勃然大怒道“少装神弄鬼我跟你讲！”
    “这世上还有什么奇异的弓箭，是我不知道的？”
    “那好，咱们就拿这场输赢，来打个赌好了。”只见燕然一边低头画着一边说道：
    “恰好给我兄弟打造这把弓，需要一个特别厉害的铁匠……”说着他头也不回的用笔杆末端往后一指，指向了魏别离。
    “还需要一个手艺不错的机关师……”然后他的笔，又点了点万茯苓！
    “同时还需要海底寒铁，来打造弹力惊人的铁胎弓臂！”
    “你这青衣巷里，这些文玩意儿倒是都齐了。”燕然说着抬起头，似乎已经画完了。
    之他没等那位万茯苓凑过来看，“唰”的一下就把那张纸叠了起来。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恼羞成怒的万茯苓道：“我要是输了，条件随你开。”
    “我要是赢了，你和铁匠还有那块寒铁，就都是我的。在给我做完这把复合弓之前，你们什么都不许干，连工具都不许碰！”
    听到燕然这话，苏信的心头不由得一热，原来燕然还记得这件事……
    之前在苏信伤势刚好的时候，小侯爷曾经跟他说过，有机会一定给他打造一把更厉害的弓。
    真没想到，今天的万茯苓刚刚开口说他是残废，燕然一刻钟都没耽误，就用这样的方式，给苏信做出了补偿。
    其实刚才那句残废，苏信也根本没在意，可燕然对他这份兄弟情谊，却让苏信不禁暗自动容。
    “跟他赌了！”万茯苓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就听着燕然身后，一帮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我要冶炼寒铁的方法……”
    “我要他酿酒的配方！”
    “奴家要他的菜谱……”
    “我也要！”
    随即一片热辣渴望的眼神，直直地朝着万茯苓的方向投射去。
    其中漂亮的大姑娘，美艳的小媳妇儿，看得万茯苓一个恍惚眩晕，连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好，我跟你赌了！”
    那万茯苓连忙说道：“大家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我要是赢了，我这些兄弟姐妹要的东西，就是我的赌注！”
    “现在你说，你想跟我比什么？”
    “就比这个。”燕然晃了晃手中的这张纸说道：
    “你是个做机关的，当然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弓刚拉开的时候很轻，然后弓拉得越满，需要的力气就越大。”
    “那当然了，这不废话吗？”万茯苓闻言嗤之以鼻道：“是个大头兵都知道这一点！”
    “没错，”燕然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也是所有的弓箭手，拉满了强弓之后，必须尽快把箭射出去的原因。”
    “因为张满弓之后，需要保持的力度会更大，所以满弓时若在三次呼吸之内，不把箭射出去，那个弓箭手的双手就会抖得不行了。”
    “而且时间越长，箭射得就越发不准，而且耗费力气也越多！”
    “你少说点废话吧，什么玩意儿？”那万茯苓耐着性子听燕然说到这里，他随后一拍桌子说道：“赶紧说正题！”
    燕然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刚刚在这纸上画了一把弓，这和世上所有的弓都不一样。”
    “这把弓在你刚刚拉开时，它的劲力是最大的，可是一旦拉开之后，想保持满弓的状态却是轻而易举……闭嘴听我说！”
    燕然说到这里，看见万茯苓那小子胡子一翘，像是又要发出讥笑。
    于是他猛地放开了声音，让万茯苓闭嘴，却把那胖子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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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惊煞茯苓、复合强弓

    “因此我这把弓，有三个特点。”燕然掐着手指说道：
    “第一就是，不管原本那个弓箭手的力气有多大，他使用我这张弓的时候，弓的力道一定比他原本用的筋角弓大上三成到五成。”
    “扯淡！”万茯苓到底没忍住，又大叫了一声。
    “第二就是刚刚我说的，开满弓之后，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拉着，所以他端着这把拉满的弓，可以长时间稳稳地瞄准，不用马上放开。”
    “不可能！”
    “第三，”燕然却没理他接着说道：
    “因为筋角弓弓弦回弹的时候，是在满弓的时候最快，然后弓弦越放松，速度就越慢……”
    “可我这把弓的弓弦，却是越往前速度越快……所以我这把弓的弓弦，速度也会逐渐加速，使得箭速会快很多。”
    “此外……就是你看不起的这个小东西，”燕然指着桌上的弓弦撒放器，向着胖子万茯苓说道：
    “这个东西，可以减小手指接触对弓弦造成的影响，所以每一支射出去的羽箭，精准度也会更强！”
    “你这不是瞎说吗？”万茯苓却仰天哈哈大笑，一脸鄙夷地说道：
    “要是有这样的弓，那真的是天下都要变了……你知不知道？在弓箭上一点点小小的改进，就可以使得两个大国之间的军队强弱易势？”
    “攻守易主，强弱剧变，天下大势至此不同……因此历朝历代，弓箭的研制从没停止过，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会被迅速普及到军中！”
    “你要是真有这样的弓，怎么舍得拿出来给我看？以我这样的机关师，只要看上一眼，还能不知道里面的道理？”
    “我马上就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还真不信！”燕然闻言，却笑着说道：
    “我让你看了也没用，因为你没有寒铁，做不出来铁胎弓臂！”
    “哦……”万茯苓这才意识到，这里边还有这个逻辑！
    而且他发现，这个燕家小侯爷好像早就想好了对策，自己看懂了图纸也没用，所以他才肯拿这个设计来和自己打赌。
    可是世上，真有这般奇巧的弓吗？
    万茯苓左想右想，都觉得无论如何不可能！
    “这张弓的设计图，就在这里，”只见燕然晃着着手里的纸，微微一笑道：
    “你不但一看就懂，甚至你从这些零件里边找找，再加上我兄弟手里这张弓，可以当场做出一个简易的模型。”
    “当然了，这个模型用来射箭恐怕不成，但你只要拉一下，就知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现在你告诉我，你赌不赌！”
    此时燕然的语气凌厉，步步紧逼，就等着万茯苓点头答应。
    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不管是自己这一方的，还是七十二路烽烟那一伙的，全都紧张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六关了，要是再拦不住燕然，他就直接杀到老大的面前了！
    “先别着急，仔细想一想……”
    “我赌了！”
    那通天道人到底还是道心稳固，知道这次打赌有可能输，连忙在旁边出言想要阻止。
    却没想到那个万茯苓，却抢着开口答应了下来！
    只见他凝眉闭目地说道：“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奇巧的弓！”
    “我万茯苓都不敢想的事，你就这么顺手一画就画得出来？要是真有这样的东西，我愿赌服输！”
    “啪”的一声，他话音落地，就见燕然把那张图纸，猛地拍在了桌上！
    一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桌子上，万茯苓差点儿把脸都贴了上去。
    仅仅看了一眼，他便瞪圆了双眼！
    只见图纸上，画了一张外观奇特的弓，弓臂上下两端各自，带着一个圆圆的轮子。
    这张弓的弓弦，居然在那轮子上绕来绕去……把万茯苓看得眼都直了！
    现代复合弓……1966年发明的！燕然见到他的神情心中暗自好笑：我吓不死你！
    以你的思维，要是连这东西都想的出来，我燕然跟你姓！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着万茯苓的反应。
    他要么说行，要么说不行，总之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这场赌局的胜败。
    可是万茯苓看了半天之后，却一言不发……然后他转身就跳了起来。
    “哗”的一下，他跳进了那一堆零件里！
    他在零件堆里翻得哗哗地乱响，把齿轮发条丢得到处都是，万茯苓像是在里面找着什么。
    燕然笑着让苏信将他手里的弓拿出来，再把弓弦卸了，交给万茯苓改造。
    就见到万茯苓找了半天，终于从零件堆里找出了两个烧饼大小的轮子，然后又翻出了两个奇形怪状的卡扣，还有几个细碎的零件。
    就见他噼里啪啦地，把这些东西往一起组装。
    一边装，他还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苏信那张弓的长度，估算了一下之后说道：
    “我需要一根细绳子，最起码要一丈一尺长！”
    “要结实要细……”
    “我那里有！”众人都没说话，那个白闹闹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见这位琢玉师姑娘脸蛋通红地说道：“在我那个琢玉的床子上，脚踩的踏板上有根皮绳。”
    “像筷子那么粗，肯定够长……行吗？”
    “行！”
    万茯苓答应了一声，白闹闹姑娘立刻飞快地去了。
    就见万茯苓拿起苏信卸掉弓弦的那把弓，三下五下就把自己组装好的两个滑轮，拧在了弓臂上下两端。
    燕然在旁边看着好笑，这临时找来的轮子和连接设备，横七竖八支棱八翘，看起来又丑又碍事，不过组装起来之后，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到白闹闹姑娘捧着皮绳回来，燕然也过去，亲手指导万茯苓如何把弓弦绕上去。
    这弓弦需要一头固定在上方滑轮的轴心上，然后绕过下方的滑轮，再向上绕过上方的滑轮，之后再往下固定到下滑轮的轴心中间。
    好在那个滑轮是带槽的，否则一拉，弓弦就得蹦出去！
    这边苏信也上去帮忙，他两手按住弓背，让角弓弯曲到合适的程度。
    很快弓弦绕好之后被绑紧，苏信也松开了手。
    当万茯苓将这把组合好的弓拿在手里，他心里也在暗自忐忑。
    燕然这小子过来帮忙的时候很有章法，万一他说的要是真的呢？
    就见万茯苓绷着脸说道：“这皮条子不比牛筋，一点弹力都没有，根本算不上是弓弦。”
    “所以咱们压根也不用射箭，只要看我拉弓的时候，是不是前重后轻就行。”
    “如若真的是这样，就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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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烽烟满襟、汴京异人

    “嗨！”只见万茯苓两手一分，用力一拉！
    ……没拉开！
    燕然在旁边看着好笑，苏信的两膀开弓，那是多大力量？
    即便是被复合弓减弱之后变成七成力，这个复合弓也远远不是胖子能拉开的！
    “我来！”
    这时铁匠魏别离分开众人，走了过来，只见他从万茯苓的手中接弓在手，然后拇指勾住弓弦，轻轻悄悄地一拉……
    听得那两侧的滑轮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这把脚弓被顺利拉开了。
    可是在这一刻，铁匠魏别离却瞪圆了双眼！
    旁边钱戏那小子瞧见这一幕，都已经笑出声儿来了，看到这样子他还能不明白？
    那魏别离手上感知的力道，一定和我家主人说的，一模一样！
    而这时的魏别离一转脸，看向了万茯苓，见到那小子满脸急切的样子，他索性伸手把拉开的弓递给了他。
    万茯苓不信邪地接了过来……他们在传递的时候，竟始终保持着弓弦拉开的姿势！
    这可是普通的弓，万万不能做到的，也没人敢这么干，否则肯定被弓弦回弹，崩得皮开肉绽。
    于是当万茯苓接过这张弓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沈红袖、苏信和钱戏的心里，就同时响起了一声欢！
    一看到他们交接时候的手势就知道，这张弓拉满之后，甚至不用多大力气，就能保持住满弓的状态！
    天啊……简直是神乎其技！
    万茯苓“啪”的一声松开了弓弦，随即把弓一丢，俩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这场赌局，他输得是体无完肤！
    苏信看见这一幕，却是眉头一皱。
    刚刚那一松，不但弓身两头的零件被崩得噼里啪啦四处乱飞，恐怕自己这张弓因为空放，也有可能出现暗伤，不知还能用不能用！
    不过现在苏信心里却是一点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很快就有一把堪称神器的宝弓，落在自己手上了！
    听到了燕然的描述，苏信心中早已对那把新弓心痒难耐，所以眼前这张弓，他已经不在乎了！
    此刻当万茯苓抬起头来时，他双眼中已经满是绝望！
    这个一辈子都在研究机关消息的胖子，此时他对自己技艺的自信和骄傲，已经被打得粉身碎骨！
    不可能……世上真有这样神奇机关，甚至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这胖子虽然不知道“力学”两个字，但是他精研机关术到了入魔的程度，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看似简简单单的两个滑轮，里面却一定蕴含着深奥之极的道理！
    可这些道理，他这个自负之极的甚至连门儿都摸不着！
    “这张弓的图纸，我会替你保密的……”
    “不用！”
    万茯苓好不容易，嗓音干涩地说了一句，却被燕然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
    “在我心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在战场上绝非弓箭所能比拟……”
    看到万茯苓惊讶地看向自己，燕然淡淡地说道：
    “所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弓箭就会成为野蛮和落后的代名词，那怕我这张弓也是如此！”
    “你你你……你说的那个更厉害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燕然的话，万茯苓觉得自己喘气儿都费劲，他分明是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的。
    可燕然的滑轮弓，却清楚地证明，燕然心中的机关术，更胜自己百倍！
    这样的人说什么，你敢不信吗？
    只见万茯苓蹲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抬起头满脸期盼地说道：“你能能能告诉我吗？”
    可是燕然却根本没搭理他，他神色淡然地回过身，迈步就出了屋子！
    “啊……什么人啊这是！”
    等他们都来到了街上，却听得后边的万茯苓，发出了大声的哀叹！
    之后就见这胖子连滚带爬，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咬牙切齿地跟在了燕然身后！
    还有最后一关，是他们所有的希望所在。
    此时这六个擂主，都跟在燕然身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若是在最后一关，老大把这燕然赢了，那他们会不会还有机会，把自己梦寐以求的绝技，从这个可恨的小子手里赢过来？
    燕然……连破六关！
    ……
    这个队伍从巷子口开始，越往里走规模就越大。
    这个时候，不仅那前六关的擂主都在后面神色各异地跟着，还有不少人从巷子的四面八方，纷纷走了过来。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只有少数是壮年人和老人。
    他们虽然衣着各异，神态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他们每个人身上的风度和气质中，都带着一种难言的自信！
    燕然抬头望去，心中暗自激荡。毫无疑问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各自行业的翘楚。
    这里面连惊鸿这样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舞艺上都是堪称绝顶，甚至一个小小少年，都是举世难寻的神偷！
    这些人一眼望去，竟有百余人之多，慢慢的向着巷子中间聚集而来。
    他们不知道涵盖了多少行业，有多少门奇绝的手艺！
    这是大宋民间的精华所在，多少失传的绝艺传奇的技巧，都藏在这些人的心里！
    沈红袖看着人群无声地聚拢，却在心中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号称神眼，她一看到这些人的步态就知道。
    七十二路烽烟，非旦有他们各自厉害的手艺，而且大部分都是武艺非凡。
    其中不乏胜过自己的高手，有的竟然连自己，都看不出他们的武功深浅！
    原来这些人，不仅是一群绝顶厉害的匠人，也是一支强悍的武力……
    好一个七十二路烽烟，好一个汴京异人团！
    ……
    当众人跟着燕然向前走，在巷子尽头的远处，摆着一张桌子。
    那位青袍人坐在桌子后面，等着燕然到来。
    人群渐渐围拢，燕然从容走进了这百余名异人中间，神情怡然不惧！
    苏信不免心头激荡，情不自禁地掏出怀里的瓶子，将里面的烈酒，痛饮了一口！
    他和燕然并肩走去，口中却轻轻吟诵起了燕然曾经读过的那首诗……
    以一人，破万军，少年铁骨铮铮。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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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欲考郎君、试题烧尽

    青袍人就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入定的老僧。
    他似乎看见燕然连闯六关走到他面前，心中依然是毫无波澜。
    那些充当擂主的兄弟姐妹们，现在都眼巴巴地跟在燕然身后，他也并无丝毫动容。
    这青袍竟像是一尊石佛一样，八风不动，等着燕然过来挑战！
    ……
    百十人围成了一个大圈，中间是青袍人和燕然，这场牵动着所有人心的对决……
    开始！
    青袍人静静地看着燕然，他原本以为这场比赛很简单，想要赢下燕然也很容易。
    但前面六场过后，结果却跟他想象的正好相反。
    这个年轻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天下似乎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除了一点！
    自己这第七局赢定了，燕然就算是神仙，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那青袍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之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东西你要是认识，就算你就连破七关，是最后的赢家。”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燕然反问了一句，那青袍人却是底气十足，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桌子，让燕然查看上面的东西。
    这时小侯爷身边的自己人都紧张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桌子上瞧去。
    燕然要是能认得出桌子上是什么，这抱云阁的案子随即便是一清二楚。
    可他若是认不出，那么他们手里唯一的活口紫霄姑娘，也要失去了！
    这一次事关重大，大家心中暗自忐忑之际，看到那桌子上的东西，心里又是暗自纳闷……
    这东西不是太奇怪，而是实在太普通了。那是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或者说是一块布也行。
    大概也就是半尺见方上下，原本是素白的棉布，但上面却被染上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看这意思，就像是这一块布被用来擦砚台之后，原本挺干净的，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又有什么难的？大家看到这块破布，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若是寻常物品，那青袍老大绝对不会拿它来，当做最后一关的题目。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燕然看了一眼那块布，之后他转身向文玉觞说道：
    “麻烦你一下，把你店里那碗酒端过来，小心点，不要把那上面的火弄灭了。”
    “好！”后面的文玉觞闻言，心里也恍惚了一下，连忙答应下来。
    他一边往回快步走去，一边还在心里想着：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碗炽烈之极的酒，竟和那块布有关？
    等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酒碗端过来的时候，燕然示意让文玉觞把酒碗放在桌子上。
    如今那碗酒已经被烧干了大半，眼看就要见底了。
    看来这酒精含量还真挺高……燕然一边想着，一边却微微冷笑了一下。
    那块布其实不是题目，上面沾染的黑色东西，才是真正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青袍老大刚刚将它掏出来，燕然就闻到了那块布上面的气味。
    硫磺、硝石、木炭！
    那上面沾染的，分明就是黑火药……也就是说，燕然又碰到了一道送分儿题！
    而现在，燕然却并没有着急揭露谜底，而是在心中暗自想着：
    火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具体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一百年前，唐末到宋初的这段时间里。
    燕然记得，火药是由炼丹师偶然发现的，这也是它被命名为“药”的原因之一。
    但在发明出来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火药的作用都是炼丹。
    直到目前的北宋，才稍稍开始将火药用在军事上。
    这个时代的火药，因为配方比例的原因，爆炸的威力非常小，或者说古人还没能发现促使火药增加威力的方法。
    根据《武经总要》上的记载，宋代火药武器大致还是蒺藜火球、毒药火球和烟球这些用来“呲呲”喷火的东西。
    大致上宋代火药武器的思路，就是我他妈呛死你，或者我他妈加点毒药让你玩儿命咳嗽，或者我烫你一手燎泡……就是这种简单的想法。
    但是这种火药，却很不一样。
    青袍人一拿出来这块布，燕然就问道那上面硝石的含量，竟然出奇的高！
    虽然和自己心中知道的火药最佳配方相比，还远远不如。但它已经能产生剧烈的爆炸了。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在军事上的用途，产生了巨大的跃进！
    ……而这一切，显然在这个时代还是顶级机密。
    看来这个青袍人，不但自己不认识这块布上的东西，而且他身边这百余名异人团里也没人认识。
    所以他才觉得有十足的把握，这东西一定能难住自己。
    这青袍人估计万万没想到，他这道题却是燕然连闯七关以来，遇到的最简单的一次。
    可是这种猛烈的火药，青袍人是从哪儿弄来的？燕然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把这个疑惑暂时扔到了一边。
    那青袍人看到燕然甚至没用手去碰那东西，心中更是暗自诧异。
    而燕然让人拿来那碗着火的酒，他也不知是何用意……
    正在思虑之间，就见燕然的手指点了点酒碗。
    “凑近火苗烧一烧。”
    “嗯？”
    那青袍人犹豫了一下，却看到燕然把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干脆悠闲地盘起了两只胳膊。
    其实燕然还真猜对了，就连那个青袍人自己都不知道，手帕上沾染的东西是什么。
    可东西却对青袍人异常重要，所以他必须要弄清楚那是什么才行，因此才把这玩意儿当作了第七关的考题。
    他听到了燕然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犹豫不决之下，青袍人还是轻轻捧起了那块布，把它慢慢靠近了酒碗上蓝幽幽的火苗……
    “呼！”的一声！
    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那块布一靠近火焰，居然刹那间变成了一团烈焰！
    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惊讶地发现。
    眨眼之间火焰消失不见，那块布也变成了一把飞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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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偷天盗帝、十面菩萨

    燕然刚才尽量把身子往后靠，是生怕火药爆燃的时候把自己的脸给烧了，但那个青袍人却是猝不及防。
    他连忙甩掉手上的火星，但还是被那团骤然出现的烈焰，烧得他两手生疼！
    “你！”
    青袍人脸色铁青，连眉毛都拧起来了，燕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这东西看来你也不认识，”只见燕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正好我也不认识！”
    “可是如今题目已经没了，你要是说我输，连个证据都没有！”
    “要不然，这一局就算和局如何？你把抱云阁当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也把赌注交给你，就是你们那位姐妹紫霄姑娘。”
    “这样双方谁都不吃亏，老兄意下如何？”
    燕然摊开双手，笑得异常灿烂，那青袍人听了他的话之后，脸上却是神情变幻，瞬间变了好几次脸色！
    此刻不但是他，就连周围聚拢的那一大圈人谁都不是瞎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燕然这小子，他一定知道那块布上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出来，同时他也不愿意输，所以干脆引诱青袍老大把那玩意儿给烧了。
    现在东西没了，你说是谁输谁赢？
    这么一来，一方面说明燕然并没有存心扣住紫霄姑娘，用来要挟他们的意思。
    另一方面，人家也没有连过七关，完成最后的致命一击，这是给他们七十二路烽烟留着面子呢！
    要说这些江湖人最看重什么？面子！面子比命还重要！
    所以燕然虽然仗着自己知识渊博，诱使青衣老大点着了那玩意儿，还弄得大家吓了一跳，可这小子的用心却并不讨厌。
    反过来说他是个心地纯良之人，好像也并无不可。
    除了仗着本事欺负人，他也没别的毛病，另外说到携艺欺人……他们这七十二路烽烟之前做的，不是更过分？
    人家一小侯爷，你跟人家玩酿酒玩算命玩打铁，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想到这里时，他们这些人都觉得燕然和局的提议确实不错，就连之前对燕然露出敌意的人，如今的态度都好多了。
    经过短暂的考虑，青袍人只得长叹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抱云阁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来这帮人还是讲理的，但是他也必须赶紧那到赌注。
    随后，青袍人就要把当天的事说出来……
    只见他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一圈人全都走远一点。
    燕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一片脚步声，围观的人正在听命退去。
    他回头一看，就见前面那六关的擂主白闹闹，也全都向后退开。
    除了沈红袖和苏信两位还在，就连钱戏都在向后退。
    这小子还学得不赖，燕然见到退后的钱戏，心中暗自想道：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知道不该听的不要听，他也算是有长进了！
    等到大家都退到了一边，青袍人这边只留下了惊鸿姑娘和那个小偷，燕然这边同样也剩下了沈姑娘苏信他们三个。
    就见青袍人清了清喉咙说道：“你既然是为了破案，那天抱云阁的事，告诉你倒也无妨。”
    “其实那是一个突发事件，我们也是偶然碰到的……”
    “嗯？”
    燕然还好点，沈红袖和苏信却被却青袍人的第一句话，就惊得一瞪眼睛。
    青袍人见燕然目光低垂，神情不悲不喜，他接着往下说道：
    “当时我们三个人偶然去到了抱云阁，这三个人是他……”他伸手一指旁边的那个年轻小偷。
    “偷天盗帝程炼心，十面菩萨赵盘龙，还有我……”
    “赵盘龙为什么没出来？”苏信听到这里，带着疑惑开口问道。
    “因为他是易容大师，”青袍人随即解释道：“他能伪装成各色人等，但今天他没有易容。”
    “赵盘龙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连我都没见过他的脸，所以他今天没有出现。”
    “那你呢？你的诨号是什么？”沈红袖姑娘闻言，也在旁边问了一句。
    “我……”青袍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的武器是龙绡蜃楼，裁切生人如穿腐土，所以江湖人称，横断沧澜……”
    “在下楚中天。”
    “横断沧澜楚中天……”沈姑娘随即又说道：“别怪我打断你，因为这很重要。”
    “你刚刚说是因为巧合，才在那一天去了抱云阁，但你是异人团的老大，为什么会去那种烟花之地？”
    “因为他们两个，”青袍人指着惊鸿说道：“紫霄惊鸿两姐妹年纪都大了，她们在抱云阁里学习歌舞，也已经艺业大成。”
    “所以我要去给他们赎身，正式加入烽烟……我那天去，就是去找她们商量这件事的。”
    “不曾想我一进抱云阁，刚一见到紫霄，她就被人点到了三楼水仙室。”
    “临走的时候紫霄还说，让我们在大厅里等她一下，没想到这一分开，却差点天人永隔！”
    “你说的意思是说，紫霄惊鸿她们俩，还不算是烽烟的人？”听到这话，燕然笑着看了看旁边的惊鸿，却被小姑娘狠狠瞪了一眼！
    “没错，他们俩只有艺业大成，才能正式加入烽烟，即便现在也还不是。”青袍人说着点了点头。
    沈姑娘示意没问题了，让楚中天接着说。
    随即在青袍人一句一句地讲述中，当天抱云阁的真相终于一点一点，在燕然他们的面前逐渐揭开！
    ……
    根据时间推断，青袍人是在燕然他们进楼之前一刻钟多一点，也就是二十分钟之前进去的。
    在那个时候，因为紫霄临时被指派了生意，所以他们只好在大厅里等着。
    等到过了一刻钟，他们突然发现出事了！
    当时的惊鸿正在大厅中间的舞台上献舞，没想舞蹈才刚刚起了个头，就听到了楼上紫霄姐姐的歌声。
    由于这姐妹从小到大相依为命，又是一同受训，因此很有心意相通之感。
    她立刻就听出了紫霄演唱时，唱腔里带着莫名的紧张……随即惊鸿就读出了那首藏头诗：
    ……出卖烽烟，击杀金人，吸引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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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紫霄名琴、惊鸿舞裙

    在这一瞬间，正在跳舞的惊鸿，立刻便看向了台下的青袍人楚中天，也是他们七十二路烽烟的老大。
    楚中天也听懂了这首诗里蕴含的意思，他更清楚紫霄的为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姐妹。
    就在青袍人点头之后，惊鸿开始飞快的用舞蹈向神偷传信，指引那个偷天盗帝程炼心，还有十面菩萨赵盘龙去杀掉韩不立。
    当时虽然是为了策应姐姐，但惊鸿还是选择了一个该死之人，当做下手的目标。
    惊鸿姑娘当然知道，那年轻神偷身上鲸须针的功效，于是她用舞蹈的手势告诉程炼心，用鲸须针换掉韩不立那家伙怀里的霸王枪。
    也是在同一时刻，十面菩萨赵盘龙，帮着程炼心打扮成一个小贩。
    他自己也隐藏在抱云阁的客户之间……青袍人楚中天，这时也做好了策应楼上紫霄姑娘的准备！
    于是燕然他们，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抱云阁。
    他们恰好看到了惊鸿姑娘最后几个舞蹈手势，这时他们还不知道，片刻过后这里就会变成惨案现场！
    当青袍人讲述的时候，燕然一直在审视着他的脸，根据他的经验判断，此人人似乎没有说谎。
    楚中天的神情中也带着疑惑，看来这个案子后来的走向，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楚中天的讲述，后面发生的事情，基本上和燕然他们看到的一样。
    程炼心用“安居平五路”的手法换好了药，韩不立被鲸须针穿腹而死，引起了楼上的注意。
    正当身在三楼的金国护卫，向楼梯外探头的时候，被水仙室里的紫霄姑娘用龙牙针，一举击杀！
    之后楼下的青袍人楚中天，清楚地听到了水仙室里传来了紫霄姑娘柳叶刀的呼啸……他急忙向楼上飞奔，按计划策应紫霄！
    楚中天很清楚，紫霄姑娘的武功并不差，并且她是在敌人猝不及防时动的手，有了先发之利。
    而水仙室里的敌人，注意力却被外面吸引住……所以她应该能解决屋子里的金国人。
    可这一次，他的判断却错了！
    紫霄姑娘万万没想到，那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位武功高手！
    青袍人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去策应紫霄，却依然没能赶得及！
    等他赶到水仙室的门口时，他用龙绡蜃楼瞬间切碎了陈青藤安排在门口的四名家丁。
    可是一进门，青袍人就发现紫霄姑娘已是胸口中刀，深没至柄……一看伤势就知道救不回来了。
    而这时的燕然，带领沈姑娘已经赶到了门口，青袍人只好跳窗而走。
    他离开水仙室的时间，比起燕然和沈姑娘来到窗户前的时间，也只是早了三两次呼吸而已。
    “当你跳出后窗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听到这里，燕然沉声向青袍人楚中天问道。
    楚中天随即回答：“我还没跳出去，就发现后院有两伙人正在厮杀，每边三四个。”
    “我不想跳入战团，被他们纠缠住，就只好改变方向，向上纵跃到四楼，又上了楼顶，想要换个方向离开了抱云阁。”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当我站在抱云阁楼顶时，我却居高临下，看到了一个人……”
    楚中天沉声说道：“当时那个人穿过后院，走到抱云阁后面的小巷子里，追上去一刀杀了一个小姑娘！”
    “因为他用的是金国骑兵马上用的弯刀，所以我知道他是个金国人。”
    “于是我在楼顶上，连忙向走出楼外的程炼心打手势，让他赶过去堵住那个金国人！”
    “然后呢？他堵住了吗？”燕然听到这里，向着那个年轻的偷天盗帝看了一眼。
    “堵住了，可是当我走到他跟前时，那个金国人却正好毒发身亡。”那位神偷程炼心点头说道：
    “当时我扶了他一下没扶住，只好看着他倒地而死，我也赶忙撤离了那里。”
    “原来如此……在这之后呢？”燕然又问了一句。
    “在这之后？”青袍人楚中天摇头说道：
    “之后我和程炼心在附近监视，而我们的十面菩萨赵盘龙，在楼里面伪装成了嫖客，看到了你破案的全部过程。”
    “之后等他和惊鸿一起回来，就把抱云阁里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我们。”
    “他们听到了你轻而易举地认出了鲸须针，听到你说出了在极西之地，那鲸须竟然还有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使用方法。”
    “他们亲眼看着你们破解了龙牙矾针的秘密，看到你顺着金国护卫头上的小孔，插上鲸须针指向水仙室，把我们的紫霄妹妹锁定成了杀人者之一！”
    “你认出了惊鸿舞里蕴藏的手势含义，紫霄的藏头诗被你信手破解……整件案子在你手里势如破竹，迎刃而解！”
    “当七十二路烽烟听到这些之后，都觉得你是个妖人。我们商量着如果找到机会，一定要跟你比试一番，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赌局。”
    “还有一些细节，你再回忆回忆。”燕然却摆了摆手，好像他之前所做的，全都不值一提。
    “当你进了水仙室的时候，除了中刀的紫霄姑娘，其他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看见紫霄的另一把柳叶刀了吗？”
    “看到了，”青袍人楚中天说道：“我看见那把柳叶刀染满了鲜血，就扔在水仙室的地板上。”
    “还有一个华服年轻人躺在地上，好像是死了……”
    燕然听了楚中天的话之后点了点头，看来那个陈青藤先是装死，后来又在青袍人跳窗，和自己进门之间的那段时间里，他完成了最终的伪装。
    当时的时间虽然极短，但他只要捡起那把刀，躺在地上装晕就行了！
    随即燕然又向楚中天问道：“既是如此，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辽国四皇子是怎么死的？”
    “你确定你的人，没有杀过四皇子？”
    “当然没有！”楚中天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只见燕然说道：“然后……我心里还有个问题，始终没想明白。”
    “既然紫霄姑娘的歌词里有‘出卖烽烟’四个字，就一定是她在水仙室里听到或是看到了，有人做出了出卖七十二路烽烟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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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烽烟无声、玉佩奇形

    燕然说道：“既然是出卖，那就是有买有卖，所以当时的屋子里应该是两伙人，各自人数不等。”
    “如果说他们恰好选择了抱云阁作为交易地点，而且凑巧叫了个抱云阁里最好的姑娘，以至于把紫霄引进了水仙室里，这都没问题。”
    “可是他们谈这么重要生的生意时，怎么会允许一个外人在他们身边？而且还被一个外人，听到了他们交易的内幕？”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青袍人听到燕然的问题，他倒是丝毫都没犹豫地答道：“因为紫霄受到的训练，就是凭借歌舞能力接近贵人，然后从他们那里刺探秘密。”
    “所以她会说金辽两国，和夏国的语言。”
    “我估计他们之间谈生意的时候，说的是金国语，他们没想到旁边还有人能听懂。”
    “其实他们让紫霄进去，就是用紫霄的歌声和琴声给交易作掩护，以免让外面的人产生怀疑的……”
    “可是紫霄妹妹，恰恰是懂金国话的！”
    “不但她会，就连惊鸿也会。”
    “对啊？这不就能说得通了！”当惊鸿姑娘听到这里，连忙点头示意没错。
    “我说的不是这个……”燕然闻言却一抬头，看向了青袍人楚中天。
    “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我在破案当天就想过，但这件事依然说不通。”
    只见燕然冷冷地说道：“在金国话里……根本就没有‘烽烟’这个词。”
    “……啊？”
    这一刻，楚中天猛地一激灵！
    等他想明白了燕然这句话里的深意，青袍人只觉得后背上冷汗，已经“唰”地沁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解释，燕然不但早就想到了，而且人家早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因为这个解释里，有个如此巨大的破绽！
    当沈红袖和苏信两人看向那位惊鸿姑娘时，那姑娘也正猛地全身一震！
    她是会金国话的，但从自己所学的金国词汇里，她确实没找到‘烽烟’这个词！
    青袍人说道：“既然如此，那紫霄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向金国出卖烽烟组织的？”
    惊鸿小姑娘还在暗自震惊，青袍人楚中天的双眼，却深深地看向了燕然。
    这还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智谋被人碾压。
    这种远远被人甩到后面的感觉，让这位七十二路烽烟的老大觉得，简直是难以置信！
    难道他也会金国话？沈红袖和苏信也惊讶地看向燕然，却见燕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金国语，但我很清楚，他们的语言里一定不会有‘烽烟’。”
    “因为‘烽烟’这个词里，有两个要素。”
    “第一，它是中原民族点起来，防御域外民族的。”
    “烽烟点燃的目的是要报信，告诉后方的军队，有外敌入侵。”
    “第二，烽烟不是随便砍点树枝就烧起来的，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狼烟。”
    “为了点起狼烟，必须事先准备好大量干燥的柴薪，而且里面还要加上狼粪和药物。”
    “这样才能保证烟雾浓密漆黑，还能直上天空，不易被大风吹散，这样的柴堆一定要设置在一个望楼上面。”
    “所以烽烟这东西，就连域外民族起家的辽国都不一定有，更何况深山老林里杀出来的金国女真人了！”
    “在他们的语言里，根本不可能有‘烽烟’这个词，最多就是说前边呼呼冒烟而已……”
    “如此说来，咱们谁都没法确定，紫霄姑娘是怎么得知这笔秘密交易的？”
    ……
    “是！我也不能确定！”青袍人楚中天想了又想之后，只好咬牙表示同意。
    这时的楚中天，其实已经说出了他们当天所知道的全部，连燕然的问题都回答得一清二楚，燕然却并没有起身离座的意思。
    他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你们这些人还都不错，即便杀人，也都捡着奸恶之辈下手。”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们说说这两天以来，我在这案子里都查到了什么……”
    燕然看了看青袍人，当他听到了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震惊！
    燕然淡淡地说道：“你那天跑上楼去冲进水仙室，看到的那个昏倒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陈青藤。”
    “他是枢密院副使陈绶的儿子，我们都叫他陈衙内。”
    “这个陈衙内当时在你面前装死，瞒过了你，然后在我面前装晕，也瞒过了我的眼睛。”
    “后来因为一个奇异的事件，他瞒不住了，就开始带领手下，试图杀害紫霄姑娘灭口。”
    “当然，他的行动被我们几个拦住了，所以紫霄姑娘安然无恙。”
    燕然说道：“这个陈青藤，不但是案犯中的首领，本人的武功也是高得很，而且他还连杀数人，手段极其残忍！”
    “所以他和那个死在紫霄姑娘毒刀上的金国人，很可能就是当时水仙室里，交易的双方。”
    “他跑了？为什么呢？”青袍人听到燕然的话，先是愣了一阵，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你说陈青藤都已经骗过了你，他为什么不索性一直骗下去？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导致他撕开了伪装，在你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他在找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燕然在桌上找了一下，却没找到笔砚。
    他索性把酒碗里的火苗吹灭……话说这大号酒精灯也真是够耐烧的。
    之后他蘸着酒碗里残余的酒水，在桌上画了那块玉佩的形状……
    “外面是三条弧线组成的一个大致圆形，里面是一个核桃大小的圆形，然后用手一拨，还会唰唰地旋转。”
    等燕然画完了玉佩草图，他向着楚中天说道：
    “当陈青藤被我们武德司大牢收监的时候，就是因为身上这个东西无故丢失，他才会突然狂性大发！”
    “他当时没有声张，回到家里之后，却迅速召集了手下。”
    “随后他假意被挟持，杀害了家中的护卫和小厮，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自己家。”
    “要不是我们正好有人亲眼看到，陈青藤带着手下离开，到现在我还会觉得他真是被人劫走了！”
    “在他跑了以后，他意欲杀害紫霄姑娘以绝后患，然后又直奔武德司狱卒的家里，先后杀了四名狱卒，也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看看这玩意儿，在这之前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当燕然问完问题后，他抬头看向了青袍人楚中天。
    而这时楚中天的反应，却是异常奇怪。
    只见他抬头向天，似乎入神地想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当燕然一众人看到那个东西，心里全都是瞬间剧震！
    一块白玉雕成的玉佩，放在燕然画好的那张草图旁边。
    它和画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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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汴京侠隐、璇玑玉令

    这一下，连燕然都被惊得瞠目结舌！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块陈青藤丢失之后，豁出命也要找到的玉佩，竟然在楚中天的身上！
    “这不是陈青藤找的那块玉佩……我好像明白了！”
    正当所有人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青袍人楚中天却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
    此时此刻，燕然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楚中天。
    他知道这个青袍人下面说出来的内容，一定是惊人之极的秘密。
    这个时候千万别问，就让他自己说！
    他既然掏出了玉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向自己隐瞒这件事。
    原来楚中天刚才那一阵双眼望天的思考，是他在看到这块玉佩的图样之后，心里衡量着要不要把它拿出来，把这件事对燕然说清楚。
    在燕然的等候之下，楚中天终于沉声说道：
    “这种玉佩是一个组织的标志，名叫做白玉璇玑令。”
    “我只要掌握着桌上这块白玉璇玑令，就代表着我可以带领七十二路烽烟。”
    “这七十二路烽烟不是我创立的，只是由我带领而已，我会领受上面传下来的任务，然后分派手下的奇人异士去执行。”
    “有的时候，主人要我们去打开一把很精巧的锁，有时主人会要我们制作出一种特殊用途的工具。”
    “我们回去探听主人想要的消息，偷回他想要的东西，奉命制作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
    “主人对我们的要求也是千奇百怪，有时候甚至是要一些好玩的玩具……”
    “既然陈青藤丢的那块玉佩，和我的白玉璇玑令一模一样，那就说明他也是主人的手下，是另一个组织的首领！”
    “我们两个人，就像主人的两只手一样，各自控制着一部分实力。或许我那个主人，还远远不止这两只手！”
    “至于说陈青藤那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因为我们这支异人营，时常会接到命令，制作一些奇怪的武器和兵刃。”
    “同时我们收集到外面的情报显示，我们造出来的那些武器，正在被人用于暗杀行刺！”
    青袍人楚中天看了看燕然，说道：“如果你说那个陈青藤的手下都是武功怪异、手法狠辣的刺客。”
    “那就说明除了我们这个异人团之外，主人的手中至少还有一个刺客团。”
    “而陈青藤，就是刺客团的首领！”
    “如此说来，那天在抱云阁上……”燕然心中飞快地将楚中天刚刚说出的情报，归纳总结起来。
    然后他沉声说道：“正是陈青藤在和金国人谈生意，他们所说的金国话里，带出了‘价钱’，还有‘卖给你’这样的词？”
    “接着陈青藤拿出了那块刺客团玉佩……立刻引起了紫霄姑娘的注意！”
    “结合这两伙人所说的话，还有这块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当时的紫霄姑娘立刻断定，这是有人偷走了你的白玉璇玑令，还要把七十二路烽烟，出卖给金国人！”
    “因此她才会当场打定主意，并立刻就用歌声传信，要你们配合她击杀这两伙人的首领？”
    “没错，一定是这样！”楚中天这时也想通了，他重重地点头说道：
    “当时的紫霄，一定是担心这两伙人中，只要有一伙跑掉，就会给七十二路烽烟带来心腹大患。”
    “因此当她想到我们当时就在楼下，就决定铤而走险，自己出手解决问题！”
    “然后她开始用歌词里的藏头诗开始传信……当楼下的大厅里，第一个韩不立惨死的声音传来时，紫霄就知道我们已经开始配合她行动了……于是她就动手了！”
    “原来这一切，是由一个误会产生的……”当燕然说到这里，他闭目想了想之后，又睁开了眼睛。
    “但是这也一样无法解释，金国四皇子为什么会被毒死在后院，还有那个四皇子，为什么要提早一个时辰去到抱云阁。”
    “不过好歹，事实已经清楚了。”
    燕然看着楚中天的双眼，慢慢地说道：
    “接下来就是关于你们这个组织的事，你和陈青藤这两块令牌既然一模一样，甚至连紫霄姑娘都认错了。”
    “那它是怎么分别号令两个组织的？”
    “因为这两个白玉璇玑令并不完全一样，中间这一块会转动的地方……”只见青袍人楚中天拿起了桌上的璇玑令，然后大拇指轻轻地一拨！
    “唰”的一声！
    璇玑令的中心被掏空的部位，飞快地旋转起来。
    当燕然看见转起来的那部分，他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见那块极速旋转的核心，竟然在瞬间出现了一个图案，那是一只活灵活现，振翅欲飞的雄鹰！
    这个图案竟然只有转起来才能看见，看来这白玉璇玑令也是极难仿造。
    正因为如此，被它号令的所有人，也都是只认令牌不认人。也就难怪陈青藤拼了死命，也要把这东西找回来。
    因为失去了它，就意味陈青藤着失去了整个组织。他不但无法将其卖给金国人，得到高额的报酬，也没办法再利用这个组织做任何事！
    甚至有可能，他还会因此被组织的主人灭口，所以陈青藤失去令牌之后，才会疯狂到那种程度！
    “好了，下一个问题。”燕然接着问道：
    “你们这七十二路烽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能不能告诉我，你上面的主人是谁？”
    那青袍人听了之后，却苦着脸说道：
    “我这七十二路烽烟，就像是主人做出来的机关傀儡，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做什么。”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知道上面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我们若是敢违抗命令，七十二路烽烟就霎时会灰飞烟灭，所有人都会死于非命！”
    “主人想要毁灭我们，简直是弹指间的事！”
    青袍人楚中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们也知道，之前我们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我们锻造了奇门兵刃，那些兵刃却在外面残杀无辜。我们盗取了一件证据，不久就有一位清廉的官员打输了官司，被罢官免职。”
    “我们打开了一把锁，随即就有一个大家族家破人亡……可是我们没办法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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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英雄肝胆、儿女心肠

    青袍人楚中天看了看远处，围拢着他们的七十二路烽烟说道：
    “我们这些人，都是组织从小抓来的孩童。”
    “他们有的年少聪明，却被人杀了全家，强抢到组织里。有的小时家中贫穷，被组织用一点点钱就买了过来。”
    “我们都在同一个地方，经历了残酷的训练，却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们在训练时，甚至连同伴之间都要被逼着相互残杀，才能活下来……”
    “你要是不肯杀人，要是做不到合格，甚至稍稍露出抗拒之意，都要被立刻处死！”
    ”所以每一个我们这样的人经过残酷的淘汰，活着走出来时，都有数十个天资略差的孩童，惨死在那个地方。”
    “当我们终于出来之后，又要按照各自擅长的本领，被安排到一个个地方去学习技艺。”
    “等到技艺学成，我们会进入到异人团、刺客团或是其他的什么团，就此成为主人的傀儡！”
    “我都不知道主人有多强大的力量，因为我们不敢生出丝毫反抗之心。十年来我一个一个的救下那些兄弟们的性命，安排他们的生活，视他们如同胞兄弟……”
    “我这么多年，拼了死命才保下来了这百十来个。”
    “可是在执行任务时失手身亡的，完成任务后被组织灭口的，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却更多！
    “在众人的推选之下，我成了他们的大哥，可我只能尽我所能，小心翼翼地保住他们的命，却根本没法带他们走出这个泥坑！”
    当青袍人楚中天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眼中流露着难言的恐惧和绝望！
    ……
    听到这番话，燕然思索了一阵，然后微微点头道：
    “怪不得，你的异人团和刺客团，虽然是同一个主人手下，行事的风格却截然不同。”
    “原来是你和陈青藤，两位手握白玉璇玑令的首领，在性格上的差别，才使得刺客团变成了那般凶残的模样，而七十二路烽烟却像是一个家族……”
    “可今天，你对我透露了这么多秘密，你不怕那个组织对付你吗？”
    当青袍人楚中天听到这话，却是惨然一笑道：
    “我之所以今天有胆子告诉你这番话，是因为这个组织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名存实亡的人……就是陈青藤。”
    “所以有关七十二路烽烟和组织的事，我从没向你提起过只言片语，即便泄露出去，也是那个陈青藤说的！”
    “既然你想要真相作为赌注，我就把真相都给你！”
    青袍人静静地说道：“我们七十二路烽烟奋尽全力也难不住你，连通晓阴阳的通天道人都看不透你……说不定你真能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最起码，你不会让辽国和金国人的狼子野心得逞，他们两伙都不是好东西！”
    “哈！这你倒知道得清楚！”
    燕然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个横断沧澜楚中天，在天下大势上看得极为清楚。
    他在竭尽自己所能，维持住了七十二路烽烟的同时，还尽量坚守着自己的良心……
    “好了，现在最后一个问题。
    燕然说着，用手指了指楚中天手中的白玉璇玑令。
    这东西……白闹闹能做得出来吗？”
    楚中天闻言，冷冷地说道：
    “能不能做得出来先不说，我为什么要让她做呢？”
    “我告诉你这些秘密是一回事，可我做了假令牌，就相当于背叛了主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现在不答应，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要用假冒的白玉璇玑令，去做些什么。”燕然闻言，却冷冷地一笑。
    “你要做什么？”楚中天沉声问道。
    “我要拿着它去干他们啊！”燕然毫不犹豫地说道：
    “金国人、辽国人、出卖大宋的奸贼、草菅人命的陈青藤……还有你那个残暴的主人！”
    “楚兄，如若我没有成功，要是我惨败身死，请你继续保持你的良心。”
    “但如果我赢了，从此以后你和你的七十二路烽烟，就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
    “从此你们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这一注，你赌不赌！”
    此刻燕然的话语气虽轻，但听在青袍人的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当他看着燕然时，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少年，却要挑战如此强大的敌人！
    楚中天心中想要拒绝，可是一个“不”字，在他舌尖上来回打滚，却硬是吐不出来……
    只因为这个不到半天时间，却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少年！
    他不但认识海底寒铁，而且还懂得冶炼，那种威猛至极的弓箭堪称军国利器，他却信手画了出来！
    他作出了冒着腾腾火焰的烈酒，那黑色的粉末，自己研究了那么久都是毫无头绪，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把异人团的无双奇士一个个踩在脚下，他简直就像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
    这个人，我要不要在他身上下注，豪赌这一场？
    是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是拼死一搏？
    “阳光……之下？”
    正当楚中天心中思绪纷杂，不知该如何决定之际。
    他却猛然看到了苏信，也想起了他走过来时，曾经喃喃唱出的那首词……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
    当苏信看到楚中天的目光投向自己，他一笑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
    楚中天不假思索地接过瓶子，一口就将瓶中的烈酒灌下去大半！
    烈酒呛得他眼圈发红，烧得他面庞灼热，同样烧灼着他越来越沸腾的心。
    此刻的楚中天，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燕然。
    ……然后他高高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远处，人群中的白闹闹。
    他勾了勾手指，让白姑娘过来！
    “别忘了你的话……”楚中天向着燕然沉声说道：“要赢就赢个彻底。”
    “七十二路烽烟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就从此，活在阳光之下！”
    ……
    当白闹闹过来，她一听到燕然的要求，就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楚中天。
    见到楚大哥也微微点头，白闹闹姑娘皱眉说道：“想仿造它，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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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寒铁何来、火药奇方

    “只是这白玉璇玑令旋转之后，显露出来的图案，我总不能再做一只鹰吧？”
    “这么搞，别人一看就知道，令牌是照着异人团的璇玑令做的！”
    “可是其他别的团，转起来是什么图案，我也不知道呀？”
    “那好办，图案不图案的，其实不重要……”燕然说着，又用手沾了碗底里的残酒。
    他想了想，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图案。
    当楚中天和白闹闹姑娘看到那图案时，却是觉得心里又惊奇又古怪！
    燕然画出来的图样，竟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机关傀儡。
    那一张脸庞上，带着刀砍斧剁般见棱见角的线条，还带着一个钢铁制成的面具。
    分明是个铁人，同时它又怪异万分，居然很像是真人！
    “做成这样就行。”燕然画完之后，自己看着图案，也觉得有些好笑。
    之后燕然起身离座，向着楚中天说道：“仿制的令牌做完之后，立刻送去我的候府，你也可以随时派人来，把紫霄姑娘接走。”
    “只是你们来去武威侯府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被人跟上，不要露出你们的形迹！”
    楚中天点了点头，他知道燕然这特意嘱咐的一句，是为了担心泄密，给异人团带来不利的影响。
    楚中天也淡淡地一笑说道：“不会的，汴梁城中最好的追踪大师，就在你身后的那些人里。”
    “还有……”
    “还有？”
    这时燕然都要走了，可他听到楚中天居然还有没完的话，他又停下了脚步。
    “那块被我点着的布片，”楚中天继续说道：“其实是偷天盗帝程炼心，在那个金国人临死之前，从他身上偷出来的。”
    “还有那块球形的寒铁，是我在抱云阁案件发生之后，派人跟踪了辽金两国使团。”
    “那块寒铁正是辽国使团里，一个人拿出来盗卖的，于是我派出异人团里的老哥哥海蛟龙，去把它买下来了。”
    “好啊，你这心思藏得也够深的！”燕然听了之后，不禁好笑地说了一句。
    这时他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之前，楚中天就发现了燕然是个见闻广博之人。
    所以他竟然把自己解不开的两道难题，掺在了这七道关卡中间，借着燕然的手，帮他解开了！
    “再怎么也没你深！”楚中天闻言也笑了笑。
    在这之后，燕然拱手向楚中天施礼告辞。楚中天也从他的袖子中伸出双手，向燕然回礼！
    当燕然带队离开时，钱戏又蹦跳着又加入了他的队伍。
    而在他们的周围，铁匠魏别离等等那些异人，却眼巴巴地看着燕然离去……
    看大家的眼神，那意思简直就像看到一个聚宝盆，在他们的怀里飞走了一样！
    “你……你……还有你！”
    燕然一边走，一边信手指点着魏别离、花解语、文玉觞等人。
    他笑着说道：“我要是能活下来，我会把你们想要的绝技，全都教给你们！”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夕阳西下。
    当燕然他们走进青衣巷尽头，那道贝壳珠帘时。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上，都被夕阳勾勒出了一道耀目的金边。
    “此子真异人也！”
    “燕然……燕天行！”
    望着他的背影，横断沧澜楚中天不禁心血如沸，感慨万千！
    ……
    随即燕然他们回到了海蛟龙的店铺，又到外面街上，和胡阿佑带领的军兵会合了。
    此时的阿佑都已经急得不行了，可是燕然做事的时候，他又不敢进去打扰。
    一直等他看到小侯爷出来，阿佑哥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当他们一路向着武威侯府回去的时候，苏信又拿起那个瓶子喝了一口，然后看了看燕然。
    “有话说有屁放！”
    燕然看见苏信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
    就见苏信沉声说道：“当那些七十二路烽烟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接受训练的地方……”
    “是在一个山腹中，埋藏的巨大山洞里面。”
    “嗯？”
    “你怎么知道？”
    当燕然和沈红袖姑娘听到这句话，两人的目光“唰”的一下，一起向着苏信投射过去。
    就见苏信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年我的家被人屠杀殆尽，我浑浑噩噩跑出卧虎台时，那一年我也是十二三岁……”
    “我就是被那个组织抓进去的，也在那个山腹里受过训练。”
    “……居然还有这事？”燕然听到之后，立刻吃了一惊。
    然后他才猛然想起，苏信在卧虎台藏银山洞里，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当时苏信说，他在拜汴京名医苏晋做义父之前，还有过一番奇异的经历。
    原来他竟然是被那个残酷的组织，抓去训练了！
    “那些孩子们，跟我一起受训的那些……”苏信阴沉着脸说道：“我的心究竟还是跟他们不一样。”
    “我绝不能放弃，因为放弃就是死。可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有无数血仇要报！”
    “所以我拼尽全力在那里活了下来，还拼死逃出了那里……不过我还是从他们的训练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那些活下来的孩子，他们想变成如今的七十二路烽烟，其中有一个必要的过程，就是必须找到一位奇人异士。”
    “这个人或者武功很高，或者身负绝技，总是要是一个行业的顶尖人士。”
    “这个孩子要想尽办法，和这个奇人结识相伴，全力以赴讨得他的欢心，之后才能得到这个奇人的倾囊传授。”
    “我在那个组织里学习的，就是如何接近那些身负绝技的奇人，还有如何讨好他们，如何偷学本领的全套过程。”
    “我就是学了这些，又逃出来之后，才精心挑选了我父亲苏晋，作为我投靠的目标……”
    “因为我父亲身怀毒学绝技，又和官场关系密切，还能接触到周侗师父！”
    说到这里，就见苏信苦笑道：“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义父为人仁慈宽厚，对我视若亲生……”
    “那些卖乖讨好的技巧，我根本没用上一点半点，他就待我像亲儿子一样。”
    “所以我从一个身负血仇的孩子，变成了有力量报仇的人，也多亏了从那山洞里，学来的本领。”
    “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听见苏信的话之后，燕然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那个时候你还不到十三岁吧？那个地方想必是戒备极严，怎么可能轻易地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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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不吐不快、骨鲠在喉

    “十二岁半，”苏信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夜夜都梦到我家村子里满地都是尸首，有时他们还会像还了魂一样，站起来追我……”
    “就在这个梦的启发下，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那个山洞里，经常有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在训练中被活活打死或者累死。最终那些尸体都会被装进麻袋里，扔到外面去处置……”
    “我观察了他们送尸体的规律，偷了一把小刀和一条麻袋，把自己装进麻袋里，混在尸体堆中。然后就有人把我和尸体一起，运出了那个山洞……”
    “好家伙！”旁边的两人听了，心中都是暗自称奇！
    沈姑娘心里暗自佩服，苏信这小子当时才十二、三岁，可他小小年纪，竟有了这般胆识谋略！
    ……
    今天不知怎么了，当燕然离家越近，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今天他见到了周侗，找到了七十二路烽烟，还打通了异人团，从中得到了无数珍贵的情报。
    可是在谜底渐渐揭开的同时，却有更大的谜团一层层笼罩在他头上。
    那个庞大的组织，其中一个分支就是绝技无数的七十二路烽烟，那么其他的分支还有多少？它还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个陈青藤现在在哪里？他又在筹划着什么狠毒的计策？这些燕然也是无从得知。
    还有三件事在燕然心里装着，哪怕就是面对沈红袖姑娘和苏信，他也没法说出来。
    这些事在他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有三件事，很不合情理。
    第一件事就是：陈青藤既然丢了如此重要的白玉璇玑令，他不总至于就召集来了区区四个手下吧？
    按理说他负责执掌刺客团，平时执行任务的机会肯定不会少的。
    从七十二路烽烟的规模上来看，那刺客团的人数一定也在大几十以上，可是陈青藤居然就只到了四个人做他的帮手。
    第二件不合理的是：今天有人跟着他们上了翠屏山，就是那个放出百千暗器，差点杀了燕然他们三人的刺客！
    第三件不合理的是：陈青藤的白玉璇玑令，其实是无论如何不应该丢的……因为不会有人去偷它。
    在武德司监狱里，没人知道它的价值！
    可是那白玉璇玑令，却偏偏给丢了！
    ……
    晚饭后，燕然一个人坐在园林花木中。
    任凭晚风拂过，他却山石一般久久不动。
    这段日子的经历，一点一滴地流过他的心头。
    就像这抱云阁的案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扩张势力，想要强大自身，想要壮大武德司。
    可是这大宋的时光，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奸臣和恶人杀我害我，善良忠贞的如履薄冰，权力在手的为所欲为，坚守良心的挣扎求生……这操蛋的大宋！
    原本我是一只老狼，是布设全局者，是收割胜利的人。
    可是现在，少年的荷尔蒙和热血却在胸中澎湃燃烧！
    又特么上头了……燕然心中不禁苦笑！
    他已经不知不觉被那些美好感动，被那些恶毒激怒，我情难自控地为良知煎熬挣扎，为弱者呐喊嘶吼……我特么凭啥呢？
    现在我自身难保，我明明作好了打算，让自己强大后纵意而行！
    可这口气咽不下去，终究心意难平。我特么想要融入这大宋，她却非逼我干翻她……这么逼我好吗？
    夜风袭来，心中块垒难消，有如骨鲠在喉！
    ……
    院子中的花树下，风动花海，如云似瀑。
    沈红袖手里握着一卷《珠玉词》，正坐在山石间无声地吟诵。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纳闷地慢慢抬起了头……
    ……
    苏信调校好了一支鸣镝，将它小心地插进箭囊。
    他才轻轻松了口气，就忽然听到了廊檐外隐隐传来的声音……
    他纳闷地向着那个方向，扭过了脸！
    ……
    秦正阳蘸着冰凉的井水，在一块磨刀石上“唰唰”的将佩刀磨得飞快。
    之前和那个刀手拼过一刀后，留在刀锋上的那道缺口，也渐渐消失了。
    当他闭目凝神，手抚刀锋，感受着锋刃的锐利和冰冷时。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头！
    ……
    当卫惊鸿姑娘乳燕穿云一般越过院墙，在武威侯府中站住，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在她身后，轻功绝顶的小姐姐百里轻却微微皱了皱眉。
    “你也听见了？这谁啊？”
    百里轻正待发问，却见到惊鸿微一皱眉，示意她别出声。
    之后两人就站在这草木林廊之间，静静地听着……
    ……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燕然拍打着刀鞘，一句一句将这首歌缓缓唱了出来。
    歌声中带着莫名的苍凉悲怆，像是在尘世外回首遥望，也有几分竟像是这大宋的味道！
    ……
    燕然的歌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从没听过这首歌，从没人这么唱过。
    在院落的草木中，在青墙碧瓦的屋顶上，在树梢上，在夜风间，燕然的歌声轻轻回荡着。
    这是他第一次深深进入了大宋的内心，这个美好又堕落，风情万种又毫无防备，这个让人深深热爱，又切齿痛恨的大宋啊……
    原来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可我却身不由己，在你心里留了下来！
    在他一墙之隔的小兜湖，映月轩中。
    在燕然隐约的歌声里，昏迷的卫紫霄姑娘长长的睫毛下，有一颗泪珠渐渐凝聚，滴落下来！
    随着一次深深的吸气声，紫霄猛地睁开了双眼！
    捂着胸前的伤口，她扫视着昏暗的静室。
    我没死……这是在哪儿？
    这首歌……怎么好听得怪怪的？
    ……
    就在惊鸿姑娘来接姐姐的同一时刻，紫霄姑娘醒了。
    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反正惊鸿姑娘是执意认为，一定是燕然给他姐姐下药了。
    要不然哪有这么巧的？我一跳进院里，我姐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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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惊鸿紫霄、百里姑娘

    如今惊鸿姑娘对燕然的态度，很有点小孩赌气的味道。
    毕竟她深知七十二路烽烟，都有着何等惊人的本事。所以当这些人在燕然手下接连挫败之后，惊鸿姑娘就固执的认为：这不可能，这不对劲儿，没这回事！
    她想当然地觉得，燕然小小年纪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他在青衣巷连过七关，肯定是靠着作弊，或投机取巧赢的！
    因此惊鸿这丫头心里，对燕然始终是高度提防……
    当然她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就像是小奶猫臆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对着空气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人看着完全感觉不到威胁，反而只会越来越好笑罢了
    紫霄姑娘刚刚醒过来，当然还不方便说话，所以燕然也就没问她什么，而是让惊鸿和百里轻把她带走，回到青衣巷去修养。
    他还告诉惊鸿，如果紫霄姑娘能说话了，一旦说出来的内容和他们今天推断的有所不同……就一定要七十二路烽烟再派人过来一次把这里边的真实情况转述给燕然听。
    惊鸿自然是满脸怀疑地答应了，然后燕然就放她们走了。
    离开之前，看到惊鸿好像不太想和自己说话，燕然就和那位新露面的追踪大师百里轻打了个招呼。
    这个姑娘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劲装打扮分外利落，眉目如画，风韵诱人，生得俏丽异常。
    姑娘身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成熟味道，就好像你拿出什么花样来，她都能一眼看破似的。
    看她身上的气质，燕然觉得说她是个追踪者，还不如说她是个厉害的飞贼更恰当……
    想来那异人团中高手如云，楚中天能派出这位姑娘贴身保护惊鸿和紫霄，也足以说明她身上的武艺惊人，为人也是冷静而有经验。
    燕然知道，这又是一个拿出去就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于是也跟她客气了两句。
    等到惊鸿姑娘他们走除了侯府，就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紫霄和惊鸿留在车里，百里轻姑娘却在周围戒备着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她还要在必要的时候，下手除掉那些尾巴。
    当车厢里只剩了惊鸿和紫霄姐俩，紫霄姑娘不禁吃力地问道：“那位燕然小侯爷，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到他家养伤来了？”
    “他是什么人？他是负责侦办杀人案的人！”惊鸿姑娘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就是姐姐做的那件案子喽！”
    “可别说妹妹没提醒你，这小子不但狡猾如狐，滑如泥鳅，还是个酒色之徒！”
    “姐姐你昏迷在的时候，没被他占了什么便宜去吧？”
    “呸！亏你也是在楼子里呆过的人。”紫霄姑娘听见这话，气得脸蛋儿羞红，没好气地对惊鸿说道：
    “要是吃了亏，我自己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来提醒？”
    “好好好，没吃亏就好，不说了不说了！”
    惊鸿看到姐姐生气了，她连忙止住了话头，不敢再往下聊这个话题了……
    然后第二天，燕然照常开始侦查案件。
    这次秦正阳老兄终于得以回到队伍中，自然是喜得抓耳挠腮，燕然索性把钱戏也给带上了，让他学学本使，使得这个队伍又壮大了许多。
    随即小侯爷分派武德司人手，到汴京城各处搜寻陈青藤的下落……这当然属于常规手段。
    至于非常手段，他自己带人去了枢密院副使，陈绶大人家里。
    ……
    这位陈绶大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陈青藤已经成了燕然内定的本案要犯，而且现在还是证据确凿。
    他也不知道自家的家丁和小厮，都是被儿子陈衙内下令杀害的！
    一见到燕然过来，他还战战兢兢地问，儿子被绑架之后，武德司到底找没找到陈衙内的下落。
    他绑架个屁他绑架，他比绑票儿土匪的还狠呢！
    燕然看着这个糊涂老爹和惯孩子的娘，真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在他俩面门上。
    燕然只要敷衍了他们几句，说他正在加紧寻找，随后就把陈府里，那天早上接陈青藤出狱的四个家丁叫了出来。
    燕然把这四个人从陈府中借出来，陈绶现在急于找儿子，早就没了当初的脾气，燕然一开口他马上就借了。
    然后燕然带着人，一路赶去了武德司……
    他从武德司监狱那里开始，一步步的还原了当天陈青藤被马六放出来，一路回到陈家的过程。
    然后他就发现，整个过程并没什么奇怪之处，直到那四个家丁顺着当日他们回家的路线，一直来到了陈府附近。
    到了陈府大门前的那条街上，几个家丁才纷纷回忆说：当时陈衙内的马车是从这条街上经过，一直到府门前下车的。
    在这中间，陈衙内一共打开了四次车帘……也就是说，他频频撩开帘子，向外张望过。
    燕然一一记住了这四个地点，然后逐一展开了调查……前三个地点都没有什么异样。
    只有第四个地点，是个酒铺。
    那酒铺的老板听到燕然打听昨天早上的事，他却回忆起了一件事，他说那天陈衙内从这里经过时，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这个酒铺老板有个闺女，长得半漂亮不漂亮的，被老板视若掌上明珠。
    老板在陈府附近做买卖，当然知道陈衙内是个什么德性。
    他也生怕哪天衙内喝多了看花了眼，再强占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每次陈衙内从他铺子前面经过时，他都有点紧张。
    也正因为如此，酒铺老板记住了当时的情景，在燕然耐心地询问下，老板说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个纵意花丛的欢喜和尚，他很喜欢在这酒铺旁边的棋摊儿上看人下棋，经常一看就是大半天。
    燕然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
    原来陈青藤在回家的路上，召集了他的四个手下，而这些手下日常的任务，就是在陈府门口负责警戒和护卫！
    换句话说，这是陈青藤在刺客团中，给自己精选出来的贴身保镖，也是执行重要任务的精干小组。
    所以这个小组，因为日常离得陈青藤太近、对他太熟悉了。所以不用出示白玉璇玑令，陈青藤就能使唤得动他们。
    这一下，燕然心中的这个疑团，终于被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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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白玉令牌、钓个金鳌

    这一整天，燕然就做了这一件事，然后他就命令收队回去休息。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然后转过天的清晨时分，燕然等的东西，终于送来了。
    白闹闹姑娘接连熬了两夜一天，精心制作的仿冒白玉璇玑令，通过惊鸿姑娘送到了燕然手中。
    当燕然拿到这块令牌，他用手一拨之下，里面的那块核心就开始“唰唰”地旋转。
    刹那间，那转得一片模糊的白玉表面上，就显露出了擎天柱那张威猛刚毅的脸……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庞，燕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惊鸿姑娘心里还在跟燕然置气，只好由跟她同来的追踪大师百里轻姑娘，向燕然讲述了情况。
    这位百里姑娘干练利落，可以说是帅得不行的一个大帅妞，但她说话时却是满口的吴侬软语，看来是一位江南姑娘。
    只见她捧着一个盏茶对燕然说道：“侬个事体，紫霄身子好一点后，已经说了。”
    “我们楚中天老大说，紫霄在案发现场见到的情形，就像小侯爷亲眼所见一般，真个是被你揣测得丝毫不差！”
    “而且案发前后紫霄的心思和行动，也被你和楚大哥说中了。”
    “当时紫霄正在水仙室里弹琴歌唱，然后她就听到陈青藤用金国话，和那个金国人聊起来。她立刻就听出他们是在讨论价钱，商量着一件买卖。”
    “接着陈青藤拿出了白玉璇玑令，放在桌上给那个金国人看……紫霄在边上看了一眼，就判断那是楚中天大哥身上的东西！”
    “因此她也误以为，陈青藤是要出卖烽烟给金国人，于是她就立刻开始了行动。”
    “当她射出龙牙针，射杀外面的金国护卫之后，屋子里另外的三名金国护卫，还有那个金国使者和陈青藤，都因为外面的自己人失足坠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
    “就在那一瞬间，紫霄趁机出手，两柄带毒的柳叶刀，分别飞向金国使者和陈青藤……”
    “结果金国使者躲闪不及，肩部中刀，可那个陈青藤看似不会一点武功，其实功夫竟是厉害得出奇！”
    “他一把接住了柳叶刀，回手一刀飞回，就击中了紫霄！”
    “然后就在紫霄晕倒之前，她还见到金国使者拔出柳叶刀，扔在了地上。”
    “他还用金国话向陈青藤说：我要这些人，是有大用的！”
    “赶紧再找个地方交易，若是再晚些，我就不要了！”
    “紫霄说她看到金国人跳出了窗口，那是她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这些消息，对小侯爷破案有没有用？”
    “太有用了！”燕然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随即对着这位江南美人百里轻姑娘说道：“紫霄姑娘听到的，虽然只是那金国人短短的几句话，但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却很多，也很重要！”
    “相信你们大哥楚中天，也能发现这几点……”
    “第一，那金国人急于得到陈青藤的刺客团，明显是要用来办一件事的。”
    “第二，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甚至为了它，金国使者不惜花费重金，也要从陈青藤手里得到刺客团。”
    “第三，这件事非常着急，用不了多久，时过境迁后金国人就没机会了。”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金国人手里有多少刺客，也是于事无补！”
    “甚至很有可能……”燕然想了想之后说道：
    “金国派使团过来和谈都是假的，为了做成这件事，他们不惜用谈判作为掩护。”
    “至于那辽国四皇子，既然他的行动已经出了圈，比预定的时间早来了一个时辰，而且他和金国使团双方，差不多同时来到……”
    “那就说明，辽国人也可能是为了那件事来的。金辽两国各自派出了一个团队，以和谈作为掩护，竟是为了一个目，同时来到我大宋……”
    “真是好大的阵仗！”说到这里，燕然不禁感慨了一句！
    而此时的惊鸿和百里轻两位姑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们的目光一闪，看来都急于回去向大哥楚中天报告，燕然也笑着挥手，让她们去了。
    当那位百里轻姑娘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心细一些，又向着燕然问道：
    “侬接着又要做啥事？”
    “我啊……”燕然晃了晃手中那块白玉璇玑令，淡淡地一笑说道：
    “鱼饵既然已经有了，我倒要看看，我能钓一条什么鱼上来！”
    ……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虽然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加剧紧张，但沈红袖和苏信看着燕然，却觉得这位燕家小侯爷，像是正在逐渐夺回主动权。
    看来不管是破案还是追踪，其实都不是燕家小侯爷真正擅长的。
    反而是棋局到了中盘，当敌方的用意慢慢显露出来时，燕然沉稳多变、布局深邃的特点，才终于得以发挥出来！
    然后沈红袖和苏信他们，正打算观察小侯爷下一步将要做何动作的时候，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蔡攸大人突然差人来叫燕然，说是蔡大人有要事相招。
    这一下子燕然不想去都不行了，他只好带人随着那些蔡府护卫，一路向蔡攸大人的府邸走去。
    上回这些护卫，为保护燕然打了一场架，还因此得了燕然的银子。
    所以他们一路上聊天的时候，倒是比之前更少了些隔阂。
    在街上走了一阵之后，那护卫也纳闷的向着燕然问道：“小侯爷怎么不朝我打听打听，蔡大人叫你去是什么事？”
    燕然闻言却笑着说道：“若是能说的，大哥有心照顾我，自然就对我说了。”
    “若是不能说的，我偏偏要问，那不是让你为难吗？”
    “得嘞！”那位护卫头领闻言，看看周围没有旁人，他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人就提前告诉小侯爷，让您多少心里有些准备也好。”
    “这两天，金国和辽国两伙使者，都因为上次的案子对咱大宋极为不满。”
    “他们双方都死了人，非要个咱们给个交代不可，然后就打听到了这个案子是由我家小蔡相公主办的。”
    “于是他们今天就来上门询问，这案子究竟办到了什么程度，还让我们交出凶犯，让他们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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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兴师问罪、辽金使者

    “这不蔡大人没办法了，才把你喊过去，让小侯爷对他们当面交代案情的。”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真是多亏大哥提点！”燕然听了，连忙笑着拱手致谢。
    然后他一弯腰……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一大锭金子，塞到了那个护卫头领的鞍袋里。
    当燕然做这事的时候，他的样子既是心安理得，又是熟练之极！
    那护卫头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金子都已经落袋了。这时他也不好再推诿，只能朝着燕然感谢地笑了笑。
    随即燕然又问道：“我记得一般咱大宋接待外国使者的事，不是由鸿胪寺负责的吗”？
    “怎么这帮金人辽人，还能找到咱们小蔡相公府上？他们可以直接和官员打交道吗？”
    “切！”只见那护卫首领听见燕然的话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外邦使者，私自接触朝中官员是不行的，所有事都要和接待的官员说，可是没奈何……”
    他苦笑着说道：“咱大宋接待外国使者的衙门，真可以说是狗尿苔一般，左一个右一个！”
    “在咱大宋最初立国时，国信所是负责接待外帮使者的，然后礼宾院负责教授礼仪，都亭驿、都亭西驿、怀远驿，都是提供外邦人住宿的所在。”
    “等到元丰改制之后，鸿胪寺就成了主要和外邦人打交道的衙门，然后又加了同文馆负责翻译文书……”
    “之后居然又设了一个‘主管往来国信所’，专门就负责和辽金两国人打交道……可这些衙门的主官，那一个个精的，安上尾巴就是猴儿！”
    “他们有好处的时候一拥而上，遇到难题便是百般推脱，后退不迭。今日这场事儿，就是如此！”
    “好嘛人家死了人都打上门来了，谁也不是缺心眼儿的，还能往这上靠？”
    “所以他们有的推脱公务繁忙，有的干脆就告病请假，这一大片好几个衙门，竟没一个过来管事的！”
    “这一下弄得两个大国的使者上门，小蔡相公却连一个通晓金辽两帮土语的人都找不到。我出来的时候，相公还正发着火找人呢！”
    “也不知现在找着了没有，反正今天小蔡相公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就是了。”
    “一会儿小侯爷对答公事的时候，你也小心点儿，不要触了霉头！”
    “知道了，多谢大哥！”燕然听了之后，连忙笑着点头，算是承了他这份人情。
    之后他们一路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蔡府门口。
    这次跟燕然过来的，依然是五十名军士随身保护，此外还有沈红袖姑娘和苏信。再加上王德发，胡阿佑、小胖子钱戏和秦正阳大哥。
    等到了蔡府门口，燕然把所有人都留在外面，只有沈红袖姑娘地位超然，带上却是无妨。
    之后等红袖和燕然来到内堂之时，一见到蔡攸大人，燕然就见他眉宇间隐带怒气，显然是之前的那股火还没消。
    想来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家里来了两伙疯野猪一般的强人，还是蔡攸少有的惹不起的几种人之一，还咄咄逼人的要求杀人偿命，蔡攸的心情要是能好才怪！
    见到燕然到来，这位小蔡相公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跟燕然打过了招呼。
    之后他直接向燕然问道：“燕司丞这两日倒是没来了，不知案情上可有进展？”
    “今日本官找你来，是因为金辽两国使者，都来我这里讨要查案的结果，让我们交出凶手绳之以法，燕然你可有凶手的线索了？”
    “线索倒是有了一些，但案犯的踪迹，在下还没找到。”燕然见到蔡攸问起，连忙答了一句。
    接着他就把这几天查案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他当然不会说陈青藤就是此案的凶犯，也没说他找到了七十二路烽烟。
    不过蔡攸大人一听说，本案唯一的证人陈青藤都被绑架失踪，燕然的武德司里，也接连有四名差人被害。
    他就知道这案子凶险危急，也就燕然这小子还能气定神闲地侦办。
    要是换了别人，这又死人又掠走人的，还不早就吓得告病了？
    然后蔡攸又听到，燕然一路查访案犯杀人的武器，甚至都找到了大宗师周侗的御拳馆。
    他就知道燕然没有丝毫懈怠，一直在竭尽全力查办，想要揭开这件谜案。
    蔡攸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事，本官转述不便，一会儿燕然你还得亲自去跟金辽两国使者，当面解释一下。”
    “还有，这些人率兽食人，野性难驯，燕然你不要跟他们置气！”
    “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当是清风拂面罢了，我相信你有这份城府。”
    “手下明白，多谢蔡大人提点爱护！”
    燕然的回答中，这一句“提点爱护”，就已经表示他明白了蔡攸话中的意思，同时也很领情。
    其实此刻的燕然却在心中暗骂：什么叫不跟他们置气？
    还特么清风拂面，还夸我有城府，那意思不就是你不敢去，让我去替你受这个王八气吗？
    那金辽两国人，在大宋都耀武扬威惯了，没事的时候他们还装傻充愣，耍脾气摆架子呢！那不讲理都是出了名的……何况还是两伙人！
    你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我，人家吐沫吐过来我就张嘴接着，巴掌扇过来我就用脸接着呗？
    平时你们蔡家父子在朝中耀武扬威，呼风唤雨，谁惹了你们，动辄就是抄家灭族。
    今儿遇着金国人辽国人，你倒是脾气好起来了……狗东西！
    燕然肚子里骂得配乐都响起来了，可他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一副感激的样子，让蔡攸极为满意。
    在这之后，蔡攸又从外面叫过来一个官员，指着他对燕然说道：
    “这是我下属，军器监监司，毕从则大人。”
    “我这边正愁着没人通晓金辽两国话，毕大人就来向我回禀事务，他倒是通晓一些外邦土语的。”
    “正好毕大人为人稳重老练，你们两个一起去便是，燕然你要多听毕大人的。”
    “记住，把他们应付过去就是了，不要向他们许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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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大宋少年、两国豺狼

    蔡攸不放心地嘱咐道：“这帮混人，没理都不肯让人的！更别提让他们得着理了！”
    “明白明白，下属明白！”
    那毕从则大人闻言，连忙恭恭敬敬地施礼，接受了蔡攸交付的任务。
    然后燕然也和这位毕大人相互见礼……人家军器监的监司，可是正四品官员，和燕然的七品官阶正好差了六级……
    当然，看在小蔡大人的面子上，双方都是很有礼貌地相见。
    等到他们接受命令，走出来之后，那位毕大人带领燕然出了院子，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仔细嘱咐了燕然一番。
    沈姑娘一边在边上听着，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燕然，在那连连点头。
    燕家小侯爷能屈能伸，这她是知道的，但这小子不定时暴脾气发作，也是真没准个准时候。
    沈姑娘心里还想着：早听说金辽两国使者骄横跋扈，这次的任务，怕是让这位小侯爷为难了吧？
    她看着燕然时，却突然发现一块玉佩在他的腰带上晃荡……正是那块仿冒的白玉璇玑令！
    他出来的时候，就戴上了这个？一见到此物，沈姑娘心中便不由得一紧！
    随后她心中暗自想道：燕然说过要用它来钓鱼的，难道说他的钓鱼行动，已经开始了？
    正在沈姑娘心中暗自思虑之时，那边燕然一边听着毕从则不厌其烦地讲述，一边心里都要骂娘了！
    仔细看那位军器监监司毕从则，倒是生得一副堂堂正正的相貌，可惜眼睛却有些小了。
    他那双眼睛小黑豆似地，开合之间倒是不灵不灵的神采奕奕，此时他正捻着胡须，向燕然说道：
    “自从澶渊之盟以后，咱们大宋年年向辽国纳贡，其实不就是为了图个清静而已？燕司丞心里须得有个数！”
    “这七八十年来，大辽和大宋两国兵戈不动，就是因为咱们有唾面自干的涵养，有无故加之而不怒的修为！”
    “他们这些外邦人好骂人好打人，好强词夺理，好抢人东西……咱可是礼仪之邦，不能跟这些野人一般见识。”
    “尤其是那帮金国来的，身上一股膻味儿，听说他们那地方冷的，要不是抱着马睡觉，冬天都得冻死！”
    “他们虽然听不懂好赖话，但好歹笑脸是看得出来的，你交代案情的时候，就一直陪着笑就对了。”
    “只要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就算咱们俩的大功一件。你有什么火回家撒去，万万不能把脾气撒在两国大人的身上……听见没？”
    “听见了！”我去你奶奶的！
    燕然这后半句话，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了。
    对这个软骨头毕从则，他真想来一句王德发！
    像这种大宋官员，先不说他够不够格当个官儿，他也算是个人了？
    他还要脸不要脸？难怪蔡攸把他派过来，要跟我一起过去，原来蔡攸是看中了这个家伙的一副软骨头啊！
    燕然虽然心里冒火，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示，那毕从则却以为这位小侯爷，已经听进了他的教导。
    于是他得意洋洋地在前边带路，看着他一摇三晃的背影，燕然真想一脚踹他腰眼儿上，送他个狗吃屎！
    ……这混蛋东西！
    ……
    等他们来到了一处宽敞的院落，就见毕从则指着宽敞的厅堂说道：
    “这春晖堂，就是一会儿咱们和金辽两国大人会谈的所在。你就要在这里，向两国贵客汇报案情。”
    “西边的院子里，辽国使者拔里巴正在里面等候……记住了他姓拔里，单名一个巴字！”
    “然后西边的院子，待的是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姓氏是阿勒根……一会儿咱俩分头把他们请过来，就在这春晖堂里会面。”
    “那么请问毕大人，为什么这两国使者要分开存放呢？”
    燕然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后面的沈姑娘听到他的话，差点笑喷了！
    “因为他们金辽两国正在征战，打得死去活来！”那毕从则随意口解释道：“听说金国人，都快要打到辽国国都的城墙下了。”
    “因此双方互为世仇，一见面就打，所以才将他们分开……哎？怎么能叫存放呢？”
    “请恕属下用词不当！”燕然连忙笑着拱手说了一句。
    之后他又问道：“那咱们这就把人请过来？”
    “我去哪边？”
    “你去西边！记住了拔里巴大人！”
    “没问题，记住了！”燕然连忙点头，然后他们就在院落中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当沈姑娘跟在燕然的身后走着，她还不放心地问道：“这些人混不讲理，他们若是无故折辱你，那你怎么办？”
    燕然却头也不回地说道：“没听到毕从则大人刚才说的吗？忍下来就是了！”
    沈姑娘听见这句话，却又更加忧心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打算忍呢……”
    “我觉得你觉得对！”燕然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转回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向沈姑娘扬眉道：
    “若是我任凭那群横行霸道的家伙，一口吐在我脸上，我还来一个唾面自干……”
    “我以后还怎么用这张脸，面对观音姐姐？”
    “哦……”
    沈姑娘听见这话，不知道是放心了，还是更担心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你也不能拔刀子砍人啊！”
    “知道知道……”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西院，燕然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院门，他就看到院子里是一帮膀大腰圆的护卫，一脸横肉两条小辫子，就跟一群大傻丫头似的站在院落当中。
    房门大敞四开，一个使者武将打扮，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此人三十来岁又肥又壮，脸蛋子神似猪头肉店的老板，油光光黑亮亮堆满了肥膘。
    燕然虽然不会说辽国契丹语，但他估计请这家伙过去的手势，他好歹还是能看明白的。
    可当他走到这位辽国使者拔里巴的面前，却见他正举着手里的茶盏，对着阳光，万分陶醉地观赏着。
    燕然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拔里巴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大宋的定窑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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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官员谄媚、使者嚣张

    大宋的定窑瓷器呈色优美，纹饰流畅，牛奶一般的瓷釉底下，是用竹片划出来的一道道洗练之极的莲花纹。
    这样的纹路烧制之后，由于里面淌满了瓷釉，会和瓷器本身的颜色形成优美的色差，犹如水墨晕染，使得瓷器上的图案越发灵动。
    燕然当然知道，这个拔里巴为什么看着这个茶盏时，会如此沉醉。
    因为辽国也仿制了定窑，但是胎厚质粗，釉色惨白不透。同样一个茶碗，重量更是大宋定窑的三倍以上。
    所以在燕然所在的后世，辽宁和宋定的价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此刻拔里巴正迎着阳光，看着大宋定窑胎质里，照耀出的浅浅肉红色，这颜色真是让人迷醉至极！
    “你们宋人的瓷器，真是最好的美玉也比不上！”
    拔里巴说完之后，淡淡地看了一眼燕然，然后他“啪”的一声，将这个珍贵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见面，这辽国使者就露出了他骄横蛮横的本色！
    他今天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堂堂大辽的四皇子，居然不明不白死在了汴梁。
    今日宋人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就会迎来大辽的怒火！
    而这时他却发现，面前的年轻官员好像是丝毫没有生气，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地上那些碎片一眼。
    发现这个辽国使者会说大宋话，燕然随即也笑着说道：“原来拔里巴大人喜欢定窑瓷器……眼光当真不错！”
    “这是蔡攸大人家中的宝物，以蔡大人的身份，用的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定瓷。”
    “现在请您过去春晖堂，听听我们侦查案件的进展，我会吩咐下人挑选更好的定窑白瓷，给尊使上茶。”
    “哼！”
    那拔里巴见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投其所好，他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随即就站起身来，带着自己的卫队穿过侧门，向着春晖堂走去。
    燕然却叫过一个小厮，让他再拿一个定窑茶盏来，去春晖堂奉茶。
    沈红袖姑娘在旁边看着，却不知道燕然是何用意……只见燕然脚下加速，几步就走到了拔里巴前面。
    那拔里巴还以为燕然在为他引路，还四平八稳的在后边跟着。
    却见燕然抢先几步进了春晖堂，一抬头就看到里边上首摆设着两把座椅，一个身穿官服的金国官员，已经坐在了上面。
    在他旁边，那位毕从则大人正恭恭敬敬弯腰低头，好像在回话……
    燕然一进来，他毫不犹豫指着另一张椅子旁边的茶几道：“把那个茶盏给我换了！”
    “拔里巴大人有吩咐，要用最好的定窑茶盏，别的茶具可又入不得大人的眼！”
    “嗯？”
    那位金国使者，就是之前毕从则说叫“阿勒根布鲜”的那位，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他正在听毕从则说话呢，却被人打断了，这位阿勒根布鲜，居然也是个懂得大宋话的。
    一听到燕然的话，阿勒根布鲜立刻就是一瞪双眼，凶相毕露！
    燕然看这个金国使者，尖下巴鹰钩鼻，天生一副刀条子脸。
    他浑身上下的骨架肌肉，裹在官服里却是匀称修长，虽然做文官打扮，却显然是个武力强悍的家伙。
    当这阿勒根布鲜一开口说话，声音却像是豺狗一样，带着“嘶嘶”的杂音：
    “那辽狗什么身份？还在本使面前摆谱？”
    “他还挑上好茶盏了，你问问他配吗？”
    “哎呦？”这时燕然听到自己身后，脚步声咚咚作响。
    那个辽国使者拔里巴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本官用什么茶盏，你还计较起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俩人一句话还没说完，春晖堂里就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当沈姑娘看到他俩这样子，却一下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这小侯爷可真够坏的，我不是不能抡刀砍人吗？可你们要是自己吵起来动了刀子，那可不能怪我吧？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先听我说！”
    这时那毕从则一看，事还没开始谈两边就要开打，他连忙站出来，隔开了辽金两国使者。
    只见毕从则一回头，就向着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说道：“不就是一个茶盏吗？我让下人给您换金的！贵气！”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拔里巴说道：“就按您说的，给您用定窑！雅致！”
    然后他陪着笑脸，对两位使者说道：“二位大人都是肩负重任而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两位大人通报案情呢！”
    “还是大事重要！大事重要啊！”
    他这一提醒，金辽两位使者也都意识到，现在吵起来会耽误事，于是也各自气哼哼地坐了。
    看到毕从则这王八蛋出来和稀泥打圆场，却把燕然气得牙根儿直痒痒！
    这特么金国人辽国人是你野爹呀？用你这么摇尾巴撅腚地伺候？真是把你给贱的！
    燕然一边心中暗骂，一边重新打主意……这时的毕从则一伸手，开始向两位使者介绍起燕然来了。
    “这位燕然大人是武德司司丞，我们大宋的一位侯爵，就是他具体负责侦办抱云阁那天发生的案件。”
    “有关案情的进展，他会向两位大人禀报清楚，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大人们也尽管问他。”
    “燕大人请！”说着毕从则“吱溜”一下退到了门口，把燕然给让出来了。
    燕然没办法，只好站出来从头开始，把抱云阁那天的案件细细讲了出来。
    没办法，当时金辽两国都是受害者，全部死光光没一个活口，所以有关案情的细节，他们也是全然不知。
    等燕然交代了抱云阁案发的所有情况之后，又把他这几天侦破的进展，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当燕然说到他去御拳馆，追查锋利兵刃的下落时，那两个使者已经明显不耐烦了！
    “砰”的一声！
    就见辽国使者一拍桌子怒道：“你这绕来绕去的，还是没找到案犯是不是？”
    “我大辽国四皇子何等尊贵？死在你们这里不明不白！抓一个杀人案犯而已，做事这般不爽利！”
    “再这么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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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拔刀互砍、铛铛作响

    在这之后，却见那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也阴沉着脸说道：
    “这次我大金国尊使温谷孙大人遇害，宋国若不给个交代，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小家伙你过来，我先赏你几巴掌，让你知道知道我大金国的事，你也敢耽误？”
    眼看着金辽两国使者说翻脸就翻脸，各自朝着燕然开始发狠……毕从则又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的心里，却暗自担忧起来！
    她看着燕然的背影，心中暗道：外面院子还有三十来个两国护卫……要是一旦动起手来，我先护着燕然，朝后堂方向撤了再说！
    可是正当沈姑娘担忧之际，却见燕然笑着摇了摇头道：“正好两位尊使都在这里，我既然是负责破案的，倒是有事想问你们呢。”
    说着他把脸，转向了那个阴狠的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
    “请问金国使者，当天我们去抱云阁和辽国四皇子见面，本来约定的地方甚是隐蔽。可是你们金国使者提前带着护卫，到那儿干什么去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辽国四皇子在抱云阁这个消息的？还有，后院分明有金辽两国护卫拼杀而死的痕迹……”
    “我很清楚那辽国四皇子到抱云阁去，是为了和我们会谈的。可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金国人去抱云阁是为了什么？”
    “这……”当阿勒根布鲜听见这句话，也不知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反正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辩解。
    而此刻，旁边那个辽国使者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只见他咬牙切齿地向着阿勒根布鲜怒道：
    “对啊！你们到那儿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得到消息，要去暗害我们四皇子？”
    “……我还没说完呢！”这时燕然连忙拦住怒气升腾的辽国使者，然后他又对着辽国使者拔里巴说道：
    “我听在场的一位幸存者陈青藤陈衙内说，当时的金国人温谷孙身上，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失窃了，像是一块染黑了的布……”
    “陈青藤说，当时的金国使者在三楼上连闯几间屋子，惊天动地的找那件东西！”
    “我们宋辽两国约定在抱云阁午时见面，你们辽国四皇子却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他提前了那么久，去干什么了？”
    当那金国阿勒根布鲜听到染黑的布时，他猛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咬牙切齿的向着拔里巴说道：“那还用问？他们辽国四皇子，就是来偷那件东西的！”
    “身为皇子，居然去做窃贼！不要脸的东西！”
    “你们杀了我们四皇子，还敢血口喷人？”这时的辽国拔里巴，立刻就急了！
    他们俩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却完全没想到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是由燕然几句简单的问话造成的。
    只见他们两个人跳起来，顷刻间就要往一块凑……
    “不要动手啊！”
    这时燕然想都不想，连忙过去拉架，可是那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刚刚一抬手，就被燕然在袖子上拽了一下。
    就是因为这一拽，他伸手格挡不及……
    “砰”的一声，被那个辽国大胖子拔里巴一拳打来，正中面门！
    “我杀了你！”那金国人阿勒根布鲜，在宋人和自己的护卫面前被打中了脸，顿时觉得奇耻大辱！
    “哎？别动兵刃！”燕然又来了一句！
    也不知他是在阻止人家，还是在提醒人家……
    阿勒根布鲜立刻醒悟过来，“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一看到这景象，燕然“噌”的一下跳出了春晖堂，顺带还拉了沈姑娘一把……
    等他们一到院子里，就见那金辽两国的护卫，都想抢着进去保护主人，在院子里已经开打了！
    然后燕然一回头，就看见那毕从则本来哆哆嗦嗦地想往外跑，但想了想一咬牙，又跑了回去……
    “两位大人可不能打呀！这是小蔡相公家，可万万出不得人命啊！”
    此刻春晖堂里，辽金两国使者各持兵刃，正拼得铛铛作响，火星四溅！
    那毕从则也不敢上前，只得在旁边哭爹喊娘，拍着大腿叫唤！
    “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从大门那边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燕然抬头一看，正是小蔡相公蔡攸，带着一群护卫拧眉立目地赶来了这边。
    “保护蔡大人！不要过来这里危险！”燕然见状，连忙拔出腰刀和沈姑娘飞奔过去，拦在了蔡攸身前。
    旁边的沈姑娘也一边拔剑在手，学着燕然奋不顾身保护蔡攸的样子，一边心中暗自好笑……
    跟着小侯爷在一起，真是吃不了亏也上不了当，多糟糕的局面都能被他扳过来！
    “出什么事了？”蔡攸看见院子里两国护卫拼得都见血了，他在后边跺着脚向燕然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属下也不知道啊！”燕然举着刀，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这刚开始通报案情，这俩人就互相骂起来了！”
    “他们都说对方在抱云阁的人图谋不轨，辽国的说金国人要刺杀他们的皇子，金国人说辽国人要偷他们东西，这不就打起来了吗？”
    “这些野人！”那蔡攸闻言，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本金辽两国，就在战场上杀得血流成河，他们之间真可谓仇深似海……又在这个案子里产生这么深的矛盾，打起来还不是顺理成章？
    看到自家院子被弄得乱糟糟满地鲜血，蔡攸不禁大骂道：“两帮狗东西！”
    “要不是在本官的家里，就让他们死得一个不剩才好！”
    ……
    眼看着场面达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也不可能再去研究什么案情了。
    于是燕然带着沈姑娘功成身退，施施然离开了蔡府……
    在他们后面，蔡攸调来了大批府中的护卫，好几十人叉着杆棒进去，才分开了拼杀的双方。
    出没出人命不知道，但是血肯定是出了。
    好在那金辽两国的使者阿勒根布鲜和拔里巴俩人，刀来刀往地拼了好几个回合，却都幸运的没有受伤。
    燕然安然无恙地带队返回，沈姑娘一路上还在向着苏信他们，讲了小侯爷方才挑动野猪拱野猪的事……引得苏信和秦正阳老哥他们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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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郎君嘬人、来而不往

    燕然回到府里，却又看到了一个人正在等他。
    这个人燕然是熟悉之极，却又陌生得很……正是那位身材傲人之极的睡美人，紫霄姑娘。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燕然这些天里，每天都要去查看紫霄姑娘的伤势。
    而说到陌生，却是因为紫霄姑娘从没和燕然说过话，基本上是全程昏迷。
    今天看来，这位紫霄姑娘不但醒了，而且可以活动自如了。
    但是看她脸色发白的样子，估计跟人动手还不可能，估计在不震动伤口的情况下，慢慢行走却是可以的。
    不知这位姑娘为什么亲自前来，当燕然见到紫霄时，就见这姑娘示意燕然一个人跟她过去。
    毕竟是在家里，燕然并不担心，于是他就随着紫霄姑娘，慢慢地向小兜湖映月楼走去。
    这里也是紫霄姑娘之前养伤的地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将他带到这里来？
    “咳咳……姑娘伤势如何？”
    他们现在毕竟还算是一伙的，燕然想起俩人还没说过话，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问起了伤势。
    姑娘却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伤势上没有大碍。其实我昏迷主要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我那把柳叶刀不大，又是伤在了……不致命的地方，所以缓缓行走是没事的。”
    “这次来见小侯爷，是我主动要求来的。”只见紫霄姑娘头也不回地对燕然说道：
    “我回到青衣巷之后，才想起了一件事……”
    “我那……伤口，虽然很小却非常深，那里面的毒药，燕先生是怎么清除出来的呢？”
    “嗯……”
    燕然一听见这话，就知道这是姑娘醒来后，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所以她这次来，是到侯府找责任人来了！
    一想起这姑娘的口感……燕然不免有些做贼心虚。
    不过这事儿，可不像是对付金辽两国使者，终究是没法嫁祸于人，说到底还是痛痛快快承认了的好！
    于是燕然坦然说道：“姑娘见谅，当时情况实在紧急，我们只好在抱云阁里找了个房间就地抢救。”
    “当时姑娘的伤口，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医治的，伤口里的余毒也是我清理出来的……旁边没有别人。”
    “当然后来换药的时候，我家侍女鸣鸿姑娘也帮忙做过几次……”
    紫霄姑娘一听之下，便猛地站在了花径当中。
    眼看着姑娘的娇躯一晃，看来这姑娘终于证实了猜想，可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燕然却在心里想着：一方面这姑娘是在封建的大宋朝，另一方面，她还是个江湖人士！
    所以我应该对她说，我会对你负责的！还是应该说，咱们江湖儿女，就不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吧？
    ……到底怎么说，我才能不挨打呢？
    “其实这事，也不应该怪你。”正当燕然心中犹豫之际，却听得紫霄姑娘低声说道：
    “当时连我们七十二路烽烟的大哥楚中天，看到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死定了。”
    “若不是燕先生奋力施救，紫霄怎么也活不到今天……”
    这姑娘，倒是个明白事理的！燕然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姑娘不但身材棒还通情达理，当真是难得！
    然后紫霄姑娘又迈开步子，一面轻轻地往前走一面说道：“可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给燕先生添麻烦……”
    “不说别人，就说我妹妹惊鸿，怕是轻易不会与你干休。”
    “所以燕先生若是愿意为紫霄保密，既是免了紫霄的尴尬，也免得您日后多生事端……您可愿意答应？”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当燕然听见这话之后，更是赶忙松了口气：
    “紫霄姑娘胸怀坦荡，性情豁达，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哎……呀！当燕然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瞬间想到“胸怀坦荡”这四个字，万万不能用在这里！
    这把他给气得，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又说错话了，你说怎么办？
    人家紫霄姑娘冰雪聪明，连藏头诗都随口编得出，她怎么会想不到“胸怀坦荡”四个字里的含义？
    “其实我对七十二路烽烟上下，心中都是暗藏敬意！”燕然赶忙往回找补，生怕姑娘一发火，再来个伤口崩裂。
    “而且紫霄姑娘，不愿七十二路烽烟被卖给金国人，在民族大义上，真是毫不含糊！”
    “以后姑娘只要有事尽管说，燕某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能让你白白受了这番委屈！”
    此时燕然都急了！他这条满大宋都少见的三寸不烂之舌，真是玩了命使足了力气往回圆！
    他可知道在封建社会，觉得自己失了贞洁的姑娘，上吊投井的哪都不在少数！
    所以自己给人家一顿嘬这事，虽然原本是存着好心，可千万别把人家姑娘给害死了！
    那位紫霄姑娘却再没说话，她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是默不作声。
    也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还在生气……就在燕然暗自忐忑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映月楼前。
    分明是在自己家里，他却弄得跟客人似的，当燕然看到映月楼中那个人时，他又是心头一惊！
    横断沧澜楚中天，七十二路烽烟的老大，他怎么跑到自己家来了？
    楚中天见燕然远远的过来，随即摆了摆手，让紫霄姑娘退下。
    然后他开口一句话，就让燕然愣在了当场！
    “你今天是不是把那个玉佩戴出去了？”
    “我接到主人命令……他要见我！”
    ……
    “这么快？”
    燕然其实早就想到他把玉佩戴出去，肯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在他的料想当中，被玉佩吊上钩的，有可能是秘密监视他的陈衙内陈青藤。
    同时还有另一个识货的人，也就是那个偷走白玉璇玑令的家伙，也可能被钓上来。
    除此之外，还有手持白玉璇玑令的其他组织成员……甚至是楚中天这一级的首领。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楚中天那位主人下令召见！
    “说说怎么回事！”燕然随即在楚中天的对面坐下来。
    此时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楚中天面上的神色也是极其郑重。
    他沉声说道：“我猜是因为主人得知，有一块白玉璇玑令戴在你身上。”
    “但他当然很清楚，你身上不应该有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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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钓上巨龙、悬空楼上

    “可是这块璇玑令，它不转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它是属于哪一个分支的。”
    “因此主人要想知道，是谁的白玉璇玑令丢了，就只有一个方法……”
    “他会找来所有手握白玉璇玑令的人！”燕然听到这里，猛地一拍大腿，迅速说出了楚中天的下半句！
    燕然飞快地说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现场一一查点，看他手下的各个首领，谁的璇玑令不见了。”
    “因为这个组织打造起来，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对于你们那个主人的作用也是至关重要，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一枚令牌丢失。”
    “他也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他亲手打造的组织，落到别人手上！”
    “没错，所以一查之下……”楚中天说道：“他就会发现陈青藤手中的白玉璇玑令，已经不见了。”
    “甚至陈青藤都有可能根本没那个胆子，到约定的地方去见主人。”
    “你们约在哪里见面？”燕然知道既然楚中天来找自己，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他毫不隐晦地问道。
    “我们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有一个固定的方式。”楚中天轻声说道：“在高阳正店和潘家瓦子之间，有一座悬空楼。”
    “那是一个局面很大的酒家，在街道的两侧分别盖了一座五层高的酒楼。”
    “为了方便客人在两座酒楼之间来往，不用下楼以后再穿过街道上楼，所以两座酒楼之间的三、四、五层，都有桥廊相连。”
    “这些桥廊旁边有墙壁，上头有屋顶，中间甚至能摆设酒席……”
    “因为它悬空而建，所以原本的酒楼名字都没人叫了，只是习惯地将它称作悬空楼。”
    “主人约定七月十五那天，在悬空楼里见面，那里也是主人日常召见我们的所在。”
    “只是这次去的，恐怕不只我一个人，而是主人的所有手下都会先后赶到，或是同时赶到那里！”
    “如此说来，那个主人……”燕然接着问道：“你之前说过不知道他是谁，但你见过他的面貌没有？”
    “我没见过，”楚中天摇头说道：
    “主人每次见我的时候，都戴着遮住全脸的兜帽，说话的声音也很嘶哑，明显经过伪装……其实他说话也很少。”
    “通常他交代任务的时候，都是派人传令给我，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或者每年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才会见我一面。”
    “那你们之间，好歹有个称呼吧？”燕然听到这里，觉得除了一个七月十五悬空楼，楚中天说的内容完全没有用。
    “他叫五先生。”
    “五先生……”
    燕然琢磨着这个名字，在心里勾勒着那个带着兜帽的阴影。
    如此庞大的势力，这个五先生真是他的主人，还是他也是个更大一点的首领？
    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却见楚中天低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戴着白玉璇玑令出去过了，那这几天就要格外小心。”
    “三天之后就是七月十五，到时如果陈青藤没露面，或者他露面了手里没有白玉璇玑令，那还问题不大。”
    “但陈青藤如果拿回了自己的白玉璇玑令，去悬空楼见了五先生……”
    “那就意味着五先生会立刻怀疑，是我手下的巧匠仿造了璇玑令！到那时七十二路烽烟，很有可能被他一网打尽！”
    燕然听了之后，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楚中天向燕然问起，今天他带着白玉璇玑令，都去干了什么。
    燕然随即把他挑动金国和辽国两国使者打起来的事，讲给了楚中天。
    楚中天听过之后微微一笑，今天的事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以燕然的谋略，这世上能让他吃亏的人，真的是不多……
    于是楚中天又说道：“若是你没有什么事，我可走了！”
    “还真有事，”燕然却向着楚中天说道：“把你那个追踪大师百里轻，借给我用一下。”
    “若是她一个人你不放心，就再派一个轻功好的，两个人来也行。”
    “你要用她干什么？”楚中天却并没急着答应或拒绝，而是一边注视着燕然，一边向他问道。
    “我今天找到了一条线索，需要晚上去查一下。”燕然随即说道：“我借用你的人，是让她带路的，因为她知道我要找的地方在哪里。”
    “你要去查什么？”楚中天随即一愣问道。
    “我要找到辽国和金国使者住的地方，观察一下他们的动静。”
    燕然轻声说道：“还要找到那个卖给你们海底寒铁的辽国人，我要秘密抓捕审讯他。”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人……军器监监司毕从则。”
    “啊？”楚中天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刚刚在燕然讲述今天经历时，蔡听到了那个负责翻译和捣糨糊的官员毕从则……燕然却要查他？
    “那老东西不对劲，”燕然沉声说道：“今天的事，谁都知道金辽两国使者势必会起纷争，别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主动撞了上去！”
    “还有你那块黑布上的东西，那玩意儿叫做火药。在大宋朝的境内，如今只有一个地方才有，它是一种军国利器！”
    “所以保存着火药或是火药配方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军器监。”
    “再结合今天毕从则的出现，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老楚？”
    “当然不可能，军器监和毕从则必定有鬼！”听到这里，楚中天也一下振奋了起来。
    然后楚中天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火药是军国利器，它是怎样一种军器？”
    “在这之前，我闻到了那块布上火药的味道，也看到了它燃烧时的样子。”燕然沉声答道：
    “那一瞬间的爆燃，只能说明一件事……火药的配方已经进化到了相当厉害的程度。”
    “它不再是嗞嗞冒火，用来放烟放火，或者烧人的东西。这种新式火药一旦点燃，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用这种烈性火药做成的军器，无论是用来攻克坚城，或是防守城墙，都是极其厉害的武器。”
    “所以金国和辽国人，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其实是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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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辽金之意、火药奇方

    “那他们要是都得到了火药，然后相互用火药打起来呢？”这时的楚中天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眼睛一亮，向着燕然问道！
    “你就别想着让他们两败俱伤的好事了，”燕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管他们最后谁成了赢家，都会用火药来对付大宋。”
    “你别忘了，辽金两国都是马上民族，骑射野战方面是他们的长处。”
    “可是真正需要依靠坚城防守的、需要靠着城墙抵御外族侵略的……是咱们大宋！”
    “……没错！”这时的楚中天才明白了过来。
    他一边暗自惊讶燕然在火药的问题上，想得比自己还要长远得多。自己在天下大势的判断上，跟他相比也是远远不及。
    而另一方面，燕然的想法灵动迅速，他居然通过这些纷乱的线索，猜到了金辽两国的最终目的……大宋的火药！
    “如此说来，抱云阁那天案发时。那个金国使者温谷孙想从陈青藤手里买下刺客团，他是想用刺客团去抢夺火药配方？”
    “有可能是这样。”燕然听了之后，也轻轻点了点头。
    “而那些辽国人，他们大老远的把寒铁运到大宋来……是不是也是想用这批珍贵的寒铁，来交换火药的秘密？”
    “这些我也说不准，所以才要今晚亲自过去查一查。”燕然低声说道。
    “至于这桩火药生意……还是那句话，既然是一笔买卖，就要有交易的双方。”
    “我倒要看看，那个买主究竟是金国人还是辽国人，那个出卖大宋火药秘密的人……到底是谁！”
    ……
    楚中天匆匆离去，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也答应，把燕然要的人手派过来。
    之后燕然起身去找沈红袖姑娘……他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上苏信。
    毕竟苏信身上是学自大宗师周侗的武学，更接近于战阵上的功夫，而沈姑娘却是江湖本事。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顺路叫上了苏信，至于秦正阳老哥就算了，他那身刀盾功夫，今晚上高来高去的活儿完全用不上。
    等他敲了敲苏信的窗户，苏信在里面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穿衣服带好兵刃。
    然后燕然又来到沈姑娘住的院子，一进院就看到沈姑娘正在花树下读书。
    “一会儿有行动，观音姐姐要不要参加？”燕然走过去笑着问道。
    “这倒是奇了！”只见沈姑娘把书卷放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燕然。
    “这些日子以来，本姑娘跟着你火里来水里去，在汴京大街上夺命狂奔，也没见你问我一声去不去。”
    “从来都是喊上就走的，怎么今天到想起问我来了？”
    “今天晚上的事不一样，”燕然听到之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件事可能不太合规矩，观音姐姐若是不愿看了别扭，不去也行。若是你实在担心我的安危，愿意去当然更好。”
    “不合规矩？你做事什么时候讲过规矩？”沈姑娘看着燕然，笑着摇了摇头。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经过这些天的事，我也看明白了。”
    “小侯爷做的事可能有违律法，可却并不违背人心，可能不合规矩，但是暗合天道。”
    “所以做就做吧，我不信你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说到这里时，沈姑娘抬头看了燕然一眼。
    夜色下，小侯爷的那双眸子闪闪发光，看上去不禁让人心绪动摇。
    想到这里，沈姑娘又觉得有些气闷，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原来紫霄姑娘身上的毒，是你亲自清除出去的，小侯爷倒是真肯卖力气啊！”
    燕然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暗自一跺脚！
    不是说保密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泄露了？
    这事只有苏信一个人知道，可是以苏信的性格，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去的。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小侯爷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了原委。
    看来是他们今天从外面回来时，紫霄姑娘让燕然一个人跟她过去那一刻。那时的沈姑娘终究还是担心他的安危，于是在后面偷偷跟了上了去。
    所以他跟紫霄姑娘今天那番谈话，就被暗处的沈姑娘听了个明明白白。
    人家姑娘如此冰雪聪明，还能猜不出那毒是怎么弄出来的？因此也就难怪她问出这句话来了。
    不过燕然的头脑也不是盖的，他立刻想到了解决这个小矛盾的方法……那就是持续不断地纠缠下去。
    毕竟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敏感，观音姐姐又是个姑娘家，再怎么也不可能跟他在这种技术细节问题上纠缠个没完。
    于是小侯爷坦然说道：“当时为了救人，情况紧急之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另外观音姐姐说我卖力气，那也分跟谁……若是姐姐身上中了毒，我保证比那还卖力气！”
    这边的沈红袖姑娘一听这话，“唰”的一下俏脸就红了。她想都不想，使足了力气就把手里那卷书，向着燕然头上扔去！
    小侯爷一甩头躲得顺溜之极，等那本书“咻”地飞过去，他脸上还是笑意未消。
    这就好办了……他知道通常这个时候，女孩子不管是发火打人还是气得骂人，问题都不大。
    只要她没有立刻变脸扭头就走，那就是没真的生气！
    这时的沈红袖也根本没顾得上那本书，她一边回去屋里取自己的宝剑，一边暗自羞恼！
    真是的……我居然跟他分说起这件事来了！红袖姑娘心中暗自想道：
    这小侯爷平时正经说话的时候，都有三分浪子相，更别提刚才是有心耍流氓……真是气死人了！
    当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燕然一边走一边还在心中暗想：沈姐姐能不能突施偷袭，在后面给自己一脚啊？
    好在这时候苏信整束停当，也走出来了。
    这一下，沈燕二人虽然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但苏信这小子敏感至极，还是感觉到了俩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张力……
    “也不知道是啥事破儿，大半夜的非带上我不可！”苏信一边在后边跟着走，一边念叨说：“干脆你俩人去不行吗？我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燕然一边听着苏信的话，一边观察着沈姑娘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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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寒铁出处、辽人心肠

    等到三人一出大门，一辆马车就在外边等着，楚中天派来的高手也如约而至。
    当他们进了马车，苏信在外边负责赶车，燕然一到车厢里就叹了口气。
    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来的是两个熟人。
    百里轻和惊鸿两位姑娘联袂前来，全都是一身干脆利落的夜行服！
    看来这位惊鸿姑娘的轻功也不错，否则不可能被楚中天派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
    等他们走出了街口之后，苏信在外面操纵着马车，问燕然奔哪个方向。
    燕然也向百里轻姑娘问道：“那个把寒铁卖给海蛟龙的辽国人，他住在哪儿？”
    百里轻随即答道：“怀远驿，辽国使团的住处。”
    “妥了！”苏信在外面也听到了百里轻的回答，之后他随即调转马车，朝着怀远驿的方向行驶而去。
    燕然听着车轮辚辚的响声，透过窗外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心中也在暗自庆幸：这也就是在大宋！
    换成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夜里都是要宵禁的。即便是在大唐，夜里坊门一关，你连个小区都出不去，更别提在大街上溜达了！
    这时百里轻和惊鸿两位姑娘见到燕然不说话，她们却拉着沈姑娘笑声聊了几句。
    沈姑娘原本也是江湖儿女，她经过那天青衣巷的事，对这七十二路烽烟也是暗自佩服。
    所以这三个小姐妹一开口，倒聊得甚是亲切。
    当百里轻听说今天白天，燕然挑动金辽两国使者打起来的时候，她向着燕然问道：
    “为什么金国和辽国人他们之间那么大的仇啊？一见面就打架？”
    “他们俩可是世仇了。”燕然听了之后笑着摇头，索性把金辽两国的情况讲了一些给她们几个听。
    “原本辽国是契丹人建立的，是个幅员辽阔的大国，而金国那些女真人却只是按出虎水边深山老林里，一支渔猎为生的女真人部落罢了。”
    “虽然女真人归那些辽国契丹人管，但若是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没奈何辽国人欺负他们欺负得太狠了。”
    “女真人生存的地界本来就恶劣得很，他们要爬冰卧雪，打猎捕鱼才能勉强生活，但辽国人却不断派人过去收取重税，拼命地压榨他们。”
    “这些被辽国人派去收税的官员，因为手里拿着银牌作为凭证，所以被女真人称之为‘银牌使者’，他们一到女真人的部落里，就跟大爷进了家门一样。”
    “看上什么东西好拿着就走，看见哪个女人漂亮拽过来就睡，看见谁瞧着不顺眼，抽刀就杀了！”
    “那些女真人拼命地采黄金，挖蜜蜡，打猎剥取兽皮，抓捕海冬青，下河采珍珠，也填不满那些银牌使者的贪欲！”
    “到最后，那些辽国人干脆把收税的银牌待价而沽，一批一批地做出来卖给辽国人。”
    “然后买到那些银牌的辽人，就成群结队地跑到女真人那边为所欲为，搜刮得盆满钵满之后再回来！”
    “本来女真人就被压榨得实在受不了了，他们稍稍露出了一点反抗之意，就被辽国人视为祸患。”
    “这次辽国干脆不收税了，派兵过去减丁……意思就是你们的人口太多了，我替你们杀一批，让你们人少点儿！”
    “这些辽国人，真是够欺负人的！”惊鸿姑娘听到这里，不禁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
    车厢里的人都默默点头，燕然接着说道：“本来女真人都已经忍无可忍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女真那边出了一个雄才大略的首领。”
    “这个人叫完颜阿骨打，据说他是女真人中最好的猎手，他射出的羽箭，甚至比族中最厉害的弓箭手都要远上一倍。”
    “这个人不但武力强悍，而且谋略过人，善于隐忍。”
    “每一次辽国皇帝举行‘春捺钵’大会，接见各族头领的时候，别的头领都是喝得烂醉，看着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喜上眉梢，他却在趁机偷偷刺探辽国的虚实。”
    “然后完颜阿骨打就趁着女真族领地突发灾荒，所有女真人都面临饿死之际，带着族人起兵了！”
    “原本他们可能是存着拼命的心思，决定就算死也要反抗一下。”
    “却没想到真的打起来，这些在苦寒之地打熬了几代人的汉子，一接触到辽国那些养尊处优，几代人都没打过仗的少爷兵，却是立刻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最开始辽国皇帝不以为意，派了一支军队去平灭叛乱，却没想到被女真人打得没剩几个人。”
    “在这之后，就在四年前，辽国皇帝御驾亲征……他带着七十万人，迎战女真人两万！”
    “辽国皇帝原以为这一战必胜，结果却在护步达岗，辽国皇帝的大军被完颜阿骨打杀得溃不成军。”
    “在这一战过后，才有了金国……如今辽国半数的国土都已经落入金国人手中，辽国人当然是怀恨在心。”
    “而金国人世世代代被辽国欺负得死去活来，也把辽国人视作不死不休的仇敌。”
    “他们双方在战场上依然打得死去活来，你想这两伙人在大宋遇上，那还能好得了？肯定是一见面就打啊！”
    “原来是这样……”当百里轻和惊鸿姑娘听得燕然说起千里之外的事，居然是如数家珍，两人也是暗自心驰神往。
    其实百里轻他们也是聪明才智过人之士，但是没奈何这个时代又没有媒体，消息又闭塞。
    对于外面各国家之间发生的事，他们也很难知晓。甚至连宋朝大臣里的绝大多数官员，也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但对于燕然来说，这不过是一些浅显的历史知识而已，他娓娓道来之际，却听得车里的这三位姑娘眼中异彩连连。
    眼看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怀远驿辽国使团的所在，苏信远远地停下了马车。
    之后他们一起出发，离开了大街穿过小巷，慢慢接近了怀远驿。
    几人跳墙进了怀远驿之后，就见里面是一片开阔的住宅区。
    估计为了防止各国使团相互打起来，或是串通消息什么的，每个院子之间都是相隔甚远，这倒是更方便燕然他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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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暗夜捕猎、举重若轻

    等他们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摸过去，直到惊鸿姑娘举手示意，里边的人说的是辽国话，他们这下算是锁定了辽国使团的位置。
    不过他们很快地遇到了第一个难题……那个偷寒铁出去卖的家伙，根本就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满院子的辽人足有百十来个，怎么才能准确地找到他？
    燕然看了看惊鸿，小姑娘随即说道：“按照海蛟龙大叔说的，那个卖寒铁的辽国人个头矮小，是个豁嘴子。”
    燕然听到这个词，在头脑里反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个辽国人是个兔唇，也就是从外面上来看，他鼻子底下的人中部位，整个上嘴唇是开裂的。
    “这倒是好找了……”燕然想了想说道：
    “咱们到院子里去，只要看到走出屋子的人，咱们逮住一个审问，问他豁嘴子住哪儿不就成了？”
    等到他们找到无人处，再度越过院墙之后，所有人都站成一排，缩在墙壁形成的阴影下。
    燕然、百里轻、惊鸿姑娘、沈红袖、苏信。
    五个人就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朋友一样，站得直挺挺的一声不出……
    也是赶巧了，不远处正有一个人哼哼着小曲儿，打着灯笼走过来，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
    燕然看了一眼旁边的百里轻问道：“谁来弄他？”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上难道你上？”百里轻听到燕然居然这么问，她差点当场笑出来。
    “你要是愿意让我上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等燕然说完这话，就见百里轻姑娘气得哼了一声！
    这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哪儿说错了，怎么这姑娘忽然一副又羞又怒的样子？
    到了这种时刻，也容不得他们仔细商量，那个人已经打着灯笼过来了，正要在他们面前经过。
    百里轻无声地向前伸了伸手指，示意燕然……你行你上！
    这边燕然看到百里轻姑娘打手势，让他去动手，他立刻把手到旁边苏信的怀里，往外掏东西。
    等到手都伸出去了，燕然却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自己左边站的是苏信吧？
    如今他身边仨姑娘一个男的，可千万别掏到其他人怀里！
    好在燕然的记忆没错，他旁边真的是苏信。
    燕然一伸手就从苏信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然后无声的向前几步，接近了那个身后人。
    这时大伙儿都在看着燕然的行动，说实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她们倒还真想看看，燕然家小侯爷是怎么抓人的……毕竟这活儿可不容易！
    要知道这里周围都是房舍，里边可住着上百辽国使团的人呢！
    别说这个人被抓的时候发出一声大喊，哪怕就是他的脚步声稍稍重点儿，都有可能惊动周围的人！
    所以无声绑人，这件事难度颇高，小侯爷他虽然聪明绝顶，但这种事还真不知道他行不行……
    就在大家暗自好奇的时候，就见燕然一个箭步到了那个人的背后，然后他一转身背起那个人就走！
    好家伙……一声没吭啊？
    这一刻大家全都呆住了，就连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百里轻姑娘，都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百里轻清楚地看到那家伙被燕然背过来的时候，两条腿居然还在地上后退着走……他怎么还帮着燕然使劲儿呢？
    等到他们拐弯抹角，走到一个没人的花园里，大家这才看到燕然是怎么把那家伙背过来的……
    原来他手里攥着一根弓弦，是刚刚从苏信怀里逃出来的备用弓弦。
    这根弓弦的左右两端，就在燕然的手掌上缠着。
    他在身后用弓弦往这小子的脖子上一套，然后转身将弓弦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勒住这家伙的脖子，背着就走了。
    这个被抓住的家伙，是因为咽喉被弓弦勒住，所以他哼都哼不出一声来。
    与此同时，脖子上剧痛不断传来，也让他丝毫挣扎不得！
    于是他也只好身不由己，背靠着背让燕然拽着走……他自己还得跟着用劲儿，不然就会被活活勒死！
    所以燕然其实根本没使多大的劲，就这样轻轻巧巧，一声不响地把这小子给活捉回来了！
    其实这还真不是燕然在现代学的间谍手段，而是来自旧社会时，东北土匪的绑票技术。
    这种用只一点点力气，就能轻松带走一个人的方法叫做“狼背猪”……通常土匪用的是铁丝，但用弓弦其实也行。
    这都是数百年间磨练出来的精妙手段，红袖姑娘她们又怎么可能见过？所以她们才会看得如此惊奇。
    等他们转到假山后边，就见燕然的一条腿向后一蹬，正好踢在那小子的膝盖后拐弯的地方。
    然后燕然一松手，那家伙被他踢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之后燕然一只手抓住他的发髻往上一提，另一只手却越过那个人的脸，五指如钩，勾在了他下巴底下一侧的沟槽里。
    手往上一拉，这人的嘴就闭上了，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这家伙连发出一声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燕然顺手撩起他的衣襟，三下五下硬塞进了这家伙的嘴里。
    他将这个人放倒，一条胳膊背在后面，用弓弦三绕两缠就绑住了大拇指。
    这人的另一只手被燕然从上面肩膀上背过来，也是大拇指被弓弦用力缠住，他那两只手被一上下背到身后，用弓弦牢牢绑住。
    这种方法叫做“苏秦背剑”，十足像是一个人给自己搓澡时，擦后背的动作。
    这样的姿势一旦被绑牢，就是大罗金仙也跑不了。
    燕然膝盖顶住这家伙后背，将他死死压在地上，然后他提着那家伙两根拇指之间短短的一节弓弦，用力向上一拉！
    “嘎巴”一声轻响，这家伙肩部和脊椎的骨头，同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人疼得剧烈挣扎，却被燕然像踩着弓背拉弓弦一样，把他控制得死死的，完全挣扎不得！
    “这是……什么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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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奇异刑讯、惨烈非常

    这时候别说小姑娘惊鸿，还有出身军伍的苏信了。就连一向吃这碗饭的百里轻姑娘，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见燕家小侯爷这熟练至极的动作，还有他效率极高的技巧，百里轻姑娘就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得是多少高手研究出来的招式，居然处处都透着对人体弱点的极度了解！
    而且这位燕家小侯爷，干这种事儿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你看他熟极而流的样子，对付这么一个大男人，简直比吃面条都容易！
    而这时燕然的手还没停，他的做法已经让周围的四位同学，就像活见了鬼一样！
    燕然空着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噗”的一声吹亮之后，直接就把火折子递到了那个汉子的腋下。
    此时那个男人，被燕然拉得双手已经背到了极限，哪里还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眼看着火苗烧穿了夏季薄薄的衣裳，在他的腋窝里发出了一股烧烤味儿……那家伙剧烈地扭动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就这样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安全没法躲开火苗……才五六次呼吸的时间，由于剧痛全身冒出的冷汗，已经将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
    燕然把火折子递给苏信，伸手拽出了那个人嘴里的衣服，此时这个家伙已经被折磨得就剩下喘气了。
    “那个豁嘴子住在哪儿？”燕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不然我就在这，跟你玩儿上一整夜！”
    一听见这话，连沈姑娘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家伙听到燕然问起，这个疼疯了的家伙连忙说道：“就在东面的院子里！”
    “他叫兀烈……正房西面那间！”
    燕然顺手拔出了这家伙头顶的发簪，在他后颈上轻轻刺了进去。
    这个地方位于后脑和脖颈的交接处，是脑干和脊髓的汇合点，学名叫做延髓……
    哪怕是一根针扎进去，也是一碰就死！
    发簪轻轻一戳，这家伙就无声无息地死了，燕然顺手把发簪又插回他的发髻，然后松手放开了这个人。
    这时他一抬头……却见面前的四位，就像看怪兽一样看着自己。
    尤其是那个小丫头惊鸿，一只粉嫩的小拳头，已经完全塞自己嘴里去了……
    好家伙见过杀人的，没见过这么杀人的！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戳，这个人就死了？甚至连血都没流出来几滴？
    燕然动手的干脆利落，熟极而流，把这些人看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他们站在这寂静黑暗的院落中，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燕然家小侯爷展露出来他辣手无情的这一面，却又是如此云淡风轻。
    他刚才抓捕审讯，杀掉这个辽国汉子的样子，简直比拧死一只金丝雀还轻松……这还是人吗？
    “他刚才说的是不是东面？”燕然见到气氛这么凝重，他还开了一句玩笑。
    见到面前的四个人此起彼伏地点头……燕然摆摆手，示意赶紧行动！
    今天的任务还有很多，他们哪有那个护不答冈时间在这里磨蹭？
    ……
    等他们跳过东面的院墙，来到了那个兀烈的窗口下，百里轻姑娘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她现在可是知道了，这位燕家小侯爷不仅仅是知识渊博，出身尊贵而已。
    这家伙能把脏活干得这么干净，甚至利落到了让人心悸的程度，明显是个杀人如麻之辈！
    面前这个少年到底杀过多少人，才能作到如此心境平和？百里轻和惊鸿两位姑娘看向燕然的眼神，都明显不一样了……
    她们的心里，多出了一份对高手的尊重！
    当他们来到兀烈的院落，一个新的难题又出现在眼前……周围好几间屋子里都传来了鼾声。
    如何才能不惊动周围的人，把那兀烈弄出来审问？
    苏信见状，不动声色的把那根刚刚解下来的弓弦，又塞回了燕然的手里……百里轻姑娘却示意她有办法。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了墙角黑暗处的石桌上。
    然后百里轻姑娘的嘴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那声音十足就是两只性格暴躁的猫在打架，不但有噼里噗隆翻滚的声音，还不时发出一声活灵活现的低吼。
    这一下燕然更确定了，这江南姑娘是哪门子追踪大师？肯定是个女飞贼转职过来的！
    与此同时，百里轻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西厢房的窗棂上，轻轻拍打了几下……屋里的鼾声忽然停止了。
    随即百里轻发出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但依然没停下来，燕然他们几个随即就听到屋子里，有人用辽国话低声嘟囔了几句。
    然后就是下床穿鞋的声音……院子里的人迅速后退，身形隐藏在房檐下的黑暗之中。
    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手里举着蜡烛出来了。
    就在这一刻，燕然惊讶地微微向后一仰！
    ……在他们前方不远的黑暗中，烛火映照下，出现了一双野兽的双瞳！
    那是属于夜行动物的双眼，在黑暗中是看不见的，但只要有少许微光，它们就会像两个镜片一样闪闪发亮！
    原来这就是百里轻放在石桌上的东西……燕然心中暗道：这玩意儿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异人团做出来的，居然跟猫科动物的双眼一模一样！
    正在燕然想着这事的时候，从屋里出来的那个大汉却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着一根短棍，向着那双眼睛走了过去。
    他想当然的认为，吵醒自己美梦的是两只猫。
    而黑暗中这双眼睛，亮得实在太过明显了，以至于他根本都没意识到在自己身侧的黑暗中，还站着好几个人！
    他盯着那双猫眼，却对其它东西视而不见，只见他接近了石桌后，无声地扬起了手里的棍子！
    燕然从后面一个箭步过去，照例弓弦勒住脖子，背起来就走！
    同时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红袖姑娘和苏信忙不迭地伸手去抢那个大汉手里的东西。
    一边蜡烛一边棍子，双双落入这俩人的手里，没有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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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自备刑具、再审一场

    然后燕然就把这个家伙，带到了刚才那个僻静之处，照方抓药继续刑讯审问！
    这下连火折子都省了，这倒霉兄弟居然自备刑具……苏信看到燕然一伸手，连忙把蜡烛递了上去。
    才烧了一会儿，那家伙就疼得崩溃了！
    “叫什么名字？”
    “兀烈勃及……”
    “寒铁哪来的？”
    “嗯？”
    那还用说？这勃及小子居然敢答非所问，继续烧！
    给他回了一下锅之后，这家伙顿时服服帖帖，问什么说什么了！
    “那些寒铁，是我大辽国官府在辽东一带的海边，一个叫燕子洞的地方发现的……”
    “有一次海水突然退出去很远，渔船都搁浅了。”
    “当地的渔民都跑到海床深处，去捡珍珠贝和大鱼，当时就有人在海底发现了那东西。”
    “当时好多人以为是龙蛋，于是就纷纷抱了回家，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
    “突然海啸了是吧？”
    燕然听到这里，在旁边冷冷地问了一句，
    那个兀烈勃及闻言，急忙用力点头！
    在燕然生活的时代，资讯极度发达，他又不是没在电视上看过海啸是怎么回事，所以当然知道海水突然退去的原因。
    那是因为在巨大的海啸发生之前，海水会突然退出去很远，以至于整片大海都会突然消失不见。
    一般这个时候，你要是赶紧骑马开车，玩命地向着内陆深处跑还来得及。
    可你要是像那些毫不知情的渔民一样，居然还走到海床深处去捡东西……那你很快就会知道大海有多浪了。
    那时猛然出现的巨浪如墙，甚至比摩天大楼还高！
    居然他连这个都知道？这时的惊鸿红袖，百里轻苏信四位看到兀烈点头的样子，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惊愕难言！
    原来是因为一次海啸，这些海底寒铁才露出了海面……燕然暗自点头。
    然后兀烈勃及继续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之后有人认出了那是海底寒铁，但我们大辽的工匠却不懂冶炼，只好任凭它堆在仓库里……”
    “这次我们使团前来，把四千斤寒铁全都带过来了，说是要跟宋国人交易什么东西。”
    “我知道寒铁这东西值钱，而且宋国人说不定会用，于是就偷出一块出去卖了。”
    “反正我们使团这件事干得偷偷摸摸，他们即使知道东西少了，也一定不敢声张！”
    “你们使团要用寒铁，交易什么东西？”
    “这个我哪知道？小人就是个护卫……”
    “寒铁在哪儿？”
    “小人也不清楚！反正没在汴京城里！”兀烈勃及说道：
    “那东西沉重得很，十辆大车才能拉得动，运进汴京城里就太扎眼了，所以肯定藏在城外了，小人也不知道在哪儿啊！”
    “你们使团里，谁负责交易的事？”
    “拔里巴将军……”
    “交易完成了吗？”
    问到这里的时候，燕然的心里也不禁打鼓。
    他心说，火药配方如果真的落到了辽国人的手里，这事儿怕是有些麻烦……
    而兀烈勃及却摇头说道：“没有！”
    “这两天拔里巴将军也为这事着急呢，听说要等天气……也不知道这件买卖，跟天气有什么关系！”
    “天气？”
    燕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他一边疑惑的喃喃说来一句，一边信手处置了这个家伙。
    之后几个人把两具尸体绑上石头，找到一口荒僻无人的水井扔了进去，干脆利落地毁尸灭迹！
    事情办完了，燕然带着大家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怀远驿。
    天气……
    燕然站在街道上看了看天，天穹上黑沉沉地无星无月，迎面吹来的夜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这个交易，是怎么跟天气扯上关系的？
    燕然几个人满怀疑窦地坐上马车，按照之前的计划，向着军器监方向去。
    如果燕然的估计没错，军器监就是泄露火药秘密的核心位置！
    当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沈红袖姑娘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们要等什么样的天气才能交易？这些天以来都是晴空万里，这样的天气难道还不行？”
    “非得像今晚一样阴云密布……”
    “给我停下！”
    沈姑娘的话还没说完，燕然却猛地发出了一声喊。
    外面的苏信莫名其妙地勒住了马车，燕然却上去一把，紧紧抓住了沈姑娘的手！
    他的样子分外激动，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秘密！
    沈姑娘一双玉手被燕然握住，饶是她武功精湛，胜过燕然数倍，也是挣脱不得……
    姑娘一着急，霎时一片羞红飞上了双颊！
    “你看！我就说他是个臭流氓吧！”
    惊鸿姑娘见此情景，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百里轻……
    “这还是有人的时候，若是在无人之处，说不定他会干出什么臭不要脸的事呢……”
    “给我闭嘴！”百里轻姑娘心里急于知道燕然想到了什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警告！
    沈红袖也轻声向着燕然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天气，天气是最重要的事！”
    燕然突然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随即他向外面喊道：
    “苏信你给我进来！”
    好家伙马车厢本来就不大，苏信和他宝雕弓雕翎箭一进来，越发转不过身来了……
    等苏信坐下之后，就见燕然低声说道：
    “那些辽国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在交易火药配方的时候，他们是绝不会相信一面之词的。”
    “也就是说，他们一定要亲眼看到火药爆炸时的威力才行！”
    “可是汴京城附近人烟稠密，火药一旦爆炸，势必引起当地百姓官府的注意。”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不引人注目，就是等到合适的天气……”
    “如果像今天晚上一样阴云密布，那就意味着如果有火药爆炸声响起，那声音一定会被误认为是打雷！”
    这时马车厢里的众人也在一瞬间，想到了青袍人楚中天手里爆燃的那块布片。
    火药爆炸的时候声音，居然这么大吗？
    这些人虽然完全不懂火药，但燕然刚刚所说的，他们却全都听明白了。
    这一下，整件事已是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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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卖国求财、试验现场

    此刻心思灵动的沈姑娘却是脸色剧变，她喃喃自语道：
    “咱们刚才去辽国使团的时候，那里还是风平浪静，显然拔里巴将军没有带着人连夜出去交易。”
    “可是这阴云密布的天气能持续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也就是说他们交易的时间……就在明天上午！”
    “咱们要在天亮之前，查清楚他们交易的地点！时间这么紧，这怎么可能？”
    听到沈姑娘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事情有多紧迫。
    众人立刻意识到，眼下每时每刻的时间都是非常重要，大家的目光不禁瞬间投向了燕然。
    “所以我才喊你进来，”燕然转头向着苏信说道：“汴京城军中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
    “你想想，汴京城附近有没有军器监用来校验武器的地方，像是空旷无人的校场什么的？”
    “那些呲黑烟、喷毒火的蒺藜火球，他们总不会在军器监自己的院子里试验吧？”
    “有！”
    苏信一听到燕然的问题，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
    “从朱雀门出去十二里，南城厢外有一座禹王台……那附近就是军器监查验武器的地方。”
    “我在武学做教谕的时候，还带着学子去操演过，挺大的一片校场，周围荒无人烟……旁边好像还有个军器监作坊。”
    “没错，就是那儿了！”燕然听到这里立刻一点头，然后示意苏信出去赶车！
    当马车再度开动的时候，看到周围的几位姑娘还有没明白的，燕然立刻解释道：
    “既然卖火药的人要炸给辽国人看，就一定不会在城里演示。另外苏信刚刚说校场那边还有一个军器监的作坊，就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火药那东西制作时十分危险，要是使用铁器不慎，一旦出现一点火星，立刻就会引发巨大的爆炸。”
    “他们为了防止把自己的军器监炸上天，很有可能会把制作火药的地方选在城外。”
    “这样一来那禹王台校场，既是军器监的人最熟悉的所在，又是距离火药作坊最近的地方。”
    “那里还是荒无人烟，所以当做交易地点，最合适不过！”
    “咱们现在不用去军器监了，也根本不用去找辽国人和毕从则。”
    咱们只要过去确定一下，禹王台校场就是他们交易地点，同时确认交易时间就在明天一早，那咱们就彻底掌握了主动。”
    “咱们可以在那里，把所有的奸贼一网打尽！”
    此时三位姑娘听到燕然分析清楚，决策果断，姑娘们心中不禁暗自激荡！
    苏信也加快了速度，马车在长街上疾速奔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南朱雀门。
    燕然出示了腰牌，说了一句”武德司办事“。
    当守城的军兵看到腰牌上写的是司丞，立刻就开了门。
    那些军兵们不知道，他们只要掀开马车的帘子往里看一眼，就会看到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飞贼……
    ……
    禹王台大校场，等燕然到了这里，才知道这地方有多大！
    这哪是校场，简直就是特么机场啊！
    不过转回来一想，八十万禁军要在这里操练阵法，就明白了这地方为何大得如此丧心病狂。
    苏信是识途老马，他把马车远远地放好，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苏信还在指点着校场周围的情形。
    这里面有供士卒歇息的营房，有军将军议的院落，在校场的正北方，还有一个高大的土台。
    这个土台是供高级将领观看操演阵法的所在，叫做点将台。
    就在点将台的西北边，大约三十五六丈远的地方，建着一片房舍，那里就是军器监作坊了。
    当燕然他们绕过点将台，往正北方向走过三十多丈远，正想要迂回潜入军器监作坊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却碰见了一间石屋。
    这间屋子孤零零的，全都用厚重粗砺的麻石砌成……所谓麻石其实就是花岗岩。
    当初建这个屋子，不知是存放物品还是干什么用的，反正这间石屋已经被废弃。除了厚重的墙体之外，连窗户门都没了。
    这样的屋子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可当燕然他们转过一个弯，却忽然听到那间石屋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
    里边有人！
    燕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会不会有个暗哨？
    随即他就意识到，以禁军的德性，肯定没这么高的警惕性。
    之后他琢磨着，许是某对痴男怨女，跑到这儿约会来了？
    可这是啥天儿啊？都七月中旬了，一边叮人一边被蚊子很好玩吗？
    当他们燕然无声无息地潜过去，在门口附近的草丛后蹲成一排，就见石屋里正有两个人走出来。
    天色太暗了，屋子里肯定更黑，像有人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传来一阵咒骂声。
    其中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么乌漆抹黑的还不让点灯，差点么磕死老子！”
    “点灯？你是要作死吧？”另一个人不耐烦道：“但凡有一点火星，炸得你骨头渣儿都找不着！”
    等这俩人骂骂咧咧地朝着军器监作坊的方向走远了，燕然他们才在草丛后面出来。
    在石屋外又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再发出声音，他们几个就向石屋里走去。
    一进屋，燕然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然后他就发现身后的惊鸿姑娘打开了火折子的盖子，嘟起小嘴就要往上吹！
    这一下，差点把燕然吓得真魂都出了窍！
    周围全都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里边堆放着不知多少火药！那死丫头居然敢点火？
    燕然劈手一把抢过了火折子，引得对面黑暗中，两只大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小丫头，你自己作死不要紧，不要带上我！”燕然把火折子一把塞到百里轻姑娘的手里。
    然后他蹲了下来，在黑暗中摸索起来……
    可是他蹲下去之前，忘了告诉大家一声，屋里也实在太黑了。
    不知道谁在他后面跟着往里走，差点兜头盖脸，一家伙骑在燕然头上！
    “呀！”有个人惊呼了一声，听声音正好是沈姑娘……
    我为什么要说“正好”呢？燕然也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奇怪。
    差点被沈姑娘给骑了脸，就差一点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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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追尾撞墙、君可无恙

    燕然一边笑一边说道：“可别再往前走了，当心摔我身上，千万别点火，我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屁股后面挨了轻轻地一脚……肯定是红袖害羞了。
    燕然向着周围摸索过去，随即手上就摸到了一个布袋子。
    他仔细检查周围，大概有十个左右这样的袋子，平铺在屋里的地面上。
    这帮人懂得个屁的爆破！火药还有这么散放着用的？
    燕然一边心中暗自鄙夷，一边站起来招呼众人往外走。
    “小心点，别碰到人也别撞墙！我可往前走了啊……”
    燕然走在最后边，生怕和哪位姑娘发生追尾事故，连忙出声让大家搞清自己的位置。
    等他们出了石屋之后，大家在淡淡的天光之下看到了各自的身影，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地方，就是明天要炸给辽国使者看的爆炸点。”燕然对大家说道……
    在这之后，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一片静谧中，周围的一圈人全都摒气凝神，等着他下一句话。
    可是燕家小侯爷却像个木头一样，半天都没出声！
    到底还是那位惊鸿姑娘性子泼辣，她低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到了一件事……”
    黑暗中燕然看了看这间石屋的房顶，又向着远处的点将台看了一眼。
    “咱们或许不用动用大批人手，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
    “你什么意思？”
    “你又想到了什么缺德主意？”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几位姑娘纷纷发问，燕然却默不作声，带着众人迅速行动！
    大家跟着燕然，都不知他打算要做什么，但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好像真想到了什么厉害的主意！
    几个人先是潜行到了军器监作坊那边，在里边彻底侦查了一遍。
    到底还是百里轻姑娘专业过硬，连续七八个院落好几十处房间，她在周围检查了一番之后告诉燕然：
    “整个军器监作坊里，只有刚刚那两个人。”
    这其实并不合理，这么大一片房舍，平时一定有很多人在此当值。
    可燕然却知道，既然此处被定为交易场所，那平时当值的人肯定是被毕从则外派或者放假了。
    如此一来，他们明天的交易就不怕被人看到了。
    随后燕然找到了军器监的库房，库房的位置距离那两个人睡觉的房间，相隔着两三个院子。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在库房里为所欲为……燕然立刻就让百里轻打开库房的门锁。
    ……居然是一扇大铁门，这些王八蛋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当燕然听到百里轻拉开铁门时，铁质的房门下沿在地上刮擦的“咔咔”声，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可是知道，明代最著名的王恭厂大爆炸，就是因为一个缺心眼儿的拿着铁斧子，要劈开板结成块的火药造成的。
    一个火星，可就是几百上千条人命！
    等他们进了库房之后，里面各种工具容器还有火药原料，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真是应有尽有。
    苏信进来之后，抽着鼻子说道：“这仓库里放着乌头粉干什么？这玩意儿分明是药材啊……还有马钱子！”
    燕然一边摸索着找东西一边答道：“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些有毒的东西掺到火药里，呲出去的火焰就是毒火。”
    “烧到人身上更容易造成溃烂和中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库房的架子上，燕然凭借嗅觉找到了硝石，他用手一捏布袋子，惊喜地发现硝石已经被研磨成粉了。
    把这个袋子拎起来掂了掂……大概五十斤上下，分量颇为不轻。
    硝石是制作火药最重要的原料，燕然作为现代人，当然清楚那些马钱子粉什么的，根本就是扯淡。
    他记得自己在石屋里摸到的火药，燕然判断里面的硝石含量，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五。
    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想让火药的爆炸能力达到顶峰，硝石要添加到百分之七十五才是最强状态！
    所以说这些军器监的匠人，在火药的研究上还差得远呢。
    燕然把这袋硝石粉拎起来给苏信拿着，之后他又找到了一个石臼。
    这东西是用来粉碎木炭的，燕然看了看它的大小，觉得十分合用。
    可是晃了晃他也只能放弃了，这玩意儿得有三百斤不止，根本搬不动！
    退而求其次，他又找到了一口小水缸，这玩意儿有一米多高，正好够用了。
    之后燕然又找到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锨，一大卷手指粗的长绳子，一根酒杯粗一人高的竹竿，全都扔到了水缸里。
    然后他反复找了好几圈，才找到最后一件合用的东西，原本他想找一张棉被来着，可是库房里没有。
    倒是有一块马褥子正好合用，这玩意儿是马鞍放在马背上之前，用来垫在马身上的，一股马汗味儿直冲鼻子。
    仔细想了想，燕然觉得不缺什么了，于是他就贴心地帮苏信把那袋子五十斤的硝石接了过来。
    然后袋子放进水缸里，让苏信连缸一块带着走！
    苏信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蹲下身抱起水缸，咬牙切齿地跟着燕然出了仓库。
    燕然还特意吩咐百里轻姑娘，把铁门照原样锁好，几个人一路回到了那个石屋外面。
    整个过程大家都看得一头雾水，都觉得这个燕家小侯爷估计是疯了……
    带一口水缸出来干啥的？难道是想洗澡吗？还有那马褥子，是不是洗澡洗凉了以后往身上披的？
    小丫头惊鸿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抱怨啥，那位百里轻姑娘却知道燕然这么做，必定有很深的用意。
    于是她们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燕然在那忙活……
    至于沈姑娘，她从燕然用大王八破案那回开始，对这种事就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燕然每次做那些她看不明白的事之后，带来的结果都是极其震撼……沈姑娘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燕然，飞快地行动起来。
    他把水缸里所有的物件都倒腾出来，在边上摆成了一排，然后从石屋里扛出了一个袋子。
    打开袋子之后，燕然将袋子里的黑色粉末，唰唰地向着水缸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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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再加硝石、暴烈配方

    同时燕然还让苏信把那袋硝石粉也打开，朝水缸里慢慢倒入。
    每当倒进去十几二十斤黑色粉末，燕然就用锄头的木头柄，把水缸里的两种粉末尽量搅匀。
    一袋火药是五十斤，其中硝石含量百分之二十五……
    燕然一边往火药里掺硝石粉，一边在心中换算着。
    再加上一袋五十斤的硝石粉，火药里硝石的含量，就差不多正好是百分之七十五！
    等到这些东西全都搅匀之后，燕然把那根长绳子抖开，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排列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网格，然后又把马褥子铺在了上面。
    接着他示意苏信抱起水缸，把所有搅匀的火药，全都倒在马褥子上。
    当火药堆在马褥子上，燕然让其他人上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马褥子团了起来。
    燕然把褥子底下的绳子提起来，横七竖八地穿来穿去，用脚踩着一阵又勒又拽。
    很快这东西，就被他捆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球！
    等大家停下来看他们的作品，心里都是怪异万分……说实话不可能有比这玩意儿更丑的东西了。
    马褥子臭烘烘脏了吧唧，被包成了说不好是啥形状，还被绳子紧紧勒住，虽然大致是个球，但看起来像一口痰成精了一样！
    “这是个啥呀？”
    看到他们忙活半天，就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小姑娘惊鸿想着，要不把那个姓燕的也塞在这里头，用绳子系上得了！
    燕然却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这东西看来虽然不起眼，但在历史上却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没良心炮！
    这个没良心的大概也没想到，它会提前八百多年来到这个世上。
    在燕然的那个世界里，没良心炮是聪明的中国军人发明的，在淮海战役里大放异彩，为那场战斗的胜利立下过大功！
    我做的好像有点忒大了吧……燕然看着这玩意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他和苏信重新回到石屋里，把十来个火药袋子搬到了外头几丈远。
    之后他们就在屋子中间的地面上，用带来的锄头和铁锨挖了一个深坑。
    那个他用来配制火药的水缸，被燕然口朝上放到深坑里，还精心调整好了角度。
    之后他把水缸周围的土壤夯实，在缸底里放进了一小包散装火药。
    接着他抽出宝刀，在大号炮弹上捅了个窟窿，把装火药的布袋子撕开，混合火药粉搓成了引信，塞到炮弹的深处，外面露出了一个头。
    他还跟苏信要了一支雕翎箭，把带来的那根竹竿的竹节一一打通，然后一刀将这根竹竿削了个尖，留下一米二、三左右的长短。
    布袋子掺上火药做成长长的引信，从竹节里面穿过去，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然后燕然和苏信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大炮弹，把它放到石屋的水缸里面，又在缝隙里把那根带着引信的竹管，一杆子插到水缸底……
    他们把挖开的土壤填埋回去，将地面重新恢复平整，最后地表上就只露出了一截三寸长，带着斜茬的竹管。
    燕然拿起一袋火药，“噗”的一声，穿在那根竹管上！
    最后他们把所有的火药袋子，全都抬回了屋里去恢复原状……大功告成！
    这一通忙活，燕然出了满身大汗，可他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是忍不住想笑。
    “好了，收兵回家！”
    铁锨锄头那些东西被扔得远远的，燕然一声令下，带着大家撤退。
    ……
    等他们回到武威侯府，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燕然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外边的天就蒙蒙亮了。
    反正鸡叫之后城门才开，燕然并不着急。
    他从容洗漱好又吃了早餐，带着五十名军兵和所有的手下出城，直奔禹王台校场。
    离得老远，这些军士就被安排在校场一角的密林里。燕然带着身边的一众高手，选了条隐秘的路线，慢慢向着点将台的方向前行。
    他身后跟着沈红袖姑娘、苏信、王德发、胡阿佑、钱戏、秦正阳和惊鸿百里轻两位姑娘。
    除了钱戏和燕然之外，大家都是轻功不错，他们在草丛中蛇行兔伏，没多久就来到了点将台附近，一座小土丘后面。
    燕然让大家蹲在一个浅坑里不要露头，唯独把眼力过人的沈红袖姑娘派到土坡顶上，让她观察对面的情况。
    随着天光大亮，晨雾渐渐散去，清凉的微风吹拂着周围的野草。
    燕然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和昨天晚上一样阴云密布。
    黑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就像一伸手就能触到一样。
    在这样的天气里，火药便是炸得再响，听到的人也只会以为那是天际响起的雷声！
    正当燕然心里暗自琢磨着，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赶到时，他听得土坡顶上，沈姑娘轻轻说了一句……
    “来了！”
    “注意点，眼睛露出去就行，不要暴露身形。”燕然招呼大家全都爬到土坡上去看，还顺手拍了一下旁边的秦正阳。
    刚刚这个老哥急于看热闹，差点把半个身都探出去了！
    此时土丘上的荒草之间，七八双闪亮的眼睛，无声地盯着前方。
    燕然随即看到点将台那边，出现了几个人影。
    他们站在高高的台上指指点点，手臂指向的位置，正是那座石头房子！
    燕然看到了毕从则那家伙，瘦狗一样的身影……还有拔里巴那个野猪般的胖子！
    辽国使者拔里巴将军带着几个随从，毕从则身后也跟着两名官员打扮的人，显然就是昨天晚上，夜宿在作坊里的那两同伙了。
    燕然他们一群人在土坡后面看着，没过多久就见拔里巴走下了点将台，向着石屋那边走去。
    跟随他的有他带来的护卫，还有那两名军器监官员，只有毕从则一个人，留在了点将台上。
    估计毕从则是在居高临下地放哨，而拔里巴和那两名军器监官员，却是去查看炸药数量的。
    他们一定还要看过那间石屋，借此来判断火药爆炸时，会有多大的威力。
    按照燕然的估计，他们在看过了石屋和火药之后，很快就会回到点将台上，然后石屋里的火药就会被点燃爆炸。
    只要火药爆炸的效果，让拔里巴他们这些辽国人满意，交易立刻就会完成，四千斤寒铁，换回火药配方！
    这些寒铁在辽国人手上一文不值，但毕从则执掌军器监，估计他知道寒铁的珍贵之处，不然他也绝不会接受这笔交易。
    正当燕然以为，事情正在按这自己猜测的情况进行时。沈红袖姑娘却突然伸出手，抓着燕然的手臂晃动了一下。
    当燕然抬头向前看去，立刻惊得全身一震！
    只见石屋那边，拔里巴和他的护卫还有那两个军器监官员，已经走了进去。
    而在同一时刻，在点将台上，居然出现了另外几个人的身影。
    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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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一货二主、算盘真响

    天空阴云密布，空气湿润而宁静。
    毕从则站在点将台上，看到自己的两名手下和辽国使者拔里巴走进石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不是要把火药卖给金国人或是辽国人……而是要同时卖给两伙人！
    那两头率兽食人的北方野狼虽然讨厌，但他们的钱却很讨人喜欢。
    那个拔里巴，他已经完了，弹指间他就会被火药炸得灰飞烟灭！
    当毕从则看到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带人从后面走上点将台，他连忙笑着弓腰撅腚地施礼。
    “你怎么能把时间算得这么准？”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看到那远处的石屋，阴冷的一笑，向着毕从则问道：
    “你怎么做到的，等到他们走进去以后，那屋子里的火药才会爆炸？”
    “因为我有这个东西，”毕从则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递给了金国使者。
    “大人怎么忘了？小人毕竟是大宋军器监的监司啊！我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给我做出来！”
    “这个东西，以后大人用火药炸城墙的时候一定用得上，是小人附送给大人的！”
    阿勒根布鲜打开那个盒子，就见里边是一根即将燃尽的线香，盒子底下还有一个手指大小铜铃。
    毕从则笑着说道：“我在这根线香中间拴了一根细线，然后绑在这个小铜铃上。”
    “等到线香燃烧到我想要的位置，上面那根细线被烧断，铜铃就会落下来。”
    “当它掉在盒子底下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响，虽然被我揣在怀里，但我也知道时候到了。”
    “在那个石屋，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线香，被我藏在火药包里，线香尽头连着火药捻子！”
    毕从则笑道：“只是他们点燃的时间，比我这个铜铃坠落要晚一百息的时间，我在点将台和那个石屋之间，反复测算过。”
    “只要八十次呼吸的时间，就可以正好从这里……走到那里！”
    “所以我一听到铜铃坠落，就让他们去石屋里检查火药，他们进去之后就正好赶上爆炸！”
    “宋人的手艺，果然精巧！”
    阿勒根布鲜闻言，随手把盒子交给身边的护卫，低低地狞笑了一声。
    本来他只需要两千两黄金，就可以从毕从则手里买到火药配方，但他足足带来了四千两！
    另外的两千两，他是用来买那些辽国人性命的，尤其是那个使者拔里巴！
    这次能为自己的大哥温谷孙报仇，花点黄金又能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些黄金，都是我们大金从辽国人手里抢来的！
    此时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在心中暗笑：这毕从则就像所有的大宋官员一样，眼里只有钱！
    他们一看到黄澄澄的金子，什么都肯出卖，哪怕是父母儿女，哪怕是家国天下！
    这些鼠目寸光的宋狗，他们就算明知道卖给外族人的绳子是用来勒死自己的，但是只要你给够了钱，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卖给你！
    他们不知道，这些火药落在金国人的手里会做些什么……他们这花团锦簇的大宋，会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一群蠢东西！
    ……
    这个时候，当辽国使者拔里巴看到身边麻石砌筑的坚实屋子，心里很是满意。
    他买火药配方，是用来防守辽国城池的。
    如果连这么坚固的屋子都能炸碎，那说明火药的威力就相当厉害了！
    这样的东西一旦落到我们大辽国手中，若是在城墙上一包包地点燃了扔下去，那些攻城的金国兵卒，就会成片被炸得粉身碎骨！
    一想到金国人在他们辽国城下，被炸得尸横遍野的情形，拔里巴就觉得心里痛快至极！
    他仔细看了看地上摆的火药……大概有十袋左右，堆成了一堆。
    这些宋人，真是蠢到家了！拔里巴估算着火药的重量，心中暗自想着：
    难道他们想不到，我们灭了金国人以后，会用这些火药来对付大宋吗？
    和金国人打仗有什么好处？一帮穷得叮当烂响的破落户，而这大宋的万里锦绣河山，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今天只要配方到手，我大辽国就会稳如泰山，而那些愚蠢的宋国人，他们全都是我们的牛羊！
    一想到大宋人研制的火药，被自己用来炸毁他们的城墙，拔里巴就觉得心缝里都透着往外舒服！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袋子下面，发出了“呲”的一声轻响。
    当他看到那袋子上冒出一缕青烟时，拔里巴还不以为意地回过头，向身后那两名宋国官员问道：
    “这就点火了？我还没……”
    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两个人脸上，惊骇欲绝的神情！
    一霎时……
    天崩地裂！
    拔里巴在最后一瞬看到的情景，是满眼的火海！
    就像身处在云端被雷霆包裹，滔天耀目的火焰在刹那间闪过！
    拔里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遭遇了什么事，他就被剧烈的爆炸，炸得粉身碎骨！
    ……
    一声爆炸的巨响，震动四野！
    那座石屋在顷刻间被炸成了千万块碎石，向着四周飞射！
    巨大的火团发出隆隆轰鸣，在石屋原本的位置上急速升腾，然后就是大片硝烟和尘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连大地都震颤了一下，烈风向着四周疯狂地吹袭！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被爆炸吸引了目光，双眼死死地盯着这威力巨大的爆炸场面！
    原来这东西……这么厉害！
    燕然他们一行人在小土丘后，看着这爆炸的情景，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心中都紧张得“突突”直跳。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末日天劫般的情景！
    好家伙！点将台上阿勒根布鲜的脸上，也露出了残忍的光芒！
    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远远地超出他的预料。
    看到那坚固的石屋被炸得，就像摔碎在地上的宋国瓷器，阿勒根布鲜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成了！”与此同时，毕从则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这一声威力绝伦的爆炸，意味着他已经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
    他不但将辽国人炸死了，辽国人带来的寒铁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而且他还炸死了自己的两名同伙。
    那两个人原本是他的心腹，和他共同策划了这次出卖火药配方的行动。
    可是三个人分钱，哪有一个人独得所有黄金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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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志得意满、天雷飞扬

    他才不管这些辽人金狗，用这些火药去干什么呢，甚至用来炸大宋也无所谓。
    天下落到谁手里又能怎么样？终归我现在腰缠万贯，换了谁当皇帝，黄金都永远是黄金！
    毕从则的心中暗自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在场的所有人，却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响。
    这次的声音跟刚才的大爆炸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可是随着这一声闷响，他们却看到远处烟雾中，猛地飞起了一件东西！
    那玩意儿似乎是个硕大的圆球，这奇怪的东西翻滚飞腾，从烟雾里陡然出现，上头还“呼呼”的冒着青烟。
    眼看着圆球飞起了几十丈高之后，又画了一道弧线坠落下来，它身后的青烟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清晰的轨迹……
    “怎么回事！”
    阿勒根布鲜和毕从则，看到那东西在高空中翻滚而下，居然像流星一样，朝着他们点将台的方向坠落而来。
    他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玩意儿的轨迹，诧异地张大了嘴……
    这啥玩意？难道是把拔里巴那头肥猪崩出来了？
    这俩人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空中那个大圆球已是扑面而至！
    ……
    “哎？那不是……”
    在土丘后面，众人都看见了那个腾空而起的东西。
    尤其是惊鸿小丫头，惊讶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由于他们躲在点将台的侧面，那东西飞得又不快，所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圆球的大小和形状，他们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因为那玩意儿就是他们昨晚做出来的！
    可是那个大圆球，是怎么飞起来的呢？
    沈红袖姑娘、苏信、胡阿佑、王德发、秦正阳大哥和惊鸿、百里轻，目光都随着那硕大的圆球，向下坠落……
    圆球的下方，正是点将台！
    里面塞了一百斤烈性火药，可不是石屋里爆炸的那种玩意儿，而是经过燕然亲手改进的配方！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圆球，眼看着就要落到点将台上。
    可是还有两丈多高，圆球却忽然凌空爆炸了！
    这次的爆炸声，明显要干脆得多，“砰”的一声巨响，一团亮眼的烈焰从点将台上横扫而过！
    点将台上的毕从则和阿勒根布鲜，还有那几个金国随从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撕得四分五裂，崩得满天都是！
    夯土建成的点将台在冲击波的重压下，东南西北四个角同时“轰隆”一声倒塌下来，激起了漫天烟尘！
    而在这一刻，金国使者阿勒根布鲜因为角度的关系，正被烈焰推送着，朝着西北边的天上腾空而去！
    就像是被抡圆了甩出去的青蛙，阿勒根布鲜在半空中旋转得凄惨而又欢快。
    虽然他全身骨骼都已经碎裂，但在这一瞬间，眼前疯狂旋转的天地间，那一团巨大的烈焰，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玩意……劲儿真特么大！
    ……不愧我花了四千两黄金！
    死前的一瞬间，阿勒根布鲜的脑袋里，竟然还离奇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
    在土丘后边，燕然身边的一众豪侠都看到了金国使者在天空中拉着烟儿，疯狂旋转的场面。
    这里边好几个人都是昨晚跟着燕然一起行动的，他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燕家小侯爷。
    原来这就是他们昨天忙活了半夜的结果？可小侯爷是怎么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的？
    那火药的威力明显比原先更强得多，难道是他在里面掺的另一种粉末的结果？
    还有他怎么知道，那个做好的大圆球，会正好抛向点将台方向？
    在试验火药的时候，买家会和毕从则一起站在点将台上，查看火药爆炸的威力，这一点倒是不难猜到。
    可是那个大圆球是怎么飞起来的？又是怎么正好落到点将台上空的呢？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昨天晚上燕然所有的行动都跟大家在一起，所以他做了什么，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们就是不知道，燕家小侯爷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这还能算是人吗？简直是神了！
    当燕然看到大家盯着自己的眼神，他耸耸肩笑了一下。
    这些古代人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弹道学，也不知道他制作这个特大号臼炮的时候，还用上了三角函数计算。
    其实这里面真是没啥难度，那点将台都赶上篮球场那么大了，距离石屋才一百米左右，这要是打不着反倒才奇怪吧？
    燕然记得这种没良心炮，应用在淮海战役上时，我们的战士用来做炮筒的，其实是战场上缴获的大号汽油桶。只要里面放入少量的发射药，就能把弹头推出去。
    当然，这种东西绝不能摆放在地面上，必须要像昨晚燕然的做法一样，将炮筒埋在地底下。
    因为汽油桶的抗压能力，完全不能和真正的炮筒相比，它的作用只是保持炮壁光滑，让周围的土层不至于塌陷进去，从而引导炮弹飞向正确的方向。
    正因为如此，所以燕然用水缸的效果其实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水缸完成了使命以后，现在肯定是四分五裂了。
    而且他的引信，终究还是弄短了，炸弹来了个空爆……不过效果却一点不差。
    根据后世的知识，空爆其实比地面爆炸的威力更大，空爆的冲击波可以不受地形影响，覆盖更大的面积。
    当然如果炮弹里再添加一些细小尖锐的物品，作为弹片就更好了。只是昨晚事情来得突然，燕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弹片。
    虽然燕然自己觉得这次爆破，还有些美中不足，要知道他在前世学习爆破的时候，要求是在十平米大小的一个房间里，炸碎一个一立方米大小的水泥块。
    而且炸药引爆时，他本人还要站在那个房间里，在爆破的同时自己也要安然无恙。
    这种技术叫做“近人爆破，”要求极其精密的计算和过硬的技术，所以燕然觉得自己昨晚的手艺有点粗糙，也就难怪了。
    可是他身边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燕然这神乎其技的一炸，把点将台上的敌人瞬间全灭，这对于他们来说，真是神仙难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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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横扫全场、奇异配方

    沈红袖目光闪动，看着若无其事的燕然，姑娘心里还在“咚咚”直跳。
    这小子心里，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东西没拿出来？为何什么玩意儿到了他的手里，都能玩得花样百出？
    而这时的卫惊鸿和百里轻两位姑娘，则是看着硝烟散去后，惨烈的爆炸现场，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地方……
    青衣巷！
    当初他们关门困住燕然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家伙的小命，已经攥在自己的手里。
    可直到刚刚他们才知道，燕然手中掌握着何等强大的力量！
    要是他有心对付七十二路烽烟，哪里还用得上刀枪弓箭？只要这么一个玩意儿飞进青衣巷，七十二路烽烟全都得化成青烟！
    在这一刻，苏信和秦正阳大哥两位出身军旅的人，却不约而同地对了一下眼神。
    看到了刚刚爆炸的场面，他们心里当然清楚，这东西在战场上会有何等惊人的威力！
    若是毕从则那奸贼，把这玩意儿卖给了外族人，不管是金国还是辽国，对于大宋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一想到几千年来用来抵御外族的坚城，在火药的威力下炸得四分五裂的情形，这俩老哥的心都哆嗦了！
    还好有燕然，还好他及时出手，把奸贼毕从则还有辽国金国使者，全都送上了天！
    胡阿佑和王德发一左一右站在燕然身后，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样肃穆而郑重。
    他们看着这群被燕家小侯爷震惊得哑口无言的大家，心里满是一种跟对了神仙的骄傲……
    “我滴个苍天啊！”钱戏看着硝烟中惨不忍睹的点将台，喃喃自语地说道：
    “这就是主人做的东西？威力竟然如此巨大？神仙法术也不过如此吧？哈哈哈！”
    钱戏这小子昨晚没参与过燕然制作没良心炮的行动，当他知道这玩意儿是燕家小侯爷手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法术呢！
    燕然自己知道，经过了这次爆炸之后，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正像没良心炮一样冉冉上升……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惊鸿丫头粉嫩的脸蛋……
    之后他挥挥手指，示意大家上前搜索！
    ……
    真不亏燕然昨天晚上摸黑搓炸弹，忙得半宿都没睡。
    这次的收获，真是让燕然自己见了都合不拢腿！
    三千多斤寒铁装载在马车上，就在远处停着，那一个个黑黝黝沉重的大铁球，看得燕然心花怒放！
    这东西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很清楚，海底寒铁就是锰结核，用它冶炼出来的锰金属加入钢铁，就是锰钢。
    在这个时代，有了锰钢这东西，绝对堪称是无坚不摧的神器。
    而锰钢的作用，却不仅仅是打造几把所谓的神兵利器而已。
    燕然心里早就打算好了，要用锰钢打造具装铁甲，武装自己的武德司！
    到时候连人带马，都是全身的锰钢铠甲，这样的铁骑哪怕只有几百骑，就算数万禁军也挡不住它的冲锋！
    金国的拐子马和铁浮屠，西夏的铁鹞子泼喜军，辽国的重甲铁林军……我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大宋的寒铁重骑！
    想到这里，燕然不禁暗自握紧了拳头。
    等自己有了这支重骑时，若能与天下强军争锋，和敌人名震千秋的重甲对冲，那该是何等痛快！
    因此就算燕然如此城府，都把他美得连连吸气……这时的钱戏却从远处，又赶过来一辆马车。
    等燕然跳到那辆马车的车厢里，就见里边摆着四口一尺见方的木箱。
    打开一看，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一铤一铤的黄金！
    上面还带着大辽国国库的印记，看来是金国人从辽国那边抢来的……现在该改姓燕了。
    总共四千两黄金，换成白银是五万两不到，又是一笔意外之财！
    燕然挥挥手，示意钱戏把马车赶走……然后燕然一跳出马车，就看到搜索现场的人都赶回来了。
    在石屋那边，辽国人和两名官员，因为处在封闭的房间里，被剧烈的爆炸炸得连块骰子大小的肉块，都很难找得到。
    而点将台上，因为炸药是空爆，所以谁的零件儿仔细看看，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到底还是沈姑娘眼力好，她找到了毕从则的尸体，在几片破衣服中发现了一个小册子，随即拿过来交给了燕然。
    燕然接过册子看了一眼，心中却微微有些吃惊。
    只见册子保存得十分完好，但纸张却已经发黄发脆，显然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
    册子封面上，手写了三个大字：《惊雷谱》！
    等燕然翻开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一些熬硝、制取硫磺、还有制做木炭的工艺。
    仅仅是上面记载的木炭，就有柳枝炭、柞木炭等等十余种。
    燕然看到这几种原料，就知道这本《惊雷谱》，就是火药配方的原件了。
    再往后翻，上面写着配置火药的工艺，当然里边还是加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中药。
    这些东西除了增加成本，让制作工艺更复杂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这一点燕然心里当然是清清楚楚。
    等燕然翻到最后一页，就见上面写着“大中祥符八年著”……我去！
    燕然掐指一算，这本书居然是一百零四年前写的！难怪书页都旧成了这样！
    捧着这本书，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原来在大宋初建的时候，就有人研究出了这样的火药配方。
    甚至按照这个配方制作的火药，还成了军器监如今最顶尖的产品！
    难怪这大宋被人打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他们有了这样的技术却一点都不重视，研究武器的人也得不到丝毫报酬！
    想来这本书也不知在军器监尘封了多久，经历了多少代人，最终才被人发现。
    而发现它的毕从则，却没有用它来壮大国家的军事实力，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把它拿出来卖钱！
    就凭这德行，活活打死他们都活该！
    只可惜了大宋朝昌盛的文化艺术和文明，就这样毁在了庸庸碌碌的官员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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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燕家穆之、惊雷谱上

    当燕然想到这里时，心中不禁暗恨，他旁边的沈姑娘瞥了一眼书页，却发出了“嗯？”的一声。
    燕然回头看去时，就见沈姑娘无声地指了指，书页最后的署名。
    就见上面写着：“燕穆之书于凤翔府”。
    原来这个研究火药的人，名叫燕穆之……燕然这才知道，沈姑娘为何如此惊奇。
    在大宋姓燕的人可不多，正巧这个人和自己同姓！
    “这燕穆之，莫非是小侯爷的先祖？”沈姑娘心里正暗自想着这件事，却见燕然抬起手……
    他“嚓嚓嚓”几下，就将这本《惊雷谱》撕成了满地的碎片！
    “啊？你这是干什么？”沈姑娘一下就呆住了。
    她心说莫非燕然见到了自己先祖的名讳，为了避免招来祸患，才毁掉了这本《惊雷谱》？
    而其他的人看到燕然的举动，心中却暗自想道：小侯爷毕竟还是心忧大宋天下。
    这东西留存在世上，真是有害无益，万一要是再落在异族人的手里，免不了天下一场浩劫！
    所以……小侯爷撕得没错！
    此时的燕然心中却在暗笑：就这玩意儿，虽然是前辈心血，可留着又有什么用？
    上面的配方跟我心里的火药最佳配方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
    而且我留着它，说不定啥时候就会有人到我这里连偷带抢，还是赶紧撕了的好！
    ……
    当燕然站在半塌不塌的点将台上环顾四周，见到现场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摆摆手，让大家将金国人的尸体衣物都收起来带走，至于毕从则那些人，他们就不用管了。
    反正这个案发现场，被人再次发现时，估计得是明天的事。
    况且朝廷发现了之后，不是说这些人因为缺德被天雷击之，就是实验火药时被火药崩之……总之他们爱特么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等到燕然收拾起所有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心中还在暗自想道：
    看来我以为毕从则，昨天想尽办法要参加辽金两国的会谈的原因，是我想岔了。
    我以为他是要向其中一个人传信，说天气开始转阴，可以试验火药当场交易呢……其实他却向金辽两国使者，都传了信！
    然后他炸死一方，卖给另一方，就能收到两份报酬。
    算盘打得是真响，可惜你遇上了我！
    ……
    等他们出了大校场，回城的时候。
    队伍一转弯经过禹王台，燕然突然发现风中飞过来一个东西。
    他用手接住一看，原来是一张纸钱……多少有点晦气，但他却毫不在意。
    等他把纸钱扔掉，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风中飘来的纸钱两张三张，八张十张，变得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他随即就看到山道不远处，大概二里多远之外有一个小小的村子。
    村子里居然打着无数的白纸幡，漫天纸钱随风飞舞，风中传来了一片痛哭声！
    “怎么……出这么大的殡？”
    燕然知道这白幡又叫灵幡，通常一个死者就一个灵幡，说是让灵魂附在这上边，下葬时跟着走的。
    所以纸钱可以不计其数，灵幡却只能有一根……可是看这意思，这村子里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跟我过去看看！”燕然指了指苏信和沈红袖，让他们俩跟着自己过去。
    燕然的意思是，自己后面跟着五十多军兵十多辆马车，要是一起过去未免有些吓人。
    等他们一路来到那个村子里，正好赶上一户人家，在哭天抢地的入殓。
    燕然看到那院子里，居然摆放了一大一小两具棺材。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燕然拉住了一个在院子外看热闹的中年村民，开口向他问道。
    “作孽呀！好没来由的，坑害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做什么？”
    那中年村民看到燕然衣着气度，俱是不凡，他不敢怠慢，跺着脚说道：“缺了大德了！”
    “您跟我仔细说说？”燕然耐心地问了一句，随即那大叔就把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傍晚时分，有人到这禹王台村里来雇马车。
    禹王台这边因为靠近大校场，所以村民除了耕种之外，也做一些运输的活。
    通常他们都是跑汴京城到大校场这条线路的，每家的牲口除了用来耕地之外，农闲时就套上马车，有时候帮那些操演的军兵将领运一些东西，有时候也运人。
    就在昨天晚上，来雇车那个人一口气要了十两马车。
    当村里的人一听说是从大校场往汴京城里运东西，他们当然像平常一样答应下来。
    于是讲好了价钱之后，十辆马车跟十个车夫就出发了。
    可是没想到，今早天亮时分，出去拾粪的村民一出村口，就看到那十辆大车翻倒在路边的沟里。
    十个赶马车的被人一刀一个，全都杀死在村庄附近。
    “还有这事？”燕然听了之后，便是一皱眉。
    昨天晚上，分明是毕从则留下了两名官员在大校场，然后其余的人全都放假或是外派了，好方便他们交易。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运东西呢？而且这十个车夫，明显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里面怎么还有孩子呢？”燕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向着那个村民问道。
    “哎呀！”那村民叹了口气道：
    “有三个孩子，非要跟车出去玩，他家父母一想，跑一趟活也用不了多久，就让他们跟去了。”
    “没想到那三个孩子……也被恶人给杀了！”
    这时燕然听得院子里，那没了丈夫和孩子的媳妇儿哭得犹如泣血一般，不禁暗自咬了咬牙！
    “带我们去看看停马车的地方。”燕然随手把几个铜钱，塞到了那村民手里。
    之后在村民的带领下，他们几个一路来到了村口。
    一看到路上仍是满地淋漓的鲜血，燕然就知道，这里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然后他又找到了一辆大车……他刚一接近就是“哐”的一脚，踢得车厢板烟尘四起！
    ……车上明显带着一股火药味儿，这十辆车昨天晚上，拉的都是火药！
    于是燕然谢过了那个带路的村民，带着沈红袖和苏信两人，拨马就往回走。
    “毕从则这个奸贼……真是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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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杀人灭口、出卖家邦

    等燕然看到红袖姑娘的眼神，他皱着眉解释道：“杀那些村民的人，雇了村里的车，连夜运送火药。”
    “他为了不泄露火药被运到了哪里，所以回城之后，这些村民眼看都快到家了，凶犯就挑了这个时候对他们痛下杀手。”
    “十三条人命，对他们来说毫不在意，这些残忍的奸贼！”
    “那咱们回去干什么？”沈姑娘和苏信明白了燕然的话，苏信还问了一句。
    “回到那个作坊仔细查看一下，火药到底没了多少，能不能找到买主的线索。”
    燕然答了一句，随后紧急带队返回。
    等他们一路来到了被炸毁的点将台附近，重新进到军器监作坊的时候。
    燕然把其他人留在了外面，只带着武艺高强的手下，向着院子里走去。
    他们很快就在毕从则官厅的桌子下，发现了四个小箱子……里面是两千两黄金！
    之后燕然又在账房找到了库房物品的清单，他带队到库房里，按照清单逐一查点了一番。
    除了昨天毕从则运到石屋里爆炸的十袋五百斤，账面上的火药足足少了三千斤！
    燕然走出库房的时候，他喃喃自语地说道：
    “那些村民的马车有好有坏，载重能力高低不一……但是三百斤总是能拉动的。”
    “正好是十辆马车，三千斤火药！”
    “这和毕从则出卖火药配方不一样，毕从则不会把火药成品卖给陌生人，因为他会担心卖出去的火药，一旦在汴京城里发生爆炸，军器监就会首先被查。”
    “所以这三千斤火药的买主，不是毕从则熟悉的人，也不是他信任的人，而是让他恐惧到不能拒绝的人！”
    “本来这件事很容易查清楚，但毕从则被我炸死了！”
    燕然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懊悔至极！
    沈姑娘却在后面，拍了拍燕然的后背：
    “咱们动手的时候，小侯爷应该没想到，毕从则居然连火药都敢卖。”
    “所以这事不应该怪你，要怪就怪那个丧心病狂，要钱不要命的毕从则，他真是死不足惜！”
    “咱们现在怎么办？”苏信也在后面向着燕然问道：
    “三千斤火药丢失可是大事！另外把那十个车夫杀了灭口的人，咱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现在……查什么都来不及了！”燕然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
    “第一，咱们现在没有线索可查，第二，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楚中天说过，明天他们的主人五先生，就要在悬空楼召见所有手持白玉璇玑令的人……那里才是风暴中心。”
    “可咱们还是一头雾水，两手空空，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燕然走出军器监作坊，跟大家汇合在一起往回走，他还在低头沉思。
    从抱云阁开始，他一步步查下去，一层层地揭开了谜底。
    可是他知道的越多，围绕他的迷雾也越多。
    七十二路烽烟这条线很清楚，在抱云阁案发当天，当紫霄姑娘看到陈青藤拿出白玉璇玑令，就以为陈青藤是偷了令牌要出卖七十二路烽烟，所以才动手杀人。
    陈青藤那边也大致清楚……他手里掌握着刺客团，就在金国人打算重金购买刺客团的时候，他打算把刺客团卖出去大赚一笔。
    金国人那边的目的也很明确……他们购买刺客团，是要利用这些高手强行抢夺《惊雷谱》，也就是火药配方。
    之后金国人在买不到刺客团之后，他们又决定直接收买军器监监司毕从则……
    辽国人，除了他们提前一个时辰去到抱云阁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他们使团前来的目的，也应该是《惊雷谱》，只不过他们更鸡贼，将那些用不上的寒铁来当做交换筹码罢了。
    可是这里面却接连出现了奇异的转折，燕然查案的时候，总是碰到意料之外的情况。
    比如说陈青藤那枚令牌的无故丢失，比如自己在拜访蛋子僧的时候被人偷袭……还有这次有人买走了三千斤火药。
    可是那令牌没人认识，蛋子僧的所在也没人知道，这火药的威力，大宋又有几个人知道？
    还有那个神秘的五先生，他手上到底有多少支七十二路烽烟这样的力量？明天的悬空楼，又会发生什么？
    ……
    当燕然从沉思中回过神的时候，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汴京城朱雀门，宏伟的门楼。
    他从马上探出手，拍了拍旁边苏信身后箭囊。
    “你把所有军卒都带走，”燕然向着苏信说道：“把寒铁藏好，车里的其他东西，你知道该怎么处置。”
    “明白！”苏信答应了一声，随即带着车队自行离去。
    之后燕然回到了武威侯府，他又叫上了沈姑娘，还有卫惊鸿和百里轻两位，去了自己的书房。
    这三位姑娘都看出了燕然心情沉重，并没有抢先开口说话。
    原本今天应该是一场形势喜人的大胜，可是却因为无辜村民被杀，巨量火药下落不明，使得案件再次陷入扑朔迷离的境遇。
    眼前的状况如此严峻，燕然明显认真了，如今的小侯爷脸色郑重，大家都在等着看他要做些什么。
    燕然拿出纸笔，在桌上画了一张图，然后又从书架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叠纸。
    他把这两样东西，递给了惊鸿和百里轻两位姑娘。
    百里轻看了一眼，只见这叠纸最上面，燕然画的似乎是一张地图，而下面厚厚的一摞，全都是地契！
    “这地方叫卧虎台……”当燕然说出这句话，立刻就吓了沈红袖姑娘一跳！
    惊鸿和百里轻两位姑娘，也不知道燕然是什么意思，就见小侯爷接着说道：
    “现在七十二路烽烟非常危险……你们要在今天晚上，连夜离开青衣巷。”
    “我曾经答应过你们，让你们生活在阳光下，这地图上的地方，正好可以让七十二路烽烟安身。”
    “这个地方是我上次查案的时候，遇到的一个荒村，叫做卧虎台……里面的人都死了，村子也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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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让你自由、给你阳光

    燕然说道：“因为卧虎台村闹鬼，所以没人敢去……当然我把案子彻查清楚了，里面根本没什么鬼，闹的只不过是人心贪欲罢了。”
    “所以我从陈留县衙那里，把附近的土地全都买下来了，这是我送给烽烟的礼物。”
    “以后楚中天可以带着大家在那里生活，没人找得到你们！”
    惊鸿姑娘闻言，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地契，百里轻姑娘的心中却是暗自激荡！
    这位燕然家小侯爷答应下来的事，他居然真的去做了，而且还把整个村子和土地，交给了七十二路烽烟！
    沈红袖姑娘却在心里想着，燕然的安排确实是精妙之极……
    首先七十二路烽烟的人数不少，不是三个两个而是一百多人，这么多人想在汴梁城里藏起来，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烽烟的那个主人，还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可是躲在卧虎台，这些能工巧匠和高手的安全，就万全没问题了。
    另一方面，卧虎台这地方也真是挺妙的，那附近的老百姓都以为卧虎台是个鬼域，所以轻易没人去。
    况且知道这件事底细的王廉父子，早就死得干干净净……淮西王庆虽然还活着，但是他派来查探的人，已经触动了苏信留下的隐秘印记。
    这说明，王庆也已经知道了卧虎台所有的银子，都被人搬得干干净净，这地方对他也就再没有了任何意义。
    所以王庆都不会再去想卧虎台这个倒霉地方，更不会派人去查看！
    此外，卧虎台距离汴京城不远不近，有事的时候召之即来，没事的时候那里可以休养生息，即便是再多个三五百人也能放得下。
    而那七十二路烽烟，得到了这么一块宝地，不但会对燕然十分感激，他们也一定会将燕然视为最可靠的朋友！
    所以小侯爷这个安排，仔细想来真是丝丝入扣，竟没有一处不合适的！
    正当沈姑娘心中暗自称赞的时候，燕然对着惊鸿和百里轻说道：
    “把这些东西拿给楚中天，今晚入夜时分，你们立刻搬家。”
    “另外告诉楚中天，明天七月十五日悬空楼的约会，让他千万不要去了！”
    “你们应该立刻远离危险，躲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管谁输谁赢，七十二路烽烟先活下来再说！”
    此刻的惊鸿姑娘听见这话，她傻傻地看着这燕然，就像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姑娘对燕然的感官，从最开始就很不好，她先是认为燕然是朝廷鹰犬，后来又觉得他挟持了自己的姐姐紫霄。
    但是没想到，这一路走来，燕然却在不断刷新着她的认知。
    如今看着燕然为烽烟筹谋打算的一切，惊鸿姑娘再单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要去孤身奋战，面对强敌！
    这一下，小姑娘想起之前对燕然的误解，心里倒是越发懊悔不及。
    可她一张小脸蛋儿憋得通红，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百里轻姑娘在旁边看着，她当然知道燕然的这份人情有多重。
    这位小侯爷为人做事、胸怀气度、智谋本领、人品心肠，俱是让人敬佩之极！
    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家伙啊……百里轻姑娘心中暗道：这回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们七十二路烽烟可怎么还得起？
    燕然却丝毫不以为意，示意让她们赶快回去。
    在惊鸿姑娘临走之前，她想了又想，终于涨红了脸说道：
    “臭流氓！你……要小心啊！”
    “没事！”燕然笑了笑。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外，小指那一侧的掌缘却朝向了上方。
    之后他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放在了左手的掌缘上，向着惊鸿姑娘眨了眨眼……
    小姑娘无声地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侯府的大门外，百里轻姑娘在四周观察之后，确认没有尾巴跟踪。
    当她们向青衣巷方向走去，百里轻还纳闷地向惊鸿姑娘问道：“刚才小侯爷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这只手是刀……这只手是个少年。”
    只见惊鸿激动得双目微红，她把竖起大拇指的小拳头，放在了另一只手白生生的玉掌边缘：
    “他说男儿之路……当行于刀锋之上！”
    ……
    眼看到了入夜时分。
    燕然知道，七十二路烽烟一定趁着夜幕降临开始搬家了。
    他静静坐在灯下想着心事，一直到深夜。
    不知何时，燕然突然在睡梦中惊醒，当他睁开双眼，发现床外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
    借着月光，燕然看到了这个人的脸，居然是陈衙内……
    陈青藤！
    这个杀人如麻的凶手，不知何时潜入了自己的卧室！燕然心头霎时便是一紧。
    一股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以陈青藤的武功，燕然的生死就决定在刹那之间。
    燕然却忽然笑了出来。
    “可惜你没见过陈青藤本人，”燕然笑着向面前这个人说道：“不然以你的本领，你应该装得更像才是。”
    “幸会了，十面菩萨……赵盘龙！”
    “真不简单，你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易容术。”
    那位赵盘龙开口说话，果然他的声音和陈青藤截然不同：
    “昏暗的光线之下，你在睡梦中刚刚惊醒，陈青藤又是如此凶悍的一个人。”
    “难得小侯爷竟是如此冷静……我的装扮，破绽真的那么大？”
    那赵盘龙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易容大师，燕然之前听说过他的名字，而且也知道他的事。
    这个家伙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连他们的大哥楚中天都不知道，他原本长什么样子。
    现在赵盘龙却一下子被自己识破伪装，心中自然是颇为不平，燕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看来文玉觞先生酿的酒太多，搬运起来殊为不易，所以分给你们大家喝了。”
    “你喝了他酿的十洲春，那种美酒的花香味，我在文玉觞的酒杯里闻到过。”
    “你身上带着这种气味，我当然知道你来自七十二路烽烟。其实即使没有这酒味，我也能一眼看出来你是假的。”
    燕然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双眼里能看到慈悲，陈青藤眼中可没有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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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我在龙潭、我心狂浪

    “果然不愧是燕然家小侯爷。”那位打扮成陈青藤的十面菩萨赵盘龙不禁失笑道：
    “连闯七十二路封烟七个擂台的人物，果然是不同寻常！”
    赵盘龙的到来，除了燕然自己以外，大家谁都不知道。
    所以小侯爷身边的人也全然不知，他当夜和赵盘龙谈了什么。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次日。
    ……
    大宋宣和元年，岁在乙亥，七月十五。
    宜破屋、坏垣、此外诸事不宜，是日……中元节！
    今天黄昏后，就是组织的大首领五先生，召见手下所有分支头领的日子，地点就在高阳正店和潘家瓦子之间的悬空楼酒店。
    这一天汴京城的衙门都是要放假的，所以燕然根本没法查案子，他索性一直睡到了日上中天才起来。
    沈红袖姑娘为了应节，也换上了素净的衣裙，身上的味道倒是越发淡雅可人。
    秦正阳大哥是有家室的，自然要回去祭祖，胡阿佑和王德发也回了燕然为他们置办的新家。
    钱戏和小丫头钱瑶，正帮着鸣鸿姑娘布置晚上烧盂兰盆的东西……
    苏信回到了武德司，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校场上，看着横在膝上的一支雕翎箭。
    这是一支响箭，驼骨质地的哨子上，带着半透明的坚韧质感。
    他默默地仰望苍穹，不知是不是在缅怀自己逝去的亲人……
    黄昏时分，整个汴京城里渐渐热闹起来。
    汴河上放灯的人成千上万，整条河上都飘荡着烛光，像是流淌在城市中间的璀璨银河。
    今夜商铺们全都彻夜营业，到处都是灯火辉煌。
    街边的戏台上，上演着目连救母的大戏，街市上到处都是卖冥器、靴鞋、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的。
    这些东西全都是用纸做成，又被小贩用纸糊的架子抬着叫卖，不时有人买了去，准备晚上烧给祖先。
    街上贩卖糖果、蜜饯、花油饼等吃食的吆喝声，悠扬地飘荡在大街小巷上空，也有叫卖鸡冠花的。
    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稍稍讲究的家庭都会买来鸡冠花，浸在水里洗手，据说可保一年无病无灾。
    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祭奠祖先，所有的道观都在筹措晚上的拜祭会……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节日的忙碌中。
    燕然走在这片热闹喧嚣的人群里，觉得自己仿佛汇入了大宋的血管，就像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般随波奔流。
    悬空楼，
    长街两端各建了一栋高大的五层楼宇。
    酒楼上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精美高耸，蔚为壮观。
    两座楼之间的三四五层，都以桥廊相连，因此得了个“悬空”之名，如今酒楼上人头攒动，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来到悬空楼前，燕然抬头看着楼顶上悬挂的酒旗，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酒楼顶上四面酒旗招展，第一面上写着：“醉仙锦绣”，第二面上写着：“五星在天”，第三面写着：“天之美禄”，第四面上写着：“樱落春流”。
    按照楚中天所说，这酒楼顶上每挂上一面酒旗，都代表着主人五先生，要召见其中一支队伍的首领。
    楚中天只知道“五星在天”酒旗是召见自己的，不过燕然心想，既然有四面酒旗，就说明五先生手下的组织，起码有四支！
    正当燕然走进玄空楼之时，距离悬空楼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里，有一个人坐在窗口，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
    猛然间，他向上推起了头上戴着的竹笠，下面露出的一张脸，正是苏信！
    “怎么了？”身后沈姑娘看到苏信脸色大变，急忙问道。
    “刚刚我好像看到了陈青藤！”苏信紧张地说道：“那家伙在人群里一晃，就不见了！”
    ……
    燕然孤身一人走进悬空楼，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针扎一般，传来微微的刺痛。
    这是极度集中精神时的反应，从前生到后世，这种情况在他身上出现也不到十次。
    每当大战来临之际，他总是这样。
    燕然苦笑了一下，一路向前走去。
    扑面而至的是酒楼里大声的喧嚣，美酒的香味和饭菜的香气，厨房里飘来的热气和伙计们急促的脚步声。
    天边最后一抹斜阳已经落下，四处开始掌灯，时间恰到好处。
    顺着通道前行，踩在木质地板上，燕然走过了一个个杯觥交错的房间门口。
    隔间里有人大声欢笑，有人忘情痛饮，有人高声喧哗，从中经过时，就像是经过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
    天字十六号房，走廊尽头最后一间。
    燕然推门而入，随即举起了手中的白玉璇玑令！
    房间里坐着八个彪形大汉，虽然桌上摆放着酒菜，却没人动一筷子。
    燕然知道，他们隐藏在桌子下的双手中，每人都握着锋利的兵刃。
    只要他拿出璇玑令的速度慢上一点，瞬间他就会被切成无数碎块！
    等到那些大汉中的一位首领，看了看燕然的脸，目光又转向了燕然手中的璇玑令，之后他就起身将一大块地板掀了起来。
    地板下面是一道阶梯，一级级向下延伸而去，有一个人手里举着蜡烛，正在这里等着他。
    燕然收起了手中的擎天柱璇玑令，一步一步跟着引路人，向台阶下走去。
    一直走了大概有两层楼深，转过弯是一条黑暗幽深，寂静之极的巷道。
    燕然走在其间，只觉得引路人的烛光，只能照到身前身后一丈多远的位置。在他目力所及的通道前后两端，全都是难以照亮的黑暗。
    墙壁上砌筑的青砖上面带着潮湿的水气，脚下的青砖地面走上去沙沙作响，这个引路人带着他来到一扇小门前。
    打开这扇门，里边是个小小的房间，领路人在外面关上房门以后，这个小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燕然一个人。
    他的眼前，是浓稠犹如沥青一般的黑暗！
    燕然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一根钉子，钉子上挂着一件长袍，他把这件长袍取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衣领立起来遮住眼睛以下，兜帽带上盖住眉毛以上……这件长袍是为了让五先生的手下，相互间不会识破对方身份用的。
    等燕然穿好这件长袍，他又向前几步，摸到了墙壁上的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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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璇玑令主、塔分四方

    他将门打开，走进去之后又在身后关上，然后他向前几步摸到了一张椅子。
    燕然在那上面，稳稳地坐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和楚中天描述得一模一样。
    燕然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环境，却动作并没有显露出一点点陌生。
    他在这个深入地底的小房间里，却知道面前的黑暗中，应该是一排比麻花还粗的铁制栅栏。
    楚中天说过，每次五先生出现的时候，都在栅栏的另一面。
    在这地底的绝对黑暗之中，燕然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等了大概有两分钟左右。
    现在他可以确认，他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可眼前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也说明，别人一样看不见自己。
    前面好像隐隐发出了声音，燕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四平八稳地坐着，双手藏在自己的黑袍里。
    凭借着手指的触感，他将几件精巧的零件，无声地组装在一起。
    那是机关师万茯苓的新作品，昨晚被十面菩萨赵盘龙带了过来，是一支小小的弓弩。
    竹制的弓背用上了苏信羽箭上的拼接工艺，几十层弹性十足的竹青粘接在一起，提供了强劲的弹力。
    有意思的是，万茯苓还在这把弩箭的弓臂两端，安上了他制作出来的滑轮。
    当这支小弓弩拆开之后，只有一把扇子长短，粗细也跟一卷竹简差不多。
    燕然将它装好之后，双臂无声的用力，将鹿筋制成的弩弦拉开，卡在机括上。
    之后一支短短的弩箭，就被压进了滑槽中间，燕然食指扣住扳机，完成了所有准备。
    在这期间，他听到对面传来铁门的声响和轻轻走路的声音，却完全看不见对面是谁。
    那位五先生，今天一定会露面！
    只要见到他，燕然抬手一箭……所有的问题就都消失了！
    就在燕然对面，大概两丈远的地方传来衣袍的簌簌声，有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下。
    燕然还在猜测着这个人是不是五先生，他就听到有一个人轻声问道：“人都到了？”
    声音经过刻意的伪装，沙哑生涩。但毫无疑问，问出这句话的人一定就是五先生。
    燕然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声音判断出一个大致的位置，他当然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虽然按照楚中天所说，每一次他们在这里见面时，五先生都绝不会点燃灯烛，但燕然心里却很清楚……这次绝对会发生意外。
    他就在黑暗中，静静等着那个意外的到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有一个人回答道：“四方塔都已经到了，只有西南还在外面……他说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拿着他的璇玑令混进了这里！”
    燕然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震。
    原来这位五先生手下的四支队伍，被他命名为“四方塔”。
    非但如此，他们还用四个方向作为这四个人的代号，以免说出真名被其他人听到。
    而那个西南，无疑就是……
    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就听到五先生轻轻哼了一声：
    “居然有这种事？把他带进来。”
    “是！”
    旁边那人答应了一声，随即传来了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然后没过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个人的声音，出现在燕然右手边的方向。
    “西南，你说说怎么回事？”这时那位五先生沉声问道。
    随即燕然的右手边，传来了铁栏杆的轻响，好像是有人用力抓住了栏杆。
    他一开口说话，燕然立刻就听出，那个声音是……陈青藤！
    “有一个人偷走了我的璇玑令，还冒充我的样子混进来了……主人你要小心！”
    “哦？”那位叫五先生的主人，却好像轻轻笑了一声。
    “有意思……”只听他低沉地说了一句：
    “可是按你所说的，那个拿着你的璇玑令冒充你的人，他并没出现啊……”
    “啊？”听到这句话，陈青藤一瞬间，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点亮蜡烛，让他看看。”五先生又吩咐了一句。
    随后在这片黑暗当中，第一次出现了亮光！
    ……
    那是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支蜡烛，正站在一片铁栏杆前面。
    燕然看得很清楚，蜡烛的光线并不能照到其他的地方，他只能看到那个手持烛火的人，和他身后的铁栏杆。
    在铁栏杆里面，只有一把空空如也的椅子，并没有人！
    “你看见了吧？”五先生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西南？”
    “这是你平时来这里坐的地方，要是有人冒充你前来，他现在就应该坐在那里。”
    “可是地道口的守卫说你没到，那张椅子上也是空无一人，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那个手持蜡烛的人，向着更远处走了几步。
    燕然随即隔着铁栏，看到了陈青藤那张苍白惊恐的脸！
    这时燕然看到在他面前，是由铁栏杆组成的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的外侧是由一堵堵砖墙，呈放射状分隔出了一个个小隔间。
    圆圈的中心，自然就是首领五先生所在的位置了。
    燕然自己就在外圈的其中一间里面，他右边的另一个隔间空着，应该原本就是陈青藤这个刺客团首领坐的地方。
    然后再往右一间，就是陈青藤刚刚现身的房间。
    看到陈青藤脸上的惊惧与恐怖，燕然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要想猜到陈青藤的心思……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在这之前陈青藤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一定见过自己带着假冒的擎天柱璇玑令，在街上招摇过市的情景。
    所以当陈青藤看到悬空楼酒旗，知道今天主人要召见他，他就一定会提前隐藏在悬空楼外面。
    陈青藤一定误认为自己的璇玑令，是被燕然拿走的。而燕然既然认识这东西，也肯定知道他们这个四方塔组织的秘密！
    所以当燕然今晚出现在悬空楼门外，还让十面菩萨赵盘龙，将他易容成了陈青藤的样子……陈青藤当然能猜得出，那个假的自己，就是燕然假扮的。
    到了这个时候，陈青藤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他按兵不动，等着悬空楼里的形势，向着难以预测的方向发展。
    第二个选择，就是他立刻进来向五先生汇报，之前进来的陈青藤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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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奇谋大胆、放手杀伤

    这样做的话，陈青藤立刻就能抓到假冒的自己，因为那个五先生一定知道陈青藤真实的身份和相貌。
    当然这样一来，陈青藤也会因为遗失璇玑令，被五先生处罚。
    但他毕竟也立了功，不但抓住了假冒的陈青藤，找回了自己的白玉璇玑令，而且还避免了由此给五先生造成的损失！
    因此功过两抵，陈青藤有很大的可能，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至于之前，他静观其变的另一条选择……那个假冒他混进去的燕然，一旦给组织造成损失，结果当然是不堪设想，陈青藤也就真的死定了！
    所以在燕然的安排下，当陈青藤觉得自己面临选择的时候，他其实却是别无选择的……这就是燕然精心计算后的结果！
    至于燕然假冒了陈青藤和他的璇玑令，却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代号西南的陈青藤应该在的位置……也就是燕然的隔壁呢？
    那是因为燕然来到悬空楼之后，在他进入天字十六号房之前，就卸去了脸上陈青藤的易容伪装。
    在酒楼里，他拐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正是冒充酒客，提前等在这里的十面菩萨赵盘龙！
    之后赵盘龙就用极短的时间，将燕然伪装成了楚中天。
    所以现在，燕然坐的，其实是楚中天的位置！
    他这一换地方可不打紧，陈青藤可是被他活活害死了！
    这就难怪陈青藤脸上的神情会如此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个假冒的人！
    而他却主动送上门来，报告了璇玑令的丢失……现在假冒他的人没抓到，丢失的璇玑令也是影儿都没有！
    他被燕然坑得死去活来，居然自己来了个自投罗网，把小命送到了五先生的掌心上！
    所以他现在心里有多惊恐，真是可想而知！
    “你啊……真是废物！”
    果然这时，那位五先生说话了。
    他几乎是一开口，就决定了陈青藤的生死！
    陈青藤顿时陷入了疯狂，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他绝不可能活着走出悬空楼！
    在这一刻，黑暗中的五先生却“咯咯”地笑了出来……
    他自言自语地笑道：“在这世上，认识白玉璇玑令的人本来就不多。”
    “所以能从西南手里偷走璇玑令的人，肯定是个识货的人，他也许还知道悬空楼酒旗的秘密，也许还知道通往这里的秘道。”
    “他也许……就在这里……”
    “一个一个地查看他们的相貌和璇玑令，看看有没有混进来的人！”
    “呵呵呵……开始有意思了！”
    这五先生，果然不愧是一手掌控四大组织的领头人，头脑真是灵敏至极！
    他居然通过陈青藤璇玑令失窃的这件事，一步步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很快就断定陈青藤并没有说谎。因为这样的谎言，除了把陈青藤自己坑死在这儿以外，没有丝毫用处。
    所以陈青藤说的若是真的，那就存在着很大的可能，有外人知道了酒旗和通道的秘密，已经渗透到这里来了。
    五先生的判断一点没错，这时的燕然，却一瞬间就置身于死亡的阴影下！
    接下来，只要那个手持蜡烛的人逐一检查，就不难发现他其实是假冒的楚中天。
    可是偏偏在这一刻，燕然隐藏在黑暗中，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等了这么久……他就在等着这一刻！
    ……
    这铁栏杆周围的一圈圆形外面，一共有六个房间，同时还应该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让五先生通过这条通道出入。
    而那个手持蜡烛的人，现在已经走了差不多半圈……他现在无论朝哪个方向走，烛光都会照到五先生的身影！
    哪怕就是他直接向着燕然的方向走来，他的路线也会接近铁栅栏圆圈的中间，也就是五先生所在的位置。
    只要一瞬间，火光照到五先生的影子，燕然手里的弩箭就足以取他性命！
    在这之后，燕然自有方法制造混乱逃离这里，而五先生一死，这里群龙无首，也为燕然离开提供了最好的时机。
    这就是燕然来到这悬空楼之前，精心制定的计划！
    就在这一刻，当那持烛人听到了五先生的吩咐，他又向边上走了两步，走的却恰好是和燕然房间相反的方向。
    当那个持烛人的烛光，照亮的铁栅栏后的一个小房间，里面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影拉下了衣领，让那个持烛人看他的脸……
    之后他又拿出了白玉璇玑令，手指轻轻一拨，发出了“唰”的一声轻响！
    光线昏暗，燕然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也不知道他那块璇玑令转起来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什么图案。
    “东南没问题！”
    持烛人说了一句，随即他又走向下一个小房间……这时的燕然，无声地端起了手中的弓弩。
    只要持烛人再向前两步，那个五先生的身影，就会在烛光和燕然之间出现！
    到那时借着火光的映衬，五先生的剪影一定会非常清楚。
    这个燕然等待已久的良机，就要出现在他面前！
    ……
    等到烛光前方，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剪影，那是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身影。
    四平八稳，气势沉凝……五先生！
    燕然手中弓弩轻轻一震，“咯”地一声轻响。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弩箭“噔”的一声，穿入了五先生的身体！
    五先生身上可能穿着铠甲，为了防备弩箭的威力不足以穿透铁甲，燕然射的是他的脖子。
    在弩箭的箭尖上，还涂着苏信配制的毒药！
    燕然一箭命中之后，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拉，把一个瓷瓶末端的引线拉开，隔着铁栅栏向五先生的身边扔去！
    之后他双脚一蹬，连人带椅子朝后倒去……
    当他的椅背轰然落地之时，他依然坐在椅子上，仰面向天又拿出一支弩箭，拉开弓弦装填……
    前方的黑暗里……“轰”的一声爆响！震耳欲聋！
    无数碎瓷片和剪断的钉子，在爆炸下激射而出，在一圈铁栅栏上发出了密如急雨般的清脆碰撞！
    发生爆炸的，正是燕然今天上午手搓的炸弹，在他看来威力实在不足以和手榴弹相比。
    不过在炸弹附近的人，被炸得满身是血那是一定的！
    更何况在安静的地底，这突然响起的爆炸声，都要把人震聋了！
    在燕然的屁股底下，遮住他身体的椅子面上，一片被炸弹破片击中的“噼啪”声，听得他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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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独闯龙潭、攻杀凌厉

    这种手榴弹是用拳头大小的瓷瓶，里面塞满了黑火药制成的。
    当然，火药是燕然再次加入硝石的加强版。
    除此之外，瓷瓶的内壁里还塞上了不少剪断的钉子用来当做破片，增加杀伤力。
    拉发引信则是纸卷裹紧了砸碎的玻璃渣，里边还有一根表面打磨得粗糙的铁丝，铁丝上拴着一根拉线。
    所以只要拉动引信，铁丝和玻璃渣之间就会因为摩擦产生微小的火星，引燃玻璃渣之间的火药……然后就会引爆整个手榴弹。
    在这个年代，燕然是很难找到玻璃的，所以只好用砸碎的沙砾代替。
    同时因为这种拉火管引火率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所以燕然在一个瓷瓶子里，就塞了三个拉发引信！
    而且这手榴弹的威力也真是一言难尽，由于外壳和爆破药的水准普遍很低。所以根据燕然的估计，这玩意儿你要不把它像小提琴一样夹在脖子底下引爆，恐怕是很难炸死人的。
    但你只要是在手榴弹爆炸的两米之内，而且还穿着单薄的夏天衣服，那你就完蛋了！
    被瓷片和铁丝炸上一身细碎的伤口，完全没问题！
    要知道这么多伤口，在大宋这个时候光是感染都够你受的，更何况这里边的瓷片根本没法用磁石吸出来，留在伤口里会形成危险的感染源。
    所以他扔出去的这种瓷瓶手榴弹，不管炸着谁都是他八辈子没积德，肯定比当场死了还难受！
    这样的瓷瓶手榴弹，燕然身上带了六个，要不是怕带太多容易露馅，他还真恨不得把这玩意儿绑满一身再说。
    毕竟他今天深入龙潭虎穴，实在是太危险了！
    ……
    爆炸过后，燕然翻身站起来。
    他随即就看到铁栅栏围起的圆圈中间，那个持烛人已经被手榴弹炸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手里那一点烛火，也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现在持烛人的衣服被爆炸的火药引燃，正在熊熊燃烧！
    在火光的映照下，燕然第一次将圆圈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他的心就猛的向下一沉！
    那位五先生并没有被弩箭穿喉而过，被燕然寄予厚望的那支淬毒弩箭，此刻正夹在他的手指之间。
    原来五先生竟然也是一位高手，他居然在黑暗中听声辨位，准确地接住了燕然射来的弩箭！
    可他毕竟不是大罗金仙，只见这位五先生穿的白色衣服上，星星点点都是浸染出来的鲜血。
    那是手榴弹破片留下的伤痕，这件白衣服就像是点点寒梅映在雪中，五先生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燕然一眼看到在五先生所坐的椅子上，居然有四根长长的粗绳，直上直下通向房顶。
    他心中一动，这才明白原来五先生之前无声无息地进来，并不是从哪条通道过来的。
    他始终都坐在那把椅子上，是由房顶上机关牵引的绳子，连人带椅子放下来的！
    除此之外，五先生的座位前方，呈半圆形分布着十几条铁制的拉杆，都从地底下延伸出来，斜斜地指向了五先生前方。
    这些拉杆一看就是某种机关发动的开关，在燕然看来，这位五先生的座位居然和挖掘机司机的座位有些神似……
    那位五先生正缓缓转过脸来，在他的白袍兜帽之下，黑暗中有两只眼睛，正注视着燕然！
    之前燕然射出弩箭那“咯”的一声，到底还是被他听到了。
    燕然一身黑袍站在铁栏杆后面，两人的目光刹那间交汇在一起。
    虽然一在明一在暗，但在这一瞬间，燕然却觉得一股巨大的威胁扑面而来！
    “哈哈哈！”
    就在此刻，忽然有一个人狂笑出来，正是和燕然隔了一个房间的陈青藤。
    只见陈青藤双手摇晃着栏杆大声笑道：“果然是你！燕然！我说的没错！就是他！这小子混进来了！”
    “咔嚓”一声！
    只见五先生伸手握住了一根拉杆，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刹那间，陈青藤面前的铁栏杆发出了“扎扎”声，沉入了地底，把陈青藤放了出来。
    五先生指了指地上持烛人腰间的配刀说道：“杀了他！给你机会将功折罪！”
    “是！”
    陈青藤立刻大声答应，然后他冲出房间，“唰”的一声在持烛人的腰间，把雪亮的钢刀抽了出来。
    与此同时，五先生又拉动了一根拉杆，随即燕然发现周围连续不断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做出如此精妙的机关，也真是煞费苦心……燕然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只见铁栏杆上铁铸的灯盏，依次冒出了熊熊火焰，这奇特的圆形会场竟然不是一层，而是两层！
    火光照耀下，燕然发现自己头顶上的二层，也是一模一样的构造，上下两层总共十二个房间！
    燕然心中暗道：这是有多少个分支组织？或者说建造这里的时候，这位五先生的野心，该有多大啊？
    七十二路烽烟和刺客团这种规模的组织，要是真被他发展到了十二个，而且组织严密，规矩严谨，那就不是一个江湖秘密门派那么简单了。
    这得是一个何等狂妄的野心家，才能想象出来这样的格局？
    陈青藤满面阴狠地持刀而来，燕然只好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铁栅栏。
    隔着栏杆，陈青藤的钢刀是砍不到他的，那位陈衙内只好满脸凶相地站在铁栅栏前面。
    燕然把上好弦的弩箭，挂在自己身后的腰带上，这东西既伤不了五先生，当然也对付不了武功高绝的陈青藤。
    陈青藤距离燕然太远，又没法把钢刀飞进去插人，因此他迟疑地回头，看了五先生一眼。
    五先生却低声说道：“在那儿等着就行……他会把自己送到你刀尖上的。”
    陈青藤满脸疑惑，却见五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他被黑暗笼罩的脸上，似乎是在笑！
    “你这个小东西很聪明，可惜太过自负就是愚蠢了……你居然敢来这里，这是龙潭虎穴！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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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人心尽丧、离心离德

    “是不是龙潭虎穴还不清楚，”此刻燕然被关在这铁栅栏里，却依然笑着说道：“但是你的四方塔已经完了，你不知道？”
    “……你居然还有脸笑的呢？”燕然摸了摸鼻子，打量着五先生说道。
    “哦？四方塔怎么完了？”五先生沉声问道。
    “人心散了，你这队伍不好带了。”燕然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栅栏外的陈青藤，大声说道：
    “四方塔其中一方，你手下这个陈青藤，他出卖刺客团给金国人，把你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打造的组织，当成了交易的货物……”
    “然后四方塔的第二方，你那个异人团的首领被我放倒，七十二路烽烟已经烟消云散了！”
    “还有第三方……那个偷走了陈青藤令牌的人。”
    燕然笑着说道：“他既然认识陈青藤的令牌，就一定是你们内部的人，五先生你既然露面了，他就绝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一心想要干掉你，而且可能已经动手了，你的四方塔倒了三个角，你还有脸在这大放厥词？”
    “你说什么？”此时的五先生猛地回过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原本他的四个手下，一个陈青藤，一个假冒楚中天的燕然，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
    那么这两个人里，到底谁是叛徒？
    “不用管他们！我先杀了你再说！”当五先生看到自己身后的两个房间里，那两名黑袍人全都一动不动，他的目光随即又转向了燕然。
    之后他用力扳动了一个扳手，燕然就听到自己身后的房顶上，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
    我去……这屋里还有埋伏？燕然听到声音，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身后的房顶上，居然打开了一扇暗门，一大团像是绳索一样的东西，正从上面滚落下来！
    燕然一眼看到，那竟是数之不尽的毒蛇！
    这些毒蛇竟然有上千条，落地之后就开始向四处游动。
    土黄色三角脑袋的蝮蛇几乎有手腕粗细，黑白相间的银环蛇鳞片上带着妖异的光芒，人立而起的眼镜王蛇，扁扁的脑袋抬起来竟然有半人多高！
    这些凶悍的毒蛇，恶毒的双眼倒映着火光，呲开锋利的毒牙，正在飞快地游动过来……看着都浑身肉疼！
    燕然这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五先生会说自己会主动送到陈青藤的刀尖上，因为他在这里，留下了如此歹毒的机关！
    五先生没有打开燕然面前的铁栅栏，他很清楚燕然只要在栅栏里，就对他就没有丝毫威胁，他要将燕然困死在栅栏里！
    而这时的陈青藤，看到燕然身后的蛇群正如同浊流一般蔓延，他提着刀像豺狗一般嘶嘶地笑了出来。
    看他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头凶残的野兽！
    他……为什么还不动手？燕然心里想着那背叛五先生的第三方，横竖都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那个人阴险狠毒，犹如捕猎的毒蛇一般隐忍凶残，他应该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啊？
    此刻的燕然，身后有蔓延而来的蛇群，前方有陈青藤恶毒的钢刀，他已经深陷绝境，脑筋却还是在疯狂地转动！
    ……嘶！
    猛然间燕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第三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那是因为禹王台校场外，死去的那十名车夫和他们的孩子，原来他……不在这里！
    等到燕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这件事，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再没什么意义了。
    那就走吧……燕然一回头，面向了蛇群！
    陈青藤还等着燕然被蛇群逼到他这里来，却没想到燕然竟然选择了直面那成千上万的毒蛇！
    一想到下一刻，燕然这小子就会被万蛇撕咬而死，陈青藤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燕然却背对着外面，拿出一个瓷瓶手榴弹。
    他划开蜡封将引信拆出来，然后打开了瓷瓶的塞子，将里面的火药“唰”的一声，向着前方撒了个半圆形。
    这一下，满瓶的火药被他尽数甩了出去，空气中立刻就布满了火药形成的尘烟。
    燕然双手握住那三支绑在一起的拉发引信，一手向前猛的一伸，一手将引信向后一拉！
    “呼！”的一声！
    刹那间，他面前一个硕大的火团爆然而起！
    飞散在空中的火药，被引信里爆发出的火星点燃，这满满一瓶火药，几乎在一瞬间烧得干干净净！
    随着火药爆燃，燕然面前的蛇群就像疯了一样，犹如退潮般向后疯狂躲闪！
    这一刻，当五先生和陈青藤看到这一幕，他俩全都惊愕万分地瞪圆了双眼……
    这小子身在绝境之中，居然还有办法自救？
    燕然却冷冷的笑了笑……火药中的硫磺是蛇类非常讨厌的东西，突然升腾起的硝烟，更是让蛇群唯恐避之不及的玩意儿。
    更何况无论是什么品种的蛇，都是凭借热量寻找猎物的，刚刚那一下爆燃，估计把它们的感知器官都搞乱套了。
    所以这些蛇才会疯了一般后退，此时燕然又一回身，把他刚刚放倒的那把椅子抄了起来。
    他进来的那扇门，是万万出不去的，燕然在关门时就听到了声音，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其实是铸铁的。
    所以他必须另想办法，逃出生天！
    看着燕然的动作，别说陈青藤了，连那位五先生都有些发懵。
    只见燕然又掏出了一个瓷瓶炸弹，然后就像用椅子顶门一样，把那颗炸弹牢牢顶在了椅子背和砖墙之间。
    之后燕然笑了笑，回手就将另一个呲呲冒烟的瓷瓶，顺着铁栏杆的缝隙扔了出去。
    这一下，把陈青藤吓得亡魂皆冒！
    毕竟陈青藤之前见过一次手榴弹爆炸，他知道这玩意儿力道有多大，又有多么阴毒凶悍！
    之前那个离爆炸地点最近的持烛人，到现在还没站起来呢，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连武艺高强的五先生，都被这玩意所伤，如今燕然又向他丢过来一个，陈青藤哪里还敢伸手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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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危机重重、逆光而上

    瓷瓶被扔出去之后直奔五先生，五先生也从椅子里跳出去疯狂躲闪。他现在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个眼儿，实在不想被这玩意儿再炸一波了。
    然后就在铁栏圈的正中间，又一次爆炸响起！
    燕然却根本没管这个，他知道自己的瓷瓶手榴弹距离稍微远点，杀伤力就会急剧减弱，所以他原本的计划，也不是用它来继续刺杀五先生。
    反而燕然在外面硝烟弥漫的掩护下，将那个顶在墙上的瓷瓶炸弹引信拉开，然后他起身助跑，奋力一跃！
    脚下是乱成一团，疯狂相互撕咬的蛇群，头顶上方就是那个落下毒蛇的翻板开口！
    燕然的脚在墙壁上借力向上一蹿……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勤学苦练的轻功！
    虽然还不足以穿房越脊，但比一般的跑酷选手来说，也差不了许多了……
    当燕然的身体跳到那个开口里的一瞬间，他缩身抱头，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的一声炸响！
    下方烟尘弥漫，燕然掐准时间躲开了爆炸以后，他的身体又开始下落。
    时间刚刚好，这引信还算给力！
    身在这个躲避爆炸的翻板空间之内，燕然其实害怕得很……他是哪儿都不敢伸手去碰，生怕这上面留下几条毒蛇，正巧被他伸手摸到一条。
    等他的身体重新掉落到小房间时，他的脚又用力在翻板垂落的板子上一蹬！
    当他双足落地之际，差不多正好，他又回到了自己奋力一跃时的出发地！
    燕然成功躲开了这一发爆炸，身在烟雾中，他凭借着记忆里的位置，伸手向墙上摸去。
    果然，他摸到了墙上一片震碎的砖块，和一个比木盆还大的破洞！
    他毫不犹豫地轻轻一纵，穿洞而过……就这样他成功到了隔壁，给自己换了个房间！
    在这之后，燕然毫不犹豫地找到这间屋里的椅子，继续在前方的墙上爆破。
    因为他知道，现在烟雾就是自己最大的掩护，可这些爆炸产生的硝烟消散得很快，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燕然之所以大胆的用手榴弹爆破砖墙，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宋代的建筑风格，毕竟他的武德司，也是专门干过监工的。
    在这个时代，青砖的硬度远远比不上红砖，并且砌筑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水泥可用，他们用的都是石灰！
    所以这种墙壁，被爆炸摧毁的可能性极高。
    同时燕然也知道，即使他挪了另一个房间之后，也安全不到哪儿去。
    因为这里头顶上的翻板里，十有八九还是有毒蛇。
    外面还有陈青藤虎视眈眈，所以燕然果断爆破，又炸毁了另一面石墙！
    这一次燕然顺着墙面上被炸出来的那个洞，又退回了自己原本的房间，以此来躲避爆炸产生的碎片……窜来窜去的时候，他的脑袋终究还是不免碰了一下砖头。
    也不知道出血没出血，但起个包是肯定的了……在这次爆炸过后，燕然已经连穿两堵墙壁，终于到了他想来的地方……陈青藤被放出来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唯一的不同点就是：铁栅栏已经被放到了地下！
    趁着外面硝烟弥漫，燕然“噌”的一下就跑了出去，直接进到了铁栅栏的内圈！
    这里还有陈青藤和五先生两大高手，但同时也有那条可以供他出去的通天之路……这就是燕然！
    有人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高明的头脑也没有用。
    可燕然的头脑和经验，却让他在身处两大高手的威胁之下，困在绝境里的龙潭虎穴之中，依然可以极限放大自身的优势，做到全身而退！
    可是正当燕然在烟雾的掩护下，狂奔而出之际，猛然间！
    他感觉地面剧烈的一震，一连串巨大的爆炸，陡然响起！
    这次的爆炸简直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沉闷的响声犹如炸雷，在地底不住的回响。
    在燕然目光所及的青砖地面上，竟然正像沸水一般不住地翻滚！
    周围传来铁栅栏“嘎嘎”作响的挤压声，不知道哪里的墙壁在轰然倒塌，碎砖乱石沉重地拍向地面！
    火药的烟尘还没散去，周围的尘烟却已经腾空而起，燕然发现地面剧烈地震动……竟然好像在缓缓下沉！
    燕然被震得跌倒在地上，正在奋力地爬起来。
    他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在这周围的所有人中，也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三千斤火药，终于还是爆炸了。
    是那个阴险的叛徒，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
    他一定派了一个替身，拿着他的白玉璇玑令进了这悬空楼，而他本人却在外面提前埋好了炸药。
    他打算把五先生和所有四方塔的人，包括燕然，全都炸死在地底下！
    此刻这个巨大的地下室正在下沉，那个阴险至极的家伙，他到底是谁？
    ……
    这时的地下室里，不知有多少人比燕然还要惊慌。
    这天崩地裂般的情景，宛如末世天劫，所有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那位刚刚躲开瓷瓶炸弹的五先生，飞一般跳过了地面上的裂缝，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闪电般拉下了一个拉杆。
    在下一瞬间，他的椅子就会向上升起……可是他却发现拉杆扳动以后，机关根本没有启动！
    当他试着再次扳动升降拉杆之际，却突然发现一束光线，从头顶照射下来。
    当五先生抬头看去，他惊愕地发现那拴住椅子四脚的四根绳子，竟然全都被割断了。
    非但如此，那四根绳子正在机关的作用下迅速上升，其中一根绳子上还挂着一个人……居然是燕然！
    这一刻，五先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燕然是怎么做到的？
    他竟然躲过万千毒蛇的围攻，穿过了结实无比的铁栅栏，越过了门口的陈青藤？
    而且他还割断了椅子上的绳索，利用机关升上去了，却把自己坑死在这里？
    那机关还是自己替他扳动的！
    ……这个狡猾的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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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浊浪翻涌、夺命奔逃

    此时的五先生，向着他周围看去。
    四周的墙壁正在接连倒塌，铁栏杆被扭曲得七扭八歪，在他目力所及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条浑浊的激流，正在疯狂地顺着墙壁和地上的裂缝，剧烈地喷涌进来！
    五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建造的这个巨大的地下室下面，其实是一条地下暗河。
    而现在整个悬空楼都已经被炸垮了地基，在楼体的重压下不断下沉，他们现在比之前更深地穿入了地底河道，而且还在继续向下！
    五先生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自己的手下一眼，他全身用力，向上奋力跃起！
    以他的武功，不难抓住其中的一条绳子，随后他就会被带着逃出生天……
    可是就在他用力纵跃之际，他却猛地看到自己的胸前，刹那间穿出了一截带血的刀尖！
    陈青藤！
    这个叛徒，居然在他腾空而起之前的一瞬，后面一刀暗算，将他钉在椅子上！
    “老东西！给我死吧！”
    陈青藤飞身跃起之际，还不忘了在五先生的头顶上用力一踩，借了一把力！
    ……
    当燕然奋力攀爬到绳子顶端时，等他双脚终于触到地面，小侯爷这才松了口气。
    这龙潭虎穴，自己到底还是出来了！
    随后燕然低头向下看去，就见地下室里，已是一片浊浪翻涌！
    陈青藤嘴里咬着一把染血的钢刀，正在猿猴一般向上攀爬，还有两次呼吸的时间，他就要跳上来了。
    可是这一点时间，已经不够燕然把所有的四条粗绳子，全都切断了！
    在陈青藤的身下，从上面投射下去的光柱，在黑暗的烟雾中形成了棱角分明的光影。
    五先生正靠在椅背上，捂着胸前的伤口，他抬头仰望着天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惊愕难言！
    翻涌的水花正在掩没他……几条顺水冲来的毒蛇，正往他脸上爬！
    ……
    时不我待，燕然急速后退！
    他目光向着周围一扫，就见这里是一处精致的雅间。
    当燕然撞破房门出去，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在一楼。
    没错，面前就是悬空楼的一楼大厅，可是这大厅里的情形，却是惊人之极。
    他从周围的窗户向外看去，不但没能看到街景，反而是成片的土石，正在“哗哗”地涌进来。
    地面持续塌陷，整座楼都在向下坠落，燕然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毫无疑问，现在只有继续向上才是生路，此时他一刻都停留不得，因为那个武功高绝的陈青藤就在身后！
    燕然飞身跑向楼梯的方向，然后“噌”的一声跳起来，落在了楼梯扶手上！
    楼梯上满满的都是人！
    被踩踏昏迷的，跌倒了爬不起来的，这些人七手八脚的你拽我我拉你，却谁也动弹不得，一层一层把楼梯都挤满了。
    燕然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脚踏上楼梯，走不了两步他也得被拽倒，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所以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楼梯扶手。
    燕然踩着楼梯扶手，像平衡木一样嗖嗖地往上跑，然后他飞身一跃……二楼！
    此刻他一回头，就看到下面一楼的大厅里砖石乱滚，浊水像海浪一样满地板哗哗地横流。
    一个人正提刀站在大厅中间的浊流里，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看着自己……陈青藤！
    他也出来了，盯着自己的双眼中，满是狂怒与狠毒！
    没办法了……再上一层！
    三楼！
    燕然目光一扫，就看到了窗子外的情景……地面还在上升！
    这次他听到了外面成片的惊呼声，看到了临街闪烁的灯光，可是青石地面却在窗口越升越高，大片的沙石泥土，正顺着窗口倾泻进来！
    眼前的景象真是惊人至极，燕然的心中瞬间想道：悬空楼这个倒霉地方，为什么要起这个破名字？
    想来那个内奸，原本是想将悬空楼炸塌，把所有人都压死在里面。
    可是他错误地估计了火药的分量！
    不知道他是不是躲在禹王台校场附近，看到了那场没良心炮的爆炸，所以他认为这三千斤火药已经足够了。
    可是再怎么聪明的古代人，也不会懂得爆破技术，再加上这悬空楼地下室底下，居然是一条地下河。
    所以那个内奸造成的爆炸，只炸毁了悬空楼的地基，同时因为楼底下掏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以至于整座楼都被重量压着，向地下不断塌陷……
    燕然现在就像是在一个特大号的电梯里，不管是为了躲避陈青藤还是自救，他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向上！
    他的脚在楼梯扶手上一借力，再次奋力向上扑去，抓住了第四层的栏杆，然后翻了上去。
    ……四楼！
    如今这楼梯是彻底不能走人了，上面惊呼尖叫和惨嚎的人体，堆得简直是沟满壕平，伸出了无数只拼命挣扎和乱抓的人手！
    百忙之中，燕然回头看了一眼……陈青藤正在挥刀砍杀，一路沥血魔神一般杀上来。
    等燕然转过头去，正要向着四楼窗口那边扑过去，离开这座倒霉的悬空楼时，他却猛然站住了脚步！
    正巧在窗户外面，翻进来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人，满脸都是弥勒佛一般的笑意，顶着一个醒目的大光头……欢喜和尚！
    “你大爷！”
    燕然知道这家伙是陈青藤手下的头号刺客，上次杀害第四个狱卒的人就是他！
    他的武器，是那种杀了辽国四皇子的阴狠毒药……极乐！
    一旦让这家伙接近，自己必死无疑，所以燕然只好再次转身，飞奔上楼！
    等燕然再上一层，他发现已经没有了向上的楼梯。
    他此刻身在五楼，悬空楼最高的一层上面。
    他的下方，陈青藤持刀在楼体上砍杀出一条血路，陈青藤身后跟着四大高手，正一步步追杀而至。
    这一下，燕然终于没路走了！
    ……
    此时的悬空楼外面，是一片山崩海啸般的惊呼声。
    长街上成百上千的行人在奔走躲避，不知有多少人都在临窗观望，那座悬空楼！
    整座楼已经歪了半边，正像一根米花糖一样，被地面上那个大窟窿一节一节地吞噬下去，地面不住地轰隆隆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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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尘泥之间、我在天渊

    倾倒的油灯引发了火苗，挤压得断裂的楼板和柱子暴雨般咔咔作响，楼顶的瓦片带着烟尘成片向下哗哗坠落，楼里满是惊呼和惨叫声！
    原本五层高的楼，眼看着就没了一层半，汴梁的老百姓一辈子也没看过如此震撼的场面！
    他们就像是面对末日天劫一般，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的苏信和沈红袖，在街对面看到悬空楼的情景，他们都要急疯了！
    众人都见过燕然摆弄火药，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天灾，而是有人故意制造的灾难。
    眼看着悬空楼还在不停下陷，苏信和沈红袖不假思索从自己所在的酒楼上飞身而下，挤开人群向悬空楼的方向奔去。
    他们之前从燕然口中得知了他的计划，燕然说他要去的地方，位于悬空楼下，深深的地底密室。
    所以沈红袖和苏信，俩人吓得血都凉了！
    整个楼都没了小半截，那身处地底密室的人，还不早被挤成肉泥了？哪里还有命在？
    一想到燕然小侯爷，竟然落得尸骨无存，连收尸都没得可捡，这俩人的心里急得简直像油煎火烧一般！
    苏信牙咬得咯咯直响，沈姑娘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当他们拼命向前狂奔之际，却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软，心也被拽入了黑暗的深渊！
    燕然他……怎么能这么死了？
    正当心中悲怆欲绝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不断下沉的悬空楼前。
    看到了楼体墙壁和地面之间，那深不见底的大裂缝，红袖姑娘毫不犹豫地就要飞身而起！
    姑娘打算跳进窗户，然后从里面寻找向下的通道……虽然机会渺茫之极，她也顾不上了！
    可是就在这时，猛然间她的衣袖却被苏信死死抓住！
    眼下救人急如星火，苏信却拽住了她，红袖姑娘一咬银牙就要把苏信甩开。
    可沈姑娘随即看到了苏信脸上的神情……这小子正抬头向着天，呆呆地不知道看着什么。
    当红袖的目光随着苏信向上看去，就看到五层楼的飞桥上，赫然站着一个身影……
    燕然！
    我的天……他是怎么跑到那上面去的？
    此刻当红袖姑娘看到飞桥上的燕然，她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腿一软就和苏信两人双双坐在了地上。
    姑娘的心欢喜得就像炸裂了一般，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小侯爷没死！
    ……他还活着！
    ……
    这时的燕然虽然没死，其实也跟死了差不了多少。
    他一步步后退，发现自己没路走了。
    燕然所处的这座飞桥，原本是连接大街对面那座悬空楼的。
    现在倒塌的是北面这座楼，而南边街对面那座则是安然无恙。
    可是由于北楼的快速塌陷，那三、四、五、三座木质的飞桥，最开始的时候还提供了一下支撑，减缓了整座悬空楼下陷的速度。
    可是楼体的巨大重量不断下坠，很快就将三座飞桥撕裂折断，所以燕然上桥之后就发现，这特么是一座断桥！
    他现在就像是站在一根伸出悬崖外老远的木头上，后面是塌陷到三层半高的地面，前面是陈青藤和四大高手！
    再往后一步，他就只能直接跳楼了。
    “没想到你这种小虫子，狗一般的人物，居然也能活到现在……”
    陈青藤手里提着刀，眼中满是疯狂和血腥地一步步紧逼而来！
    “我还且死不了呢……”
    当燕然站在悬崖边上，发现自己后退无路，他索性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想活着？我一刀就能杀了你！”陈青藤正要上前，却见燕然往后退了退，还伸出手想要制止自己。
    “你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坑成这死德性的？”燕然看着浑身浴血的陈青藤，笑嘻嘻地说道：
    “你总不会蠢到认为，你的仇人是我吧？”
    “嗯？怎么不是你？”陈青藤皱了皱眉，不过他却真的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看来你这么多天，也没想明白这件事！”只见燕然笑着摇了摇头道：“之前咱们是有点恩怨，不过总不至于要命吧？”
    “至于这一次的事嘛……我就是一破案的，跟你这副倒霉相有什么关系？”
    “那个璇玑令，其实我压根都不认识！这悬空楼爆炸的时候，我自己就在地底下！我有这么蠢吗？差点把自己炸死在里头？”
    “所以那个人，那个想要害死五先生、你和我的阴险的奸贼，他爆炸的时候一定在外面……这你能听懂吧？”
    “最关键的是……”燕然说到这里又笑着看向陈青藤：“最初的时候，是谁把你引到那个抱云阁去的？”
    “你也不想一想，你所有的倒霉事都是从抱云阁开始的，你为什么会冷不防被卷进那个破案子里？”
    对啊……为什么？这时的陈青藤在燕然的提醒下，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向燕然问道：“你既然知道，那就给我说！他到底是谁？”
    “你先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燕然摊了摊手笑道：“然后我才能帮你想出来，那个王八蛋到底是谁。”
    “抱云阁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燕然看了看后边的悬崖，然后转向了陈青藤正在渐渐不耐烦的脸。
    “这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搞清楚，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燕然伸开双臂笑道：
    “别说你们这五大高手，哪个单拿出来都够杀死我十回八回的，就说我身后这么高！”
    “现在下陷好像开始变慢了，就算能沉到一楼，怎么也得等上一阵子吧？”
    “在这个时候，这座悬空楼又没有人敢上来，你既然想知道真相，那你着什么急？”
    “也对！”陈青藤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说道：
    “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你想知道什么？”
    燕然见自己终于说服了陈青藤，不由得松了口气。
    现在他除了拖延时间，也真没别的办法可想了……
    他心里一边飞快地想着脱困之策，一边向陈青藤问道：
    “你跟我说说，那个辽国四皇子既然是死于毒药极乐。他就是你手下杀的，原因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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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独在危楼、极乐之巅

    “因为我要把刺客团卖给金国人。”陈青藤皱眉道：
    “除了这四个心腹被我真正收服以外，刺客团的其他刺客都是只认白玉璇玑令不认人。只要璇玑令卖给金国使者，他就能随时调用。”
    “金国人买刺客团，好像是要去做什么事，我也懒得管，不过他们价钱给得倒是十足。”
    陈青藤搓着自己脸上渐渐干结的鲜血说道：“既然要卖嘛，总是要让买主看到刺客团的实力，才能要个好价钱。”
    “正好金辽两国不和，我就当着金国使者的面杀了辽国四皇子，既是展示实力，也算是这笔买卖的一个添头。”
    “金国使者看到四皇子死了，心里一高兴，买卖上也能痛快些……仅此而已。”
    “所以你给欢喜和尚下令，让他刺杀四皇子？”燕然听到这里反问道：“可是欢喜和尚还没来得及动手，抱云阁大厅里就出事了？”
    “错了！”燕然说到这里，陈青藤却猛地打断了他！
    “和尚不是没来得及动手，他已经动手了……只是没找到人而已。”
    “我手下的四大高手提前赶到了抱云阁，为我担任护卫。所以他们知道辽国四皇子提前到了，甚至知道他在哪个房间。”
    “可是当金国使者赶到，我向手下下令的时候，和尚发现那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什么？”听到这里燕然心中一惊，失声问了一句。
    他万万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会是这样！
    这可把他之前的判断，全都推翻了啊……
    燕然大惊道：“难道不是金国使者被紫霄姑娘刺伤之后，他带着人跳出窗户，然后跟辽国四皇子那些人遭遇到一起的吗？”
    “是遭遇到了一起……”陈青藤冷冷地说道：
    “不过那辽国四皇子和他的护卫，不是被抱云阁的人命案子惊动，从后窗户跳出去的。”
    “当时他们正从外面回来，打算穿过后院回自己的房间……这时辽国四皇子和金国使者，才在后院相遇的。”
    “竟然有这种事？”燕然听了之后，不禁眉头一拧。
    他心中暗自想道：辽国四皇子早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竟然偷偷地出去，又溜回来了？
    四皇子在这段时间内，到底去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新情况，燕然的心一下就乱了！
    “后来的情形你都知道，”陈青藤压着心头的火气说道：“当我离开监狱的时候，发现璇玑令不在随身物品里头。”
    “当时我不动声色，出去之后迅速召集手下，我先是想要杀掉紫霄那个小贱人灭口，被你所阻……”
    “然后我逐一找到四个狱卒，想要寻回璇玑令……可惜又失败了！”
    “幸好我今天有机会杀了五先生，不然我弄丢了刺客团璇玑令，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他的惩罚！”
    “我知道他有多可怕……就连我那个位高权重的老爹，五先生要想灭掉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被他这么多年任意摆布利用我，现在我终于挣脱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那个造成悬空楼爆炸的人，到底是谁？”
    “判断不出来！”燕然听到陈青藤暴怒地喝问，他毫不迟疑地摇头说道：
    “反正那个奸贼，知道你们四方塔的一切。”
    “这家伙阴狠之极，却又异常隐忍，他不像你这么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是一直躲在暗处……”
    “你骗我说出案情……”陈青藤闻言怒道：“然后你告诉我，你也不知道他是谁？你说谁蠢？”
    “说你啊？怎么了？”这时就见燕然一伸手，亮出了那块擎天柱璇玑令。
    “其实这块璇玑令，原本就是你的，要想在武德司监狱里拿东西，谁还能比我更方便啊蠢货？”
    “陈衙内，你暴露身份是我害的，无家可归是我弄的，颠沛流离东躲西藏，也是我故意造成的！”
    燕然笑着说道：“你说这块璇玑令，我是把他扔下去摔碎了呢，还是还给你算了？”
    “给我！”陈青藤被燕然如此耍弄，早已气得暴跳如雷！
    他大声怒道：“再敢耍花样，我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既然这玩意儿对你那么重要……”却见燕然听见这句话，晃了晃手中的璇玑令笑道：
    “那就给你好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别让我死在那极乐上面，太特么惨了……”燕然苦笑着说道：
    “自打我见过一回之后，老子天天做恶梦都是那张诡异的死人笑脸……眼睛上俩血窟窿！”
    “只要你答应这件事，这东西我就还给你。”
    燕然两根手指捏着璇玑令的绳子，在手里晃荡……
    “你可以向外邦异族，再出卖它一次哦！”
    “好！我答应你！”陈青藤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这璇玑令，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给你！”
    燕然说着，竟然真的把这块璇玑令，向着陈青藤的方向一抛！
    陈青藤手疾眼快，凌空一把接住了令牌！
    终于到手了！陈青藤满怀欣喜地看着手上的璇玑令，手指轻轻一拨……
    “唰”的一声，璇玑令飞快地转动起来。
    就在这一刻，陈青藤脸上的神情刹那间凝固了。
    在极速旋转之际，令牌上显露出来的图案，竟然不是他刺客团的毒蛇标志！
    那是一个莫名其妙，带着钢铁面具的头像！
    “燕然！”
    陈青藤把假令牌一摔，暴怒地大喊一声！
    “回见了您呐！”这时的燕然，却笑着向后一纵！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悬空楼还在继续向北倾斜……所以下面那层四楼的飞桥，正随着楼体的倾倒，渐渐伸到了外面！
    也就是说，他只要跳下去，就能落到下面一层！
    “欢喜和尚！”
    陈青藤见状，暴怒地大喊了一声！
    他知道燕然最恐惧的东西，就是“极乐”，因此偏偏就叫那个和尚出来杀人！
    见到燕然人在半空，欢喜和尚上前一步！
    在他的手上，瞬间出现了一支小巧精致的白银仙鹤。
    和尚的手指一扣，在仙鹤长长的鹤嘴里，一道极细的水箭激射而出！
    剧毒极乐，向着半空中无遮无挡的燕然喷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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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舍身翻腾、血爆连连

    欢喜和尚用这种机关射出毒水，曾经杀害过数十人，从无一次失手。
    因此看到这条亮银般的水箭向着燕然激射而去，陈青藤的脸上霎时便露出了狞笑……
    可是就在一瞬间，笑意又变成了极度惊恐！
    他看到燕然在空中奋力转体，几乎与他的视线平行。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双沾满了污泥的鞋底……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瓷瓶正冒着青烟，向他们极速飞来！
    还没等陈青藤反应过来，一团烈焰在他们中间炸开！
    这是燕然身上的最后一颗瓷瓶手榴弹，这是他蓄谋已久之后，发出的最后一击！
    两伙人之间相隔两丈，手榴弹差不多正好在中间爆炸，随着爆裂的冲击波，飞射出去的瓷片铁钉刹那间就到了陈青藤的眼前！
    燕然早有准备，在瓷瓶手榴弹还没出手时他就开始调整姿势，即便如此，他腿上还是中了几个弹片。
    至于陈青藤……那就惨的没法说了。
    他和手下的四大高手扇子面儿排开，活脱脱一人一个炮崩的头型，所有人都被弹片在浑身上下，刺了个鲜血淋漓！
    虽然离爆炸点足有一丈，伤口很浅不至于致命，但却是侮辱性极强！
    眼看着这个武功低微的讨厌家伙，又在他们面前“嗖”的一下没影了，他们五个人却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得向后一个趔趄！
    当陈青藤感觉到周身上下的刺痛，他立刻暴怒地嘶喊起来！
    几个人随后闪电般向前追去！
    ……
    这时的燕然任凭身体向下掉落，这个瓷瓶是他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最后手段。
    他看准了下面断桥的木地板，手脚并用地落地之后，一个转身向着四楼大厅疾速跑去！
    由于楼梯向北倾倒，他现在一路全是下坡，再加上燕然搏命般使尽了全身力气，他冲刺的速度，简直像是呼啸的狂风一般！
    几乎是在弹指之间，燕然就跑过了六丈宽的大厅。
    在他的前面，所有的桌椅板凳酒壶盘子碗都顺着斜坡滑了下去，堆积在窗口之下！
    他奋力一跃，跨栏般跳上窗口，然后在窗台上双足借力，向外飞扑出去！
    这一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身后，脚步重重跺在楼板上的声音，还有衣袂猎猎作响……陈青藤他们到底还是追上来了，就在自己身后咫尺之间！
    燕然奋尽全身之力，犹如利箭一般向窗外飞身而出！
    人在半空中，他转身拧腰，低头看向窗口，右手拼命摸索着身后上了弦的弩箭。
    那玩意儿就在腰带上挂着，可是他刚刚摸到弓弩的握把，就看到五个人犹如灵巧的雨燕一般，从窗口飞跃出来！
    他们的速度更快！
    陈青藤已经举起了血淋淋的钢刀，他身后的黑衣人伸手入怀，掏出了满把的暗器！
    而那个欢喜和尚，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白银仙鹤，对准了燕然！
    在这一刹那，燕然突然瞪圆了双眼。
    因为他看到，陈青藤、欢喜和尚和其余的那三名高手的脸上，每个人都是同样的神情。
    他们的脸上，全都像戴上了一副画着诡异笑容的面具！
    “噗！”的一声！
    刹那之间，五个人的双眼，全都爆出了一团激射而出的血雾！
    “……极乐！”
    燕然身在空中，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之前的五楼桥上，他是故意引诱欢喜和尚射出了毒药极乐，又用瓷瓶手榴弹爆出的气团，将极乐轰了回去……陈青藤一伙儿无一例外，全部中招！
    他算准了自己在一跃而出，扔出瓷瓶炸弹的一瞬间，陈青藤一定会让欢喜和尚动手杀人。
    同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成功到这种地步！
    五名强敌，霎时全灭！
    看到陈青藤和他的四名手下，霎时变成了失去生机的死尸，燕然心中狂喜之际，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向下坠落！
    他是从四楼跳下去的，现在悬空楼塌陷进地面的高度，已经到了二楼的大半截，再加上楼梯向北倾斜的角度……天哪！得有一房半高！
    燕然在刹那间就算出了大致的高度，可他现在是后背冲着下面！
    虽然在空中拼命转身，但是燕然心里清楚……没等他转过身来，他整个人就会拍在地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燕然却觉得自己腰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一拽！
    那股力量将燕然的身体拉向旁边，“咚”的一声撞在了木质的楼板上。
    这时燕然才发现自己的腰间，缠着一根乌黑油亮的长鞭！
    在他下方，就是楼体和地面间的巨大裂缝，裂缝深处还有污浊的泥水在剧烈翻滚！
    燕然死死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的皮鞭，随即就见头顶的窗户上，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
    那是三楼的窗户，有人把皮鞭甩出来救了他，还向他伸出了援手！
    燕然探出手臂，握住那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还没登上窗台，他就看到了这个将他救起来的人。
    秦正阳！老秦大哥！幸亏他及时赶到！
    燕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脚并用爬上窗台，“咕咚”一声落在了三楼地板上。
    这一下，可真是绝处逢生！
    燕然的心中庆幸地想道：其实刚刚自己逃生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死上好几回……
    此时的秦正阳也是松了口气，只见这位老秦大哥扔下皮鞭，拎着燕然的裤子，看了看他腿上几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没想到这火药瓶子个头不大，爆炸起来居然这么厉害！回头你怎么也得给我弄几个玩玩！”
    老秦大哥看到燕然没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还不好办？咱们自己家出的东西……我这儿还有一个，你拿着玩去！”
    燕然笑着伸手向后一摸……“咯”的一声，手上的弩箭突然向着秦正阳的腹部射去！
    秦正阳却是铁掌一横，将那支迅猛的弩箭，夹在了指缝当中。
    看着射出弩箭后，飞快后退的燕然，秦正阳一霎时神情漠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
    “有时候，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秦正阳转动着手指间的弩箭，忠厚老实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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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心腹之患、肘腋之间

    “陈青藤和他的四大高手，以兄弟你这样的功夫，就算一百个一起上，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他们偏偏都死在你手上。”
    “那个密室里，有五先生那般智勇通天之人坐镇，可还是被你逃出升天……”
    “我用三千斤火药，把悬空楼地底密室炸成了那样，可你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当他说到这里时，沈姑娘和苏信正从窗户外面跳进来。
    他们刚刚站到燕然的身后，听到了秦正阳说的话，刹那间俩人就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的秦正阳一边笑着后退，将身影隐藏在黑影中，一面继续说道：
    “一次、一次、又一次！每次我发现自己低估了你，在心里把你放到更高的位置，可是最终我还是发现，你比我想象的更高！”
    “这次我分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你竟然还死皮赖脸地活到现在，我都替你发愁……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跟你比差远了……”燕然左右一回头，看到苏信的神情中带着难掩的激动，沈姑娘眼圈都红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深陷地底，又死而复生，也让这两位伙伴的心里激动万分。
    他伸出双手，分别在沈姑娘和苏信两个人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就发现自己同时被这两位给甩开了。
    燕然笑着对秦正阳说道：“你这一路隐忍至今，除了几个关键的地方在我背后捣鬼，其余的时间全都在蛰伏潜藏，光是这份耐心也真是难得了。”
    “现在终于被你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心里得意得都不行了吧秦大哥？”
    “哪有？我有什么可得意的？”秦正阳苦笑着说道：“我隐藏的这么好，可还不是被你发现了？”
    “燕然……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就在陈青藤的白玉璇玑令，在武德司监狱里丢失的时候。”燕然神情淡然地说道：
    “在那时我就想过一件事，这世上认识白玉璇玑令的人固然是少之又少，知道陈青藤手握璇玑令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同时还知道璇玑令在武德司监牢中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除非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
    “然后就出了翠屏山那档子事，我们三个遭到了那个暗器高手的刺杀。”
    说到这里燕然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沈红袖和苏信。
    “当时我们出城去了翠屏山，在山腰的半路上还放下了五十名武德司军士，相当于截住了唯一一条上山的路。”
    “可是那个刺客，明显比我们还要更早一步，赶到了蛋子僧的古松附近！”
    “而且那个暗器高手的招式，也很像是刺客团的手段，在暗器射向我们的时候，在我们死之前的一瞬，你正好不在现场！秦正阳！”
    “当时我就知道，能知道我们的目标是翠屏山，提前在那里埋伏的人，和拿到了陈青藤的白玉璇玑令，还用它来调动刺客的人，只有你！”
    此刻沈红袖和苏信两位听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他们的目光霎时全都投向了秦正阳。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这边苦苦追寻了那么久的幕后真凶，原来竟是他们身边的同伴……眼前这位敦厚实诚的秦大哥！
    “你这小子，真是比鬼还精！”秦正阳闻言却摇头笑了笑，示意燕然说下去。
    “在这之后，就是你假意在我的侯府里训练那五十名弓弩手，”燕然接着说道：“实际上你是因为只有脱离了我的视线，才能任意行动。”
    “不然你就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们去查案的时候，你去弄来了三千斤火药，在我们夜里去禹王台制造火药陷阱的时候，你就在这里查看悬空楼的情况！”
    “然后今天，你让手下把火药带到悬空楼，偷偷地埋藏在围墙周围的地下。”
    “可是你错误的估计了火药的威力，也不知道悬空楼的密室下面，其实是一条地下河，所以你并没有将楼完全炸塌！”
    “而且这次爆炸的时候，你又一次不在现场！”
    “所以那个内奸，不是你还会是谁？”
    “说得好，一切都如你亲眼所见一般，真是说得一点没错！”
    秦正阳闻言把那支弩箭“当”一声扔在了楼板上，然后拍了拍巴掌，喝了一声彩！
    只见他笑着赞叹道：“当时我跟着你一起破案，在走到了抱云阁楼上之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陈青藤腰间佩戴的璇玑令。”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陈青藤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四方塔的一名首领。”
    “后来在监狱里偷璇玑令的是我，拿到璇玑令之后，派出刺客去翠屏山刺杀你们的人也是我……”
    “就在你们疲于奔命，追捕陈青藤的时候，我已经用璇玑令收服了他手下的刺客团。除了他的四名嫡系刺客，整个刺客团从那时起，就掌握在我手里。”
    “那么问题来了，”燕然忽然挥了挥手，打断了秦正阳的话：“你既然都去了禹王台，为什么要用钱去买，而不是直接把火药抢走？”
    “因为那会打乱你的计划，”秦正阳随即答道：
    “按照我的设想，你们这些人最好全都死在悬空楼这里，才能彻底不留后患。”
    “当然这里面，还有你没想到的细节……”说到这里时，秦正阳笑了笑。
    “我抓住了军器监毕从则把火药配方卖给外人的把柄，所以我要买他的火药，他当然不敢不听。”
    “此外我雇来的那些车夫，总要见到军器监作坊的官员才肯拉货，不然整个作坊里一个接洽的官员都没有，我不成了偷东西的了？”
    “可要是没有马车运送那三千斤火药，你总不能指望我一趟一趟的往城里拎吧？”
    秦正阳笑着说道：“反正毕从则，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之后用不了一天时间，他和那些金国买主，一定全都会死在你的手里，绝对没有一丝生路！”
    “你倒是了解我啊！”听到这里时，燕然苦笑着挠了挠头。
    “我太了解你了！”秦正阳一拍巴掌，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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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龙蛇两部、肘腋潜伏

    “你想不想知道，刚刚你都要摔死了，我为什么用皮鞭把你拉进来？”
    “你得确保沈红袖和苏信都死在这里。”燕然无奈地摇头说道：“另外你还要火药的配方！”
    他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亲眼见我撕碎了那本《惊雷谱》，你知道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看过那本书，火药的秘密就藏在我的记忆里！”
    “没错！真是聪明！”秦正阳笑着击节赞叹道：“只要我活捉到你，这次就是大获全胜！”
    “看看我在这一战中，得到了什么？”只见秦正阳抬起手，慢慢张开……
    一块玉佩从他掌心滑落下来，玉佩的绳索挂在他手指上，轻轻地晃荡着。
    白玉璇玑令！
    他笑着说道：“四方塔真正的力量，不在鹰部的异人团，也不在蛇部的刺客团。”
    “这是虎部璇玑令，没错我就是虎部首领，统领大内禁军，神策军！”
    “所以我才会认得陈青藤的璇玑令，知道五先生和悬空楼密室里所有的秘密……”
    说着秦正阳手指一懂，又一块令牌垂落下来，出现在燕然面前。
    “这是龙部璇玑令，代表着更为强大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也落到了我手里。”
    “这两块令牌，都是我派到地下密室里的手下，冒充我的那个人带出来的。”
    “从那里活着出来的，可不仅仅是你和陈青藤！”
    然后秦正阳笑着，在他的手里，竟然又出现了第三块令牌！
    “这是陈青藤手下的蛇部刺客团璇玑令，也早就落在我手里。”
    “之前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刺客，就把所有的刺客像一串珍珠一样提出来，全部掌握在我手里！”
    “现在的四方塔，已经有三部在我的掌握之中，第四部也不远了。”
    说到这里时秦正阳笑了笑：“昨天晚上，我想用火药爆炸，胁迫七十二路烽烟归顺我。”
    “可惜我在青衣巷做好了布置之后，却发现他们跑得一干二净……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能活下来，一定是出自你的授意，所以你是整个异人团的恩人。”
    “我只要抓到了你，以你的性命相威胁，还怕那些死脑筋的工匠不归顺在我手下？哈哈哈！”
    “如今五先生已死，四方塔尽在我一人之手，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我能用这力量位极人臣，甚至夺取天下！”
    “现在把你那破弓弩给我扔掉，乖乖跟我走。”
    秦正阳冷冷地说道：“你把火药配方给我写下来，把七十二路烽烟的藏身处告诉我，我可以留你一条活命！”
    “你小小年纪独掌一司，身份非凡贵为侯爷，死了多可惜？只要你归顺我，我一样可以让你富贵熏天！”
    “我要是不愿意呢？”听到这里，燕然忽然反问道。
    “为什么不愿意？”秦正阳随即反问道：“你难道想死吗？”
    “可惜了……”燕然闻言摇头说道：“要不是有人拦着我，可能我还真就同意了。”
    “谁？谁敢拦着你？”秦正阳闻言，眼中霎时流露出凶残之色！
    “你看，我给你算算啊……”燕然一笑，掰着手指头说道：
    “禹王台那十个死去的车夫，还有那三个无辜的孩子……”
    “今天在悬空楼，死在你手里的无数无辜百姓……还有七十二路烽烟！”
    “我答应过他们，以后再也不用助纣为虐，操控在你这种野心之辈的手里！”
    “这么多人拦着我，我怎么答应你啊狗东西！”
    “可是你抵抗不了我啊，燕然！”
    此时的秦正阳，一改他往日里敦厚老实的形象，脸上满是厉色，眼中凶光湛然！
    “这一路走来，我眼看着你显本事、抖机灵、卖弄小聪明、一步步走到现在，可是你走不下去了！”
    “凭你们三个人，怎么和我斗？燕然！”
    说到这里，只见秦正阳举起手中的璇玑令，大声喊道：“刺客团……”
    “六十四路黄泉！”
    随着他一声喊，只见无数诡异的身形，陡然在秦正阳的身后出现！
    这些影影绰绰的暗影身法诡异，他们身上的黑衣似乎能吞噬光线。
    当他们无声的出现在大厅里，密密麻麻地站在秦正阳的身后，一眼看去竟有数十人！
    原来刺客团里，武功高绝的刺客居然有如此之多，燕然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而沈红袖和苏信两位，则是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哀叹！
    毫无疑问，这些刺客和当初翠屏山上那名暗器高手都是一个等级的，这些人里随随便便来上两个，都不是苏信和红袖能对付得了的！
    如果加上燕然小侯爷……来一个恐怕就够了！
    “你那个火药瓶子已经用完了，”只见秦正阳冷冷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招数？”
    “你自负聪明，总是想着以弱胜强，可是你现在实力太弱了，只能臣服于我！”
    “今日你不俯首听令，我就抓住你们三个，然后把她和他……”说着秦正阳指了指沈红袖和苏信：
    “在你面前，活活折磨到死！”
    “你看！我有多了解你？”秦正阳说到这里，看到燕然皱起了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考虑什么？你还在等什么！”
    秦正阳向着燕然大声质问，却见燕然长叹了一声。
    他一伸手，在苏信腰间拔出了佩刀！
    “你真的打算和我一战，就凭你手里这把刀？”秦正阳见到燕然毫无惧色的脸，大声怒道：
    “这世间污浊，人心卑劣，信义忠诚，狗屁而已！你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为死去的人送命，为不相干的人拼杀？”
    “你蠢不蠢？”
    “蠢就蠢吧……”燕然手里提着钢刀沉静道：“秦正阳！”
    “你和我是一样的聪明人，只是有一点，你和我不同。”
    “这世上自负聪明之辈，有人玩弄人心，有人相信人性，所谓魔与道，不过如此而已……”
    “我燕然活一回不容易，要我屈膝苟活，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知道什么叫知耻而后勇吗！”
    “屈膝在你这种小人手下，这事儿太特么丢人了，老子死都不干！你来杀我啊！”
    说到此处，燕然举刀咆哮，声震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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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如此英雄、岂容独行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格杀勿……”
    正当秦正阳暴怒之际，指着燕然，向杀手团下令之时。
    突然他停了下来，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了空中。
    燕然也是一愣，他身边的沈红袖和苏信，则是同时露出了讶异之色！
    黑暗中，似乎隐隐有一丝婉转缥缈的歌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听声音唱歌的人好像在楼上，可这悬空楼此刻摇摇欲坠，危险之极，又有什么人敢进来这里？
    燕然、沈红袖和苏信脸色都在悄然改变，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歌声，秦正阳也慢慢变了神情。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歌声……他们全都听到过！
    “出门对大江，卖酒桃花舫。”
    “风姿独自赏，烟雨在一觞……”
    这是那首“紫霄曲”！
    随着歌声，一个个身影忽然出现在燕然身后，当先第一位，就是姿容绝世的卫惊鸿姑娘！
    燕然惊讶地看向自己身后，只见惊鸿明艳，紫霄柔美，白闹闹人如美玉，百里轻媚态横生！
    身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随着紫霄姑娘的歌声，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大厅里！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惊鸿姑娘在燕然身边，轻声说着他们的名字……
    “七心童子陈安易，铸剑大师魏别离，偷天盗帝程炼心，十面菩萨赵盘龙……”
    “雕龙圣手沈砚心，江山如画九里黄，百戏异人杨无骨，通天先生孔无极！”
    “浪里神箭于化龙，含香千里柳十洲，无上神机万茯苓，黄泉使者吴生里……”
    “酿酒师文玉觞，相马师吴擒虎，九幽使蒋天放、遁地使蒋天纵！”
    “营建大匠南宫柳，驯兽老人公冶青，天一神针安锦绣，秋水伊人苏依瑶！”
    “击水三千场，刹那百尺浪。金风玉露逢，人颂侠骨香。”
    “西风卷长江，引弓射天狼。护赵邯郸荡，巍巍震大梁！”
    惊鸿微微一笑，对着燕然，摆出了那个“男儿当行于刀锋之上”的手势。
    在她身边，紫霄姑娘轻声说道：
    “小侯爷如此英雄，岂容独行？”
    “七十二路烽烟，在此候教！”
    ……
    “我去……”燕然惊讶地看着身后那一片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的人影。
    七十二路烽烟，居然全都赶来了这里，这一刻燕然的心中不禁酸楚难言。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异人豪杰竟然全都赶过来，跟自己并肩对敌！
    见此情形，沈红袖和苏信的心中也是豪气顿生，热血沸腾！
    当这两人看到七十二路烽烟，看着小侯爷的眼神，就知道燕然之前的那些话，这些人全都听到了。
    此刻他们的脸上热血激荡，双瞳中映出了无数光辉，就像是漫天繁星！
    ……
    “有人玩弄人心，有人相信人性，所谓魔与道，不过如此！”
    “小侯爷说得真好，楚某……佩服之至！”
    这是一个人袖着双手慢慢走来，渊停岳峙般站在了燕然身边。
    横断沧澜，楚中天！
    只见楚中天举起手，指着对面的秦正阳说道：
    “小侯爷答应我们，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被那些野心之辈奴役，他言出必行，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刚刚这厮对小侯爷以死相逼，让咱燕家兄弟出卖军国重器，出卖咱七十二路烽烟！小侯爷是怎么回答他的？”
    “有这么多人拦着，我怎么答应你啊狗东西！”
    “这家伙说，我们是小侯爷不相干的人，今天楚某厚颜，就拿燕家小侯爷当自家兄弟了……”
    “这事我楚中天非管不可，这姓秦的狗东西，我死活跟他拼了！”
    “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
    “我！”
    楚中天身后，七十二路烽烟齐声答应。
    那巨汉铁匠魏别离的大嗓门，震得燕然的耳朵嗡嗡直响！
    “你们疯了吧？”当秦正阳听到这里，他轻蔑地笑了笑，满脸阴沉地问道：
    “就凭你们这些工匠把式，江湖艺人？”
    “你们怎么和我的杀手团斗？”
    “工匠怎么了？”
    燕然的身后，铁匠魏别离手里端着一把长柄大锤，沉声说道：
    “你们这些刺客，手里的奇门兵刃都是我们打造的，上面的厚薄轻重尺寸形状，代表着你们的长处弱点，这些我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随即机关师万茯苓也站出来说道：“你们手中那些杀人机关，都是出自我的手，对于别人来说自然是万分玄奇，对我却是毫无秘密可言！”
    就在此刻，从房顶上无声地翻下一个身影，正是那位偷天盗帝程炼心！
    只见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从他的袖子里“叮叮当当”，往下掉落各式各样的暗器、针筒、袖箭！
    这小子笑着说道：“我们对你们了如指掌，你对我们却一无所知！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对付你们？”
    说着就见那程炼心，右手一举！
    在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件以后，连燕然都吓了一跳！
    这小子的手指间，赫然夹着四块玉牌……白玉璇玑令！
    好个安居平五路，不但连秦正阳的令牌都给偷走了，就连他们老大楚中天他也敢下手！
    只见程炼心回首而笑，对着秦正阳说道：
    “这东西对你来说万分重要，对我来说却形同狗屁，老子说摔就摔！”
    “对付你有什么难的？我们可以占据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时又有一个人，从烽烟中站了出来。
    燕然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位娇滴滴的琢玉大师，白闹闹姑娘。
    只见白姑娘伸出了双手，两只银光闪耀的银仙鹤瞬间出现，对准了前面的刺客团！
    “这玩意认识吧？上来试试啊？”
    白闹闹大声怒吼道：“你们手里的机关是我们打的，毒药是我们配的，要不要尝尝极乐的味道？”
    看到如此文静的姑娘，如今竟然化身成暴怒的狮子，还有她手里银光闪烁的仙鹤，连燕然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此时燕然刚刚的一点担心，也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没想到这七十二路烽烟发起狠来，真就没那些武林高手什么事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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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汴京异人、奇绝无数

    这时的楚中天，笑着向燕然说道：
    “我们七十二路烽烟，差不多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他们身怀无数奇术，每一样都做到了登峰造极……”
    “这些技艺天下无双之人，哪个不是聪明绝顶之辈？学点武功而已，能有多难？”
    燕然这边听得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旁边的沈红袖姑娘和苏信，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对面的秦正阳脸上神情变幻，他看着眼前的七十二路烽烟，正在飞快地想着对策……
    这帮工匠的武功未必有多高，但是人数众多，他们的招数诡异，防不胜防，还对自己这边的路数了如指掌！
    这一场硬拼下去，恐是两败俱伤之局……正当他心中想到这里时，却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这一瞬间，整个大厅里两百多人，全都看向了发出声音的这个人身上……
    只见一个身穿白纱衣裙的小姑娘，俩手端着裙子，刚从楼梯上跑下来。
    结果她在越过一个板凳时跳得不够高，被凳子绊了一下，“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只见这小姑娘起身之后，疼得直揉自己的膝盖，还不忘朝着白闹闹的方向大喊道：
    “先别急着喷啊！”
    燕然看这小姑娘也就是十五六岁上下，生得明眸皓齿，苹果一样的脸蛋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看她虽然身量还没长开，却是十足一个小美人坯子！
    这姑娘还有点笨手笨脚的，在跳过一个火堆的时候，被倾倒在地的灯油滑了一下，差点又一个马趴摔在地上！
    “这谁啊？”燕然看得纳闷，向旁边的楚中天问了一句。
    燕然也知道，自己身后的一百五六十人里，其中有半数还没资格出师，加入七十二路烽烟的正式行列。
    其中的紫霄和惊鸿两位姑娘，就是如此。
    看到这个小丫头时，燕然心里还想着：异人团怕是把所有家属都带来了，怎么这么大点的小姑娘也出来营业了？
    “她能干什么啊……”
    而楚中天却在燕然耳边，低声说道：“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这丫头在我们异人团里也是无人敢惹，那剧毒‘极乐’就是她配出来的，她叫羊小白……绰号万人敌！”
    “啊？”听到楚中天的话，把燕然吓得一激灵！
    那种把自己逼得直跳楼的剧毒极乐，竟然是这丫头配出来的？
    难怪她小小年纪，就得了这么个绰号！这个呆萌天真手脚都不协调的小姑娘，居然这么狠？
    “别别别白姐姐！”
    只见这时的羊小白姑娘，朝着白闹闹一个劲儿摆手，两只白生生的小手都快摇出幻影了！
    “配这药挺老贵的！犯不上！咱犯不上啊！”
    羊小白姑娘跺着脚说道：“你也忒不会过日子了！我亲姐！”
    “你快赶紧放下吧！我这有便宜的毒药！已经放出去了都！就在我刚才跳火堆的时候！”
    “马上就倒了！马上！你可千万别喷啊！”
    “可心疼死我了呦……这么浪费是图啥呀？就杀这六十来个人呗？这点事儿咱至于这么破费吗？”
    “啊？”
    小丫头这番话还没说完，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那白闹闹姑娘被她数落得，手里端着两只白银仙鹤，不知道是应该接着举着，还是放下的好……
    而燕然和苏信他们，则是激动得直拍大腿！
    燕然还真拍了，一巴掌正中自己腿上一道伤口，把他疼得直龇牙。
    而此刻的秦正阳，却是脸色剧变！
    他一直听羊小白说到最后，才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
    人家不是怕这剧毒极乐太过厉害，释放的时候稍有不慎，会像陈青藤那样反而害了自己……她居然是嫌贵！
    不知道这极乐，到底花了她多少钱，以至于这姑娘死活不让放？
    当她说到已经把便宜的毒药放出去，刺客团这边的人很快就要倒了的时候，秦正阳都要气疯了！
    你啰里八嗦的半天，直到这时候才说正题？我身后那些刺客，是不是已经中毒了？
    一想到这刺客团来之不易，贸然交战很容易造成折损，更何况现在情形诡异，明显对他们不利。
    秦正阳毫不犹豫的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喊道：“所有人给我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就见身后的刺客团，就像是被敲了一棍子的马蜂窝……“呜”的一声！
    无数黑影，同时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当秦正阳自己也转身飞纵而起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幕霎时惊呆了。
    他的……六十四路黄泉！
    除了被陈青藤带走的那四位，其余的六十位高手原本任意一位，都是让人心惊胆寒的高手。
    可是这一刻，在他的命令下飞身而去的，竟然还不到一半！
    那些武功差内力弱的，早已在地上躺倒了一大片。
    即便是功夫不凡，压住身上毒性撤退的那些，也像是下饺子一般，不断的从空中从房梁上往下掉！
    当这些人落地的时候，居然一声都没吭，就像一条条死鱼，毫无生机地拍在地上！
    剩下的活口大概有二十个上下，全都是武艺精湛的凶悍之徒，此时他们也在接连不断地被射杀！
    只见七十二路烽烟的队伍中，有人手里端着和燕然一模一样的小巧弓弩，急速向着空中暴射，有人手里拿着大把的暗器，不要钱一般向着空中泼洒！
    七十二路烽烟心里有底，气定神闲，竟然就在原地结阵防守起来！
    早在秦正阳下令撤退的一瞬，他们就搬起了八仙桌板凳面，集结成一团，阻挡对面射来的暗器。
    同时异人团的阵营里，丧门钉、铁蒺藜、梅花针、甩手箭、“唰唰”地往外射，一刻都没停过！
    反而是秦正阳手下的刺客，哪还顾得上和异人团对攻？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刀上和暗器上涂抹的毒药，在平时固然是无往不利，可是打在对面的身上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连毒药都是人家配的，人家能不带着解药来吗？
    更何况他们无一例外，身上个个都中了羊小白姑娘的毒，谁也不是傻子？还在这里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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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横断沧澜、龙绡蜃楼

    可是他们即便想跑，也跑不了了！
    大厅里暗器犹如雨点般飞射，那些刺客虽然轻功高绝，身法诡异，却没奈何死的人越多，射向活人身上的暗器就越集中！
    只见秦正阳一手一个，抓住了两名刺客的尸体，关门一样挡在自己面前拦住如雨的暗器。和最后幸存的十余名刺客，飞快向着窗口方向退去。
    可是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十二三个行如闪电的刺客，就在半空中毫无征兆地飞散开来！
    他们被腰斩、割断、切碎、枭首、死之前还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脚肢体，在面前喷着血翻滚！
    横断沧澜，龙绡蜃楼！
    楚中天刹那间就将十余名刺客，斩于当场！
    秦正阳见势不妙，他扔掉尸体陡然变向，闪电般越窗而逃。
    用内功压住了自己身体里奔流的毒性，他咬着牙向远处纵跃而去！
    不过眨眼之间，屋里的六十四路黄泉就被绞杀得干干净净，他们全都是身中奇毒，连补刀都省了！
    当楚中天看着飞纵而上的秦正阳，挥手叫过了百里轻姑娘。
    他正要示意百里姑娘追上秦正阳，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个贼首的性命……燕然却一把按住了百里轻的香肩。
    看着高处秦正阳的背影，他缓缓摇了摇头！
    燕然轻声说道：“秦正阳武功高绝，正值狗急跳墙之际，恐怕会给百里轻姑娘造成危险……”
    “苏信！”
    燕然吩咐了一句之后，苏信随即在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
    他这个举动，立刻引来了周围无数惊讶的目光。
    以秦正阳的武功，之前燕然与他近在咫尺一弩箭射去，都没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现在秦正阳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
    苏信的弓箭，怎么可能射得到？
    ……
    此刻的秦正阳正飞身纵越，一路顺着完好的那栋悬空楼房檐，直上楼顶！
    当他蹲在屋瓦上，用力按住自己的腹部，运气强压住毒性发作，秦正阳猛地回头！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下方临窗眺望的燕然。
    秦正阳收藏了麾下所有刺客所用的毒药和解药，他知道一样一样的试下去，总有一种是对症的，可以解除他身上的毒性。
    这次他虽然惨败到一无所有，但只要留下自己的一条命，他就可以卷土重来！
    以他的智慧与谋略，狠毒和权术，终究还是有再度攀上顶峰的机会！
    至于燕然……此人是他的心腹大患，不除掉他，自己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秦正阳看着燕然，心中暗自暴怒懊恼，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想道：
    待我稍作恢复，第一件事就是干掉燕然，这小贼万万不能留！
    这次若不是他，我这争锋天下之路一步迈出去就是海阔天空，却因为他一个人，让我落到这般下场！
    正当秦正阳暗自发狠之际，却看到燕然身边的苏信张弓搭箭，一箭向着这边的楼顶射来！
    ……开玩笑！居然想用一支箭，取走我秦正阳的性命？
    正当秦正阳心中暗自鄙夷之际，却见那羽箭破空之际，忽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啸鸣！
    ……鸣镝！
    还没等秦正阳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羽箭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被秦正阳反手刀一撩，“当”的一声磕飞出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崩”一声，这声音，他竟然是异常熟悉！
    秦正阳猛然间好像响起了什么，他一霎时回过头，却见自己的身侧下方，竟有无数利箭暴射而来！
    力道劲疾迅猛，发箭整齐划一……啊！
    一刹那，羽箭已经到了他眉睫之间！
    秦正阳虽然挥刀奋力挥刀拨打，却没奈何整整齐齐五十支弩箭，全是奔着他一个人去的！
    他的身体瞬间就被十余支弩箭蛮横地穿过，在他前胸后背暴射出无数条血箭！
    直到这时，秦正阳才想起了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
    这竟然是他，一手为燕然训练出来的强弩队！
    那五十支强弩还是他借来的，如今这支专门对付武林高手的强弩队，居然被苏信的一支鸣镝引发，用来射杀了自己！
    “……奸贼！”
    秦正阳的身体，歪歪斜斜地从五楼摔下来。
    身在半空弥留之际，他心里还在想着：
    若不是我中了毒，若不是被他们打得我孤身一人，我怎么可能……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长街上的青石地面，已经迎头扑面而来！
    在秦正阳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心中依然对燕然生出无比的愤怒！
    ……
    贼首秦正阳伏诛，燕然大获全胜！
    这一战燕家小侯爷搏命而行，接连面对五先生、陈青藤、秦正阳这样的强敌，可是最终胜利的还是他！
    眼下的悬空楼不可久留，燕然很清楚，这里已经成了整个汴京城关注的核心地带。
    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正在赶过来看热闹，所有人必须尽快撤走。
    燕然随即让七十二路烽烟赶紧回卧虎台，然后他也带着沈红袖、苏信出了悬空楼，和自己的军士汇合。
    当七十二路烽烟潜行出去，朝着卧虎台方向返回时，楚中天他们心中也是暗自惊诧。
    刚刚那五十支强弩的威力，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侯爷居然还在悬空楼外，埋伏下了这样凌厉的手段？
    他们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就算是不来，小侯爷一定也有办法逃出生天，甚至是击败强敌！
    毕竟这世上，没人知道燕然这小子，到底藏起了多少张底牌！
    当燕然他们向着侯府返回之时，苏信觉着自己那一箭鸣镝射杀秦正阳，当真是威风之极。
    他越想越高兴，骑在马上笑得眉飞色舞。
    这一招实际上是燕然教给他的，取的是冒顿单于弑父夺位的典故。
    就在今天上午，苏信回到武德司之后，就对那五十名弓弩手进行了特训。
    苏信训练的内容只有一条：就是他的鸣镝射向哪里，这五十名弓弩手就射哪里！
    燕然的军队令行禁止，无一人胆敢违抗命令，更何况五楼那么高，军士们也看不清鸣镝指向的那个人，就是教他们弩箭的教官秦正阳。
    因此这五十支强弩，瞬间就结果了那条毒蛇秦正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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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烽烟奇士、一网打尽

    等燕然回到自己的侯府，立刻就去治疗腿上的伤势。
    之前他在近距离引爆瓷瓶手榴弹的时候，虽然尽量减小了杀伤面积，但腿上终究还是被破片刺出了三四道伤口。
    好在伤口不多，取出碎片之后，苏信又拿烈性酒来给燕然消毒。原本这点伤对燕然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终于躺在床上，燕然心里总结着这一战给他带来的战果，越算下去，他的嘴角越是压不住地想笑！
    首先就是七十二路烽烟，这里面的奇人异士冠绝当世，有着数不清的绝妙技艺。
    如今他们已经成了生死之交，这些东西也都可以为燕然所用，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资源？
    在这些烽烟里，有的人天生就是间谍的材料，有的身上本领超群，想要用来赚钱简直是不要太轻松。
    里面的好几位，甚至拉出来，直接就是个谍战装备、军事武器研究所！
    一想到这里，燕然就觉得自己这次拼命，拼得真是值了。
    此战的另一个收获，就是金国打算用来购买火药的四千两黄金，换成白银大概是五万两上下。
    再加上从军器监搜到的，秦正阳用来购买三千斤火药的黄金，这一下又是数万两白银进账……他破案时赚起钱来，真是比抢钱还快！
    然后就是三千斤海底寒铁，这些金属锰含量丰富的锰结核矿，已经成了燕然的心尖宝贝儿，他要把这块好钢，用在最锋利的刀刃上！
    还有当初和蔡攸讲好的条件，官位从七品升到六品，这还不是简单的升职而已，而是将整个武德司提升成了六品衙门。
    这次水涨船高之下，武德司的规模可以扩大，军卒的数量可以增加，他手中的权限也再次得到了提升！
    就连燕然自己都未曾想到，武德司这个衙门在自己手上，上升的速度竟然比火箭还快。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多的收获……比如说燕然破坏了辽金两国和军器监之间的火药配方交易。
    这件事对于大宋的安定平稳大有好处，也更利于燕然专心发展。
    另外这次的大获全胜，也让他在重臣蔡攸的心里的地位，飞快地上升了一截。
    想来像自己这样能干的官员，将来很多的重大事件他都可以继续插手，然后从里面为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和地位。
    还有，他破获这次大案带来的名声……
    悬空楼这么大动静，宋徽宗是一定会知道的，百姓里也会飞快的风传开。
    在大宋的天下间，终于有了自己的传说！
    想到这里，燕然不禁又笑了出来！
    ……
    第二天早上，燕然还没起来，蔡攸派来打听情况的侍卫，已经堵到了他家门口。
    想来这位朝廷重臣，也是急于向皇帝汇报。昨天晚上悬空楼那场巨大的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让他们着急去吧，到了这个时候，燕然反而不着急了。
    他请这些护卫进来，让他们看自己腿上层层包裹的纱布……
    得知燕然受了伤，没法亲自去面见蔡大人，那位侍卫长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过燕然也不会让他等太久，他随即提笔写下了自己这次侦破抱云阁一案的来龙去脉。
    那侍卫耐心的在院子外等着，燕然一边想着整件事应该怎么说，一边将文书写了下来。
    汴京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有关四方塔这类的事，燕然当然是没办法写出来的。
    因为四方塔出现的没头没尾，五先生覆灭的也是无影无踪，皇帝要是下令彻查这件事，这差事十有八九又要落到燕然的头上。
    如今他已经把整个案子的红利吃得干干净净，就剩下升官发财了，谁还耐烦再去纠缠这些事？
    于是燕然隐去了所有四方塔、五先生、白玉璇玑令的事，只是一口咬定整件案子，都是陈青藤蓄养死士，图谋作乱！
    所以抱云阁一案，是陈青藤到那里接连刺杀进了两国使者，目的就是为了挑动两国对大宋的不满。
    他想借这件事引起兵锋战乱，削弱大宋的实力……而燕然却顺着案件的一条条线索，终于查到了陈青藤身上。
    之后在燕然拜访副枢密使陈府，要捉拿陈衙内归案的时候，陈青藤在明知自己即将败露的情况下，只好潜逃出去。
    在这之后，陈青藤又在禹王台校场设下阴谋，将金国和辽国使者用火药炸了个粉身碎骨，还捎带上了毕从则和两名军器监官员。
    之后燕然查到线索，得知陈青藤利用上元节的机会，在悬空楼举行大会，招来了自己所有的手下准备反叛。
    燕然随即发动雷霆一击，把陈青藤他们一伙人，在悬空楼一网打尽！
    当时的陈青藤狗急跳墙之下，还引爆了自己藏在悬空楼的大量火药，以至于造成楼体塌陷……
    还是靠着燕然奋力搏杀，才终于将陈青藤和他麾下那些高手，全部一网打尽！
    最终，虽然此战大获全胜，但燕然本人双腿却受了重伤。配合他一起剿灭奸贼的禁军将领秦正阳，也在搏杀中英勇殉职……
    基本上这就是全部的情况，燕然为了避免麻烦，甚至把秦正阳描绘成了正面人物。
    毕竟秦正阳死都死了，就算把他吹上天，功劳反正也不用分给他半点！
    ……
    当蔡攸看到燕然写来的文书，一目十行的看完，他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不禁暗自感叹，燕然的这封文书条理清楚，没有丝毫挂碍之处，也没留下任何手尾。真是写得绝妙之极，蔡攸不由得暗自点头！
    就像文书上所说的，把所有的案犯全部一网打尽在悬空楼，这对于蔡攸来说，岂不是是最好的结果？
    蔡攸再仔细看这次破案的过程，和最后的悬空楼一战的经过……连这位小蔡相公都看得惊心动魄，眉飞色舞！
    他心中明白，燕然当然是不敢大言欺人的，毕竟悬空楼又没彻底陷入地底，当时楼里和外面，都有不少百姓亲眼看到了那一战的情景。
    那位燕家小侯爷从地底密室血战杀出，又一直杀到了五楼楼顶，甚至两度跳楼求生！
    他最终击杀陈青藤的场面，也有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那还能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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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六品司丞、绯服银鱼

    何况这里边，还有一位大国师林灵素的闺女，也在此战中立下了赫赫大功。
    所以这种皆大欢喜的报告，事实清楚，结案干脆，奸贼全灭，真相大白，蔡攸往上报的时候，自己也不难立上一功！
    因此小蔡大人喜滋滋地就拿着燕然的文书进了宫……据说大宋天子听着蔡攸的汇报，观看这份文书，像看戏似的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从鲸须针、龙牙矾、到安居平五路，都是小蔡大人亲眼所见。
    之后的剧毒极乐，悬空楼酒旗，地底密室大爆炸，又有成百上千人目睹！
    在这个时代，啥样的戏码，能有这么玄奇精彩？而且还是真实发生的？
    天子很是满意，蔡攸慧眼识人用人得当，也被大加赞赏。
    既然龙颜大悦，一悦再悦，燕然的封赏当然也飞快地批了下来。
    这一次的圣旨上，满篇都是溢美之词，后面赫然写着：
    “武德司交还冰井务及监造营建等一干事务，主官提为六品，设立检校、监查两署，专司监察军民官员事务，并查办京城内外要案。”
    “该司设六品司丞一名，六品监事一名，检校、监查两署从六品监司、七品少监各一名。”
    “增设军额至六百人，军职设从六品都监一名，七品副都监两名，领军校尉十二名。”
    “并本司秉笔文书若干，皆从国子司业、军器监之例。”
    这一下子，武德司真是抖起来了！霎时就是人人欢喜，到处欢声笑语一片。
    武德司从七品衙门，跳升两级成了六品衙门，所有人的官职职务也都是水涨船高。
    燕司丞换上了绯色的六品官服，带上了银鱼袋，这深红色的袍服，让小侯爷越发精神十足！
    如今站在一堆从六品七品官的青袍里，他也是鹤立鸡群了。
    除此之外，苏信晋身从六品监司，兼领武德司都监，从一名八品校尉，火箭般蹿升到了官员阶层。
    就连胡阿佑和王德发两位，居然也当上了官……七品副都监！
    他俩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官服……要知道这官服和当初的司丞黄衮，可是一模一样的！
    这两位觉得自家祖坟的坟头上，简直是火山喷发了……自从跟了燕家小侯爷以后，这才几个月时间啊？
    如今他们家也可以换大门了，要知道官员之家哪怕只是七品，大门与普通老百姓家的门户也是不一样的！
    据说胡阿佑现在回家，他那个刚娶的新媳妇，都开始管他叫老爷了……
    在武德司里，像阿佑阿发这样身份陡然而升的军官不知有多少，要知道这里边光是从八品的领军校尉，就是十二名！
    那些平日里训练努力、作战勇猛、对燕然忠心耿耿的军士，这下俸禄也涨了，地位也高了，一个个都是欢喜不尽。
    所有的军官心里都清楚，这是燕司丞给他们拿命拼来的！
    之前在抱云阁里，燕然和蔡攸大人讲条件的时候，有不少军士可都是亲眼看见的。
    人家小侯爷明明可以自己升官，却硬是要带着整个武德司升上去……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如今受到的尊敬、腰里的俸禄、家人的笑脸、门第的提升、都是燕然给他们拿命给他们换来的！
    这里有不少人，俩月之前家里还是揭不开锅的穷苦军汉，就像燕然帮着打架的那个庞七朗……如今竟然摇身一变，也当了官了！
    因此他们心中对燕然的尊崇与敬佩，真是难以言说！
    燕然本人心里也是暗喜，现在武德司有不少职位还空着，正好让武德司里的人立功之后，继续向上晋升。
    另外武德司衙门除了权柄的提升，实力也得到了扩充。
    在圣旨里，给武德司限定的军士定额是六百人，比之前可整整提升了一倍！
    这回衙门急剧扩大，而且还不是管冰井务那种草头衙门，而是要查办大案的。因此武德司也不再是人人都能踩上两脚的小破衙门了！
    ……
    之后没过多久，汴京城里的居民也终于得知了中元节那天晚上，悬空楼大战的真相。
    这件案子的始末细节，迅速地从官府中流传出去，然后就在民间，犹如浪潮一般风传！
    当汴梁父老听说，那天那位一路杀到悬空楼顶，又从飞桥上飞越而下，连杀五人的少年英雄……
    居然和写下《鸡头凤尾青玉案》的年轻才子，是同一个人！这消息还能传的不快？
    而且案发那天，有不少百姓都亲眼看到了悬空楼外的景象。
    那一具具穿着黑衣的反贼尸体，血淋淋地从街头摆到街尾。那一大片的暗器、兵刃、寒光雪亮的在地上，都铺满了半条街！
    那一场惊天裂地的大爆炸，把悬空楼炸得五楼变三楼，这是何等惨烈血腥的一场大战？
    那位燕家小侯爷燕然，居然顶着爆炸手刃奸贼，把所有恶人一个个杀得干干净净！
    这场面要不是亲眼所见，你就让说书先生来说，大伙都不带信的！
    燕然本人也因此名声鹊起……大家虽然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那位燕小侯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名气，已经在汴京城里开始传疯了。
    如今的燕家小侯爷少年英雄，赢得天下盛名，谁不羡慕得眼都红了？
    ……
    这一天，燕然来到了一家酒楼。
    这座酒楼是新开的，名字叫做天香楼。
    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天香楼就已经名满汴京，说是这里的饭菜，比御厨做得还棒。
    那能不棒吗？这座酒楼是燕然出资，神厨花解语姐姐开的……
    燕然走上来到了雅间里，让沈姑娘和苏信在他旁边坐下。他凭窗远望，对自己置下的这份产业十分满意。
    燕然他们刚刚坐下，就听到隔壁的雅间里，好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霍！”的一声。
    燕然还寻思着，隔壁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某位仁兄从暹罗做了手术回来了？
    随即他就见到苏信笑了笑……然后燕然自己也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酒香，正是高度数的烈酒！
    只听隔壁的一位笑着大声说道：“今儿哥几个好好喝一盅！这瓶酒可要了兄弟的棺材板儿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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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八千里路、梦里山河

    “承蒙李兄厚爱！”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起哄道：
    “都说这几日汴京城出了一种好酒，性如烈火一般，今日可得好好尝尝……”
    “对呀，听说这酒只需一盏，就能放倒一个大汉，我倒要看看它有多大力气！”
    “哎我听说，这种酒可是好几十贯钱一瓶，怎么李兄今日这般豪爽？”
    “大家看这瓶子上的四个字！”只听见那位被提到的李兄，笑着说道：
    “看见没？梦里山河！”
    “这一瓶酒，五贯钱！你说那种三十几贯的，据说比这还要香醇得多，叫做八千里路云和月！”
    “我要是想喝那种酒，估计得卖房子……不过有钱人还不有的是？”
    “我听说这酒，分为高中低档一共四种，最贵的那种，你是有钱都买不到！”
    “这烈酒出得极少，你要想喝，得半夜就去对面的熏然居排号去。至于价钱最高的八千里路云和月，据说得是会员的身份，才能订购得来！”
    “人家熏然居的会员，入会还得审核，爵位不高的就算有多少钱，人家伙计都是一句走好不送！”
    “今儿咱就喝点这个，过过瘾得了……”
    这隔壁雅间儿的一通聊天，听得燕然旁边的沈红袖和苏信两位忍不住想笑。
    他们俩当然知道，这种烈酒天下只有一个人会酿，就是他们燕家小侯爷。
    在燕然蒸酒的时候，他们俩都是亲眼看过的，不过小侯爷这番操作，弄得这种烈酒在汴京城里供不应求，俩人心中也是暗自吃惊。
    难道小侯爷还会做买卖？以前也没听说他在武威侯府的时候，管过什么买卖铺子啊？
    此刻的燕然却是笑而不答……苏信他们哪里知道？
    在燕然生活的那个时代，什么饥饿营销、会员制度，但凡是个有点名气的品牌，这些都是烂大街的销售手段。
    所以只要是个现代人，哪有不会这玩意儿的？
    其实对面的熏然居也是燕然的产业，专门用来卖酒的。
    可为了技术保密，真正制作蒸馏酒的作坊，实际上是在卧虎台村的文玉觞先生那里。
    燕然对烽烟说，这下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了，还保密干什么？
    于是他就把蒸酒的方法，对文玉觞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还让万茯苓打造了一套密封蒸馏设备。
    这可比他当初排上一大圈酒碗，蒸酒的效率高多了。
    至于这蒸馏设备，无非是把蒸锅密封，不让酒精蒸汽泄露，然后再将酒精蒸汽引出来，冷却还原成酒罢了。
    其实这种家庭作坊设备，最多的地方实际上是在米国。自从他们颁布了禁酒令，禁过一次酒之后，喝上一点自家的私酿，就成了美国农夫阶层的普遍享受。
    文玉觞先生见燕然胸怀坦荡，义气深重，竟将这般绝密的技艺倾囊传授，心中也对小侯爷感佩之极！
    因此文玉觞答应燕然，这配方他绝不会外传，同时他还不断地用自己酿出来的美酒加以蒸馏。一边扩大规模一边改进工艺。
    这么一来，不但烈酒的品位越来越好，还渐渐形成了产品系列。
    之后就在燕然亲自操刀之下，将这些烈酒推向了汴京市场。
    没办法，利润太高了，谁也忍不了这种诱惑！
    燕然和七十二路烽烟约定，他负责出配方和提供经营管理策略，文玉觞负责酿造和经营，赚到的钱两家对半分成。
    即便是这样，酿酒的利润也是高得吓人，文玉觞和楚中天更是十分不好意思……
    因为他们清楚得很，燕然即便是不用他们，人家随便找几个酿酒工匠，不是一样能做成这件事？
    所以这是燕家小侯爷，看他们新搬家底子薄，上边又没人再给他们活动经费。因此小侯爷是在赤裸裸的扶贫啊……对这样义薄云天的兄弟，他们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
    这时，燕然笑着想起了他和文玉觞两个人，蒸出第一锅酒的时候。
    当时他顺口说了一句：头辣腚骚，好酒挑腰……就把文玉觞给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其实燕然说的意思，只有文玉觞这样的专业人士才懂。
    这可是无数代人总结出来的珍贵经验，却被燕然信口一句顺口溜给说了出来，教给了文玉觞！
    这句话其实是说，刚刚蒸馏出来的第一批头酒，不但度数极高，里边还含有各种杂醇，因此口味辛辣，喝了之后还容易头疼。
    至于蒸馏到最后边，酒精没多少就剩下水了，所以度数也低，味道也差了很多。
    因此只有蒸馏过程中间，那一段酒才是最好的，所以在头锅酒和二锅酒之间，“二锅头”才会如此名声显赫！
    就这样燕然设计的四种烈酒，开始在汴京销售，一面世就引起了轰动。
    正是因为如此，燕然才在卖酒的熏然居对面，开了这座天香楼。
    为了保密，所有的烈酒都是先秘密运到天香楼的地下密室，然后再通过一条密道，送到街对面的熏然居的。
    当初负责开挖隧道的，就是七十二路烽烟里的两名盗墓圣手，蒋天放蒋天纵兄弟。
    燕然亲眼看到了这俩哥们运足内力，挥动铁铲挖洞时的惊人情景……
    那掘进速度！就跟吃了枸杞的盾构机相仿，差不多都快赶上燕然步行的速度了！
    所以有了七十二路烽烟，好多事都能迎刃而解，真是方便之极！
    ……
    燕然他们在正谈笑间，请客的人也到了。
    这回请燕然吃酒的，正是楚中天和他手下的几员大将，一来到雅间里，双方就笑呵呵的相互见礼。
    等到坐下之后，花解语姑娘把拿手的技艺全都用了出来，好家伙这一桌子酒菜，真是芳香四溢！
    如今的七十二路烽烟，尤其是楚中天，已经和燕然亲近之极。
    现在他们的关系，比盟友甚至是结义兄弟还要更近一步。
    燕然知道这些江湖豪杰心中渴望自由，所以也并没打算让七十二路烽烟，任凭自己驱使的意思，眼下这种合作关系，燕然倒是更加满意。
    他们都曾经为对方拼过命，也很清楚对方的人品。在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之下，燕然无论有什么事向烽烟求助，这些人都会豁出命去给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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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海底寒铁、锰钢结核

    同时七十二路烽烟也觉得，燕然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子，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也真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跟着楚中天一同前来的，是惊鸿、紫霄、百里轻姑娘和文玉觞，大家敬了一轮酒之后，楚中天随即就把燕然托他们做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对短刀，长一尺七寸，当燕然看到刀锋上闪烁的灰白色金属光芒，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高强度的锰钢，铁匠魏别离做出来的第一批产品！
    实际上，冶炼锰钢或是其他钢铁，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焦炭。
    由于普通的煤里面，含有大量的硫和焦油，会给钢铁的品质带来极坏的影响。
    因此现在汴梁城里，虽然许多百姓做饭用的都是煤，但铁匠打铁的时候，却非要用木炭不可。
    之前燕然把炼制焦炭的方法教给了魏别离，像这种炼制焦炭的手艺，实际上在中国的某些时期，连生产队都能轻松做到。
    因此一旦有了焦炭之后，铁匠魏别离的面前，就敞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之前他可从来没接触过如此高的冶炼温度！
    就这样，用坩锅小规模炼制的第一炉锰金属，就在大宋面世了，在燕然提供了最优配方之后，第一炉锰钢也成功炼制出来。
    虽然数量不多，却足以让魏别离，瞬间跻身当代第一神匠的宝座！
    这可是海底寒铁啊……他居然能成批地炼制出来！
    而且这种寒铁做成兵器之后，每一把都是旷古绝今的神兵利器！
    燕然仔细检查过这批锰结核炼出来的锰金属，发现就和大多数锰结核一样，里面同时伴生着好几种其他的金属。
    这批锰结核里，含有少量的金属镍……这玩意儿在北宋叫做白铜，掺入钢铁之后，会让防锈指标直线上升。
    同时因为这批金属的韧性极高，硬度惊人，燕然还判断锰结核里还含有钼和钒……
    不用想就知道，当这样神奇的金属出现在燕然眼前，他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正好他身上那把家传宝刀，作战时很不适合燕然的路数，厮杀时十分不方便。
    再加燕然走到哪儿，觐见上官什么的，还必须得把佩刀摘下来，更是没办法随时跟人翻脸……
    所以燕然果断地画下图纸，让魏别离给自己锻造了一对短刀。
    眼前这对短刀，就是燕然前世受训时，用过的库尔喀弯刀的形状。
    刀身从刀柄外四寸，开始就猛然向前低伸……这种向前弯的刀形，对于大宋刀剑而言，也是从未有过的奇门兵刃了。
    燕然接过来刀来仔细看去，只见刀身锻造得线条精美流畅。
    这一对短刀刀背厚重，刃口锋锐，前重后轻，犀利威猛，稍一挥动之下，就像自己手臂的延伸一般运用自如。
    “如此神兵，应该起个名字才对……”对面的楚中天看着这对神兵利刃，纵然他见多识广，也是心中暗自叫绝！
    这下可好了！燕然心中暗喜，这对弯刀配上刀鞘，到时候十字交叉背在自己身后，官服一穿，走到哪儿都不用摘下来！
    如此一来，作战能力又有所提高……燕然的心中不禁暗喜。
    接着楚中天又拿出了一堆零件，这是给苏信打造的复合弓。
    其实在现代工业中，锰钢的最佳用途原本就是制作高等级弹簧，这一下苏信也终于有了自己的铁胎弓。
    如今这把锰钢复合弓，加上两端滑轮的助力，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无与伦比的远战神兵，苏信的战斗力也是直线上升。
    这小子爱不释手地将这些零件组合在一起，两眼欢喜得“唰唰”直冒蓝光！
    除此之外，还有四支加装锰钢弹簧，制成的袖箭针筒，这是燕然给沈红袖姑娘特殊定制的暗器。
    这四支袖箭小巧轻盈，却是威力十足，抬臂转腕之间，就是一支袖箭毫无征兆地暴射而出。
    沈姑娘见燕然给她也做了防身的武器，拿起来试了一下，也是爱如掌上明珠。
    在这之后，还有一只锰钢薄板锻造成的护臂，正好能戴在燕然的左手手腕上。
    燕然还不明白，为什么烽烟额外给自己做了这玩意儿，就见面前这位楚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有不少人都看过你动手的样子，说实话小侯爷的武功，实在是烂得离奇……”
    燕然听见这话，就是愁得一闭眼。却引得旁边的沈红袖和苏信一阵窃笑，那位惊鸿姑娘更是笑得滚进了她姐的怀里。
    “这倒也不急，”只见楚中天接着说道：“小侯爷才正当少年，这武功练起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嗯……你的武功，咳！既然差得这么全面，还偏偏选择了这种短兵刃用来对敌。”
    “因此大家研究了一下，觉得还是让你戴上这只护腕的好，关键时刻怎么也能挡一下……兄弟你万勿推辞！”
    “我推辞个屁我推辞！咱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燕然闻言，苦笑着说道：
    “你在这呲儿啪地说了半天，我还能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说着燕然把那护臂拿起来，掀开袖子戴上，大小倒是正合适！
    ……
    在这之后，楚中天向着燕然说道：
    “我们七十二路烽烟和小侯爷之间守望相助，倒也无需客气，只是有一点……”
    “若是小侯爷有紧急要事招呼我们，或者是需要来回传信，您总不能每次都往天香楼跑吧？”
    “因此小侯爷愿意的话，我们想派两个人到你的侯府去，一是贴身保护燕兄弟，二来也方便咱们传信。”
    “那当然最好了！”燕然听见这话，不禁心里一热。
    他知道在七十二路烽烟心中，他的性命只怕成了最重要的事。于是燕然笑着说道：“那楚大哥打算派谁过来？”
    楚中天闻言，回头看了看紫霄和惊鸿两位姑娘……
    “他们两个武功不错，又有个歌姬舞姬的身份，进入侯府也不十分扎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七十二路烽烟，之前只要加正式加入组织的，全都被登记在册，那位五先生都知道我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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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谁是赢家、千秋老贼

    “如今虽然五先生已死，但他的残余势力不知道还在不在。只有我这两个妹妹，他们既有正式加入烽烟的实力，同时还正好不在名单上。”
    “因此他们即便跟在兄弟的身边，也不至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楚大哥想的周到，就这么定了！”
    说到这里，燕然笑着向紫霄惊鸿两位姑娘点头道：“只是屈居在我家，倒是委屈两位姑娘了。”
    “其实还真不怎么委屈，”楚中天笑道：“之前我在卧虎台把这事一说，大家还都抢着来呢！”
    “如今七十二路烽烟谁不知道，小侯爷身上奇门本领，数之不尽？”
    “大家都说，谁要是跟着兄弟你，只怕用不了多久，在技艺上又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
    “不过终究还是她们俩跟小侯爷比较熟，另外我总不能派几个老头子过来。兄弟你正当少年，跟他们也处不到一块儿啊……”
    “楚大哥你放心，我跟这两位姑娘，肯定能处到一块！”
    燕然这句话刚说完，就发觉旁边的惊鸿姑娘，又在拿眼睛瞪自己……
    看来大家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但惊鸿和自己做对的习惯依旧是改不了，燕然一边想着，一边心中不禁暗自好笑。
    就在这时，燕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车马的喧嚣。
    如今他们正在天香楼的三楼，下面的街上似乎正有一队贵人的队伍路过。
    燕然转过头，向着街上看去，就见这队护卫龙精虎猛，气宇不凡……而且看着还有点眼熟！
    在这些护卫中间，簇拥着一匹乌云盖雪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位官员。
    好巧不巧，居然正是那位小蔡相公，蔡攸大人。
    也不知道他那个死爹，在杭州怎么样了？在看到蔡攸的时候，燕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蔡京……
    这一刻，他全身猛地一震！
    “怎么了？”周围的人见状，都是一皱眉。
    这个小侯爷，素来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
    之前在和秦正阳生死对决的时候，就算他们以三人对抗六十人之众，他都是笑嘻嘻的面不改色！
    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大家都在等着燕然开口说话，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燕然目视着蔡攸远去的车队，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大哥，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说错了。”只见燕然慢慢地摇着头说道：
    “五先生……他未必死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在悬空楼密室里死的那个，不是五先生？”这时的楚中天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他一把抓住了燕然的手，沉声问道：“兄弟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我刚才想到了一件事，燕然缓缓说道：
    “在整个抱云阁，悬空楼事件里，有一个最终的赢家……”
    “那个人是……蔡京。”
    “啊？”
    “什么？”
    这一刻，燕然的这句话弄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愕万分！
    蔡京？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悬空楼事件的最大得益者，怎么会是蔡京呢？
    “因为蔡京被贬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完了。”燕然继续说道：“就连当今天子也没打算再让他再回来。”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情况却在渐渐发生变化。”
    “蔡京走了之后，天子身边的宠臣越来越闹得不像话……童贯嚣张到难以控制，李彦横征暴敛，以至于频频酿成民变。”
    “王黼升为宰相之后，天下反贼四起，朱勔在江南设立应奉局，横征暴敛杀人如麻，消息已经传到了汴京，按都按不住了！”
    “在这个时候，天子非常需要一个人，既有手腕又有威望，能够牢牢地压制住他手下这些权臣。”
    “偏偏就在这时，发生了悬空楼事件……”
    “金辽两国因此对大宋极为不满，这两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想要撕咬大宋身上的肥肉都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这样的豺狼，还一下子惹怒了两只？”
    “所以如今的大宋，正出于内外交困之中，要想平安渡过危局，天子非常需要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蔡京。”
    “这次亲手查办抱云阁悬空楼案件的，还是蔡京的儿子蔡攸。这位小蔡相公也因为此事，越发得到天子的信任！”
    “因此这次的案子，不但给了蔡京回京一个机会，也给了天子召回蔡京，整顿金辽两国外务的借口！”
    “所以蔡京回京，重新坐上相位，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了。五先生……他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真是好手段！”
    “那四方塔的鹰蛇两部也就罢了，可是虎部却是一支禁军，龙部更是很有可能，是一群潜藏在朝堂中的官员。”
    “楚大哥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财力和势力，打造出了这般规模的四方塔？”
    “……嘶！”
    当燕然说到这里，如今满屋子的人都听明白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悬空楼事件引发的内外交困，就促使天子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蔡京回来，再度担任相国！
    以蔡京的老练，无论是对内压制，还是对外调停，他都是游刃有余！
    这样看来，那个得到利益最多的人，那个最后的赢家，竟然真的是蔡京？
    还有这四方塔……究竟是谁一手缔造的？
    此刻众人的心中，隐约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此说来，”只见楚中天一边思索，一边低声说道：
    “正是因为之前蔡京罢相去了杭州，导致四方塔里的首领疏于管束，才会出现了离心离德的迹象？”
    “我最近渐渐觉得有了机会，可以带领七十二路烽烟脱离出去。秦正阳也处心积虑寻找璇玑令，想要拿到整个四方塔的控制权。”
    “而那个陈青藤，干脆就打算把他的刺客团给卖了！”
    “一个打造了如此庞大组织的人，怎么可能任凭手下的重要骨干，一个个暗藏心思，他却一无所知？”
    “所以这次的事件，其实是蔡京老贼，有意纵容的结果？”
    “很有可能，”燕然轻轻点了点头道：
    “咱们拭目以待，看看蔡京会不会真的回来就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回京主政，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然后说不得……咱们又要以命相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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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余香犹在、问罪而来

    楚中天听到这里，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还得是你！”
    “放眼天下，胸怀开阔，事无巨细，无所不知！”
    “若不是有燕家兄弟提点，我们这些工匠，真是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的！”
    ……
    事已至此，燕然也只好静观其变。
    他刚刚灵光一现推断出来的真相，还需要时间和事实来验证。
    不过经过了这件事，不管是沈姑娘、苏信还是七十二路烽烟，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
    要说谁能看出事情的本质，不会被人利用和出卖，还得靠燕家小侯爷！
    ……
    自此以后，紫霄和惊鸿两位姑娘也住进了武威侯府。
    小兜湖畔的水榭，正是紫霄当初养伤的地方，现在成了这对姐妹花的住处。
    等燕然安排好他们住的地方以后，紫霄伤势未愈还不好触动伤口，就回去休息了，由惊鸿姑娘负责接待燕然。
    等屋子里就剩下惊鸿和燕然两人，惊鸿却起身离座，向着燕然的方向走来……
    这丫头想要干嘛？
    小侯爷正琢磨着，惊鸿姑娘会不会来给他一招投怀送抱……没想到这丫头一伸手，就是一招黑虎掏心！
    姑娘的指甲在燕然的肋下用力一戳，把小侯爷疼得全身一颤。
    “你干什么？”
    “你都干了什么？”燕然还在纳闷中，就见惊鸿姑娘小脸儿涨得通红，一脸薄怒地嘟着小嘴质问道：
    “你趁着我姐姐重伤昏迷，对她做了什么？”
    “哪有这种事？你这都听谁说的？”燕然闻言就是一惊，然后他毫不犹豫，立刻决定出言狡辩。
    他在心里暗自计算着，知道这事的只有那位香甜可口的小姐姐紫霄……还有清楚整个疗伤过程的苏信，以及偷听了紫霄和自己那段谈话的沈姑娘！
    燕然怎么想都觉得，这几个人谁都不会说出去，所以这丫头应该是诈自己呢！
    “谁说的？我姐姐说的！”
    惊鸿说着说着气不过，用手指又戳了燕然一下。
    “她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能胡编呢？”燕然毕竟是受过刑讯逼供训练的，应付眼下这种情况还不是游刃有余？
    “她睡觉的时候……我姐姐爱说梦话！”
    惊鸿瞪着燕然，满脸羞怒道：“我们姐俩从小到大，都是睡在一起的！”
    “昨天我姐说梦话的时候，我听得清清楚楚，那腔调我从来都没听她嘴里说出来过，听得我直冒鸡皮疙瘩！”
    “你还说不是你？你个淫贼！色鬼！下流坯！”
    “一个梦话你也相信？别怼了疼！”燕然这时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争辩道：
    “你跟你姐姐都到这个岁数了，偶尔做点那方面的梦倒也没啥，而且我告诉你哦！”
    燕然指着惊鸿的小鼻子说道：“你们是亲姐俩体质是一样的，说不定你也一样有说梦话的毛病！”
    “赶紧回去问你姐，她有没有在你说梦话的时候，也听到过你弄出那种腔调？然后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在梦里提到过我的名字？”
    “我都不惜的说你，自己身上有没有毛病还不知道呢，你到跑这挑我的毛病来了！”
    “赶紧问去！还不快去？”
    这惊鸿姑娘确实是聪明没错，但也分跟谁比是不是？
    被燕然这么一说，惊鸿也觉得这事儿还真说不准，于是她迟疑着去卧房那边，跟她姐交流去了。
    于是燕然就这样，又被他成功混过去一关！
    到底是什么腔调呢……等到燕然坐在椅子上，他还在坏笑着想：
    真想听听，那到底是怎么个味儿！
    ……
    紫霄和惊鸿一在侯府里住下来，大家聊天的时候也就多了两位姑娘。
    这一天黄昏时分，燕然他们吃过饭叫上茶来，随后苏信、红袖、紫霄、惊鸿，还有燕然他们五个就在屋子里闲聊。
    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惊鸿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和紫霄姐姐交流的，总之她是再也不提那件事了。
    但是燕然目光如炬，他一看姑娘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心里依然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臭流氓……
    燕然也不去管她，正好今天没事，燕然向紫霄他们问起了卧虎台那边，他们刚刚搬家过去时是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那当然是如获至宝了！”惊鸿姑娘这一次却是毫不隐瞒。
    她大大方方地说道：“那卧虎台村里，据说死过很多人，还是个鬼村……可是我们七十二路烽烟里，就有个专门负责闹鬼的行家。”
    “所以这点事，对我们来说完全不算啥，倒是我们第一晚住进去的时候，把那位通天道人，我们孔无极大叔给吓坏了。”
    “哦？那是怎么回事？”当燕然听到那位算命道长孔无极，居然还有被吓成那样的时候，好奇心立刻就被勾了出来。
    惊鸿姑娘随即说道：“我们到了卧虎台的第一天，大家才刚睡下不一会儿，就听到孔无极大叔屋里，传来了一阵惊叫声……”
    “然后他疯了一般跑出了房门，幸好被大家拦住了。”
    “当时楚大哥抓住他，问他出了什么事，孔大叔跟我们说……”
    “在他睡过去之后不久，就觉得旁边有人推他。当孔大叔猛然惊醒，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边，密密麻麻围得全是人！”
    “孔叔说那些人全身鲜血淋漓，有的还是身首异处，就这么围着他，死死盯着他看！”
    “当时左一层右一层，足有两百人上下，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你说吓人不吓人？”
    “嗯……然后呢？”
    燕然听到这里，目光似有若无的和苏信交汇了一下，之后追问道。
    “然后孔叔就问那些浑身是血的人，到底有什么事。”
    “那些人一边伸手抓挠着孔先生，一边齐声大喊了一句话……”
    “救我燕郎！”
    “嗯？”
    听到这句话，苏信、沈红袖和燕然，同时惊奇地嗯了一声！
    惊鸿接着说道：“等到孔叔把这件事跟楚大哥一说，楚大哥就告诉我们说……”
    “只怕是燕家小侯爷，明晚在悬空楼的行动会有危险……从此地冤魂示警的这句话来看，那两百多鬼魂，好像跟小侯爷是一伙的！”
    “嗯！”
    惊鸿说到这里时，惊讶地发现燕然没出声，苏信却在旁边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就赶忙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往汴京城这边赶过来了……你说那两百多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卧虎台被杀的村民，”沈姑娘在旁边，无奈地指了指燕然道：“一共一百七十六个。”
    “就在上一次办案的时候，小侯爷替他们报了仇。”
    “哦……”惊鸿闻言，这才用力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身边就没有了呗？”偏偏这时的苏信，却又突然冒出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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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岂有天命、举头神明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紫霄和惊鸿两位姑娘听到苏信说的这句话，他俩眼带惊慌地向着苏信身上，前后左右看了一回。
    好像啥也没有啊？那他刚才说这句话是啥意思？
    “没有了！”燕然却知道这是苏信说他身边，时时刻刻跟随着一百多冤魂那件事。
    燕然当知道，苏信这属粹就是心理疾病，也是个难以消除的痼疾。
    不过这次通天先生的鬼神之说虽然荒诞，却正好是开解苏信心结的好机会！
    于是燕然淡定地向苏信笑道：“以后再没有了。”
    “今后你可以喝个名酊大醉，可以去赌坊把自己的俸禄输个精光。”
    “你可以想睡多久懒觉就睡多久，还可以找姑娘吊膀子，他们……回家了！”
    “哦？那好！”苏信听见这话，这小子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好啥啊？”这时惊鸿紫霄两位姑娘，却被他们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完全懵了。
    她俩一怒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头给我们讲来听听！”
    于是苏信就把上次卧虎台一案，原原本本地给这惊鸿紫霄两位讲了，这时这俩女孩儿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由来。
    原来是这样，小侯爷是那些冤魂的恩人啊……怪不得他们要说，救我燕郎！
    这时的姐妹花，心里不禁对苏信这小子的坚韧执着，暗自生出了敬佩之心。
    至于燕家小侯爷，跟着他做事，还真是又刺激又痛快，真有种直抒胸臆的快感！
    ……
    接着燕然又让紫霄和惊鸿，再给他们讲讲卧虎台的事。
    据惊鸿说，在经过了那次的厉鬼托梦事件之后，通天道人到底还是爬到了卧虎岩顶上。
    他在那个卧虎形状的巨石脑袋上，钉上了北斗七星钉，震住了那个即将成精的卧虎。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梦了什么什么的……然后可笑的来了。
    前不久，陈留县令派出一个税吏，去了卧虎台！
    原本县令是打算查看被人买走的田地，有没有翻耕播种什么的，却没想到那个税吏，一脚就踩进了龙潭虎穴！
    当时的卧虎台，酿酒作坊的规模已经越建越大，燕然提供图纸设计的小高炉，也在铁匠魏别离手上盖得差不多了。
    这村子里有越来越多的秘密需要掩盖，所以保持闹鬼的风格，让这股妖风越来越猛烈是必须的……
    于是七十二路烽烟里，那位以装神弄鬼为生的“黄泉使者”吴生里，就当上了闹鬼总指挥，给那个鬼村特意往阴森恐怖风格上捯饬了一番……
    同时一起做出布置的，还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位机关大师万茯苓。
    所以如今的卧虎台村，已经是机关遍布，带毒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外人要是夜里私自闯进去，或者是没人带着进入，那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所以，当那个税吏进去之后，找到了卧虎台村的村长楚中天……
    税吏第一句就问，村口那树上，树叶里白白的那片东西是什么？楚中天自然是笑而不答。
    然后那个税吏在街上走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居然有人靠着悬崖绝壁底下，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炉子！
    那炉子的形状就像是一个葫芦的上半截，下面是一个一丈方圆的大肚子，上方是两丈多高的一个细嘴儿的高烟囱。
    非但如此，旁边还有个一脸阴沉的彪形大汉，不断的把纸人纸马、纸钱纸幡什么的往炉子里塞！
    看到炉子里烈焰熊熊，不断烧着那些玩意儿，那税吏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纳闷地问楚中天这是怎么回事。
    楚中天愁眉苦脸地说道：“这地方闹鬼，大哥你不知道吗？”
    “啊！是有这事儿……”这税吏正回话呢，就见楚中天又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我们是买了地以后才知道的！作孽呀！”
    楚中天捶胸顿足地说道：“我们是来了以后才发现，满坑满谷的鬼魂作祟，死活不让我们种地！”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是好说歹说，才跟那些厉鬼商量妥……在我们种地的时候，他们答应不来捣乱。”
    “但是我们要在这砌个炉子，每天给他们烧一遍纸钱，一天都不许停！”
    听到这里的时候，燕然和沈姑娘他们，笑得都要从椅子上出溜下去了。
    没想到楚中天为了掩盖卧虎台的秘密，竟然用这座小高炉，编出了这么个诡异的传说！
    随即惊鸿姑娘又接着说道：“至后这个税吏出村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大树上，挂的那白东西是啥……”
    “那是负责在村口瞭望放哨的百里轻姐姐，白衣服红舌头是吴生里先生给的，吊死鬼妆是十面菩萨赵盘龙的手艺。”
    “这把那税吏给吓的，是一边跑一边尿着出的村儿……”
    “哈哈哈！”听到这里，燕然又忍不住捧腹大笑！
    现在看来，卧虎台村的安全和保密都没问题了，甚至可以称之为龙潭虎穴……
    这些奇人异士的做事风格，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
    就在尘埃落定之际，风平浪静之时。
    悬空楼那里，每天依旧还有不少百姓过去参观。
    有人说这座酒楼上的三座飞桥，原本是汴京一景，因此这座废墟应该拆毁了重建。
    也有人说这座楼半截插进地下，歪歪斜斜的就是不倒，还挺有特色的，就这么放着倒也稀奇。
    具体怎么办还不知道，不过开封府还是派了人来，把悬空楼周围的裂缝用土石木料塞住了。免得有人失足跌落下去，直接跳了地下河。
    就在这天黄昏时分，百姓们围着悬空楼啧啧称奇地观赏之际，一个浑身脏污，身材高大的的道人到了这里。
    当这老道站在街心，向着悬空楼打量了许久之后，他从旁边的店铺里借来了一支笔。
    在悬空楼倾斜的墙上写了几行字之后，这老道就此飘然离去。
    当周围的百姓过去围观，就见那粉墙上字体龙飞凤舞，笔意恣意狂放，似要破空飞去！
    山川百战古神州，龙气乍分汴水流。
    静观天下兴亡事，春风独上悬空楼！
    江南，
    方腊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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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侯府渊深、少年阴冷

    方腊在悬空楼题诗的事，并没引起朝廷和民间的注意。
    毕竟这个时候，他还不是那个声名显赫的四大寇，也没到他在江南造反的时间。
    所以整个汴京城里，唯一对方腊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的只有燕然。可燕然发现了题诗之后，他也没法跟人说起这件事，就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放下。
    ……
    这一天，燕然顶着艳阳回到自己的侯府，身上里外都汗透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内宅前先去看看老侯爷，于是一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巾擦手擦脸，一边向着老侯爷的院子走去。
    燕然觉得这大宋什么都好，但也有一些不习惯的地方，比如说大夏天没空调……
    再比如没有化学香料的清洗剂，衣服很容易馊，而且还容易生虱子……没办法的事。
    燕然本人的衣服是在他要求下高温熨烫过的，但当他走在一群护卫中间，那些糙汉子身上千奇百怪的味道，真是让他躲都没地儿躲。
    这些天以来，燕然因为破案紧急，到老侯爷那边的次数少了，不然基本每天他在回家以后，都会去老人家那里坐一会儿。
    爷爷虽然有点老糊涂了，但是阅历丰富，跟他聊天的时候也一点不枯燥。
    燕然从来不像古代孝子那样晨昏定省，天还没亮就跪在老侯爷窗前问安，他觉得自己这种陪伴效果更好。
    可是今天，当他走到老侯爷门外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老爷子爽朗的笑声……谁在房里？
    燕然心中暗自生疑，当他一进房间，就看到一个少年慌忙站起来行礼，正是自己的堂弟燕深。
    这小伙子十六七岁，生得清秀犹如少女，脸上还带着胆怯羞涩，一看就是个性格内向的大男孩。
    一见燕然，他连忙拱手口称堂哥，燕然也轻轻点了点头。
    燕深手上握着一把扇子，上面带着素色的穗子，刚才是一边给爷爷讲笑话，一边给老人家打扇来着。
    一见燕然进来，老侯爷呵呵笑着说道：
    “这两天你公事上忙得很，小深儿没事就过来陪我聊天，讲的笑话当真有趣！”
    “来来来，你们哥俩坐！”
    燕然笑着坐下，那燕深却赶忙告辞……像他这样的堂弟，大大小小在府里没有二十个也差不多。
    当然和燕然这种正主嫡孙相比，他的地位可差得太远了，更何况燕然现在已经成了一族之长，是位正牌子侯爷。
    所以燕然和老侯爷交谈的时候，他出于礼貌，无论如何也要退避一下才好。
    燕然也没留他，只是笑着对他说道：“以后没事时多来陪爷爷聊聊也好，对老人家的精气神有好处……别耽误了课业。”
    “是！”
    燕深柔顺地答应了一句，随即恭谨地告辞离去。
    这边燕然和老侯爷聊起了老人家的身体和饮食，那位清秀少年燕深却一路走向后宅，径直到了鸣鸿姑娘房里。
    鸣鸿姑娘大管家当得久了，身上气度也自然显现出来，她一见燕深过来，俩人原本也是熟悉的，连忙起身让燕深坐下。
    那燕深却捂着脸低声说道：“刚刚我去爷爷那边，老人家跟我说话的时候有点上火痰多。”
    “姑娘若是得空，不妨跟厨房说一句，这些日子天气太热，是不是给爷爷弄点清淡败火的饮食更合适些？”
    “我还有课，可不耽误姑娘时间了，我先回去。”
    “深少爷等等！”
    当鸣鸿姑娘看到燕深转身欲走，她却毫不犹豫地叫住了他。
    因为燕深刚刚说话的时候，一直捂着自己的脸，两个眼圈有些发红，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鸣鸿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等到她过去拉开燕深少爷的手，就看到他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儿，都已经肿起来了！
    “谁打的？”
    “没有！”鸣鸿姑娘这一问，燕深连忙摇头否认。
    他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麻雀般转身离去，可是一转头的时候，两行泪珠到底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鸣鸿看着燕深匆匆离去的背影，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姑娘心中暗自想道：在这座侯府里，够资格抽燕深少爷耳光的人，原本就不多。
    他刚刚说是从老侯爷房里过来的，可老侯爷多大岁数了？哪里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道？
    ……难道说是少爷？他见到燕深少爷在老侯爷房里，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倒是要好好劝劝，燕深少爷如此善良柔弱的一个人，又没犯什么错，怎么好下这般重手打他？
    正在这时，鸣鸿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是燕然少爷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帮燕然换去内外汗湿的衣服……
    “燕深来过？”
    燕然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扇子，正是刚刚在老侯爷那边看到的，带着素色穗子那把，于是信口问了一句。
    “……嗯！”
    鸣鸿答应了一声，语气中稍稍带着一丝犹豫。
    她正想着怎么向燕然开口归劝，可是她的神情却立刻引起了燕然的注意。
    “怎么了？”燕然歪着头看了看鸣鸿的表情，小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深少爷陪老侯爷聊天，好歹也是出自一片孝心……”
    “嗯，然后呢？”燕然笑着问道。
    “那孩子没坏心眼，心地良善，做事也正派，少爷好歹对他宽厚些……”
    鸣鸿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
    咱燕然心窍里长了多少心眼？他一听之下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
    他似笑非笑地向着鸣鸿姑娘问道：“是不是燕深说他在我这儿受了委屈，跑你这诉苦来了？”
    “没有……深少爷什么也没说！”
    鸣鸿听到这句话，知道少爷肯定是心中不快，连忙开口想要解释。
    “呵呵……”燕然听了之后笑了笑：“他什么也没说，就把事做到了这个程度，这小子戏够足的啊……王德发！”
    “去把燕深少爷叫过来，别耽误。”燕然把王德发叫进来吩咐了一句，王德发立刻领命去了。
    然后燕然一转头，就发现小姑娘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安。
    “你喜欢他？”燕然笑着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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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清俊少年、如此毒肠

    “不是！”鸣鸿连忙说道：
    “在侯府这些后辈里，倒是这位深少爷人品最为端正。”
    “我在和老侯爷学管家的时候，很多次都碰到他拿着功课过来请教，所以跟他见面的次数也多一些……鸣鸿绝无他意！”
    燕然看着鸣鸿的表情，知道她和燕深之间确实没什么私情，心说这还好办一点。
    没多久，王德发就把人带了过来，燕然并没有让燕深进来，就任凭他站在屋子外面的廊檐下候着。
    旁边鸣鸿姑娘见状，她的神情倒是越发忐忑了……
    “第一件事，”燕然向着鸣鸿轻声说道：“作为燕家子弟，去看爷爷是理所当然的事，没错吧？”
    见到鸣鸿轻轻点头，燕然接着说道：“可是少年天性，没有那个年轻人喜欢经常和一个老爷爷待在一起。”
    “所以在燕家二十七八个堂兄弟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了，这起码说明燕深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
    “我这些日子血里来火里去，每天都在生死之间搏命，他这么做的意义就在于……”
    “我要是死了，还没留下一个孩子，燕家侯府就要另选一个人来继承。而这个人选，一定是由老侯爷来决定的。”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鸣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全身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才隐隐约约，听出了少爷的弦外之音！
    “第二件事，”燕然又接着说道：“燕深今天去看老侯爷，正好在那里见到了我，然后他又把扇子遗落在你房里。”
    “……好吧，这就和第一件事一样，外表看起来是正常的。只是偶然的巧合而已，咱们再接着往下看。”
    “之后第三件事，”说到这里时，燕然笑了笑。
    “他过来的时候，明显表现出受委屈了，或许还挨了打，但他却并没说出来。”
    “他的表现看似顾全大局，但却惹得你挺身而出，为他仗义直言……你给我进来！”
    燕然的语气明显有些重，那燕深急忙进了屋。
    一见面，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中间！
    燕然在他脸上的巴掌印上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人还挺聪明的，就是细节上出了问题。”燕然淡淡地说道：
    “如果是我打你扇出来的巴掌印，不管是左手还是右手，正打还是反打，拇指的印记都应该在上边。”
    “可这一巴掌是你自己打的，右手打右脸，拇指印就落在了最下边。”
    “鸣鸿你看，他这么简单就把你给骗了……现在过去看清楚！”
    等到燕然这句话落地，鸣鸿立刻就是身上一震！
    她都不用过去看，燕深脸上的巴掌印儿都瞧得清清楚楚，肿起来的拇指部位，分明就在脸庞的下边！
    “你这么喜欢挨打么？王德发。”
    燕然端着茶盏，淡淡地说道：“把深少爷送回他院子去，赏他二十巴掌。”
    “是！”
    王德发在旁边，也把前因后果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发现燕深这家伙，居然敢在主人和鸣鸿姑娘之间挑拨离间，阿发哥也是火往上撞！
    他一把拎起了燕深，像拎着个鸡崽子一般走了出去。
    燕然一抬头，看到鸣鸿脸上涨得通红，就知道她已经得到了教训，于是淡淡地一笑道：
    “有好多事，每一件看来都是正常的，但是联系在一起看，你就会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
    “以后事有反常，多走走心……你去给燕深安排个差事，今天的事翻篇了。”
    “是！”
    鸣鸿姑娘知道今天的事，弄得自己险些上当，姑娘的脸上就像被打了一样火烧火燎！
    对于燕然少爷来说，燕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伎俩而已，可是居然差一点就骗过了自己！
    自己今天已经上了燕深的圈套，若是再换上一个糊涂点的主子，很有可能自己的一生，都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
    想到这里，鸣鸿姑娘心中百感交集，连忙向燕然郑重行礼，一口答应下来。
    ……
    “啪！啪！啪！”
    燕深的小院里，王德发的大巴掌跟铁蒲扇一样抡圆了抽过去，把燕深打得晕头转向。
    一直到二十个巴掌扇完，王德发从腰带里拔出那把带吊坠的扇子，“嘎巴”一声掰成了两截，面无表情地扔到了燕深的眼前。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小厮，都被这情形吓得噤若寒蝉！
    直到王德发转身离去，他们见到燕深少爷还捂着脸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这少年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小厮以为深少爷因为挨了打，正在无声地啜泣，连忙上前想要规劝。
    可他刚刚扶住了燕深的胳膊，却发现这个少年两手捂着肿胀的脸，居然正笑得乐不可支！
    “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这小厮以为深少爷被打傻了，他被燕深脸上诡异的笑容震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
    他正胆战心惊地催问，却见深少爷放下两只手，双眼看向小侯爷院落的方向。
    “被我试出来了……”
    “原来她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啊……呵呵……哈哈哈！”
    院落中，这个俊美妖异的少年的脸虽然都被打得肿胀变形，可他却开心之极，简直就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
    转过几天进了八月，天气更是热得人死去活来。
    鸣鸿姑娘正在屋里查看账本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丽景门内，定力院绸缎铺的账目。
    姑娘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燕家侯府在城外有田地农庄，城里有买卖铺户，这间绸缎铺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晃燕深被放到那里帮工，已经很多天了……
    姑娘心中暗自想道：他一个小少爷一下变成了绸缎铺的二掌柜，虽说是他咎由自取吧，可日子也一定难受得很。
    也不知他得没得到教训？小小年纪居然学人家挑拨离间……
    正想到此处时，外面忽然有个人跑进来报信。
    鸣鸿一听之下，心中便是一惊！
    定力院绸缎铺……着火了？
    ……
    鸣鸿立刻吩咐人备车，去绸缎铺查看着火的情形。
    据说火势已经快要扑灭了，但人员的伤亡情况还不清楚。
    可千万别死了人！鸣鸿一边心里着急，一边让马车赶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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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定力院外、火灾现场

    这次跟随鸣鸿去查看情况，负责保卫的依然是王德发。
    按照燕然的要求，王德发和胡阿佑两人要在侯府中轮班负责保卫，今天正好又赶上阿发哥当值。
    没过多久，青石路上车轮辚辚而行，前面就快到丽景门内了。
    丽景门是汴京城东南方的一座城门，所谓门内就是离城门没多远，还没出城的意思。他们绸缎庄斜对面的那座定力院，却是赫赫有名。
    这定力院原本就是一座普通的寺院，只是规模大一些罢了，可是寺院正巧赶上了历史上一个大事件。
    那是当初太祖赵匡胤，在后周皇帝命令下出征契丹，结果他没走出去多远，就在附近的陈桥驿率军反叛，史称“陈桥兵变”。
    为了让反叛的名声好听一些，赵匡胤还故意弄出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好戏……这已经是史学界公认的事了。
    不过正当赵匡胤正在陈桥演戏的时候，他的家属包括赵匡胤的老娘，却刚好在这座定力院礼佛。
    于是陈桥兵变的消息一传到汴京城，朝廷立刻就去派人捉拿赵匡胤的亲眷，很快就把他们堵在了定力院。
    幸亏当时定力院的主持非常镇定，他把赵匡胤的一干亲属全都藏在一座楼上，然后把楼门锁好。
    等抓捕官员到来的时候，他带着人到处搜查，等到他打开楼门的时候，那位官员看到锁头上满都是蛛网和灰尘。
    那官员以为这座楼已经多日未曾开过门了，里边不可能藏着人，也就放弃了搜索这里。
    在这之后，等到大宋建立，赵匡胤的老娘摇身一变成了太后，定力院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成了汴京城有名的寺院。
    因为定力院经常举办法会，使得周围繁华异常，附近的店铺更是千金难求……其中这一间店，便是武威侯府燕家的。
    当鸣鸿姑娘远远看到绸缎铺的时候，她心里就是一紧！
    房上还在冒烟，整个屋顶都被烧塌了一个大洞，没想到这场火灾竟是如此严重！
    等到她下车的时候，一个被熏得像个烤乳猪般的掌柜也哭着跑了过来，连声说自己罪该万死，没看好店铺！
    明鸿姑娘一边往里走一边发问，当她听说火灾造成了四五名客人被烧伤，自家的伙计也被烧死一人，烧伤好几个，姑娘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些。
    等来到了店铺门前，迎面扑来丝绸被烧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原本清清爽爽的一间店铺，此时已经被烧得破破烂烂！
    救火时泼上去的水混合了黑烟，在地上墨汁一般四处流淌，焦黑的廊柱还在冒烟，不时发出“嘎嘎”的响声。
    “先不用管东西物件，尽快清理一下塌陷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压着人！请了医者没有？”
    鸣鸿照着燕然的吩咐，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她飞快地告诉那些六神无主的伙计，让他们继续泼水防止死灰复燃，烧到周围邻居的房子。
    同时把伤者送到安全的地方……小姑娘一样样，处理得有条不紊。
    等到她吩咐完了之后，绸缎铺的伙计也恢复了秩序，各自按着吩咐去抢救干活，这时的鸣鸿才松了口气。
    那个位胖掌柜让人去找椅子给姑娘坐，他哭丧着脸对鸣鸿说道：
    “管家您来了连口茶都喝不上，还让烟灰脏了衣服，都是小人连累的……”
    鸣鸿闻言叹了口气，火灾的原因还没查到，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这时旁边却站出来一个人道：“眼下这里房倒屋塌，兴许还有危险，另外也脏得很。”
    “管家您一会儿还要查点损失，这里满地脏水横流，如何是您呆的地方？”
    等到鸣鸿看到说话这个人，她又不禁愣了一下……这人正是被发配到这里的燕深少爷。
    如今的燕深已经换了一身布衣，身上倒是干净，显然没被火灾波及。
    他脸上的表情诚挚朴实，年轻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沧桑之色，倒是比过去那副娇柔的模样顺眼了许多。
    随即鸣鸿就见到燕深苦笑了一下：
    “对面的街上有凉棚有座位，没危险还能看到这边，姑娘先去那边坐着等一会也好。”
    燕深笑笑说道：“等我们店里清点完了损失，这里也安全了，到时候再请姑娘过来清点验看，您在这儿也不方便……”
    “……好吧。”
    鸣鸿看到那些抢救东西的伙计，出来进去都要绕着自己走，她也点了点头。
    随即就在燕深的带领下，姑娘和王德发走到了对面。
    定力院的院墙外面有个小巷子，一走进去后，里面的过堂风果然甚是凉爽。
    阴凉处搭着一个精巧的布棚，摆放的藤编的座椅茶几都很精致，还有两个妇人在旁边伺候。
    鸣鸿一看就知道这连人带东西，都不是绸缎装该有的。
    燕深一面请鸣鸿坐下，一面笑着说道：“这是此间的住户，设在这里的纳凉之处。这人是个富商，也是咱们绸缎庄的老客户了。”
    “正好那位富商不在，咱们在这里歇歇脚没事的，不会妨碍到人家。”
    鸣鸿坐下之后，心里不免稍稍有些不安，那两个伺候的妇人却给鸣鸿、王德发和燕深端上了凉茶。
    “深少爷说的对，”那妇人也笑着说道：
    “我家主人平日和贵府绸缎庄多有来往，更何况常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姑娘只管安坐喝茶，多久都不妨的，手巾果品一会儿就送来。”
    “不必麻烦，多有叨扰，已经心下难安了。”鸣鸿连忙制止了妇人再去拿东西。
    等到鸣鸿喝了茶，王德发也两口把凉茶喝干。姑娘看着一脸笑意的燕深少爷，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是哪儿不对，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鸣鸿照着少爷燕然所说的，把这些看似平常的事全都放在一起，连起来想……她猛然看向了手里的茶盏！
    那是哥窑的精品，梅子青的釉色莹润可爱，呈色柔美滑润，让人爱不释手……鸣鸿的心里刹那就是一紧！
    像这样的瓷器，根本就不是一个富商家里应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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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身陷毒计、虎口求生

    甚至就连武威侯府里都只有一套，而且不遇到贵客，都很少拿出来用！
    上当了！
    鸣鸿一霎时脸色大变！
    她正想站起来，却忽然觉得手足无力，身子竟然软软地倒在藤椅上！
    面前那位燕深少爷，脸上正带着玩味之色，笑着看向自己……
    他的眼中满是惋惜和感叹，就像是看着一只困在蛛网里的娇弱蝴蝶！
    ……
    武威侯府中，当燕然回到家时，发现鸣鸿已经出去了。
    这情况倒是很少见，燕然换好了衣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图纸。
    那上面画的是一整套密不透风的铁甲，坚实厚重，威风凛凛！
    现在他有了海底寒铁，也有了冶炼锰合金的配方，甚至都设计好了铠甲的样式。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想要将这些变成寒铁骑，总不能让铁匠魏别离，一片一片甲叶的打造吧？累死他也打不出来这么多！
    燕然一边想着，一边皱眉看着这张图纸……信口向着旁边的小厮问道：“鸣鸿怎么还没回来？她上哪儿去了？”
    “城东绸缎庄着火，鸣鸿管家去查看情况，已经走一阵子了。”
    “嗯……”燕然放下了图纸，停了一下又问道：“定力院那家？”
    ……
    此时的定力院，院墙外的巷子里
    明鸿发现自己遭到暗算，王德发也觉察出身上酸软，惊怒地看向了前方！
    在胡同深处，一群家丁正拥着一个肥胖青年走了出来。
    这人十八九岁年纪，大白馒头脸，黑豆般的双眼，身上穿着一件孔雀绿的辉煌绿袍，腰间扎着一条明晃晃的紫金腰带！
    一看这打扮，此人身份就是不凡。看他身上的气势，更是一副骄横之极的做派。
    当这人走过来，朝着鸣鸿周身上下看了一眼，回手就笑着拍了拍燕深的肩膀！
    “你小子说的没错，这丫头果然生得让人胃口大开啊！哈哈哈！”
    这金腰带一开口，笑声中满是邪气，一听就不像好人！
    王德发猛虎般怒吼了一声，突然扑了上去！
    这时那金腰带的身后涌上来一群家丁，手里的棍棒呜呜作响，接二连三地重击在王德发身上。
    王德发虽然勇猛，没奈何中了凉茶中的麻药，手脚酸软之极。
    他刚一抽出长刀，就被人打掉了兵刃。棍棒雨点般地打在他肩头腰腿上，将这个熊虎般的壮汉重重击倒在地！
    那金腰带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径直走到鸣鸿的旁边，伸出肥白的小手，在姑娘脸蛋上一掐……
    这一下，把鸣鸿恶心得身上“唰唰”直起鸡皮疙瘩！
    “我是武威侯府管家，先生不要自误！”
    鸣鸿知道自己挣扎不得，她连忙亮出身份，好歹让这家伙有所忌惮。
    没想到对面这位绿袍金带的胖子听了之后，他竟舔着嘴唇轻蔑地笑了出来。
    “噗……一个下人而已！就算你家主人来了，我让他撅着，他也得给我撅着！哈哈哈！”
    要知道，这位绿袍公子身份可不简单。
    他年纪轻轻十八九岁，就官拜景福宫使，高居五品！
    仗着他爹的权势，这小子好色凶残，变态至极。平日里在汴京抢男霸女，横行不法，却从来没人敢管。
    他的名字叫“朱汝翼”，因为百姓对他愤恨之极，因此背地里给这个又白又胖的家伙起了个诨号，叫做“净街虎”。
    这朱汝翼行事时毫无顾忌，看来今天这场骗局，就是他和燕深两个人设下的！
    一想到店铺里还有人被烧死烧伤，鸣鸿姑娘眼中带着愤怒，看向了燕深！
    那位燕深公子却依然是他那副羞涩腼腆的样子，笑着轻声道：“今儿我也给你上一课，鸣鸿姑娘。”
    “是人都有弱点，当你抓到这个弱点之后，对付他就是易如反掌……现在就是如此！”
    当鸣鸿姑娘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明白了燕深这条毒蛇的意思！
    在旁人听来，好似是燕深抓住了自己的弱点，将自己引入了圈套，实际上却绝非如此。
    自己变成了燕深的鱼饵，他处心积虑要对付的，其实是少爷燕然！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一次一次走进了他的圈套，此刻鸣鸿看着燕深纯真而清澈的双眼，还有他脸上和气的笑容，心中不禁一阵恶寒！
    自己被利用和出卖，他的目的是对付少爷，她成了少爷最薄弱的弱点，还因此害了阿发哥！
    当鸣鸿想到这里时，心中一时悔恨难当！
    而那个胖子“净街虎”朱汝翼，见到鸣鸿姑娘瘫在椅子上娇软婀娜，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不禁食指大动！
    “来人啊，把这丫头给我带进府里去……”正当朱汝翼急不可耐地发号施令之际。
    就见地上被打倒的王德发一声咆哮，又要奋力地爬起来！
    朱汝翼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身后的那帮朱府的家丁中，一个叫熊林的头目狞笑着走过来，一棍重击在王德发的头上！
    “咔嚓”一声，这一棍打得棒头断裂，前边的小半截儿飞出去老远，王德发头顶上的鲜血犹如血泉，瞬间就从发际涌出，流了满脸！
    “阿发哥！”
    明鸿姑娘见状痛呼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以来，王德发大哥一直在拼命保护她。
    可如今她却因为自己的幼稚和错误，使得阿发哥被人打得惨不堪言！
    那家丁头目熊林见王德发居然中了一棍还没死，他随后一脚踩在王德发的脖子上。
    然后熊林把断棍一扔，勾勾手指示意让家丁再扔过一根棍子来。
    眼看着那边一根棍子破空飞来，熊林伸手去接，却听到“啪”的一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一个人居然不知何时混了进来，突然一把接住了那根棍子！
    “呦！这不发哥吗？”
    只见这个人身材矮胖，满脸笑容，接过棍子之后在手里耍了个花，然后一步三晃地走向了王德发。
    “平时你可没少欺负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只见这小胖子咬牙切齿地举起棍子，对那位家丁头熊林说道：“这位大哥您让让！”
    “小人一向跟他有仇，这回可让我逮着机会了，您开恩让我打死他行不行？也免得脏了您的手。”
    “我一棍子下去，给他来个万朵桃花开让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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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曾是尘泥、烈血传奇

    熊林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可旁边的鸣鸿姑娘见了那人，却是心中一动！
    这胖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少爷收的那个滑不留手、机灵万分的手下钱戏！
    他看来是正好赶上这里出了事，想要出手营救，可他势单力孤，知道强自出头也没用，所以才冒充王德发的仇人出来捣乱的。
    而这时那位家丁头熊林看到这小胖子抡起棍子，就往王德发的脑袋上砸，于是他一皱眉向后退了一步，免得被溅一身脑浆。
    结果这小胖子一棒子下去，还真是够狠！
    木棍带着呼呼的烈风直劈而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眼看着那根棍子离王德发的脑袋还有一寸多远，棍头却已经砸在了青砖地面上，这一下又断了一根棍子！
    “怎么回事？这家伙的脑袋这么硬吗？劳驾往边上让让，我再来一下！”
    小胖子钱戏已经紧张得满头是汗，心里暗自寻思着自己情急之下，编排的这出拙劣戏码肯定糊弄不了多久，面上却还在嬉皮笑脸地硬挺着，想要继续拖延下去。
    这时他却听到身后一个人，语声阴沉地说道：
    “这胖子叫钱戏，是一个燕府家奴，他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捣乱的！”
    燕深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鸣鸿姑娘，轻佻地挑了挑眉毛。
    “打死他！”
    这话一出，那个“净街虎”朱汝翼也知道上当了，指着钱戏厉声吩咐了一句！
    霎时便是十几个家丁围了过去，那钱戏知道自己被揭破了身份，只好怒吼一声，抡圆了手中的棍棒，呼呼作响地阻挡那些家丁接近。
    可是他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后背就被家丁的棍棒一棍戳中。
    之后眼看着棍棒犹如狂风暴雨，瞬间雨点般打在钱戏的身上……每一棍，都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钱戏就觉得肩膀胳膊接连被击中，手里的木棍也被打飞，随着脑袋“嗡”的一响，他被一棍子打在耳朵上方，立刻就是眼前一黑！
    “卧槽……”
    此时他觉得整个视野，都在渐渐歪倒下来……
    钱戏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看准了趴在地上的王德发，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道，扑倒在阿发的身上！
    “这是个傻子吧……”
    朱汝翼看到这两个汉子前仆后继，被打倒在巷子里，一脸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就见他伸出肥白的手指，指着鸣鸿姑娘说道：“把她给我抬进去……这俩继续打，给我打死为止！”
    “他娘的什么东西都敢来坏我兴致！你做得好！”
    这边朱汝翼一边发号施令，一边满意地拍了拍燕深的肩膀。
    “等回头我赏你……”
    “不用麻烦，我回头会赏他的。”
    正在这时，巷子口那边忽然有人说话，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那里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穿着素白衣服，领着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燕然！
    他终于赶到了！
    燕然身后跟着惊鸿、紫霄、胡阿佑和苏信，还有五十名常年保卫燕府的军士，这些军士手里全都拿着雪亮的长枪。
    朱汝翼一见又有人过来捣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凶光！
    而那位燕深少爷见此情景，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今天他设的这场局，对付的根本就不是鸣鸿姑娘，更不是想让朱汝翼占什么便宜，他要的就是燕然的命！
    “把咱们的人带走……”
    “你是什么东西？”
    燕然刚说了半句话就被人打断了，这朱汝翼一开口，燕然就断定这是个混蛋玩意！
    看到眼前这局面，燕然也是心中暗怒，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鸣鸿这是中了圈套，王德发和钱戏是为了保护鸣鸿，双双被打成了重伤，也不知能不能留下一条活命？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个堂弟燕深！
    这家伙居然给自己使了个连环计，小东西还挺毒！
    “大人您可要小心！”这时那燕深，却笑嘻嘻的在朱汝翼耳边说道：
    “他是大宋武威侯，武德司司丞，平日里傲气得要命，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就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也配和我说话？”那朱汝翼一听之下，却不屑地笑了出来。
    “什么玩意……趁着俩腿没断赶紧滚！”
    朱汝翼不耐烦的一挥手，命令家丁上前撵人。
    估计这还是他听到燕然是一位朝廷官员，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让家丁上去乱棍打死了！
    “结阵上前，把人护住。”燕然见状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句。
    随即五十名军兵齐刷刷地上前几步，护住了王德发、钱戏还有鸣鸿姑娘！
    这些军兵训练数月，令行禁止已经成了习惯。此外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跟随这位司丞燕大人，你越是忠贞勇猛，越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
    因此这些军士气势勇猛，动作坚定，行动的一瞬间，就把朱汝翼带来的那群乌合之众比了下去。
    “诶？敢从老子手里抢人？真是活拧着了你！”
    这朱汝翼一见鸣鸿姑娘被他们护住，霎时间那双小豆豆眼就冒出了凶光。
    “哎？哎哎哎这是谁啊？”
    可是随即他就看到惊鸿、紫霄两位姑娘，上来扶起了鸣鸿。
    这两位姑娘明眸皓齿，姿容绝世，朱汝翼一见之下眼珠子就拔不出来了。
    他就觉得小腹下面，一股火“呼”的一下冲上头顶，两只小眼睛“唰唰”地直放光。
    而这时的燕深却在旁边笑道：“到底还是朱大哥眼力过人！”
    “这俩都是我堂哥家的丫鬟，哥哥只管向他要，他还敢不给是怎地？”
    “啊？哈哈哈！”朱汝翼一听这话，知道今天就要有三个美人到手，顿时把他美得扶着燕深的肩膀仰天大笑！
    “你！那姓燕的！”只见他指着燕然的鼻子大声说道：
    “把刚才那美人给我留下，那俩丫鬟我也要了！都带过来，我饶你一条狗命！”
    燕然见到军士救回了三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等他再一看面前这个大胖子，居然连形势都认不清楚，还有那个燕深，看着自己的眉眼之间带着戏谑之意……都要把他给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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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驱虎吞狼、如此毒计

    “你是谁呀这么大口气？”燕然冷冷地问道。
    “感情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呀？哈哈哈！告诉他老子是谁！”
    那胖子说着，胳膊肘一顶旁边的燕深，燕深随即笑着站了出来。
    “好叫堂哥得知，”只见燕深略带笑意，向旁边一伸手：
    “这位是景福宫使，从五品骑都尉，御赐金鱼袋……朱汝翼朱大人！”
    “朱大人父亲主持东南应奉局，官封威远节度使，别说堂哥这样的六品小官了……”
    “就算是东南一带的刺史郡守，出自老大人门下的都是不计其数，车载斗量！”
    “老大人……朱勔！”
    “朱勔？”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
    话说在这大宋朝，谁没听说过这位朱勔大人？
    他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当今天子最为崇信的人物，在南方经营东南应奉局，专门给皇上搜罗奇石奇花，珍贵的树木假山的。
    这朱勔利用手中的权力，把皇上哄得乐不可支，对他的话无有不从。
    他控制的江浙一带，无论是钱财花用、官员任免、军队调动、他的话比朝廷的命令都管用。
    甚至早在数年之前，应奉局就有了“东南小朝廷”的名号！
    这一次，他们居然惹上了朱勔的儿子！
    此刻鸣鸿姑娘闻言全身巨震，眼泪“唰”的一下淌了下来。
    鸣鸿已经明白了，燕深使的是驱虎吞狼之策……这条阴狠的毒蛇！
    燕深利用朱汝翼的色欲，引诱自己上钩，居然引发了少爷和朝中重臣的矛盾。
    那朱勔权势熏天，是天下最不好惹的几个人之一……少爷危险了，都是因为我！
    鸣鸿姑娘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剧烈地颤抖，心中不禁悔恨交加，泪雨如倾！
    而惊鸿和紫霄两位姑娘，甚至是胡阿佑和苏信听到了朱勔的名字，也是瞬间沉下了脸。
    少爷和朱勔相比，那简直是普通人和庞然巨兽的区别，眼下这一关该怎么过？众人的心一下子全都乱了。
    “怎么样？哈哈哈！”就见那朱汝翼眉飞色舞地笑了几声，然后朝燕然一瞪眼睛说道：
    “知道老子的厉害了？那就给我滚一边去！快点我等不了了！把那几个妞都送过来！不然打死你！”
    燕然闻言却是毫无表情，向着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带着人退开一些。
    小侯爷低着头，看着钱戏和王德发流淌在青石地面上的血渍，似乎在想着对策。
    可是哪有对策？他身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再也清楚不过。
    把女眷送过去奉迎这头肥猪，小侯爷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可现在要是正面硬扛，以至于迎来朱勔的报复，不过仅仅是多活几天而已，他一定斗不过朱勔的。
    而这时，燕深看到燕然如此沉静，他却笑得越发开心了。
    自己隐忍筹备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看到了今天，如今的燕然被他引到了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已经是进退两难。
    他这样略施小计，就毁了面前这位小侯爷，还把爵位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燕深转过脸，笑着对朱汝翼说道：
    “以大哥的虎威，量他也不敢跟大哥来劲，您让人把燕然抓过来，还怕他不把美人乖乖交到您手里？”
    “对了还有……”燕深笑着看了看燕然：“他身上那把宝刀，谁得了谁就是燕家家主，大哥赏了我吧？”
    “赏你赏你！”朱汝翼一听之下，也是得意洋洋。
    他挥手向着家丁头熊林说道：“过去把他给我抓过来，刀解下来！”
    “是！”
    那个彪形大汉熊林立刻答应了一声，一步步走到了燕然的面前。
    他一伸手，就从燕然的腰带上摘下了那把宝刀“雪夜冰”！
    看到燕然一动没动，燕深又笑着说道：“还有哦大哥！”
    “平时他在家里可没少欺负我这个堂弟，经常派人到我家里，大耳刮子一扇就是好几十个！”
    “嘿呀？就你这怂样，还敢打我兄弟？”那朱汝翼一听，不假思索地吩咐道：“熊林！给我抽他！”
    “是！”
    那熊林接到命令，满腮横肉的脸上随即就泛出了凶光！
    只见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向着燕然的脸上扇去！
    这一刻，众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
    惊鸿、紫霄和鸣鸿三位姑娘，更是难过得直咬银牙……
    胡阿佑气得双眼血红，伸手到自己的腰间握住了双刀的刀柄。却被旁边的苏信伸出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
    此时燕然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遮住了阳光的高大身影。
    这些天以来，燕然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变得连他都想不到。
    原本他有前世谍王的经验，穿越之前他的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是更加沉稳才对。
    可却根本不是这样，只有燕然这个当事人才明白，他为什么和前世的自己判若两人！
    是因为他来到大宋，失去了太多的束缚？是因为他脱离了现代的枷锁，大宋的律法与道德他却完全不屑一顾？
    或是因为他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重回少年让他身体和心灵都是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到无处发泄？
    还是因为他不想再一次次隐忍，因为这里有千秋青史之上，赫赫有名的昏君奸臣？
    就凭这些人，想让自己低头忍辱？他们也配？
    朱勔！你不惹我，我特么还想弄死你呢！今天你儿子却把你送到了我嘴边……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看着自己的面前，右手握着宝刀左手扬起，狠狠扇来的熊林……一瞬间他就作出了决定！
    简单又轻松……朱勔，你拼得过我吗？
    他身后的众人看到燕然上前一步，右手竖起手掌……“咔”的一声轻响！
    小侯爷手腕下面的衣袖里，闪电般弹出了一截四寸长的利刃，似乎是一支锋锐无比的短剑！
    无声无息地轻轻一推，这支利刃在熊林扬起的左手腋窝下，刺了进去。
    在这一刹那，燕然手上的触感就像是个吻技高超的姑娘，那条小香舌滑进了自己嘴里。
    ……润滑凉爽，毫无阻碍，顺畅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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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信手杀人、如摘花瓣

    这支他从“阿萨辛”刺客那里借鉴来的腕下利刃是寒铁打造，锋锐如同剃刀，剑锋在熊林的两根肋骨间毫无阻碍地穿入，瞬间直抵心脏！
    利刃一触既回……又是接吻的高端技巧。
    当燕然收回右手的时候，那支利刃已经消失在他腕底。
    此刻燕然身后的众人，已经完全看呆了，尤其是鸣鸿和紫霄俩姑娘！
    他们之前还以为燕然的武功不值一提，那熊虎一般的壮汉熊林，足够对付三个燕然少爷这样的！
    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只是一瞬间，小侯爷就要了熊林的命！
    见过杀人的，没见过杀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小侯爷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信手扔掉了一张诗签那般轻松惬意，甚至没有多费一丝力气！
    这样杀人，简直会让人惋惜那大汉死得太冤枉，让人感叹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好像风中之烛，轻轻一挥手就没了！
    别说他们这些姑娘了，就连大家身后那五十名从西夏战场上，尸山血海杀过来的老兵……
    他们见到小侯爷信手杀人、如摘花瓣，胸腹间都是翻江倒海一般心悸！
    ……
    燕然面前，被一击刺破心脏的家丁头目熊林，刹那间委顿下来。
    他全身失能，身子慢慢蜷缩……原本凶悍骄横的双眼中，带着无尽的惊愕和恐惧！
    我……就这么死了？
    燕然顺手接过熊林手里的宝刀，另一只手两只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推……熊林轰然倒地！
    除了燕然身后的众人，朱汝翼那边的一群家丁，甚至没看见熊林是怎么死的，这家伙就成了一具尸体！
    “你敢杀人……你敢杀我手下？”
    朱汝翼一见熊林死不瞑目的脸，刹那间怒不可遏地大喊出来！
    “你死定了！”
    这时燕深的眼中，却猛地爆出一团异样的光彩！
    他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对付燕然，却连自己都没想到，燕然居然真的敢和朱汝翼针锋相对！
    燕深惊恐了一下之后，随即心中不禁狂喜！
    这一来燕然是彻底完了，他杀了朱汝翼的手下，折了这个净街虎的面子，已经和朱家父子结下了深仇！
    以朱勔的权势，他要收拾的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从现在开始，燕然的性命可以按天来计算了，偌大的侯府家业、燕然的爵位、官职、地位，全都是自己的了！
    “干得漂亮！”
    没想到燕深抬头一看燕然，却见小侯爷正面带笑意地着看向自己，竟然还夸了他一句，把燕深吓了一大跳！
    燕然手里的宝刀一举，向着燕深笑道：“你这小小阴谋家，既然这么想要这把刀，我就成全你……这把刀我会给你。”
    “希望到时候，你能接得住。”
    “至于你……朱汝翼。”
    “全体都有……举枪！”
    “虎！”
    燕然这一声令下，身后的五十名武德司军士，对这句口令最是熟悉不过！
    他们齐声大喝一声“虎！”一霎时平端长枪，做好了刺杀准备！
    这个操演了千万次的动作，他们做得熟练顺畅，动作整齐划一，数十人如同一人！
    一刹那长枪如林，雪亮的枪锋如同白浪翻滚，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枪阵！
    “你叫净街虎是吧？”燕然冷冷说道：“最好把名字改了，叫如意猪死肥猪都可以，你配不上这个虎字。”
    “整个汴京，只能有一头猛虎，就是我燕然！”
    “你！”
    此时的朱汝翼被枪阵震慑，霎时有些惊慌，随即又变成了无比狂怒！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武威侯，竟然敢和自己正面相抗！
    可是一旦打起来，自己首当其冲，立刻就会遇到危险……
    那朱汝翼一边咬牙切齿的发狠，一边向后退去，想要缩到自己的家丁身后。
    可是他连退了三步，却发现自己旁边的家丁也在后退，他居然还在队伍最前面！
    至于那个燕深，他当然知道燕然变脸杀人的速度有多快，所以燕然刚刚开始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向后退了。
    朱汝翼那胖子怒火中烧，他知道自己家丁的人数其实和对方不差多少，武艺也都过得去。
    可是终究跟正牌的军兵还是没法比，真正动起手来，你看看对面那齐刷刷的枪阵！自己这边怕是瞬间就得被戳死一大半！
    更何况自己还在里头呢，因此这家伙再怎么混蛋，也没敢下令进攻。
    之后他一抬头，就看到燕然正冷笑着看向自己。
    “把这个死东西拽到咱绸缎铺去，”燕然指着地上熊林的死尸，向苏信和胡阿佑吩咐道：
    “敢特么放火烧我家铺子，还伤了人命，我当街打死他已经便宜他了！”
    “是！”
    苏信和胡阿佑听到燕然安排得滴水不漏，心中不禁拿暗自赞叹。
    他俩上去一人拉住一边肩头的衣服，把那个熊林的死尸拽着就走！
    看到燕然他们一伙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占着理，那朱汝翼不禁暴怒的直跺脚！
    “你等着……我碎剐了你！”
    这边朱汝翼才想起来，大喊着威胁燕然，人家却早就走远了。
    ……
    燕然这边当然也不可能下令，和朱家的家丁当场火拼。
    就冲他带来的五十人都是武德司军士，这一点他就没占着理，另外对付朱家靠的是谋略，也绝不能靠一时血气之勇。
    等到他带队返回的时候，惊鸿和紫霄两位姑娘还在暗自嘀咕。
    这位燕然家小侯爷杀人时真是干脆利落，另外他那把刀子是怎么突然出现，又一下子消失的？
    人还在路上，苏信就派人去医馆给他父亲送信，众人刚到侯府里，汴京名医苏晋也随即赶到了。
    苏大叔赶紧给钱戏和王德发检查伤口，还好这两人都没有性命之忧。
    王德发在战场上厮杀多年，锤炼得筋骨如铁，只是皮肉被打伤了数十处。最严重的是头顶上一条深深的血口子，估计得在床上静养一个月。
    至于钱戏那胖子，则是满身肥膘保护了他。这小子没被打断骨头，不是因为胖就是因为幸运值极高。
    他到了府里就已经醒过来，满身棒伤疼得他哼哼唧唧的直哭……燕然对他的评价却又在心底提高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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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小祸不惹、专惹大祸

    钱戏这小子原本贪生怕死，油滑至极。没想到今天却能挺身而出，若不是他正好赶上，王德发有十条命都死干净了！
    燕然看到钱瑶小丫头坐在钱戏的床前，心疼得抹眼泪，他上前郑重谢过了钱戏。
    “阿发哥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今日幸亏你哥才得以活命。”燕然看了看钱戏，又向着钱瑶说道：
    “钱兄弟如此胆略胸怀，真是让人好生相敬！”
    “好好养伤……我会吩咐下去，所有伤药饮食都要最好的！”
    那钱瑶小姑娘听说自己的亲哥今日居然如此勇猛，连她都惊呆了一下，之后连忙起身向燕然道谢。
    等钱瑶把小侯爷送出去之后，回头再看她哥，只见那小胖子疼得上下嘴唇哆嗦成了一团，就像筛糠一样，把她气得破涕为笑。
    “嘶……少爷刚才说什么？”钱戏忍痛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问道。
    “真是让人好生相敬！”钱瑶无奈答道。
    “不是……上一句！”
    “钱兄弟如此胆略胸怀……”
    “对对对！哈哈哈！”只见钱戏听到这里，他欣眉地用力点了点头！
    “主人管我叫兄弟！哈哈哈……嘶！”
    “没错！”钱瑶也意识到了少爷刚刚那句话里的意味，不禁愣住了。
    他兄妹俩苦苦挣扎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拼到了今天，少爷既然跟他们以兄弟相称，以后必然也会以亲人相待……
    钱瑶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暗自激荡。
    她这个哥虽然还是没个正型，浑身上下一股泼皮破落户气质，但终究他还是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这时那钱戏点了两下头之后，却又两手捧住了自己的头。
    “我去！脑仁儿疼……那一棒子是不是给我脑袋打散黄儿了呀……”
    田瑶看着他这个没好样儿的哥，差点儿又没被他气得笑出来！
    ……
    等到燕然看过了众人的伤势，一出来就见鸣鸿姑娘正跪在院子里。
    他没管这丫头，而是径直进了客厅。
    鸣鸿身上的麻药已经被神医苏晋大叔给解了，等燕然送走了苏大叔，正好沈红袖姐姐也闻讯赶来。
    于是一大群人都聚在客厅里，准备和小侯爷一起商量对策。
    “你地上的祸不惹，非惹天上的祸！”红袖姐姐上来就是一手指头，点在燕然的眉心上，把他推得头往后一仰。
    燕然这边正笑着，就见红袖姐姐向外边示意了一下说道：“是鸣鸿惹出来的事？那丫头为啥给自己罚跪啊？”
    “其实跟她关系不大，”燕然笑道：“让她进来吧。”
    客厅里，惊鸿和紫霄两位姑娘挤在一张椅子上坐着，旁边是刚刚赶到的百里轻姑娘，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
    然后另一边是苏信和胡阿佑……沈红袖把鸣鸿带进来之后，这丫头往地上一跪，就是泪如雨下。
    “哭一鼻子也是应该的，不过你可别哭错了。”燕然示意红袖姑娘在旁边坐下，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鸣鸿一眼。
    “这次都是因为鸣鸿的缘故，才给主人惹下这场大祸！”
    只见鸣鸿哭得梨花带雨，指甲用力抠着地上的砖缝，痛不欲生道：“主人以亲情待我，鸣鸿却没有一丝回报，反而连累了主人……”
    “你看？我就说你哭错了吧！”燕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燕深那小子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我，他选对了方法，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他没有击倒我的力量，所以找来了一个庞然大物，想办法让我和朱家结怨。在这期间，他需要找到我身上的一个弱点，所以他才找到了你。”
    “所以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人、别的事、让我做出今天这个决定……”
    “因此你应该哭的，不是你给我惹来了祸事，而是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燕深为什么偏偏挑了你？”
    燕然慨然长叹道：“你要反省的不是你连累了我，而是你作为我第一个亲传弟子，为什么却在燕深的眼里，成了我身边最弱的一环？”
    燕然说到这里时，鸣鸿听得瞪大了双眼，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自己全都想错了！
    这时燕然起身走过来，将鸣鸿扶起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燕然接着说道：“吃亏了没关系，只要记得疼就不算是坏事，王德发和钱戏虽然受你连累，好在人还活着，你也有的是机会补偿人家。”
    “但是你的心境，也到了必须变一变的时候了。”燕然站起身，看着鸣鸿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认识一个人叫羊小白，她对待别人的态度我就非常欣赏。”
    “那丫头每一次出现，就会给在场的所有人下毒……然后她判断出这里边谁是好人，之后再给他解毒。”
    “你今天应该明白一件事：这世上的人心卑污，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忠诚和善良是要你去慢慢发现的，不是每个人身上天生带来的。”
    说到这里，燕然的目光看向了鸣鸿的双瞳：
    “如果经过了今天的事，你还是这么天真，觉得人性本善，愿意去轻信任何一个人，那你就一点用都没有。”
    “鸣鸿是一把魔刀，我用它来为你命名，是因为我对你寄予厚望。”
    “今天你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继续做我的弟子，成为我手上一柄开天辟地的利刃。”
    “如果你想不明白，你就做我的家人，我依然会照顾关爱你一辈子……因为你曾经用生命保护过我。”
    “想好了告诉我……你去吧！”
    ……
    鸣鸿听到了燕然这番话之后，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呆住了。
    眼泪无声的流淌，直到过了许久她缓缓跪下，向燕然施礼之后走了出去。
    众人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姑娘的灵魂与意志，已经被彻底击得粉碎！
    在这之后，她将平安度过一生，还是重塑自己？
    哪怕是聪明如沈红袖和苏信他们，也是无法预料！
    等到鸣鸿姑娘的背影远去之后，许久沈红袖姑娘长叹了一声。
    她转过脸对燕然说道：“我看不到她身上有什么才能，值得你这番用心良苦。”
    “小侯爷你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她身上有什么品质，值得你如此苦心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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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舞姿灵动、环佩叮咚

    “不愧是神眼玉观音，你说的对，她并没有特别厉害。”燕然闻言也淡淡地一笑。
    “如果说她有什么品质，让我如此看重，那是因为忠诚。”
    燕然笑着对红袖姑娘说道：“对于我要做的事来说，忠诚是最重要的。”
    “鸣鸿这丫头并不聪明，但却非常专注，她从懂事那天开始到现在，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报答我，时时刻刻都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对于鸣鸿来说，我就是她全部的世界，所以无论付出多少苦心在她身上，都是值得的。”
    “还有，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不是由他的才智和能力决定的……”说到这里时，燕然又不禁笑了笑。
    “才智杰出之人虽然很容易获得成功，但最终站在群山之巅的人，却总是那些专注执拗之辈。”
    “心中没有坚持，再怎么聪明也终归无用，不信的话你就看着，将来鸣鸿会变成什么样子！”
    燕然说得信心十足，他这番话也让在场的众人暗自惊讶。他们越想越觉得小侯爷的心思洞若观火，是深邃之极的道理！
    等到解决了鸣鸿的事，众人还想问燕然要怎么对付朱勔，小侯爷却转头看向了百里轻姑娘手里的盒子。
    这位娇俏婀娜的追踪大师轻易不来这边，今日来一定是有事。
    百里轻看到燕然的目光，顺手把盒子递到了紫霄惊鸿那边。
    “我给她俩送来一盒子首饰，”百里姑娘说道：
    “楚中天大哥说，劳烦小侯爷照顾惊鸿紫霄两位妹妹，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这两位妹妹要是跟小侯爷出去，身上穿戴寒酸了未免给侯府丢脸，又不好让你破费给他们添置首饰。”
    “正好我们烽烟里金工玉雕什么工匠都有，就做了一批拿过来，免得小侯爷花钱……”
    “刚刚奴家听说，小侯爷新结了个姓朱的仇家，不知是哪一个朱家？”
    “东南应奉局朱勔。”燕然听到之后，信口答了一句。
    他想看看烽烟那边给紫霄惊鸿送来了什么首饰，所以起身从紫霄姑娘手里接过盒子，正要打开来看。
    没想到身后“啪”的一声，那百里轻姑娘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好悬把茶几拍碎了，把燕然吓了一大跳！
    “朱勔？”
    这俩字儿，百里轻姑娘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燕然回头，就看到百里姑娘秀眉之间怒火一闪，他立刻想到了一件事。
    这位百里姑娘说话时偶尔流露出一两句吴侬软语，显然是东南一带人氏。
    今天她听到朱勔的名字这么大反应，难道和那朱勔有仇？
    “姑娘知道朱勔？说来听听？”
    ……
    百里轻姑娘闻言迟疑了一下，看样子是正在想着该怎么说。
    燕然却抱着那个首饰盒子，打开之后往里一瞧，不由得暗自赞叹……真是好手艺！
    盒子里第一层正中，就是一支镶嵌红宝石的“满池娇”分心。
    这种首饰佩戴的位置是……如果惊鸿姑娘梳一个王保长那样的中分头型，那“分心”就正好盖在她发缝上。
    只见那宝石雕琢得极为精巧，用紫金托嵌着组成了一朵金碧辉煌、端庄雅致的宝相花，不愧是唐代流传下来的纹样，大气动人，夺人双目！
    一看这就是给紫霄姑娘的，和紫霄的气质十分相衬，燕然顺手就把这个满池娇分心递给了她。
    紫霄姑娘不像她妹妹惊鸿那样活泼闹腾，一向是内敛自持气度文雅。
    本来这姑娘就属于那种不爱说话的类型，何况又和燕然弄出过疗伤那件事，因此和燕然的交流就更少了些。
    原本在他们姐妹二人的心中，到燕然的侯府里来，首先就是存着报恩的意思。楚中天郑重说过，燕家小侯爷是七十二路烽烟的大恩人。
    当然还有学本事的企图，在他们烽烟的心中，燕然当之无愧是大宋的第一奇人。他身上奇异的本事，古怪的知识，当真是如山如海，取之不尽。
    当然对于紫霄姑娘自己而言，和小侯爷之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人家一大姑娘让你吸溜个遍，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因此紫霄姑娘这些天在侯府里观察得很仔细，可她却越看越觉得小侯爷言行奇特，甚至从根上说，和所有人都不是同一类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紫霄的观察力还真挺强，因为思想决定一个人的言行，有些东西还真是刻在骨子里，没法改变的。
    所以紫霄姑娘接过满池娇分心的时候，一面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另一面却不敢和燕然的眼神相碰。
    姑娘在心里暗自责备自己……紫霄啊紫霄，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这时燕然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件首饰，明显是出自琢玉师白闹闹之手。
    这是一块如霜似雪的白玉，整块雕成了一支凤形的玉钗。
    玉钗上的凤凰连同嘴里叼着玉环流苏，竟然都是一块玉刻成的，当真是精美动人之极。
    燕然拿起这支玉钗的时候，听到玉环相碰的清脆声响，就知道这是给惊鸿姑娘跳舞时用的。
    她若是戴着这支玉钗起舞，舞姿灵动，环佩叮咚，想必有更增美感的效果……燕然看到凤钗的下面是两股，顺手就往惊鸿姑娘的鼻孔里插……
    燕然当然是开玩笑的，惊鸿却被吓了一跳！
    小姑娘下意识的想要起脚踢他，却又觉得不合适，连忙收住了招式，一双大眼睛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
    也不怪燕然跟她开玩笑，要想体验少年时和姑娘打闹的乐趣，他眼下也就只有这位惊鸿姑娘能做到了。
    等燕然回到座位上坐下，百里轻姑娘也打定了心思。
    见到小侯爷向自己看来，百里轻姑娘轻声说道：“说起朱勔这奸贼，东南一带真是无人不切齿痛恨……”
    据百里轻姑娘说，原来她家就住在苏州。朱勔荼毒东南，苏州扬州一带就是最厉害的重灾区。
    那朱勔的爹叫朱冲，原本就是个苏州的泼皮破落户，穷得叮当乱响，平日里更是无恶不作。
    有一次他因为犯事逃到了外地，夜宿寺院的时候，见到了一个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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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奇花异石、民脂民膏

    那和尚传给他一张药方，上面是专门用来壮阳的药物。
    于是朱勔的老爹朱冲就靠着这个药方售卖药物，后来开设药店赚了一大笔横财……也是该着他父子交好运。
    当时蔡京被贬去到杭州，当然不是这一次被贬，蔡京一生中被贬四次，这是之前的那一次。
    蔡京因为想修建一座寺院，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正好庙里一位老僧推荐了一个人……那老僧就是之前给朱冲药方的那位。
    那朱冲得了药方赚了大钱，却一文钱都没分给和尚，老和尚因此怀恨在心，原本是想害他的。
    没想到蔡京信了和尚的话，把朱冲父子找来，朱冲不但出人出钱，还在几天内就找来了四千根木料，蔡京不由得大喜过望！
    之后蔡京回汴京的时候，就带上了朱氏父子，还给天子献上了四株珍贵之极的黄杨。
    天子赵佶因此大喜，重赏了朱冲父子之后，就让他们到江南，专门为皇家搜罗珍贵的花木奇石，东南应奉局就是这么出现的。
    然后这对父子就用皇上的圣旨，在东南胡作非为，至今无人敢管！
    在苏杭一带，他们想讹诈谁家的钱财，就说你们家有珍贵的花木和奇石。
    人家拿一张封条往你家门上一贴，这院子就不许住人了。而且过几天回来看，人家就说你把花木给碰坏了，是故意给皇上捣乱！
    朱冲父子就用这种方法，东南一带的富庶之家，往往几天之内就被他们弄得家破人亡，哪怕就是当地的官员，对他们的话也不得不听。
    于是父子俩财力权力日渐雄厚，向天子举荐当地的官员，赵佶都是欣然答应，更使得他们朱家权势熏天！
    后来等到朱勔主持东南应奉局的时候，他们朱家在东南一带，已经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十几年间，大运河上运往京城的假山奇花首尾相连络绎不绝，可是这些奇花，其实只是朱勔从民间搜罗而来的百分之一而已……
    由此可见，他们朱家父子给江南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在运河沿岸，往往整个乡镇的村民都被强征去运河上拉纤运输，耽误了农时之后，田地里满是野草，自此整个乡镇的百姓都被饿死……
    凡是水性好的渔民，大冬天都要到湖里去潜水打捞太湖石，被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山上的猎户，被逼着去悬崖上挖掘珍贵的兰花，为了一株奇花摔死数百人的情形，简直是数不胜数！
    百里轻姑娘的家就在苏州，她父亲和哥哥就是被强征去拉纤，就此一去不回。
    当年她母亲变卖了仅剩的一点家产，带着百里轻，沿着运河寻找家人。
    可是河滩上满是被累死的纤夫尸体，一层层尽是累累白骨，她又哪里能找到自己的丈夫？
    后来娘亲染病而死，百里轻被人贩子带去了汴京，进入了那个吃人的洞窟，成了其中一名受训的孩童……
    那是十一年前，当时的百里轻姑娘才八岁，正是朱勔主持江南应奉局的第四年。
    到了现在，又过了十年之久，江南一带被朱勔弄得越发民不聊生，煎熬得死去活来！
    燕然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些事他也知道一些，在历史上却只是寥寥几句而已。
    只有听当事人亲口讲起来时，你才知道真实的情形有多惨烈，有多令人痛恨！
    那赵佶……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告慰这成千上万的冤魂！至于朱勔，他作恶的生涯，也该到头了！
    到现在燕然才知道，为什么江南方腊造反的时候会一呼百应，迅速掀起燎原之势。
    原来东南的百姓在朱勔的淫威之下，正在烈火油锅中煎熬，早干掉他一天，就会救活无数百姓。
    想到这里的时候，燕然的心越发沉静下来，百里轻姑娘还在接着讲述……
    “就在今年年初，我听到江南的消息，朱勔那奸贼搜罗到了一块巨大无比，却又奇巧万分的太湖石。”
    “那块石头高达四丈，重有数十万斤。”
    “为了将这块巨型太湖石运往汴京，献给皇帝，他沿途每到一处都要征伐四五千人轮番拉纤，才能拖动那块太湖石。”
    “在巨石的必经之路上，他不断加深河道拓宽河堤，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就是为了让这块大石头在河上行走。”
    “若是运河穿城而过，他的人就拆毁城墙，沿途上所有的桥梁更是无一幸免，每一座都要拆毁，等石头过去之后再重建，花费的钱粮人命，不计其数。”
    “这一路上，被累死的纤夫尸骨不绝，这块石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到达汴京。”
    百里轻姑娘怒道：“据说为了让石头进城，直通汴河的角门子和相国寺桥也要拆毁，这块巨石还要被安放到艮岳上。”
    “石头上山？”听到这里，连燕然都惊了。
    他心说那是四层楼的高度啊，那么大一块巨型假山！就算是有起重机的现代，都很难完成这种工程，在大宋时代又怎么可能？
    “他们打算怎么让石头上山？”想到这里，燕然不禁问了出来。
    “据说就跟那块大石头上船的时候一样。”百里轻答道：“要挖掘河道，在巨石下面造船。”
    “之后再围绕着巨石和大船，挖出一个池塘，引水之后船就会飘起来。”
    “巨石下山的时候，要在到达运河之前修建一个个船闸，像台阶一般逐级开到运河里，这次上山的时候也是一样。”
    “艮岳在皇宫的东北角，因为和艮卦的位置一样，所以艮岳也是因此得名。”
    “在巨石进城之后，朱勔会改造河道，一直将船开到皇宫东北。之后通过巨型船闸，一级一级的往上升。”
    “工匠筑坝围堰，民夫水车蓄水，让巨石一直升到艮岳的山坡上。”
    百里轻姑娘压抑着心中的愤恨道：“因为皇宫东北角是汴京城内人烟稀少之处，所以小侯爷很少去那里。”
    “其实那边的船闸，从去年就开始修了，朱勔搜罗了三千名江南的工匠，又征伐了汴京城本地的民夫五千人。”
    “总共一年半的时间，那个船闸就快要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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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引来天河、九州怒火

    “等那块假山上了艮岳，那座死了无数人，花费了不知多少银钱的船闸又会被拆毁，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个巨大的蓄水船闸共有三级，工程浩大，被称为……天河引！”
    ……
    百里轻姑娘说到这里，眼中锋利的光芒一闪。
    “这就是朱勔那奸贼的所作所为！”
    “之前我先是被人抓起来受训，出来后又加入了七十二路烽烟，被五先生登记在册。”
    “所以我要随时听命于四方塔，否则会连累烽烟的所有兄弟姐妹，因此不能离开汴京。”
    “后来仰仗小侯爷厚恩，我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
    “然后我正要赶赴东南，却听到了朱勔将要来汴京的消息，小侯爷既然跟他结了仇，那岂不是正好？”
    “等那奸贼来时，这个仇，我帮你做个了断！”
    这百里轻姐姐果然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说出话来更是慷慨激昂，不逊男儿！
    燕然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暗自赞许，可他随即又向百里轻摇了摇头。
    “不会那么简单的……百里姐姐怎么不想想？”
    燕然这话一出，百里轻脸上不由得有些变色，燕然却不疾不缓地说道：
    “那朱勔在江南横行这么多年，难道在东南一带，就连一个为民除害的侠士都没出过？”
    “可那奸贼到现在都是平安无事，这就足以说明，他不但在官场上权势熏天，在他手下也必然有一批江湖败类在保护他。”
    “这些人必定数量不少，武艺高强，否则朱勔坟头上的草都该有一房高了！”
    “所以对付朱勔还是应该从长计议，百里姐姐千万不要急着以身犯险。”
    “我来想办法……你看着我怎么收拾他就行！”
    百里轻姑娘心思细致，性格沉稳，她听了燕然的话之后，也明白小侯爷所料必定不差。
    因此她心中虽然万分愤恨，却也压住了心头的怒火，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这位百里姐姐也沉声说道：“即使如此，那就由小侯爷来想办法。”
    “你但凡有用我之处，一定招我过来，奴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我愿立誓，若是能报此仇，我百里轻一生一世任凭小侯爷驱使！纵然百死，无怨无悔！”
    “姐姐言重了！”
    燕然看到百里轻神色重郑重，连忙摆手道：“这说得哪里话？”
    “我和七十二路烽烟肝胆相照，早就视作兄弟姐妹一般，给自家人报仇，还立什么誓？”
    “另外姐姐刚刚听到了，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是已经跟那个朱勔结仇了吗？姐姐你这是帮我才对！”
    这边百里轻听到小侯爷这番话说得诚挚，一时间不由得暗自感佩，心血如潮！
    姑娘心说：小侯爷施恩而不求报，如此人品心肠，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那我就替江南百姓……谢过小侯爷！”
    百里轻姑娘想到这里眼圈不由得红了，她起身离座盈盈一拜，向着燕然施下礼去！
    “那我就替江南百姓……接下了这桩血仇！”燕然也起身回礼。
    他此话一出，满屋众人闻言，不禁心中热血沸腾！
    ……
    等到百里轻姑娘告辞而去，惊鸿和紫霄也都施礼告退。
    沈红袖和苏信帮着送客，走到门外的时候，百里轻还低声对沈红袖说道：
    “这件事，我回去会跟楚大哥和其他的烽烟兄弟们说的。”
    “以我想来，如此为民除害的大事，七十二路烽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派人来帮小侯爷。”
    “那可太好了！”沈红袖姑娘听了，不禁嘴角含笑。
    另一边。
    当紫霄和惊鸿两位姑娘回去自己的院子时，这两位佳人也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惊鸿丫头想到刚刚的场面，心里还在暗自气闷……燕然那小子，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他肚子里奇异的本事不计其数，还丝毫都不藏私……他一身贵气，风采卓然，却偏偏没有一点架子，让人如沐春风。
    他杀人的样子让人心悸，心中的机谋智慧无与伦比，和他作对的人全都死得惨不堪言，他身边的人，却个个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就连我今天看到他的样子，都想为他跟人拼了……这是怎么回事？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另外一位紫霄姑娘，心中却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空落落的。
    要是一个人实在太好，就会把这人世间，显得太过残酷了啊……唉！
    “……啊！”
    紫霄忽然听到旁边的妹妹惊呼了一下，她诧异地回过头。
    “首饰匣子！”惊鸿一脸气恼道：“我忘拿了！”
    紫霄这时才发现，刚刚她失魂落魄，把首饰匣子忘在客厅里了。
    “别回去拿了，又丢不了。”紫霄想了想说道：“老在人家眼前晃来晃去的，别再招人厌烦。”
    “哦……人家是谁啊？”惊鸿闻言，眉飞色舞地问了一句。
    “讨厌，”
    “我的好姐姐，你那儿的伤口好了没有啊？”
    “闭嘴！”
    秀美的园林之间，这对小姐妹分花拂柳而去，笑闹声也渐渐远了……
    ……
    红袖和苏信回来的时候，一进屋就看到燕然正在案头写着什么。
    此刻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倒也无需客气，苏信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笑着说道：
    “朱勔每次回京，不但要带回那些无用的奇花奇石，还会载来一船船的奇珍异宝，献给皇帝。”
    “另外还有他为了拍皇帝马屁营造宫室的银钱，贿赂赏赐各级官员的赃款……听说价值不计其数！”
    “这笔横财，若是惹得哪个见钱眼开的贼子动了心，怕是要被连根儿刨走了呀！”
    苏信的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注视着面前这个见钱眼开的贼子……把燕然都给看笑了。
    小侯爷心里却在暗自雀跃，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可朱勔的事却瞒不过苏信。
    如此说来，干掉这个奸贼，还有这么多好处？燕然想到这里，也不禁心中暗喜。
    沈红袖姑娘却微微蹙着秀眉道：“此番和朱勔结仇，小侯爷的行动可要快些才好。”
    “今日你惹了朱汝翼，怕是用不了多久，朱勔的报复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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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神运昭功、惊天一策

    “朱勔这奸贼一向心狠手辣，若是等他先出招，小侯爷再被迫应对，怕是会落了下风。”
    “……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红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见到燕然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边看着那张纸上的字，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她拿起那张纸，看到上面写了四个字……
    这什么意思？红袖想了想，发现这四个字完全都不挨着，于是她晃动着手里的纸，向燕然问了一句。
    “这是我对付朱勔的计划。”燕然说到这里，笑着挑了挑眉。
    “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已经计划好了？”这边红袖姑娘心中不禁诧异。
    正当她看着小侯爷，猜他到底想出了什么计划时，苏信也不禁好奇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将那张纸一把接在了手里。
    “神、运、昭、功！”
    苏信把这张纸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几遍，念出了上边的四个字，然后“啪”的一下将纸拍在了桌子上。
    “说！你到底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苏信对这个字四个字也是莫名其妙，不禁向燕然开口问道。
    “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燕然却笑着盘起了胳膊，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对面的红袖和苏信看到他这个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这世上，只有燕然一个人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还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神运昭功”之名，就会天下皆知！
    ……
    宣和年间，朱勔取太湖巨石，高四丈，重九十七万斤。
    勔载以巨舰，以数千纤夫历经数月，运抵汴京。
    徽宗赐名“神运昭功石”，封“磐固侯”！
    这是历史上的记载，一字一句，燕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
    既然燕然不肯说，红袖他们也不好再问，反正早晚他们也能看到燕然这葫芦里，卖的怎么药。
    等到燕然解开手腕上的袖剑，想要收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苏信一脸心痒难耐的样子。
    于是他顺手就把这件兵器送给了苏信，乐得这小子见牙不见眼！
    其实类似这样的奇门兵刃，最近在燕然手里已经开始越来越多，因为燕然有了寒铁这种跨越时代的材料之后，他经常会拿出一些创造发明，。去给铁匠魏别离和机关师万茯苓打造。
    以七十二路烽烟和小侯爷的关系，燕然让他们干活，当然是不必谈什么报酬的。
    可虽然是白使唤他们俩，这两位却因此高兴得乐不思蜀。
    毕竟燕然每拿出一样东西，论起设计之灵巧精妙，样式之古怪离奇，都让这两位大师叹为观止！
    反而对他们来说，两三天拿不到燕然的设计图，那感觉简直就像是酒瘾犯了一般，让人心痒痒的难受！
    这袖剑的样式，是燕然在前世见到过的，袖剑上带着机关，只要抬起手掌，袖剑就会从手腕底下弹出来，然后手掌一缩，它又会自行弹回。
    因为它小巧轻便，刺杀突然，最适合间谍所用，所以燕然就打造了一支出来。
    而且制造出来的袖剑，按照七十二路烽烟一贯的作风，既然是小侯爷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铁匠机关师做好了袖剑以后，又转手给了其他工匠，袖剑上边是镂雕透雕加浮雕，镶金嵌金带鎏金，纹样流畅精美，工艺精湛绝伦！
    要不因为这是武器，他们恨不得给剑身上再来一层微雕……所以这把袖剑无论是材料还是工艺，设计水准还是美学价值，都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尖上。
    也就难怪苏信会如此喜欢了，另外他这个弓箭手也需要近身防御，又是自家兄弟，所以燕然就把袖剑给了他。
    反正类似这样的东西，燕然还有不少呢……
    ……
    眼看着又过了十来天，燕然好似一点动作都没有。
    但熟悉他的红袖和苏信却非常笃定，这小子虽然八风不动，但既然计划已经制定好，他肯定又在偷偷摸摸憋着什么坏呢……
    就在这一天，百里轻姑娘带来了消息。
    楚中天托她告诉燕然，既然要对付朱勔这个残民以逞的奸贼，又是百里轻姑娘的仇人，七十二路烽烟一定会全力相助。
    燕然听了之后也是分外欣喜，之后他带上人就出发了。
    这次出去，他是想看看那个把假山运上山岭的大工程“天河引”。
    那地方又没什么危险，所以燕然带上了惊鸿紫霄，也让他们出府散散心，红袖和苏信自然也要跟着，百里轻姑娘也在其中。
    钱戏和王德发要养伤，自然不能跟着去，负责保卫工作的胡阿佑则带五十名军士，跟在后面护卫。
    他们这一路浩浩荡荡，绕过皇城在潘家瓦子那边向北一拐，朝着皇宫东华门的方向走去。
    胡阿佑和苏信两人骑着马，一左一右护着燕然，小侯爷自己却坐在马车里，车中还有红袖、紫霄、惊鸿、和百里轻。
    这次要对付朱勔，惊鸿姑娘是心里有数的，但让她气闷的却是：燕然这小子死活都不说他的计划是什么！
    于是惊鸿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的燕然，心里真是越想越恼火……
    看到燕然悠然自得的样子，她真恨不得一脚踢过去，给小侯爷来个鸡飞蛋打！
    “没有这么巧使唤人的吧！小侯爷？”惊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小姑娘脆生生的向着燕然责问：
    “我们七十二路烽烟愿意跟你出生入死，你可倒好！”
    “藏头露尾的，连句实话都不跟我们说，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不是我不说……”燕然看到惊鸿的样子，苦笑着一摊手。
    “你心里存不住事儿，行动举止之间难免会露出破绽，要是被坏人看出来，那不就全完了？”
    “那不行！”惊鸿姑娘闻言，却不依不饶道：“你要说我心里藏不住事，瞒着我可以，但你也不能一点都不告诉我们烽烟吧？”
    “好好好！”燕然知道惊鸿这丫头认死理儿，于是笑着说道：“那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把计划偷偷告诉你姐姐，你姐姐要说这是个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
    “你们姐妹俩是一条心，我告诉她就相当于你也知道了，这样行不行？”
    “行，你跟我姐说吧！”惊鸿一听，觉得小侯爷这样还算说得过去，立刻就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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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一尝芳泽、众目之侧

    她心中却暗自想道：等你告诉了我姐姐，我再私下里问她，她还不痛痛快快的就跟我说了？这跟直接告诉我有什么两样？
    于是，就在惊鸿自以为得计的笑容当中，燕然摆摆手让紫霄把耳朵凑过来。
    紫霄就坐在燕然身边，姑娘原本就有些紧张，这一下见到燕然要跟她说悄悄话，姑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燕然却没管那套，他转过脸，用手护住了紫霄的耳朵。
    紫霄知道小侯爷要说的话必定很重要，赶忙平复心情，侧耳倾听……却听到燕然很小的声“嗯……”地拉了一个长声！
    这可不打紧，紫霄姑娘就觉得小侯爷呼出来的热气吹在自己耳朵上，半个身子霎时又酥又麻。
    就在这时，小侯爷居然伸出舌头，在自己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这一舔可不打紧，真是静中闻惊雷，无声千尺浪，把这紫霄姑娘舔得浑身酥软，心血如潮！
    她的心立刻就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差点顺着椅子出溜下去！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紫霄姑娘肯定都叫出声来了！这可是一车厢的人啊！小侯爷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开玩笑，燕然干这事儿，还用得着胆子？
    他刚刚原本是想说句悄悄话，让紫霄姑娘替她在妹妹面前遮掩过去。
    可是他正琢磨着怎么说呢，却看到这姑娘的耳朵忽然变得粉嫩红润，美玉般剔透，真是可爱至极！
    于是小侯爷没忍住就尝了一口……反正有手掌盖着呢，也没人看见。
    当然，结果和燕然预料的一样，周围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没一个人知道，只当是小侯爷跟紫霄姑娘说了句悄悄话……
    等燕然直起腰来，看到紫霄姑娘满脸魂不守舍，一副溺水般不能呼吸的小模样儿，他还笑着说道：
    “怎么样？我这个计划不错吧？”
    “紫霄姑娘别光愣着呀！你跟惊鸿说说，计划精彩不精彩？”
    “对呀，姐姐你赶紧说啊！”惊鸿看到紫霄姐姐震惊得吸气儿都打着哆嗦，她忍不住心痒难耐地追问了一句。
    “精彩……”
    紫霄姑娘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这俩字给说出来。
    燕然那小子竟然笑着点头，心里恬不知耻的把紫霄姑娘这句评语，当成对自己那一口舔得好的夸奖了。
    这边儿惊鸿还不知道情况，以为燕然真的制定了好计划，决心趁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就朝姐姐追问计划的内情。
    而旁边的沈红袖和百里轻姑娘，却是心思细致之人。他们知道燕然的计划再怎么简单，也不可能用一句话就说清楚。
    所以这两位姑娘心里都清楚，看紫霄那丫头的样子，怕是中了小侯爷的暗算了……
    不然她怎么像是魂飞天外似的，小侯爷让她说啥，她就说啥？
    于是这场风波就此过去，马车徐徐向前之际，燕然的心里也是暗自觉得有意思。
    其实以他和紫霄姑娘的关系，早就超过了这个限度，刚才的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很明显，作为当事人紫霄姑娘来说，这次的震撼更加强烈。
    所以他们下次单独见面的时候，很难说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挨上紫霄姑娘一顿粉拳秀腿也很难说，不过终究很有意思就是了！
    ……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下来。
    燕然隔着车窗的湘妃竹帘，看到北面一侧是高峻的皇城城墙，巍峨的东华门赫然在目。
    西边则是胳膊粗的木头，竖起来的高大城寨，看来这里就是天河引的工地现场了。
    不知道是怕百姓向里面窥探，还是怕里面的民夫逃亡，这面木墙居然修得又高又结实。
    等到燕然弯腰下了马车之后，他的脚一落地……
    不知道是不是在车里坐麻了还是怎地，小侯爷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亏他手往旁边一伸，扶在车门门框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原本车里几位姑娘正要下车，这一刹那……沈红袖姑娘却毫不犹豫，一把拉住了百里轻的手！
    红袖把百里轻拽到后面，示意紫霄和惊鸿先不要动，然后姑娘不露声色地撩开竹帘，下了马车。
    等到竹帘再度放下，车里边的三位姑娘正在猜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外面的小侯爷笑着说道：
    “啊……蔡大人！您怎么在这？”
    蔡攸！
    一瞬间，听到这个名字，车里的百里轻姑娘额头上“唰”的一下，冒出了满头冷汗！
    刚刚的情形可谓是险之又险，差一点就要了整车人的命！
    ……
    原来在这之前，燕然就和楚中天他们分析过，缔造那个庞大秘密组织四方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蔡京。
    蔡京被贬之后，留下来指挥四方塔的那位五先生，也极有能就是蔡京的儿子蔡攸。
    而百里轻姑娘在七十二路烽烟的名单上，却是榜上有名，所以蔡攸认识百里轻就在情理之中。
    因此刚刚百里轻只要下车，和蔡攸照了面，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所以燕然才会在见到蔡攸的一瞬间，用差点跌倒的方式，来向车里示警。
    幸好沈红袖姑娘智慧机敏，和燕然心有灵犀，她知道小侯爷每天都在苦练武功，绝不可能坐这么一会儿马车，就弄得腰膝酸软。
    因此她就立刻就知道情况有异，当即阻止了车里的人出来，只有她自己走出车厢是没关系的。
    就这喘口气的工夫，他们就相当于在鬼门关上走过了一遭，百里轻姑娘想到这里，连忙从怀中掏出面纱带上。
    在汴京城里，女眷出门不愿意被人看见容貌，带上面纱是常有的事，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然后三位姑娘就在车里一动不敢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外面的蔡攸“哦”了一声，随即招呼道：“沈姑娘也在啊……”
    “蔡大人安好。”这边沈红袖姑娘笑着见礼。
    红袖姑娘身份超然，严格来说她爹林灵素和蔡攸的爹蔡京，在天子眼里是一个量级的人物。
    因此两人相见时，倒也不用分什么尊卑。
    这边蔡攸和红袖姑娘打完招呼之后，却对燕然说道：“正好，我还要派人去找你呢。”
    “有个案子想要你去办……你来东华门这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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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相互利用、军器监丞

    “属下想去看看天河引。”燕然随即答道：
    “听说这边工程浩大，本地外地的工匠聚集在此，竟有万人之多。”
    “属下也是怕人多了，管束上出了差池，万一出了事，还不如先来看看的好，防患于未然。”
    “还是你想的周到。”没想到蔡攸一听这话，倒是对燕然分外赞赏。
    他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一起进宫去。”
    “属下进宫干什么？”燕然听到这话不免吓了一跳，车里车外的四位姑娘更是个个花容失色！
    “那里边正在动工，”蔡攸闻言指着木制城寨说道：“一地泥水不说，你还要绕很大一个圈子。”
    “你跟我进宫，反正你身上带着金鱼袋，正好这一路上，我再跟你说说那件案子。”
    “我们从皇宫里穿过去，你再从东北角的晨晖门出宫，正好是寿山艮岳，我派个人领你去天河引，免得你绕路。”
    “是！多谢大人！”
    话都说到这儿了，燕然自然要从命。
    于是他回过头向着红袖姑娘说道：“那咱们天河引汇合。”
    “好。”红袖知道，燕然这是让她把人带到天河引那边，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然后燕然就跟着蔡攸，顺着东华门进了皇宫。
    至于为什么不带红袖姑娘去，一方面是蔡攸也知道，红袖和他爹林国师的矛盾。
    另外红袖身上没有金鱼袋，那是官员贵人准许进宫的凭证，并且私带女子进宫，有和后宫争宠的嫌疑，这种事蔡攸自然是明白的。
    等到了东华门，燕然把金鱼袋里边的鱼符拿出来，交给宫中侍卫验看。
    小蔡相公是何等身份？他要说带官员进宫，皇宫看门的侍卫连问都不敢！
    于是燕然第一次走进了汴京皇宫……等他进去之后才知道，基本上啥都看不见！
    因为官员进宫，又不是旅行团观光，是不可能让你沿着一个个大殿穿过去的。
    他们得顺着宫墙外面的夹道往里走，直奔自己办公的地点，怎么可能让你看风景似的四处乱逛？
    等到他们走在夹道中间，蔡攸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向燕然说道：
    “军器监出事了……九个官员被杀，办案的开封府公人束手无策，我看只有你去才行。”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燕然一听九个被官员被杀，就知道这又是一件大案！
    至于军器监的事，为什么惊动了蔡攸，蔡攸又非得让他去办，燕然更是用脚趾头去想，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燕然第一次见那个军器监监司毕从则，就是在蔡攸的府里……所以毕从则是蔡攸这一派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毕从则一死，新任的军器监监司，很有可能还是蔡攸的手下。
    因为按照官场上的规律，官位就好比是马桶……
    一个屁股挪开了，若是换上去的另一个屁股不是自己人，那里面的臭味很快就容易飘出来了！
    所以这新旧两任监司全都死了，倘若派个外人去查，被查到军器监里有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蔡攸本人就很难脱开关系。
    正因为这个缘故，蔡攸才特意揽下了案子，再让燕然去查，因为他相信燕然的聪明，即便查到了军器监里有问题，也绝不会轻率地捅出来。
    燕然在心中暗想，假设蔡攸就是上一案中的五先生，那他一定知道，秦正阳就是自己的手下。
    所以燕然报上去，说秦正阳在战斗中英勇殉职，这一点一定让蔡攸十分满意。
    蔡攸当然不知道，自己五先生的身份已经暴露在燕然的眼里，现在他正打算继续利用燕然破案的本事呢。
    同时燕然也把蔡攸，利用得不亦乐乎……现在他们之间，就是这种不能说破的微妙关系。
    “这件案子属下定然查得清清楚楚，四平八稳，蔡大人请放心……”
    燕然这一句四平八稳出口，蔡攸立刻就知道这小子已经懂了。
    也就是说，军器监再有什么臭味，燕然也会帮他掩盖住……蔡攸见这小子的心思灵透至极，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后燕然一边跟着蔡攸往前走，一边却叹了口气道：
    “不过如此一来，这军器监的位置怕是没什么人敢坐了，一个月的功夫，两任监司死于非命！”
    “这得多硬的命，敢把自己往上续啊……”
    “嗯……”当燕然说到这里的时候，蔡攸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他心说：这小子说的有道理啊！
    等这次的案子办完，军器监的位置，势必又要换另一个自己人上去，他还得继续找一个人选。
    不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还不行，信得过的人家还未必敢去！这倒是一件麻烦事……
    想到这里，蔡攸忽然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他忽然把脸一板，向着燕然说道：“你这小子，最近胆略见长啊！敢伸手朝我要好处？”
    “瞧您说的！”燕然见到蔡攸脸上冷峻，却依然笑嘻嘻地说道：
    “相公要想给我好处，属下有几个胆子？敢不伸手接着？”
    看见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蔡攸也不禁笑了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等案子办妥了，军器监就由你兼领。”
    “谢大人提携！”这边燕然就像早准备好了似的，一声谢说得熟极而流！
    ……
    其实刚才这番谈话暗藏凶险，两个人却都是心照不宣。
    从燕然的角度来说，蔡攸既让他破案，又让他帮忙掩盖军器监里的丑事，你不给我点好处怎么行？
    所以他才用命硬这句话，提醒了蔡攸一声，意思就是他想要这个军器监。
    而蔡攸突然变脸，斥责燕然敢朝他要好处，就说明他已经听懂了燕然的暗示！
    当然蔡攸要是不想把军器监给燕然，他刚才也完全可以装作听不懂的。
    不过下属朝着上司要好处，上司要是敢装糊涂，那燕然把案子办成什么样，那可就不一定了！
    因此这一瞬间，俩人已经完成了交锋和交易，过了一招以后，双方也都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段位的选手。
    蔡攸知道燕然要了好处，必然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而燕然一个军器监稳稳地到手，他也是心花怒放！
    那么，为什么燕然会高兴到这个程度呢？
    因为军器监负责天下兵甲军器的制造和调配，不但对他非常有用，而且到了燕然的手里，还是个超级赚钱的地方！
    这样的衙门由自己管理，那简直就不是实力暴涨可以形容的，而是实力直接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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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万岁山前、景龙江畔

    燕然喜不自胜地继续向前走，还顺便向蔡攸问了一下，这件案子的情形。
    蔡攸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案子的细节……听说是在城南的一家酒楼里，军器监新任监司，率领手下的八位少监，宴请外地来领取甲杖的军将。”
    “酒楼里当场死了九个，全是军器监的人，没看见凶手。”
    “看起来不像是私仇，倒像是和军器监一伙官员有什么矛盾……你去了好好查！”
    “是！”
    燕然闻言立刻答应下来，他心里倒是暗自好奇。
    怎么在酒宴上连杀九人，居然都没人看见凶手？那凶手是隐形人啊？
    “行了，这里就是中书省，我到了。”
    蔡攸到了一个大门口停下脚步，他拉住一个文书打扮的小官，向燕然道：
    “你去天河引看看，就去办这件案子……须要小心在意！”
    “你带着燕司丞，从晨晖门出宫，带他去天河引。”
    “是！”
    燕然和这个小官双双答应，于是就在这里和蔡攸分别。
    ……
    那文书看来老实巴交，行动举止之间十分得体，十足一副大衙门里小职员的做派。
    他一听说燕然就是那位汴京城里名声鹊起的燕司丞，一路上倒是连说了好几次“敬佩久仰”。
    他还忍不住问燕然，那半阕《青玉案》已是传遍京师，不知什么时候能写出上半首？燕然也是微笑着含糊了过去。
    等到他们出了晨晖门，燕然觉得自己进宫这一趟，除了走胡同，连皇宫建筑的房檐儿都没看到，未免觉得有点不甘心。
    那文书却看出了燕然的心思，在旁边笑着说道：
    “燕司丞也不用懊恼，等咱们出了宫门，在寿山艮岳里面经过，也可以大开眼界！”
    “这皇家园林，等闲也不能得见，小人给燕司丞好好说说！”
    燕然自然是笑着谢过，之后他们出了晨晖门，燕然就见眼前苍松翠柏，山林丘壑，这寿山艮岳，竟是大得一眼看不到边！
    ……
    林间的大路，是清一色的青绿石头铺成，看似野趣盎然，却是平坦至极，可供车马驱驰。
    他们走进林中，只觉得暑热全消，霎时便有一股清凉之感。
    那小文书指着四面的山岭说道：“咱们这汴京城哪哪都好，只是千里沃野平原，没有山川林泉之胜，所以圣人才下旨，修建了这寿山艮岳。”
    “这里分南北两山，东西二岭，您看北面的那座山叫万岁山，整座山周围十里有余！最高峰四十四丈！”
    “峰顶上那座亭子叫做立介亭，向南可望南山，列嶂如屏。向北可见景龙江，长波十里！”
    “山峰东面是极目亭、萧森亭。西是麓云亭、半山亭。东边那道是东岭，树巨石飞来峰，奇峰飘然有云鹤之姿，岭下栽梅万株，山根建‘萼绿华堂’，梅花盛开时芬芳馥郁。”
    “堂两边是承岚亭、昆云亭。那半月形的是半月书馆，圆的是八仙馆，还有挥云厅、揽秀轩、龙吟堂、紫石岩、端地是十步一景，美轮美奂……”
    “梅岭尽处的山冈向南，种满了丹杏、银杏、黄杨、每一株都是南方运来的奇巧花木！”
    是啊……每一棵花木，都不知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燕然听到这里，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却是暗自咬紧了牙关！
    那文书却还笑着说道：“那边！您往那边看，那叫修冈。”
    “修冈上是成片的丁香，缀以磊磊山石，叫做丁嶂。那片是遍布山坡的假山，上面栽种的无数椒兰，因此叫做椒崖……”
    “再往南是寿山东南，西面是雁池，东南万株柏树如龙似蛇，叫做龙柏坡……”
    “坡南那座小山，横亘两里，景色极尽奇妙，中间有大片楼阁，叫做芙蓉城！”
    “万岁山西那道长岭，向南绵亘数里里，山崖顶上有水喷薄而出，因此得名‘龙沜’。”
    “周围有灈龙峡、罗汉岩，建得是蟠秀亭、练光亭、跨云亭。再往西面是万松岭上的倚翠楼……”
    燕然随着这文书一路登高，渐渐走到山顶的高处。
    四下望去，奇花异景，亭台楼阁，不计其数！
    想到这里面每一株奇花异草的背后，都带着平民百姓的血泪，那宋徽宗甚至都没有驻足观看过……
    这每一座高高的山岭，都是用贫苦乡亲用性命，在平地上堆垒起来的！燕然的心里忍不住渐渐愤怒，直至怒火满胸！
    那文书全然不知道，旁边的少年胸中满是滔天杀意，还在一路笑嘻嘻的沿途指点。
    “这是岭上的东西二关，关下平地开凿了一片湖水。湖中那是浮阳亭、云浪亭。”
    “池水向东流入雁池，向西形成凤池。中分为二馆，东面的流碧馆，西面的那是环山馆……那是巢凤馆、三秀堂……”
    “走到这里，正好是艮岳的一半！”
    燕然一边登山一边听着，猛然间，他却警觉起来！
    心中的怒火被他全力压了下去，在这寂静的山林中，他本能地发现周围有人！
    左侧的山林间没有飞鸟鸣虫的声音，茂密的树丛里有道光芒一闪而过，像是盔甲的反光。
    他们刚刚走过的山间小路上，一处石头后露出了衣袍一角，那里正有一个人，藏在假山后面。
    燕然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明白了。
    这不是有人在埋伏自己，没有人会愚蠢到，在皇宫里设伏对付他。
    这些身穿衣甲的人潜藏起来，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有贵人在这里游玩。
    他们既要在周围保护，又不能露出身形，破坏了景致的美感……有可能是宋徽宗，他就在自己左侧高处，某个亭子里！
    想到这里，他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该如何利用好这个机会？燕然在一瞬间，心里就做好了打算！
    此时他们二人走在山道中，开凿出来的通路中间，两边的石壁上碧草青苔、幽静清凉，说话的回响也异常清晰。
    听到那文书介绍前方的美景，燕然笑着轻松道：
    “这艮岳美景好是真好，不过我看却未必处处都合圣人的心意……”
    “为什么呢？”文书讲了半天，燕然终于第一次答话。
    可燕司丞这话说的，却大大出乎文书的预料，他连忙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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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园应如画、画应如诗

    “因为当今圣人，对山川之美的领悟可谓独步天下，那些营造园林的人，未必都能全懂……”
    燕然知道宋徽宗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听着，他语态虽然悠闲至极，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拿人！
    “要知道园林之美到了极致，便是可以入画。而图画之美到了极致，须得暗合诗意。”
    “因此这园林，若是到了‘如诗’的境界，若是合心境、抵情怀、能忘我、才算是合格……”
    眼看着燕然二人小声低语，一转弯消失在林间。
    声音渐渐的远了，下半截语声渐悄，已经听不到了。
    此时在山崖上，奇花名兰掩映的一座小亭里，有个人轻轻吸了口气。
    此人三十六七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素青色的纱绉长衣，须眉精致犹如工笔描画，周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势和风度。
    目光从燕然离去的小路上收回来，这人轻轻抚摸着颌下的长须道：
    “合心境、抵情怀、能忘我……园林应该入画，图画应该如诗……此子胸中，大有丘壑！”
    “幸好他如此年轻，不然朕都要后悔了，这艮岳修建时，正该由他来布设才是！”
    ……燕然这番言辞究竟还是没白费，此人正是当今天子，宋徽宗！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徽宗”这个称号，赵佶是直到南宋绍兴十二年，他的棺椁被迎回南宋，葬于绍兴永佑陵，才被立庙号为徽宗的。
    要知道刚刚燕然的那番话，看似随意脱口而出，暗地里却流露出了他在美学上极高的造诣，因此立刻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燕然的方法无疑是对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你要想当个忠臣良将、清官名臣，后果肯定是被人弄死。
    所以对付这种昏君，你得在他最得意的领域里，狠狠地一脚踹过去，征服他、高过他一头，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燕然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后世园林学经过数千年提炼出来，又在美学成为一门正式学科之后，才形成的观点。
    这些数百年来形成的精华，被燕然浓缩在这几句话中说出来，又落到宋徽宗这样一个大行家的人耳朵里，不把他震出一溜跟头去才怪！
    因此宋徽宗对燕然，已是难掩心中的好奇！
    他转头向着身后陪同的众人问道：“谁知道那白袍少年是哪家儿郎？能说出来的，朕有赏。”
    “要是没人知道，朕就只能好派人追上去了，别吓着那孩子。”
    “圣上，这个少年，怕是很难吓着啊……”
    这时宋徽宗身边，有一位身穿古旧道袍的道人，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我认得他，那是新任武德司司丞，武威侯燕然。”
    “哦？国师认得他？”宋徽宗听了这名字之后，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
    后来他却好像想起来了，神色间也微微有了变化。
    “原来是满城风絮燕天行……难怪！”
    皇帝笑了出来，摇头感慨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四时的景物如在眼前，融于满腔愁绪之中，吟诵出来却高旷淡然。”
    “有写下这般诗词的胸襟，朕这艮岳能被他挑出毛病来，也真是毫不稀奇！”
    “还有呢，圣上难道忘了？”那位国师见天子如此感慨，他又笑着说道：
    “上次悬空楼大战，近百名反贼被杀得干干净净，也是这位燕天行所为。”
    “哦……朕想起来了。”皇帝随即点头：“跳了两次楼，杀得一身血那个。”
    “真是的，这般锦绣儒雅之人，该让他当个翰林的，怎么净是去做些粗汉勾当？”
    “因为这小子断案破敌，如有神助一般。”那位国师听到话茬不对，连忙说道：
    “贫道可听说，汴京城内若有破不了的大案，抓不住的贼人。案子一交到他手里，便是势如破竹一般，被他查个清清楚楚！”
    “这人有词臣的才情不假，难得的是有能臣的本事……上苍自有定数，圣上若是喜欢他，不妨让他在红尘中再扑腾几年也好。”
    “国师说得对，”听国师这么说，皇帝也想起来了。
    这个年轻的小侯爷，似乎还是一员福将！
    他好几次化险为夷，好像都跟鬼神有关，隐隐约约有点星宿下凡的意思。
    国师都这么说了，看来是另有深意……
    “那就让他在外面给朕办事好了，”想到这里，皇帝又心有不甘地说道：“左右，替朕记着点！”
    “下次他若来觐见，直接问他要那首《青玉案》的上半阙！”
    “写了一半他又不写了，如此吊人胃口，这小子着实可恨！”
    “是！”
    听到天子这么说，知道圣人的心情很是不错，下面的人立刻含笑领旨。
    倒是那位国师，帮了燕然几句之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却又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
    此时燕然还不知道，他这位老丈人国师林灵素，分明是惹得起皇上，却惹不起闺女……
    他有本领把皇帝拍得心花怒放，可是想拍自己闺女的马屁，却死活都够不着！因此小侯爷这次是跟着红袖借了光。
    当他走完下半程的时候，那个年轻文书介绍景致，说得嘴都干了……
    什么雁池飞雁、曲池莲荷、寿山修竹、成千上万。
    什么瑶华宫、蓬壶堂、漱玉轩、成排连片。
    什么亭台楼阁、斋馆厅轩、山岭崖壁、泉池溪泉。
    什么洲诸瀑布、乔木茂草、走兽飞禽、满地乱窜……
    等从艮岳穿过，到了最南端，燕然心里只剩下了五个字：
    卧槽你大爷！
    那个小文书还在说：这里数万株修竹，竟然没有一支是相同的。
    即便是同一个品种，姿态也要极尽优美才得以入选，被人从江南运来，栽种在这里！
    这些民脂民膏，百姓血泪，就这样堆积在这里，任人践踏。
    这样滥用民力，任用奸臣，残民以逞的皇帝，他败的不是自己的家业，甚至不是这万里江山，而是无数百姓的生命！
    他祸害了半个江南的百姓，堆一座山来自己爬着玩……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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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引来天河、三层巨坝

    当燕然居高临下，看到远处大片裸露在外的土地，还有成百上千衣衫褴褛的民夫，就知道天河引已经到了。
    他将那个小文书打发回去，通过御林军严密把守的栅栏城墙，来到了这片工地上。
    墙里墙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工地里到处是翻开的泥土和深沟，几乎连一条像样的土路都没有，四周除了干哑嘶喊的号子声，就是监工皮鞭啪啪作响。
    一脚下去，地面上全是没过脚面的污泥，走了两步燕然的薄底快靴就看不得了，眼前的工地却大得一望无际！
    燕然顺着长长的土坡一步步向下，向着雁池方向走去，很快就看清楚了天河引的结构。
    那是艮岳南山余脉的一座高大土山，伸进了雁池深处。那朱勔丧心病狂，竟要把那块巨大的奇石，立在那座山上！
    于是就有了天河引这个工程，燕然举目望去，从下方的雁池到上面的土山之间，已经被民夫修筑了三阶巨大的环形台阶。
    每一级台阶高有数丈，几乎将整个山峰包围起来，土山正好矗立在圆圈形的缺口位置。
    如今围绕着台阶的外沿，正在修筑大型的水坝，数千名劳工将石料木料一阶阶运上来，远远望去犹如蚂蚁搬家一般。
    为了这块奇石上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钱粮和生命……
    燕然一边想着一边向下走去，心里还在纳闷，宋代的工匠会用什么方法，在这样的台阶上修筑水坝？
    等他走近了才知道，原来这水坝，是由一根根粗大的圆木构成的！
    他们在台阶的外边缘挖了深沟，每一根圆木都比男人的大腿还粗，密密麻麻就像是栅栏一样树立在土坑里，然后再被填埋夯实。
    用这样的木排筑坝拦水，怎么能保证水密性呢？等到燕然走过一道水坝之后，才终于搞懂那些工匠是怎么想的。
    原来每一级台阶上的木排栅栏都有三丈高，排列整齐密不透风，而且是前后两层。
    在两层栅栏之间，还留着一丈宽的缝隙，当木排立好之后，就有数十名民工用绳索，转圈牵拉着大石磨，将粘土夯筑在前后两层木排之间。
    燕然一边向下走一边想着，这样虽然能够密封防水，但看这一丈厚的木排，一定是不足以抵挡数米高巨大水压的。
    难道这些工匠算错了？如果这样的简易水坝里蓄满了水，那些木排和夯土再怎么修筑得结实，也会被轻易压垮！
    等到燕然一路走到三级台阶的最下面，他看到每一级台阶的宽度，都有六十米以上。显然，这是装载巨型奇石的船队长度。
    看来古代工匠的思路，是通过汴河汇入景龙河的支流，把船队一路放到最下面的一级台阶里。
    然后他们把船队驶入的缺口封堵住，再用水车向木坝里人工蓄水，用浮力将奇石船队渐渐抬起……这样他们就可以驶入上一级台阶。
    紧接着上一级台阶再封坝蓄水……就这样一级一级，那支装载着巨石的船队，就被升到了山顶最高处！
    等燕然再仔细看那座打算安置巨型奇石的山岭，又忍不住心里暗自觉得震惊。
    以那座山的形势，若是雁池里蓄上水……它的形状看起来很像一个大王八，手扒脚蹬的要往水里爬！
    可是这水坝……好像有问题啊！
    燕然一路艰难地走过泥泞，正想着这些问题，前面走过来几个监工的官员，过来询问他的身份。
    这些人口气还算客气，毕竟这是汴京皇宫，燕然身上穿的衣服华贵异常，腰间还带着入宫的金鱼袋。
    燕然不想理会他们，亮出武德司腰牌之后继续向前……这些监工的鞭子上还带着民夫的鲜血，再待一会儿，他怕是要忍不住杀人了！
    等他一路来到山峰最低处，已经走出了两百多米的距离。
    远处出现了成排连片的工棚，还有大量木匠、铁匠、石匠做工的场地。
    远远的，他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那里，红袖姑娘正向着这边走来。
    一直走到此处，燕然才明白这些工匠是怎么考虑水坝安全性的，原来这古代的匠人，当真是有一套！
    燕然的心中不禁暗自佩服，他看到地面上，摆着许多巨蛇般的巨大竹缆。
    这些缆绳足有大号海碗粗细，全都是用手指粗的毛竹竹皮编结而成，一眼望去，竟有六七十根之多。
    这些缆绳的一端，连接在木质的水坝墙上，另一端则延伸出去数十丈。
    每一根缆绳的末端，还挖出了一条逐渐倾斜向地下的深沟……看来这些缆绳要在深沟中锚固住，之后再深埋地下。
    这样一来，水坝被这些缆绳牢牢拽住，就不怕水压将木排压垮了，真是好办法。
    燕然终于醒悟，若不是有这样的奇思妙想，按照平常的河道那种又宽又厚的重力坝来修筑，那工程量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最起码施工现场，会因为水坝的占地，就要扩大一倍！
    勤劳又智慧的古代劳动人民啊……可惜你们的聪明才智，都被这些昏君奸臣白白浪费了！
    对这天河引工程，燕然心中不禁暗自称奇。
    当他走到自家马车前时，他示意马车里没敢露面的姑娘们，这回可以下来了。
    等到百里轻、惊鸿和紫霄下来之后，他们四下里看着这规模巨大的工程，也都是瞠目结舌！
    红袖姑娘向燕然问起进宫的情形，小侯爷就把蔡攸向他指派任务，还答应破案之后，将军器监交给他监管的事说了一遍。
    红袖姑娘看了他一眼，似乎对燕然这个计划有些无可奈何，苏信倒是很清楚燕然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燕然守着大批寒铁，天天看那张图纸发愁……这一下军器监在手，他的寒铁骑应该很快就能打造出来了。
    等到燕然他们聊了几句，红袖姑娘还不放心地拉着燕然，低声说道：
    “朱勔的事还没有着落，现在蔡大人又给你派了案子。要不我想办法托人跟宫里说说，先把朱勔这边的麻烦事，先压下来再说？”
    燕然一听就知道为了自己的事，红袖姐姐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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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蛇鼠一窝、血债斑斑

    她一个跟自己的爹闹别扭，好几年都没说过话的闺女，这次竟然愿意为了自己，低下头去求那位大宋国师的爹！
    燕然知道这位观音姐姐看似外表随和，温柔似水，可她的性子却是坚毅执着，她认准的事，就是赔上性命也不会回头的。
    所以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姑娘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份人情可真是太重了。
    燕然却摇头笑了笑说道：“还远没到那个时候呢……要是我真的山穷水尽了，再求观音姐姐相救不迟。”
    “另外咱硬着头皮，也要让长辈高看一眼才对，如果一有事就哭着喊着找家长，是不是显得我太没本事了？”
    “……你就逞强吧！”红袖姐姐一听，也知道了燕然的心思。
    她原本听燕然说到“长辈”“家长”这俩字儿，急忙就把俏脸转到了一边，现在又转了回来，没好气地数落了燕然一句。
    燕然嘻嘻笑了几声，一副脸皮厚不怕揍的表情，全当刚刚调戏人家姑娘的不是他。
    不过他心里却暗自觉得，这回又欠了红袖姑娘一份情意……
    等到大家聚拢过来，燕然指着天河引现场，向大家介绍了运送巨石的整个过程。
    别人也就罢了，那惊鸿姑娘，却是心里最装不住事的。
    她一听说偌大的工程就是为了将假山搬上对面那座山，供皇帝欣赏。
    然后这一切弄完了之后，所有台阶水坝又要重新恢复成原本的山川丘陵，重新修筑园林……姑娘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这大几千上万人，被鞭子抽得死去活来，一干就是一年半，合着就陪着那皇帝玩儿呢？”
    “是啊，”燕然笑着看了看惊鸿，却又把目光转向了百里轻姑娘。
    “所以杀一个朱勔有什么用？江南有病……该吃药的是这狗屁朝廷！”
    大家听了燕然这句话，等他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每个人心中都是一颤！
    而这时的苏信却在旁边小声说道：“侯爷慎言……来人了。”
    听到他的话，燕然转过脸来一看，果然远处走过来几名官员。
    看来这些人，就是在此地监督建造天河引工程的，当先的一位跟燕然一样，赫然是穿红袍的六品！
    估计是看到燕然这帮人带着女眷，冲进人家工地指指点点，引起了官员的注意，这才过来盘问的。
    燕然看了一眼，却根本没搭理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两位同级官员相见，气势是很重要的。
    不用想天河引工程一定是朱勔派人来做的，这里的民夫和工匠里也有一半，是朱勔从江南调来的。
    所以对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应奉局官员，燕然心里一点儿都没打算拿他们当人！
    至于说这些在应奉局当差的，在江南自然是呼风唤雨，到哪儿都跟太上皇似的，但这可是汴京，是天子脚下！
    燕然不但是京官，而且还是贵族，给他们这些外地官员鼻孔瞧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那几位官员过来，看到燕然年纪轻轻腰间就带着金鱼袋，满身的贵气，身边的几位女子更是个个天姿国色。
    这小伙子下巴往天上一戳，根本没正眼儿看他们，这几个人心里心就有点虚。
    “不知哪位贵人到此？”领头的一位六品上前笑着见礼说道：
    “下官东南应奉局营造司刘江，没请教这位大人，上下如何称呼？”
    “不敢当，武德司燕然。”这边小侯爷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在那几位官员看来，显然东南应奉局这金字招牌，也镇不住他。
    燕然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营造司刘江，端着官腔说道：“刘大人这里征伐民工，建造天河引，工程浩大……”
    “本官也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隐患……此处离皇城太近了！”
    “若是真出了事，责问起本官，我却一问三不知，那岂不是白白丢了脑袋？”
    那位东南应奉局的官员刘江听了这话，也是暗自一惊。
    他心说真不愧是天子脚下，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官员，说出话来也是老辣之极，真是厉害啊！
    他也是当官的，不难听出燕然话中的意思……
    第一，你这天河引工地里要是出了事儿，我武德司是要担责任的。
    第二，我来看看是防范于未然，是帮你把关，你得领情！
    第三，他话中那句“白白丢了脑袋”，隐隐约约还透出一股威胁之意。
    简直是在明着说：万一这里出了问题，我好不了，你特么也别想好！
    “绝对不会！绝不能出事！”那刘江想到这里，连忙摆着手陪笑道：
    “下官所属的东南应奉局，在南方营造这般大工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防止工匠民夫逃亡，防止物料财物丢失，防范火患，这些我们心里都有数！”
    “天河引周围有一千五百名应奉局军士看守，绝对是万无一失，燕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那就好，刘大人自便，”燕然淡淡地说道：“我自己看看就好，不劳大人陪同。”
    “燕大人请便，”刘江听到这里，只当这位武德司年轻司丞到底还是不放心，想要亲自看过了才行，于是他连忙带着官员告辞。
    燕然还真的想要看清这里的情况，他摆手让大家跟着他，往工棚的方向走去。
    旁边的百里轻姑娘却轻声说道：“小侯爷，您可别被他骗了！”
    “别看他刚刚点头哈腰的满脸堆笑的样子，在这八千工匠民夫的眼里，应奉局官员就跟活阎王一样！”
    “他们哪个人手里，不是成千上万的人命，血迹斑斑的罪孽？”
    “我知道。”燕然一边答应着，一边看向远处。
    只见那刘江和几名官员走到工地边缘时，前面有数十人早就准备好了。
    那些人全都是一身黝黑的民夫，见到官员想要离开，连忙脱下身上的破衣服铺在泥地上，免得那些当官的脏了鞋袜。
    那些民工身后，还站着手持皮鞭的军士，看谁衣服脱得慢了，他们上去就是一皮鞭狠抽下去！
    东南应奉局……真是好样的！
    燕然心中暗自咬牙。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路带着大家走到了搭建的工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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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多吃多占、独头大蒜

    工棚一片连着一片，高度不过半人，全是用工地上的废料树枝搭成的，代替屋瓦的则是木头上剥下来的树皮。
    等众人一靠近工棚，发现空气中的味道都能顶得人一趔趄……你就想想现代的工地工棚里，那味道都是酸爽得很，更何况这个时代？
    那些民工，怕是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洗过澡了！
    当惊鸿姑娘在旁边，看到燕然脸上的神情混若无事，小姑娘心里也是暗自称奇。
    刚刚燕然从皇宫和艮岳走过来，也没见他如何欣喜，如今到了这酸臭之极的工棚，也没见他脸上如何厌恶。
    这位小侯爷的鼻子眼儿，是不是实心儿的呀？
    惊鸿姑娘正在心里瞎想，燕然却一左一右，和苏信跟沈红袖姑娘的眼神交汇了一下。
    这里边不对劲……太安静了！
    要知道这工棚区里并不是没有人，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地上成片地坐着衣衫褴褛的工匠民夫，正在那里吃饭。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四百人！
    可是他们却小心翼翼的一声都不出，就连筷子和饭碗接触的声音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么安静？
    苏信走上前去找一个民工问话，燕然的目光却在工棚之间，数百民夫里扫视了一下。
    当他看到一个正在低头吃饭的少年，他的心里忽然一动！
    此刻苏信正蹲在一个吃饭的民夫旁边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儿？吃饭都没动静？”
    “小声点，别说话！独头蒜睡午觉呢……哎呀大人！”
    那民工的脸还埋在饭碗里，可是他刚说了半句话，抬头一看旁边是一位身穿锦袍的贵人，他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独头蒜是谁？不许撒谎！说！”
    苏信为了问话，只好吓唬了那个民夫一下。
    民夫闻言浑身一哆嗦，急忙说道：“就是‘多吃多占独头蒜’，我们这些民夫工匠的头儿！”
    听到这么响亮的外号，苏信不由得一挑眉。
    他心说：这个独头蒜睡午觉的时候，竟然工棚附近的数百名夫都不敢出声，显然是个骄横跋扈的家伙。
    燕然在旁边也差点听乐了，这个独头蒜的外号还真是特点鲜明，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的燕然面无表情，苏信却站起来，冷着脸猛然间大喊了一声：
    “独头蒜！你给我出来！”
    “哎！啊？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的工棚里答应了一声，随即噼里啪啦，从里边跑出了七八个精壮汉子！
    只见这些人身体结实，孔武有力，显然跟旁边那些精瘦的民夫不一样。
    这些人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污泥，一个个睡眼惺忪，中间簇拥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也就二十岁上下，生得鼻梁英挺，双眉如剑，倒是一副好相貌。
    不过他一看到面前男男女女，站着一大片贵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这张硬汉脸，立马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连脚下的鞋都甩掉了，一路到了燕然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脑袋“咣咣”在地上一溜磕头！
    “在下江南民夫头领王正心，给大人磕头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看到这小子一抬头，便是一脸油滑之气，燕然明显听到身后的惊鸿姑娘冷哼了一声。
    原来这独头蒜还有个“王正心”这样端正的名字，可是任凭谁都一看就知道，这家伙的人品，跟“正”字儿是一点儿不搭边！
    “你中午吃了多少？”燕然笑了笑，向那王正心问道：“敢撒谎砍了你哦！”
    “回大人话！”王正心一听，脸就垮了下来：
    “我们兄弟八人，一人四碗米粥十二个馒头半碗咸菜……”
    “你这名字没起错，还真是多吃多占啊！”燕然笑着说道：
    “然后你吃饱了睡觉，外边的这几百人怕打扰了你午睡，连声都不敢出是不是？”
    “是……小人该死！”
    那王正心听了之后，连忙又是“咣咣”磕头！
    燕然却在他面前俯下身来，嘴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低声道：
    “你挖的那条地道……在哪呢？”
    “啊？大人饶命！”
    当燕然说出这句话来之后，只见那独头蒜王正心，浑身上下便是一激灵！
    他两个膝盖颤抖着一步步向后退去，脸上的神情刹那之间，从铁青变成惨白，从惨白又涨得通红！
    只见这小子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两只手攥着拳头直喘粗气，就像是三魂七魄，都被燕然这句话抽走了一般。
    而这时跟在燕然身后的众人，也都是大吃一惊！
    这句话是从何而来？燕家小侯爷为什么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把这个独头蒜王正心吓成这样？
    就见王正心哆嗦了半天，然后他把脸朝地上一扣，额头顶着地面，猛然大喊了一句：
    “都给我……滚出去干活！”
    这一下可不打紧，随着王正心这一声暴喝，在场的数百民夫全都一哆嗦。
    不管吃完没吃完，他们全都撂下了饭碗，撒腿就往外跑！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整个工棚区已经跑得精光，就剩下王正心和他身后，跪着的七个精壮的汉子。
    只见王正心瘫倒在地上，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是涕泪交流！
    “大人，您不是应奉局的官儿，不然我早死了！”
    “您是哪儿来的神仙呐？您饶我一命吧！”王正心说着又要磕头，却被胡阿佑手里的刀鞘一顶，让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燕然却冷冷地说道：“刚才我一进来，就看得清清楚楚。”
    “工棚里，手脚受伤的人得到了包扎，体质弱的碗里的米粥咸菜，也比别人多……说明你不是个没心肝，残害人命的头领。”
    “你们这八兄弟明明不用干活，却在呼呼大睡，还一顿饭就吃了别人四倍的分量！”
    “你身上有那么多泥点子，自打从工棚里出来，就一直在掩饰手掌上的血泡。”
    “所以你们八个人，是趁着夜里在挖一条地道……这很难猜吗？”
    燕然说到这里，他身后的惊鸿、紫霄连同女飞贼百里轻，全都惊愕地瞪圆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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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做个交易、条件你提

    她们这才知道，刚刚自己被工棚的酸臭味儿熏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燕然却在一瞬间，看到了这么多东西！
    难怪这位小侯爷做什么事都是得心应手，他的观察能力，也实在是太恐怖了！
    现在那个王正心的性命，已经捏在了燕然的手里，无论如何他带人在工地里挖掘地道，都是图谋不轨。
    只要这件事说出去，这独头蒜和他那七个一起挖地道的兄弟，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这时的燕然，看到那王正心一直哆嗦个不停，他却淡淡地说道：
    “你猜对了，我不是东南应奉局的官员，我是武德司司丞燕然。”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分明是在照顾这些民夫，为什么他们却对你毫无尊敬之意？”
    “他们尊敬不得呀，大人！”
    王正心听到燕然的话里，好像给自己露出了一丝生机，他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
    只见他趴在地上，拍着地面哭丧着脸道：
    “江南应奉局，动辄带领成千上万民夫工匠南下北上，最怕的就是我们这些人里头，出一个德高望重的头领！”
    “在我之前，工匠们推举出来的工头，一年之内就换了四个……”
    “他们不是因为德高望重，名望太高被官军给砍了，就是摇身一变当了差，一回头就帮那些官员，拷打逼迫民夫兄弟！”
    “所以我当了工头之后，暗地里还要让民夫兄弟少死人、少伤残、明面上我还得多吃多拿，落个贪得无厌的名声！”
    “就靠这个，我才死皮赖脸，活了一年多啊！”
    “如此说来……”听到这里燕然却变了脸色，低声说道：
    “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却没反过来当应奉局的狗，逼迫压榨昔日的兄弟，你倒是个好人了？”
    “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那王正心连忙摆手说道：“我十岁的时候就被抓到这民夫营里，从小在这里长到大，到现在都十年了！”
    “若不是那些好心的叔叔大爷护着我，小人骨头都成灰了……”
    “没办法，不能看着他们死啊……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自己最好也能活着，小人就这点念想！”
    “好家伙！”燕然听了之后，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夸他还是讽刺他。
    之后燕然淡淡地问道：“那你打算弄多少人出去？就凭你们这八个人挖的地道，总不能让八千人全都跑了吧。”
    “小人……呃……”
    王正心正要回答，可是他看到燕然的样子，却犹豫了一下。
    之后他眼珠一转，带着试探的神情问道：“那大人今日到这里，您是干什么来了？”
    呵呵，这小子智商又恢复了！
    听到这独头蒜这么问，燕然差点儿没控制住笑出来。
    刚才他以一个官员的身份，审问王正心这么久，到底还是让这个聪明的小子，看出了端倪！
    要知道换成个残暴的官员，在发现独头蒜挖地道的时候，他就该把军兵喊过来，当场杀人示众！
    “我来是有事要办，咱们做个交易。”
    燕然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能把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我也会帮你守住那个暗道的秘密。”
    “还有什么要求，任凭随便你提。”
    “那大人要办的事儿……肯定小不了啊！大人先说说，您要办什么事？”
    王正心这小子惊吓过后，刚刚镇定下来，言行间就恢复了章法严密，看来脑筋确实够用。
    燕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一笑。
    他摆手示意王正心，站起来跟着他走，然后小侯爷带着众人，走出了这片臭脚丫子味儿弥漫的工棚区……
    王正心在燕然身后，贼眉鼠眼地跟着，看样子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燕然却带着他走在最前面，低声向王正心说了几句。
    “……就这么简单？”
    大家都没听到燕然说的是什么事，那王正心一听之下，却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燕然。
    “就是这么简单，说说你的条件，”燕然背着手继续向前走：“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那怕是不成！”王正心愁眉苦脸道：“这眼前大几千民夫，若是没了我拼命周全，一天能死好几百兄弟！”
    “小人就求大人一件事好了，这次小的带人挖地道，不是想带人逃亡，是想把一个人送出去……”
    “什么人？”听到这话，燕然立刻来了兴趣！
    “我师父的闺女……师父已经死了。”王正心哭丧着脸说道：“那死老头临死前，非要我照顾他闺女！”
    “造孽啊！这民夫营里都是汉子！小时候把我那小师妹当男孩子养还没事……可最近长大了！”
    “十五六岁藏不住了，师妹还挺漂亮，这要是留在民夫营里，早晚还不得让那些当官的祸害了呀！”
    “我就想着挖条地道，把她给送出去……可是小人心里也明白。”
    “她一个小姑娘，出去以后举目无亲，到了外边只怕也是个死！”
    “我看大人身边这么多贵妇美女，你就让哪位姑娘收留我那小师妹当个丫鬟，给她一口饱饭吃就行！”
    “这样小人也就不用担心，她出去后再被人卖到青楼，免得我白费了这么大劲！”
    “您只要答应我，大人刚刚吩咐的事，小人一定给您办到！”
    “行，没问题。”燕然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了这个独头蒜，挖地道的前因后果。
    他淡淡地说道：“看见那边的马车没有？一会我就用马车把你小师妹带出去，那地道你就先隐藏起来吧，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用。”
    “你师妹到了我家，我保她衣食无忧，你要是有机会出去，想见你师妹，就到汴京武威侯府找我！”
    王正心听说这个年轻的大官，居然还是位侯爷，立刻吓得一缩脖子……
    随即他看到燕然眼中，目光诚挚坚定，于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燕然一伸手夹住了他的脖子，就像老狐狸抓着个小鸡崽子一样，带着他继续往前……
    “我还有话问你，天河引这边的工匠营，都是从江南带过来的？”
    “没错！”王正心掰着手指头说道：“石匠、木匠、铁匠各一千人，都是苏杭一代的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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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莲座奇峰、尸骨重重

    “我看这栅栏做得差不多了，是不是铁匠活也都快做完了？”
    “铁匠？他们都没事儿了！”王正心眨巴着眼睛答道：“那些铁钉榫卯什么的，都打造完了。”
    “那就好。”听见这话，燕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燕然身后那几位姑娘听到燕然问的话，相互对着眼神，全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心说：小侯爷没来由地打听这些铁匠干什么？
    燕然正要开口继续问话，却突然听到那王正心嘶声大喊了一句：“干他娘的啥呢？赶紧给我停！”
    这时燕然才看到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到了那数十根巨型竹缆的末端……
    那些缆绳已经被放到壕沟里，顶端还横着拴上了一条条巨大的圆木，横在壕沟深处，足有三丈多深！
    那王正心告了一声罪，离开了燕然这边，然后他上去就是一个助跑外加一飞脚！
    一个拿着铁锨，正往壕沟里填土的民夫被他踹了个四仰八叉，“噗”一声躺在了旁边的浮土堆上。
    “谁他娘让你们回填的？”王正心掐着腰大喊了一句。
    “我我我！”一个小工头连忙蹦了出来。
    他眉飞色舞的向着王正心笑道：“之前咱们在江南，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竹缆长三十丈，填土三丈深……肯定能拉住那边的围堰！”
    “那他娘的是在江南！”王正心一脚把这小子踹到了一边，然后他来到竹缆旁边。
    他找到了一个茬口，“唰”的一下，从竹缆编织的竹皮上，用力撕下了筷子长的一条。
    “你看看！”他比划着手里的这条竹丝，向着那个小工头怒吼道：
    “汴京一带天气干燥，你当是江南的竹缆，都是青翠带水的？你看看这竹子，都已经干成啥样了！”
    “这一蓄水就飘起来了，混账王八蛋！三丈深能管个屁用！”
    “坑给我挖到五丈，再入缆填埋！少一寸我要你狗命！”
    等到他说完这番话，燕然却和苏信他们对了一下眼神。
    他们心说这个王正心，别看他赖赖唧唧的，还有个独头蒜这样的外号。可是这家伙不但心地不错，而且居然在工程上，还很有两把刷子！
    等那小头目站起来后，他卡吧着眼睛，看着胸前那个七八寸长的泥脚印子。想了想，又纳闷地问道：
    “原来王大哥是怕竹缆浮起来，除了打横拉拽的力道，还有上浮的劲头呀……”
    “那咱们往里蓄水之前，多往上浇几桶水，打湿了竹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挖深坑？”
    “你这狗东西是不是傻？”那王正心一听，痛苦的一皱眉道：
    “老子说的不是往里蓄水之前，而是往外放水的时候！你这脑筋是死心儿的啊！”
    “蓄水的时候是用水车一点一点的来，放水的时候水闸一开，那可是一片巨浪！”
    “所以等那个大石头送到位置之后，这天河引三层阶梯里边的水，要先放最下边一层，放干了再放第二层……每一层都要一天一夜，才能放完。”
    “所以第一层水放干了，斜拉的竹缆一白天也晾干了！”
    “到时候你脑袋上顶着这么一大湖水，倾泻下来几百人就得没命！地上还全是几尺深的淤泥，跑都跑不了！”
    “到时候我让你小子去把六十四根竹缆全都浇湿了，你个死囚攮的给我一个人去行不行！”
    “嘶！”
    听到这里，那个小头目才知道独头蒜王正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那个时候，近在咫尺的幕墙后面就是几丈深的水，当洪峰冲下来时，排山倒海的样子，把那小工头吓得脸都白了！
    等到王正心把这事儿解释清楚，这才又笑着跑了过来，看到他一脸谄媚的样子，燕然不禁感慨的叹了口气。
    “整个天河引做完，估计还要死多少人？”燕然沉声向着王正心问道。
    “这一年半里，已经死了一千七百多，”王正心苦着脸说道：“一边死一边补，工地里始终保持着八千人，三千工匠，五千民夫。”
    “等到修那座山的时候，才是鬼门关！”王正心指着安放巨型假山的那座山丘道：
    “据说假山放好之后，下面这些台阶全都拆除填平之前，还要把那座山开凿成一朵莲花的形状，说是什么莲座托奇峰！”
    “到时候全靠用绳子往上吊着人开山凿石，没有一两千条人命，怕是打不住……”
    “哎你说！”燕然闻言，指着雁池边上那座山丘笑道：
    “你看那座山，续上水之后，顶上变成了一个乌龟盖子。”
    “然后四个爪一个脑袋，像不像个王八？”
    “嗯……”王正心想了想也觉得挺像，他看着燕然，不知小侯爷到底要说什么。
    燕然笑道：“咱们要是想办法改个试样，直接就来个神龟托奇峰，莲花就不要了，是不是能少死很多人？”
    “嗯……这倒是再好不过！”王正心听了之后，忍不住猛的一点头：“就依着山势稍作修整，不用吊绳子，几乎不用死人……”
    可是随后，他又垂头丧气道：“可是我听说，那莲座托奇峰，是皇上出的馊主意。”
    “要是想把这玩意儿改了，你是皇上就行！”
    “我要是皇上，我也干不出这种混蛋事！”燕然听了这话，冷笑着说了一句。
    一句话就把那王正心，吓得脸都白了！
    “哎呀，我的燕大人！小心祸从口出！”王正心在旁边，连忙劝了一句。
    燕然却笑着问道：“那你怎么不怕呢？你刚才不也说，皇上出的是馊主意？”
    “我？”王正心听了燕然的话，哭丧着脸说道：“这活畜生一样的日子，我是早就活够了！”
    燕然听他的话，绝望之中带着悲愤，却不知为什么却有一丝悲凉的好笑，他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小侯爷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叫王正心往那边看。
    等独头蒜把脸转过去，就见南边不远处，艮岳的山峦中屋檐起伏，亭台巍峨，有一处精美之极的建筑。
    “那是景龙江边，万松岭下，皇家建的倚翠楼。”
    燕然笑着说道：“等到天河引蓄水，大假山一步步上升到山顶之际，皇帝一定就在那边看着。”
    “到时候你想骂他，就朝那个方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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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一语道破、且试英雄

    这种背后骂皇上的事儿，既没有什么用还容易杀头，独头蒜当然不至于真的去干。
    不过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依翠楼的方向，心说等到假山上山的时候，皇上居然也能看着？
    要是那样的话，可万万出不得纰漏，不然我们这八九千民夫工匠，都得被朱勔大人凌迟活剐了！
    ……
    等到燕然和王正心商量好了以后，他们又回到了马车旁边。
    燕然故意让人把马车赶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让独头蒜王正心想办法，把他的小师妹带过来，送上马车后混出去。
    当王正心正要走的时候，燕然又笑着说道：“我看这马车里还能坐得下，就再多救一个好了。”
    “工棚外你们那些吃饭的民夫里，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我认得他，名字叫米粥。”
    “把他也带过来，我一块带出去。”
    “啊？好好！”独头蒜一听之下连忙答应，不过他转身回去时，心里还在纳闷：
    这倒是奇了？怎么这位司丞大人，居然还能认识我们这儿的一个小小民夫？
    当独头蒜离去，燕然身边那几个人也很好奇，心说那个叫米粥的孩子是谁？
    其中到底还是沈红袖姑娘心思细致，她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一下记起了那个孩子。
    原来在抱云阁一案之中，在后巷被杀了一个姐姐，还有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弟弟……那个男孩就叫米粥。
    刚才燕然在工棚区目光一扫，居然就认出了他？
    看到红袖姑娘的眼神，燕然摇头叹道：“我记得米粥他姐姐从抱云阁里偷糕饼，就是为了送给她弟弟吃，才在后院被杀的。”
    “当时我把糕饼的事给忘了，过后我还想着，那姐姐拿命换来的吃食，米粥那孩子最后也没吃上。”
    “既然今天正好碰到了，袖手旁观就不合适了，正好把米粥救出去，免得我将来想起这件事，心里老是个疙瘩。”
    红袖姑娘闻言也点了点头：“想来那孩子，是这天河引工地里补充民夫，四处抓人才被抓进来的。”
    “那孩子举目无亲，无处可去，小侯爷把他带到府里给他个差使，让他能好好的长大成人，也是积德行善了。”
    “没错，”燕然听了也是笑着点头……远处独头蒜很快领着两个人回来了。
    燕然瞧了瞧米粥……虽然才一两个月不见，但这孩子却愈发黑瘦，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受煎熬。
    米粥居然也记得燕然，当时在抱云阁里接触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审问他的这位年轻官员亲切和蔼，显然也给他留下了印象。
    如今他还不知道小侯爷把他叫来，到底是福是祸，这小子脸上的神情，很有些手足无措。
    至于另一位小师妹，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米粥年龄相仿。
    只见这小丫头眉目清秀，相貌端丽，果然是个小美人坯子。
    看得出来，小丫头身材渐渐萌发，确实有点儿藏不住了。
    燕然没说话，直接摆了摆手，让胡阿右一左一右拎着俩孩子，把他们推进了马车里。
    小姑娘看来也知道，她就要和师兄独头蒜分别，不禁在马车里传来抽泣之声。
    “不用哭哭啼啼的，又不是生离死别。”燕然淡淡地说道：“以后你有大把机会见到你独头蒜师兄！”
    “对呀师妹，赶紧把嘴闭上！”
    这时的独头蒜也是两眼含泪，他跺着脚狠心道：“没看见那边过来人了？再露出哭声，小心耽误了大人的事！”
    燕然也看见了远处走来一位监工官员，摇摇晃晃地接近了他们的马车。
    这家伙身上穿着青色的官袍，显然是个七八品的小官，不过他衣服散着襟敞着怀，脸上通红的尽是酒色之气。
    看来他是中午吃了酒过来的，燕然看到他手里二龙吐须的鞭子上，新旧血痕一层盖着一层，不禁笑了出来。
    一看见监工过来，那独头蒜的两腿，就控制不住的有点儿哆嗦……
    “这家伙叫吴疯狗，平日里吃了酒打人是最狠的……燕大人您可千万别夸我！但您凡夸我一句，过后他能打死我！”
    “好，”
    燕然看到那吴疯狗走过来，他转头笑着对独头蒜王正心说道：
    “咱们商量好的那件事，我既然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要打错了主意！”
    燕然这是警告他，不要去向应奉局官员告密……
    “绝对不会！”王正心连忙摇头道：“小人一定老老实实，给大人办事！”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老老实实，”燕然听见这句话笑了笑：“就跟放屁一样，我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啊？”独头蒜一听之下，不禁纳闷道：“那大人您还放心，把事情托付给我？”
    “因为我有把握，你绝对不会背叛我。”燕然继续说道：
    “你看我这么多手下，全都对我忠心耿耿，知道什么原因吗？”
    “什么原因？”
    “因为他们……没别的路可走。”
    说话间，那个拎着鞭子的吴疯狗已经走了过来，独头蒜听了燕然的话，却还是满头雾水。
    燕然看到这家伙两眼喝得通红，摆摆手让他过来，之后转身对独头蒜说道：“对了，”
    “你挖的那条地道，可要藏好了哦！”
    “啊？”
    “啊！”
    在这一瞬间，
    独头蒜和吴疯狗，同时都是一愣！
    那个独头蒜王正心，做梦也没想到，燕然居然当着监工官员的面，说破了这件事！
    而吴疯狗一听说，独头蒜居然敢在工地现场挖地道，他的眼睛也一下瞪圆了！
    “你！”
    吴疯狗指着王正心，才刚刚说出这一个字……
    “轰”的一声！
    燕然一拳过去，重重捶在他的胃部，把这小子打得顿时就是一弯腰！
    随即燕然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像抓鸡一样五指如钩，“噗”的一声攥住了他的喉管！
    那吴疯狗胃部猛然遭受重击，疼得死去活来，又被燕然捏住了咽喉。
    他保持着弯腰撅腚的姿势，喊又喊不出来，挣扎又挣扎不脱……刹那间血往上冲，整张脸一下就变成了紫肝色！
    “你要干什么？”
    独头蒜见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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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一言既出、水尽山穷

    随即他眼看着燕然一只手控制住了吴疯狗，另一只手却从背后轻轻一抽……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就出现在他手里！
    燕然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刀柄末端，这柄寒光四射的寒铁匕首，在独头蒜的面前晃来晃去……
    他的脸上，居然还是那种和气温柔的笑意！
    “他已经听到你挖地道的事了，如果这条疯狗活着回去，你们兄弟八人的性命，一个都活不了。”
    燕然笑着说道：“所以你想要活命，只有一个方法。要不要杀了这条狗，你自己决定！”
    “你看我对你多好？刀都给你准备好了……等我数到三，我就放人了啊？”
    “一！”
    燕然一脸轻松地笑着，一边戏谑地看着独头蒜，一边数着数字。
    旁边的胡阿佑、苏信和红袖他们，则在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们挑选这个地点，就是为了方便小师妹混上马车的，所以很是偏僻，周围都没有人！
    这时独头蒜寻思了一会儿，当他眼看着燕然脸上的笑容，和那把晃动的匕首，却是狠狠的一跺脚！
    燕然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出现在他心头……
    “你看我这么多手下，一个个都对我忠心耿耿，知道什么原因吗？”
    “因为他们……没别的路走！”
    直到现在，他才猛然醒悟，为什么人家才第一次见面，就放心让他去做事。
    原来这位官爷，一瞬间就能将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没别的路走！
    “二！”
    燕然才数到二，就见那个独头蒜“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飞身上前接过匕首，想都没想“噗”的一刀，就戳进了吴疯狗的后心。
    这一刀暴烈迅猛，毫不犹豫，这个孬汉子看起来虽然软趴趴的，可他下定了决心，杀人时却是这般干脆利落！
    等到他放开匕首后退了几步，这家伙终于是俩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他“哐”的一声，后背靠在了燕然的马车轮上！
    眼看着这小子的脸色苍白，把自己吓得像死人一样，燕然却笑着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之后小侯爷一松手，胡阿佑连忙上前，扶住了吴疯狗的尸体。
    旁边的苏信，顺手撩起吴疯狗官袍的后襟，一手拔刀一手堵伤口，一气呵成！
    之后匕首送回燕然眼前的时候，上面的血都已经擦干净了。
    胡阿佑提着吴疯狗的尸体塞进了车厢，大家又看了看周围……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就这样一条狗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独头蒜看到那位年轻的燕然大人，始终面色如常不说，他身边这些护卫也是面不改色，轻车熟路地处理着尸体。
    甚至燕大人身后有的几个女眷，都没露出丝毫惊慌的样子，个个气定神闲！
    就别说杀人了，你就算踩死个鸡崽子，你也得跳跳脚抖抖腿，不至于平静到这种程度吧？
    他们还是不是人！这是一帮什么怪物啊！
    一想到这里，这独头蒜的心又开始哆嗦，这个聪明的家伙已经明白了。
    在场这些人里，除了他自己是首开记录，剩下的人手上全有人命，而且还不是三条两条的那种！
    自己竟然落到这帮人手里，还中了计，独头蒜一时间就觉得胆怯肝颤，悲伤愤怒，跺着脚的后悔不迭！
    事到如今，独头蒜的心里很清楚，这位燕大人故意泄密挖地道的事，逼着自己杀了一名应奉局官员，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哪怕他有心思向应奉局告发这件事，就凭他杀了吴疯狗，他也是必死无疑！
    所以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燕大人一条道走到黑……这才多一会功夫，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一想到这个年轻人心狠手辣，思绪细致，用人做事如此高明，独头蒜不禁恐惧不已，心肝儿都在跟着颤抖！
    燕然摆手示意他别拦着马车，顺手将那把寒光四射的寒铁匕首，拍在了他的胸前。
    独头蒜连忙伸手接过……好家伙他的手这通哆嗦！
    燕然却上车就走，根本就没理他！
    ……
    走到木栅栏大门那里，燕然的马车顺利通过了关卡。
    那些守门的应奉局官兵做梦也想不到，这装饰精美的马车里不但藏着俩小民夫，而且里头还有一具死尸！
    “米粥，你姓什么？”
    “我……姓陈。”
    “米粥不好听，叫陈舟吧，以后跟着我。”
    “……好”
    那孩子答应了一声，低下头躲闪着燕然的目光，看来是被杀人的场面吓着了。
    随即燕然又转向了那位小师妹：“你叫什么？”
    “康、康、康……”这小丫头见到燕然杀人，紧张得就像一只暴雨中的小鹌鹑……
    她康了半天也没康出什么来，燕然笑着摇了摇头。
    回头把这两个人交代给鸣鸿好了，就让他们在我院子里当差。燕然想了想，暗自打定了主意。
    这两个孩子既然都是他救出来的，要是他随便把人往府里一扔，孩子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好些，免得他们出什么意外。
    燕然决定了之后，随即就让人把马车赶到武德司……毕竟车里还有个死人，没有拉到家里处置的道理。
    倒是武德司的监牢里，处置尸体自有他们的一套，这点事自然用不着燕然去费心。
    可是等他们一到武德司，却发现大门口那边，有一伙军兵正在往里走。
    看他们身上的衣着打扮，居然是东南应奉局的军校！
    这倒是奇了！这一下，把燕然都给看愣了。
    那个惊鸿小丫头更是在旁边嘟嘟囔囔道：“我让你说杀人就杀人，你看！案子犯了吧？”
    “人还没到家，人家就来捉你归案了！”
    这边燕然心里也觉得纳闷，这东南应奉局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
    他一边让人把马车往里赶，一边转头对惊鸿笑着说道：
    “他们凭什么抓我？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是那个独头蒜下的手！”
    “那你把尸体带走藏匿，还不是一样有罪？”惊鸿还是眉飞色舞的和燕然对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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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节度有令、东南应奉

    “那是因为我被歹人挟持，被逼才把尸体带出来的，嗯那个歹人……”
    燕然竖起手指在紫霄、百里轻和红袖姑娘他们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指向了惊鸿。
    “就是你！”
    “就你这张嘴呀，瞎话编得是真快！”这边惊鸿的笑鼻子差点儿都气歪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燕然让马车直接赶到他办公的院子，他们下车之后，又连忙让人处理尸体，清洗车上的血迹。
    在这之后，一群女眷和被救出来的两个小民夫都到厅堂后面躲着，燕然则是站在大厅门口，等着那几个应奉局的人过来。
    “威远节度使朱大人有令！燕然何在？”
    等这几个军校过来，一报明来意，厅堂里边那一群燕然的手下就是一惊。
    他们等了这么久，一晃儿十余天过去，那朱勔的报复到底还是来了！
    等到军校宣读命令之时，大家的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却也很快听明白了朱勔的用意。
    原来朱勔亲自押送着那块巨大的太湖石，已经顺着运河接近了京畿路。
    朱勔在命令中借口说，这汴京附近是天子脚下，不便带重兵过来防护花石纲，但又要保护花石纲和巨型假山的安全。
    所以他下令，借调武德司燕然和手下的官兵，沿运河两岸保护运送船队的安全。
    朱勔要燕然带队，去附近陈留县的港口和花石纲汇合，燕然要负责在船队进入汴京前，运河两岸的安全。
    大家一听就明白，这事不用说，肯定是朱勔的奸计！
    以他们东南应奉局的德行，他们走到哪里，不抢别人就算好的了，他们还用得着保护？
    另外从时间上来推算，这次朱勔调燕然过去，一定是接到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净街虎朱汝翼的告状信。
    因此朱勔才来了这么一招……只要他把燕然调出去，到了东南应奉局的控制下，那时候收拾小侯爷就太容易了！
    朱勔只管说，他那花石纲里有什么宝贝丢了，或是应奉局的官员失踪了，或者是胡编一个燕然玩忽职守，醉酒误事之类的罪名，想要处置燕然还不是玩儿一样？
    至于说借调武德司官兵，朱勔有这个权限吗？
    其实武德司原本的任务，就是保卫汴京一带的安全，陈留县严格来说也是开封府治下。
    燕然又是专门查办大案的，所以朱勔调他来，也说得出道理。
    只不过如此一来，小侯爷就危险了！
    正当红袖他们暗自担忧的时候，却见燕然听了命令以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居然就这么毫不反抗，顺从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等那几个应奉局军校看到燕然接了军令，他们还提醒燕然，三日之内一定要带队赶到陈留县汇合。
    随即应奉局军校们傲然而去……估计在他们看来，还没有哪个衙门敢忤逆朱大人的命令！
    等到这些人一走，燕然身后的厅堂里“哗”的一下，冲出来一群人。
    “这怎么行？你去了肯定弄死你呀！”惊鸿姑娘连忙提醒燕然，此行的凶险。
    “没错！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苏信也皱着眉道：“你怎么不想办法把这件事推了？”
    “对啊！”沈红袖姑娘也郑重道：
    “反正小侯爷刚刚接了蔡大人的命令，要去查办大案，你岂不是正好用这个借口，推了朱勔派给你的差使？”
    “那可不行，”燕然闻言，却正色说道：
    “如果我这么说，朱勔一到汴京，立刻就会跟天子进谗言说：这个武德司，也不行啊！”
    “朝廷养着武德司好几百人，每年耗费了那么多钱粮，怎么他们一次就只能办一件事吗？”
    听到燕然的话，众人一起皱眉，都觉得燕然此言确实有理。
    小侯爷接着说道：“另外我这边，刚刚接了蔡攸的案子，咱们马上就用小蔡相公的面子，去挡朱勔的命令……蔡攸知道了会怎么想？”
    “好啊，我这边刚刚把事交给你燕然去办，还许给你一个军器监的职务。怎么才一天时间都没到，你就拿我蔡攸当挡箭牌了是不是？”
    “而且你惹的还不是别人，是大人物朱勔，你是想挑动我们两位朝廷重臣之间的矛盾吗？”
    “小侯爷说的有理。”红袖听到此处，也知道刚刚自己的提议确实不行。
    “可是这两边，你总得推开一家吧？”红袖想了想又说道：“汴京这边要你破案，朱勔那边又要你过去汇合，你无论如何也分不开身啊？”
    “是呀！”这时的紫霄姑娘，也担忧地说道：
    “如此说来，难道小侯爷真的就去陈留县等着？让那个朱勔想办法害你吗？”
    “那可就太危险了，”百里轻也点头道：“若是等朱勔那奸贼先对咱们出招，小侯爷再被动应付，你的处境怕是要危险了！”
    燕然看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心里暗自温暖之际，却笑了笑说道：
    “谁说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先出招？”
    然后他一转头，向着紫霄和惊鸿说道：“那个朱勔跟我约在陈留县汇合，我让他到不了陈留，不就没事了？”
    “我记得你们七十二路烽烟里，是不是有个水贼来的？据说水性很厉害……”
    “咱到卧虎台去把他找来，让他给咱帮个忙，就叫他沿途顺着运河往下捋……”
    “只要过了陈留县，他不管在哪儿遇到朱勔，就把他的座船给我凿沉了再说！”
    “也不用太久，就让那朱勔在运河里耽误上些许时候，从今天开始算，最多三天的工夫就行。”
    “有这几天时间，再怎么军器监那件案子，我也该破干净了。”
    “然后我再花两天时间，带兵赶到陈留县，不是正好能赶上，和朱勔汇合的日期？”
    “至于朱勔想害我……呵！那可是巧了！”
    “在下早就准备好了奸计，我特么还想害他呢！”
    “噗……”惊鸿听燕然这么说自己，不禁笑了出来。
    “哦……这倒也是个办法！”听见小侯爷的话，红袖姑娘也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担忧道：“你只有两三天时间，这军器监的案子要是出了差池拖住了，一时间破不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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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三天破案、再上征程

    “应该不会，什么案子能难住我这么长时间？”燕然听到这里，笑着一扬眉！
    当红袖看见小侯爷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不禁心中激荡，便是想要反驳，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边惊鸿姑娘听到燕然说，正好他还想害朱勔时候，姑娘却又想起了一件事。
    接下来如何跟朱勔交锋，这小子肯定早就想好了计划，并且他已经告诉了姐姐，可是自己还不知道呢！
    于是惊鸿压低了声音，向旁边的紫霄问道：“对了姐姐，刚刚这小子跟你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啊？姐姐悄悄告诉我呗？”
    “我……这……”
    这一下，却立刻让紫霄姑娘想起了燕然跟他说的那件“秘密”。
    我……该怎么转述才好呢？紫霄一想起那全身酥麻的感觉，心里就是枪法大乱，一时间张口结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边的小姐俩忙着说悄悄话，旁边的百里轻姑娘，听到燕然要找他们烽烟中的那个水贼，姑娘笑着说道：
    “那是浪里神剑于化龙，是咱大宋水上第一高手‘五湖龙王’的关门弟子。”
    “小侯爷让他去凿朱勔的船，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到卧虎台找人就不必了。”
    “哦？”燕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原来那个浪里神剑于化龙，此刻不在卧虎台？
    苏信却在旁边笑着接口道：“我知道他在哪儿，如今他正在汴河边上，带着咱们武德司的精兵训练呢！”
    等苏信说完，燕然这才想起，为什么那个叫于化龙的水贼会在汴京城里。
    原来燕然早就吩咐，叫苏信注意卧虎台七十二路烽烟那边，有什么奇人异士的本领，是武德司军士用得着的。
    比如说潜行埋伏、化妆侦查、泅渡放火、设伏杀人。凡是军中有用的技艺，他让苏信只管朝卧虎台借人，由烽烟这边过来，挑选合适的军士做培训。
    浪里神箭于化龙这种情况，就是其中之一，苏信说他挑选了几名原本水性就极好的军士，交给于化龙训练水性。
    这样一来，以后若是有在河道边上，或是水域有关的任务交给武德司，他们在这方面就不会吃亏了。
    所以这个于化龙，给精兵做训练已经快有两个月了，燕然一听之下，倒是好奇心大起。
    于是他让人把陈舟和康康康两个小孩送回武威侯府去，自己带着人，从武德司呼啸而出。
    他也想看看那个浪里神箭的水准，同时也想知道自家那些水性好的军士，现在被训练成什么样了？
    出发之前，燕然还让苏信到自己的官厅里，将书架后边的一个包裹取了过来。
    当苏信拿出这个包裹背在身后，就见这包裹是个长条形，看来里面是半长不短的一把兵刃。
    大家快要来到边河边的时候，百里轻想了想又对燕然说道：
    “我这个弟弟于化龙，年纪小虽然小，却一向最是心高气傲的。”
    “这次小侯爷有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不过小侯爷跟他说话的时候，多少让让他那个傲气的性子。”
    “我知道。”燕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百里轻姐姐话中的弦外之音，他还能听不明白？
    估计这个浪里剑于化龙，是个顺毛才能捋得好的倔驴性子，所以百里轻才会出言提醒。
    不过脾气倔的人，通常也性子直，应该是很好打交道的……
    燕然想着这些，众人已经来到汴河河沿。
    这地方虽然还是在汴京城里，却已经到了兴国寺的外墙边上，眼看着再往西走不远，就出了汴京城了。
    此处有一片汴河多年蓄水，扩出来的水塘，水面甚是宽阔。
    隔着老远，燕然就见一个个身躯精壮的汉子，在水里蛟龙一般嬉戏！
    到了这里，女眷就不方便往前走了，谁也不知道这些汉子训练的时候，是不是都穿着裤衩……
    等红袖他们留下之后，燕然带着苏信来到了湖边。
    随即他们就看到，伸向湖里的栈桥上，面朝着水面蹲着一个缩着脖子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上的皮肤异常洁白细致，线条柔和犹如女子，可是他那双眼睛，却是狭长的丹凤眼，双眉更是斜飞入鬓。
    这双眼睛似睁非睁之间，寒光四射，使得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要不是他光着膀子，燕然几乎都以为这是个大姑娘……
    他们还没走到面前，就见湖里“噼里啪啦”地翻起水花，几个汉子窜出水面，纷纷露出了上半身。
    好几个人手上都提着一条银光四射的小鱼，大概只有两寸长短，还在摇头摆尾的乱跳！
    只见那位年轻浪里神箭于化龙，轻轻点了点头，手里有鱼的军士随即就把鱼扔向了岸上。
    然后他们一扭头，又重新跃回了水里！
    “于兄！”
    燕然也不知道他俩谁的年纪大，他把袖袍一撩，挨着于化龙蹲了下来。
    那于化龙一扭脸见是燕然，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年轻人待人接物时，有点不太会客气，燕然一边想一边说道：
    “这几个小子怎么样？”
    “都挺一般的，”于化龙脸上还是一副寡淡的神色，看着水里若隐若现的军士说道：
    “从我这儿学出来之后，若是碰不到高手，足以以一挡百。”
    “可要是见到真正的水里高手，就他们这样的，一百个捆在一起也不行！”
    这位于化龙说这话，好像有点不给面子，不过燕然却听懂了。
    他当然不会跟这小孩子置气，于是又笑着问道：“于兄所说的高手，大概得是什么样水平的才算？”
    “就我这样的。”
    于化龙倒是一点都没客气，立刻就答了一句。
    “那我就放心了，”燕然却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像于兄这样的才算高手，那他们可能走遍江南江北也遇不上一回。”
    “于兄这是训练他们什么呢……为什么要抓鱼？”
    “一天十六尾白条子，不抓完不许吃饭。”于化龙听到燕然问起，随即答道：
    “这种鱼银光闪闪地很好辨认，游得又快又灵活，抓这种鱼，能让人变得又快又灵活，还能增加耐力，我小时候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霍！”燕然一听之下，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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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鱼在北冥、化作真龙

    这于化龙居然用抓鱼的方法，训练武德司军校的水性，燕然虽然游泳不行，但他只要一想就知道，抓鱼这件事有多难！
    且不说徒手潜水抓鱼，本身就不容易，要知道你抓几条鱼还好，可在水里一旦体力消耗得多了，速度就会急速下降！
    更何况钓过鱼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七八条汉子在水里这么一通乱翻，附近有多少鱼，不也都要跑没影儿了？
    所以这十六尾白条听起来虽然不多，但恐怕是越抓到后面，越是让人精疲力尽，到最后你想要找条鱼，只怕比瘌痢头找老婆都难！
    要是能完成这种艰巨的任务，这些军士的水准，那已经是相当高了！
    这个时候，水里又有几个军士抓到了鱼，上来亮给于化龙看，于化龙也招手让他们上岸。
    等到这些军士上到岸边，一看到燕司丞来了，连忙集合起来，列队行礼。
    当燕然听到这几位军士报告说：武德司潜水分队应到九人，实到八人的时候，他还纳闷地看了于化龙一眼，心说没来的那个是谁呢？
    “一个叫庞七郎的，说媳妇生病，都请假好几天了。”
    “哦哦哦！”
    燕然听了之后，立刻想起了他帮着打群架的那个庞七郎，还有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儿，他也点了点头。
    庞七郎以前是胡阿佑队里的军士，现在人家也是校尉了。
    至于他家里人生病了，需要上级去探望这样的事，阿佑他们自然会去做，用不着燕然去操心。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那些军士又跳下水去抓鱼，燕然也趁机向于化龙讲起了他这次的来意。
    一听说要去凿应奉局朱勔的座船，于化龙就轻轻点了点头。
    “几年前我在太湖学艺的时候，听过这个朱勔的名字，”于化龙淡淡地说道：“那是个奸贼……要不要我顺手做了他？”
    “千万别！”燕然闻言就是一惊！
    他心说：我要是敢答应这个于化龙的要求，就他这个倔脾气，只怕不杀了朱勔，他都不好意思回来！
    燕然随即摇头道：“那朱勔横行江南十余年，手下武功高强的江湖败类，恐怕是不计其数。”
    “于兄不要冒险去刺杀他，只要凿沉他的船就好……其实你都不用把船真的给弄沉了，只要让他原地修船，耽误几天工夫就行。”
    “还有，我知道于兄厉害，但也要提防那朱勔的手下，也有水里功夫强横的人物。”
    “所以咱们达到目的就行，你只要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足够耽误他们几天工夫，就立刻撤回来，千万不要恋战。”
    “好，”
    那于化龙听了之后，狭长的丹凤眼好像没张开，低声答应了一句。
    “还有……咱们兄弟之间也不用客套。”
    燕然说着向后面一伸手，苏信就把身后的包裹递了过来。
    “我向人打听了于兄平日里所用兵刃的式样轻重，用寒铁锻造了一把分水刀，于兄看看合手不？”
    当于化龙接过包裹，抽出里面的兵刃，连同他和后面看热闹的苏信，两人同时就是眼前一亮！
    只见这把刀连柄长两尺四寸，宽有二指，说是一把刀，实际上跟长剑一般，竟然是笔直的，不过是一面开刃而已。
    这把刀没有护手，没有刀衣，在水里使用没有丝毫挂碍之处，造型也是简单朴实，看似平平无奇。
    可是锻造所用的材料是寒铁，又用上了锋利如同剃刀的开刃方式。
    上面每一道线条都是简洁中带着极度精致，就连表面都打磨得水珠都留不住。
    寒光闪烁，明如秋水，使得这把刀看起来，真是动人心魄！
    在抽刀出鞘之后，于化龙才发现刀身上还刻着两行字。
    他看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谢谢。”
    这于化龙连，甚至道谢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燕然心说：怪不得百里轻姐姐来之前，还特意嘱咐了我一番。这位仁兄的脾气也是真够瞧的……
    于是燕然让于化龙不要耽搁，现在就出发，顺着运河沿岸寻找朱勔的船队。
    他倒是不用担心，于化龙和朱勔会在运河上错过。四层楼高的那么一个大假山，于化龙的眼睛再怎么细长，也不至于看不到！
    等到燕然临行时，他还特意又嘱咐了一句：
    “不要恋战，见好就收，安全第一啊于兄！”
    “知道。”
    虽然收下了宝刀，于化龙还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连燕然都拿他没办法。
    ……
    安排好了这件事，朱勔那边也就不着急了，想必于化龙出手，至少能给小侯爷争取三天的时间。
    随即燕然把惊鸿和紫霄她们都打发了回去，现在燕然身边除了十名军士，还剩下苏信和红袖，这两位破案的老搭档。
    同时还有百里轻姑娘，因为她轻功高绝，所以百里姑娘现在就负责燕然和武德司、烽烟之间的联络。
    之后几个人在街上用过午饭，马不停蹄的直奔军器监……
    三天时间，他们要开始查办军器监，那件九人被杀的惨案了！
    ……
    百里轻姑娘还是第一次，跟随燕然查办案件，一路上她看着燕然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这位小侯爷平日里待人亲切随和，尤其对七十二路烽烟，更是亲如兄弟姐妹一般。
    可是跟他接触越久，百里姑娘就却越觉得这小子亲切的表面下，心思却是深不可测！
    姑娘看得出来，他的心肠并不硬，今天那独头蒜一表露出对民夫的关照和保护之心，立刻就得到了一把寒铁匕首作为奖赏。
    同时独头蒜还被逼杀人，交了投名状之后，其实他已经是燕然的人了。
    一个小师妹他不放心留在侯府外院，还要留在自己身边看顾。很久之前的孤儿米粥，他都记得人家，还要想办法照顾。
    可是小侯爷杀人的时候，却是如此干脆果决，几乎把人命当做草芥一般！
    姑娘还听说，无论什么奇案落到小侯爷的手里，他总能干净利落地查个水落石出。
    这次倒是正好看看，他是怎么查案的……
    还有紫霄那个丫头，小侯爷今天在车厢里，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怎么那丫头，竟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一般，面红耳赤的连话都说不圆了？
    百里轻心里揣着这些好奇，松开马缰跟着队伍前行。
    等他们过了都亭驿，在街口向南一转，前面一片宽大的衙门，矗立在众人眼前。
    ……军器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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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娇媚千般、风情万种

    就在同一时刻，汴京城内，威远节度使府。
    朱勔那个发面馒头一样的胖儿子朱汝翼，正和燕然的堂弟燕深，一起仰天哈哈大笑！
    朱汝翼笑完了之后，咬着牙眉飞色舞道：“这回那个燕然算是完了……他府里那票美人，我是稳稳的到手！”
    “没错，”燕深在旁边笑着奉承道：“老大人刚刚从运河上来信说，已经接到了朱大哥写去的信件。”
    “他让军校来汴京传令，把燕然那小子调出京城，再到运河边上收拾他。”
    “想来以老大人的手腕权柄，捏死他岂不和捏死个臭虫一般容易？”
    “死了活该啊！”那朱汝翼也眉毛一扬道：“谁让他敢对我不敬，还当街折我的面子？”
    “你放心老弟，弄死他之后，我就帮你把那个武威侯弄到手，到时候你也是侯爷了，你就等着威风八面吧！”
    “大哥瞧您说的，我就算是成了侯爷，那不也得给您牵马坠镫？哈哈哈！”
    这俩人说完又是一通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和狂傲！
    ……
    当惊鸿和紫霄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惊鸿惊讶地问道：“若是天河引那边，应奉局发现少了一个官员，怀疑到小侯爷怎么办？”
    紫霄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平日里跟他没完没了地斗嘴，私下里还却还这般担心小侯爷。”
    “你怎么不想想，那个吴疯狗被杀之前，都已经喝成什么样了？那显然是个见酒没命的家伙。”
    “因此就算他失踪了三两日，想来也不打紧。总归那些官员们都会觉得，他是在哪里吃多了酒，醉倒了睡大觉呢！”
    “或是直接醉死在哪里也有可能……反正是几天后才会发现就是了。”
    “哦……”惊鸿闻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
    此刻就在武威侯府中，那个孩子米粥……现在应该叫陈舟了，彻底洗了个澡后，换上了新衣服。
    洗干净之后，这孩子倒是眉清目秀，双眼之间也甚是灵动。
    他看着窗外侯府的花园房舍，心里依然有些七上八下。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今后就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而那位康康康小师妹，明鸿帮她换上新衣服之后，又给她梳好了辫子。
    小丫头用手摸着身上丝绸刺绣的衣服，觉得手掌上的毛刺和老茧，直刮衣裳上的丝线……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连忙放开手，生怕把新衣服给弄坏了……她的表情，十足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
    ……
    另一边，吏部尚书苏大人家里。
    那位和燕然退了婚的苏青莲姑娘，见到父亲从庭院里都走过去了，却又缓步踱了回来。
    “怎么了？”苏姑娘向着父亲问道。
    那位尚书苏大人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那个燕然，怕是要倒霉！”
    “为什么？”苏青莲一听，便是脸上变色。
    苏大人轻轻叹了一声道：“今日我听说，小蔡相公给他派了差事，同时朱勔大人又让他出城去担任护卫。”
    “这么一来，两个差事两头堵，燕然只怕是哪边也惹不起。此时他分身乏术，也不知道奔哪头去了？”
    “听说不久前，他还和朱勔大人的儿子，那个净街虎朱汝翼交恶，看来这回燕然的处境，很是危险哪！”
    “女儿你可算去了一块心病了吧？这个难关他过不去，那小子再也不能在你眼前晃荡了。”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
    没想到苏青莲闻言，却低下头良久之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听说燕然前些日子出生入死，破了悬空楼一案，使得整个武德司都被升为六品衙门。”
    “他立下不世之功，却也弄得一身是伤，因此他身上的官位权柄、荣耀富贵，都是拿命拼回来的。”
    苏尚书听着女儿的话，似乎并没有贬低燕然的意思，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苏青莲幽幽叹了一声道：“这些天来，女儿也想通了。”
    “之前我嫌弃他，是因为他庸碌无为，但是退婚之后他却一飞冲天，机敏果敢，勇不可挡！”
    “如今他的名声在汴京城内无人不知，可是我退婚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样子？”
    “现在想起来，这恐怕是天意……”青莲又叹了口气说道：
    “那燕然就像是等着我退完了婚，他才一鸣惊人似的！”
    “所以女儿不该恨她，只不过是我没福罢了。”
    苏青莲想了想正色道：“仔细算来，燕然横竖对咱们家有恩，女儿之前对燕然幸灾乐祸，确实是不应该。”
    “所以我是真没那个福气，从今以后也不做那个念想，只是咱们苏家却不可平白受恩于人。”
    “父亲大人以后若是有机会，还需帮他一把才好，也算是咱们苏家还了燕家的人情。”
    “女儿说的好，你要是能这么想，老夫就放心了……”苏尚书听到女儿说得诚挚恳切，心怀也不禁为之一畅。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燕然的事，女儿都是闷闷不乐。
    如今闺女把这件事想得如此通透，也说明苏青莲的心思渐渐变得豁达，苏尚书心中自然是如释重负！
    而这时，苏青莲却把目光投向了高墙外。
    面对如此危局，那个燕家小侯爷……他能平安度过吗？
    ……
    与此同时，卧虎台，
    七十二路烽烟首领楚中天，刚刚得到燕然的来信。
    于是楚中天把小侯爷要找去帮忙的人，都叫了过来，恰好是两位姑娘。
    其中一位，薄纱裙下冰肌玉骨，一举一动万种风情，竟然是一位绝美的佳人。
    这位美人虽然用一副白纱遮住了面孔，但露出来的那双盈盈似水的双眸，顾盼之间风韵流转，便足以颠倒众生！
    看着这位姑娘，楚中天想了又想，难为得他直皱眉，却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那位姑娘却笑了笑说道：“既然是小侯爷找我去，定是看中了我这一身魅惑人的本事，楚大哥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小侯爷何许人哉？他招呼我们去，想必既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是惩恶锄奸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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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光影衣妆、形动神从

    “我苏依瑶一身狐媚之术，本事虽不是正经本事，可是我在烽烟中长大，人可是正经人。”
    “楚大哥只管明言，难道好坏我还分不出来？”
    楚中天见到这位“秋水伊人”苏依瑶，说得言辞恳切，也不禁感慨地叹了一声。
    只见楚中天沉声道：“小侯爷信里提到你的时候，他还特意说，只要让妹妹蛊惑人心就行，绝不会让你真的吃一点亏！”
    “小侯爷的人品我当然信得过，只是依瑶妹妹的样子……唉！”
    “你若不戴上这面纱，连我都没法跟你好好说话。把你放出去，我这当哥的又怎么可能放心？”
    “楚大哥这话说的，”只见这位苏依瑶姑娘听到这里，眉眼一笑之间，又是勾得人怦然心动！
    “你怕我扛不起小侯爷的托付？”
    “我怕小侯爷扛不住你！”
    楚中天苦笑着说完这句话，苏依瑶和旁边的那位姑娘闻言，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边苏依瑶的事儿嘱咐完了，楚中天又把一张图纸交给了另一位姑娘，正是那位琢玉圣手白闹闹。
    等到白闹闹姑娘接过图纸，展开之后一看，却是错愕了半晌。
    那图纸上图样画得精细，上面的东西各个角度的样子，和每个部位的尺寸也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不过白闹闹姑娘，却看得一头雾水。
    这小侯爷的思路真是如天马行空，让人叹为观止！
    白闹闹姑娘看了良久之后，不禁拿着这张图纸感慨道：
    “看来不管小侯爷要坑谁，那个人都死定了！”
    ……
    白闹闹拿着图纸，就准备回去开工了，楚中天又转身询问苏依瑶姑娘，何时离开卧虎台。
    苏姑娘却掩口笑道：“这事儿可急不得，我还要准备好些东西呢。”
    “苏大哥这样的汉子，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行当里的奇巧之处。”
    “想要想勾起一个男人的色欲，当然是再简单不过。可若你要在一瞬间，成为他心里一生的伤痕……”
    “光、影、衣、妆、形、气、神、七样，那是缺一不可……”
    “明白明白！”楚中天已经彻底服了，他苦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不管妹妹需要什么，只管让烽烟中的兄弟给你去做去找。”
    “这次出去妹妹千万小心，可别让什么男人，成了你心里一生的伤痕才好……”
    听到楚中天的话，苏依瑶和白闹闹姑娘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
    军器监门前，燕然下了马。
    他正打算带着众人进去的时候，却见一个人从街对面走过来，不声不响地汇入了自己的队伍，居然是钱戏那小子。
    燕然看了看钱戏，经过了这十来天的修养，小胖子身上的伤口显然还没好利索，走路时多少有些吃力。
    他脑袋上挨了一棒子的地方，血痂还没脱落，看得出钱戏是硬挺着过来的。
    见到主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钱戏一边跟着走，一边不动声色道：
    “我听紫霄姑娘说，用不了多久这军器监就是咱的了……我得过来，把主人这份新家业盯住了！”
    “不管是衙门还是家族，新旧交替的时候，都是最容易出乱子、丢东西、做毛病的……多我这双眼睛总是好的！”
    燕然听到钱戏的话，心中暗自感动，他知道钱戏他也在飞快的蜕变之中。
    之前那个散尽万贯家财的败家子儿，那个赖皮赖脸的小胖子，如今说出话来，竟也是满满的男儿气概，真是让人心里痛快！
    “哈！”想到这里，燕然不禁调侃道：
    “那你这双贼眼可得给我瞪圆了，别让其他的贼，再把咱的东西给顺走！”
    钱戏听到主人的话里，虽然带着戏谑之意，却是亲切了不少，他也顿时忍不住，胸中热血上涌！
    ……
    燕然带着众人，一起走进军器监时。
    守门的军士显然是提前接到了命令，知道这是上面派人来这里破案的，连忙在前面恭迎带路。
    一路向着里面去，大家这才发觉军器监的规模，可比他们的武德司大了不止一倍！
    旁边的苏信，对汴京城内的武备和军队都是十分了解，他一边向里走，一边还低声向燕然介绍道：
    “这军器监里，最大的官员是六品监司……就是毕从则那个职务。”
    “虽然同样是六品，但职权可比一般衙门大得多，军器要同时监管着东、西、南三个仓库。”
    “东库是铁、锡、羽箭、油漆等物，西库是皮革、筋角，南库是制作出来的成品军器。”
    “然后军器监还有东西两大作坊，分别负责制作甲胄弓弩、刀剑兵器、旗帜金鼓、戎帐马镫等物的制做。”
    “其中仅仅一个作坊，一年制作的弓弦、弩箭、羽箭、就有一千六百多万件……”
    “嘶……”
    一听到这恐怖的数字，燕然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小侯爷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么大一个衙门，若是落到自己手里，他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那都是翻着番儿地往上涨啊！
    因此燕然心中踌躇满志，准备干净利索地破了案子，一举拿下军器监！
    可是当他们走到大堂的时候，出来迎接的却只有寥寥几个小官儿，不是主簿就是典事。
    没办法，整个军器监的监司和少监这类高层，全都被这次的凶杀案一网打尽，就剩下这仨瓜俩枣儿了。
    即便是这几个小猫两三只，居然还有不老实的。燕然才在座位上坐下，随即就看到一个年轻官员打了个哈欠……看来是午觉睡到一半被叫醒的。
    燕然的官阶是六品，在这里肯定是最大了，因此他也不用跟这些人客气。
    于是坐定之后，燕然就向这些官员，问起了当日案发的情形。
    主薄随即上前施礼答道：“回禀燕大人，那是昨天中午的事。”
    “案发时，我们军器监的几位大人，正在宴请外地来的军将，新任司丞常功带着军器监的四个监司和四个少监都在……”
    “我们这些下属官职低微，所以都没能去得。”
    “案发地点的酒楼在哪？”燕然又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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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军器街口、明月楼头

    “就在街对面拐角那边的酒家明月楼……案发之后就被刑部派的人封锁了现场。”
    “那些外地来的军将，他们到军器监是来办什么事的？”燕然又问了一句。
    “那些都是咱大宋各路各州的军队，来此领用军器的。”那位主薄立刻回答道：
    “军器监负责天下武备，因此各州所用的器械，都要来这里领取才行。”
    这就怪了！听到这里，燕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这些各州来的军将，全都想要拿到好一点的军备，或是早点把东西领到手，他们才能早日返程回去。
    所以，应该是他们求着军器监才对啊？
    想来就算这些军将设宴请客，军器监的官儿都未必愿意去，怎么反过来却是军器监大张旗鼓地请他们吃饭呢？
    想到这些，燕然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军器监召集这次酒宴，是想要找那些外地军将说什么事？总不至于是白白宴请他们吧？”
    “呲！”
    燕然这句话刚问出来，还没等下面的人回答，就听到这群小官儿里边，好像有人嗤笑了一声。
    燕然隐约看见又是那个站在最后面，打着哈欠态度不怎么端正的小子。
    “这件事，属下委实不知。”那位军器监主簿听到燕然的问话，也为难得直皱眉。
    看来这里边，还有其他的文章啊！燕然心中想着，随即又向他们说道：
    “把军器监最近的当值文书拿过来。”
    “呃……是！”
    那个主薄犹豫了一下，连忙转身去拿当值文书。
    这当值文书，在大宋朝廷里每个衙门都有，实际上就是各个衙门的事务记录。
    文书里记录的内容，包括接待了谁，办了什么事，进出了什么物品之类。
    以燕然的能力，若是这些琐碎的记录里有什么蹊跷之处，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
    燕然还在等着文书拿过来，却听到前面那一堆小官儿里，有人窃窃私语：
    “派过来一个破案的，居然不去查案，还反而查起咱们的文书来了……”
    “这小子屁股怎么这么沉？是不是怕见死人呢？怎么不去案发现场，反而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白喝咱的茶？”
    燕然听着，脸上却不露声色，随即就看到主薄捧着当值文书回来了，就在说话那小子身边路过。
    可是这主薄身为长官，居然都没有用目光警告下属，不要乱说话。
    这就说明那小子平时也是缺乏管教，是个懒散惯了的人物。
    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军器监官员，而且眼里居然一点规矩都没有，说话还这么肆无忌惮。
    想必他是家里边有些背景，对这套做派都已是习以为常了。
    燕然拿起当值文书，一边翻一边信口说道：
    “掌嘴。”
    “是！”
    跟着进来的胡阿佑，早就看得火都顶到脖子上了！
    他一听小侯爷的命令，咬着牙就走了过去。
    只见阿佑哥排开人群，掐着那小官儿的脖子把他提了出来，然后一脚踹在腿弯上，把那小子踢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紧接着胡阿佑二话不说，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好家伙这顿大嘴巴，就跟不要钱似的！
    那个小官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被胡阿佑打得鼻口窜血，眼冒金星！
    刚开始他还用手挡了两下，可是后来明显被扇得失去了方向，非但丝毫挣扎不得，还被打得眼神都散了。
    燕然把值班文书翻过一页，示意胡阿佑可以停手了。
    等阿佑哥一松手，那小子随即瘫倒在地上。
    之后燕然抬起头，向着那位主薄说道：“既然是请客，总要写帖子的，你把昨天那个负责写请帖的文书带过来。”
    “他手里要是有昨天的客人名单，也一并拿过来。”
    “是！”
    刚才这一通大耳光的余音，还在官厅里回荡着，军器监里的众人早被吓得噤若寒蝉！
    此时听到燕然的吩咐，他们哪儿敢不答应？
    那位主薄一边儿领命往外跑，一边儿心里还想着：好家伙，这位武德司燕司丞的脾气，可是真够暴的！
    破案的我可见多了，哪有这么破案的？好么案发现场还没去，先把苦主拽出来扇一顿大嘴巴？
    这位燕大人的性子，当真奇特之极……
    燕然看到主薄去叫人，随即又看了看那个被打得两眼都不聚光的小官儿……这就叫枪打出头鸟！
    燕然本来也不愿意跟这些人来劲的，可是没办法，他很快就是这军器监的主人了。
    所以树立威信是必须的，这时候燕然想找茬打人还找不着呢，那个家伙就自己蹦出来作死！
    “叫什么名字？”燕然一边看着文书，一边问了一句。
    “小人卢平……”那小官儿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
    “家里是做官的？”
    “是，家父……”
    “我不管你爹是谁，”这家伙话才说到一半，燕然却毫不犹豫打断了他。
    “本官查办要案，时间紧迫，谁敢阻挠，就先把他抓进监牢里上刑再说。”
    “你是想进监牢，让我那些兄弟们好好招呼你？还是从现在开始谨言慎行，老老实实地装孙子？”
    “小人老老实实的，小人再也不敢了！”
    就这一会儿工夫，卢平已经被打的脸都肿了起来，脸蛋子上两只眼睛都被挤成了两条缝儿……这两条缝里还在不断地涌出泪水。
    这小子早把“年轻气盛”四个字儿扔在了脑后，却把“能屈能伸”做得淋漓尽致，连忙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他现在对燕然是恭敬之极，哪还有刚刚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燕然笑了笑，摆手让他退到一边，随后就见主薄带着文书回到了官厅。
    文书手里还拿着一张名单，行礼后给燕然呈上，正是昨天请客时下帖子的草稿。
    也就是说，案发时所有的宾客姓名，全在这张名单上。
    “你！”燕然合上值班文书，指了指那位主簿。
    “还有你！”然后他的手又指向了卢平。
    “你们两个带路，咱们去案发现场。”
    “啊？”那卢平闻言，惊讶得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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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猫请耗子、必有猫腻

    他心里不禁想着：为啥我也要去啊？莫非燕大人打得不过瘾，还要继续整我不成？
    可他一抬头，却看见了燕然的目光正瞟向自己。
    卢平连忙梗着脖子说道：“小人荣幸之至！愿为燕大人效力，应该的！应该的！”
    燕然笑了笑起身就走，刚刚卢平的表现，真是十足的官宦子弟做派。
    这些人通常心气儿高，胆子大，头脑灵敏，见风使舵也快。
    这种人都属于能力强，好用但是不好控制的类型……当然也分控制他们的人是谁。
    燕然走出去的时候，还随手指了一下官厅里剩下的人。
    “其余的人，把军器监的一应文书账本准备好，不许错漏丢失。”
    “所有本监的官吏、人员立刻点卯，查看有无失踪隐匿，有事到明月楼报我。”
    “是……”
    “大点声！”
    “是！”
    燕然一声大喝，在场的众人全都是一哆嗦！
    只见这位小侯爷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冷道：“诸位各司其职，把差使给我做好，别招我不痛快！”
    “是！大人放心……”
    “大人慢走！”
    于是官厅里，一众八九品的小吏，半盏茶的功夫就被燕然的威势，震得个个服服帖帖。
    当红袖姑娘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暗笑：看给这些人吓的……脸都不是人色儿了！
    ……
    “这军器监里，肯定有事！”一边走，苏信还一边嘀咕了一句。
    “那还用说？一口气死了九个当官的！”红袖姑娘也随即点头道。
    之后姑娘把目光转向了燕然问道：“我看见那张名单了，上边好像有三十多位。”
    “那么多人在场，为什么凶手，还要选在明月楼动手？”
    “难道他是为了省事？”燕然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凶手是不是不担心那些官儿，一个个找起来太麻烦，才趁着酒宴，把他们一勺烩了啊？”
    ……
    酒家明月楼，就在斜对面的街角。
    一路上，燕然问了问那位军器监主薄，新任监司大人的情况。
    主簿说，新任监司名叫常功，是从别的衙门调过来的，上任到现在才第六天。
    所以这段时间里，这位新任监司基本上都在熟悉司里的情况，没做什么正经公事，和司里边这些低级官吏的交流就更少。
    因此主薄跟新监司完全不熟，当然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况。
    于是燕然又转过头，问那个卢平：“军器监监司请外地军将吃饭这种事，之前常有吗？”
    “回大人话！从来有没过！”
    卢平俩手捂着脸，一边费力地看着路一边擦着眼泪说道：
    “按照以往的套路，那些外地军将为了早点领用军器，往往司里送礼都来不及！”
    “他们这里边有不长眼的，要是送些不值钱的土特产过来，咱监司大人都能直接顺着大门，把东西给他扔出去！”
    “那些外地军汉就算请吃席，我们大人都不惜得吃，咱还请他们吃酒？从来没有的事儿！”
    “哦……”燕然心说：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随后他看到旁边钱戏的眼里，有一道异样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他立刻就明白了钱戏的暗示，向钱戏点了点头。
    那小胖子是在提醒他，当初燕然刚当上武德司司丞的时候，给那些工匠头领和材料商送礼物的事。
    钱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个新任的军器监监司常功大人，肯定没有燕然的胸怀气度。所以他这次请客吃饭，一定是有求于人！
    至于这里边到底有什么事，倒是不难查出来，虽然监司常功死了，那些被邀请的外地军将不是还活着吗？
    三十多个人都在，难道还问不出来这次请客的目的？
    一想到这里，燕然就把名单交给了胡阿佑，让他派出军卒，把当天参加宴会的所有军将，都叫到明月楼集合。
    在这张名单上面，每个军将的名字上都标明了投递的地址。
    燕然粗略看了一下，外地军将为了办事方便，投宿的全是军器监附近的客栈。所以派人去把他们找来，也并不困难。
    于是胡阿佑领命，立刻派军兵去找人，燕然他们一行人则来到了明月楼。
    ……
    明月楼的规模很大，在大门前，他们见到了这里的东家，是个姓金的胖子。
    如今他家酒楼里出了命案，还被贴上了封条不能开张，把这位金东家弄得满脸愁容！
    除此之外，门口还有几位刑部的差人捕快把守着，当然每个捕快，都认识红袖姑娘。
    人家沈红袖，职务就是刑部总捕头，这些差人一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当然是忙不迭地拱手行礼。
    然后燕然就带上东家金胖子，去往案发现场，等他一进去才知道，案发的位置，其实是在后院。
    明月楼前面的主楼，高有四层，全都是散座雅间。
    后面院子里，还有一栋三层楼，因为不临街，清幽雅致还足够大。所以各级衙门到这里会餐，或者文人雅士办个诗会什么的，全都安排在后面这栋楼里。
    据说宴会的当天，最高的第三层，整个被军器监包了下来，案子就发生在那里。
    如今整个酒楼内外都没人了，只有几个刑部捕快看管巡视，因此周围安静之极，甚至有点瘆人……
    当燕然带人走过前面的主楼之后，发现主楼和后面的小楼之间，还有四五丈远的距离。
    两座楼之间的景致也是毫不含糊，只见花树掩映、小路幽静，居然布置得很有意趣。
    燕然见了之后不禁心中暗笑：有的时候，你真的是不得不服。
    这宋朝的审美水平，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比后面那些朝代的高官要强一截！
    等到他们再往前走这几步，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清朗的吟诵声……
    ……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当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位相貌英俊的白衣青年，正站在前方的花树下，抬头看着树上摇曳的花蕊。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好么这首晏殊的《木兰花》，在此时吟诵出来，却是恰到好处，又是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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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闻琴解佩、挽断罗衣

    燕然心道：什么叫燕鸿过后莺归去？为啥要说挽断罗衣留不住？怎么个意思？这是冲我来的呗？
    他心里正在纳闷时，却见旁边的红袖姐姐“哦”了一声。
    红袖姑娘沉吟了一下，向燕然低声说道：“这是我在刑部的同僚，详复厅员外郎，名叫温如故。”
    “看来刑部派了他，来查这个案子……我去打个招呼。”
    “好，”燕然笑着答应了一句。
    沈红袖姑娘似乎还要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转身就向着员外郎温如故那边去了。
    等他们俩人在那边低声说话时，苏信却在燕然身后，小声来了一句：
    “好么，来呛行的了！”
    这“呛行”就是抢生意的意思，燕然听了之后，不由得一笑。
    就连苏信都看出来了，他还能看不出来？
    这个温如故如此年轻英俊，今天又白马王子袍打扮得雪人一般，还站在花树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还吟了这么一首酸溜溜的诗！
    那还用说？肯定是红袖姑娘的追求者啊！
    本来看到这小子很有卖相，连苏信都忍不住替燕然担心，但他见小侯爷并没有生气担忧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看看人家！这姿势摆得多好？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我为什么要着急？”燕然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笑道：
    “这个温如故要是真的这么招人喜欢，红袖姐姐还至于天天往我这跑？”
    “我看她总也不爱去刑部当值，估计有三成原因就是躲着这个温如故呢。”
    “……那另外七成呢？”苏信听到这话，不禁好奇地问道。
    “另外七成，是因为看上我了呗……”燕然这边厚脸皮地说着，一低头却看到身后，凑过来一个脑袋……
    原来是小胖子钱戏在后边，听见他们说得有趣，忍不住凑了过来。
    燕然曲起中指，在钱戏的脑袋一家伙把他弹了回去，之后和苏信一起笑了出来……
    这时的红袖姑娘也和那个温如故说完了话，转身走过来了。
    燕然一眼瞥见，红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羞怒，瞪了燕然一眼！
    这里四下极为安静，刚才小侯爷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说出的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红袖那边听了个大概……
    因此红袖姑娘再怎么大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用眼神警告燕然，不要当众胡说！
    一看到姑娘的样子，燕然不禁露出了笑意，苏信却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刚才红袖跟那个温如故说话的时候，分明是十分郑重礼貌，可她瞪向小侯爷的时候，却是毫不客气！
    如此一来，亲疏远近早就泾渭分明，这还能看不出来？
    这边燕然跟红袖一起走过去，沈姑娘也给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此时燕然再细看这个温如故，肤白貌美大长腿，眼含温柔进退有礼，显然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可是燕然却立刻就知道了，这孙子不招红袖姑娘喜欢的原因。
    那是因为红袖姐姐的眼光和心智实在太厉害，而这小子……说实话假得有点烦人了。
    从他刚刚吟诵的那首语带双关的诗词，一直到现在，这家伙的表现真可谓是处处像个君子，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万茯苓造出来的机关人偶，若是脸上带着一张染色的牛皮，有七分像人还好些。
    可它若是有九成九像人，可是你却越仔细看越发现他不是人……那感觉就让人心里太别扭了。
    温如故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很有一股甜点心呼嗓子眼儿，让你咽不下去的反感。
    “早听说过燕先生大名，”就见温如故礼貌地低垂着双眼道：“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不敢当，”燕然也客气道：“温大人的名字起的真好，温故而知新。”
    “晏殊这首词，大概从来没这么应景过，也真是奇事一桩……”
    当小侯爷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袖姐姐冰雪聪明，霎时就知道他说的是那句“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姑娘瞬间火往上撞，一个没忍住，差点一抬腿脚把小侯爷踹出去！
    有你这么气人的吗？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红袖都差点儿给气笑了……
    却没想到那个温如故倒是有些城府，居然也笑而不语，装作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随后红袖姑娘替温如故说起，他今天过来的原因，原来燕然没来之前，这个案子是上报由刑部处理的。
    温如故就是负责办案的人，因此这明月楼一案其实是双方共管，一起查办，温如故也打算一直跟下去。
    “燕兄查案的名声在外，我也是想长长见识。”那位温如故谦逊地笑道：“燕兄见谅。”
    “没事没事，那就一起查吧。”燕然随即笑着点头。
    当这边的三人，向着小楼里走的时候，后面的苏信和钱戏俩人已经把赌注下好了……
    二十两银子，外加两瓶好酒“梦里山河”，苏信赌那个温如故等不到案子查完，就得被小侯爷活活气个半死，顶不住劲儿狼狈而逃！
    而钱戏则是执意认为，红袖姑娘宅心仁厚，再怎么也不至于让燕然把温如故气得当场暴毙……他还是能挺到案子结束的。
    可是当他们击掌过后，还没走出几步远，钱戏就后悔了！
    ……
    案发是在三楼，当温如故拾级而上的时候，他又低声说道：
    “早听闻燕兄诗词功力了得，半首《青玉案》名动天下！”
    “晏殊的词温婉清丽，深情款款，甚得我心，燕兄觉得如何？”
    “我也觉得晏殊不错……”这时燕然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还不忘欣赏前面红袖姐姐的娇美体态。
    “读他的词，感觉就像尿裤子，虽然别人也能看得见，但那股温暖却只有自己知道……”
    燕然说到这里，走在最前面的温如故左脚一绊右脚，差点没摔在楼梯上！
    然后红袖姐姐气得一回头……一眼就看到后面的小侯爷，正盯着自己的腰肢看得入神呢！
    “查案呢！用点心思！”红袖不由得又羞又气，没好气地数落了燕然一句！
    “完了！这下我特么输定了！”楼梯下的钱戏看到这场面，不禁哀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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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九人惨死、凶案无迹

    案发现场一片狼藉。
    三栋小楼向南的一面，全是楼梯和走廊，就是俗话说的外挂楼梯。为了节省楼里的空间，或为了看外面的风景，楼梯和走廊全在楼外面。
    燕然带着众人走上三楼之后，顺着走廊来到大门口，看到门里满地翻倒的桌椅和泼洒的菜肴。
    这情景简直就像是一头棕熊闯进来之后，留下的现场。
    燕然闻到了一股尸体腐坏后的气味，招招手将那个酒店东家金胖子叫上来。
    金胖子再度来到现场，早已是哆哆嗦嗦地六神无主，燕然隔着门槛看着里边的情形，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为什么没见尸体？”
    “都在里间屋呢……”
    金胖子带着颤音回答了燕然的问题，燕然随后示意大家注意脚下，他带着金胖子一路向里面走去
    三楼上这座厅堂，长宽都有三丈左右，看得出来原本摆了四桌酒席。
    其中有三张桌子已经翻倒在地，满地都是菜汤菜肴和酒杯盘碗。
    燕然看到唯一没翻倒的那张桌子上，盘子里的菜几乎没动过，他皱了皱眉，向着金胖子沉声说道：“说说当时的情形！”
    “是大人！”那金胖子一边跟着燕然往里走，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
    “军器监酒宴是在黄昏时分开始，新任监事常功大人，把小店三楼整层都包下了……”
    “在掌灯之后，小人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惊呼声，连忙过来查看，就见那群赴宴的军爷，正成群结队的往楼下跑！”
    “等到小人上来，就看到这幅景象……还有里面的屋子！”
    “九个军器监的官员，全都惨死在那里！”
    就是说金胖子，并没有看到案发时的情况了？
    燕然皱眉，看着脚下满地杯盘狼藉，他知道就算是案犯留下什么线索，也被那三十多个落荒而逃的外地军将，给踩踏破坏殆尽了。
    接着往里走，大厅的最北面是一整面隔扇墙，中间开了个优雅的月亮门，门的两边还挂着青布帐幔。
    走进月亮门之后，是一条横着的通道，燕然注意到通道地板是木质的，因为没有酒菜泼洒在地，所以比大厅里干净得多。
    通道的对面是一整片雕花窗棂，木质结构，上面挂着高级酒家才有的碧纱。
    炎炎夏日里，这种碧纱透风凉快，又能防止蚊虫进入，当然价格也颇为不菲。
    可是这些碧纱上，如今已经染满了鲜血！
    怎么这么多血？燕然见到血迹几乎将所有的纱窗，染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不由得暗自皱眉想道：这是怎么弄上去的？
    难道案犯杀人的时候，用的是电锯吗？
    在金东家的指引下，燕然走进月亮门之后向东转，走了大概两丈多远，顺着北面的窗棂走到尽头，北面又出现了一扇门……
    这边的碧纱上，却没有丝毫血迹。
    “为什么在这里开一个隔间？”燕然看到门开着，便又问了一句。
    那金东家连忙答道：“小店里办酒宴的地方，一般都有这样的布置。”
    “若是官面上的人来赴宴，酒席上人多眼杂，就完全没法谈事，所以一望可见的宽敞大厅，根本没人定。”
    “有头脑！”燕然知道有些事，确实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所以需要一个避人的场所。
    他觉得这金东家做生意很有章法，随口称赞了一句。之后燕然顺着打开的房门，走进了里间屋间。
    这里屋的长度有三丈，宽却只有一丈有余，门开在里屋的最东面一端。
    当他向着屋里看去，霎时就是一惊！
    屋里面躺着八九个人，这哪里是死了？分明是被人硬生生地切断了！
    这里边被斩首的，被腰斩的，被斜肩带背砍成两片的……屋子里内脏肠子横流了一地，脑浆从被砍开的脑袋里，向外四处流淌！
    怪不得那金东家被吓成这样，这小小的房间，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地狱！
    燕然挥手，让后面跟着的苏信和沈红袖姑娘进着来。
    等到两人闪身进屋，也被吓了一跳。
    当他们镇定下来之后，随即就用各自的专业技能，对现场展开了检查。
    红袖姑娘负责查看地面和墙壁，没多久姑娘的眉头就紧锁在一起……在这隔间里面，她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带血的脚印！
    而苏信检查了尸体之后，也是瞠目结舌，脸上不禁带着诧异的表情看向了燕然。
    就见苏信苦着脸，用手拎起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块军中常用的腰牌。
    说是一块也不合适，因为那块腰牌已经被横着切成了两段，苏信拿的是拴着绳子的上半截。
    这腰牌是用纯铜铸成的，切口竟然异常地光滑整齐！
    “好快的刀！”苏信惊讶道：“屋子里面一共九具死尸，全都是一刀两断。”
    “案犯挥刀时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甚至连死者身上的扇子皮带，包括这块纯铜腰牌，都在刀锋下利落地切断……”
    “这得有相当大的力道，再加上一口极为锋利的宝刀，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案犯行动的速度，也相当快啊……”红袖姑娘看完了现场，向燕然沉声说道：
    “地上没有凶犯的足印，死者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死的九个人，除了身体连同他们坐的椅子被劈成两半的两个人以外，其余七个被斩断的下半身，都留在椅子上。”
    “这说明凶手是在门口那里出发……”说着红袖姑娘指了指燕然所站的门口位置。
    “他一路挥刀而来，一刀一个，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连杀九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从里面，往外杀的呢？”听到这话，燕然向沈红袖姑娘问了一句。
    “因为这里，”红袖姑娘说着，手指向着最里面的一张罗汉床边缘上指了一下。
    “这里有一点轻微的灰尘，是案犯一路杀过来之后，用脚在这罗汉床边上借力，然后他的身体凌空而起，一跃而回！”
    “三丈的距离，他一步就回到了门口，全程脚不沾地，只有这块床沿，留下了足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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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于无声处、斑斑血痕

    说到这里，红袖姑娘轻叹了一声：
    “当案犯借力跃回门口的一刻，整个屋子里被斩断的九个人身上，鲜血应该已经喷溅出来……可是地面上却没有留下足印。”
    “所以这个案犯不但出刀极快，而且轻功过人，下手狠辣之极！”
    “有意思……”听到这里，燕然不禁笑了笑。
    然后他指着周围，向苏信和红袖姑娘说道：
    “你们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个隔间除了进来的门之外，东面西面和北面，都是墙壁，根本没有窗户。”
    “所以案犯进出这里，就只能通过这扇门，还有外面的通道和那扇月亮门！”
    “在凶案发生的时候，外面的人是听到了里面声音不对，冲进来看见满地的死尸，然后他们才向着楼下仓皇而逃的……这期间，他们应该会看见案犯的吧？”
    “可是咱们怎么没听说，有人提供案犯的相貌线索？”
    燕然问了这句话，大家的目光都向那位金东家脸上看去，后面跟上来的温如故也是如此……
    金东家听了之后迟疑道：“小人是案发之后才上来的，等我上楼的时候，楼上的人都跑光了。”
    “当时这三层楼上，除了三十几位军将和被杀的这些大人之外，还有四名乐师，两个歌女，和六七个小厮伺候。”
    “我也没听他们说，谁见到杀人案犯了啊！”
    燕然闻言点头道：“好了……把当时在案发现场的人，全都叫过来！”
    “还有……叫主簿和卢平，上来认人！”
    燕然一摆手，众人一起从案发现场撤离。
    之后他们穿过走廊，出了大厅跨出大门，再次来到了外面的明廊上。
    钱戏在案发现场的酒宴间，搬来了一把椅子让燕然坐下，小侯爷胳膊肘拄着明廊外的栏杆，一边向着下面看，一边心中思索……
    这个案子，还挺有意思！
    ……
    此时在楼下，两座楼之间的空地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胡阿佑派出去的军卒，逐渐带回了那日参加赴宴的三十名外地军将，他们从客栈里一个个被叫到了明月楼这边，眼下已经有了十六七个了。
    燕然一眼看去，这些外地来的军将有的痴肥，有的干瘦，个个穿绸裹缎，像一群地主似的，哪里看得出有什么勇武之气？
    除此之外，酒楼里的乐师、歌女、小厮也都被金东家喊着过来，在墙根下站了一排。
    看得出来，这些人全都害怕得要命。
    燕然轻轻叹了口气，等着人到齐。
    很快苏信就把卢平和主薄，带到隔间里面，又带了出来。
    经他们辨认，在场的九名死者，身份全都没问题。
    一个新任司丞常功，还有四名监司、四名少监、一共九个人身份都可以确认。
    燕然指着下面那些人向苏信说道：“去把乐师歌女也叫上来。”
    苏信点了点头，随即下去把这六个人，一股脑带上了三楼。
    然后苏信当着燕然的面，开始了询问，小侯爷自己在旁边坐着若有所思，却是一言不发。
    经过苏信的询问，当天乐师和歌女是在酒宴摆设的时候，进的三楼大厅。
    那时候宴席还没开始，客人还在陆续进入，小厮正川流不息地忙着上菜上汤。
    这些乐师表演的地方，就是在那四张桌子的中间，也是整个大厅的正中位置。
    当时乐师开始调弦，校对乐器，那两名歌女则是整理衣装，准备歌舞。
    根据他们的供述，这六个人可以相互证明，每个人都没离开四张桌子之间的那块地方。既没有人出去，也没有人往里间屋走。
    所以他们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燕然却没让他们下去，而是摆摆手，让这六个人到走廊西边的空位上站着。
    之后就是在场伺候的八名小厮……说是小厮，这里面岁数大的也有二十出头了。
    燕然看到那个年长的小厮，似乎稍稍沉稳一些，于是挥手将他叫了过来。
    苏信继续询问，得知这个小厮，名字叫做“二江”。
    这位二江被叫出来，问起当时的情形，他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当时小的几人，负责在三楼布设酒菜。”
    “大厅里一共四桌酒宴，都是下面的厨房做好的，需要用大托盘顺着楼梯，往三楼上送。”
    “这样的活儿，若是人手不够可不成，所以我们用了八个人。”
    “当时眼看着客人快要到齐了，小的们怕酒菜凉了不好吃，还要担心撞上客人，所以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往里间屋那边看。”
    “等到我们摆设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撤下四个人，到别的地方伺候去了。”
    “我和另外三个小厮，是照着东家的意思，准备留在三楼大厅，每人负责一桌，给贵客斟酒的”
    “可是这四个要撤下去的人，还没走出大厅，就听得厅堂靠里边那两桌，有人大喊出来！”
    “等小人一回头……”只见那二江说到这里，两条腿就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小人就看见那里间屋窗户的碧纱上，喷得全是血啊！”
    “当时把小人吓得魂不守舍，”二江呲牙咧嘴地说道：“然后我就看到几位将爷跑进去查看，接着里面就是没好声儿的大喊！”
    “我也吓坏了，急忙跟着大人们往楼下跑，还在楼梯上跌了一跤！”
    说着那二江解开腿带子，拉起裤管给苏信看他膝盖上，摔出的一片青紫。
    苏信问到这里，转头看向燕然，小侯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
    这时的燕然探头向下看，只见下面院子里的军将，差不多到了三十几个，看来人快要到齐了。
    小侯爷看到三楼的走廊上也快站满了，于是沉声说道：“让靠近里间屋，那两张桌子位置的将领上来！”
    苏信随即下去叫人，没多久楼梯咚咚作响，又上来了十几个。
    走廊上一惊太挤了，后边的人都没地方站了，有两三个将领只能在楼梯上等着。
    当苏信问起当时的情形，那些军将的回答也都差不多。
    他们被军器监派人下帖子，请到明月楼这里来，在酒宴还没开始时，大家就坐在大厅里寒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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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进出无形、穿墙过去

    这三十个人，天南海北哪来的都有，大家虽然不怎么认识，但好歹也有些共同语言。
    比如说，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汴京，不免谈些此地的风物。
    此外他们的差事也差不多，也各自说了领用装备的难处之类的……
    然后掌灯时分一过，天还没彻底黑透，他们忽然一抬头，就看到里间屋的碧纱窗上，正有大片的鲜血晕染开来！
    当时他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里间屋就传来尸体栽倒在地板上的沉重声响！
    于是几名靠近月亮门最近的军将，连忙起身进去查看。
    当他们推开里间屋的门，就看到了血腥一片的案发现场！
    “等等！那时候谁进去了？都有谁亲眼看见了？”听到这里，燕然忽然沉声问道！
    “我……”
    “还有我……”
    “我俩也进去了。”
    随即，就有五个军将站了出来。
    燕然让他们一个个报名，详细解说当时的境况。
    这五个人中，第一个是淮南东路，扬州府参将李厉，是个三十多岁的干巴瘦子。
    第二位，京西北路，信阳军陪戎校尉李环……这里的信阳军是个地名，不是军队的称号，李环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结实汉子，个头不高很是精悍。
    然后第三位，两浙路，常州参将万淳，一个高个长脸儿的大汉。
    第四位，江南东路，建德府来的御武校尉名叫沈傲，是个挺英俊的小伙子，还有点腼腆，手长脚长看来功夫底子不错。
    最后第五位，广南东路惠州府的一位厢军佐领，一大号白胖子，名叫辛如海。
    当他们几个站出来，燕然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精彩之处！
    随后几个人一一说了他们进去里屋的情形，原来他们之所以进去查看，是因为他们在大厅里的座位，离那个月亮门比较近。
    大家都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那个大白胖子辛如海，是第一个进月亮门的，众人则是跟在他身后。
    虽然辛如海体态臃肿，行动迟缓，但是没办法，通道实在太窄。
    这胖子的身量又宽又胖，因此大家想从他旁边挤过去，赶在前面也不可能。
    燕然面色淡然地听着他们的叙述，心里一点一点，把当时的情形复原了出来……
    就在酒宴即将开始，也就是华灯初上之际，大厅里客人已经到齐了。
    他们是客人的身份，虽然不好太过喧闹，但三十来个人南腔北调地在大厅里寒暄，声音还是跟菜市场似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的眼神逐渐向月亮门后边的碧纱窗上汇集……大厅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彻底安静下来，大厅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发现，碧纱窗上居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色！
    等到屋里传来身体摔倒的声音，他们这才发现不对，当时这五个人……
    瘦子李厉、矮壮汉子李环、长脸万淳、帅小伙沈傲、大白胖子辛如海，他们因为离得比较近，所以急忙起身，顺着月亮门快步走了进去。
    这五个人鱼贯通过走廊，一直来到里屋门前。
    当时的门是开着的，第一个进去的人，就是那个大胖子辛如海！
    讲到这里，燕然向那个胖子看了一眼，只见他细白粉嫩的脸上，已经浸出了一片晶莹的汗珠，正用袖子不停地擦拭。
    然后第二个进去的，是帅小伙沈傲，第三个是长脸汉子万淳……他们三个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屋子里一片血腥的情景！
    据他们说，当时尸体上，内脏还在往外流淌，一个被腰斩的官员没死透，手指还在满地血泊中抓挠挣扎……这情景把他们几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当时大白胖子辛如海，吓得惊叫一声，转头就往外跑。
    他这个举动，弄得外面剩下的两位，都没来得及挤进去看清楚情况，就被原路挤了回来……
    在这之后，五个人一边疯狂的往回跑，一边连声大喊杀人了！
    等到他们来到大厅时，整个大厅里的各地军将、伺酒的小厮、还有那些乐师和歌女，全都慌不择路的往外狂奔。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当时走廊和楼梯上，全都挤满了人。
    有人摔倒，有人被踩踏，所有人一边喊着一边慌张地往下跑。
    等到了楼下，众人稍稍镇定了一些，才想起赶紧通知明月楼的金东家，同时派人报告官府！
    燕然听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到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告诉我，从头至尾，包括你们五个人在内，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过凶手的踪迹？”
    “没……有吧？”
    胖子辛如海迟疑着回答了一句，然后他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几位。
    得到确认以后，大家一起点头，坚决的表示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
    燕然轻轻皱了皱眉，向苏信和红袖姑娘看去。
    他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一件事：在案发的里间屋里，根本藏不住那个凶手！
    那屋子里除了死人，就是茶几和椅子，都是一眼能看到头的东西。
    除此之外，里屋尽头的那张罗汉床……其实也不是正经的床，不过是一张宽大到能躺下的大椅子罢了。
    所以那屋子里没有幔帐，没有窗帘，也没有可以让人逃出去的窗户。
    就算是轻功再怎么强的高手来了，进出都得走门，可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却偏偏没有一个看到那个凶手！
    更何况案发之后，他们跑到楼下以后动作划一，好几十人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看。
    现场下楼的走廊和楼梯都是明着的，凶手不可能从那上边下来，却不被人瞧见！
    好一桩密室杀人案啊……呵呵！
    听到案件发生的大致过程，燕然立刻来了兴趣。
    穿墙过去我穿墙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燕然心里忽然想起了前世，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
    那部《崂山道士》里的歌，就是这么唱的！
    扯远了扯远了……燕然当然知道穿墙术是不存在的。
    只是这诡秘的案情，却仿佛激活了他的神经，让燕然不禁兴奋起来！
    这种案子，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做下的，一定凶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精心策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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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4章：行与不行、且试英雄

    所以燕然要开始和案犯斗智斗勇了，这倒是一件很有挑战意味的案子。
    此时的燕然，静静看着在场这些案子发生时的旁观者。
    他沉默着，手指轻轻叩打着旁边的栏杆，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与此同时，那位温如故却站在燕然的身后笑了笑。
    他的目光先是示意了一下沈红袖姑娘，然后又朝着燕然的身上一瞥。
    只见他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燕然背对着他，这一句话他是向着红袖姑娘说的，红袖清楚地看到温如故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出那几个字分明是……
    “他行不行啊？”
    姑娘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转过脸不去看他。
    此时此刻，红袖心中不禁暗自想道：他不行？
    这世上若是有小侯爷破不了的案子，只怕把天下所有的查案高手全都找来，这案子也别想破得了！
    这温如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质疑了燕然一回，心里还在喜滋滋地等着燕然在案子上吃瘪。
    他却没注意到，苏信和钱戏在旁边，却全都看到了他刚刚的小把戏。
    苏信面无表情，钱戏的眼中，则是寒光一闪！
    别让老子找到机会……钱戏心中暗自恨道：
    到时候老子连输赢都不管了，直接一脚就把这小子给他踢出去！
    话说咱们红袖姑娘，本事虽然大但却脾气温和，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照顾。
    同时因为燕然的关系，大家平日里对她也是尊敬有加。
    如今居然有人站在小侯爷的背后，和红袖姑娘来这么一出，这情形让燕然的兄弟看见了，心中还能不暗自恼火？
    但是此刻的燕然，心思却全都在案子上，他想了想后又问道：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来赴酒宴的军将，谁知道军器监把你们找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这……”
    一听到燕然这个问题，楼上的众将却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显然他们也不知道答案。
    “回大人话，”那个大白馒头一样的辛如海，小心翼翼道：
    “我们也不知军器监到底有什么事，还要特意宴请咱们。”
    “小人记得案发之前，军器监的大人们还在里间屋没出来，大家那时都在外边儿，小声议论这件事儿来的。”
    “当时也是谁都不清楚，军器监的上官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本来我们还等着他们出来之后，跟我们说呢，可是那些大人们还没出来，不就全部死在里头了？因此我们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当燕然听到这话，他的目光在走廊上的众人脸上一扫，就知道这辛如海这胖子说的确实没错。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些麻烦了……
    这个时候，不仅燕然这么想，沈姑娘和苏信也在心里暗自叹息道：
    这一下，知情者都被剁碎了，剩下一帮人，却连宴会要说什么事都不清楚。
    若是杀人者的动机，就藏在那九名死者宴会时要说的事里面，那可怎么办？
    可是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啊！
    眼看着问到这里，调查又陷入了僵局，大家心里都在替燕然着急。
    毕竟他只有三天时间，办完了案子还要赶去对付朱勔的。
    若是被这桩奇案绊在这里，小侯爷可就麻烦了！
    可燕然本人却并没有丝毫急迫的样子，只见他站起身来摆摆手，示意大家让开路。
    众人看到燕司丞从身边经过，居然一个人走下了楼梯。
    苏信和红袖姑娘，当然随着燕然一起下楼，等他们来到一楼，燕然就靠在楼梯边的窗棂壁板上，让苏信把所有人全都叫下来。
    说实话，小侯爷的举动，别人都没看出什么，沈红袖姑娘却觉得燕然有点奇怪！
    因为小侯爷在行动坐卧之时，脑袋里总是想着事情，所以生活里也多少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习惯。
    比如说他不喜欢在声音嘈杂的地方呆着，若是需要步行去哪里，最近的路线上若是行人比较多，他宁可绕远几步也要走清静的那条路。
    如果有同样的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他若是走那条平整没有坑洼的路，就说明他心里正在想事……有九成心思都沉浸在思绪里。
    所以红袖姑娘很清楚，按照常理燕然一定会让所有人先下楼，然后他才跟着下来。
    这种让众人给他让路的情形，原本不该出现的啊……于是红袖姑娘不动声色地看着燕家小侯爷，猜测着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到那三十来名军将、七八个小厮，五名乐师歌女下了楼梯，从燕然眼前经过的时候，红袖却看到小侯爷的目光始终落在他们身上……他在看什么？
    等到最后一个人走过去之后，红袖看到小侯爷一笑，把脸转向了自己……
    “你不研究这些人，研究我干什么？”燕然笑着说道：“难道我长得很像案犯吗？”
    “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红袖和苏信一左一右，和燕然一起靠在板壁上，看着不远处院子里的一大堆人。
    他们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同时问道：“案犯就在这里边？”
    “可能不在……”
    燕然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内，出示给苏信和红袖看。
    红袖他们两个一眼看去，就见让燕然的手心里，好像握着一根头发……
    燕然的手掌一闪就缩回去了，苏信根本没看清楚，可红袖姑娘的眼力，却是当世无匹！
    她清楚地看到燕然掌心里那东西，似乎是一缕深颜色的丝线，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一会儿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燕然笑着说道：“我在案发现场的里间屋，发现了这个玩意儿。”
    “可是刚刚他们在你眼前经过的时候……”红袖姑娘随即说道：“你把他们的前胸后背的衣服上，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是不是？”
    “没错，没有跳线的地方。”燕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这条线索，暂时查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这两位听到此处，心里又有点着急。
    “怎么办？接着问！把案发时所有的细节，都给我问出来！”
    燕然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他起身带着苏信和红袖，向着院落中的众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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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5章：琵琶弦索、一摔之重

    此刻的温如故，站在院中的人群里，
    他静静地看着小楼阴影下，低声细语的燕然等人。
    红袖姑娘是如此光彩照人，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动人之极，燕然那杂碎却是讨厌得不行！
    他看得出来，燕然他们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和信任。
    这种心心相印的感觉，红袖却从来没对自己，流露出来过一丝半点！
    这个姓燕的狗东西，不知道用什么妖法，迷住了我的红袖？
    这件明月楼杀人奇案，他能破得了吗？
    ……
    当燕然来到众人面前，随即就把面前的人，再次按组分开。
    之后他一组一组地问过去，这次问话的核心是在案发前后，有没有人发现有什么特异的情况。
    从在场的众人上三楼开始，一直到案发时截止，这其间的时间也并不长，所以燕然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询问，当时所处的位置和周围的情况。
    为了复盘出当时的情形，燕然甚至让钱戏照着三楼的大小，在地面上用树枝画出了明廊楼体、大厅月亮门、通道和里屋的整个平面图。
    他让大家纷纷就位，站在案发前后，他们各自所在的位置上。
    于是这几十人就像是演话剧一样，在地上画好的大厅里，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定。
    现场第一组，三十个将领，两桌七个人，两桌八个人，分别站在圆桌旁边。
    第二组，六名乐师歌女，也站在了四张桌子的正中间。
    第三组，八名小厮，没有固定的位置，因为他们正忙不迭地穿梭于楼上楼下之间，给酒宴上菜。
    然后他们在燕然的要求下，按照当时的顺序鱼贯入场。
    在案发当天，每一位将领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当然都会有人看向门口。
    所以大家到达的先后顺序，也在燕然的要求下，逐渐被大家回忆起来。
    一直等到那个大白胖子辛如海到场，当他跨过那道标志着门槛的线时，辛如海却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燕然见状沉声问道。
    “小人当时摔了一跤。”辛如海指着地上那条线哭丧着脸道：“当时把我给臊的，都没好意思抬头！”
    “怎么摔的？”燕然闻言，心中立刻就是一动！
    “就是跨门槛的时候，我脚底下绊了一下。”只见辛如海一边伸着腿，在画着门槛那条线上示意往前迈，一边沮丧地说道：
    “大人你也看得出来，我这肚子这么大，眼睛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脚啊！”
    “所以我就觉得，好像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然后就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跤把我顺着大门摔进了大厅里，我急忙爬起来臊眉耷眼的往里走，一直走到月亮门旁边，那个位置上坐下来了。”
    听到这里，燕然一边思索着一边摆手示意，让辛如海到桌子边上，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在这一刻，钱戏忽然看到主人燕然、红袖姑娘和苏信，全都是神色郑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去打扰小侯爷，于是拉了拉苏信的袖子问道：
    “那胖子摔个跟头，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苏信向着钱戏小声答道：“你怎么不看看，辛如海的肚子有多大？”
    “那三百斤一个大胖子，啪嚓一下摔在门口……当时满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在看着门口那里！”
    “啊？然后呢？”钱戏的脑筋虽然灵活，可他到底不是专门的破案人才，都听到这儿了，还是没明白。
    “那就意味着，在那一瞬间……”苏信皱眉道：“大厅里虽然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月亮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嘶……”
    这一回钱戏终于听懂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他以为，超过了四十人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人多眼杂之下，任何人都无法在那里搞鬼。
    可就在辛如海摔倒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个胖子之际，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死角，就是在另一个方向的月亮门那边！
    在这件案子里，那个无故消失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刹那搞的鬼！
    想到这里，钱戏又看向了燕然。
    却发现主人居然撂下了那个辛如海，没有继续问他。
    燕然接着问下一组那两个歌女，有没有回忆起有价值的线索。
    那两个歌女没能说出什么异常之处，可是当燕然问到乐师时，却有一位乐师却迟疑道：
    “小人当时正在给琵琶调弦……仔细听着音调，是不是能和笛箫合得上。”
    “我记得我听到了一声铃响……这算不算异常迹象？”
    “当然算！”燕然听到之后，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你仔细说说，什么样的铃响？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乐师连忙说道：“小人当时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琵琶弦索声音，因此才听到的。”
    “那铃铛一定不会太大，因为声音很小很清脆，而且就响了一声。”
    “当时小人并没在意……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响起来的……”
    燕然看着那乐师神色紧张的回忆着，猛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就在那位胖官爷摔倒之前，铃声响起来了！”
    当乐师说出这句话，燕然、苏信和红袖不约而同，轻轻地一点头！
    如此说来，这铃声就不是乐师听岔了，而是和胖子辛如海的摔倒，形成了呼应的关系。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的铃声，一定和案子有关。
    “你再想想，从铃声响起到胖子摔倒，间隔了多长时间？”燕然继续询问道。
    “小人想想……正好是五言一拍的时间吧！”
    乐师一边想着一边说了出来……燕然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等沈红袖姑娘和苏信的目光投向燕然，他们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小侯爷会是这样的表情……他居然不明白，五言一拍是什么意思！
    “哈！原来燕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此时那位个讨厌的温如故，却眉飞色舞地站了出来！
    这时的燕然，还在想着五言一拍到底有多久，红袖姑娘却暗自皱眉，她也没想到，小侯爷真的不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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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章：五言一拍、灯烛已明

    等到那温如故摇着扇子，讲起这五言一拍的事，他才说了几句，燕然就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五言一拍表示的是一段时长，也是乐师最熟悉的计时方式。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唱出一句五言诗词的时间。
    要知道中国古代的音乐，从唐朝开始一直到后来的的现代京剧，全都是按照句子来打拍子的。
    从三言、四言、一直到七言，各种拍子的时长都不一样。
    在这大宋年间，打拍子时都是用牙板来敲的，而且每一拍都要落在韵脚上。
    若是韵脚上没打上拍子，对于艺人来说是演出时的严重失误，也是技艺上的奇耻大辱……这要是个学徒，回去肯定要被师傅打屁股的！
    所以这位乐师说的五言一拍，按照燕然的估算，也就是现代的六秒左右。
    至于为什么，大家认为燕然原本该懂的他却不懂，弄得温如故一边卖弄，还一边用嘲弄的眼光看着他……
    那是因为咱们小侯爷，还是一位诗词大家！
    可是在大宋，所有的词最后都是要唱出来的。
    每一个词牌……比如燕然赖以成名的《青玉案》，都是有固定的旋律和节拍的。
    所以不管谁填出的新词，只要往旋律上一套，艺人就能唱得出来。
    可燕然这个填词大家，他“满城风絮燕天行”的名号连天子都知道，居然不懂五言一拍？这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燕然却不怎么在乎，他只要知道拍子的时长就行，现在破案要紧。
    六秒钟时间……燕然在心中暗想：也就是说铃声过后六秒，大胖子就摔倒在地，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那辛如海跌摔的这一跤，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啊？
    ……
    百里姑娘看着燕然一点一点，将案子里的异常情况提取出来，渐渐汇总在一起，姑娘的心中不禁暗自吃惊。
    说实话，这位飞贼姑娘之前做案不少，破案却一回都没见过。
    在她的想象中，破案无非就是到办案现场，找一个神情鬼祟的人，然后一拍惊堂木：
    “本官若不大刑伺候，谅你也不招……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可眼前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啊！
    因此百里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准备扎扎实实在燕然这里多学几招……给自己涨点经验，免得以后作案时让人抓住！
    旁边的钱戏也和百里姑娘一样，存了学艺的心思，不过他是打算帮主人燕然的忙。
    因此他的双眼，逐一从院落中众人的脸上看过去，观察着这些人的神情和表现，想在里边找出破绽。
    一个没留神，这小胖子一转身踩在了苏信的脚上。
    “你干什么呢？”苏信龇牙咧嘴的一皱眉。
    “我看看这里边谁是案犯……”钱戏连忙解释道。
    “那你看谁比较可疑？”苏信听见这话就笑了。
    最近的钱戏各方面的水准都在噌噌的上涨，现在居然连破案这种事，他都有了兴趣！
    “那个叫沈傲的帅小伙……他眼神老是到处瞟来瞟去的，我看他是心里有鬼！”
    苏信听到钱戏的推断之后，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你注意看，你就会发现……”苏信用手捏着钱戏的下巴，顺着那位军将沈傲的目光所及之处，分别转向了左右两个方向。
    “他一直瞟的是百里轻姑娘和红袖两个人……这家伙乱瞟不是因为他心里有鬼，而是因为他是个色中恶鬼！”
    “那就说明我看错了？”钱戏看了老半天，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有嫌疑的人。
    听苏信这么一说，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没有嫌疑？”
    “正好相反，”苏信却笑着说道：
    “越是厉害的罪犯，越会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不能排除沈傲的嫌疑。”
    “照你这么说，有问题跟没问题的，都可能有问题呗？”钱戏想了想，觉得脑袋有点乱。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话跟没说有啥区别？”
    ……
    很快燕然就从乐师那一组，又问到了小厮那一组。
    小厮的领头二江，这次没说出什么新情况，倒是一个男孩，叫小石头的小厮迟疑着说道：“小人这边，倒有件事要禀报。”
    “那是在掌灯的时分，我拿着火石火镰，准备进去里间屋，给里面的贵人点亮灯烛。”
    “可是我一进去，就看见那些大人们正聚在一起，商谈什么事。”
    “他们屋里的灯烛已经点起来了，一见我进来要点灯，立刻就把我骂了出去！”
    “嗯……”燕然听到这里，立刻回忆了一下案发的里间屋灯烛分布的情况。
    因为那间屋子里三面都是砖墙，采光很成问题，所以屋子里的烛台比较多，好像有八支左右。
    “如此说来，你进去的时候，里面的蜡烛已经被人点上了？”燕然随即向着所有的小厮问道：
    “在你们中间，有没有人在小石头之前进去，替那些大人们把灯烛点起来？”
    等燕然问出这句话，就见那八个小厮面面相觑，居然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没有做过这件事。
    “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官员自己点着的？”燕然随即看了苏信一眼，苏信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楼上走。
    以他们之间的默契，有些事都不用诉诸言语，苏信立刻明白了燕然的意思。
    燕然是要苏信去检查一下，屋里那些官员身上，有没有带着火石和火镰。
    现在燕然需要验证的是：屋里的蜡烛，是不是那些官员自己点的。
    大家看着苏信上了三楼，没多久他就在三楼的明廊上再度出现。
    人还没下楼，苏信就站在那里，向下方的燕然摇了摇头！
    ……没有火石火镰！那些蜡烛不是屋里的官员，自己点亮的！
    ……
    这就有意思了……
    燕然心中暗想，到底是谁赶在小厮前面，进去给那些军器监官员们点亮了蜡烛？
    之后他转过头，向着那位小厮小石头问道：“那位胖胖的将爷，他摔倒时的样子那么惨烈，相信你一定记得。”
    “当你进去之后，被骂出来的时候，那是在他摔倒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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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现场勘察、怪异案情

    “不是之前，也不是之后，我正要进去的时候，就在胖军爷摔倒的同时！”
    当这小石头回答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不管有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同时都在心里一惊！
    只见小石头详细解释道：“当时二江哥让我进去点灯，我就放下了托盘，从怀里拿出和火石和火镰，想要进去里间屋。”
    “我都快走到月亮门口了，就听后面发出了啪的一声！”
    “等我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位胖军爷摔在地上，好家伙摔得可真够狠，地板缝里的尘土都给震出来了！”
    “我是眼看着胖军爷爬起来的……然后我进去点灯，紧接着就被骂出来了！”
    苏信在旁边听着小厮的问话，这小子脑筋当真是聪明至极！
    他立刻就想到，铃响、摔跤、点灯这三件事，说不定就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之处。
    燕然轻轻点了点头，苏信又对着这小石头一通盘问。
    结果小石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在他看来，除了莫名其妙地有人帮他点了灯之外，在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
    这时候的院子里，各组人都已经询问完了。
    燕然沉吟着踱了几步，心里复原着案发时的情形：
    华灯初上，宾客陆续进入三楼。
    小厮们在忙碌，官员在寒暄，乐师在做准备，大胖子辛如海姗姗来迟……
    铃响后六秒钟，大胖子在门口摔倒，正好被走到门口的小石头回头看见。
    随即几分钟之后，石头就被骂了出来……然后杀人开始！
    等燕然稍稍远离了人群，他走到小楼下面，抬头看着三楼。
    整个案子发生的过程，已经在他心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有两个人……”此刻的红袖和苏信也走到了燕然的身边，红袖姑娘低声说了一句。
    “没错！”燕然立刻点了点头！
    红袖又接着说道：“里面的人点灯，是为了要确认一件事……自己要杀的人在屋里。”
    “而外面的铃响，是大厅里的人在通知里面的同伴，赶紧出来，小石头要进去了！”
    “之后大胖子是被外力干扰之下，导致他摔倒的。然后就在小石头回头的一瞬间，当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胖子辛如海，辛如海自己的脸则扣在地上的时候。”
    “就在那一刻，里边的人借着掩护，从月亮门里走了出来。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被小石头堵在通道里！”
    “没错！”听了红袖的分析，燕然又是一点头！
    苏信也按照红袖的思路继续说道：“然后等小石头被骂出来，又有人闪身进去，开始杀人……”
    听到此处，燕然的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他这两位同伴，真是人中龙凤。在汇总了案子里的细碎线索之后，居然和自己的结论分毫不差！
    “你们说的都没错，可是凶手呢？”想到这里，燕然又低声问道：
    “案发后鲜血喷溅，尸体栽倒，一群人冲进去查看，可是凶手在哪呢？”
    “嘶！”
    苏信和红袖姑娘听了燕然的话，两个人一边吸气，一边思索着当时的情形。
    对啊！凶手进去时，趁着人多杂乱，混进去还有可能。
    可是他杀了人之后，又是怎么出来的？
    血溅之后，立刻进去查看的五个军将，来自大宋各州各县。
    他们很难事先串通好，也不可能是同一伙人。
    可是他们进了月亮门，面对的是无遮无挡的一条通道，进门之后又是无遮无挡的一间屋子，那个凶手是怎么隐藏起来的呢？
    “继续勘察现场！所有人在这里给我等着！”
    燕然说着，向身后吩咐了一句，他带着人再次上楼。
    这回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温如故也跟在了后面，燕然还勾了勾手指，让百里轻和钱戏一起上来。
    上到了三楼以后，进了里间屋。苏信拿出了他仵作验尸的手艺，逐个检查尸体。
    燕然却带着百里轻姑娘来到了罗汉床边，观察那个被踩踏过的地方。
    仔细看了之后，百里轻姑娘暗自皱眉，罗汉床上留下的痕迹，根本连个脚印都算不上！
    那是在罗汉床的边缘，在木头棱子上被人踩了一脚，只有细微的一条灰尘痕迹。
    想用这个痕迹来判断出凶犯的身份，简直是做梦！
    百里轻姑娘示意燕然往边上闪闪，然后她抬腿一脚，重重地踏在那条痕迹旁边！
    姑娘借力纵身一跃，犹如一条凌空而起的矫健雨燕，曼妙的娇躯无声无息地一闪而过。
    大家惊讶地抬头看着她，就见百里轻姑娘腰肢在空中灵巧地一转，轻飘飘落在地上，就像一只小猫般无声无息。
    她脚下所站的地方，正是最东边的门口！
    好家伙，这百里姑娘施展轻功绝技，一跃三丈，把在场的众人看得都是瞠目结舌。
    “凶手的轻功，比我还要高。”大家正在感叹之际，就见百里轻姑娘垂着双手，俏生生站在门口低声道：
    “如果我一路连出九刀，砍杀九人，剩下来的力气未必能跃得这么远！”
    小侯爷看着地上喷溅的鲜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想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那就必须一掠三丈直达门口，没别的办法！
    “好吧……”燕然见状点头说道：“这是一个武功和轻功，都很厉害的高手！”
    然后燕然来到百里姑娘这边，回头让红袖也过来。
    他用身体挡着后面的温如故，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动作，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板壁上的一个地方指了指。
    红袖姑娘清楚地看到燕然所指的地方，就在房门的东边，也就是整间屋子的尽头。
    在房门旁边的雕花窗棂上，两块木头衔接的地方，有一个微微外露的木头茬口。
    红袖立刻就知道了燕然的意思，就是这个地方！
    燕然发现的那条深色丝线，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要知道房间的窗棂和丝线都是深色的，也亏得小侯爷目光敏锐，连这么不易察觉的线索，他都能看见！
    红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姑娘心里想着：一定是有人在此处停留过，他衣服上的丝线，才会被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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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8章：略动手脚、藏匿证据

    正在这时，苏信却从房间那边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说道：“这是从那位新任司丞，常功大人的怀里发现的。”
    “常功在房子最里面的罗汉床上坐着，所以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杀的，被利刃一刀枭首。”
    “你看看这东西，和案子有没有关系？”
    燕然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一个账本。
    账本的材质和装订都非常讲究，封皮上甚至还用秀丽的字体写着编号。明显不是家用的，或是小饭铺里那种用粗纸胡乱钉起来的类型。
    燕然随即翻开账本，看到里面写的全是各种军器的类型和数量，还有进出账目……
    一共几十页的账本，当燕然翻到中间，却见后面全是洁白的纸张……看来这本账才记到一半。
    也就是说，这是军器监最近的账目！
    燕然看着封皮上写着“南库乙亥十七”，他轻轻点了点头。
    记得苏信曾经说过，南库是军器监收藏制作好的军备所在，这就和账本的内容对上了。
    这是今年南库的第十七本账……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疑问就出现了。
    监司常功是出来赴宴的，他怀里居然揣着一册账本，这是为什么？
    燕然随即拿起这本账，翻到了写着字的最后一页……当他举起来向着光线，正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忽然对面传来了温如故不满的声音：
    “既是现场证物，怎么燕然司丞独自查看起来了？”
    “好歹温某也是代表刑部过来查案的，为什么燕然兄不把那本书拿过来，大家一起看看啊？”
    这家伙的腔调真是讨厌至极，短短一句话让他说得阴阳怪气，别说苏信钱戏他们了，就连红袖姑娘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今这案发的现场的情形，红袖和苏信都是心中有数，搞不好楼下那堆人里，就有一个或两个，就是本案的凶手！
    这册账本既然被带到这里，上面说不定有什么蹊跷之处，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物证。
    那温如故别说大声嚷嚷出来，就算他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个案犯！
    他到底长没长脑子？除了争风吃醋以外啥也不会！温如故自从到了明月楼，在破案方面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反而大家都看得出来，若是这个草包知道了案件的进展，把事情搞砸了，倒是很有可能
    所以小侯爷还没看过的证物，他还吵着非要一起看，这让众人心中全都暗自担忧起来。
    燕然却笑着说道：“温兄说的在理，原本这件证物就应该大家一起看……咳咳！”
    说到此处，燕然好像被口水呛到，用力咳嗽了一声。
    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假的。可是这个时候，站在燕然身后和身侧的苏信、沈红袖和白里青，却同时看到了一幕奇景……
    燕然本来两只手举着账本，手指翻开了最后一页……可就在他咳嗽的那一下，只见他手掌轻轻向上一翻！
    “咔”的一声，在他手腕下，弹出了一截寒光闪烁的剑刃！
    这利刃弹出的轻微声音，正好被他的咳嗽声掩盖住了……
    然后燕然的手腕轻轻一转，锋利的剑刃就将账本的最后一页，从上到下切了下来！
    之后燕然的手掌微弯，轻轻收回了袖剑。他借着账本的掩护，三根手指快速的将切下来的那页纸，对折对折再对折……
    等燕然合上账本的时候，那张关键的书页，已经被折成了一小块，落到了燕然的掌心里。
    小侯爷走过去，神色淡然地把账本向着温如故的手上一递说道：
    “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这是本账册，可惜最后的一页缺失，不知道被谁给剪掉了！”
    温如故闻言连忙接过账本，一页一页飞快地往后翻……
    燕然皱着眉说道：“一般来说，账本上都会写出仓库里留存的数目。”
    “可是最后这一页缺失，咱们就没办法知道，库里的武器数量应该是多少……”
    “想要查清楚，只怕要到军器监翻阅总账，才能知晓了。”
    此时众人站在那里，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温如故翻着账册，果然发现最后一页，被人裁掉了！
    温如故皱着眉在那里思索着，其实屋子里除了他每个人都清楚，这浆糊脑袋绝不可能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是？还能这样吗？
    此刻的百里姑娘要不是强忍着，她都要喊出来了！
    没见过这么破案的，小侯爷居然大大方方，当着大家的面儿藏匿证据？他骗那个温如故，就像骗傻子一样！
    且不说那页账本究竟有没有用，就说小侯爷的行径，哪像是来破案的？这简直就是案犯的同伙，帮忙销毁证据的好不好？
    红袖和苏信两位，却对燕然这种毫无底线的做法早都习惯了。
    他们当然知道小侯爷这么做的原因……因为用不了多久，军器监就要落到燕然的手里了。
    这本账册上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这问题，还绝不能在温如故的眼前暴露出来。
    要知道军器监若是再闹出什么丑闻，负责堵窟窿擦屁股的，可是小侯爷自己了！
    所以燕然才用上了非常规手段，当场毁灭证据……小侯爷也是当真胆大，居然就当着温如故的面捣鬼，把那小子被骗得一愣一愣的！
    苏信抿着嘴忍住了笑，红袖姑娘也是啼笑皆非地看了燕然一眼，百里轻姑娘却在心中暗自想道：
    看见他破案的样子，我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有把握，在三天之内就把案子办妥。
    你看他做坏事，眼睛都不眨的！
    我估计他就算抓不到案犯，也能硬生生捏造出一个案犯来屈打成招，让别人认为那就是凶手！
    怪不得外面传闻他破案如神呢，弄不好之前他抓的那些凶犯，是不是真正的凶手都两说着……
    ……
    这边苏信又去接着验尸，满地的血腥和内脏的气味，着实难以形容。
    那温如故见燕然不再继续寻找线索，反而大家全都围着苏信，看他欢快地切割地上的残肢。
    温如故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估计用不了多久，大家就能看见他的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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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上千铠甲、账面窟窿

    温如故连忙晃了晃手上的账簿，向燕然说道：“不如燕然兄就在此处监督验尸，我到外边仔细研究一下这本账册？”
    “好好好，温兄请便。”燕然听了，也笑着点头答应。
    等到温如故转身离去，燕然示意百里轻到门外看着那小子，是不是在走廊上隔着壁纱偷听。
    百里轻走过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清外面的情况之后，姑娘回身点了点头，示意燕然温如故确实下去了。
    然后燕然一伸手，就从袖子里把那张叠好的账页取了出来。
    他把钱戏招呼过来，打开了这张纸……刚刚钱戏是和温如故站在一起的，所以燕然切下这张书页的事，他也被蒙在鼓里。
    因此当钱戏的心中，那张可能是被案犯拿走的书页，居然出现在燕然的手上……他立刻瞪圆了双眼，像看怪兽一样看向了小侯爷！
    这还真不怪他，到这时钱戏才发现，原来神秘丢失的那一页，竟然是被燕然藏起来的！
    小胖子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估计他连燕然是凶犯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燕然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让他集中精神，随后指着账页上的一项说道：
    “就是这个，库存马上全甲，四千七百套。”
    “你现在到外面去，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带上军器监主簿，立刻去南库那边。”
    “你把卢平留下，和主簿去库房里点验清楚马甲的数量，是不是正好四千七百套，然后速速回来报我！”
    “明白！”钱戏倒是毫不含糊，立刻就领命而去。
    要说他平日里，在燕然的武德司负责的就是库房事务，因此这件事交给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钱戏离开之后，百里姑娘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阵，猛的一把，抓住了燕然的手腕！
    百里轻满脸诧异地问道：“我也看见那张纸了……上面弓箭刀枪的，记了满满一页！”
    “你怎么知道，单单是盔甲这一项上出了问题？”
    “因为我刚才迎着光看了一眼……其实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只见燕然淡淡地一笑，把那张纸交给了百里轻姑娘。
    “写着四千七百套盔甲的位置，被指甲指指点点、划来划去，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在纸张表面上，当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你迎着光一看，就是清清楚楚。”
    等百里轻姑娘难以置信地拿过这张纸，对着窗口举起来……才看了一眼，姑娘就深深地吸了口气！
    果然在写着盔甲数量那个位置，姑娘看到了好几处微不可查的细小划痕。
    “这又能说明什么？”百里姑娘一边惊叹，燕然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边惊讶地问道。
    燕然闻言微微一笑道：“说明这四千七百套盔甲，可能就是整件案子发生的原因！”
    “我之所以让钱戏去查点盔甲，就是因为我觉得库房里的盔甲，十有八九是不够数了。”
    “为什么？”此刻的百里轻姑娘，已经被燕然的跳跃思维搅得心里七荤八素，忍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
    燕然耐心的对百里轻解释道：“那是很多细微线索，集中起来之后，汇合成的结果。”
    “因为军器监从不请人吃饭，这一次却破了例。”
    “因为宴会的时候，新任司丞常功居然随身带着这本账簿。”
    “因为当时客人明明都到齐了，这九个人却还在这里秘密商议！”
    燕然笑着说道：“我猜测毕从则死后，常功接手了军器监，他很快就发现账目上有个巨大的窟窿。”
    “在这二十几天时间里，常功夜不能寐，每天对着这本账簿长吁短叹，不断地在这上面指指点点！”
    “账册上盔甲的数量，一定和实际库存相差巨大，常功这么些天一来什么事都没做，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请所有的外地军将吃饭。”
    “那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堵上这个窟窿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怎么会知道？”这时别说百里轻姑娘一脸惊奇，就连沈红袖和苏信，都差点惊掉了下巴，迅速看向了燕然！
    看他们俩的神情，一定在心里大喊，小侯爷你就是这个妖孽……没见过这样的！
    燕然通过这一页账簿，居然推导出了这么多事。他发现了军器监库存上的漏洞，而且还一瞬间就想到了解决漏洞的办法？
    那常功可是想了二十多天，这小侯爷打个喷嚏的功夫，他居然就想出来了？
    他们正在心里暗自猜测，却听得外面楼梯上一阵叮叮咚咚乱响。
    随后他们就听到过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胖子钱戏在门口一个漂移滑步，“噌”的一下顺着门口窜了进来。
    “主人！那……”
    钱戏这小子果然是大有长进，他话到嘴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
    他跑到燕然的身边，一边呼呼喘着一边说道：“差好多啊！”
    “南库里的盔甲哪有四千七百套？足足少了一千套！”
    听到一千套这个数字，在场的众人尤其是百里轻姑娘，霎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和小侯爷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真的把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都给料中了……这个人间妖孽！
    “慢点说，别着急。”燕然拍了拍钱戏的肩膀。
    看到面前这几双朝自己突突喷火的眼睛，小侯爷忍不住笑了笑。
    钱戏急促地低声道：“南库那地方好大，不过存储全套马甲的地方，是一个单独库房。”
    “一箱十套盔甲……我数了箱子，整整少了一百箱！”
    “帐上有四千七，实际上只有三千七！缺了这么多！”
    “好家伙，这窟窿可真不小啊！”燕然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他一眼扫去，就看到苏信皱紧了剑眉！
    “你还笑呢？”苏信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深情，看了燕然一眼：
    “一套马甲是兜鍪、面具、护颈，掩心、臂手、披膊、鞓带……这还是人身上穿的！加上马穿的，那才是一整套马甲！”
    “全套四十九斤，造价四万钱！这一下就没了一千套，这么大的窟窿得你来堵！你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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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嫌犯何在、此心如海

    “一套四十贯钱啊？”燕然听了之后，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一千套得不少钱呢吧？”
    “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这时连红袖姑娘都看不下去了，桃花眼瞪着燕然道：
    “既然你早就知道盔甲少了，现在你倒是说说，这一千套盔甲的亏空，你打算用什么来补？”
    “可别告诉我，你要用钱来填，这个时候你有钱都没用！”
    红袖姑娘指着外面说道：“外边有那么多军将等着领盔甲，你就算是有钱能把盔甲造出来，打造的时间也太长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在短时间内，不可能造出一千套盔甲，因为那需要大量的铁料、柴炭、工费。”
    “最要命的是，军器监里绝对没有那么多工匠！那需要几百上千人！”
    “其实也没那么难……”一见红袖姐姐，为自己急得不行的样子，燕然却笑着向她眨了眨眼。
    “当你知道事情的本质，你就知道它朝哪个方向发展。”
    “姐姐尽管放心好了，我现在就把这个难题，解决给你看。”
    说着燕然转头向着钱戏说道：“你再出去一趟，别引起温如故的注意，把那个大胖子辛如海给我叫上来。”
    “好的！”钱戏见到主人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放了心，立刻出门找人去了。
    之后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胖子，就走进了房门！
    辛如海一边跨进房里，一边向着这边一扭脸……一眼就看见那位武德司燕然司丞，双目如剑，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己，他立刻就吓得一哆嗦！
    燕然让所有人靠后，摆手示意让辛如海过来。
    如今满地的血泊，已经被踩得狼藉一片，当辛如海走到那些尸首面前，看到尸块被苏信在地上摆得很有章法……
    一军器监的人，死得整整齐齐！
    辛如海的脸都吓白了，燕然却伸出胳膊，信手搭在了他胖乎乎的肩膀上。
    旁边的人看着燕然，都在猜他怎么解决，这一千套盔甲的难题！
    “老辛，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索性跟你说了吧。”
    只见燕然咂着嘴说道：“唉！这次的案子，老兄你嫌疑很大呀……”
    “啊？”
    “我……这……属下是无辜的！”
    辛如海一听这话，顺着他头发缝里就开始往外冒汗。
    他张口结舌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燕然遗憾地摇了摇头：“刚才我查案的时候，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老兄你摔的那一跤，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你当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走进了月亮门！”
    当燕然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辛如海浑身的肥肉，都是一哆嗦！
    燕然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更何况案发当时，你是首先跑进过道的，你居然慢腾腾地跑过去，把所有人都堵在你身后！”
    “而且你还是第一个，进的那扇门！”
    “我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啊老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你知道我会怎么办？”
    “怎么办？”
    辛如海这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问道。
    “带回去大刑伺候！还能怎么办？”
    “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就只剩下用刑这一招了，是不是苏兄？”
    燕然居然还抬起头，问了苏信一句。
    “必须大刑伺候！”那位苏兄也真配合，立刻神色郑重地点头答了一句。
    “哎呀！大人饶命……”
    辛如海当然知道大宋的酷刑是何等的厉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急忙想要往地下跪，却被燕然一把拉住了他。
    这屋里满地是血，辛如海要是把血沾在膝盖上，出去可就说不清楚了……
    只见燕然把辛如海带到一边，搂着他的肩轻声说道：“我看你这人着实不错，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也没打算这么干。”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案子里你的嫌疑，想办法给你摘干净了，再把你领用的军器给你，让你赶紧回去交差？”
    “哦……明白了大人！”辛如海听到此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毕竟是当官的，这种先吓唬你，再给你一条出路的说法，他还能不知道原因？
    这是明着伸手，跟自己要钱呢！
    辛如海连忙说道：“小人家中颇有资财，这次我带来了……”
    “你爱带什么带什么！我不跟你要钱！”燕然的一句话，却让辛如海立刻愣住了。
    “那大人您要什么？”辛如海心里揣着纳闷，忙不迭地问道：
    “燕大人有如我的再生父母，小辛我是死是活，都在大人一句话！我怎么能不好好表示心意呢我？”
    “没让你表达，你先听我说个道理。”这时燕然也觉得火候到了。
    见到这胖子已经服服帖帖，燕然亲切的一笑道：“你这次来，要领走多少套盔甲？”
    “回大人话，五百套！”辛如海满脸莫名其妙，却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
    “你是广南东路，惠州府来的是吧……唉！真是浪费啊！”
    这时红袖姑娘他们几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燕然。辛如海也是仰着脸，一副心怀感激的样子。
    了燕然说出来的这些话，却让他们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算算啊，”只见燕然笑着说道：“你那广南东路，气候潮湿是吧？”
    “是！”辛如海连忙点头！
    “靠近海边是吧？”
    “是！”
    “是不是军器武备，生锈得特别快？”
    “对对对！”
    “盔甲运到你那里……”燕然继续说道：
    “军士穿着训练的时候，出汗导致皮革朽坏，含盐的海风一吹，一夜之间上面就是一层浮锈对不对？”
    “对啊大人！”
    “这样下去，也就五六年的功夫，这些铠甲就会锈得不成样子……”
    “倒也没有那么快……”
    “……听我说！”
    大胖子听到一半，还想纠正一下燕然说的时间，却被燕然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
    辛如海连忙低下头……燕然拍了拍他，接着说道：
    “五六年之后，你们惠州府就要写文书上报朝廷，将这些锈蚀的盔甲报废，然后再派人到这里，再领用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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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心花怒放、迎刃而解

    “我说的浪费，就是这件事，要知道那一副盔甲连人带马，可是四十贯的价钱！”
    只见燕然痛心疾首道：“那可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是咱们大宋朝廷，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税钱啊！”
    “没错，大人！我也心疼啊！”
    辛如海虽然还没听懂小侯爷话里的意思，但他也学乖了，连连赞同燕然的说法。
    “然后你看啊，”燕然又掰着手指头跟他算道：“平时这盔甲有所损坏，你们惠州要不要花钱修理？”
    “要啊！”
    “为了防止生锈，要不要涂抹油脂保养？”
    “要啊！”
    “别的不说，你这一路把盔甲运回去，要不要雇车雇船，人吃马嚼，再花上一大笔运费？”
    “那当然都要了啊！大人！”
    “所以呢，我这有个办法，能替朝廷省不少钱。”燕然拍了拍辛如海，笑着说道：
    “反正这些盔甲送到你们那儿去，也是要生锈的，耗费朝廷钱粮太多了，你那惠州府又不打仗！”
    “你直接就把这五百套盔甲签收了，甲你也不用拿回去，我再给你五百两黄金，价值五千两银子……听我说！”
    说到这里，燕然看到胖子辛如海猛的全身一震，似乎张嘴要说什么。
    他胳膊却在胖子脖子上一勒，把辛如海吓得，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这五百两金子，你拿去给你们惠州将军。以后每年要是军中有查点军械的时候，只要花个二三百两银子疏通关系，包你那位将军能过关。”
    “反正这批铠甲，用不了几年就要报废的，到时候你们还可以重新再领一批。”
    “到那时，我若是还管着军器监……咱们还可以接着做买卖。”
    “这次的交易，除了那五百两黄金，我再给你一百两金子。”
    “给你金子，是因为咱兄弟两个的私人感情……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没关系！”
    “但是这案子……呵呵！兄弟我可要秉公办理了！”
    燕然说到这里轻松地一笑，向辛如海说道：“你慢慢想，别着急！”
    “你是明天拿着六百两黄金回去，还是我今天晚上活活打断你两条腿，让你疼得满裤子都是屎？”
    “大人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只见辛如海几乎都没有任何迟疑，咬着后槽牙果断道：
    “大人对我恩重如山，真是处处都为小辛着想！”
    “您还不知道吧？惠州将军就是我亲娘舅，每次负责点验军器的人，都是我姐夫！
    “那都是咱自己家的事！我怎么好要您的金子呢？”
    “大人说的这方法，确实绝妙，小人这辈子都是第一次听说，我真是服了您了！”
    “咱大宋的民脂民膏，放在我们那里白白的生锈，您当小人是没有心肝之人？我就不心疼吗？我也是有良心的！”
    “这次就按您说的办，五百两黄金就行！”辛如海满脸欣喜地搓着手说道：“怎好再跟您多要？”
    “下次领用武备的时候，必须还是我来！小人一进汴京，直接就过来找您！您这办法真是太好了啊！”
    “行！”
    燕然看这家伙果然真识相，他也淡淡地一笑道：“等这个案子办完，军器监就是我管了，以后你来了，直接就到军器监找我。”
    “一百两金子还是得给，看你吓得这一身冷汗，这是给你压惊的。”
    “哎呦……大人呐！”
    这边辛如海，听得是心花怒放！
    他也知道，这位燕然家小侯爷看来是前程远大，更是对燕然的手段和豪阔，心悦诚服的敬佩！
    眼看着他又要往地上跪，燕然连忙把他拉了起来。
    之后两人商量好，明天燕然就去辛如海的住处，把签收盔甲，给黄金的事给办完。
    在这之后，辛如海喜滋滋地施礼，跳着脚就下楼了！
    ……
    “解决了一半。”
    燕然回头，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全都在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还有五百套，再找个人聊聊就完事儿了……为什么都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呸！”百里轻姑娘先啐了一口，红袖姑娘也忍不住摇头。
    苏信却在一边，叹服地感慨道：“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盔甲的事就在你手上迎刃而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燕然在听到这里，笑着说道：“这就是军器监新任司丞，常功想到的那个办法，也是他宴请外地军将的理由！”
    小侯爷看了看地上，一字排开的九具尸体……
    “当时常功找来了所有领用盔甲的外地军将，客人都到齐了，他还在和自己的八个手下在这屋里密谋。”
    “常功的八个手下出去之后，就要在酒宴中观看风色、查看人品、才能将谈判的目标人选确定下来。”
    “常功要堵上一千套盔甲这个窟窿，就必须要在酒宴中找到合适的人，然后用我刚才这个方法，把缺失的数目给堵上！”
    听到燕然说到此处，这几位同伴才醒悟过来！
    原来这就是常功率领军器监八大金刚，宴请所有外地军将的真正原因！
    可是他们随即又想到：常功想了二十多天才想到这个主意，随后撒下了一张大网叫来了这么多人……
    军器监特意组织了一场酒席，甚至酒宴之前还在小心翼翼的密谋！
    可是他们费尽周折，想找的那个人选辛如海，却被燕家小侯爷一眼看中。
    燕然还以飞快的速度，就和那个辛如海谈成了五百套盔甲的生意！
    由此可见，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简直比人和狗的差别都大！
    “可是……钱呢？”
    百里轻姑娘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她眨着眼睛纳闷道：
    “要堵上这一千套盔甲的窟窿，按照这个办法，你可要花上不少金子银子。”
    “小侯爷固然有钱，可地上这些死东西，他们的钱又是从哪里出的？”
    “看来你真不是干这个的料啊……”听到此处，燕然到底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小侯爷摇着头说道：“那外边，不是还有三十多人吗？”
    “就用我刚才那个方法，把他们的盔甲单子全都接下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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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出自真情、最为致命

    只见燕然笑道：“咱们是要花费不少的金子银子不假，可同时手里也多出了好几千套盔甲，盔甲是不用付给辛如海他们的对不对？”
    “到时，那些打造那些铠甲所用的成本，包括雇用工匠、领用钱粮，采购柴炭、收购铁料……这些钱直接不就是我的了？”
    “每套盔甲四十贯……也就是四十两银子，五百套盔甲的制造成本，正好是两万两。”
    “刚才你也看见了，我用了六百两黄金，也就是六千两银子，就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我刚刚，不但解决了五百套盔甲缺失的窟窿，而且还净赚了一万六……”
    “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我接着赚钱呢！这回明白了吧？”
    “明白了！”百里轻姑娘，这才恍然大悟！
    她咬牙切齿道：“刚才这一会儿功夫，你身不动膀不摇，也没花本钱，就赚了一万多两银子！”
    “你这小王八蛋，是天下第一大奸商！”
    “瞧你这话说的！我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燕然闻言笑道：“我不是没奸到你头上吗？”
    当燕然说完这句话，就见百里姑娘的俏脸瞬间一红，似乎就要抬脚踢人……
    苏信鼻子里“吭”的一声，强行忍住了笑意！
    旁边的红袖姐姐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深深地看了燕然一眼。
    “怪不得你，死活也要掌管这军器监！”红袖姑娘不禁感慨道：
    “军器监落到你的手上，还真是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啊！”
    ……
    “那这个案子呢，凶犯还没抓到，咱们接着怎么办？”
    当百里轻姑娘一阵羞恼过后，他看燕然神色坦然，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故意的，姑娘的气也渐渐消了。
    一想到这案子还没有着落，姑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得从根儿上找原因啊。”燕然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根上？这次宴会不就是根吗？”这次连红袖姑娘都明没搞清楚燕然的意思，目光不禁投向了小侯爷。
    “这哪是根儿？真正的根不在这里。”燕然听了以后微微一笑。
    看到大家急切的样子，他赶忙说道：“真正的问题不是出在常功身上，把那一千套盔甲弄丢的又不是他。”
    “……是死掉的前任司丞，毕从则！”
    此时的众人闻言，全都惊讶的一愣。
    燕然却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淡淡地说道：
    “没错，就是咱们用火药炸死在点将台上的那位。”
    “现在看来，他当官的最后几个月期间，这家伙为了捞钱，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
    “火药他也敢卖，火药配方他也敢卖，盔甲他也敢往外卖！”
    “估计这家伙已经不打算升官了，他是打算大捞一笔银子，之后远走高飞！”
    “所以他才完全不顾后果，做出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
    说到这里，燕然皱了皱眉：“这个案子，一定跟死去的毕从则有关。”
    大家听到燕然的话，也都在暗自思索。
    燕然见到大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向众人解释道：
    “按照常理来判断，常功接任军器监之后，他发现账面上出了漏洞，要想办法解决这个大窟窿，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是人之常情。”百里姑娘随即点了点头。
    “可是这杀人凶手呢？”燕然又说道：“九个人中若是谁和那个凶犯有仇，凶手只要找机会，一刀砍死他不就好了？”
    “可是凶犯偏偏趁着八大金刚和新任司丞常功，全都在场的时候，在这里给他们来了个一勺汇！”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私仇吧，案犯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啊！”苏信听了之后，也沉着脸说道：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让军器监堵上这个窟窿，非要让这个丑闻大白于天下？”
    “不可能！”红袖闻言，却在旁边摇了摇头：“即便这件丑事真的被掀开，背锅的也是毕从则，可是他都死了啊？”
    “难道是冲着那个蔡攸去的？”红袖随即皱眉道：“军器监可一向是蔡攸手里把持的，前后死掉的两任司丞，又都是他的人。”
    “所以军器监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蔡攸应该也会被牵连……难道是这个原因？”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这都是猜测。”燕然也点了点头。
    “接着往下查吧，弄他个水落石出，咱们把案犯抓到，啪啪啪一顿暴打！”
    燕然也停下了猜测，笑着向大家说道：
    “案犯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给他一顿大刑伺候，我就不信他不招！”
    ……
    等燕然他们一路下楼之后，大家一眼就看见那位温如故，还在捧着那本账册，聚精会神地研究……
    这个一肚子草包的绣花枕头，真是蠢到让人看了都有点心疼的地步。
    一想到这路货，居然还劲劲儿的跟小侯爷抢红袖，他还真是值得同情啊！
    一见到温如故抬头向这边看来，红袖姑娘却一伸手，手指在小侯爷的手腕上捏了一下。
    “这袖剑，你不是给苏信了吗？”
    红袖姑娘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她估计是想让温如故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自己。
    所以这一捏虽然一触即回，却是做得自然而然……
    可是对于温如故来说，这种轻描淡写、自然而然的亲昵，却是最为致命！
    眼看着，温如故双眼喷出的熊熊怒火，都要把那可怜的账册烧毁了，燕然一笑道：
    “当时我让魏别离大哥打造的袖剑，其实是一对。”
    “我现在带的是雄的，给苏信的是雌的……”
    “噗！”
    燕然开的这句玩笑，本来也没啥好笑的。红袖却偏偏掩口低头，笑得花枝招展……看来她是打算让温如故彻底死心了！
    “你要是喜欢，回头再让魏大哥给你打一对。”燕然都没看温如故，和红袖说笑道：
    “不过你得把雄的给我。”
    “带不下了！”红袖却笑着摇头，举起了自己的两只小手：
    “俩胳膊上带的都是袖箭……另外我武功好，不用那东西。”
    “听见没？她说你武功不好！”燕然听了，却一转头笑嘻嘻地看向了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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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3章：九幽天放、遁地天纵

    这时的温如故，也看到了燕然他们的欢声笑语。
    尤其是红袖姑娘，他从来没见她如此开心过！
    一时间这小子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烧！
    “燕司丞神情如此轻松，莫非是案件有眉目了？”
    温如故把那本账册塞进自己怀里，挑了挑眉向燕然问道。
    “眉目当然是没有的，这案子奇怪得很，哪能这么快就破了？”燕然摆摆手，故意抬高了音调说了一句。
    小侯爷身后的众人听见这话，知道这是燕然在释放烟雾，因为院子里十有八九就有案犯，或是犯人的同伙。
    只有那个温如故，却把这句话当了真。
    他一听说燕然也没有破案的思路，不禁鄙夷地笑了笑。
    随即燕然又让众人按照地上所画的格子，把案发当天的情形再演练一遍。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却谁也不敢招惹这位小侯爷。
    于是燕然他们站在旁边，看着众人再一次复盘当天的过程。
    涉案人员一个个鱼贯入场，小厮来回奔走……红袖在燕然的身边轻声问道：
    “现在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那个凶犯杀人之后，是怎么在现场消失的，你倒是推断出来一些头绪没有？”
    听到红袖姑娘的问话，苏信在旁边支棱着耳朵仔细倾听下文，百里轻和钱戏两个人更是满怀期待地凑到了燕然身后。
    却听到燕然轻声说：“你说那件事啊，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大家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就等着燕然把自己的推断说出来。
    燕然却笑了笑：
    “答案就在钉子挂住的那一缕丝线上，在屋子里灯烛摆放的位置上，还在我叫辛如海上来的真正原因里。”
    “谜底早就已经揭晓，只要你仔细看看，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燕然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注意格子里那帮人。
    此时乐师用嘴巴模拟出了那一声响铃，然后在五言一拍过后，那大胖子辛如海再一次倒地！
    此刻站在月亮门前的小石头回过头，辛如海狼狈地爬起匆匆入座……没过多久所有军将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月亮门的方向。
    辛如海再度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其他四位连忙跟上。辛如海穿过两丈多长的通道，向北一拐就跨进了里间屋的房门。
    紧接着沈傲顺着辛如海的左手边挤过去，万淳则顺着胖子另一边挤过去，后边矮壮的李环因为看不到屋里，在门槛外边急得直跳脚！
    扬州府参将李厉，那个三十多岁的干巴汉子，则是静静地站在所有人身后！
    这一刻燕然先将目光投向了苏信，又看了看红袖姑娘。
    看小侯爷的神情，他分明就是在说：
    看见了吗？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
    等到这次复盘结束，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案情再也没有新的线索，大家的神情也都有些颓唐。
    苦苦思索着案子里的疑点，众人都觉得这案子想要告破，真是太难了，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那些跟随燕然的心腹之人，心里却很清楚……事实绝不是这样！
    他们控制着脸上的神情，装得和燕然一样面色凝重。
    大家心里都明白，查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现在绝不能让在场的凶犯，看出他们脸上的神情有异
    用燕然的话来说，演技……也是破案的一部分！
    ……
    燕然让大家解散各自回去，那三十位军将他却另有安排。
    他告诉军器监的卢平，在附近包下一家客店。
    那三十位军将，要全部搬到那家指定的客栈里集中居住，并且无故不得外出。
    同时那些小厮和乐师歌女也是如此，案子未破之前所有人不许出城，要让官府随时能找得到他们。
    对于查案来说，这也是正常手段，大家都知道这案子还没有查清，因此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听令。
    ……
    等燕然回到侯府，吃过晚饭之后，很快天就黑了。
    众人在燕然的召唤下来到大厅，都觉得小侯爷这是趁着身边没有耳目，要和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案件的细节……
    可没想到他们一来到厅堂里，看到小侯爷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却立刻就是一愣！
    好嘛一身黑色劲装，脖子上居然还系着一块蒙面巾，小侯爷愣是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飞贼！
    “怎么样？我这身夜行服不专业不专业？”
    燕然眉飞色舞的向着百里轻姑娘问了一句。
    “那你得问红袖姐姐！”百里轻看到燕然兴致勃勃的样子，没奈何道：
    “沈姐姐抓的飞贼最多了，你问问她是不是都你这副打扮？”
    沈红袖闻言居然真的走了过来，她拉起燕然的胳膊，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黑布罩头，薄底快靴，腰间带百宝囊，身后背着那两把奇特的弯刀，这套夜行人的打扮，居然相当专业！
    可这件事，红袖姐姐却越想越不对！
    这案子明明才发生了一天时间，小侯爷这身夜行服是哪儿来的？
    这说明小侯爷热衷飞贼事业，保准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套夜行服他早就预备好了，就等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日走千家夜盗百户呢！
    “表情还得再猥琐鬼祟点……对！妥了！”红袖笑道：“好一个九流小毛贼！”
    “不带这么损人的！”燕然闻言，自己也笑了。
    然后他坐到椅子上悠闲地喝茶，大家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咱不出发啊？”见到燕然这个样子，百里轻姑娘纳闷地问道。
    “还有两个帮手没到……”燕然脸埋在茶盏里边，一边喝一边笑着说道。
    知道月上中天，时间接近了午夜，燕然等的人终于来了。
    等这两个帮手一进大厅，百里轻姑娘恍然大悟，抬起白生生的手掌就往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好家伙原来小侯爷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做飞天大盗，他是要去做盗墓贼啊！
    原来被燕然请来的两位帮手，也是七十二路烽烟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九幽使者蒋天放、遁地使者蒋天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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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4章：组团盗窃、专业过硬

    他们是孪生兄弟，都是二十岁上下，一身肌肉跃动，精悍有如猎豹！
    他俩一个背着铲子，一个背着锄头，通体都是由精钢打造。
    这两兄弟神情也是一模一样，笑嘻嘻地带着三分不正经……
    等到这两兄弟到来，大家终于要出发的时候，燕然看红袖姐姐一个劲儿地看自己，他这才解释道：
    “我这次要去找点东西，这种凿墙挖地的活儿咱们都不专业，所以才特意让人把这两位请过来。”
    当众人出府之前，燕然让他们分头上了两辆马车，出了府一路向着浓浓的夜色深处行去……
    那天放天纵两兄弟也上了车，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不禁对燕然笑道：
    “我们哥俩的活计做了也不少了，这么舒服却是头一回，没想到还有马车接送啊！”
    燕然却笑着答道：“实在是汴京城里藏龙卧虎，高人异士有点多，咱们总不能像真的飞贼一样，穿房越脊跑过去吧？”
    “另外这马车还有另一个用处……这次我请两位兄弟过来，是帮我起获贼赃的。”
    “等咱们回去的时候，金子银子怕是少不了，我不赶着马车过去，咱肯定抗不动啊！”
    直到这时，钱戏听了燕然这话才知道，小侯爷不是奔着城外古墓去的……
    而红袖姑娘，也早就猜到了燕然今晚要去的地方……那奸贼毕从则的家！
    ……
    红袖姐姐心道：这小侯爷啊……真是个一点不吃亏的性子！
    苏信在外边赶着马车，嘴角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们知道燕然今天刚刚谈妥了一笔生意，明日就要用钱了。
    这家伙可没打算拿自己的钱来堵窟窿，他居然打起了毕从则手里赃银的主意！
    ……
    马车穿街过市，行驶了一阵之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燕然让所有人下了马车，然后他的手一指，大家顺着院墙就“嗖嗖嗖”地成群往里跳！
    这哪是什么飞贼啊……分明是燕然带着一个飞贼团，组团儿偷人家东西来了！
    如今燕然的队伍是越来越有规模，这次跟来的是红袖苏信，惊鸿紫霄，百里钱戏，
    呃……这俩名字放在一起好像不太合适。
    惊鸿百里，紫霄钱戏？好像也不行……
    咱苏信身上是长枪大箭的功夫，轻功也就是能上个房的水准，钱戏却是被百里姑娘提着才过了院墙。
    至于小侯爷本人，你看他翻墙的时候手脚并用，助跑飞越一气呵成！
    他练习轻功的时间虽然不长，还明显带着现代跑酷的风格，却一点不影响上墙的速度。
    他的动作，在不懂行的人看来可能帅得很，红袖姐姐却是满脸好笑的表情。
    百里轻姑娘在后面看着，更是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等过了高墙，院子里就是毕从则的家。
    这奸贼在军器监干了那么多年，军器监里有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住处，他家的位置也不难打听出来。
    当燕然带着一大帮夜行人，大摇大摆地顺着院子过了前厅，一直进了后宅，来到了这家人的卧室窗前。
    之后燕然指着窗户，向百里姑娘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
    “你要干嘛？”百里姑娘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樱唇轻启，低声问了一句。
    “迷药啊！鸡鸣五鼓返魂香！你个女飞贼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吧？”燕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才是飞贼呢，你全家都是飞贼！”百里姑娘闻言，鼻子都要气歪了！
    燕然这飞贼干的也太业余了，连迷药都蹭人家的！
    百里姑娘无奈之下，只好把迷香奉献出来。
    只见她掏出几个竹管，无声地捅破了窗户纸，顺着一个个房间吹了进去。
    没过多久，这个院子里的主人下人，一干人等全都被迷昏过去……现在这院子已经姓燕了！
    这下没有外人了，燕然他们大的方方进屋，点亮了灯烛。
    之后他把蒋氏兄弟和百里轻姑娘，撒出去四处寻找赃物，其余几个人则是在屋子里闲聊。
    等百里轻姑娘四处检查了一圈回来，看到燕然他们几个聊得正高兴，姑娘心里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坐地炮儿式的飞贼，姑娘还真是头一次见，他也好意思穿这身夜行服！
    姑娘咬着银牙接着四处找……话说这次燕然带来的寻宝队伍，还真是一批精兵强将！
    那百里轻姑娘专业技术相当过硬，什么桌子里的暗格、房梁上的包袱、床板下面的密仓，几下就被她翻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那两位蒋氏兄弟，专门是搜查负责地下和墙壁的。
    他们兄弟俩眼睛一扫，只要一看墙上石灰返潮的痕迹，就知道墙里有没有夹缝。
    至于房间里的青砖底下，有没有埋藏着东西，院子里面哪儿有地窖，他们也是一看便知！
    燕然眼看着这哥俩从院子中间，一座假山旁边路过时，老二蒋天纵的钢制锄头柄在上面轻轻一碰，发出了“咯”的一声。
    随即他们就站住了脚步，哥俩围着假山转了一圈，就在后面找到了一处暗门，从里边拿出来一个大木头盒子。
    燕然都看傻了，好家伙这是什么技术？就这么轻轻一敲，就知道假山里边有东西？
    只见那两兄弟把盒子放在桌上……现在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大堆赃物，都快要放不下掉地上了。
    “这是敲山问脉、捣土寻龙术，”天放笑了笑道：“小把戏！”
    真是奇人异士！燕然见蒋天放说得如此轻松，却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
    看来今天把他俩带来就对了，这两兄弟简直就是人形寻宝犬啊！
    ……
    这边燕然悠闲的在屋里等着，大家却忙得不可开交。
    到这时才钱戏知道，主人带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毕从泽家的赃款藏银，简直是不计其数！
    仅就从钱财的数量上就知道，这军器监的司丞有多肥了……没过多久屋里的桌子上和地面上，就堆满了各种珍宝金银！
    钱戏飞快地清点着这些财物，眼前成堆的金铤银锭、簪环首饰、玉器珠宝、古董古玩，把他忙得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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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5章：新剥鸡头、偷个干净

    到底还是百里轻姑娘救了他，姑娘一胳膊肘一顶就把燕然推到了一边，然后她伸出小手，在方桌的桌子腿内侧一按……
    “咔”的一声。
    桌子的侧面弹出了一个小抽屉，燕然赫然发现里边装着一件东西，是一个小小的账册。
    原来这桌子里边，还有一个暗格！燕然见了之后，不禁暗自吃惊……
    百里姑娘翻了一下账册，顺手就把它丢给了钱戏，钱戏一看之下，却是大喜过望！
    这本账册上记录的，全是日期和收受礼物的清单，他只要照着这上面一项一项的寻找核对，就不怕有什么遗漏了。
    钱戏索性每查点核对一样，就用指甲在账册上相对的物品上划一下。
    就这样大家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找出来，打包装箱好了。
    “给这家人留下一千两银子过日子，”燕然接过账册，一边翻一边向钱戏说道：
    “大概相当于毕从则五年的俸禄，算是便宜他家属了。”
    “大人宽厚！”钱戏听了之后，也是笑嘻嘻点头答应。
    “收拾好了以后咱们就撤……这项是怎么回事？”
    当燕然下令之后，他忽然发现那册子后面记录的一项上面，却没有钱戏的指甲划痕。
    钱戏接过账册看了一眼，纳闷地说道：“上面说用旧衣十件，换鸡头米三升……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有脑子没有？”燕然接过账册，笑着在钱戏的头上敲了一下。
    “这上面记的除了金子就是银子，全都是毕从则贪墨的赃款，好端端地用旧衣服换鸡头米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往上写？”
    “这明显就是隐语啊……对了鸡头米是什么？”
    燕然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百里姑娘却瞪了他一眼：“那是一种南方的吃食，我们江浙一带常有，是水里结的果子，也叫芡实。”
    “哦……长什么样？”燕然一边问一边心想：
    听说古代官员收受金银的时候，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通常都把黄金白银，叫成黄米和白米……
    所以要是知道这鸡头米长什么样，大概也能猜出毕从则记下来的是什么宝物！
    这边百里轻姑娘正在想着，怎么跟燕然形容鸡头米的模样，燕然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记得有首诗里面写了什么新剥鸡头肉……那是不是就是这个鸡头米？”
    “没错，”百里姑娘听见这话立刻就点了点头，奇怪的是姑娘的俏脸却“唰”的一下红了。
    这百里姑娘平时的性子干脆爽利，燕然这才发现她娇羞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只见她皱眉道：“那句诗说的就是鸡头米，不过这是泼皮说的脏话，小侯爷不可再说了。”
    “哦？”燕然闻言，心里反而越发有些好奇。
    他心说这鸡头米的模样，我倒是必须要搞清楚！
    却见百里轻姑娘转过身，给了燕然一个后背，略带羞恼道：
    “在这个季节，汴京街上就有卖鸡头米的，明儿小侯爷自己买些看看便知，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哦！好！”燕然闻言，连忙点头答应。
    可他终究还是不死心，亲自带着人前庭后院的整个走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三升鸡头米……
    前面庭院假山，中间三进房屋，后面院子花园……燕然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跟在他后边的百里轻和蒋家兄弟见状，也是颇为无奈。
    他们心说：我们仨人可是专门干这个的，都已经把里外给翻遍了！
    小侯爷这样的二把刀，要是还能发现什么遗漏的财宝，那才是活见鬼了！
    等到燕然找来找去没找到，他也只好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他站在后院的窗台下，面前是一个小小的菜园……蔬菜居然长得很不错。
    燕然感慨地想道，看来那毕从则在当官之前，也是个农家出身的子弟。
    因此他才会在院子里种了这些菜，留着自家吃。
    想当年他可能也是寒窗苦读，铁砚磨穿才考上科举，当了这个官的。
    却没想到这毕从则，终究还是被钱财权势所染，最终变成了这种模样！
    燕然慨然长叹了一声，从蔬瓜菜豆芜菁茄子中走过，还在一个大南瓜上顺便踢了一脚。
    看到他这手脚不老实的样子，红袖姐姐不由得心中好笑。
    之后众人照着燕然的吩咐，给毕从则家中老小留下了一千两银子，然后将所有的赃银统统打包带走！
    ……
    等到他们回到家，燕然谢过了蒋家兄弟，将他们安置在侯府里住下，没让他们回去。
    然后燕然看着账册上，钱戏回来后标注的物品价格，还有最后汇总的钱数……
    各种财物总计价值十六万两白银，真是好一个毕从则！他在军器监三年时间都不到，就捞了这么多钱？
    要知道军器监的职务，还是蔡攸赏给他的，毕从则贪墨的大头还要上交。
    由此可见这军器监里，有多少银子流入了那些奸臣的口袋？
    这次燕然的收获颇丰，等他明天去和那些军将谈判交易的时候，就不愁没钱来抹平盔甲上的窟窿了……
    等到大家歇下后，转眼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燕然起来和大家一起吃早饭时，却发现众人中唯独缺了百里轻姑娘。
    燕然问了看门的军士，军士说百里姑娘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独自出去了。
    燕然还在纳闷，百里姑娘跑出去干什么，等他们吃完了早饭正要出发，百里姑娘却从外面回来了。
    等燕然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女飞贼一大早，就去毕从则家的作案现场观看风色去了。
    据百里姑娘说，毕府一家人早上从迷药中醒过来之后，家里确实乱了一阵。
    当他们发现自己家中所藏的金银珠宝，被人偷得这个干净……简直就跟狗舔了似的！
    他们当然是惊慌害怕，很是骚乱了一番。
    可是在这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去报告官府……其实百里姑娘就是去看这个的。
    她担心官府知道这件窃案之后，会有人怀疑到燕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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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明珠三升、藏于何处

    燕然一听百里姑娘跑出去是为了这件事，他不禁笑着说道：
    “要是你早跟我说，都多余去这一趟，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吃早饭呢！”
    “毕从则的家眷报案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百里姑娘你是一点不懂得这些人的心思！”
    一见百里轻向自己看来，燕然只好解释道：“他们家丢失的都是赃银，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别说这些金银找不回来了，就算他们丢的财物找回来，他们也没办法解释这东西的来路。还不是要被查没，被官府没收？”
    “另外他们家里好歹还剩下一千多两银子，要是报告官府，他们还要上下打点。”
    “或许他们还要被赃官敲诈勒索，到时他们家连最后的这点钱都保不住！”
    “所以他们绝不会报告官府的，就是这么简单。”
    百里轻闻言心道，这燕然对贪官家属的心思，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又被他料中了，弄得我白跑一趟！
    好在姑娘知道他们昨晚做的这件大案，一点风险都不会有，她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之后燕然带队出发，直奔蔡攸府邸！
    ……
    这件案子查到现在，也该向蔡大人禀报一下了。
    等燕然带队来到街上的时候，他骑在马上，正好看到前面是一片热闹的街市。
    街上人头攒动，买卖兴隆，卖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退毛鸡鸭、蛤蜊、螃蟹、香药果子的各种店铺，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
    钱戏还记得燕然昨天说的，要去买鸡头米的事，很快就买了一斤过来。
    等到燕然接过包裹的荷叶，打开一看这鸡头米……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昨天百里姐姐不好意思说呢，这东西长得确实太像了！
    燕然看到手里的这个小玩意儿，一霎时就想到了紫霄姑娘的口感和形状……
    只见这东西有一粒没剥壳的榛子大小，圆滚滚的洁白滑嫩，上面还带着个小揪揪……燕然是强忍着自己，才没向百里姑娘那边看一眼。
    百里姑娘在后边看着燕然，早已暗提内力，都准备好了要把全身的暗器，朝小侯爷飙过去！
    ……这小子还挺识相，真就没回头！
    不过他笑得肩膀连连耸动的样子，却越发可恨之极！
    燕然坐在马上，把这颗芡实举在空中，指尖捻动着看了一眼。
    他心中暗道：真是太像了，这鸡头米不就是珍珠吗？
    那账本上的十件旧衣裳，很可能说的就是一千套盔甲！
    用三升珍珠换一千套盔甲，这些珍珠即便于携带，又方便出手换钱……毕从则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可又是谁，无缘无故地要买这一千套盔甲？
    另外那毕从则，到底把这三升珍珠藏哪儿了呢？
    想到这里，燕然忽然间愣住了，一刹那间，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一转身向着百里姑娘说道：“劳烦姐姐再去一趟毕从则的家里，把园子里那些……给我偷过来！”
    “你说什么？”百里姑娘听见燕然的话，一双杏眼立刻就瞪得溜圆，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你这种就是损贼知道不？哪有你这么干的？”百里姑娘一听燕然要她偷的东西，不禁义愤填膺道：
    “咱把他家里的赃银偷光了倒也痛快，怎么你连人家种的菜都偷？你还要脸不要？”
    当燕然身边的人听到了百里姑娘的话，听说小侯爷居然让百里姑娘去偷菜，大家也都是一脸震惊的神情……
    大家心说，虽说是除恶务尽吧，可也用不着把人家韭菜都割了吧？那可真是有点过分了……
    大家心中这么想着，却见让燕然一扬眉，笑着对百里姑娘说道：
    “那三升鸡头米，就是三升珍珠，我已经知道藏在哪儿了。”
    “毕从则农家出身，还是有些鬼门道的。你和蒋家两兄弟虽然厉害，但有些事，你们还是不知道。”
    “那三升珍珠，就藏在他家后院的南瓜里……”
    “嗯？”
    “那怎么可能！”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百里姑娘更是不信道：
    “那些南瓜都没摘呢！一个个在藤上长得好好的！”
    “你不知道，”燕然却笑着说道：
    “在南瓜长到半大的时候，你要是在上面切一个三角口子，就可以把珍珠塞进里头去。”
    “接着只要再把切下来的南瓜块，放回切开的位置，几天之后南瓜上的切口又能重新长好。”
    “这时的南瓜，除了上面有几道浅浅的刀痕之外，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燕然笑着说道：“百里姑娘去了之后，只管朝着有伤痕的南瓜下手就行。那些珍珠就是毕从则，用一千套盔甲换回来的！”
    ……原来如此！
    百里姑娘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小侯爷，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旁边的众人见状，心里不禁暗自惊奇。
    他们哪里知道，在燕然的前世，有很多毒贩就是用这个方法贩运毒品的。燕然还亲自带队，抓过那些毒贩。
    所以对燕然来说，看穿这样的把戏，简直是轻而易举！
    ……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蔡攸府邸门前，这次燕然让所有的人留下，自己一个人进去拜见那位小蔡相公。
    蔡攸是昨天才把案子交给燕然的，可他今天一早，就听到了燕然过来求见的消息。
    蔡攸心说这位燕然破案，一向以雷厉风行，势如破竹著称，看来这案子是有眉目了啊！
    所以他出来见燕然的时候，神情也很是轻松……
    燕然拜见蔡攸之后，就开始汇报明月楼一案侦破的情况。
    他言简意赅，将昨天查案的过程飞快的说完，蔡攸听得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本官就知道，什么案子都难不住你！”
    蔡攸笑着说道：“不过如你所说，这案子用不了几日就能彻底破获，你为什么还特意过来告诉我一声？”
    “因为军器监里……出了岔子！”
    这时的燕然，才把这次过来真正的目的，告诉了蔡攸。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打开后放到了蔡攸旁边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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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章：一言相帮、千余工匠

    蔡攸拿起来一看，这张纸上记录着军器监库存军器的数量……他想了想，纳闷地看向了燕然。
    燕然沉声说道：“属下派人查点过，单是马甲一项，库房里的存货照着账册的数量，就缺了整整一千套！”
    “啊？”一听见这话，蔡悠的眼中便是寒光一闪！
    他也不愧是当朝重臣，燕然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蔡攸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有多严重！
    要知道盔甲这东西，可不同于其他的军备。一支军队有没有盔甲，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盔甲不仅仅价格昂贵，制作困难，而且还是古代军队装备中最重要的一项。
    穿戴了盔甲的军士，可以防御羽箭的远程射击，和刀枪的砍杀。若是两支军队有同样的素质，一千人的带甲之军，万全可以将三千不带甲的军队，杀得满山乱窜！
    甚至后世的努尔哈赤，跟别人吹牛的时候，说的都是他以十三副铠甲起家，而不是说他有多少刀枪和战马……
    因此大宋的普通人家可以收藏刀枪，上山打猎的猎户也可以使用弓箭。甚至出门的行人为了防备野兽山贼，带上一把长柄朴刀也是寻常。
    可要是私藏盔甲，哪怕只有一副，那也是谋逆造反的罪行！
    所以这一千套盔甲的丢失，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大宋军队的铠甲都是朝廷配发的，谁会私自掏钱买一千套铠甲来玩儿？
    所以这些盔甲的流向，真是越想越让人心惊肉跳……就连蔡攸脸上，也变了颜色！
    当蔡攸听到了燕然的话，只见他不声不响，沉吟了许久。
    之后他抬头看向了燕然，沉声问道：“必须想办法把账平了，你有没有办法？”
    “有！”
    燕然这一声回答干脆利落，大大出乎蔡悠的预料，这位小蔡相公立刻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见燕然说道：“我可以用这明月楼的案子，敲打三十多个领用装备的军将一下，让他们心存顾忌。”
    “然后下属再想办法搞点钱来，去购买铁料和柴炭，咱们自己打制盔甲，堵上这个窟窿！”
    “这里面只有工匠一项，是最不好解决的，三五十铁匠可打不出这么多盔甲。”
    “不过蔡相公记不记得，那日咱们相见之时，我正好去了天河引工程那边？”
    “是有这事……可是天河引跟盔甲又有什么关系？”蔡攸一听之下，就连他都被燕然这天马行空的思路，给绕糊涂了！
    燕然却低声说道：“属下那天进去天河引，看到那里都要接近完工了。”
    “我无意中发现，工地里的铁匠都闲着呢……足有一千人！”
    “那都是江南一带的高手匠人，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活干，大不了把他们借过来。”
    “只要让这一千工匠日夜赶工，用不了多久一千套盔甲就能打造出来，这账不就能平了？”
    “如此最好！”
    当蔡攸听到燕然的主意，这位小蔡相公不禁拍案叫绝！
    这小子，真是聪明之极！
    他心说，燕然居然甘愿自己出资，购买铁料柴炭，足见他有担当。
    他对明月楼一案破获的时间，也有了准确的估计，足见他心里有把握！
    更何况那一千工匠的问题，简直能把人难死，他却反掌之间就解决了。
    足见这小子的脑筋灵巧，真是无与伦比！
    更何况燕然这一次，还是替我蔡攸在堵窟窿！
    蔡攸的心里明明白白，燕然若是把库房里缺了一千套盔甲的事正常上报，两任司丞都是我的门下，自己在朝堂上一定会弄个灰头土脸。
    可这小家伙不但过来向自己如实禀报，居然还把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想好了！
    如此说来蔡攸简直是什么也不用干，棘手的问题就解决了，军器监仍是稳如泰山！
    一想到这里，蔡攸不禁心花怒放！
    他心说燕然这样难得的人才，我把军器监交到他的手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己这次不但转危为安，还多了一个这般得力的手下，蔡攸不由得暗自得意！
    之后就见燕然又说道：“只是那天河引里的工匠，听说都是东南应奉局朱勔大人的，若是调用他手上的工匠，不知朱勔大人会不会……”
    “没关系！”蔡攸闻言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反正那些工匠闲着也是闲着！”
    “朱勔那边等他来了汴京，工匠的事我自然会亲自和他分说，你给我办事，永远也不用担心上面没人为你遮风挡雨！”
    “属下多谢大人厚恩！”燕然闻言连忙拱手施礼，表现得甚为恭敬。
    一看到燕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居然还要领自己的情……蔡攸不禁又是心怀大畅。
    当这时的燕然把那张帐页收起来之际，蔡攸见了却是心中暗自一动。
    “你为什么不把整本账拿来？”这位小蔡相公又向着燕然问道：“单单把它裁下来做什么？”
    “属下实在是没办法呀！”听到这里，燕然却苦笑着说道：
    “刑部有一位员外郎名叫温如故，在属下破案的时候，他一步不离地的就在我后边跟着！”
    “当我发现这个账册的时候，那位温大人他也看见了，非要拿回刑部作为证据不可。”
    “属下也担心账面和库房间的数量出了差池，没奈何只好想办法裁下了这一页，让温大人把整本账册拿走了……”
    “我知道了……他叫温如故是吧？”
    当蔡攸听到这话之后，脸上虽然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他却和燕然又确认了一下，温如故的名字。
    燕然心中暗笑……蔡攸却又温言勉励了燕然几句。
    之后小侯爷告辞离开，当他走出蔡府的时候，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他查案的过程中，温如故一直苍蝇一般跟在后边，弄得燕然是案情也不敢让他知道，想动手脚还得躲着他！
    这下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温如故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
    随即燕然就打算带着众人，奔赴下一个地方……天河引。
    那些工匠，他必须尽快弄到手才放心，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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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天一神针、锦绣在心

    可是正当燕然出府之际，却一眼看见百里轻姑娘额角的秀发，好像微微被汗水打湿了。
    百里姑娘还向燕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马车。
    燕然一见，心里不禁暗自惊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心说这位美艳女飞贼，居然这么快就把南瓜给偷回来了？这大天白日的，真不知她怎么下的手！
    骑马走在路上，燕然又向苏信和红袖姑娘，说了刚刚他拜见蔡攸的情形。
    当大家听到燕然居然借着蔡攸的权势，在天河引那边借来了一千铁匠，红袖姐姐的脸上稍显诧异，百里轻却纳闷地问道：
    “这就怪了……小侯爷你还要铁匠干啥？”
    “昨天你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有办法把账面上的窟窿堵上吗？明明都已经用不上盔甲了！”
    “我自己要用铁匠行不行啊亲姐？”燕然听到这里，笑着回了一句。
    百里轻姑娘却怎么想也不明白，燕然要这么些铁匠有什么用，苏信在旁边却是心中暗笑！
    这位小侯爷，最近天天拿着他那寒铁铠甲的图纸长吁短叹。
    看来这一次，他的寒铁骑终于有眉目了！
    ……
    眼看着前方就要到东华门，天河引就在眼前了。
    可是前行的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
    燕然一抬头就见前面街道正中，站着一个老妇人，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那老妇人当年必定也是个绝代佳人，如今虽然年逾六旬，身上的气质却是清雅之极。
    发髻花白，妆容浅淡，衣裙朴素，可在她身上却每一样，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燕然一眼看去便觉得，这老婆婆真是一身仙骨！
    当他正纳闷，这拦住了道路的是何方高人，百里轻姑娘向前看了一眼，却在燕然的耳边低玉了一句：“这是天一神针，安锦绣姨娘……”
    “她是我们七十二路封烟的人，莫不是小侯爷把她请过来的？”
    “啊！对！”
    这时燕然才想起来，原来面前拦住队伍的，是自己跟楚中天借来的高人！
    这也难怪燕然误会，原来他觉得七十二路烽烟里大多都是年轻人，一听到安锦绣的名子，还以为这也是一位姑娘呢。
    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这位天一神针，都这岁数了！
    燕然连忙下马施礼，请那位安锦绣姨娘到车上去坐……为啥燕然骑马还要带着马车？因为里面还有紫霄惊鸿两位姑娘呢。
    等到老妇人上车之后，燕然也跟了上去，还有百里轻和红袖两位姑娘。
    然后燕然一抬头，就看到那位安锦秀阿姨脸上，微微带着诧异之色，看着脚底下几个大南瓜……
    她大概是没想到，小侯爷是如此平易近人，自己出行顺便还给府里买菜……
    这事儿还真不太好解释，燕然索性装作没看见阿姨的眼神。
    之后就在几位姑娘的目光中，燕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打开纸包之后，大家这才明白了燕然的用意，纸包里正是昨天燕然拿到的，那缕深色的丝线！
    “有劳姨娘往返劳累，小子真是后悔莫及！”只见燕然一脸歉意道：
    “当初我一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位年轻姑娘呢！”
    “没关系，老身活动活动筋骨也好。”那位安阿姨闻言就是一笑。
    看她的样子不但气度非凡，性子也是非常和善。
    她笑着说道：“小侯爷要务缠身，老身却闲得很，这次若有效力之处，你尽管吩咐就是。”
    这真是本事大的人，胸怀也大！燕然闻言心中不禁暗自佩服！
    随后他把那个纸包向着安阿姨的方向一递道：“这是我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一条线索。”
    “您看看这条丝线上有没有什么文章？什么都行！”
    随即就见这位老阿姨伸出两根手指，将纸包里的丝线拈了起来……
    她举起丝线，迎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看了一眼，随手就将丝线放回了燕然手上。
    燕然见状正觉得有些气馁……就这么细细的一缕丝线，恐怕上面不会真的有什么线索！
    却见那位安阿姨轻声说道：“苏杭一带的小寒蚕，吐出的丝比寻常丝线细了一半，丝线是用秋蚕吐丝纺成的。”
    “染色用得是嘉湖靛青，着色紧、不易脱、颜色亮……”
    好家伙！这位阿姨语声虽轻，说出来的话却让燕然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位安锦秀阿姨，真不愧有天一神针之称！
    燕然心说这天下的丝绸织物，只怕没有她不认识的！
    这时安锦秀阿姨还在继续说道：“看这织工是出自寻常织户人家……这是两浙路建德、睦州一带的手艺。”
    “啊？您连这都能看得出来？”燕然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没忍住向着安阿姨问了一句。
    “很容易分辨的，”只见安阿姨笑着说道：“普通丝绸在织造的时候，都要给丝线上浆。”
    “全天下的织工，上浆时用的都是糯米熬出来的浆水，只有建德一带用的是当地桃树上，产的一种桃胶。”
    “这种桃胶会使丝线平直滑顺，织成之后水洗十二遍之内，斜着看丝线上，都会看到一层蛤蜊光。”
    “这缕丝线就是如此，老身以性命担保，不会错的。”
    “建德……睦州！”燕然把这两个地名牢牢记住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笑着说道：“安阿姨这次真是助我良多，您这眼界天下难寻！”
    “刚刚姨娘说的太有用了，回头我让马车把您送到我府上，陪您好好聊几日再走！”
    “不必了，老身能帮上忙那就最好。”
    安阿姨闻言却礼貌地回绝道：“我在城中还有几位故友，这次来正好找他们吃酒闲聊，以后若有机会再去叨扰小侯爷就是。”
    一听到阿姨执意要走，燕然也没有办法。他连忙让钱戏安排马车，送安阿姨访友去了。
    等到安锦秀走了之后，燕然才重新回到自己的马上。
    队伍再次前行，直奔天河引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身边的众人，看到小侯爷的神色有些意气风发。
    好像他满胸的疑云，顷刻间全都散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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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残民为乐、鼠辈狼心

    等过了东华门，燕然来到天河引大门口，向守门的军兵讲出了来意。
    他让军士在前面领路，带他去见里面的主官，上次见过的那位刘江大人。
    燕然让大家都等在外面，带着苏信、红袖和钱戏一起进了工地。
    一路上小侯爷向钱戏解释了一下，他和刘江见面，是要把那一千名铁匠借走。
    之所以带着钱戏来，是让他负责安排这一千名工匠的住处和饮食。
    燕然说到这里，就见钱戏的目光闪动，重重点了点头。
    这小子脑筋灵活，立刻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这些工匠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劳作，想必身体健康很成问题．这些工匠的吃住，肯定要好好安排。
    钱戏立刻示意明白，燕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钱戏这小子最近是越来越机灵了，很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燕然觉得用不了多久，这小胖子也能独当一面了。
    当他们一路走去，工地里依然是满地泥泞，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民夫。
    前方是一座大帐，领路的军兵过去通报，燕然他们四个跟在后面。
    看到前面搭设的是军帐，燕然就知道这是刘江办公的地方到了。
    现在自己有了蔡攸的命令，想必这刘江也不敢推脱。燕然也觉得自己这回来借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当他距离帐篷还有几丈远，却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燕然一听见惨叫声，就是一皱眉……干什么呢？这声音简直比被开水烫了都惨！
    等走到大帐近前，扑鼻子就是一股难闻的焦糊味，等那名军士进去报告之后，随即便出来说，刘江大人有请。
    燕然在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周围，只见这片帐篷和民工那边的工棚隔得老远，区域也划分得泾渭分明。
    在军帐的周围，还有数十个帐篷，有数百军士在周围警戒。
    隔着不远就是做饭的所在，厨师正在案板上按住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举起砍刀狠狠地一刀剁下。
    旁边的树上还吊着一只羊，一个屠夫已经将羊皮剥下了一多半，露出了血淋淋的羊腔子。
    看来这位东南应奉局，营造司刘江大人，虽然官阶只有六品，但在这工地现场，他就是个土皇上！
    燕然来到帐篷里面，那位刘江大人也座位上笑着站起来，向燕然施礼相迎。
    可燕然一看见帐内的情形，却猛的心中一股怒火升腾，直冲头顶！
    只见这帐篷里，立着四根柱子，每根柱子上绑着一个赤裸上身的民夫。
    每个民夫的头上，都戴着一顶铁制的兜鍪……已经被火烧成了暗红色！
    所谓兜鍪，就是军中铠甲里的头盔。
    宋代只有将领的头盔，才是整个用一块钢铁锻造出来的，成本当然也相当高。
    至于一般的军士所带的兜鍪，就像他们的铠甲一样，都是用一条条的长铁片，用皮条穿结而成的。
    当然这样的兜鍪里，还带着皮毛或棉布的衬里，既有缓冲作用，又能防止冬日里冻伤头部。
    可是就这种兜鍪，却被刘江和他的手下在炉火里烧得通红，扣在了这四个民夫的头上！
    眼见得那四个民夫大声惨叫，已经被烫得奄奄一息，没多久就有一个身材瘦弱的民夫脑袋一垂，被活活烫死了！
    见此情景，钱戏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红袖姑娘阴沉了脸，苏信面无表情……燕然一见之下却笑了出来。
    “这是玩什么呢？好么这一屋子糊味儿，我还以为烤全羊呢！”
    燕然走过来，一边举手回礼一边说道。
    那刘江闻言，却哈哈大笑了几声！
    他请燕然坐下，然后指着帐篷中间的桌子说道：“这里实在是闲着无事，兄弟就和几个手下赌几把玩玩。”
    “燕司丞怎么又到我这破地方来了？要不要也玩上两手？”
    燕然一转头，看到帐内的一张桌子上，分成了四个区域，里面都放着大大小小的银块。
    他不解地看了刘江一眼，就见刘江笑着说道：
    “我找几个民夫过来，咱们各自下注之后，就给他们上戴烧红的兜鍪，谁押中了最后一个死的，便是谁赢！”
    “这种玩法，倒是新奇得很！”燕然听到这话，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也太费人了吧？”
    “这些玩意儿，还能算人吗？”刘江听见燕然的话却“呲”的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燕然身后的几位，闻着这股焦糊味，看着那四个民夫一个接一个的惨死，心里忍不住愤怒得如同翻江倒海！
    在短暂的惊恐之后，钱戏也恢复了过来。这家伙深深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眼前的情景……可他却暗地里咬紧了牙关。
    苏信是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的，以他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经历，表现得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红袖姑娘压住了胸中的愤怒，看向了那边坐着的小侯爷！
    此时的燕然面带笑意，侃侃而谈，似乎丝毫不为眼前的惨象所动。
    但红袖却很对小侯爷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那个愿意挽救民夫活命的“独头蒜”王正心，几句话之间就博得了小侯爷的好感。
    就连很久之前，失去姐姐的米粥那孩子，小侯爷都在心里记着，一有机会就加以救助，他怎么可能容忍刘江，这般任意残害人命？
    因此小侯爷的心中，也一定是愤怒之极，可他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流露出来！
    这时就见燕然笑着说道：“玩这个就算了，我实在是公务在身，不然也不好来打扰刘大人。”
    “这次我带来了小蔡相公的口信，想暂借天河引上的一千铁匠用用，不知刘大人可否通融？”
    “这……”刘江一听，这才知道燕然的来意。
    他沉吟了一下心说，这个燕然，原来竟是小蔡相公的人！
    要知道汴京官场上，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官员，有胆子假传小蔡相公的命令。
    更何况眼前的燕然，本人也有侯爷的身份。
    而且今天的事不同以往，像是这种没有圣旨，没有官府文书的私人命令，最是要小心对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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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一语相救、匠师千人

    因为小蔡相公派燕然到这里来借人，牵扯的可是蔡攸和朱勔大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一个处理不好，具体办事的人就会身首异处！这私下的命令，可比官府真正的公文还要管用！
    一想到这里，刘江讪就笑着问道：“这件事啊，咱们兄弟俩可做不了主啊……”
    “不妨的，”燕然却笑着说道：
    “朱老大人不日就要来到汴京，我家蔡相公说，到时他会亲自跟老大人说这件事的。”
    “那就妥了！”听到燕然这么一说，刘江的心里也是再无疑问了。
    他心说，只要小蔡相公和朱勔大人直接谈这件事，别说借一千工匠了，就算把这天河引里所有的工匠全都带走弄死，也和他刘江没有半点关系！
    刘江连忙答应，之后他又和燕然聊了几句，这些工匠要什么时候带走，使用多久，何时归还之类的细节。
    接着刘江就让人带着钱戏，去工匠营交接那一千铁匠。
    随后燕然再度拒绝了刘江“赌两把”的建议，笑着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出帐篷，和主官刘江告别之际，燕然看到个军士，又朝帐篷里带进去了四个瘦骨嶙峋的民夫！
    当燕然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一步步向前走时，没走多远，身后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这声音简直就像尖利的钢针，在燕然的血肉里不停地翻搅！
    自从到了大宋，燕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没底线了。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些恶人的残忍暴虐！
    一个小小的刘江尚且如此，朱勔手下的数百官员，他们又是怎么残害百姓的？
    十四年来，朱家父子横行江南，究竟欠下了多少血债？不用数了……燕然知道数不过来！
    居然用人命来取乐……我就想不通，这特么有什么可乐的？
    “我忍不了了……”
    当小侯爷闻言回过头，就见红袖姑娘攥着拳头跟在他后面，咬着银牙低声说道：
    “这个刘江交给我……”
    “也算我一个！什么时候弄他？”这时苏信也皱眉说道：
    “既然让咱们看见了，总不能这般袖手旁观！”
    “这个人我来处置，至于什么时候动手……那当然是越快越好！”燕然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苏信和红袖姐姐。
    “你们当我不知道？这种狗东西早死一天，就能救下几十条人命！”
    ……
    燕然留下了钱戏，让他带着那些工匠出城。
    他细细吩咐钱戏，将一千工匠带到城外的汴河边驻扎，还要让胡阿佑带兵在周围保护，防止这些身体衰弱的工匠逃散。
    因为那些工匠还不知道，其实在燕然的营地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后小侯爷让钱戏安排厨师，带着铁锅粮食在河边开火做饭，还让钱戏在城中购买猪羊，用肉食给这些铁匠补养身体。
    之后就让工匠们自行砍伐树木，搭建工棚，在里面休息。
    燕然早就想好了，这些铁匠，他一个都不会还给应奉局！
    ……
    当他们出了天河引以后，一路向着明月楼那边走去。
    在路上，百里轻姑娘看到众人脸色阴沉，不由得问起了里面的情形。
    等红袖姐姐向百里轻一说之后，只见这位女飞贼俏面寒霜，起身就要往马车外面跳！
    燕然连忙上去一把，紧紧拉住了她！
    以百里轻的功夫，杀掉刘江或许可以，但杀人之后在数百军兵的包围下脱身，只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她冲动之下，很容易出危险。
    “放心吧，这件事我来办。”燕然向百里轻姑娘说道：“我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什么时候？”百里轻姑娘甩开了燕然的手，脸带薄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很快，”燕然闻言郑重道：
    “保证比你想的，还要快得多！”
    ……
    心里揣着天河引那些民夫的惨状，众人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车厢里的气氛也是阴郁异常。
    百里轻姑娘听说了民夫残害的惨状，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兄死无葬身之地，母亲也是客死他乡。
    姑娘靠在车板上，心中焦灼愤怒，哀伤悲痛，可对燕然的信任，还是让她把这一切强忍了下来。
    慢慢的，姑娘紧闭的双眼中，无声流下了两行热泪……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百里姑娘任凭泪流满面，轻轻哼起来。
    这是娘亲哄着自己入睡的歌，这么多年过去，亲人的记忆渐渐模糊，记得的……只有这首歌了！
    与此同时，钱戏看到胡阿佑带来的军士赶到，他也让营地里的工匠出发。
    带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匠人走出大门，一千人走在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
    钱戏走在路上，他低着头红着眼，低声哼着什么。
    胡阿佑仔细听来，钱戏正吟唱着一首奇怪的诗。
    以一人，报千仇，少年铁骨铮铮……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
    他们一路来到明月楼附近，燕然却没进那座酒楼。
    他直接派人到军器监里，把那个昨天打了一顿耳光的卢平喊了出来。
    经过了昨天的事，那卢平已经被燕然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不知道小侯爷找他有什么事，正在心里暗自害怕。
    燕然却让他在前面带路，直奔那三十位军将所在的客栈。
    卢平这才想起来，燕然特意让他给那些外地军将包了一整间客栈住下来，他连忙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客栈不太远，就在军器监对面，等燕然把人马留在外面，便向着客栈里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穿过两层高的木质楼房，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
    燕然看见这格局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好嘛，眼前这个院子的形制，真有点像电影里的猪笼城寨。
    除了身后的小楼以外，眼前东西南三面，正好被三座楼连成了一个凹字行，而且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一口水井。
    三十多个军将如今住在里面，连同他们带来的护卫、小厮和家人都在此处。
    大概是房间里气闷，很多人都在院子里聊天乘凉，弄得这个宽敞的大院里还挺热闹。
    燕然一笑，带着人向着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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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凶犯暗藏、就在其中

    院落的一角，那位建德府来的英俊校尉沈傲，正带着自己的四名手下切磋武艺。
    这几个人没有使用兵刃，只是徒手相扑，燕然看他们动手的样子，心里不禁暗自称赞！
    沈傲手下的四名护卫都是身高臂长，动作矫健，出招之时五指如钩，一招一式都带着呼呼的风声。
    可这四个人一起上，竟然也奈何不得沈傲！
    这小伙子武功居然相当了得，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沁出了汗珠，脚下的动作灵活至极。
    只见他双臂接连闪动，格挡着四名手下的奋力进攻，居然还是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
    然后……院里阴凉的树荫下放着一张躺椅，上面一个人仰面朝天鼾声如雷，正是那个大白胖子辛如海。
    看他哼儿哈的睡得正香，院子里的声音好像都打扰不到他。
    房檐下是京西北路，信阳军校尉李环，这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在唰唰地磨刀。
    他磨刀的动作娴熟，手指稳定，想来磨出来的刀刃，也是既锋利又好看。
    至于扬州府参将李厉，和大高个儿常州军将万淳，俩人正在院墙下聊天，他们看到燕然进来，立刻就住了嘴。
    有个脸色阴沉的小厮从外面买东西回来，把篮子一放，就到井边打了凉水洗脸冲脚。
    这小厮穿着多耳麻鞋的脚丫子，水冲过之后皮肤一片黝黑……
    此外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在井水边挥动木杵“啪啪”地锤打着洗衣服。
    小姑娘身边有一个长相妖艳的年轻少妇，嘴里一边吃瓜子，一边和她闲聊。
    燕然向着旁边看了一眼，那位卢平随即过来介绍院子里这些人……
    “那边动手的是沈傲校尉带来四名护卫，都是他的家将，洗衣服的是万淳参将带来的丫鬟，那穿丝裙的是李环的小妾。”
    “那个冲脚的是李厉的小厮，这小子天天哭丧个脸，跟死了爹似的……”
    “这些人老远来到汴京，路途上和京城里都需要照顾，所以不少都带了家眷来。”
    “辛如海的家人呢？”燕然笑了笑。
    “做饭呢，这胖子一天五顿，还吃不惯京中的饮食，顿顿有鱼有肉还要南边的口味。”
    卢平苦笑道：“所以他带来的小妾晚上不用，白天时时刻刻都在做饭。”
    ……
    燕然闻言也有点忍不住想笑，他摆手示意大家随意，不用过来见礼。
    红袖姑娘见燕然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目光正看向沈傲的方向。
    姑娘在旁边低声提醒道：“这绣花枕头功夫一般，那四个护卫是陪他演戏呢……”
    “问题是为什么要演戏？”燕然一边走，一边笑着看了一眼苏信，意思是让他来回答。
    “这小子心里除了娘们儿就没别的，”苏信皱着眉说道：“自从我见到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除了瞄姑娘就是看妇人，衣服花哨，武功也花哨，一举一动都要显得他比别人强一截……其实就是想勾引良家妇女。”
    “有道理……不过他好色如命的样子，也有可能是装的。”燕然丢下这一句，又看向了万淳和李厉：
    “他们俩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看见咱们就不说话了？”
    “可能聊的是案子的事，”苏信又答道：“多半是在抱怨。”
    “这些话不方便让你听到，所以一见你进来就闭了嘴。”
    “也有可能，”燕然却又笑了笑：“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是一伙的！”
    最后燕然看了看大胖子辛如海，接着说道：“他睡得那么香，证明他心里没什么事可担心的。”
    “同时他也有可能是装的，故意做出心里没鬼的样子，呼呼大睡给咱们看……”
    “照你这么说，这里就没好人了？”百里轻姑娘跟在他们身后，听到燕然说这几个人的时候，好像个个都有嫌疑！
    于是姑娘在旁边皱眉说道：“他们总不可能都是坏人吧？”
    “为什么不可能？”燕然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地说道：“很久之前我见过一个案子，案件里除了死者，全是凶手！”
    百里轻姑娘觉着有些诧异，心说世上哪有这种离奇的案子？
    燕然却回过头，把嘴凑到苏信的耳边，低声言语了一阵。
    苏信在旁边听着，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面色如常，可是越听到后边他的神情越是惊讶，连嘴巴都是越张越大！
    等燕然说完之后，苏信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出了院子。
    看来燕然是吩咐他去干什么了，而且这命令还挺复杂，小侯爷说都说了那么久。
    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暗自猜测，苏信被燕然派去了哪里。
    而这时燕然却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走过辛如海旁边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句……
    “开饭了！”
    “哦？”
    辛如海身上的肥肉一哆嗦，立刻醒了过来，一睁眼睛才发现燕然已经走过去了。
    这胖子像只大饺子一样，在竹椅上两头翘着使了两下劲儿，也没能成功坐起来。
    燕然却走到了井台旁边，向万淳那个洗衣服的丫鬟笑道：
    “成天这么洗，手不都给洗粗了？”
    丫鬟愣了一下：“这……本来就是粗使丫鬟。”
    “哦……这么漂亮，看着可不像”燕然笑着问道：“这位粗使丫鬟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孟……孔孟的孟。”
    燕然听见这话笑着点了点头，记住了她的名字……然后他突然向旁边一伸手！
    那个冲完了脚的小厮正要从他身边过去，却被燕然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小厮被吓了一大跳，他猛地转过脸……却看到燕然笑着向他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刚才脚软，扶我一把没问题吧？”燕然的手还搭在那个小厮肩膀上，目光却向着他的篮子里示意了一下。
    “上街买的什么好东西？”
    “这……贵人请看。”那小厮闻言低下了头，掀开了竹篮上盖的荷叶。
    燕然朝里边一看，是水灵灵的几样时新果子还有两小包点心。
    燕然手指捏了捏那小厮肩膀上的肌肉，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梨……简直就跟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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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2章：满场撩妹、灵光乍现

    小侯爷在一个梨上咬了一口，“咔”的一声汁水四溅，然后随手把另一个梨，递给了洗衣服的丫鬟小孟。
    那小厮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燕然的行径很没礼貌，相当于当街抢劫……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燕然不但身上衣衫华贵，而且他一进院子，满院子的人说话声都小了，所以他硬是没敢说话。
    燕然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让他过去，没他什么事儿了。
    然后燕然转头，看那个小丫鬟小孟姑娘手足无措地点头表示感谢，那个梨她到底也没敢吃，被她放在了旁边的井台上。
    在这之后，燕然又抬头看了看小孟姑娘身后，那位体态妖娆的美少妇。
    “姐姐这瓜子是什么味的？”
    “哼……等我吃完了告诉你！”
    美妇人的回答，把旁边的人听得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俩人的对话虽然简短，却有一股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感觉。
    燕然的话明显是想跟人要瓜子，但是就不明说。那妇人分明就是不想给，但拒绝的也很巧妙。
    可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却分明就是在相互撩拨……而且天雷勾动地火，看来这俩异常合拍的家伙，很快就要展开一场可歌可泣的大战。
    但是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绝不是这么回事！
    哪有当着满院子六十多人的面儿，这么明目张胆地撩拨妇人的？
    小侯爷绝不会急色到这个程度，面前这个娇艳少妇，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知道燕然是在跟她开玩笑，所以她的回答也是大胆至极！
    “查案就查案呗，怎么能这般不正经？”百里轻姑娘看到燕然的“勾引妇人查案法”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她忍不住在沈红袖姑娘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红袖姑娘看了一眼百里轻，却似笑非笑道：“小侯爷勾引妇人的手段你也看见了，当真是神出鬼没……可他却不是那般没品的人。”
    “且不说别的，他那侯府里好看的姑娘，真是走马灯一般层出不穷……百里姑娘你也是其中一位哦！你看他真的朝谁起过坏心思了？”
    百里轻听见红袖姑娘这话，想了想也只好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红袖看着燕然的背影，感慨地说道：“咱这位小侯爷……”
    “他的心比魔王还残酷，却从不残害好人，手段比奸臣还狡诈，也没见他用来做坏事。”
    “我在他身后看他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他一定见过这世上所有的脏污和卑劣……”
    “可他依旧热忱纯真，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妖孽！”
    这边百里轻姑娘也是越听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不禁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而这时的燕然正对那个少妇笑着说道：“我看李环兄五短身材，姐姐言语间却这么有深度，你们俩聊天的时候能聊到一块去吗？”
    “凑合聊呗……小侯爷改日若是得空，不妨过来聊聊？”
    两人的眉稍眼角各自不怀好意，话题也越来越暧昧。
    也不知道按照大宋律，这种奸夫淫妇是不是可以直接判了！
    紫霄惊鸿俩姑娘看到小侯爷这般查案，因为看不懂所以越看越生气。
    同时她们两个人在上一案中，也是和燕然直接交锋过的。所以身为一个案犯，在和小侯爷面对面说话时有多危险，他们心里也最是清楚不过！
    所以小侯爷不是在勾引而是在试探，而且他笑语之下的每一个瞬间，案犯都有可能露出破绽，无所遁形！
    至于她们两人心里，这种难受的感觉，其实是源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因为这姐妹俩知道，很有可能本案的凶犯就在这个院子里，正在和小侯爷斗智斗勇，可她们却偏偏一头雾水，一点头绪都找不到！
    这小子，真是世上再没有比他鬼的了！惊鸿姑娘左想右想越想越气闷，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
    “这小子眼里有钩子，嘴里有陷阱，心里有毒，真是越想越不是个玩意儿！”
    “……是不是姐？”
    惊鸿姑娘转头看向紫霄时，恰好赶上紫霄听到她“嘴里有陷阱”那话。
    不知道为啥，紫霄俏面莫名其妙的一红……却正好被她妹妹看了个正着！
    且不说惊鸿在那里猜测，姐姐到底为啥说脸红就脸红，单说小侯爷燕然。
    他就这样满院子闲逛，和这个聊两句，和那个笑一阵，遇见吃的就蹭，见着姑娘就调戏……
    这要是让哪个道学先生看到了，非得大骂他一句臭不要脸不可！
    可偏偏在场的人，对他了解越深的，越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谁也不知道小侯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等燕然转了一大圈回来，扶着一棵花树站在地上，轻轻蹭着脚下刚在井台边踩到的泥。
    之后他把腰间的香囊解下来，堵在自己鼻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香囊里装的是红袖姐姐送他的沉香，有安定心神的功效，此时的燕然默不作声，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红袖看到他这样子，又想起了小侯爷在卧虎台说的那句“借姐姐身上女儿香一用”，不禁暗自羞红了脸。
    不过她还是用眼神示意惊鸿紫霄，让她们不要过去搭话，小侯爷看来已经想到了紧要关窍之处！
    这时的燕然扶着花树仰望天空，渐渐觉得天上白云流转得越来越快。
    院子里人影闪动，犹如鬼魅，星辰起落、时间飞流，唯有他自己却一动不动！
    那些人的面孔，脸上的神情、说过的言语、案发现场的一景一物一点一滴，全都在他心头飞快地流过。
    然后这些画面犹如百川入海，渐渐汇聚在一起！
    秘密就在其中，答案就在之前的所见所闻里。
    谜底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灵光一闪……真相就会真相大白！
    ……
    “哎？这倒是奇了！难道燕司丞一直发愣，这案子就能破了不成？”
    可偏偏就在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嘲笑讥讽的话语！
    燕然的心神“唰”地一下，被拔回到了现实当中，眼前的一切犹如潮水般退去！
    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白衣青年，正摇着扇子，戏谑地看着自己！
    温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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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3章：狗皮膏药、专挑我粘

    这狗杂碎，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燕然心中怒火“呼”的一下烧了起来，脸上却带着笑，轻轻摇了摇头……
    敏感的红袖姐姐，觉得瞬间一股杀气磅礴奔流，燕然却看都没看温如故那个混蛋一眼！
    红袖连忙两步上前，素手从燕然手中接过香囊，然后慢慢替他在腰带上系好……
    姑娘好像有意挨得近了一些，她领口中发髻间的香韵，让燕然瞬间冷静了下来。
    可是当温如故看到二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尴尬起来……这小子眼睛都要被怒火烧红了！
    燕然心中暗道：按照时间来判断，蔡攸的命令早就该传到刑部了啊？
    早上自己特意和蔡攸说了温如故的事，以蔡攸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掺和到军器监这件事里的！
    因为这可不仅仅是破案的事，还涉及到军器监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今天早上燕然一走，蔡攸立刻就会向刑部施压，让他们把温如故赶紧撤回来，爱滚哪儿去给我滚哪儿去！
    可是温如故显然还没去过刑部，也没接到命令，居然又到这里给自己捣乱来了！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挑着燕然沉思的时候过来，是不是故意的啊？
    只见温如故轻摇折扇，眉梢眼角带着笑意说道：“昨天晚上在下分析案情，回忆细节，这案子该怎么往下查，我可是想了好久！”
    “哦？那温兄有什么心得吗？”燕然向红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然后淡淡地向温如故问道。
    “我的心得就是：小侯爷如此破案圣手，今天一定能让案子展现出全新的局面！”
    那温如故眉飞色舞地说道：“所以我打定了主意，就看着小侯爷今天怎么调查，看你有何奇谋妙计，我也好在旁边跟着学学……”
    “哦……那样也好。”燕然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再怎么也是甩不脱的。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钟声，那是汴京城钟楼敲响了报时钟……午时已到！
    这一刻，燕然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在这片院子外面，苏信也猛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小侯爷派他出来另有任务，苏信刚刚已经忙了好一阵。
    这午时的钟声，就是燕然和他约定的行动信号！
    “跟我来！”燕然见时间到了，随即招呼自己带来的人一起走。
    众人连忙跟上小侯爷，大家虽然不知道燕然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午时的钟声，就是行动的信号。
    但看到小侯爷言行果决，大家就知道他终于要动手了！
    所有人心中都带着莫名的兴奋，心里猜着案犯到底是谁，还想着小侯爷要如何行动，抓住那个家伙！
    “哎？燕兄不忙走！”
    偏偏这时，那温如故却一脸笑意，拦住了燕然的退路。
    “温兄有什么事？”燕然淡淡地问道。
    “查案嘛，再怎么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只见温如故笑着说道：
    “可兄弟心里却有个疑问难解，还请燕兄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也好为我解惑？”
    “你有什么问题？”燕然一边估算着钟声响起到现在的时间，一边沉声问道。
    “哈哈哈燕兄请看！”只见那温如故摆手，随即从大门那边走过来两个人。
    燕然一看，两个都是这间客栈的伙计。
    其中一个伙计头上顶着一张桌子，另一个伙计手捧着笔墨纸砚，他们就在院落当中把这些放下，然后在桌上铺设妥当。
    大家都不知道温如故摆了笔墨纸砚干什么，却见他笑着说道：
    “从昨天开始，我就在心里纳闷，燕家小侯爷如此诗词大家，怎么会连五言一拍都不知道？”
    “我心里想着那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何等意境卓然！”
    “小侯爷以半首鸡头凤尾《青玉案》名扬天下，世人无有不知，可是在这之后，却再没看你写过一字一句！”
    “燕兄你可知道，就因为您不愿下笔填词，这段时间惜字如金，弄得坊间到处传闻，说这半首《青玉案》不是您自己写的，是你从别处抄来的！”
    “当然！这些谣言温某是万万不信的！绝对不信！对小侯爷的才华，温某一直都是万分佩服敬仰！”
    “……所以呢？”燕然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禁心急如火，可这姓温的还在那里摇头摆尾地说个没完！
    他压着心头的火气，沉声问了一句。
    “小侯爷您再写点什么！就当给我温某人一个面子！”温如故满脸堆笑道：
    “不管什么，什么都行！您只要再写一首，谣言就是不攻自破！”
    “以后再有什么人，在外面胡说小侯爷是欺世盗名，是靠着剽窃诗词名扬天下的……到时候不用别人，我温如故第一个上去抽他的脸！”
    燕然看着温如故，满脸都是为自己着想的愤慨表情，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旁边的伙计铺纸磨墨都已经准备好了，温如故把笔提起来，在砚台墨池里蘸饱了墨。
    他一边把笔递向燕然的方向，一边笑着大声道：“不管破案多忙，写点诗词的时间总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老猫玩弄老鼠一般的得意之色。
    温如故意味深长道：“如今这院子里，有天下各路各州的军将聚集于此，三十多位全都是来自大宋各地！”
    “燕兄你若是一笔写就千古名篇，寻日之间就是名扬天下！这时多好的机会啊！小侯爷你万万不、可、放、过！”
    “锦绣诗词流传四海，少年成名天下皆知！今天我温某人，非给小侯爷的脚下，垫这一步不可！”
    好家伙！当温如故说到这里，燕然身后的那些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原来这小子琢磨了一夜，就琢磨出这么一条奸计！
    让小侯爷毫无准备之下提写诗词，温如故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只要小侯爷新写的诗词里稍稍有点毛病，或是比之前的梅子黄时雨差上一星半点，燕然的名声立刻就会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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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4章：激我疯癫、逼我打脸

    看起来温如故不是恰好赶到，他是一直在这附近转悠，未曾走远。
    他就等着燕然来到院子里，好当着全天下三十多位军将的面，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逼着小侯爷往里跳！
    这小子是存心想要败坏燕然的名声，坐实了他剽窃诗词的恶名，让燕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用心何其恶毒？这家伙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只见温如故举着笔，目光还向着满院子那些各路各州的军将扫了一眼。
    他心里却是暗自狂喜，得意之极！
    他终于把燕然逼到了墙角上，把他死死坑在了这里！
    你才华横溢？我就从你才华上下手！你名动汴京？我就对准了你的名声！
    你一个连五言一拍都不知道的小东西，敢跟我温如故抢女人？
    今天你要是写了，写的不好也不行！你要是不写，我立刻就把你文贼剽窃的名声传出去！
    总之片刻之后……你燕然的名声，就一臭到底了！
    我也让你知道知道，我温如故的厉害！
    ……
    燕然实在没时间和这家伙耗下去，他看了看天色，从容上前从温如故的手里接过了笔。
    只见他想都不想，文不加点地提笔挥毫……
    “真没办法……那就给你来一首好了。”
    燕然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写着，这一身风姿洒脱，真可谓是鸾翔凤翥，浩荡磅礴！
    此时此刻，满院子的人目光都聚集在燕然身上。尤其是红袖姐姐、百里姑娘，还有紫霄惊鸿。
    她们当然知道燕然写下的这首诗词，会决定他的荣辱和命运。
    大家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心中暗自忐忑，忧虑难言！
    刚刚小侯爷在沉思案情时，被温如故突然打断，他的心已经乱了。
    之后温如故又左一句右一句，不断的讽刺挖苦，正话反说夹枪带棒，更是让人怒火上冲，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天上去。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小侯爷能写出什么样的诗词？
    他能不能写下一首好诗，保住他汴京才子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让温如故这样的小人得逞，那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就在大家念头飞转之间，却见燕然笔走龙蛇写完以后，把毛笔往桌上一摔，“啪”的一声溅得墨汁淋漓！
    小侯爷的手按在纸上一抹，诗签顿时飞了起来，直接呼到了温如故的脸上。
    “认字吗？”
    “……啊？”温如故闻言就是一愣。
    “我问你认字吗？”
    “啊！我认……”
    “大声念出来！”
    燕然昂然说完这句话，挥手带着众人，转身就走！
    时间不等人，燕然是真着急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温如故一脸莫名其妙地拿下了脸上的宣纸。
    他还不知道，纸上淋漓的墨汁，已经在他脸上印出了好几道墨迹……
    “这就写好了？搞什么鬼？”
    温如故一边看着纸上的狂草，一边皱眉道：
    “这么一小会功夫，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大声念！”
    红袖姐姐也急于知道燕然写的诗词究竟如何，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院子了，姑娘不禁回头，向着温如故吼了一句！
    “啊？好！”
    温如故慌忙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对这张宣纸，大声念诵了出来！
    满院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诗签上，燕然带着人傲然走出了客栈，温如故的声音从燕然他们的身后传来！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开篇一句天外飞来，刹那间词中的意境，清冷萧索地笼罩下来。
    这一字一句就像重锤，重重击打在众人心上，才听了两句，红袖姑娘就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这首浪淘沙，众人才堪堪听完，就知道这注定又是一首，流传千古的名篇！
    笔势灵动，流霞溢彩，眷恋深沉，动人心旌。
    其间的痛悔失落，爱而不得，真是让人痛彻心扉。而情景错落，眷恋难言，更是将无限的悲伤溢于言外！
    那一句“珠帘四卷月当楼”，当真是将情愫痛悔，写到了云天之外，深入肺腑之中，深深割进人心里！
    刹那间，红袖姐姐的桃花眼就红了！
    一腔热泪差点忍不住，在这一刻红袖姐姐甚至忘了输赢，忘了案子，心里只是想着一件事……
    小侯爷平日里嬉笑怒骂，谁曾想心中竟有这般情伤，究竟是谁伤他到了这般地步？
    而这一刻，他们身后的惊鸿紫霄两位姑娘，目光却是迅速交汇，两人眼中都是无比震惊！
    要说这姐妹俩，可是出身自汴京顶级青楼，对于诗词的鉴赏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大宋朝的文化氛围就是如此，青楼姐儿中，有的大家甚至能给来京赶考的举人补课，指导他们写文章！
    贯穿两宋朝，往往绝佳的诗词在半天之内，就能流传到满城传唱，甚至青楼中还出了严蕊这样，名垂千古的女词人！
    因此这两姐妹也是识货的行家，自然知道这首“夜雨做成秋”，有着何等的分量！
    在上一词燕然写下《青玉案》时，这姐妹俩还没跟在小侯爷身边。使得这对小姐妹，曾经一度也很怀疑。
    像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样的句子，能将离愁别绪，深切情感寄托于山水景物之中，还写得动人之极。
    犹如寒泉清澈见底，却又奇寒彻骨……这全然不像是小侯爷平日里的作派。
    可今天这首词，却将他们心中的疑惑彻底击碎了……甚至这小姐俩的心绪，也被打得粉碎！
    当世填词大家……不做第二人想！当惊鸿姑娘听完这首词，立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现在燕然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瞬间又是天翻地覆。
    而这时的紫霄姑娘，那“句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却在她心窍中脑海里反复萦绕，一次次挥之不去。
    紫霄姑娘刹那间心乱如麻，心潮涌动，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一眼小侯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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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5章：密意未休、密愿难酬

    至于百里轻姑娘，她文字上的水准有限，听不太出来这首词有什么好的。
    可是一见大家的神情表现，百里轻就知道小侯爷这次赢定了。
    你没见燕然那小子，甚至都懒得回头看温如故一眼？那家伙已经败得体无完肤，还有什么可看的？
    ……
    此时的温如故，脸色已经煞白得死人一般！
    他拿着诗签的手这通哆嗦，简直就跟手扶拖拉机似的……
    虽然是败类，大小他也是个文人，还能看不出这首词的厉害之处？
    刚刚发生的事，跟他心中料想的结果，前半截是一模一样……后半截却是天都塌了！
    一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温如故恨不得抡圆了左右开弓，给自己来上一顿大嘴巴子！
    我……真的给燕然垫上了这一步！
    这一下他是天下扬名了，我也天下扬名了！
    今天燕然写下的诗词，必然风传于天下，直至流传千古。
    然后每个人读起这首词的时候，都会知道那是我温如故这个睁眼瞎，明褒暗贬、枉做小人，硬逼着燕然写出来的！
    就凭着这首夜雨做成秋，燕然少年才子之名更是天下皆知。
    而我这个酸溜溜不怀好意的名声，也要彻底传开了啊！
    以后我还怎么写诗？我还当什么官？我还有什么脸见人？我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啊！
    哪怕就是到了我孙子那辈儿娶媳妇儿的时候，喜宴上都会有人说：他们温家的老太爷，你知道是谁不？
    不知道？珠帘四卷月当楼你总知道吧？
    对！就是他们家老太爷温如故，六十多年前弄来了一大院子的人，口口声声诬赖大才子燕然不会填词，硬逼着人家燕然写下来的！
    为什么我煞费苦心想出了这条计策，一步步将燕然逼上了绝路……可是他轻描淡写的一转身，反倒把我拱下了悬崖？
    燕然……燕然！
    你这奸贼为何害我！
    像温如故这种人，永远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他也完全不去想，今天他的奸计若是得逞，名声败落、没脸见人的燕然会难过成什么样。
    他这次铆足了劲，狠狠一脚如今踢上了铁板，却还是要怪铁板太硬。
    他也不想想，小侯爷要是想凭借诗词扬名，整个南宋词那都像自选商场一样，紧着人家随便挑……他怎么可能干得过燕然？
    ……
    燕然带着人穿过街巷，很快来到了明月楼。
    小侯爷让金东家带着小厮回避出去，众人来到了前后两栋楼之间，那片宽敞的院落当中。
    看着地上昨天画下的三楼布局图如今还在，燕然默默走过去，站在了地上画的“大厅”门口。
    此刻燕然向着前方看去，就像是案发当天大厅里，人群熙熙攘攘的情景，正呈现在他眼前……
    “你知道案犯是怎么作案的了？”
    红袖姑娘看到燕然眼中灵光闪动，知道他一定找到了线索，于是在旁边轻声问道。
    “知道，但怎么做的案子并不重要。”燕然淡淡地答了一句。
    “不重要？这么说你知道案犯是谁了？”红袖闻言又纳闷地问。
    “知道，但案犯是谁也不重要。”小侯爷居然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凶犯的动机？作案的目的？”
    听到此处，大家已经惊奇得不行了。
    红袖姐姐心里好奇，不禁试探着再度发问。
    “知道，但那都不重要……”燕然抬起头笑了笑：
    “抓到他以后，该怎么处置他，才是最重要的。”
    “听不懂，你故意的吧？赶紧说说那个案犯到底是谁？快点！我忍不了了！”
    到底还是百里轻姑娘性子爽利，被燕然弄得胸中气闷得不行。
    她光说还不过瘾，姑娘还用手指在燕然的后腰上，使劲戳了一下……
    “你说那个案犯啊……”燕然笑着答道：
    “他就是那个用三升珍珠，向毕从则换取一千副铠甲的人，是那个想要杀掉军器监，所有人高层的人。”
    “他就是那根丝线的主人，是那个无故消失的凶手，不久前他还和我见过面，我早就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过，只是你们没注意而已。”
    “但是我保证，别人听不懂，那个案犯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你曾经说过他的名字？什么时候说的？”这时不但百里轻姑娘万分诧异，就连红袖和惊鸿紫霄都傻了！
    “就在那首浪淘沙里，”燕然笑着说道，我再说一次，你们仔细听着……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
    “珠帘四卷月当楼……”
    刹那间，刀光似雪！
    寒霜匹练，蔚如长虹，流星经天，电闪而至！
    那把连斩九人的绝世快刀犹如天外飞来，弹指间已经到了燕然眼前！
    ……
    “呛！”的一声巨响！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燕然的面前火星乱迸！
    小侯爷似乎回头用什么挡了一下刀锋，然后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扫飞了！
    他的身体飞向前方，“轰”的一声砸碎了小楼的木板门，摔进了一楼大厅里！
    与此同时，那道刀光却又再度亮起！
    快得犹如电光石火，甚至让人的目光都追之不及！
    看不到刀锋，也看不到身影，只见连人带刀化作一道雪亮的长虹，追着小侯爷斩了过去！
    惊现的突变让人目不暇接，直到这时百里轻和红袖她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人急忙起身纵跃，向前追赶！
    只闻刀声未见鲜血……小侯爷是怎么挡住这一刀的？
    这一刻红袖姐姐想到了三楼案发现场，那把锋利绝伦的宝刀。
    还有那凶犯，连杀九人的身手！她的心就像火烧一般焦急！
    以小侯爷的武功，能挡住第一刀已经是侥幸至极，那刺客的第二刀他又如何抵挡？
    当四位姑娘飞身进入大厅之际，红袖的流萤剑已经抽在掌中，百里轻姑娘也亮出了手中一对短短的银钩。
    可是当他们一冲进大厅的阴影里，却刹那惊得全身一震！
    大厅里居然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时间四位姑娘都惊呆了。
    只见燕然半躺半坐靠在大厅最里边，身子下边全是破碎的窗棂木片。
    他在阴影中笑着，双眼带着慑人的寒光！
    一个黑衣人，握着一把雪亮犹如弦月的弯刀，站在大厅正中。
    在小侯爷身边，厅堂北墙两侧，前排蹲距后排站立，齐刷刷地排列着五十名军士。
    每个军士的手上都端着一把强弩，对准了那个黑衣刺客！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只见燕然缓缓起身，向那黑衣刺客笑道：
    “小梦姑娘……我就说你不像个粗使丫鬟吧！”
    “今天你必须留下，你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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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欢期似梦、梦也须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了。
    当红袖姐姐发现燕然安然无恙时，不禁欢喜得芳心乱颤！
    “天可怜见！”红袖如蒙大赦一般，带着颤音松了一口气。
    百里轻姑娘则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然，她无法想象燕然是如何鬼使神差一般，挡住了那迅如雷霆的一刀！
    那一刀的速度之快，甚至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
    当刀锋破空而来之际，她除了绝望简直是别无他想……可燕然却是早有准备！
    当紫霄和惊鸿发现燕然没事之后，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众人一同向着厅堂中间，那位黑衣刀手看去。
    果然如燕然所说的那般，这个黑衣刀手正是那位不久前，还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婢女，小孟姑娘！
    此时小孟姑娘微微弓着颈背，手里提着那把寒光四射的弯刀，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
    看她眼神清冷镇静，竟然在如林的弓弩手虎视之下，依然是毫无惧色。哪还有之前那个洗衣服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
    等她一开口，声音也是沉稳镇定：“我这把是天下第七名刀，名叫月满乾坤……”
    她举起手中的弯刀，刀尖对准了燕然！
    “普通的刀剑，我轻轻一刀便可斩为两段，你手里这是什么兵刃？”
    小孟姑娘冷冷问道：“为什么能挡住我全力一击？”
    “你说这个？”
    燕然听到这里，笑着双手一分，将他那两把形制奇异的弯刀，亮给小孟姑娘看。
    当姑娘看到这两把弯刀，居然和自己的刀型正好相反，人家不是朝后弯，而是向前弯的……这对弯刀，只有不到两尺长！
    姑娘心思一转，在天下排名靠前的名刀名剑中想了一遍……竟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暂时还没名字，要不小孟姑娘帮忙给起一个？”说到这里，燕然笑着站了起来。
    随后他握着两把弯刀，向左右摆了摆，示意百里、红袖、紫霄、惊鸿四位往旁边闪闪。
    因为这四位姑娘，从来没有和弓弩手合作的经验。他们为了燕然的安全，都是急着想要控制住刀手小孟。
    因此姑娘们分别站在了小梦四周的四个角……却有人挡住了弓弩手射击的线路。
    其实燕然之所以没把弓弩手布置在大厅两边，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杀手的身法极快，所以弓弩手若是布置不当，射箭的时候很容易误伤对面的队友。
    所以这些弓弩手，是沿着燕然的左右手两边燕翅排开的。
    这样他们不但能一起使用强弩射杀刺客，同时也可以用弓弩封堵整个房间唯一的出口……那扇大门。
    因此小孟姑娘已经是插翅难飞，就算她功夫再强，也伤不到燕然分毫！
    可就在这一刻，小孟姑娘却没有回答燕然的话，而是冷冷地一笑。
    “奸贼……”
    这两个字还没说完，大厅中的众人就陡然间听到小孟的手腕上，传来了一声轻响。
    金铃……
    又见金铃！
    ……
    在场的众人都是心思如电，哪有一个反应慢的？
    一听到这清脆的响声，所有人在刹那之间都想到了案发现场，那一声微弱的金铃！
    就在这一刻，小孟突然弯腰低头！
    她身形一矮，让开了身后大门，随即一支羽箭，破空飞来！
    这一箭犹如雷轰电闪，箭锋撕裂空气，竟带着恐怖的啸鸣声！
    一箭之威，竟有排山倒海之势，刹那间穿过院落，直取燕然的咽喉！
    原来小孟姑娘的金铃，就是为了召唤这一箭。
    她刚刚弯腰低头，是让开了羽箭的飞行线路，将目标燕然展现给了外面的射手！
    ……
    此时此刻，大厅里那些姑娘们的心里才猛然想到：对啊本案的凶犯，至少还有一个同伴！
    还有就是……小孟不要命了？
    现在燕然只要一声令下，五十名弓弩手一起发射，她立刻就会被弩箭射成刺猬！
    可是这姑娘不但毫无畏惧，居然还悍然摇动金铃，让同伴射杀燕然！
    同时她自己也是弯腰蓄势，准备向着燕然再度发起攻杀……好一个悍勇的小姑娘！
    而这时燕然的嘴角上，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啪！”的一声！
    只见那支威力惊人的羽箭呼啸而来，半空中却突然被迎面的另一支箭，撞了个正着！
    那支箭犹如天外飞来，寒铁箭簇干脆利落地撞断了对面的箭簇，将整支羽箭势如破竹一般，从中间“唰”地劈开！
    之后这支寒铁箭居然力道不减，闪电般向着对面疾速飞去！
    ……
    就在对面六七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大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射出那支威力无俦的羽箭，居然被另一支箭，从中间劈开了！
    如此精准的射术……这般强悍的力道！
    自己平生自负箭术通神，天下无人可与比肩。
    可是今天，他居然见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箭术！
    ……
    却见这黑衣大汉既不惊慌也不躲闪，见那支箭劈面飞来，他用手中的弓背向旁边一拨。
    “哒”的一声响。
    那支寒铁箭被他拨打出去，向远处弹飞。
    同时他手上那把大弓的弓弦，也被寒铁箭上带来的巨大力道，震得“嗡嗡”直响，久久不绝！
    这个黑衣大个子，正是那位常州参将，万淳！
    他知道自己的同伴失陷在大厅里，心里不禁急得油煎火烧一般。
    他一伸手就从腿侧箭囊中，抽出了四支羽箭，分别夹在手指间的缝隙里。
    瞬间其中一支箭，已经搭上了弓弦！
    可是还没等他拉开那把大弓，万淳却猛地瞪圆了双眼！
    不但是他，就连数丈外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惊讶地看着外面。
    甚至那位黑衣杀手小孟姑娘，也满脸惊愕地回过了头……
    ……
    这一刻，在燕然他们这座小楼的屋瓦上，发出一片暴雨般的“哗哗”响声。
    成百数千颗珍珠顺着屋瓦向下流淌，刹那间形成了一片流光溢彩、雪白如银的珍珠瀑布！
    所有人全都傻了……
    晶莹的珍珠折射着闪烁的阳光，从屋檐上倾泻而下，宛如绚丽耀目的珠帘，犹如夜空星河一般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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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刺客小梦、黑衣箭手

    谁见过这样奇幻瑰丽的场面？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谁还能顾得上别的？
    燕然这边的众人，自然是愣了一下就想起来。这不计其数的珍珠，肯定是来自燕然车厢里那几个大南瓜……
    可是屋子里黑衣女刺客小孟，再加上外面的长弓大汉万淳，却是毫无心理准备！
    因此这一刻，两人全都惊呆了！
    “珠帘四卷月当楼！”
    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竟都离奇地不约而同，想起了燕然那句新词！
    ……
    此刻就在燕然的头顶上方，站在二楼窗口前的苏信，趁机把另一支箭搭上了弓弦。
    他把撒放器的挂钩勾在D环上，完成了准备工作，苏信头上也是冷汗直冒！
    他之前的行动，都是按照燕然的吩咐做的。
    当苏信从南瓜里取出珍珠，来到这里做布置的时候，他对小侯爷的吩咐也是一头雾水。
    可到了现在，苏信却全都明白了！
    原来那位小孟姑娘，竟是武力如此强悍的一位高手。
    原来对面的黑衣箭手，人家弓箭射术的实力，也远在自己之上！
    苏信刚刚射出的那一箭，其实是早在杀手小孟出刀之时，他就开始拉弦……
    仗着复合弓拉满之后，可以长期端弓瞄准的优势，苏信一直在等着射出这一箭的最佳时机。
    另外滑轮复合弓巨大的威力、加上寒铁箭头的加成，他才能做到一箭破开对方的羽箭。
    这次的战术，燕然早就交代给了他。苏信在射出寒铁箭之后，他还立刻拉动绳索，把房檐外面的几个装珍珠的袋子打开，形成了那一片闪耀的珍珠瀑布。
    这面瀑布的作用，就是拦住对面那位强弓手的视线一瞬间，只要一瞬间就行！
    不然以对方开弓放箭的速度，在苏信拉开复合弓的这段时间里，都足够对面那位射手，射出十二支连珠箭了！
    所以刚刚苏信跟对面的强弓手，看似战了个势均力敌，甚至是微占上风。
    但苏信自己心里清楚，那实际上是自己苦练了半辈子的射术，加上威力巨大的复合弓、寒铁箭、还有燕然提前告知的战术准备、以及这几升珍珠造成的震撼效果！
    因此苏信才会紧张得冷汗直冒……其实他不知道，对面的那位神射手万淳心中的绝望，比他还要强烈十倍！
    在万淳的角度看来，自己射出一箭之后，对面是引弓信手而发，一箭就劈开了自己的羽箭。
    所以二人经过一箭的比斗过后，万淳觉得自己已经落于下风。
    同时那片要命的珍珠瀑布，更是让万淳无法继续观察对面大厅里，敌人的动向！
    珍珠落下的时间虽然极短，但那一刹那的辉煌，造成了万淳的弓箭停顿，已经足够让大厅里面的弓弩手群起而攻，把妹妹射杀在里头了！
    而且万淳知道，大厅里的人还会躲开自己射箭的线路，使得他的弓箭，再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他想要射杀对面的燕然，给自己妹妹报仇，已经不可能了！
    因此这一刻的万淳，满怀绝望地看着那片珍珠瀑布落下，心中已是悲怆至极！
    ……
    可是当瀑布落尽，无数的珍珠在青石地面上噼啪弹跳，满地乱滚之际。
    万淳却一眼看到大厅里，所有人居然都站在原处，他妹妹小孟也是丝毫无损！
    不但妹妹还活着，那位年轻的破案高手燕然，他的目光正穿过数丈距离，犀利之极地射向自己！
    “万春兄……过来聊聊啊？”
    一听到这句话，万淳和小孟姑娘的身上，同时都是一震！
    因为燕然说的分明不是万淳，而是万春……
    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别人甚至几乎都听不出来。
    可是当这个字，在他们两个人的耳朵里响起时，却是犹如惊雷一般地炸响！
    九天飞龙庞万春……真是好一个神射手！
    这一刻，燕然心中也是暗自叫绝，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
    那么庞万春是谁？他是江南反王，圣公方腊手下的大将。
    按照历史记载，四大寇之一的江南方腊在宣和二年，也就是距离现在不到一年之后，就会起兵造反！
    至于庞万春的武力水准如何……传说他后来射杀了梁山好汉中的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欧鹏……一共七人死在他的箭下！
    没想到九天飞龙庞万春，会出现在这个案子里，而且他的妹妹庞小梦，也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高手！
    ……
    就在同一时刻，明月楼大门口。
    温如故看到燕然进了酒楼，因此他在极度的沮丧和暴怒过后，也咬牙切齿地跟了上来。
    虽然他不知道燕然为什么要来明月楼，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着：
    那个燕然，是不是真的能找到案犯？
    要是那个连斩九人的凶手，能把燕然一刀杀了就好了……这狗东西！简直就是老天派来跟我过不去的，一首词害得老子身败名裂！
    当他想到这里时，他已经来到明月楼临街的大门前。
    这家伙把大门打开了一道缝，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可是他脑袋刚刚伸进来，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况，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
    “轰”的一声，他脑袋上重重挨了一闷棍！
    温如故霎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身子“扑通”一声摔进门里，整个前脸都扣在了地上！
    此时在房门后边，钱戏举着一根桌子腿，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门外。
    支后他一边关门，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的温如故……这狗东西！
    哪怕老子赌输了两瓶好酒外加二十两银子，我也得替主人干了你！
    之后钱戏踢了几脚，确认这姓温的确实被自己一闷棍砸得昏迷不醒，这才满意地站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很清楚一点……事关主人的秘密，这些事一个字都不能让温如故听到！
    ……
    此时的院子里，
    苏信看到对面的庞万春手提长弓，向这边走来。他也从二楼窗口跳出来，从房檐上一跃而下。
    “好箭法！”
    庞万春倒是胸怀坦荡，毫不忌讳的向苏信表示了敬佩。
    不过庞万春走来之际，他一看到苏信举起手中的弓向自己回礼，他的心却“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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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江南义军、九天飞龙

    对面这位箭术高手，手里那玩意儿是个啥？不会是一把弓吧？
    居然上下弓稍带着俩轮子，中间竟然有三根弓弦？这是啥弓啊？
    而苏信看着庞万春的大弓，心里也是暗自吃惊……真是好一把强弓！
    哪怕就是苏信手没受伤的全盛时期，他也未必能拉得开这张巨弓，就更别提拿着它箭如雨下地跟别人作战了。
    一时间，这俩人心里不禁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当庞万春走进大厅之前，他看到数十位精悍强壮的军士，每人手里端着一把强弩，排成两列，整齐地从大厅门口走了出来。
    庞万春的眼力也是异于常人，一眼便看出这些军士个个体型强悍至极，用百里挑一都不足以形容！
    他心中暗自吃惊，大宋禁军里，竟有这般强悍的军士？
    等到那些军士全都离开大厅，到远处警戒，此刻庞万春看得清楚，大厅里只剩下了燕然和几位姑娘。
    当他走进大厅时，心里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那燕然竟然把这些弓弩手放走了，这简直相当于是自断双臂！
    现在以自己和妹妹的武力，哪怕燕然他们群起而攻之，自己这边仍有一拼之力！
    可为什么，他却偏偏把属下给遣走了呢？
    之前妹妹落在人家手里，对面却没有用强弩杀害，反而让他过来谈谈。
    而且人家还一口叫出了自己的真名，庞万春才决定过来谈判的。
    看到这样的情形，他还真是一时吃不准，对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奸计。
    可是毕竟妹妹还在里边，这个汉子还是毫不犹豫，一步迈进了大厅！
    这时那位小梦姑娘，却一开口就问出了庞万春的疑惑……
    “有意思……”小姑娘冷冷地向燕然问道：“你把那些弓弩手都撵走，不怕我趁机一刀砍了你？”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燕然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举手向走进来的庞万春打了个招呼。
    “杀了我？你们想把盔甲弄回去，那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燕然这一句话，就让庞万春和小梦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大厅里的红袖、百里、惊鸿、紫霄还有苏信，却是一头雾水地看向了燕然。
    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另外这燕家小侯爷，怎么能一句话就把外面的庞万春给叫进来的？
    其实前世熟知历史的燕然，当然可以轻易地分析出来事情的原因，却不能怪红袖和苏信，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
    ……
    历史上方腊造反，是因为东南应奉局的朱勔倒行逆施，残害民众，方腊他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放手一搏的。
    同时也因为江南被朱勔祸害得民怨沸腾，江南百姓人人痛恨朱勔，恨不得生食其肉！
    因此方腊起兵之后一呼百应，旬日之间聚众数十万，声势一时暴涨。
    他们在造反后，斩杀了无数贪官污吏，几乎将江南残害百姓的狗官一扫而空，实实在在地给江南百姓报了仇。
    可惜之后不到一年，他们就被官兵围剿，导致全军覆没了。
    方腊起义败得这么快，原因之一就是他手下都是摩尼教徒，赶不上朝廷正规军队的战术水准。
    同时他们手中弓箭盔甲，也是严重不足！
    所以才有了庞万春兄妹来汴京谋取盔甲这件事，也引发了这件案子。
    燕然早就在案件中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这一切，因此他才设下了埋伏，把庞万春兄妹引进了圈套里。
    可是这两兄妹落网是落网了，燕然对他们这支起义军，心里却没什么敌意。
    毕竟方腊起义军对朱勔恨之入骨，敌人的敌人就是燕然的天然盟友。
    而且方腊义军所做的事，比如专杀应奉局那些狗官的行动，也很合燕然的胃口。
    因此燕然不但做好了打算，让这对兄妹脱罪，而且在盔甲这件事上，燕然觉得自己还不妨轻轻帮他们一下。
    所以燕然今天诱捕这队倒霉兄妹二人组的时候，态度才会这般有趣……
    ……
    可红袖她们却不知道，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眼前兄妹就要在江南造反了……
    “好了，我来给你们解释。”
    燕然把双刀插进后背的刀鞘，摆摆手示意自己这边的众人收起兵刃。
    庞万春和妹妹庞小梦，见到这样的情形，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好吧，我说简单点。”燕然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两位，对红袖苏信他们说道：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摩尼教将会在江南造反。”
    “起义军领头的叫圣公方腊，这位仁兄是九天飞龙庞万春，方腊手下的大将。”
    “这位应该是他妹妹……庞小梦姑娘是吧？”
    燕然说着又看向了小孟姑娘，结果人家冷着脸根本没理他。
    燕然的这句话，听得在场的众人心都一哆嗦！
    他们原本以为明月楼里发生的，仅仅是件离奇的凶杀案而已。却没想到燕然一句话之间，就牵出了一路江南反王！
    而且人家不是还没造反吗？不是说还有几个月时间？可燕然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边庞万春的脸色也是铁青，他没想到这燕然如此年轻，却是城府渊深如海！
    他居然对自己兄妹的底细，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圣公在江南即将起事的消息，连朝廷官员都知道了？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之际，燕然却淡淡地一笑道：“于是几个月前，这对兄妹来到汴京，打算弄一些盔甲回去江南。”
    “毕竟他们这些造反的军队，刀剑长矛可以自己打造，可是盔甲他们却造不出来。”
    “一支没有盔甲的军队，若是遇上官兵的弓箭，哪怕就是五千对一千，也会被大量射杀，导致大败溃散……尤其是在起义军攻城的时候！”
    “所以他们就在汴京开始了行动……我要说错了，你可以纠正我哦万春兄！”
    庞万春怎么也没想到，燕然居然如此松弛。
    听他说出的内容，一字一句都是惊心动魄，可他的语气却像信口闲聊一般。
    居然还让自己纠正他的错误……庞万春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一阵苦涩。
    到了现在，他和他妹妹俩面面相觑，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遭遇到的是什么。
    可是人家对他的底细，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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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珠帘四卷、欢期如梦

    就见燕然接着说道：“他们兄妹俩不久前，找到了军器监监司毕从则，想要从他手里买一千套盔甲。”
    “他们给了毕从则三升珍珠……就是外边地上那些，当作订金。”
    “这就是军器监账面上，缺了一千套甲的由来。”
    燕然笑道：“那毕从则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弃官携款潜逃。所以他决心下定了之后，索性什么都敢卖，因此双方很快就商量妥当……”
    “然后在正式交易之前，那毕从则‘嘎锛儿’一下，居然毫无征兆的就死了！”
    说到这里时，燕然忍不住笑了笑，苏信和红袖姑娘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俩心说：毕从则不是被你用火药崩死的吗？原来这明月楼一案里，还有你的一份原因啊小侯爷！
    燕然看到庞家兄妹俩默不作声，又接着说道：“当时这对兄妹，正以为自己成功在即，却发现和自己交易的毕从则没了。”
    “于是他们俩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弄了一个参将的假身份，准备混水摸鱼，从军器监骗五百套盔甲回去。”
    “可是他冒充的常州参将，之前很有可能来汴京，也领用过军器盔甲。军器监里也难免会有人认识真的万淳，甚至是和真万淳打过交道！”
    “所以他用别人的身份过来冒领，很有可能一个照面，就会被人认出来！”
    “于是他们要想把盔甲带回去，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把军器监里的所有高层，一股脑杀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发生了这件明月楼血案……我说的没错吧？”
    燕然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那庞万春和妹妹庞小梦听了，也不由得黯然点头！
    “那今天这一场是怎么回事？”此时惊鸿姑娘忍不住心痒难耐，终究还是在旁边问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对兄妹，会到这里来杀你？”
    “刚刚这姑娘弯刀出手之前，你分明就做好了回身抵挡的准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问他！”燕然听了惊鸿的话，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庞家兄妹。
    那边庞万春没说话，小梦姑娘却提着刀低声道：“因为那首词……”
    “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在客店的院子里，你们看到的是他……”说着姑娘又用刀尖指了指燕然。
    “他是被那个姓温的官员逼迫不过，无奈之下才写了那首词。”
    “但那句珠帘四卷一念出来，我就觉得不好，想着是不是他发现了我们，用来交易的那批珍珠？”
    “然后到了最后，结尾那句梦也须留时，在诗词里听到了我名字那一刻，我的担心和怀疑也越来越像真的！”
    “我一边觉得这有可能是个巧合，一边又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我知道你们要来明月楼，就急忙叫上我哥哥，过来杀你们灭口。却没想到这是你这奸贼，早就设好的奸计！”
    原来那首词，居然还是个钩子？听到这里，红袖紫霄和惊鸿已经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一想起他们前不久，还在惊叹那首《浪淘沙》的深情刻骨，当世无双。
    却没想到燕然将这首词写出来，竟然还有这样一层用意！
    他用词中的几句话，轻轻一个暗示，就把这对庞家兄妹钓上了鱼钩！
    当姑娘们再想到那个温如故，他那一番处心积虑的谋划，居然一步步都在燕然的计算之内……给小侯爷的破案之路，垫上了最关键的一步！
    而且整件事，最早居然是开始在温如故，自以为抓到了燕然破绽的那句“五言一拍”！
    燕然这小子的心思，是有多深啊？
    他居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引诱温如故上当，最终却引出了这对庞家兄妹，使得案情到此，真相大白！
    这位燕家小侯爷，他要是想坑谁，对方简直是毫无一丝生路可言……
    每次当对手以为找到了机会，觉得可以害死他的时候，那个机会却准保是个陷阱！
    这真是让人一想起来，心中就是不寒而栗！
    而这时的燕然却淡淡地笑道：“至于现在，他们为什么愿意站在这里跟我聊天，而不是拔刀子拼命。”
    “那是因为在他们心里，给起义军弄到盔甲这件事，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杀我了，因为毕从则扣下的那一千套盔甲，被他藏在了哪里。这个秘密天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只有我心里最清楚！”
    “所以只要你们肯合作……”
    燕然说到这里，向庞万春和小梦轻轻笑了笑：“你们只要接下来一举一动都听我的，我就把那一千套盔甲的位置告诉你们。”
    “同时我还有办法让你们逃脱罪责……你！”
    说着燕然一指庞万春：“你还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常州参将，这意味着你可以把这次打算领走的五百套盔甲，大大方方地带回江南。”
    “还有你，”说着燕然又用手一指，那位小梦姑娘：
    “再叫我一声奸贼，我就扣你五百套盔甲，有胆子你叫一声我听听？”
    “你连叫三声，一千五百套盔甲就全没了！”
    听到燕然的话，小孟姑娘表情诧异，咬着银牙不说话了。
    而那位庞万春，则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然！
    原本他以为自己凶犯的身份被揭穿，预谋造反的事也大白于天下，盔甲拿到手更是没了一丝指望。
    却怎么也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燕然都把他们抓住了，居然还愿意放了他们，甚至他们兄妹俩还能带着一千五百套盔甲回江南？
    ……这能是真的吗？
    “你要我们干什么？”当庞万淳问出这句话来时，他一开口觉得自己嗓子干涩，声音奇怪，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而燕然却笑了笑，只见他后退一步，从腰间“噌”的一下，将那把家传宝刀“雪夜冰”拔了出来！
    “蒙面巾有没有？拿出来带上！”
    见到燕然突然拔刀，庞万春兄妹全都被吓了一跳。
    却见小侯爷笑着向他们说道：“现在你跑我追，咱来个官兵抓强盗！”
    “什么时候给我玩痛快了，盔甲的位置，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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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0章：大喊抓贼、提供真凶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浑蛋？
    小孟姑娘瞠目结舌地看着燕然，越看他越像个疯子……
    对他这个奇怪的要求，兄妹俩也是越想越不可思议！
    而这时燕然的旁边，红袖和苏信这俩对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脑子都被小侯爷转晕了。
    燕然这是想干什么？这两位的心中不禁暗自想道：已经到手的案犯，为什么还要放了再抓？
    难道他在大街上还跑出瘾来了不成？两天不跑胯骨轴儿痒痒？
    “好了，我数到三就开始追了！”
    燕然却兴致勃勃地活动了一下腰腿，向庞家兄妹示意了一下。
    “一！”
    庞万春和他妹妹小梦，“噌”的一下就没影了！
    ……
    “抓贼啊！”
    燕然举刀就追，还极度夸张地喊了一声。
    他身后的众人没办法，只好跟上小侯爷的脚步……
    他们一出大厅，就见庞家两兄妹黑衣蒙面，身影在墙头上一闪就不见了！
    燕然却不管不顾，他一马当先跑过院子之后，居然还把对面阴凉底下，那五十名弓弩手也喊上了。
    随即一队人刀枪闪亮，人马如龙，疯了一样往外就追！
    当队伍路过前楼大厅的时候，内外大门被撞开，摔得“哐哐”直响。
    大厅里的钱戏，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片人从眼前呼啸而过，“唰”地一下跑了过去！
    “踩……踩……踩……”
    “踩着人了！”
    等人都跑干净了，钱戏满脸惊愕的看着地面上，被踩踏得满身都是脚印的温如故，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
    ……
    长街上，阳光闪耀。
    整个军器监的全体官员，都在胡阿佑的召集下，快步走出军器监大门口。
    大家都在纳闷，那个破案的武德司燕然，不知为啥让他们到对面的明月楼那边见面！
    可是当他们走出大门……一道闪耀的刀光，霎时劈面而来！
    当他们惊恐地一抬头，就见一个黑衣人，正从墙上高高跃起……
    他矫健的身影，刹那间遮住了天上的阳光！
    这人手上的弯刀，犹如雪山一般反射着骄阳。一刀凌空劈下，威如狱海，动如雷霆！有山呼海啸之势，玉山倾倒之姿！
    可是这把弯刀，却被另一把刀当街拦住。
    两把兵刃相撞之际，发出了“呛”地一声巨响！
    那长街中间，出刀相抗的人……竟然是小侯爷燕然！
    这一刀相拼火星似箭，声震长街杀气纵横，瞬间吓得在场所有官员目瞪口呆！
    这一次，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位连杀军器监间九名官员的重犯，那黑衣刀手，当真是凶悍之极！
    同时他们也万万没想到，那位经常面带笑容的小侯爷，竟也有着如此高绝的身手！
    这一刀相拼，平分秋色，小侯爷毫不畏惧。
    而且看他神情坚毅果敢，脚下一步不退，居然气势上，比那黑衣刀手还高了三分！
    “凶犯在此！无关人等闪开！给我围住他！”
    只见燕然一声怒吼，声震长街，路上的行人纷纷撒腿就跑！
    而他那些精悍的士兵，则是齐声轰然答应，飞快上前围捕！
    可这时，那名手持弯刀的黑衣凶犯，身形却犹如鬼魅一般接连闪动！
    只见他人在街心，一个轻巧的转折，就像轻灵的雨燕一般突围而出，转身又跃上了墙头。
    然后他飞身而下……居然跳进了军器监的院子！
    “跟我上！前后门堵住！”燕然见状大吼道：“不能让他跑了！”
    随着他的话音，军器监那些大小官员就见燕然提刀而入，一路向着军器监院子里冲去。
    他身后那些军士也飞快地分出人手，守门的守门追贼的追贼……眨眼间燕然和凶犯的身影全都不见了！
    这些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想去看热闹又怕刀枪无眼把自己给剁了。
    想来想去，他们谁也没敢朝大门那边凑合，全都到街对面阴凉处等着看结果……胆小的直接就跑到了对面的茶楼里探头探脑。
    此刻的军器监大院里一片鸡飞狗跳，兵刃敲击的声音叮当作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顺着大门不时有小吏文书之类“嗖嗖”地往外跑，门前六级台阶他们一步就跨了下来，丝毫不见文弱之态。
    院子里脚步声响，呐喊连连，显然围捕那飞贼的行动，已经到了紧要时刻！
    ……
    燕然冷着脸提着刀，一步步顺着重重楼阁，向着军器监的后院走去。
    他身边跟着的，不但有自己的一票人，那对庞家兄妹也是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
    刚刚那个当街和燕然对拼了一刀的黑衣人，当然是咱小梦姑娘。
    这姑娘赫然发现，燕然随手拔出来的，又是一把宝刀！
    和自己的第七名刀“月满乾坤”相击之下，对方的宝刀丝毫无损！
    同时那燕然的内力……那都不能用深厚来形容，简直就是一点儿没有好吧？
    可是没办法，小梦娘姑娘只好照着燕然的要求抡刀假劈，陪着这小子演戏。
    要不是看在那一千五百套盔甲的面子上，她这一刀燕然浑身绑满了宝刀都没用，小姑娘真能一刀劈了他！
    ……
    等他们来到后院，却看到几个精悍黝黑的汉子正站在花园里。
    这些汉子的脚下跪着一个人，身上穿着朝廷官员的六品官服。
    官员的脑袋上套了个黑布套子，双手被人倒背着绑了起来，口中还发出“呜呜”之声，看来是嘴也被人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官儿是谁？
    看到这人的样子，就连红袖都被吓了一跳。
    她心说，这几个汉子是哪来的？怎么这个官儿，像是被绑架来的呢？
    大家还没等看明白，就见燕然提刀上前，一伸手就把这个官员头上的黑布套子，给揭开来。
    一眼看去，大家全都大吃一惊！
    这个朝廷官员，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这人正是天河引那边，东南应奉局匠作监的官员刘江。
    两个时辰以前，还在燕然他们面前，给民夫带烧红铁帽子那位！
    “怎么样，我来收拾他，是不是比你们想的还快？”
    看着刘江惊恐无比的脸，燕然回头向着百里轻和红袖姑娘，笑着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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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晓梦长刀、一斩九人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弄到这来了？”百里轻姑娘知道眼前这位官员的身份，不禁惊讶地向燕然问了一句。
    燕然却笑着答道：“那时候我没让你去杀了他，是因为他身边有重兵把守。”
    “所以杀人容易脱身难……好在我早就在天河引那边安排了人。”
    “什么？”这时连红袖姑娘听了燕然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惊讶地向燕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天河引那边了？”
    “在我和独头蒜王正心见面之后。”燕然笑了笑了：
    “我叫他办的那件事，就是让他把我派去的这八位兄弟隐藏在工地的民夫里。”
    燕然说着，向那几个押送刘江的汉子拱手为礼，几个年轻人也肃然还礼！
    这时红袖才发才发现，那几个人看来，居然有些眼熟……
    原来这几个汉子，正是燕然去找浪里神箭于化龙的时候，在于化龙手下学习水战之术，练习水里抓鱼的那几位！
    “他们是我在军中精选出来的，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个请假的庞七郎。”
    燕然笑着说道：“将来他们要潜入敌后派上大用场，这次他们深入天河引，只是牛刀小试罢了。”
    “那个独头蒜王正心，负责的是八千民夫的饮食和住宿，还要安排他们干活，所以隐藏几个人而已，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咱这几位兄弟，正好连日来光着膀子练习水战，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
    “他们混在民夫里一点都不起眼，我就派他们去了。”
    “我设了个计策，让他们把这个刘江抓来，原本是要给那些惨死的民夫兄弟报仇的……如今却是正好一鱼两吃，让他给庞家兄妹顶罪！”
    这时的庞家兄妹听闻此言，看向燕然的眼神已经变了。
    庞万春看着燕然，眼中又是惊愕又是敬佩。而那位庞小梦姑娘深深看了燕然一眼之后，却气闷地低下头来……
    他们现在终于确定，燕然之前说过，让他们逃脱此案的罪责，人家可不是随口说的！
    燕然都把替罪羊给他们准备好了，甚至这用来脱罪的家伙，还是他们最为痛恨的应奉局官员！
    “这小子肠子里的弯弯绕，真是不计其数……”
    小梦姑娘倒是不再叫燕然奸贼了，不过心中对燕然的谋算如此周密，还是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兄妹俩的？”庞万春在旁边连忙插话。
    他生怕自己妹妹说话难听，再惹恼了这个心机深沉的小侯爷……
    “好吧，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让咱们从头来。”燕然点了点头。
    他看到满院子的人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索性把自己破掉这件案子的整个历程，都说了出来。
    ……
    院子里，红袖、苏信、惊鸿、紫霄，他们在听着燕然是如何将这件案子查得清清楚楚。
    庞万春兄妹也想听听，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至于那位应奉局官员刘江则是满头雾水，不过他知道如今自己处境危险。跪在那里眼睛咕噜噜乱转，却是一声都不敢吭！
    只见燕然沉声说道：“最初的时候，我听到了整个案发过程，首先就把案犯的目标放在了那些小厮的身上。”
    “因为当时的明月楼三楼，情况很清楚，那些军将来自于大宋各州各路，他们之间并不怎么熟。”
    “所以他们坐下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再站起来走动到别处。因此在那个大厅里，一个到处乱走的军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反倒是那些小厮，”燕然笑着说道：
    “他们不但满屋子倒茶上菜，而且从一楼端上来那种大托盘大家也看到了，个头着实不小。”
    “如果有一个人穿着小厮的衣服，用这样的大托盘挡住脸从外面混进来，趁人不备进入里屋，其实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然后就是那一声金铃，让我知道了在场的案犯有两个人。”
    燕然说到这里看了看庞万春：“当时万春兄发现，有一个小厮拿出火石火镰，要去进屋点灯。”
    “他立刻就用铃声通知屋里，冒充小厮的同伙快出来。”
    “不然，两个小厮单独在通道或是里屋迎头碰见时，很容易就会被那个小厮发现，对面的小厮是个陌生人！”
    “然后万春兄还弹出了一个东西，敲在那个大胖子辛如海的膝盖上，使得他莫名其妙摔了一跤。”
    “就在当时，那个大胖子摔到地上的情形分外惨烈，引得整个大厅的人目光全都转向了大门口……”
    “就在那一刻，之前冒充小厮进去点灯的庞小梦姑娘，急忙从月亮门那里出来，回到了大厅！”
    燕然笑了笑：“这时的小梦姑娘已经查看过了屋里的情形，她点灯时确认了所有要杀的人，都在里间屋！”
    说到这里，燕然看了看小梦。
    却见那位姑娘低着头，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大家见此情景，就知道小侯爷分析的结果，肯定是一字不差！
    只见燕然接着说道：“在这之后就是那小厮……我记得叫小石头，他进去之后想要点灯，却发现灯烛已经点亮了。”
    “他也被那些官员骂了出来，等到他重新回到大厅，小梦姑娘又再次顺着月亮门进了通道。”
    “那一刻她推门进去，开始抽刀杀人……整个过程就和咱们之前复原的一模一样。”
    燕然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小梦姑娘身法是真快！下手也确实够狠！”
    “这一路砍杀过去，九名官员霎时被斩，她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沾到！”
    “这些官员纵然是妨碍了你们领取盔甲，可是终究罪不至死，你当时是怎么做到下手如此狠辣的？”
    燕然说到这里，又看向了小梦。
    却见那姑娘神情未变，还是冷冷道：“谁说他们罪不至死？”
    “之前我和哥哥潜入军器监，想要找到那个毕从则失踪的原因，或者查到他藏匿盔甲的所在……”
    “可是我们没有找到毕从则，却无意中听到了那个军器监的大官，还有他手下的八个少监监事在那里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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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迷离窄巷、杀人失踪

    “他们为了堵上盔甲不够的问题，商量着要和外地军将合谋，拿钱贿赂领盔甲的将领，想把账面上的窟窿抹平……”
    当小梦姑娘说到这里时，红袖和苏信他们全都忍不住，目光看向了燕然。
    这就是当初，燕然和大胖子辛如海商量的内容，果然与军器监那些官商量出来的办法如出一辙！
    “他们还商量了一个毒计，若是那些外地军将不肯就范，他们还有下一步补救的办法。”
    只见小梦姑娘愤然说道：“他们想要把军器监的工匠集合起来，日夜赶工打制盔甲，堵上那个窟窿。”
    “若是这一千件盔甲打造完成之前，就有上面的人来查账，他们就打算把所有铁匠连同收藏盔甲的库房，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失火焚烧的罪名，就可以让那些被烧成焦炭的铁匠来承担……”
    “那是上百名铁匠的性命！在他们眼里竟是不值一文！被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全家老小的生死！”
    “像这样的奸贼，我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留着他们过年吗？”
    “好吧……算你杀的有道理！”
    听到这里，燕然终于知道了庞家兄妹下此狠手的原因。他看着这对嫉恶如仇的兄妹，心中也是暗自点头！
    “然后呢，这件案子你是怎么查的？”庞万春又在旁边沉声问道：
    “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你是怎么把作案的嫌疑，落到我们兄妹头上的？”
    “很快就说到这里了，”燕然闻言，也随即点了点：
    “当时这位小梦姑娘，一纵身回到里间屋的房门口……就在这一刻，案子里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燕然说到这里，他居然微微笑了笑：“当时小梦姑娘杀完了人，还没有离开房间……”
    “那个大胖子辛如海，却已经冲了进来！”
    “啊？”
    听到燕然的话，众人忽然想到小梦手提血淋淋的弯刀，站在案发现场的样……
    可当时辛如海他们往房间里一拥而入，不是没看到案犯的身影吗？
    可燕然却淡淡地一笑：
    “当辛如海第一个闯进来的时候，小梦就靠着墙，站在房门旁边，和辛如海近在咫尺！”
    “啊？”
    听到这句话，惊鸿、紫霄两位姑娘，又忍不住同时发出了惊呼声。
    他们俩一左一右在燕然耳朵边，就像立体声双声道一般……
    红袖和苏信听到燕然的话，也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他们已经想到了这案件中，凶手神秘消失的原因！
    倒是那位百里轻姑娘，听到了半截上心痒难耐，急忙用手戳了戳燕然，示意他快说！
    燕然沉声说道：“原本辛如海进门之后，他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瞥见小梦姑娘，可是他却没能看到……”
    “大家还记不记得？我查案查到半路上，害特意让钱戏去把辛如海喊上来，跟他谈了盔甲的事？”
    见到大家一起点头，燕然继续说道：“当时案发的那一刻，辛如海进门时，小梦姑娘就站在他的右手边，而那九名官员死亡的现场，却在他的左边！”
    “因为右边两尺远就是墙壁，那里几乎是空无一物。而所有的官员这和灯光，全都在另一侧。”
    “所以胖子辛如海一进门，他一定会下意识的看向左边……”
    “这是我在案发后喊辛如海上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他进门时的动作，经过真实验证得到的结论！”
    “另外你们别忘了，那胖子辛如海的肚子那么大，他是看不见自己脚的！”
    说到这里时，燕然忍不住笑了笑：“甚至在这之前不久，他还重重地摔了一跤。”
    “所以辛如海每次过门槛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门槛的位置上，免得自己一脚踢在那上面……”
    “再加上他进门之后，一转过头就会看见九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所以在他进门前、进门中和进门后，这短短的三个刹那之间，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并且当他走了房门之后，他肥胖的身体还挡住了左边射来的光线，使得小梦姑娘站立的位置，正处于他身体的阴影之中！”
    “所以那个时候，辛如海没看见小梦姑娘……随即另外两个人也进了房间。”
    说到这里时，燕然笑着看了看庞万春。
    “第二个进去的，是那个挺英俊的御武校尉沈傲，他当时是在辛如海的左边挤过去的，也就是死去的官员那一侧。”
    “所以沈傲和小梦姑娘之间，实际上隔着辛如海那个大胖子，沈傲也不可能看见小梦。”
    “至于沈傲为什么是第二个进去的，还正好是从胖子的左边挤过去的，那是因为这位庞兄……”
    说着燕然指了指庞万春：“他当时只要紧紧跟在辛如海的背后，在辛如海进门时，庞老兄凭借自己的站位，就可以迫使沈傲做到这一点！”
    说道这里时，燕然笑了笑……“不信的话，大家可以找个窄巷自己试试。”
    “如果你是第二名，你想让身后的第三名走哪一边，他就一定会走哪一边，只要你比他先做出选择就行！”
    “接着庞万春自己，也从辛如海的右手边挤了进去……”
    “在这一刻，万春兄的站位是在辛如海和小梦之间，就此小梦的身影，已经被彻底隐藏在了庞万春身后！”
    ……
    “……原来如此！”
    这一刻百里轻、紫霄惊鸿几个人想到这些细节，不禁神色凝重地暗自点头……
    当时的通道里人影晃动，大家神色惊慌……庞万春和辛如海因为最靠近月亮门，所以他们是最初进入通道的一批人。
    当时的庞万春利用脚步和身位，一刹那间就让进去的众人，按照他的心愿完成了站位！
    真是轻而易举，又天衣无缝！
    “可是……那小梦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当燕然说到这里，众人看到庞万春兄妹哑口无言，也知道燕然说的一点没错。
    可那位百里轻姑娘又纳闷地问道：“辛如海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分明后面没有跟着凶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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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3章：谁在最后、背负真凶

    “这就是整件案子里，最关键的地方了。”就见燕然笑着说道：
    “当我在那根钉子上发现黑色的丝线以后，立刻检查了在场所有人的后背衣物，有没有丝线被勾挂的痕迹。”
    “那时我就觉得，那根丝线，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还由此推断出，凶手在胖子进门那一刻，藏匿起身形的办法。”
    “刚才我说的案子最关键的地方，其实不在于是谁第一个冲进案发现场。而是他们离开那条通道的时候……谁是走在最后的哪个人！”
    “啊？”
    听到这里时，紫霄和惊鸿恍然大悟，又不禁惊呼了一声！
    她们看着庞万春高大的身形和宽阔的后背，隐隐猜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错，”燕然笑了笑：
    “当时的小梦姑娘是一只手挂住庞万春的衣领，整个人像钩子一样蜷缩起来，把自己挂在了他哥哥的身后。”
    “凶手也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离开那条通道。所以我在询问他们的时候，甚至都没敢去问谁是最后走出过道的……以免被凶手听到，打草惊蛇！”
    “在这之后就简单了。”燕然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他们大家下楼时，楼梯上一片混乱，谁也不会去注意身边一个身穿小厮衣服的人。”
    “更何况这位庞万春兄又故技重施，弹出弹子，造成前方楼梯上的小厮二江摔倒，引发了一片混乱！”
    “就是借着这场混乱，小梦姑娘趁机从容地走下了楼梯，然后就消失在院落周围的花木之间。”
    “这就是整个作案的过程。”燕然讲完了案情的经过，笑着看了看周围的人。
    “铃声、丝线、烛光、阴影、案犯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我推断的结果，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红袖和苏信闻言，不禁相视苦笑……
    原来这个案件里，那个凶手的神秘消失之谜，答案居然就是这么简单！
    而百里轻、惊鸿和紫霄得知，燕然仅仅凭借着一根丝线，就把整个案件分析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着燕然，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这位小侯爷，仿佛是亲眼看见了案发时的情景一样，所有的细节居然被他判断得丝毫不差！
    可此时此刻，院落中的庞万春兄妹，却同时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原以为自己这件案子做得天衣无缝，就是来个神仙也不可能查清真相。
    却没想到燕然竟然剥茧抽丝，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们的苦心谋划，全都一一揭露无遗！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圣公的手下？”
    庞万春又想到一件事，沉声向着燕然问道：
    “你就算知道我们两个是凶手，又如何能判断出，我们是江南摩尼教众？”
    “是因为那根丝线，”听到庞万春问起，燕然笑着回答：“我有一位阿姨，正好对天下织物的特点，全都了然于胸。”
    “丝线上有两浙西路一带，特有的桃胶。桃胶代替糯米浆纺丝，清洗十二遍之内，都能看到一层蛤蜊光。”
    “这种丝绸产自睦州建德一带，那里就是你们圣公的藏身之地，也是你们摩尼教总坛所在……清溪县，帮源洞！”
    燕然笑着说道：“因此当我听到睦州、建德这两个地名的时候，我还能猜不出这是方腊的手下所为？”
    “啊？”
    “你连这个都知道？”
    这一刻，庞家兄妹再也不复之前的冷静自持，两人全都吓得面色剧变！
    要知道，圣公方腊谋划起义已非一日，他们当然知道造反那是株连九族的买卖！
    因此他们的总坛所在，其实是摩尼教里的最高机密。
    甚至散落在江南的很多核心教众，连听都没听过“帮源洞”这三个字！
    偏偏这个十七八岁的汴京少年，竟然一句话就把他们的老窝说了出来？
    因此这兄妹俩一霎时，就惊得面色苍白！
    这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天下数万摩尼教众，连同他们的教主方腊，都会死于官兵之手！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燕然看到这兄妹俩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忍不住在心中暗自一笑。
    那清溪县帮源洞，他想记不住，都不可能！
    历史上那是方腊率众起义，被官军击败围剿最后覆灭的地方。
    同时那里还是民间传说，武松单臂擒方腊发生的地点……我没看过历史，还没看过水浒吗？
    不过他信口说出来的这个地名，却是差点把这对兄妹，给活活吓死了！
    “你们放心，这里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燕然看到这对兄妹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向他们宽慰道：
    “我保证圣公起兵这件事，还有你们总坛的地点，绝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哦对了，还有一个不是我的人。”说到这里时，燕然转脸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刘江。
    他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他一会儿就会变成明月楼一案，被我击杀的案犯，死得面目全非……你们放心，他会保密的。”
    “嗯？”
    当刘江听到“死得面目全非”这句话，眼睛一下就瞪得溜圆！
    他此刻嘴被堵住，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被吓得瞬间就是面无人色！
    “原来你抓了这个应奉局的官儿……是为了拿他当罪犯交差？”
    这时小梦姑娘才终于肯相信，这个年轻的官员燕然，真的是想为他们兄妹脱罪。
    想起之前不久，自己还一口一个奸贼地骂个不休，姑娘俏脸上不禁一红！
    “说了半天，你究竟是怎么把刘江抓来的？”百里轻姑娘见状，疑惑地在旁边问道：
    “之前你说这刘江奸贼，身边有数百官兵保护，不让我进去报仇，可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就把他逮到这儿来了？”
    “因为你得知道他们的性子，才能找到这些家伙的弱点。”燕然闻言，又笑着说道：
    “这个刘江，在平时饮食起居之际，自然身边会有重兵保护。可是咱们总有办法，让他把身边的护卫遣散。”
    “那天刘江用烧红的铁盔，将民夫一个个折磨至死，被我看见之后，我就做好了除掉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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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4章：伏下蛟龙、生擒真凶

    当庞万春和庞小梦两位，听到这个应奉局的狗官，居然用这般残忍的手段玩乐。
    他们不禁暗自点头，这才知道燕然为什么会绑了这个人来。
    两个人的目光，全都怒火熊熊地看向了刘江！
    燕然继续说道：“我不是派了八位兄弟，混进了天河引工地现场吗？”
    “于是当时，就在咱们离开天河引之后没多久，刘江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工地现场，有民夫在景龙江边挖沟的时候，挖到了一个大盒子……”
    燕然说到这里，戏谑地拍了拍刘江的脑袋：“于是这个聪明的脑袋，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
    “这里可是在皇宫旁边啊！在这儿挖出一个盒子，意味着什么？”
    “那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宫里的太监将珍贵的宝物偷出来，又不敢在风头正紧的时候卖掉，于是把它埋在了皇宫外墙附近！”
    “所以盒子里，很可能会有值钱的东西……可这件事要是被大批卫兵见到，人多嘴杂，会不会有人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呢？”
    “于是几乎是板上钉钉，当时刘江一定会做出一个选择：”
    “他会把民夫远远地撵走，也让自己的卫兵全都滚蛋，之后他就想一个人，打开那个大盒子……”
    “可是盒子还没来得及打开，景龙江里就窜出来几个人，把他给抓住了。”
    燕然笑着说道：“大家可别忘了，我这几位兄弟，全都跟着于化龙学过水战之术。”
    “他们之前潜入天河引的线路，还有之后他们抓住刘江，逃出来的路线，全都是那条景龙江。”
    “天河引工地虽然重兵把守，却没人想到水道也可以作为进出的路径，所以咱们的兄弟轻而易举，就把这个奸贼带出来了。”
    当燕然讲完了经过，大家终于也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而那个刘江跪在地上听着听着，眼泪便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个残害民夫的奸贼做梦也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被燕然预判得如此准确！
    一想起那个要了自己性命的盒子，原来竟是个圈套，刘江就不禁想要嚎啕大哭一场！
    这时，燕然的目光也再次投向了庞家兄妹。
    “你们在江南起事，说实话兄弟心里是佩服的。”燕然诚挚地说道。
    “这天下的老百姓，但凡有一天好日子过，有一口饭可以吃，谁愿意干造反这样杀头的买卖？”
    “你们这些江南好汉愿意起身反抗，有血性，有志气！我燕然若是见不到也就罢了，今日既然有幸得见，自然要帮上一把才行。”
    “案子我替你们遮掩过去，那些珍珠也交给你们带回去，现在你们起兵迫在眉睫，用钱的地方更多！”
    “至于那一千套盔甲，等我找到之后，会把位置通知你们。”
    “另外的五百套盔甲，我也会让你们尽快领到手，相信你们自己也带了人手，足够将盔甲运送回去……”
    “你们要是怕路上遇到风险，拿着这个。”
    燕然说着，信手从刘江腰带上，拽下一个东西……
    “这是刘江的东南应奉局的腰牌，只要有它，包你们一路畅通无阻！”
    “这……燕兄弟！你这般厚恩高义……”
    此时的庞万春闻言，不禁心情激荡，说话都结巴了！
    他看着面前这慷慨豪迈的少年燕然，只觉得自家起义军的事，被他打算得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又是细致至极，胸中里不禁一股热血上冲！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义气的汉子？
    居然还是一位朝廷官员，大宋的侯爵！这事儿庞万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带着妹妹来到汴京一行，把盔甲的事办得磕磕绊绊，简直是一步一个坎儿！
    做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以为珍珠折在里边，都是难以承担的后果了……
    那可是他们江南的兄弟姐妹，用血用命，一颗颗从海里采出来的！
    再后来，他们更是被迫把一千套铠甲的目标，缩减到了五百套，而且还要杀人行险才能得到……然后他们就被燕然逮了个正着！
    可是没想到柳暗花明，这位燕然小侯爷居然愿意帮他们……而且一出手就是扭转乾坤！
    这真是让两兄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燕然刚才那一番话，更是说得他们热血沸腾！
    此刻这对兄妹俩同时想道：这位小侯爷心机深沉，智谋如海，当真是一位奇人！
    小到一根丝线，大到江南大局，在他心中全都谋划得没有丝毫遗漏……难得他还如此义气深重！
    若是他们真的能顺利将一千五百套盔甲带回去，那可全都是仰仗着这位燕家小侯爷的恩德！
    想到此处，他们却看到一个小白胖子，从前院“噔噔噔”地一路跑来。
    这胖子正是钱戏，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当他把那个包裹向着燕然递过去的时候，包裹里面传来了轻轻的“哗哗”响声。
    原来刚才那片珍珠瀑布，已经被小胖子钱戏全都捡回来了。
    这家伙倒是知道轻重，他交还了珍珠之后，还谨慎的向着红袖姑娘一笑……
    “姑娘您见谅！”
    那小胖子提心吊胆道：“您那位刑部同僚温如故，好像被什么人一闷棍放翻了。”
    “小的没能照顾好温大人！都是我的过错！您说这事闹的……”
    不知道是因为撒谎的原因，还是因为周围美女太多，小胖子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些心虚脸红……看得红袖姑娘一个没忍住，差点失声笑出来。
    一见红袖姑娘眉梢眼角，隐含笑意，小胖子就知道自己这一功算是到手了！
    他连忙转过脸，眉飞色舞的向燕然示意了一下。
    燕然也笑着向这小胖子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就把装满珍珠的包裹交给了庞万春。
    话说咱燕家小侯爷，其实最是爱钱不过的……不过那也分什么情况！
    当着这位千古留名的江湖好汉，那正是拔份儿的时候，必须让他心服口服！
    若是被天下英雄看轻了，那他这一辈子，活得还有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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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肝脑涂地、告慰英灵

    当庞万春看到燕然把珍珠递过来，他一边赤红着脸推拒一边说道：“这些许钱财之物，还给我作甚？”
    “正好这珍珠也算江南土特产，送给小侯爷正合适，实在难以回报您的大恩于万一……”
    “你可给我算了吧！”
    燕然却毫不迟疑，把这包袱珍珠重重地塞进了庞万春手里。
    只见他淡然说道：“你们这些汉子能拿性命对抗暴政，我能帮上一点也是平生之幸。”
    “若是因为这个还收你们的钱，那我燕然成什么了？你们都舍得出命，我还舍不得钱吗？”
    那庞万春满脸通红，还要推让，燕然却一转手就把包裹塞到了小梦姑娘怀里。
    在这之后，他指着庞万春的身上说道：“好了……给我脱！”
    “啊？”
    庞万春兄妹霎时就被弄得一愣。
    “夜行服！”燕然微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让这个刘江，穿着官服结案？”
    “哦！对对对！”
    庞万春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夜行服脱下来。
    燕然的几名手下，也将刘江的绑绳解开，把他身上的官服里外扒了个干净，换上了庞万春的夜行服。
    庞万春身材高大，他的夜行服套在刘江身上之后，却是不怎么合身……
    好在夜行服需要扎束手腕和裤脚，还要系上腰带，所以刘江打扮完了之后，倒是并不扎眼。
    燕然心思细致，见到了这身夜行服之后，却是暗自一皱眉。
    倒不是大小的问题，庞万春的夜行服和他妹妹身上的一样，都是帮源洞品牌，这不大不小也是个破绽。
    其实也不怪这兄妹俩，汴京街上虽然有的是裁缝店，他们在汴京想做什么样的衣服都没问题，却偏偏只有夜行服不行……量身定做的时候一定会引人怀疑。
    所以这两套衣服，应该是他们从清溪县带过来的，中间还因为黑丝的质料相似，小梦的那件一度被改成了小厮的衣服……就是后背勾丝的哪一件。
    当然现在又改回来了，小姑娘针线不错！
    不过燕然想了想，觉得问题也不大。
    一是朝廷那里，未必有天一神针花锦绣阿姨那般水准的奇人。
    第二就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案犯从明月楼一路追到了军器监衙门，之后还把他打得脑浆崩裂，面目全非。
    这样一来，燕然就有上百名证人，证明他血战凶徒，格杀案犯。
    证据确凿之下，官府也没那个兴致去查夜行服的来源……
    毕竟凶犯授首，案子都已经具结了，谁还有病啊，接着往下查？
    于是燕然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然后他在周围找了一圈，在花园的一角里找到了一把锄头。
    燕然拎着锄头，来到刘江面前，向着这家伙微微一笑，把那刘江吓得魂飞魄散！
    “我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燕然掂着这把锄头，微笑着低声问道：
    “看着别人在你面前嘶嚎惨叫而死，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
    “拿烧红的兜鍪往人脑袋上扣，把人活活烫死，还用来赌钱……很有意思吗？”
    “嗯！”
    此刻那刘江眼里，满是惊悚和恐惧！
    他虽然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却一边哼叫着，一边拼命地摇头！
    眼看着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被甩的四下飞溅。
    可是他这副可怜相，燕然却丝毫不为所动！
    “可能在你看来，你是官员，你天生高贵，理应高高在上……”
    “而那些人是贱民，他们是尘泥，甚至在你眼里，根本不能算是人……”
    燕然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可是依我看，一条命，就是一条命！”
    “你的脑浆崩溅出来，不会比别人高贵一点儿半点儿，反而更加丑陋卑贱！”
    “现在，为了那些惨死在你手上的无辜之人……看着我！”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在刘江绝望的眼神之下，冷酷地举起了锄头。
    “咔！”的一声！
    燕然将锄头翻了个面，木柄背面的铁箍就像是一记重拳，重重砸在刘江的鼻梁上！
    刘江霎时间被砸得鼻骨断裂，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燕然摆手示意众人闪开，然后他对着地上刘江的脸，一记一记重击连续不断地砸下去！
    锄头下发出了一声声惨烈的钝响，碎肉、骨渣、脑浆、鲜血、不住向四周飞溅！
    那刘江躺在地上，手脚剧烈地颤抖……他其实早已经死了，那是中枢神经被重击破坏之后的自然反应。
    等到他整个脸都被砸成了一个恐怖的血窟窿，燕然才住了手。
    自始至终，他都是面带笑意，看得众人心中，一阵难言的冰寒！
    杀人他们见多了，可是杀得满脸快感这种事，却让庞万春这样的人都不禁暗自心悸，却又暗自痛快不已！
    这位小侯爷的心里，不知住了一只怎样的恶魔，才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等燕然虐杀刘江之后，眼看着这个黑衣凶手周身上下已是毫无破绽，燕然笑着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远处的胡阿佑三步两步连忙跑了过来，把身后背着的一个袋子打开。
    大家在旁边一看，这个硕大的羊皮袋子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刀剑。
    燕然从里面挑出了一把弯刀，“唰”的一声抽刀在手。
    庞万春和庞小梦见到刀锋上闪耀出的光芒，两人同时心里都是一惊！
    ……又是一把宝刀！
    刀锋上研磨出的冷厉刀光，还有钢铁表面折射出，带着极浅蓝灰色的光芒。和燕然之前手里那两把奇异的短弯刀，竟是如出一辙。
    以小梦姑娘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这又是一把和自己的宝刀“月满乾坤”，同一级别的绝世名刀！
    可小侯爷却想都不想，信手将这把弯刀，扔在了刘江尸体旁边。
    “可惜了……但是没办法。”燕然看着地上这把铁匠魏别离打制的寒铁弯刀，自顾自笑了一声。
    见到众人不解的眼光，燕然笑道：“要是没有一把宝刀在此，明月楼那九个被腰斩、被砍断的尸体就没法解释。”
    “这个案子里，凶器必须是一把绝世宝刀，有了这把刀就没问题了，现在谁敢说，被我打死的这个人，不是明月楼的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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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宝刀如林、血手犹腥

    “好在我各种式样的刀都带来了一把，这把弯刀和小梦姑娘行凶的刀大差不差……”
    “啊？”
    众人闻言，全都惊讶地看着燕然这个败家孩子。
    旁边的钱戏则是心疼得一跺脚，嘟囔着说道：“这……简直比我还能败家啊！”
    这一刻，百里轻、紫霄和惊鸿几位姑娘真是彻底服了。
    从头到尾，从案犯到凶器，燕然策划得如此精密细致。试问这个案子，谁还能看出一点破绽？
    而这时的庞万春，看着地上那把绝世宝刀，却是满脸内疚……他当然知道，足以和妹妹手中宝刀相抗的兵刃，代表着什么！
    那把“月满乾坤”，可是妹妹从摩尼教天师吕师囊手中传承而来……那是天下至宝！
    像这种级别的兵刃，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你有钱都没处买去！
    可是妹妹的弯刀，已经在长街上被那么多人看到，小侯爷需要让案子彻底圆满无缺。
    所以他不惜将这把形制一样的绝世宝刀，代替“月满乾坤”，当作案犯的凶器交上去……对于一个武者来说，简直比当场剜他的心都疼！
    这位燕家小侯爷的慷慨豪侠，真是可想而知！
    这一刻，那位小梦姑娘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转向了胡阿佑身上背的那个袋子！
    姑娘心说……这样的宝刀宝剑，这袋子里倒是有多少啊？
    居然每一样，他都带了一把？
    这位小侯爷，莫不是天下排名顶尖的宝刀宝剑，尽数都在他手里？
    可这庞家兄妹又哪里知道？燕家小侯爷手里藏着好几千斤寒铁矿石，像他们眼中这样的绝世兵刃，人家想要多少有多少！
    燕然见到庞家兄妹的表情，心里也不禁暗自好笑……他其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要给这对兄妹留下高山仰止的感觉，他们会把自己身上发生过所有的事，都讲给那位圣公方腊听！
    那个方腊，燕然将来还有大用……眼前的这一案，只是另一场更为庞大的棋局上，刚刚落下的第一个棋子！
    “对了……”惊鸿姑娘不舍地看着丢在地上的宝刀，小声向姐姐紫霄嘀咕道：
    “这把刀不管流落到哪儿，回头让偷天盗帝程炼心，把它偷回来！寒铁的呢……”
    “不用，我亲自动手！”
    没想到她这番悄悄话，却被身后的百里轻姑娘听到了。
    百里姑娘一挑秀眉低声道：“不过由我偷回来……这把刀就是我的了吧？”
    ……
    案子办到这里，整件奇案就算是水落石出了……反正在燕然的精心谋划下，它不出也得出！
    燕然让钱戏去大门外，召集所有军器监官员过来。
    尸体这边，胡阿佑还在给刘案犯刘江身上，做着最后的打扮。
    发簪拔掉，所有扒下的官服全都塞进袋子里，还在刘江手腕和脚腕的衣服绑带里，塞进几张烧了半截的符纸。
    这样就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能来去自如，不被所有人看到。
    燕然用来砸人的锄头被擦洗得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凶手怀里还放进了银子铜钱、迷香毒药、路引堪合……庞家两兄妹看到此处之际，真是佩服不已。
    他们心说：这位燕家小侯爷幸亏是破案的……他要是去做案子，那真是来个神仙，都查不出他的蛛丝马迹！
    耳听得外面脚步声杂乱，那些军器监官员已经走到了外院，燕然挥手让庞家兄妹赶紧离开。
    按照约定，他们要偷偷潜回住宿的客栈，穿好衣服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以免那些住在一起的军将，对他们兄妹产生怀疑。
    至于那几个绑架刘江过来的水战高手，当然也被燕然遣散出去。
    于是等庞家兄妹闪身离去之后，一帮军器监官员，也来到了后院。
    ……
    当他们看到地上身穿黑衣的凶犯，还有那把弯刀，十来个官员吓得从头到脚，同时都是一哆嗦！
    这凶犯的死相，真是太难看了吧！好家伙竟被打得这般面目全非！
    而当他们看到燕然时，却见那位燕家小侯爷，正在用一张丝巾擦着手。
    雪白的丝绸上犹如桃花万点，尽是殷红的血迹……
    “没办法，案犯武功着实不错。”
    只见小侯爷阴沉着脸淡淡道：“本想留他一条性命，好让他招认口供的。”
    “可是他那把连斩九人的宝刀实在太过锋利，我也只好全力相搏。”
    “这一掌没收住手，重手法把他的脸打碎了……”
    “燕司丞当真是勇武强悍，世间罕有！”
    那些官员听到此处，一个个吓得小心肝儿都直颤，连忙开口对燕然大加谄媚！
    他们心说：早就听说燕家小侯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个天下少有的奇才……看来果真如此！
    如此凶悍的罪犯，居然被他一掌把脸打得粉碎，这是巴掌啊还是大铁锤啊？
    此时这些官员们，看燕然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知道，别看这燕家小侯爷平时笑嘻嘻的模样，内里却是强悍至此！
    这样的人可万万惹不得，你知道他哪天，笑嘻嘻地给你一巴掌？
    这帮军器监的官员还不知道，自己早晚是燕然的手下，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心中已对燕然充满了敬畏！
    在这之后，燕然让人把凶手抬走，他们一行人向着军器监外面走去。
    当大家走在军器监的重重楼阁之间，此时燕然身边这些人的心情，也已经变了。
    眼看着案子终于水落石出，用不了多久，眼前这偌大的军器监也是小侯爷的天下了！
    ……
    这时的沈红袖姑娘，走在燕然身边，却轻声向着小侯爷说道：
    “不对啊……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呢？”
    “怎么会呢？”小侯爷闻言，笑嘻嘻地看向了红袖姐姐。
    “那你告诉我，”只见红袖微微一笑，一边走一边问道：
    “被你派出去那八个水战高手，你说是第一次见到独头蒜王正心的时候，就跟他商量好了这件事。”
    “可是那个时候，你既没接触到明月楼这件案子，也没看见刘江用兜鍪虐杀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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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心无挂碍、行无底限

    “所以你早早的把人派进去，一定不是用来绑架刘江的，小侯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究竟还是瞒不过你，红袖姐姐真是兰心蕙智！”
    燕然听到这话，知道整件事到底还是被红袖看破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派那八个人进去，确实是另有任务。”
    “只是现在还没到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今天让他们绑架刘江，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你这家伙走一步看三步，满肚子都是鬼心肠！”红袖姑娘听了之后，不禁笑着说了燕然一句。
    可姑娘心里却在暗自揣测：这位小侯爷又在暗中布局……他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此刻，当红袖穿行于楼阁的阴影和阳光之下，她的心中却是舒畅自然，毫无挂碍。
    时至今日，红袖对于燕家小侯爷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这个渊深如海的少年，其实他的奇特之处，并不是他心里有多少奇怪的本事，或是有多少计谋和奇策。
    这家伙……毫无畏惧之心！
    哪怕蔡京那样的高官他都不屑一顾，他对朝廷更是没有丝毫忠诚之意，甚至所有的礼教道德，都无法束缚住他！
    他可以面带微笑动手杀人，可以在案件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可以和凶犯结交朋友，甚至眼睛眨都不眨地帮助反贼！
    可是对燕然的行径，红袖姐姐却生不出一点反感，甚至完全没有抗拒之心。
    因为这小子做事……实在太痛快了。
    红袖甚至觉得，他心中自有自己的一套道德和公平。
    比如刘江这样的人，若是红袖之前见到了，虽然会极度痛恨，可她又能做什么？
    上报朝廷？状告刘江残害民夫，十恶不赦？结果会是什么？不用想红袖都是清清楚楚。
    到那时证据会被官府搞丢，证人会被无故杀害，刘江的上司朱勔会发动朝堂上的力量官官相护。
    最终刘江一定会安然无恙，而状告他的人也肯定会死得不明不白，惨不堪言！
    可是这件事到了燕家小侯爷的手上呢？只需要两个时辰，刘江不但死得惨烈无比，而且他死前还当了一回凶犯，帮助庞家兄妹逃脱了罪责！
    这就是小侯爷的行事方式，他心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决心、迅猛之极的手段、天衣无缝的计谋，行事痛快之极，却又毫无道德底线！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奸贼，在他手上消失不见，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迷醉上瘾。
    如今的红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当初在刑部任职的时候，每一次红袖想要主持正义，总有那种六七个人拽着你的袖子给你捣乱、拖你后腿。
    这种感觉，姑娘现在是想都不愿再想。
    那刑部里到处都是昏聩无用之辈、包藏祸心之人、自私自利的废物！
    ……就像那个温如故一样。
    而跟随小侯爷的日子，却让人沉迷陶醉，酣畅淋漓，让人难以自拔！
    ……
    等他们穿过军器监，再次来到大街上，小胖子钱戏也带着几名军士过街去了明月楼。
    没多久，几个人就抬着温如故走了过来。
    ……满脸是血，浑身脚印，昏迷不醒！
    “怎么昏了这么久？”燕然看到温如故没有一点醒转的模样，还向钱戏问了一句。
    钱戏又看了红袖姑娘一眼，然后满脸心虚结结巴巴地说道：“按理说，这位温大人也该醒了”。
    “会不会是凶犯跑出来时，路过他的身边，看到他即将醒转，又拿棍子给他续上了？”
    这钱戏说话的时候，眼睛咕噜噜乱转，燕然终究是没忍住，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来。
    红袖姑娘见状，只好无奈道：“看来这凶犯人还不错，毕竟还是给温大人留了一条命嘛……赶紧把人给刑部送回去吧！”
    话说红袖姑娘这次从头到尾，都被温如故的小人行径恶心得不行，如今真是看都不想再看这家伙一眼了！
    等到军士把人抬去了刑部，燕然又看了看钱戏。
    这小子之前被他派出去，带领那支工匠团找地方扎营。现在他跑回来，看来那边的事已经办妥了。
    一听到小侯爷问起工匠团的事，钱戏连忙如实回答了一遍。
    那边扎营造饭，安排住宿，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他才回来的。
    在这之后，钱戏还神情诡异地凑到燕然身边，小声像他说了一句什么……
    大家谁都没听到钱戏的话，不过却清楚地看到燕然，猛然间精神一振！
    话说燕然这家伙，别人从他表情上要想判断出什么真实情况，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凡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企图从他的表情得知他的心中所想……尤其是燕然的敌人，那几乎可以肯定是错的！
    因此他露出这般惊讶神情的样子，可是很少见的，钱戏一定对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见燕然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人往前走……他不肯说，众人也无法猜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众人跟着燕然鱼贯而行，军器监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员，也都在外面行礼相送！
    看这帮家伙恭恭敬敬的样子，对燕家小侯爷简直是奉若神明……没办法，这伙官员今天，差点被活活吓死了！
    又是长街挥刀血拼，又是重手法击碎人脸，一幕幕都是他们噩梦里都见不到的场面，因此这些人的心里，对燕然已经是服服贴贴。
    ……
    当燕然率领大家离开军器监之后，他去的第一站，就是那些军将住宿的客栈。
    这次当小侯爷走进客栈，只见院子里各地军将都在……只有那温如故没了。
    刚刚小侯爷“击杀凶犯”时，这里的军将们也纷纷冲到外面，去看热闹来着。
    因此他们也听说了燕家小侯爷，和案犯在长街上血战拼杀的事。
    就不一会之前，那具身穿夜行服，血淋淋的尸体才刚从街上抬走。
    可是燕家小侯爷却安然无恙的过来……大家心中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这才两天时间啊！这件没头没尾的奇案，居然就被这位燕家小侯爷查得清清楚楚，连案犯都当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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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末将万春、愿助将军

    在大家敬畏的目光中，燕然却是丝毫不露声色。
    他一边走到井台边，把自己的双手用皂角洗干净一边沉声道：“刚才案犯已经被我当街打死，这件案子应该是结了……”
    “大人威武！”
    “大人当真厉害……”
    听见这句话，辛如海他们几个，连忙高一声低一声地祝贺燕然。
    小侯爷洗完了手之后，直起腰来淡淡地说道：“我这边还有另一件案子要破，需要一个弓箭射术极强的射手。”
    “你们这个院子里，住了各地赶来的将领，想必都是一方豪杰……”
    “这里边有谁射箭厉害的，愿意帮本官一把？”
    当燕然说完这句话，院子里的将领们都听明白了……燕然自己这边的人也明白了！
    那还用说？只见燕然话声刚落，房舍里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一把大弓，从里面走了出来。
    “末将万淳，倒也胡乱射得几箭……愿为燕大人分忧！”
    这次的庞万春，当他再次见到燕然之际，也是暗自心血翻涌。
    没想到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他这个杀人凶犯，居然一转身就成了燕然的帮手……你说奇怪不奇怪？
    “好，有劳万兄。”燕然见状，也笑着点了点头。
    “东西收拾好，家眷带上，跟我走！”
    ……
    就这样庞万春带着弓箭，庞小梦背着包裹起来的珍珠和宝刀，两个人正式加入了燕然的队伍。
    他们心里清楚，燕然会带着他们，找到那些藏起来的盔甲。
    眼看着此行的任务就要圆满完成，这对兄妹的心里也是暗自欢呼雀跃！
    当他们走在队伍中间，苏信发觉庞万春的眼神似有若无，老是忍不住往自己的复合弓上瞟……
    苏信索性淡然一笑，将复合弓摘下来，递给了庞万春。
    当庞万春接过这把复合弓之际，苏信的心里还有些暗自好笑……给你看了又能如何？
    这上面的寒铁弓胎、机械滑轮、滚动轴承、哪一样是你能看得明白的？更别提仿造出来了！
    其实就连苏信自己，当他每一次拆开保养的时候，都会为这把弓的精密神奇沉醉不已。
    你说庞万春这样的大行家见了这般神弓，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果然，庞万春将复合弓拿在手里上上下下瞧了半天，惊诧得舌头都吐出来了，半天没缩回去……
    他看着这把复合弓，就如同第一次见到复合弓的普通人一样，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根弦儿上搭箭！
    如今长街上，二人战马并肩而行，苏信也轻声告诉庞万春，拉那根拴着D环的弓弦。
    然后庞万春伸手一拉……差点把腰给闪了！
    这把弓的力道不是太重，而是太轻！
    他这两膀一晃，使出了千钧之力，却没到想到这把弓拉开时，根本用不到那么大的力道！
    尤其是复合弓即将拉满的最后一段，弓弦相抗的力量，甚至不到自己那把大弓的一成……这一下把庞万春惊得，满脸都是诧异的神情。
    然后他就发现，这把拉满的弓，自己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端上半天。
    可就是这把神弓，射出去的箭，竟然破开了自己的羽箭！
    庞万春一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万分难以置信！
    他也是个行家，试完弓之后轻轻将弓弦放回。之后他看向苏信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之意。
    苏信却笑着指了指前面燕然的背影：“这是我家主人，亲手画图打造的。”
    “其实若是只拼一箭，在下凭着这把弓，倒也能和庞兄拼个势均力敌。”
    “若是比连珠箭法，那我可比庞兄差远了！”
    “哪里哪里！”当庞万春听到此处，自然知道这是苏信谦逊有礼，人家不但甘愿退让，还托了自己一把。
    可是之前二人比箭时，他那支羽箭就像油条一般，让人家从头劈到尾……又哪里是势均力敌了？
    不过江湖上的英雄就是这种性格，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庞万春知道苏信是心怀善意，于是他也满面诚挚道：“还是苏兄弟心地仁厚……”
    “若是之前，兄弟趁我开弓之际，你那一箭直奔我射来，哪里还有我庞万春的命在？”
    “还有那位小侯爷，他居然还会打造弓箭？”
    “岂止是弓箭？”苏信一边策马向前，一边笑着说道：
    “他身上那对挡了令妹一招的短刀，也是小侯爷不久之前，淬炼打造的。”
    “我家主人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排兵布阵，破解谜案，锻造器械，官场纵横，百般奇巧技艺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今日兄弟手滑，损了庞兄一支好箭，正好赔给兄长一支……”
    “这箭簇打造时，用是海底寒铁，在庞兄手上当可无坚不摧，对了这寒铁也是我家主人炼出来的。”
    “啊？”
    当庞万春接过苏信递来的羽箭，果然这箭簇上寒光闪烁，锋锐之极的表面上，隐隐有钢蓝色光芒吞吐，深邃清澈，犹如无底寒潭！
    一看之下庞万春就知道，这支箭簇和他之前见过那些神兵利器一样，也是寒铁制成！
    别说庞万春了，连他妹妹庞小梦也从后面探过头来，一双妙目向着箭簇上看了一眼。
    “战阵上无坚不摧，对敌时可破重甲，这只箭簇，当可珍重传家……”
    这小姑娘在宝刀宝剑上面，可是识货的，一句话就肯定了这支箭的价值！
    “这怎么好意思……”庞万春见如此珍贵的东西，人家随手就送，这位好汉的脸上又是不由得一红。
    “没事……”苏信却摇了摇头。
    庞万春这时才想起，刚刚人家送他箭的时候，只是在箭壶里顺手一抽，原来人家整壶羽箭的箭簇，都是寒铁的！
    庞家兄妹这才知道，苏信方才所言不虚，两人的目光又不由得看向了燕然的背影。
    看来是真的，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天纵之才！
    庞万春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暗自打鼓。
    妹妹庞小梦却在旁边小声嘀咕道：“原来他是个妖怪啊！”
    “若是让这家伙再学了高深的武艺……那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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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亦真亦幻、似梦似真

    燕然听到身后这几个人说话，却是微微一笑。
    苏信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他是看出来，燕然对庞万春他们这支起义军有什么心思。
    所以他是在给小侯爷做铺垫呢，只不过送了一支寒铁箭而已，造成的效果却是相当不错！
    于是燕然也轻轻勒住马缰，落后了几步，和庞万春并马而行。
    之后他向庞万春问起了摩尼教的事，他身边红袖、百里、紫霄、惊鸿几位姑娘，都在周围，坐在马上静静地听着。
    燕然在前世，也读过一些方腊和摩尼教的历史事迹，不过书上看的，毕竟没有真实的了解透彻，所以他才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庞万春也知道，这位小侯爷实打实是他们义军的恩人，所以他毫不犹豫，便把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出来。
    只见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们摩尼教派，在唐朝的时候就有了。”
    “我们教中的教义，简要来说便是：光明、善良、俭朴、友爱。”
    “因为不吃肉只吃素，钱财上就能宽裕一些，再加上教中兄弟互帮互助，所以无论是建房开荒、修路修桥、大家一拥而上，很快就能做好，因此教中兄弟的生活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说到这里时，只见庞万春轻轻叹了口气：“可是这世上的官府恶人，压迫残害百姓，又有哪一天停过了？”
    “我们教中兄弟人多，当这些贪官压榨残害时，难免会诸多顾虑。因此历朝历代，我们的教派都是屡遭拒绝。”
    “到后来，更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摩字，教中兄弟又是只吃素食，所以传来传去的，对我们的称呼就成了食菜事魔……”
    当庞万春说到这里，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愤恨之色！
    “这十余年来，东南应奉局祸害百姓，穷苦乡亲们想要活命也越来越难。”
    “东南应奉局差官所到之处，都是成百上千的良善人家家破人亡，无辜百姓背井离乡，路死沟埋，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含冤而死！”
    “忍不了了，就只好和官府拼命，反正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
    庞万春说着，妹妹小梦姑娘不禁在旁边低下了头。
    而燕然身边的几位姑娘里，别人也就罢了，百里轻姑娘却是家在江南，亲身经历过东南应奉局的残杀迫害。
    当百里轻姑娘想到自己父母兄长尽数离世，家乡故园已成荒丘，姑娘不由得眼圈都红了！
    这一刻，当紫霄惊鸿听着庞万春的讲述，想起江南一带的惨状，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燕家小侯爷会对这些江南反贼这么好……说错了，义军！江南义军！
    原来小侯爷让他们从罪案中脱身，甚至帮他们取得盔甲，就是为了让这些江南义军，多杀一些贪官污吏。
    那些残害百姓的奸贼，哪怕多除掉一个也好！
    惊鸿紫霄还有百里轻姑娘，都是从小没了父母的人，苏信就更是不用提，和官府中的贪官酷吏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因此他们都能与庞万春感同身受，同时也渐渐的对庞家兄妹，产生了信任和同仇敌忾之意。
    “如此看来，一千五百套盔甲好像少了点儿吧？”
    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到燕家小侯爷，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大家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又宽松敞亮了起来。
    看来小侯爷还要加大力气，支持这些江南义军，这就太好了！
    众人的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些人再怎么咬牙痛恨，能做的也是少之又少。
    只有这位燕家小侯爷，他的心念一动之下，无论想要帮谁……那可就妥妥的了。
    被他帮助的那些人，一定会得到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巨大收获！
    就在这一刻。
    当他们这支队伍走在汴京长街上，隐隐地竟似生出了一股森然气质。
    这不是草莽豪侠的杀气，不是江湖异人的傲气，而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
    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联系，将他们一个个相连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
    ……
    前方的长街上人头攒动，随即一声喝彩，雷震一般从数百人的口中一起喊出来。
    当燕然他们抬头看去，就见一座高台上莲步轻盈，走上来一位绝代佳人！
    这座高台，原本是摆在街边作为相扑擂台之用，如今却好似成了一座舞台。
    至于那位佳人……一眼望去，真是看得人心旌动摇！
    这姑娘白纱蒙面，露在外面其实的只有一双春山般弯弯秀眉，秋水般盈盈美目。
    虽然连脸都看不见，可这双妙目顾盼流转之间，既隐含着清澈的纯情，又似乎带着妖异的诱惑！
    当她一眼扫过来，在场每个人都觉得这姑娘是在看着自己。所有人的魂儿，都齐刷刷的被她勾走了！
    再仔细看，姑娘身姿窈窕，腰肢细软，身段简直是完美无瑕。
    当她抱着琵琶盈盈走来，真好似洛神出水一般。只怕满汴京的美人，都被她比下去了！
    此刻燕然一行人，正好走到那高台之下，当他们抬头看去，就见那佳人手挥五弦，弹着琵琶轻轻唱诵……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这一声娇啼宛转，百转千回，竟是燕然写了不久的新词！
    “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真是绝了！
    燕然坐在马背上，只觉得这姑娘嗓音珠圆玉润，每一个字都带着好听的呼吸音。
    如果你此刻闭上眼睛，甚至会觉得她不是站在高台上，而是坐在你怀里，犹如乳燕呢喃一般，一字一句在你耳边，唱起了这首词！
    燕然身上“唰唰”地直起鸡皮疙瘩，似乎能听到自己通通心跳的声音……这世上竟有这般绝色，这样绝美的声音！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
    正当燕然一抬头之际，姑娘也正好唱到这一句。
    只见她长长地睫毛微微一闪，居然不动声色的和燕然打了个招呼！
    “……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一曲唱罢，高台下一个喝彩的都没有……街上的数百行人，全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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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所谓伊人、颠倒众生

    可燕然的队伍来到台下时，却是一步未停。
    小侯爷甚至也没出声，只是路过时在马上举起手，高高挑起了个大拇指，以示称赞！
    此时他的心中，不禁想道：不愧是颠倒众生的尤物……真是好一位秋水伊人！
    七十二路烽烟里，居然有这般妖孽……怪不得她成天戴着面纱！
    此刻她要是敢把面纱摘下来，只怕那舞台顷刻间就会变回擂台，台下的几百汉子，都能为她打起来！
    此刻就连庞万春这样的江湖豪侠，连同他妹妹小梦这小姑娘，都是看得心动神驰。
    他们心说这般绝代佳人，便是哪个男人见了，第一件想到的事，怕都是把她抢回家去！
    可咱们小侯爷，居然信马由缰，他就这么过去了？
    ……
    之后，众人再往前走的时候，却是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街对面的酒铺里，一个白衣文士意兴飞扬地举着酒杯，大声赞叹说道：
    “好一首浪淘沙！不愧是满城风絮燕天行的新词！”
    “这一句句，情愫深刻入骨，词意梦幻迷离，光影错落，凄凉悲怆，塞满心胸！”
    “真是亦真亦幻，似梦似真，让人柔肠百转，愁绪万端……”
    “这首词一出，只怕这全天下浪淘沙的词牌，都少再有人写了……当真是绝妙佳作！世间难寻！”
    ……
    此刻，旁边的一位说书先生也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
    “说起这燕天行小侯爷，大家可知道？这首绝妙好词，可不是他随便写着玩儿的！”
    “就在今日午时前后，我听闻这燕家小侯爷，在军器监对面的明月楼查办奇案，当时有个二傻子，名叫温如故……”
    “人家小侯爷查案查得好好的，这二傻子非架着人家，逼小侯爷当场写一首新词不可！”
    “结果呢？人燕家小侯爷不愿意搭理他，他还冷嘲热讽、夹枪带棒、非说小侯爷名动词坛，却自始至终只写了半首《青玉案》！”
    “一时之间，这个温如故嚣张跋扈，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说……你们猜怎么着？”
    “哈哈！那还用说！”
    当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台下那些听书的，忍不住笑得直跺脚！
    “一定是小侯爷写下一首诗词来，就把那温如故，怼得哑口无言！”
    “哎！客官们说对了……但是没全对！”
    只见说书先生又是一拍惊堂木，眉飞色舞道：
    “那位燕家小侯爷，人家是想都没想！”
    “他接过笔在纸上刷刷点点，随手就写下了这首浪淘沙……这叫倚马可待，七步之才！”
    “所以说这位燕家小侯爷，那是天下才华共有一石，小侯爷独占一石加一升……”
    “哎？那位客官问了，那这一升是谁欠的呢？”
    “那还用说吗？温如故呗！”
    “哈哈哈！”
    只见那说书先生，卖包袱抖机灵，几句话就把台下的那些听书的，笑了个前仰后合！
    ……
    可是这时，那说书先生的台下，却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捻着胡须笑道：
    “说书的！你只知道燕家小侯爷立马提诗的事，却不知道那案子，小侯爷是怎么查的吧？”
    “贫道可是刚从明月楼那边过来，我看得清清楚楚，案犯可不是人！那是个妖怪！”
    “啊？”
    一听到这句话说得离奇，下边的那些听众，又齐刷刷把脸转向了道人。
    “算你狠！来你来！”
    那说书先生也服了，他索性让开了位置，把台子交给了老道。
    只见那老道上来后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都不信？我跟你讲，贫道可是亲眼所见！”
    “那燕家小侯爷在明月楼，三下两下就查出了凶犯所在，现场就把案犯堵在了那里！”
    “这下子，惹得那凶犯恼羞成怒，他举刀一跃而起……撒谎我不是人！这一跳便是三丈多高！”
    “他就没说，那凶犯是从一丈多高的墙上起跳的！”当燕然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回头，向着小梦姑娘说了一句。
    然后如愿以偿，果然得到了小梦姑娘一记白眼……
    当燕然率队走过去的时候，只听得那老道在他们身后，居然越说越离谱……
    什么案犯腰围九尺，身高也是九尺，手里一把弯刀切金断玉，杀人不见血啊。
    什么案犯焚化符纸甲马，由此可以隐身作案，藏匿于无形啊……
    什么燕家的小侯爷手中一对宝刀无坚不摧，左手刀名为“修罗界”，右手刀名为“炼狱间”……
    他与那案犯杀得黑雾滚滚，飞沙走石。两人各自掐诀念咒，请神上身……
    好家伙这一场大战，被他吹得都没边儿了！
    台下那帮听众们越听越入神，燕然他们却是心里越发好笑。
    眼看着他们即将走过这片街道时，燕然笑着对庞万春说道：“这些人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没办法的事！”
    “今天这件事，温如故醒了之后，指不定会怎么出去瞎说。”
    “另外这案子，咱们也要做实了，让任何人都不能翻案。”
    “所以就只好劳烦这帮兄弟，帮我宣传一番……只不过百密一疏，时间太紧却来不及细细谋划……”
    “他们说的大概意思也不差，只是弄得太肉麻了……我自己听了都臊得慌！”
    “他们？都是你兄弟？”
    庞万春闻言，又惊奇的问了一句，那位小梦姑娘，也是满脸惊讶的神情。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还以为燕然是个心肠不错的朝廷官员呢……却没想到他身边，还有这么多奇人异士！
    “不是我手下，确实是兄弟。”燕然笑着向他们说道：
    “秋水伊人苏依瑶，酒国大师文玉觞，百戏异人杨无骨，通天先生孔无极……天一神针花锦绣！”
    “就是她，认出了你身上那条丝线出自清溪……”
    燕然说着，在马上抱拳拱手，向街边酒楼的楼上微微行礼。
    此刻的酒楼上，三楼窗口里，那位雍容淡雅的阿姨花锦绣也轻轻举起酒杯，向燕然示意。
    花锦绣微微一笑，神情就像是宠溺孩子的长辈，目光中带着关爱和自豪，让人心中不禁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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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少年英名、传遍京城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这条热闹的街巷，把喧嚣热烈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红袖姑娘见此情景心中暗喜，她当然清楚这场宣传的结果是什么。
    从现在开始，用不了多长时间，燕家小侯爷破获奇案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汴京！
    两日侦破明月楼大案的神奇速度，长街亲身上阵的浴血拼杀，还有那篇美到无法形容的《浪淘沙、夜雨做成秋》！
    看来燕然的声势还会继续暴涨，如今他在官场上冉冉上升之势，已是难以遏制。
    其实红袖姑娘毕竟是古人，她只是吃惊于燕家小侯爷行事的手段，却还不知道他这次宣传里包含的深意。
    毕竟在古代，娱乐资源实在是太匮乏了，所以口口相传，相互讲述传奇故事，就成了大多数百姓喜闻乐见的休闲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精彩的故事，想不迅速疯传都不可能！
    燕然正是掐准了这一点，才利用明月楼一案，给自己增加更多的声望。
    要知道这个年代，声望对于一位官员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当一位官员做事总是能成功，当他的上级无论把什么艰难公务交到他手上，他都能迎刃而解，这样的人距离身居高位也就不远了！
    ……
    庞万春这时才知道，这位燕家小侯爷不仅仅是本事强横而已，他在汴京还有这么多奇人异士兄弟。
    此刻的庞万春，不禁开始慎重地考虑着一种可能性，他们摩尼教一旦在江南启事，燕然在汴京这里，一定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人家对自己如此心怀善意，他们还没有作出一丝一毫的报答呢！
    想到这里，庞万春脸上一团和气地对燕然说道：“这次小侯爷帮我们寻找盔甲，想必还需要一些时日。”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兄妹俩跟在小侯爷身边，也好让我们这些粗人多长长见识……”
    庞万春说得虽然谦虚，燕然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脸上带着歉意向庞万春说道：“我帮你们找到盔甲，大概还需要一天时间，然后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我也想和万春兄多多交往，怎奈手里这件急事实在是等不得了，因此万春兄得体谅兄弟的苦衷。”
    “哦？是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庞万春见燕然说得诚挚，知道他所言不虚。
    不过他的心念一转，觉得小侯爷的事自己也有可能帮得上忙，倒是可以趁机回报燕然的恩德，于是连忙问了一句。
    燕然却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前些天我派了一个手下去凿沉了东南应奉局的船，才给自己争取了这三日的时间查案。”
    “要是没有明月楼这件案子，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东南应奉局朱勔，让我去陈留县码头等他的船队，眼看着还有两天时间，约定的日期就要到了。”
    听到朱勔这个名字，庞万春的双眼都直往外喷火！
    要说江南百姓的凄惨现状，十成里倒是有九成半，都是朱勔这奸贼一手造成的。
    因此朱勔和摩尼教的教众，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庞万春气闷地说道：“原来小侯爷还要去那个朱勔手下听差？”
    “哥！你刚才没听见？”
    这个时候，旁边的小梦姑娘倒是表现出，比她哥的心思要机智得多。
    只见小梦姑娘摇头道：“人家小侯爷刚刚都说了，他凿沉了朱勔的座船！”
    “更何况，你看小侯爷杀应奉局官员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在朱勔那奸贼手下当差？”
    庞万春这时才恍然大悟，燕然也点头笑了笑说道：“姑娘说得没错。”
    “那朱勔有个儿子名叫朱汝翼，就在汴京城里。前些日子因为他想要强占美女，我伸手阻拦才和他结了仇。”
    “因此朱勔这次找我去，定是不怀好意，必然是想法子要处置我的。”
    “那怎么能行？”庞万春兄妹一听到这话就急了，小姑娘咬着银牙问道：
    “朱勔权势熏天，朝中党羽无数，他若是想要处置个官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知道此行凶险，小侯爷你还要去？”
    庞万春可点头表示赞同妹妹的话，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显然他们知道，燕家小侯爷的官位虽然不小，但跟那朱勔比起来还是相差太多了，不由得都为燕然的性命担忧起来。
    燕然却是淡淡的一笑道：“不去怎么行？”
    “那朱勔传信过来，怎么说也是朝廷公派，正经差事，我是拒绝不得的。”
    “再者还有一点，我不管他有多大的势力，这样的奸贼势力再大，我还能躲着他不成？”
    “既然想要办他，自然是离得他越近越好了！”
    “……那当然好！”庞万春听到燕然要对付朱勔，忍不住喜上眉梢！
    经过这两天的时间，他们兄妹心里都清楚一件事。
    以燕然的心机智谋，奇异的本事，他不论想要对付谁，对方都最好赶紧准备办丧事……
    哪怕是朱勔这种一手遮天的家伙，小侯爷要想收拾他，也有很大希望能成功！
    于是庞万春心里热血上冲，连忙对燕然说道：“即使如此，我们兄妹俩更得跟着您了。”
    “那朱勔手下奇人异士无数，还有诸多武林败类，在他身边保护。”
    “小侯爷若是想杀他，动手的时候，我们兄妹俩多少也能帮上一把，更何况朱勔原本就是我们的仇人？”
    “江南一带的穷苦百姓，谁不想生食其肉，活食其皮？诛杀朱勔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小侯爷万勿推辞！”
    “不是诛杀，所以你们俩也帮不上忙。”没想到这时，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小侯爷这个反应，连他身边的苏信和红袖姑娘都很感意外。
    原本他们以为燕然对庞万春这么好，是想和摩尼教一起对付朱勔的。
    却没想到燕然居然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庞万春的建议。
    见到庞万春一脸惊愕，燕然耐心地解释道：“那朱勔身边高手环绕，出行的时候更是有成千上万的军士随行。”
    “万春兄想必也明白，若是他那么容易被杀掉，以摩尼教好汉嫉恶如仇的性子，那奸贼又怎能活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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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笑语轻轻、有礼相赠

    “所以这次我不是去杀他的，而是要去扳倒他。咱们想要收拾朱勔，还得从他的根基上下手。”
    “根基？他的根基是什么？”这下别说庞万春了，连庞小梦姑娘都没听懂，连忙惊异地问了一句。
    燕然却笑着答道：“他的根基，就是天子的信任！”
    “汴京城里那个皇帝老儿，他一句话就能升朱勔的官，给他权利在江南胡作非为。”
    “所以那皇帝也能凭一句话，将朱勔贬官去职，让他身边所有的权力财富、军士护卫，全都烟消云散！”
    “所以咱们砍断他的根基，朱勔就是案板上的蒜瓣儿，咱们想怎么拍就怎么拍……这回懂了？”
    “懂了，但是没怎么特别懂……”庞万春看了一眼妹妹之后，神色犹豫地回答了一句。
    但是这兄妹俩好歹知道，燕然绝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对燕然的信任让他们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了小侯爷的说法。
    于是燕然笑着说道：“因此你们兄妹拿了这些盔甲之后就赶快回去，朱勔自然由我来对付。”
    “既是如此……那也好！”
    庞万春想起自己身上另有重任，于是他看了妹妹一眼，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
    当队伍继续向前走，看着燕然走的方向，红袖和苏信心里都是暗自诧异。
    话说现在，留给燕然的时间只有一天多一点了。
    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要具结这件明月楼大案，要向蔡攸汇报案子的情况，还要帮庞万春找盔甲！
    不用说都知道，那盔甲是他想找就能找到的吗？此刻燕然手里有多少紧要的事，全部等着他去办？
    可是这位小侯爷，却居然领着大家走向城外，看来是要去工匠营的营地那边。
    他放下这么多大事，却要去看看那些工匠，让大家心里又是不禁暗自感叹！
    庞万春他们兄妹俩还在暗自纳闷，直到大家走出城外，来到汴河边，远远地看到一大片营地。
    他们听苏信一说才知道，原来燕家小侯爷从天河引东南应奉局那里，借故诓出来了一千多名工匠，已经在这里扎好营地了。
    等到军士给他们带路，一路走进营地之际，庞家兄妹一见营地的里的情形，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本来他们还奇怪，小侯爷要这么多工匠干什么。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人家燕然其实是一口气，救下了一千多贫苦的江南匠人！
    只见营地里正有百余名军兵，正和工匠们一起砍伐树木，搭建帐篷，安排住宿之处。
    这些军兵身上挂着武德司的腰牌，一个个精悍异常，干活时也是不遗余力，眼看着这片营地就将搭建完成。
    在营地的道路两边，还搭建了几排炉灶。
    眼看着蒸笼揭开，里边大片的馒头，白花花看得人惊心动魄。锅里的米粥正翻着花儿，一阵米香扑鼻而来。
    腌得通红的咸菜倒在大托盘里，又分到小碗中。几口大锅热气翻涌，里面浓油重酱，油汪汪颤巍巍，炖得全是大块儿的猪肉！
    好家伙，一看到这么多肉庞万春就知道，只怕这千余名工匠，每人都能分到大半碗！
    见此情景，庞家兄妹俩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这个时代，地主家一年才能吃几回肉啊？
    要知道一般的贫苦人家，过年的时候吃块豆腐，都能把他们乐到不行！
    他们这时才真正知道，燕家小侯爷的心肠到底如何……
    只有看一个人对待贫苦人是什么态度，才能真正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再往前走，他们越看越是心惊。
    营地里有一名老者带着数十名弟子，背着药箱正在给那些工匠们看病。已经配好的汤药，正在火上升腾着热气。
    老者和弟子们两人一组，用白瓷瓶里倒出来的清水，冲洗着工匠身上的脓疮腐肉、被鞭挞和殴打的伤口。
    迎面扑鼻而来，竟是一股浓烈之极的酒气！
    “他们洗伤口用的，是汴京城里最近盛行的烈酒，好几十两银子一瓶！”小胖子钱戏一边带路，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们主人说，这种酒用来清洗伤口，可以防止流脓腐烂。因此派我用重金买来一批，专门给这些工匠兄弟们洗伤口的。”
    “好家伙！就是亲生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吧！”庞万春看了一眼他妹妹，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
    直到现在，这对兄妹对燕然已是再无丝毫保留。他们知道这位小侯爷，当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就这样，众人在钱戏的带领下继续前行。
    一路上看到上千江南父老，被燕然照顾得无微不至，庞家兄妹也暗自赞叹，这位小侯爷真是功德无量！
    直到远远地看到了营地的一角那里，扎着一顶孤零零的帐篷。
    燕然跳下马之后，示意众人在这里等着，然后他单独叫来了百里轻姑娘，带着她向那个帐篷走去。
    百里轻姑娘刚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等他们再向前数十步，姑娘发现连钱戏都没跟着过来。
    径直走向帐篷的，就她一个姑娘家，还有燕家小侯爷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姑娘脸上突然就是“腾”的一红……然后又猛地咬紧了银牙！
    小侯爷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单独带我来此？
    百里轻姑娘攥紧了两只粉拳，一边走一边心中乱七八糟地想道：待会儿进了帐篷……
    他若是敢提出来，要吃我鸡头米呢？
    那我非得全力一脚，把他活活踢飞出去！
    正当姑娘想到这里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帐篷门口。
    只见燕然站下脚步回过了头……一看到姑娘满脸通红的样子，燕然就知道百里轻误会自己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你要干嘛？”姑娘闻言，俏脸上又是一阵紧张！
    “之前钱戏带着工匠们，来汴河这边扎营，”燕然笑着说道：“在他登记所有工匠姓名的时候，发现了一对复姓百里的父子……”
    “幸亏姑娘你姓了这么一个少见的姓氏，因此才引起了钱戏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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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梦里依稀、家在江南

    当燕然说到这里，他就看到百里轻姑娘的脸上神色，陡然剧变！
    “唰”的一下，百里轻红润的俏脸上，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眼看着百里姑娘摇摇欲坠，燕然连忙伸手扶住她说道：
    “钱戏当时就问过了，那位百里大叔，确实有一个女儿叫百里轻……应该可以确定，就是姑娘的父亲和兄长，他们都活着！”
    “所以我才带你来见见他们，就在帐篷里面，进去看看吧。”
    此时的百里轻姑娘，已经紧张得浑身娇颤，若不是燕然扶着，她早已瘫倒在地了。
    姑娘意识到，她小时候和娘亲一路上风餐露宿，沿着运河苦苦追寻的父亲和兄长，此时就和她近在咫尺！
    他们还活着？自己又有亲人了？
    想到这里，姑娘猛然向前迈了一步，揭开帐篷的布帘，向里面走了进去。
    燕然在外面略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听里面的絮絮低语之声，变成了几个人的哭泣嚎啕！
    此时的小侯爷，不禁仰望苍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感觉真棒……不枉我来这大宋一遭！
    ……
    这一刻，远处的那些同伴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这边的情景。
    当燕然带着百里轻姑娘过去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百里轻忽然站立不稳，燕家小侯爷伸手扶住了她，那位小梦姑娘忍不住“呸”了一声啐道：
    “真是的，想弄这事儿哪里不好？非在野外弄个帐篷！”
    姑娘说的这句，惹得旁边的庞万春向她狠狠瞪了一眼！
    庞万春连忙替燕然分辨道：“我看小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在女色这上面，断然不会如此不堪！”
    这句话说到半路上，庞万春瞧了瞧周围，却是不禁声音越来越小……
    你看看旁边的紫霄惊鸿，全都是艳色惊人，红袖姑娘更是国色天香！
    再加上远处娇俏可人的百里轻……这位燕家小侯爷，走哪儿都带着一群姑娘！
    你说他在女色上没问题？庞万春说着说着，这句话把他自个儿都给说心虚了！
    钱戏却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小梦姑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小侯爷行事处处出人意表，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别说帐篷了，树上都有可能……”
    钱戏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苏信抬腿一脚蹬在屁股上，把他踢得一溜小跑，踉跄出去好远！
    大家远远看着那边，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情况肯定不是小梦姑娘所想的那样。
    因为百里轻姑娘都已经进帐篷了，小侯爷却还在外面仰天长叹，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想必是另有内情！
    大家正在猜测，那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苏信趁着燕然不在附近，也终于找到了机会，笑着向庞万春说道：
    “有一件事，不知兄弟当讲不当讲……但是咱们兄弟肝胆相照，藏在心里终究不好，我就直说了，请庞兄见谅！”
    “哪里！苏兄有事，尽管明言！”庞万春见到苏信说得郑重，连忙正色答道。
    于是苏信神色郑重道：“我们家小侯爷刚刚杀了东南应奉局官员，又把这明月楼一案搞得天翻地覆。”
    “他私自放纵贵兄妹、包庇江南义军、甚至还要把大批盔甲资助给你们……我刚刚所说的每一条都是杀头的罪名，甚至还有株连九族之罪！”
    “我家主人对贵兄妹以兄弟相待，以腹心相托，丝毫不加隐瞒，可兄弟我也想提醒二位一句。”
    “等贵兄妹回到江南之后，有关我家小侯爷的事，你们该对谁说，不该对谁说，心里可得做好了打算。”
    “若是你们起事之后，有关我家小侯爷的闲话传到汴京……那可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了！”
    这时旁边的红袖他们几个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暗自一惊！苏信说的没错！
    那庞万春更是满脸惊诧之色，连连点头说道：“苏兄此言有理……请小侯爷和苏兄，尽管放心！”
    “我们兄妹此去，定然守口如瓶，除了我们教主圣公，这件事在江南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
    “我庞万春立誓，一定会恳请教主，对这件事严加保密。”
    “若是我们这边，再有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庞万春兄妹二人必定万箭穿心而死，生生世世都托生个畜生！”
    苏信见到这对兄妹神色诚挚，他也放下了心……人家这誓发的也是真是够毒的。
    在这个时代，要说对天发誓这种事，绝大多数人还都是深信不疑的。
    更何况庞万春这个汉子，不知因为什么，燕然对他始终都非常信任。
    所以苏信当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已经提醒过了庞万春兄妹注意保密，他也就把一颗心放下了。
    ……
    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燕然把百里轻姑娘叫过去的原因了……那是让他们父女相认！
    因为很快百里轻就从帐篷里，把父亲和兄长请了出来，三人向燕然大礼参拜！
    燕然扶起这一家人之际，心里也是暗自感慨。
    百里轻的父亲，估计才四十多岁的人，已经是瘦弱衰老。
    看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就像六七十岁的。她那个哥哥也是身体羸弱不堪，瘦得形销骨立。
    这东南应奉局对待民夫，真是不当人看，活活把人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燕然见状二话不说，直接让钱戏准备车马，把这对父子俩送去他的侯府里静养身体。
    这百里家的两父子，却是吓得不轻……他们十余年来，早就被官府摧残得犹如惊弓之鸟！
    因此他们看到燕然这样的大官，已经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听说要去侯府，俩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百里轻，看来答应不答应，都由姑娘拿主意了。
    百里轻却是脸上一红……让自家父兄去侯府养着，那又成什么了？
    于是百里轻姑娘在燕然旁边低声说道：“我把他们送去卧虎台，有烽烟里那些兄弟姐妹们照看，我看倒是更合适些。”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燕然一听这话就知道，百里姑娘考虑的很多。
    因为让这对父子住进侯府，他们习惯不习惯的都另说，只怕也很难安心住下来。
    于是燕然笑着答应，转身吩咐钱戏备车，把这一家三口送去卧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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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份内之事、何必如此

    在这之后，眼看着这父子俩都上了车，百里姑娘却又走了过来。
    只见她不声不响地跪下，向着燕然一个头接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姑娘一言不发，只有一颗颗泪珠“啪啪”地坠落，在干涸的土地上飞快地晕散开来。
    燕然没有去扶她，而是端端正正，躬身回礼！
    “这是燕然份内之事，不必如此！”
    此情此景，看在大家的眼里，众人全都为之动容。
    就连钱戏都是眼圈发红，在旁边偷偷地抹眼泪！
    ……
    风起汴京，汴河汹涌，人虽静默，心血如潮。
    不知道多少事，多少人，正在燕然的身边一点一点地无声变化，多少种子正在悄悄地萌芽。
    燕然他，从不会为了这个混蛋世道改变自己，而是一点一滴改变着这个世界！
    ……
    当燕然回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钱戏带领武德司军士，封存军器监库房。
    然后他回到各地军将所住的客栈，趁着案子还未具结，他精心挑选了几位将领，把他们堵在屋子里屏退左右，一个一个的密谈！
    之前的大胖子辛如海，已经答应和燕然合作，燕然给他交付了金子，他就签收了领用盔甲的单据。
    然后就是那个绣花枕头沈傲，也答应了银钱换盔甲的提议……至此军器监账面上，一千套盔甲的亏空，已经被燕然彻底抹平了。
    不过燕然居然还没停下，他又连续谈了三家可靠的军将，把他从毕从则家里抄出来的金子银子，花出去了一小半。
    这三家签了单据之后，燕然又有一千五百套盔甲进账，连同庞万春带来的五百套，一共是两千套！
    之后燕然就拿着各地军将签收盔甲的单据，名正言顺的把这两千套盔甲给领了出来。
    他让自己的武德司军士，把这些盔甲送到刚才的汴河工匠营地，告诉庞万春，随时可以派船去取。
    这地方有军士把守，不但位置隐秘，水运方便，而且那里住着一千多工匠，装运盔甲的人手正好有得是！
    燕然的整个操作过程，把庞万春兄妹看得目眩神池，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燕然换盔甲的银子，都是他从毕从则家里抄来的赃款。
    这兄妹还以为这是燕家小侯爷，是在用自己的钱，给江南起义军筹措军备！
    再加上毕从则藏起来的一千套，当庞万春他们得知自己能拿到三千套盔甲回去，说实话，这对兄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兄妹俩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过程都是浑浑噩噩的，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燕家小侯爷，居然能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哥俩费尽了心机，差点把命赔上都做不到的事，小侯爷却在一个傍晚间，就拿到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数量！
    三千套盔甲啊！那代表着无数起义军将士的性命！
    一想起他们江南义军不用光着膀子，顶着敌人箭雨，血流成河地攻城……他们的心里就忍不住突突的直哆嗦！
    ……
    第二天早上，燕然带队出发，要把毕从则藏起来的一千套盔甲找到。
    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燕然是怎么想的……
    毕从则藏盔甲的地方想必是极为隐秘，可小侯爷却像是胸有成竹，简直像那些盔甲就在某个地方，等着燕然去拿一样。
    “燕兄倒是有把握没有？”苏信忍不住问了出来：“要是今天找不到，咱们可就丢人了！”
    “苏兄放心，”燕然一边往外走，一边笑了笑：“应该能找到的。”
    他看到红袖和紫霄惊鸿全都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于是燕然苦笑着摇头解释道：“其实说穿了，找盔甲也并不是那么难。”
    “你们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毕从则倒卖盔甲最难的一点，就是他手上没有人！”
    “除了两个贴身的手下官员……就是咱们在点将台附近，石屋里炸死的那两个，他信不过任何人。”
    “所以那一千套盔甲，总不会是毕从则他们三个一套一套拎出去的吧？”
    “对啊……所以呢？”
    惊鸿姑娘闻言点了点头，示意燕然快说。
    “因此毕从则需要一个理由，名正言顺的把那些盔甲运送出去。”
    燕然接着说道：“他还得找到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地方，将盔甲藏起来。”
    “说到这里，你们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在禹王台附近的村子里，调查那三十个马车夫离奇死亡事件时，村里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见到大家满脸惊讶的表情，燕然笑道：
    “他们说，那些到禹王台校场去校阅练兵的禁军将士，全都懒得穿戴盔甲跑那么远，来回往返，又累又重。”
    “所以他们每次在校阅演兵之前，都会雇马车把盔甲兵器拉到校场。等演练结束之后，他们还要用马车，把盔甲兵器拉回汴京城。”
    “原来如此……”
    “明白了！”
    等燕然说到这里时，苏信和沈红袖姑娘不约而同，一起重重点了点头！
    看到庞万春兄妹和紫霄惊鸿还没明白状况，于是苏信替燕然解释道：
    “刚刚小侯爷的意思是，那毕从则作为一监之长，非常清楚禁军经常运送盔甲这件事，并且他们军器监的火药试验场，就在禹王台！”
    “所以对毕从则来说，没有人手替他倒运盔甲也没关系，只要管理库房的官员，是他的人就行！”
    “他可以用那些民间的马车，将库房里的盔甲提出来，直接运往禹王台！”
    “这期间，他可以伪造单据提出盔甲，反正验证单据的库管官员，也是他自己的人。”
    苏信笑着说道：“大不了之后他再找到那张领用盔甲的假单据，把它一撕就完事儿了！”
    “正是因为如此，没了那些领走盔甲的单据，军器监的库房里，才会出现一千套盔甲的亏空！”
    “之后等毕从则把盔甲提出去，他就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大大方方的雇车装运了。”
    “毕竟禁军雇车，往禹王台运盔甲是很寻常的事，从车夫到行人，再到城门守卫，全都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更何况禹王台那边，也是毕从则自己的地盘！”
    “所以毕从则隐藏这些盔甲的地方……只可能是禹王台大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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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暗藏甲兵、蒋家弟兄

    这次大家全都听明白了，不禁心中佩服燕然，把毕从则的心思猜得如此透彻……
    这样当苏信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侯府。
    燕然还没上马，一抬头就看到街对面，俏生生站着一个人……正是百里轻姑娘。
    这位姑娘也真是的，她一定是匆匆安顿好了父兄，一天都没陪在卧虎台那里。
    知道燕然这边需要人手，所以姑娘一大清早就赶回来了！
    情分深到了这种程度，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客气话，燕然笑着摆手让百里姑娘过来，上马跟他一起走。
    等到百里姑娘跟上队伍之后，这回姑娘居然没跟燕然斗嘴，却和红袖他们相视一笑。
    队伍在燕然的带领下向着城门那边走去，苏信又问道：“可是禹王台校场那么大，那些车夫又全都死了。”
    “咱们不知道盔甲卸车的地点，也吃不准毕从则把它藏到了哪里，偌大的校场，咱们从哪开始找呢？”
    “应该不会特别困难……”燕然闻言，却笑着说道：
    “为了方便运输，那些盔甲埋藏的地点肯定在道路附近。而且一千套盔甲，那可是老大一堆！”
    “所以他们埋藏盔甲的地方，必定有大片的土地扰动。”
    “虽然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但是翻动过的土，和从没扰动过的生土，区别还是很大的。”
    “正好咱们手里，还有两个挖土辨土的行家！”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他还回头向大家示意了一下。
    当苏信红袖他们转头一看，发现队伍的后面，不知何时竟跟上来两个人。
    这两位他们之前也见过，正是那对抠坟掘墓两兄弟：蒋天纵、蒋天放！
    原来燕然提前就将两兄弟找了过来……大家见状，心里也立刻有了底。
    想来那盔甲一定在禹王台，既在大路旁边，又在僻静之处，还有大片的土地翻动过，还有两个挖土方面的大行家！
    大家心说：怪不得小侯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这么困难的事到了他手里，却是一点儿不难！
    说是不难，但百里姑娘和紫霄惊鸿却知道，燕家小侯爷能做到如今的地步，那是因为人家有这样的实力！
    就连上一个案子里，几个出殡村民说的话，燕家小侯爷都记得如此清楚。而且拿出来就派上了大用场，你说这是不是人家的本事？
    ……
    就这样，大家一路出了城。
    众人一通纵马急驰，很快就来到了禹王台。
    大家都以为来到大校场这里，那蒋家两兄弟应该像猎犬一样，撒出去漫天野地的乱窜，寻找盔甲的埋藏地点呢。
    可是两位却是一边闲谈一边信步而行，沿着道路往前走，压根没有出去寻找的意思。
    可是这大校场已经到了呀！大家心里还在诧异，却见燕然摆了摆手道：
    “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好一些……连我都看得出来，这附近根本没有埋藏盔甲的地点。”
    “为什么呢？”
    “连你都能看出来？”
    燕然的身边，好几位姑娘都不信邪地发出了反问。
    那位百里轻姑娘虽然没说话，却大大方方地看向了燕然。
    只见小侯爷笑着说道：“只可惜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竟没有一个种过地的吗？”
    “那埋藏盔甲的地方，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有大片土地下的水脉，被盔甲隔绝。”
    “盔甲上方的野草，也会因为地下水吸不上来，长得稀稀落落，没有其它地方的草生得茁壮。”
    “你们大伙看看，这周围青草茂盛，连颜色都是毫无分别！”
    “只要眼睛一扫就知道，在这一两里之内，一定没埋过大堆的东西……这难道很难吗？”
    大家听到这里，觉得燕家小侯爷说的没错，仔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反而是那蒋氏兄弟，在听到小侯爷的话之后，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两兄弟心意相通，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当初燕然在青衣巷连过七关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向楚中天老大请战来的！
    当时他俩觉得，要是论起抠坟掘墓的本事，燕家小侯爷再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他们……
    可此刻再一想，幸亏当时楚中天老大慧眼如炬，没让他们俩去当那第七关的擂主！
    不然可就太惨了……很有可能在他们最擅长的盗墓之术上，这位小侯爷都能给他们上一课！
    “这话说得，就好像你种过地似的！”
    惊鸿姑娘想来想去，觉得小侯爷绝不可能种过粮食，于是她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嘴。
    “哈！我还真种过。”
    可燕然听了惊鸿的话之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初我买了十斤小葱，种下去之后带死不活，到秋天收获大葱的时候上称一称……你猜有多少？”
    “……也是十斤！后来我才知道，那片土地底下全是建筑垃圾。”
    “什么是建筑垃圾？”
    这下百里轻姑娘，又听到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没忍住向燕然问了一句。
    “就是盖房子剩下的破砖烂瓦，”燕然笑着说道：“那玩意儿要是大量埋在地底下，水脉也一样上不来，种什么都不带长的，惊鸿不接！”
    “是青黄不接吧？你才惊鸿不接呢！”
    ……
    就这样一路谈笑之间，大家向着禹王台大校场深处走去，直到路过了那座点将台。
    这大宋禁军的效率果然是高……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点将台被炸塌的四个角还没修上！
    这回大家故地重游，红袖和苏信他们看到点将台时，不由得想起了被炸飞的毕从则……
    那家伙在天上风车般翻滚的样子，引得大家忍不住又是相视一笑！
    紫霄惊鸿她们，也早就从百里轻姑娘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如今她们亲眼看到了被炸塌的点将台，想象着那一战火药的巨大威力，不禁暗自咂舌！
    再往前走了有一两里远的距离，转过一片树林之后，蒋家兄弟忽然一下来了精神！
    他们跳下官道，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随即两兄弟便双双来到了一条沟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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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运河一线、人如蛟龙

    “对面的山坡上，有土石被撬落滑下的痕迹。”
    只见老大蒋天纵，自信地用脚在地上跺了跺：
    “我脚下这条沟壑，有一段被跌落的土石填起来了，就在这！”
    燕然他们随即下马走了过来，只见蒋两兄弟手持锄铲“唰唰”地挖下去，地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坑。
    没多久就听“咚”的一声，这分明就是木头箱子被锄头敲打，发出的沉闷声响！
    一千套盔甲，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找到了。
    庞万春两兄妹见状，不禁感慨地仰天长叹！
    这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位燕然小侯爷果然聪明灵慧，世间少有！
    再加上他慷慨重义，引来了这般众多的奇人异士拼死相随……他若是能加入我们江南义军，又该如何？
    只怕是我们八大神将捆在一块，也及不上他一个！
    ……
    一千套盔甲顺利找到，剩下的就是安排庞万春如何装运回江南的事了。
    好在有燕然帮忙，否则就算他搞到了盔甲，如何上船都是一件难事。
    这一次庞万春兄妹来汴京，也带来了五十名强悍精明的义军战士，就隐藏在汴京城外。
    其中有假作挑夫小贩的，每天都往返于京城内外和庞万春联系。
    燕然让庞万春购买船只，用他的义军战士驾船，然后明天一起到城外汴河工匠营那里，取走三千套盔甲。
    眼下这一千套就由燕然负责，把它们运到工匠营去。
    其实这也便利得很，因为火药试验场这边属于军器监，都是燕然管辖的范围。
    现在燕家小侯爷使唤军器监的官员，就跟使唤儿子的似的，燕然绝不会留下外人的耳目，看到这些盔甲装运的场面。
    等一上了船就好办了，庞万春可以大张旗鼓地打着东南应奉局的旗子，沿着水路驾船直奔江南！
    他有军将身份的凭证，有领用盔甲的单据，甚至还有燕然给他的东南应奉局腰牌，一路上谁敢找他们的麻烦？
    因此庞万春此次的使命，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圆满完成！
    兄妹俩原本打算，拿几百套盔甲回去就很好了，现在却一下就有了三千套！
    因此他们心中的欢喜兴奋，就不用提了。
    且不说燕然在汴京处理剩下的事务，准备赶往陈留县和朱勔汇合。
    单说燕然派出去给朱勔凿船、添麻烦的那位浪里神箭于化龙，他到哪儿了呢？
    ……
    应天府，宋代称南京，今之河南商丘。
    人称……襟带河济，屏蔽淮徐。
    当于化龙一路疾行到此，发现自己堵住了朱勔的船队，不禁松了口气……和朱勔在这里迎头碰上，却是再好不过！
    因为应天府这里已经出了京畿路，属于京东西路的管辖区……换句话说，已经不在燕然的辖区之内了。
    在宋朝，一路相当于一省，燕然的武德司负责的就是京城附近的事务。
    所以既然出了省，哪怕朱勔船队就是出了再大的纰漏，也和燕然无关，因为他根本管不着这一片！
    于化龙来到运河码头边的一座酒楼上，要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凭窗远眺着运河上的情景。
    这位于化龙，今年才十八九岁，却是一位老江湖。
    他无论是水战技艺还是江湖经验，都是老辣至极，虽然只是一人出战，却是沉稳无比。
    只见大运河上船只往来如鲫，码头上人头攒动，好一番热闹景象。
    大运河的这一段，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枢纽，因此这应天府也是繁华富裕之极。
    街道上鳞次栉比，全是买卖商铺，远处的府城里，参差九万户人家！
    沿运河修建的酒楼茶肆、旅店客房、仓库商铺、秦楼楚馆，处处莺歌燕舞，繁华景象一眼望不到头。
    大运河的码头上，一支船队正缓缓而来。
    前面的官船早已经停泊驻扎许久，后面运载物料贡品、兵丁将士的大船还在一字排开，等着逐一进港。
    不远处的岸上，约有一只千余人的纤夫队伍，奋力拖着巨缆，将一排大船牵引过来……那船上竟像是拉着一座山！
    只见那座山有四层楼高下，生得嶙峋奇峻，想来就是那座天下知名的大假山了。
    于化龙定睛细细端详，却完全看不清，原来那假山通体被一条条胳膊粗的麻绳密密缠绕，竟没有露出一丁点石头在外！
    出于职业习惯，于化龙仔细研究了一下假山下面承载的大船。
    其实在运河上没有任何一艘船，能拖动这个大家伙，那这座假山又是如何运来的呢？
    于化龙仔细一看，倒是有些明白了，只见那假山下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木头架子撑着。
    架子下面是横四竖三，一共十二条平底大沙船，排成了四方阵列，托着那座巨大的架子！
    仅仅是这大船组成的方阵，就几乎塞住了运河宽度的一半还多……
    于化龙暗自想道：这要是在运河河道不宽的地方，只怕还需重新拓宽河道，才能让这个方阵经过。
    “奸贼……呵呵！”
    于化龙冷笑了一声，然后招手叫过伙计，点了几样酒菜。
    那伙计见这年轻人神色傲然，出手大方，不由得多陪了几分笑脸。
    却听这位客官轻声问道：“那就是有名的败家石了吧……居然已经运到应天府了？”
    “上面为什么缠着草绳，不让人看呢？”
    “哎呦！客官慎言！”那伙计一听之下，便是一缩脖子！
    他连忙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应奉局官人儿打扮的食客，这伙计才松了口气。
    之后他陪着笑说道：“客官有所不知！”
    “据说那块假山上面千沟万壑，处处有奇巧，简直是浑若天成。”
    “因此应奉局运送假山的时候，怕若是碰坏了一点点，惹得皇上老爷子不高兴，于是就有人出了个主意。”
    “用湿黄泥将这块大石头整个糊住，然后再用草绳缠绕包裹，这样就不会被碰坏了。”
    “这样等运到了汴京，把假山安放好，再打开草绳，从上到下用水细细清洗，将每个窟窿洞眼里的黄泥刷洗干净，就能恢复原貌了。”
    “原来如此！这出主意的倒是个聪明人……”于化龙闻言笑了笑。
    然后他向着下面的官船努了努嘴道：“我看下面那么些穿官服的，怎么这些官员就在岸上列队，不上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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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潜于江湖、碧波飞鹰

    “切！那是应天府本地的官儿！”伙计往下看了一眼，不屑道：“他们哪有资格上船拜见？”
    “那官船上是东南应奉局朱老大人，这是老规矩了。每到一处，这些地方官员都得跟碎催一样，站在岸上排队立规矩！”
    “若是应奉局需要什么物品人手、姑娘酒宴之类，就出来一个人，朝下边吩咐一声。”
    “要是没事儿吩咐，他们就在那太阳底下直挺挺站着！”
    “好家伙！这应奉局真是好威风！”于化龙闻言笑了笑，摆手让伙计去了。
    他寻思说：还好意思让我慎言呢？就你这破嘴，我看也是够危险的！
    ……
    没过多久，酒饭端了上来，于化龙不管其他，只顾专心致志的饱餐畅饮。
    一大碗鲜美的鳝丝面，两笼喷香的蟹黄包，一坛陈年状元红，吃得他沟满壕平，酣畅淋漓！
    这是于化龙做活之前的规矩，在水里活动消耗很大，饮食消化也快得惊人。
    因此水战的时间稍稍一长，就容易把人饿得死去活来，因此必须提前补足了才行。
    之后于化龙带着三分酒意，晃荡着走下了楼，沿着运河堤岸一步步走去。
    堤坝下，一队队纤夫气喘如牛，正在扛着缆绳拼命拖拽！
    他们喊着号子，拖着比山还重的纤绳，有的走着走着嘴里就喷出了血沫，更有人一言不发，栽倒在地上就死了！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滚进了运河中，毫无生机地顺水漂流，直至变成了一个个微不可见的小黑点！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于化龙轻轻哼着这首歌，在堤坝上找到了一处僻静所在。
    他将全身上下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衣服银两卷成一团，在树杈上浓密的枝叶间藏好。
    接着他打开包裹，穿上鱼皮水靠，把四个茶壶那么大的“气死鱼”风囊迎风抖开，用皮绳扎紧系在腰间。
    然后他将刀鞘绑在背后，右手伸进左腋下，抽出了飞鱼刀。
    这是临行时，燕家小侯爷送给他的兵刃。
    海底寒铁锻造的精钢刃纹森寒锋锐，好似一泓秋水！
    于化龙双手托起刀，横在双眼前方，静静地看着刀身上篆刻的两行文字。
    隔着一条大运河，那艘辉煌宽阔的三层官船，此刻就压在他锋刃之下！
    “寒月天地静，江上雪无痕……好一把宝刀雪无痕！”
    于化龙“唰”地收刀回鞘，一个鱼跃跳进了大运河！
    河上一条水线，就像是一条劈波斩浪的飞鱼，径直向那条大船延伸而去！
    ……
    运河水温暖舒适，掠过全身汗毛的感觉，真是快活得无与伦比。
    于化龙知道这支船队附近，到处都有人在高处瞭望，朱勔招揽的高手水贼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他中间未曾换气，一口气潜到了官船下方。
    头顶上的船底就像一条黑沉沉的巨鲸，于化龙顺水漂流来到了船尾附近。
    在船舵的阴影下，他仰头把口鼻探出水面上，扶着船舵缓缓呼吸，静静休息了一会儿。
    之后他如同游鱼般一转身，来到了船底正中。
    这就是朱勔的坐船，小侯爷说只要把船凿穿，耽搁他两三天的行程就够了……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于化龙抽出飞鱼刀，在船底下找了个地方，开始飞快地凿船。
    飞鱼刀是燕然照着他平时使用兵刃的习惯锻造的，因此长短轻重十分顺手。
    这把刀的刀尖却并不尖锐，而是一个接近平头的微微斜角。
    这样的设计，使得刀尖在插入船板之后，只要顺着锋刃的方向旋转，就会把船底飞块地旋出一个洞。
    等于化龙开始转动刀锋之际，心里不由得暗自惊诧……这寒铁锻造的锋刃，切船板时真有一种咔嚓咔嚓切烧饼的快感！
    于是他兴致上来，索性全身都像游鱼一般飞快旋转。
    不一会儿，两寸厚的船板就被他钻出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窟窿。
    之后于化龙选了另一个地方继续开始……不到两盏茶工夫，五个大洞就开始呼呼的往船体里吸水！
    还没等到于化龙开始凿第六个洞，他就感觉手掌心上的船板，有些微微倾侧……那是大船上很多人，快速跑动时造成的！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于化龙又回到船舵那边。
    等他探出头来换气，就听得头顶的船板上方，正有人呜呜地吹着牛角号！
    “有人凿船！舱底漏了！”
    上面有人大声喊着：
    “快放快放！”
    于化龙在船舵凹陷处往外一探头，就见号声所到之处，十六七艘快船就像利箭一般，飞快向着这边冲来！
    头顶上这艘船的船板四面，一片水花四溅，打得啪啪直响！
    专门对付水贼的拖钩刺网，连带着绳索，不要钱般向着船周围投放。
    透过水面的折射，于化龙清楚地看到船板上，一片凉森森的鱼叉钩镰枪，正严阵以待！
    而那十几艘快船也飞快来到了周围，快船上一百多名身材精壮的汉子，手里全都拿着亮闪闪的兵刃，眼看着越来越近！
    只听那船头上，有个响亮的声音大声道：
    “吃飘子钱的合字儿！这里不是你捡食之处！”
    “灯草上海翅子顶罗，休怪兄弟们的捕子不认识豪杰！”
    这东南应奉局，竟然养了这么多水贼？
    见到这般森严气势，于化龙却是毫不在意，反而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围拢过来的那些快船。
    刚才那些汉子说的江湖切口，他一听就知道，是内行人来了。
    这里边“吃飘子钱的合字儿”，指的就是水上赚钱的江湖人。
    之后的那些话里头，“灯草”指的是船，“翅子”是当官的，“海”是大的意思。
    所以“海翅子顶罗”指的是，这条官船上有大到了不得的官……可于化龙就是奔着朱勔来的，他还能不知道？
    至于那“捕子”，指的却是镖鹰……能养镖鹰的可不是一般的水上江湖人！
    本来于化龙凿了船就想走的，可他一想到，这样的高手竟然几十上百，都被收买成了朱勔的鹰犬。
    这小伙子心里，一股火“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心中杀机一生，早就把“小心”二字扔到了九霄云外，只见他一转身，犹如剑鱼般回到了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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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七十二将、化为赤红

    “嘣嘣嘣……”他手里飞鱼刀拖动，接连切断了几条刺网的绑绳。
    之后于化龙的身子在水里一顿，“呲”的一声！
    一根闪亮的钩镰枪从他面前刺下，若不是他停顿及时，这一枪正好刺在他肩上！
    于化龙想都不想，伸手拉住钩镰枪的枪杆，身体倒竖，两脚蹬着船底一挺身！
    “咕咚”一声，那钩镰枪手被他拉了下来，于化龙伸手转腕挥刀，飞鱼刀轻柔地分开水流，将这人的颈侧挑开了一条深沟！
    此人落水时，崩溅起来的水花竟不是一片洁白，而是翻涌着鲜艳的血色……
    这条命，于化龙却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宣战！
    紧接着于化龙最后一次抬头换气……这一瞬间，他看到的是无数身躯跃入水面，溅起的成片白浪！
    他屏气转身潜到河底，码头水面的两丈以下，是一片黑沉沉的淤泥。
    头顶上不知有多少水贼，正疾速地潜行游过，于化龙的身体猛然向上一蹿！
    飞鱼刀无声地破开一名水贼的胸腹，这人随即在自己的血污和肠子之间，疯狂地扭动！
    于化龙犹如一群笨鹅中，轻盈掠过的雨燕，一个盘旋就将十余人杀死在水中！
    在水里打开一个风囊，于化龙长鲸吸水般吸进里面的气，然后将胸中的浊气吐回里面。
    之后他松手任由风囊浮到水面，然后在水中闪电般出刀！
    “唰”的一声，水上羽毛飞溅，鲜血滴落，一只镖鹰应声落水！
    这镖鹰是水贼的大山寨、还得是有师门传承的秘术才能驯养的，又叫“捕子”，在水贼中可谓是人人闻之色变。
    因为人若是在船上或是水上，水面就几乎和视线平行，观察起来甚为不便。
    而鹰眼最为锐利，还是身在空中。若是水面清澈，居高临下能将水下的情形，看得一览无余。
    所以水下的江湖人，遇上镖鹰几乎没有一丝可能逃掉，不管你游出多远，每次换气的那一刻，都会被镖鹰追上！
    可于化龙却不在此列，以他的师门传承，水战技艺是顶尖的，对镖鹰的习惯也是再了解不过。
    他刚刚就是用风囊，伪装成换气的头顶，在镖鹰掠过时，一刀就把它扫了下来！
    当然他的举动，也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敌人，自己的水准和能力……可见这小伙子心中傲气至极，以一敌众却毫不在意！
    借着风囊换过的一口气，于化龙再次杀入水底，一次次地刺杀切割那些水贼。
    多日未曾水战的兴奋，手中的宝刀无坚不摧，再加上惩戒除恶的快感，已经让这小伙子彻底杀疯了！
    此时的他，早把燕然嘱咐的那句“凿船就行，不要恋战，注意安全”丢到了九霄云外！
    ……
    与此同时，朱勔也早已上岸，庞大的官船由于进水正在倾斜。
    朱勔在千余名军士的保护之下，坐在码头上，静静地看着。
    水下暗流汹涌，鹰隼尖利呼啸，水贼大声呼应，波涛中一处处鲜血不住泛起，水面上不住上浮，漂满了尸首！
    “洞庭七十二将……就这？”
    朱勔低下头，吹着手中茶展上飘渺的热气，冷冷地问了一句。
    ……
    只见这位青史留名的奸臣，生得却是一副好皮囊。
    虽然已经年近五十，须发灰白，脸和鼻子都有些长，却是一副方正严峻的相貌。
    其实宋徽宗手下的重臣，都有这样的特点，那位千古有名的昏君任用大臣之际，有个很不靠谱的习惯。
    他绝不允许相貌普通，或者圆鼻子圆脸那种没有棱角，不够帅气的人当上高官。
    因此这朱勔被他一眼相中，提拔于高位，肯定有着相貌上的原因。
    不过在这幅相貌之下，却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有多少江南百姓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朱勔身上穿着一袭宽松的道袍，头发披散着，胡须也是任其生长。
    看他的样子，完全不是衣装整肃，甚至还有点邋遢，并且人也没见有多精神。
    可是在周围一群朱衣紫袍的高官簇拥下，他却像一头昏昏欲睡的雄狮一样，气势压盖全场。
    以至于旁边的人都不敢以目直视，甚至大声呼吸！
    朱勔身边正站着一位白衣文士，长袖飘摆，也就三十岁不到。
    这人相貌俊奇，头上松松挽着一个发际，插着一根羊脂白玉发簪。
    他在朱勔的身边，神情却很松弛，只见他笑着说道：
    “我倒是听说这洞庭七十二将，在水贼行当里也是顶尖人物了……因此这是好事。”
    朱勔的双眼轻轻向他那边横了一下，白衣文士随即笑道：
    “因为今天这七十二将若是全都死了，水下这位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江湖人最是好名，那些武夫名气盖过本事的多了，本事盖过名气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人本事这么大，肯定是个有名的……想来天下寥寥无几，不过数人而已！”
    “像这样有名有姓的人，老大人还怕抓不到他？”
    朱勔听到这里，还是一声不吭。
    当那白衣文士看到朱勔的目光，正静静地看着远处巨船上那座大假山，他却猛然发现，自己失言了！
    刚刚他的思路一直想的是，怎么抓住那个特别厉害的水贼，可那是将来的事！
    可是就在眼下，若是洞庭七十二将战败，他们队伍中有再多的军士，也无法在水里和那个厉害的水贼相抗！
    这样说来，朱勔老大人的座船被凿了几个洞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三两天就修好了。
    可那水贼，要是去祸害承载假山的大船……那假山要是沉了，谁能捞得出来？
    就算能捞出来，那得花上多少时间？运河航道会被堵住多久？
    这段运河，可是南北货物运输的唯一要道啊！
    而且更要命的是，汴京城里的天子还等着假山呢，日子都定了。
    一想到此处，那白衣文士心里知道自己的眼光，终究还是比朱大人差远了！
    ……
    这一刻，整个运河码头的目力所及之处，河水已被血染得波涛赤红！
    四支镖鹰连连被斩落水下，洞庭七十二将和他们手下的喽啰，人数共有一百六七十人……现在差不多都飘在水上！
    一具具尸体荡漾着鲜血随波逐流，那十六艘快船上，已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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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命里注定、少年英雄

    眼看着水面上，发出呼叫声的水贼也是越来越少……再有几次呼吸的时间，东南应奉局的水下护卫，就将被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
    猛然就见一个身影，犹如灵巧的猿猴一般，蹭蹭几下就爬上了一艘快船的桅杆。
    远远看去，这人是个年轻的后生，看他身上穿着犊鼻短裤颜色，正是洞庭七十二将一伙的。
    当年轻人爬上桅杆后，他蹲踞在最高处的顶尖上，嘴里咬着一把短刀，双目如鹰，紧紧盯着水面。
    片刻之后，他猛地一跃而起！
    从距离水面三丈多高的桅杆顶上，这小子就像鱼鹰一般，一头扎进水里。
    那片水面立刻开始剧烈地翻滚，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犹如两条蛟龙，不断在水中闪现，快到几乎看不清！
    这一下，河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引起过去。不知道有多少目光，向那片水面聚集。
    眼看着双方剧烈拼斗，两道身影上都出现了流淌着鲜血的刀痕。
    再次拼斗一阵，那片水面渐渐平静下来，随即接近河岸的位置，又出现两人拼杀的水浪翻涌。
    看来是那个厉害的水贼想要逃跑……白衣文士看到这里，不禁心中暗道：估计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占了上风！
    因为停了一下之后，离开那么远又再打起来，显然是一追一逃造成的……
    眼看着那边的水战，正打得无比惨烈之际，却突然戛然而止！
    ……
    河面上一道水线飞速而来，转瞬间接近了码头这边。
    码头的青石台阶下水花一翻，一个人从水里走了上来！
    河岸上众人看得清楚，手持短刀肤色黝黑，身穿青色犊鼻短裤，正是自己这边的人！
    此刻这年轻人阴沉着脸，身上横七竖八好几条伤口，都在向外淌着血。
    他左手上握着自己那把短刀，右手却拎着一只肤色雪白的断臂！
    那条断臂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秀挺修长的分水飞鱼刀，寒光森森好似秋水，锋刃闪耀夺人心魄！
    那青年一声不吭，把这支断臂向着地上一丢，然后又转身跃入水中。
    没过多久，就见他再次从水中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具满脸虬髯的尸体！
    少年把尸体向着台阶上一放，随即便是俯身大哭！
    这孩子哭得涕泪交流，全然不管岸边上还有一帮高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
    白衣文士看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自己这边赢了，那水贼造成的威胁也就荡然无存，虽然洞庭七十二将被杀得七零八落，但这些江湖草莽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哭得肝肠寸断，朱勔这边的人却等得有些不耐烦。
    于是让白衣文士上前向那少年问起，刚刚的水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抓着死尸的手……那具尸体正是洞庭七十二将中的老三，他哽咽着抽泣道：
    “我爹看出这人厉害，不肯让我下水，一掌把我打晕在船上……不然我也早死了！”
    “哦？他这么厉害，你是怎么杀他的？”那白衣文士又问了一句。
    “他身上带着换气用的‘气死鱼’风囊，”那少年悲戚地指着地上的断臂道：
    “在水下鏖战许久，那些风囊也一个个的用尽了。”
    “要不是我们养的镖鹰，让他不能从容换气，他早就杀了人，远遁而去了！”
    “水下鏖战最耗力气，他连杀百余人之后也是气力用尽。我刚才找到他之后，一直拦着他不让他换气，最终逼着他横渡运河，用尽了力气！”
    “不然以我的本事，再有十个一起上也不是他对手……可我爹……”
    少年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伏地大哭！
    ……
    那白衣文士笑了笑，这小子是洞庭七十二将里，老三的儿子……
    看来他的本事很不错，可是这小子对官场上的事，却是一点儿都不懂！
    你说你斩杀了这么厉害的敌人，还死了亲爹，这是多好的显本事表功的机会？你怎么能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如人家呢？
    这时那位白衣文士的身后，朱勔老大人却站了起来。
    白衣文士连忙上前搀扶，只见朱勔低声向那少年说道：
    “给你爹官封振武校尉，以官身厚葬，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江仇。”
    “今日起，你是我的水战都虞候……江仇。”
    那少年连忙下拜谢恩，他在地上直起腰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看得出来，他都不知道水战都虞侯是多大的官儿！
    朱勔却看也不看地转身道：“吩咐下去，尽快修船！”
    ……
    等到朱勔转身离去，码头上人也飞快地行动起来。
    官员们调派纤夫，将朱老大人的官船拖上浅滩，更换凿穿的船板。
    看来船板密封的胶漆要干透，还要再等两三天。
    数百名军士在运河上打捞尸体，救起活人……大部分的尸体已都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这一战中，除了那位少年江仇，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其余的一百多人全都是伤重而死。
    那江仇还在悲痛不已，他爹的尸体却已经被当地官员，拉走安葬了。
    这支水下护卫，随后就被补充了一百多名水性好的军士，安排他们在大假山的周围巡视守护。
    可是这些军士的水准，却和正牌子水贼相差甚远，看得出那少年被赶鸭子上架，虽有些手忙脚乱，却也强自镇定。
    防卫布置得有模有样……起码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不过防护的效果到底如何，却只有天知道了。
    运河波涛荡漾，送走了血水尸首，没过多久又是一片碧水蓝天。
    那位自信狂傲的浪里神箭于化龙，英魂却随水而去，再也看不见了！
    ……
    此时的汴京城内，燕然却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把所有的事办完。
    他一回到武德司，就飞快地写好了具结案件的文书，拿着文书去蔡攸的府里报告。
    这位蔡大人，却早已听说了案件的经过。
    毕竟现在整个汴京城，都在传扬着武威侯燕然长街追杀，怒斩凶犯的传说……
    于是当燕然行礼之后，一抬头就见蔡攸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次的案子声势，闹得倒是不小。”
    “只是外面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天行不妨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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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0章：有功不赏、怒意飞腾

    燕然连忙把查案的过程，向着蔡攸逐一讲述。
    当然和市井上所有夸张的传闻都不一样，和真实的情况……好像也一点不挨着！
    他只是说，既然那毕从则账面上亏空了那么多盔甲，想必这家伙平日里，不法之事也没少干，说不准就得罪了某些位高权重之人。
    因此有人请了江湖上的奇人来杀他，想必之前毕从则在禹王台闹出的那一手火药爆炸，自崩而亡，就是这位江湖异人下的手。
    在这之后，这位江湖异人，大概是想把跟着毕从则的那些军器监官员一一清算。
    因此他才趁着明月楼饮宴之机，用秘术潜进明月楼里，将那些官员全都杀了个一干二净。
    随即，燕然就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符纸的痕迹，还幸亏被红袖姑娘一语道破：这大概和什么江湖邪术有关……
    听到这里的时候，蔡攸不禁微微点头！
    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以红袖姑娘的身份，她看破些邪法之类，还有什么问题？
    毕竟人家的爹是道家正统，专克这些妖魔邪祟的！
    接着燕然再往下编，那就简单了。
    他今天早上让红袖姑娘准备了破邪之物，打算把那个妖人引出来干掉。
    却没想到，他都马上要动手了，那个温如故又出来捣乱……
    燕然被逼无奈，只好当众又写下了一首诗词，应付过去。
    之后燕然赶到明月楼，果然引来了妖人在旁边窥探。
    然后红袖姑娘破了邪术，燕然上前拼斗，妖人逃跑，小侯爷追杀……这就是全过程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谁要敢拿出这样的说辞来破案，办案的人非挨揍不可……但是别忘了，现在是大宋！
    这是个皇上都信奉道法，宫里都住着国师的年代！
    另外还有无数人亲眼所见，给燕然作人证，因此燕然这套说法自然让人深信不疑。
    “不过……”
    等燕然讲完之后，他却苦着脸道：“属下毕竟是朝廷命官，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当着蔡大人的面，属下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但这文书上属下可没敢这么写。”
    “我只是说了，有江湖异人凭借武功高强，连杀九人罢了，免得邪法的事传扬出去，搞得人心不稳。”
    “天行说得有理！”那蔡攸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一听就明白了燕然的弦外之音。
    因为某些事，你在官场上可以信，可以做，但就是不能说，因此蔡攸对燕然的谨慎也非常满意。
    蔡攸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道：“天行年少年老成，又有本事，人又沉稳……”
    “原本这军器监，交在你手上最是适合不过……只是你最近升得也太快了，本官深恐你为人所忌啊……”
    嗯？
    当燕然一听到蔡攸这句话，却是猛然心头一震！
    狗东西！你玩我是不是？
    这一刻，燕然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蔡攸奸贼，居然来了个过河拆桥！
    军器监这么难的案子，且不说能不能破得了，单是衙门里这些烂事儿，谁愿意一脚踩进去？
    蔡攸明明答应了自己，成功破案之后就是军器监一监之主，燕然这才同意的！
    更何况，燕在这件案子里，不但差点被小梦姑娘那天外飞来的一刀给劈了。
    而且他为了堵军器监的窟窿，还愿意自己贴钱，找工匠来打造盔甲！
    好嘛现在案子破了，丑事盖住了，补足盔甲的办法也有了。
    然后你蔡攸把脸一抹，说是为了我好，军器监不给我了？这是明摆着拿官位压人啊！
    燕然知道自己被耍了，蔡攸不打算践行承诺，证明他根本没把自己当人！
    一霎时，燕然心中怒火升腾，可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在蔡攸的注视下，他反而笑了一下。
    “大人说的对，属下这些天也在想着这件事。”只见燕然无奈地说道：
    “我今年才刚过十八，才接了武威侯爵位，又执掌武德司，再来一个军器监落在我肩上，还真怕力有不逮。”
    “大人想得周到啊……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属下一步一个脚印，才是长久稳妥之计！”
    “……对喽！”
    那蔡攸见燕然脸上毫无怒色，态度如此谦逊，真称得上知情识趣，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
    他还一副关心的样子叮嘱道：“想来以天行的本事，高官厚禄还不是应有尽有？”
    “只是跑得快了，迎面的风也大，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你就跟着本官走，咱们一步步慢慢来，还愁没有你封侯拜相之日？”
    “大人说的有理！那我就拉着您的船帮，等着跟您水涨船高了！”
    燕然这边，也笑着奉承了一句，
    然后他起身告辞而去……一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厅堂里的蔡攸却渐渐沉下了脸。
    这么深的城府……居然在我面前演戏，你也配？
    ……
    等燕然从蔡府里出来，招呼红袖和苏信上了马车。
    加上百里轻姑娘，四个人把车厢坐得满满当当。
    燕然一上来就告诉他们，军器监的事，看来没指望了。
    他把蔡攸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车厢里的气氛霎时就冷了下来。
    众人都知道，燕然这次甘冒奇险，花了偌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要得到军器监。
    可那蔡攸，却来了这么一手！
    “说了不算！卑鄙无耻……”百里轻姑娘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这是正常的，说话算数的人，怎么可能当上高官？”燕然把头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苏信想了想，在旁边说道：“莫非是蔡攸怕小侯爷功高盖主，你照这么一件一件事给他做下去，他要给你的好处也越来越多……终究会有他给不起的一天？”
    “不对！”
    苏信说的分明很有道理，燕然却毫不犹豫的说，这个原因是错的。
    红袖姑娘也在旁边低声道：“那就是蔡悠想要彻底收服你，既要你老老实实的为他办事，又要改掉你伸手要好处的毛病，不想把你越喂越肥？”
    “……也不对。”
    没想到红袖姑娘的话，也被燕然一口否决了。
    等大家吃惊地看向燕然，百里轻忍不住轻声问道：
    “那蔡悠今天出尔反尔，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情况变了……”只见燕然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道：
    “蔡京……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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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猛虎在侧、运河之行

    大家听到燕然说蔡京就要回来了，不禁都是心中一惊。
    就在上一件悬空楼大案中，他们还猜测过，蔡京能否再次回到朝堂。
    甚至考虑过，蔡京是不是缔造了那个庞大组织“四方塔”的人。
    可这一次燕然居然通过蔡攸的反应，一下就判断出蔡京就要回来了？
    只见燕然点了点头道：“蔡京回朝之后，整个朝野即将为之一变。”
    “他对外要处理辽金两国，对大宋不满的矛盾，对内要震慑权臣，重新构筑朝堂秩序。”
    “因此蔡京一回来，以那个老贼的手段，用不了旬日之间，半个朝堂都会臣服在他面前！”
    “所以对于他儿子蔡攸来说，我的行情已经变了。原本他手里只有我这一把刀，可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争相谄媚于他！”
    “之前我给他干活，他给我报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等他蔡家父子再次恢复了威风，不知有多少人会抢破了头，争相向他们效忠。”
    “这些人什么条件都不要，只为了自己能站在蔡家父子的阵营里！”
    “所以一想到到我给他办事，还要讲条件给好处，他自然是心中不平。”
    “正因为如此，他对我的态度才会急转直下，甚至把答应给我的好处，又从我手中抢了回去！”
    “那小侯爷打算怎么办？”
    众人都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百里轻姑娘气呼呼地问道：“难道这口气，咱就忍了不成？”
    “倒也不用忍太久，”燕然却笑着说道：“蔡攸很快就会明白一件事。”
    “没有我帮他……那他可遭老罪了！”
    ……
    与此同时，蔡攸正在府里，向一名官员低声吩咐着。
    只见这位官员官阶不大，岁数却不小，已经是须发皆白。
    此人正是军器监里，那位年老的主簿。
    蔡攸向他低声说道：“这个案子我会尽快具结，你手头上的文书单据，也要尽快交割清楚。”
    “牵涉案里边的那些军将，让他们领了盔甲赶紧走。库房和账簿整理清爽，等着下一任司丞来接任军器监监司。”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办好！”那位老主簿听得清楚，连忙点头如捣蒜般，一口答应下来。
    ……
    等燕然回到府里，他随即告诉大家，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陈留县码头和朱勔汇合。
    大家全都回去各自准备，燕然却穿堂过户，来到了王德发养伤的地方。
    自从王德发受伤，一晃都快一个月了。
    这位大哥的皮肉伤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但脑袋上挨的那一棍却甚是沉重，估计还得休息一阵子才行。
    王德发看到燕然过来，脸上就是一阵苦笑……他已经听胡阿佑说了。
    小侯爷这些日子，在刀山火海里跟人家拼命，可是那些危险的时刻，他这个贴身保镖却一场也没赶上！
    因此这位粗豪的大汉脸上，也露出了愧疚之色，反倒是燕然跟他开了几句玩笑，好生安慰了他一番，让他静心养伤。
    等他从王德发的房间出来，燕然回到屋里，叫人准备笔砚。
    等笔墨端上来，燕然看到伺候的小厮，正是那少年米粥……现在应该叫陈舟了。
    如今陈舟这孩子，和另一个小丫头康康康……也就是独头蒜王正我的小师妹，现在大家知道了，小姑娘的闺名叫康馨宁。
    俩人已经成了燕然书房里的哼哈二将，小孩子虽然都是穷苦出身，却是聪明伶俐，很是机灵。
    除了男孩陈舟还没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来，那小姑娘康馨宁离开了师兄和熟悉的环境，也有些六神无主。
    不过这两个孩子学沏茶奉茶、学铺纸磨墨、慢慢地倒也熟悉了环境。
    燕然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和钱戏的妹妹钱瑶一起，三个小孩子居然也把燕然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三小心里都清楚，燕然小侯爷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因此他们的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
    康康康小丫头如今说话时，已经不再紧张得吃豆子了。至于那男孩陈舟，燕然有一天发现，他居然在偷偷练武功！
    其实陈舟是在燕然练武的时候，在旁边侍奉毛巾茶水时顺便听的，然后居然自己就练起来了。
    燕然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花园的僻静角落里，从一个坑里用力的往外跳……
    这是百里轻姑娘教给燕然，用于锻炼轻功的方法。
    练习的时候，要在地上挖一个一尺方圆，三寸深的浅坑。然后把膝盖打弯的地方，用竹片绑住不许弯，仅凭脚腕的力量往外跳！
    这种被燕然命名为“僵尸跳”的练功方法，据说每天只要从浅坑里往外捧一把土，坑就会越来越深。等到深达一尺的时候，习练者再解去腿上的竹片，就能轻松跃起一丈！
    燕然对这件事深表怀疑……但每天还是轻功内功、刀法拳法的练习个不停、
    毕竟他脑海里虽然有无数格斗暗杀技巧，但上房跳墙的本事，还是要学的！
    还记得燕然刚刚来到大宋的时候，曾经被那个西夏密谍颜镝，提刀追得两腿发软不？
    在那时燕然就想过，原来自己前世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并不完全是瞎掰的。
    所以别的功夫怎么样暂且不说，轻功可一定要练好。也就是说燕然要是想跑，最好没人追得上，自保没问题才行！
    现在他自己感觉很不错，觉得身体素质和武功底子都在飞速上升、就从他那天回身一刀，挡住庞小梦的攻击就知道，小侯爷练习得有多努力！
    就在燕然抓到陈舟那小子，练武功的时候他还问过他：等你武艺练好了，将来想要干什么？
    “万一有人杀我，我好跑啊！”那小子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燕然吃惊的发现，这个回答竟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由此他也让自己的轻功老师……百里轻姑娘好好教这孩子。
    等到笔砚拿上来，燕然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信，之后连同自己抽屉里的几张图纸，拿出来一起交给了百里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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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2章：信手写就、价值连城

    当百里轻看到图纸上面画的，全都是设备图样和工序流程，她就知道这一定又是小侯爷的新发明，准是要她去拿给七十二路烽烟的。
    果然燕然对百里姑娘说道：“这是制作糖霜和精细青盐的配方，你拿去给楚大哥。”
    “告诉他着手试制，先把买卖开起来。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办法，赚了钱烽烟和我一家一半。”
    “哦？”
    百里轻一听说是这两样东西，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图纸。
    话说这糖霜，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青盐是什么，姑娘却是清清楚楚！
    因为大宋朝除了川蜀一带，所有百姓吃的都是海盐，但青盐却是一种矿物……它出自青唐也就是吐蕃，也因此得名青盐。
    这种青盐因为质地极为纯净，所以价格是普通海盐的六倍以上！
    一般老百姓甚至还吃不到这种盐，那都是富贵人家用来清洁牙齿的……一小罐就是几百钱……这玩意儿居然也能造得出来？
    百里轻姑娘心中诧异，那青盐不是从吐蕃人手里，高价买来的吗？
    等她看了看配方，发现制造青盐的原料居然只有一种，就是普通的海盐……
    百里姑娘更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燕然一眼，他要是能把海盐变成青盐，那么一转手可就是六倍以上的利……简直比拦路抢劫来钱还快！
    百里轻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两张配方拿回卧虎台之后，七十二路烽烟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开始嘀咕，这位小侯爷是不是财神童子转世了！
    如今他又拿出了这两个配方，这小子到底还是不是人？
    当燕然见到百里轻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其实这两样东西不但利润巨大，而且工艺也都简单得很，说实话现代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
    所谓糖霜就是白糖，在古代是没有这东西的，因为他们缺乏纯净糖结晶的提炼技术。
    在古代制作的糖里面，都含有大量杂质，难以提纯，所以颜色也是棕黄发黑，不那么好看。
    因此经过提炼的洁白的糖霜撒在食物上，那种犹如寒霜白雪的美感，是古代人绝对无法抗拒的！
    因此雪白的糖霜一面市，必定会迅速创造出巨大的利润。
    糖霜制作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粗制糖融化在黄泥水里，然后澄清。
    这样一来，泥浆就会裹着糖里所有的杂质，沉降在最下面。等上面的纯净糖浆倒出来烘干之后，就是洁白无瑕的糖霜了。
    按照燕然的设想，糖霜面市以后，卖到粗制糖的十倍价格，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这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市场不会太大……但利润也是相当可观了！
    然后就是海盐提炼青盐，这就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只要将粗砂、木炭、帆布、塞到竹筒里做成过滤筒，然后将过滤后的清澈盐水重新煮成盐，就是晶莹雪白的精盐！
    要知道这种盐如果用于做菜，其中完全不会带有海水的苦涩和腥味，甚至是十分鲜甜，所以一定会受到富贵人家的追捧。
    青盐这一项，如果要算毛利的话，只要将买盐的费用乘以六就行……这也是一笔相当暴利的生意！
    只不过这两种产品的加工手段，因为太过简单，容易泄露，却要严格保密才行，因此燕然才把配方交给烽烟来作。
    百里轻姑娘心里当然清楚，小侯爷为什么会拿出这两个价值连城的配方。
    那是因为这次的案件，小侯爷无论需要什么样的奇人异士帮忙，烽烟都是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因此小侯爷这是在向烽烟表示感谢。
    可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也太吓人了，连不会做买卖的百里轻姑娘都知道，这两桩生意里的利益有多大！
    那可是足以传给子孙的生意，还有着难以想象的暴利！
    百里轻姑娘心中不禁想到：烽烟虽然帮了小侯爷的忙，但毕竟是为了江南除去奸臣朱勔的大义。
    为国除奸又不是小侯爷一个人的事，可他却一个人领了这份情！
    更何况他还把自家父兄救了出来……单单就冲这一点，七十二路烽烟的姐妹兄弟都会不惜余力地帮忙！
    可是人家小侯爷却根本不算这个账，而是用如此惊人的回报，回赠给了七十二路烽烟！
    跟这位小侯爷打交道，感觉真像是喝了烈酒，让人又痛快又快活！
    等到百里轻心情激荡，正在准备出发之际，她忽然又想到了燕然的另一层意思……
    弄不好这是小侯爷有意让她回去卧虎台，跟父兄再好好团聚一次的。
    姑娘心里不禁又是一热，她一言不发转身正欲离去，却见燕然笑着说道：
    “告诉楚中天大哥，我要求的人和物品都可以按期出发了，蒋家兄弟我另外还有用处，他们还要在我这里多留些时日。”
    “另外这次回来，姐姐把偷天盗帝程炼心也带来。”
    “好的！”百里轻姑娘痛快地答应，之后又笑着说道：“我们楚大哥特意嘱咐过的。”
    “小侯爷将来不管用什么人，在你的府里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楚大哥说，我留在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单回去之后他发现我身上的毛燥之气都少了许多……”
    “还有那个浪里神箭于化龙，他这次完成任务，也不急着让他回去。”
    “楚大哥说那小子本事挺大，但是心境不稳，让他留在你这里多磨练些时日。”
    “好！”燕然听了也是答应得痛快。
    说实话跟那些朝廷高官比起来，和这些英雄豪杰打交道，心里真是舒服！
    ……
    等燕然忙完了这些之后，又把胡阿佑叫来，让他安排好明日随自己出发的队伍。
    听到小侯爷安排了五十人的卫队跟随他出行，胡阿佑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惊讶……因为燕然这次带走的，并不是他手中的精兵强将。
    要知道，燕然心里毕竟有着丰富的培训人才的经验，选拔精英的眼力更是相当精准。
    所以这几个月他执掌武德司，同时也在注意选拔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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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四十七杰、十三太保

    通过日常执行任务和训练时的表现，还有平日里做思想工作时的观察，燕然已经选定了一批精英……目前一共有四十七个人。
    这些人在忠诚方面绝对值得信任，甚至一接到燕然的命令，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一些违反大宋律法的事。
    燕然也给他们严加培训，秘密加了四份薪水，还把他们的家眷全都搬去城外，和胡阿佑王德发他们一起，组成了一个田庄。
    这样家眷们统一管理，既方便照顾，又保证了安全，同时解决了这些精英们的后顾之忧。
    这些精英就是燕然手里的火种，在燕然的维护下，他们的忠诚会日渐加深，能力也在飞快地进步。
    除此之外，燕然还精选出来了十二个人，这些人就是燕然心中，作为谍报人员来培养的第一批密谍。
    加上那个媳妇请假还没回来的庞七郎，这十三个人将会是燕然手中的密谍班底。
    可是这次燕然出发的时候，这四十七杰、十三太保居然一个都没带，因此作为精英之一的胡阿佑，才会如此诧异！
    燕然没说什么，而是让胡阿佑自行去准备……
    就这样过了晚饭，等到入夜时分，庞万春兄妹过来了。
    在燕然去拜见蔡攸的时候，庞万春兄妹也到城外运送盔甲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收到了消息，军器监那边告诉各地来领用武备的军将，让他们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可以打开库房，领走盔甲。
    因为最后一批盔甲明早就即将到手，庞万春兄妹担心明日领了盔甲，押送上船时太过匆忙，没法向小侯爷当面致谢。
    因此这对兄妹趁夜来访，就是为了专程拜谢燕然的！
    两兄妹神色郑重，向燕然一躬到地，感谢小侯爷对义军的恩德……
    只见二人神色激动，明显是动了真情。
    燕然也是郑重回礼……殊不知此时的庞家兄妹，心里却在暗自激荡！
    等这批盔甲运回江南，圣公不日就要率兵启事，谁不知道造反有多危险？
    他们兄妹未来的命运，只怕也是九死一生……今日这一拜而别，不知他们和小侯爷，还有没有活着相见之日？
    这如山般厚重的恩情，他们还有机会报答吗？
    可是当燕然将他们送出侯府时，却是面带微笑。
    江湖儿女，生离死别，原本就是寻常事！
    ……
    第二天早上，燕然带上苏信和红袖，率队出发。
    五十名军士早已在大门口准备好，由胡阿佑负责带队。
    至于侯府里的安全，就交给紫霄惊鸿二位姑娘，连同数十名武德司军士保护。
    当他们走出大门之际，一眼就看到百里轻姑娘，一夜之间又是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那位偷天盗帝程炼心。
    燕然过去拍了拍程炼心的肩膀，他可知道这小伙子的本事！
    这位仁兄只要站在你身边三尺之内，你身上的东西就是他的了……上帝来了他都能把十字架偷走！
    程炼心这小子也是咧嘴一笑，十分亲切……然后当他听到燕然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这小子就立刻变了脸！
    燕然向他说道：“有一把寒铁弯刀，作为证物上交刑部了，小程你去帮我拿回来……”
    话还没等说完，他就看见程炼心瞪着眼睛，神情怪异地摇了摇头！
    “你是没把握？”这一下连燕然都惊了，心说以程炼心的本事，这点小事有什么难的？
    “不是没把握，我是没胆子！”
    程炼心倒也干脆，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胆小，不敢干这件买卖！
    “为什么呢？一个刑部又不是龙潭虎穴！”燕然闻言不禁诧异地问道。
    “要是刑部还好办了……”只见程炼心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向边儿上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说的那把寒铁弯刀，可现在我是真不敢动手！”
    当燕然顺着程炼心的眼神往边上一看……却发现旁边站着的百里轻姑娘，脸上似笑非笑……
    姑娘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青布包裹……一看那形状燕然就知道，正是那把寒铁弯刀！
    “这！噗！”
    燕然见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程炼心却在旁边，苦着脸说道：“我和百里姐脚程都快，从卧虎台赶来汴京的时候，天还没亮。”
    “姐姐说反正我俩闲着也是闲着，就顺路先去了刑部一趟，然后我就看着她，把这把刀偷出来了！”
    “百里姐身上的东西，我要是敢动手，除非是我嫌命长了！”
    说着程炼心两手捏住了自己的耳垂，一副生怕被百里轻揪耳朵的模样。
    燕然见状，也连忙在旁边点头：“那这把刀，就由百里姑娘带着吧。”
    “她别说跟我要把兵刃了，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敢不给啊！”
    “就她那日行百里的腿，一脚能把我踢到卧虎台去！”
    就这样，几个人在门口笑闹了一阵。
    随即燕然又给程炼心交代了第二个任务，还把几张折好的单据交给了他。
    之后程炼心自去执行燕然的任务，燕然也带队出城，直奔陈留县！
    ……
    此时此刻，丽景门内，定力院旁边的豪宅里。
    有两个人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罐子里的蟋蟀，翻翻滚滚地争斗。
    其中一个肤白似雪，奇丑如猪，满脸都是油汗，正是朱勔的儿子朱汝翼。
    而另一个人，则是巧施奸计，让燕然和朱勔结下深仇的堂弟燕深！
    这俩人看了一会儿之后，朱汝翼气哼哼地直起身子，不悦地一拂袍袖：“没意思！”
    “没到上秋，翅子没长硬，咬着不爽利！”
    “公子不用着急，反正到上秋，也没多少日子了……”燕深见状连忙宽慰了一句。
    当他说到这里时，燕深却忽然想起“没多少日子”这句话……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件事！
    “按照日子算，那燕然是不是……都已经被咱老大人弄死了？”
    燕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还没呢！一想起那几个小美人，我也着急呀！”只见朱汝翼砸吧着嘴，气哼哼地说道：
    “昨儿个老爷子快马传信，说他在应天府那里修船呢，还要耽搁两三天到陈留，要不燕然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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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给脸不要、谁都别好

    “哦哦哦！”燕深想了想之后，又是一转眼珠！
    他笑着向朱汝翼说道：“我听说，我那个堂哥，走到哪儿都带着几位美人，贴身相随！”
    “哼！他倒是风流快活！”朱汝翼的反应果然和燕深料想的一样，满脸的不平之色！
    于是燕深又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使条快船，顺水开到陈留那边看看？”
    “按照日子算，等咱们赶到陈留时，正好是老大人收拾燕然的时候！”
    “到时候，公子您亲眼看着燕然，被咱一刀砍掉了脑袋，你说痛快不痛快？”
    “更何况，他身边那几个美人新寡，您要是不使足了力气，挨个安慰一番……好像也不合适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此言有理！”
    只见那朱汝翼一听之下，“啪”地一下，重重的一拍桌子！
    “咱们哥俩这就出发，亲眼看看那燕然怎么死！”
    然后他就吩咐下人备船，带上大批护卫，浩浩荡荡的直奔陈留县去了。
    ……
    燕然走了还不到一天，到了黄昏时分，蔡攸大人正在家里看书。
    冷不防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军器监主簿，有急事禀报。
    一听这话，蔡攸的心就往下一沉……现在这个时候，可出不得事啊！
    如今老父蔡相还没回京，他手下的燕然，却刚刚被自己摆了一道，现在可真腾不出人手，处理那些烦难事务！
    蔡攸皱着眉传见，没过多久，就见那位军器监老主簿快步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蔡攸见状呵斥了一句。
    只见那老主簿满脸惊慌道：“今天上午，下属照着蔡大人的意思，把那些外地军将领用的武备，全都照量拨付了……”
    “蔡大人不是说要尽快理清账目？属下就拿着他们领用武备的单据，去兵部那里入档核销……”
    “结果在兵部那里一掐对儿……有四张单据是假的！”
    “什么？”蔡攸一听这话，腰就直了起来，脸色也是一片阴沉！
    蔡攸是熟悉政务的，他当然知道单据掐对，是怎么回事。
    每当地方上需要军备，就要报到枢密院申请审核，枢密院答复之后，又把事情交给兵部。
    然后兵部用公文，将写好的单据发送给各州各县的军将……这些单据在兵部，原本是两张一样的。
    那两张单据印在一张纸上，中间的骑缝部位，印着防伪用的字样。
    然后这些单据，在军器监领用完收回之后，再上报兵部核对……可是这里边，居然弄出了假单据！
    蔡攸的脑袋里，不由得“嗡”的一声！
    兵部发现假单据，说明这事儿已经通了天，看来是盖不住了，可是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废物！人呢？单据是谁的？去抓了没有？”
    蔡攸强忍住了一脚踹飞这老东西的欲望，咬着牙连珠炮一般问了出来。
    “去找了！没有找到啊大人！”
    那位主簿也知道事儿大了，他汗流浃背道：“领用武备是早上的事儿，当时盔甲兵器就装船走了！”
    “等属下接到消息，派人去追……都快晚上了，到现在连人带船，全都没看见！”
    “浑蛋！”
    到了这时，蔡攸的全身，忽然涌起了一股无力感。
    他下意识的想要派人去找燕然……可又忽然想起来，燕然已经走了！
    听说他一大早，就去陈留县见朱勔了……再说他没走又能怎么样？
    上次他为自己堵窟窿、破奇案、垫付银两、自己却给他来了一招空手套白狼！
    ……现在你又有事儿了？还想找人家接着给你白干是吗？
    因为之前的案子结了，这军器监的事也跟燕然再没有什么关系，领用武备收单据，又不是燕然经手的！
    所以燕然一点责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还愿意一头往泥坑里扎？
    一想到这里，蔡攸才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早上轻率鲁莽，下错了这么重要的一步棋！
    现在他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劲了……一时间想着如何解决这难题，又是懊悔得直跺脚！心中真是油煎火烧一般！
    ……
    这件事，不用说都知道是咱小侯爷下的手！
    原来燕然从庞万春身上，见过真正的领用装备单据，仿造几张出来也没有多难。
    之前燕然就听庞小梦姑娘说过，那客栈里，三十多位各地来的军将中间，颇有些劣迹斑斑之徒。
    其中沿途纵兵抢占民女的，仗势讹人钱财的，这些人在客栈都是笑着大声谈论。
    以小梦姑娘的身手和耳目，自然可以听到一些端倪。
    只不过碍于这兄妹俩，筹备盔甲的事太过重要，所以小梦才暂时忍下这口气罢了。
    不过小梦临行前，却告诉燕然，别让那些败类痛快了，有机会一定要惩戒他们一番！
    结果……这几个人落到燕然手上，却是恰好有用！
    燕然早就伪造好了单据，却没有让偷天盗帝程炼心，从那几个人身上偷换，因为领用武器的时候，单据还要核查一番的。
    所以程炼心，其实是在老主簿去往兵部的路上，将那些单据偷出来，又把那四个劣迹斑斑之人的单据，给换成了假的！
    之后这几个家伙领完装备之后，当天就顺水而下……船已经开出去一白天了。
    到了现在这时辰，军器监才派人去追，那怎么可能追得上？
    所以要等到那四个军将，回到各自家乡驻地之际，才到他们真正的倒霉时候呢……可是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要等多久！
    所以蔡攸这家伙，且还得头疼呢……
    这次他不但活该，还在暗自懊悔不已……你说要是自己说话算数，把军器监给到燕然的手里多好！
    以那小子的鬼机灵劲，这件事怎么可能用得着他蔡攸，自己去解决？
    且不说蔡大人这边，肠子都悔青了……咱小侯爷出城直奔陈留，这一路上他倒是舒畅得很。
    因为要去运河码头，所以燕然走的是水路。
    大运河从汴京到淮水泗州的这一段，水是向南流的，因此燕然他们现在是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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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军令如山、过江燕然

    燕然这阵子，净在干燥酷热的汴京城里奔忙了。
    如今两岸青山徐徐而过，船行碧波迎风清凉，倒是心里的焦躁闷热，都舒缓了许多。
    可是燕然看得出来，同行的红袖姐姐，心境一直都没有放松下来。
    红袖当然知道，燕然为了去见朱勔这一行，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是没办法，双方实力相差太巨大了，此行一定是凶险之极！
    因此红袖心中，也暗自做好了打算。
    一旦情况不对，如果要跟朱勔正面硬刚……哪怕就是挑明自己的身份，也要把燕然保下来！
    这位观音姐姐的心里，已经豁出去了！
    而那位百里轻姑娘，她自从燕然帮她找到父兄之后，姑娘的心境也悄悄地转变了一步。
    现在的她，很有点向着苏信和红袖的方向转变的意思……甚至为了燕然，她哪怕跟全天下作对，也是在所不惜！
    现在估计无论燕然让她去对付谁……只要不是七十二路烽烟，这姑娘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当然了，话是这么说，姑娘跟燕然斗嘴捣乱的习惯，却是一时难改。
    也不知这姑娘是不是知道，燕然也打心里喜欢这调调儿……
    燕然他们坐在船篷里笑闹，周围衣香鬓影，美色动人，清茶果品热手巾也流水般送上来，真是好不快活！
    燕然不禁想着，若是天下无事，就这样和至亲好友一起悠游江湖，岂不是快乐似神仙？
    不过也就只能想想罢了，这锦绣天下、花花江山，总不能拱手让给朱勔蔡京之流吧？
    汴京到陈留四十里水路，当燕然赶到陈留码头之际，正好是黄昏时分……
    ……
    朱汝翼和燕深，动身的时辰要稍晚一些。
    当他们来到陈留码头，远远地便看到前面帆橹如墙！
    大片官船一望无际，沿河排布密如虫蚁。
    一座锦绣装饰的三层大楼船，正在缓缓驶进码头。
    官船后面，那座三四层楼高的大假山好似一只黑沉沉的巨兽，缓缓游来……
    数千民夫两岸拖行，沿途军士森严壁垒，一排排官船上拉着黄封的奇花异草，拖着无数名木奇石！
    加上开路的旗幡巨船、运兵的水师、伺候官员的戏班杂耍、厨子厨房、运送金银珠玉的宝船、满载青楼姑娘的花坊、负载着物料、食品、用具、名马的平底沙船……
    整条船队，一眼望不到边，其中仅仅是大船，就有三四百艘之众！
    另外还有无数的小船穿行期间，警戒传信，往来运送……整支船队，陈留码头连十分之一都装不下，大队都在远处的河面上，罗列出去老远！
    “那是咱老爷子的官船！”
    大胖子朱汝翼见状，不由得嚣张地哈哈大笑！
    他随即摆手，让人赶紧把船摇过去。
    ……
    此刻，当朱勔的官船进港之后，陈留县一干官员也早已战战兢兢，站在岸上等了许久。
    直到官船系缆，搭上跳板，朱勔大人手下的官员纷纷上岸。
    早在一个月之前，陈留县就已得到了通知，这支船队所需的肉食菜蔬、泉水柴炭、乃至于民夫的伙食、军卒的营地、马匹的草料、他们早就按照数目，准备妥当了。
    于是等那些官员下来，他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一摊事，只管拎着县里官吏的领子吩咐下去……把那陈留一干官员忙得脚不沾地！
    当朱勔听到官员汇报，一切都准备妥当，只有那个约定好，三天前就要来此等候的武德司燕然，却并不在码头上。
    “军令如山，那个姓燕的约期不至……这下倒省事了！”
    那白衣文士笑着对朱勔回禀道：“如此一来，岂不正好？”
    朱勔闻言却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声……如果不是儿子来信，处置这么大一丁点儿的官儿，还需要他来动心思不成？
    恰在此时，河面上波涛涌动，鸥鸟惊飞，清风骤起……
    落日熔金，满河夕阳！
    ……
    外面莫名其妙地渐渐安静下来，
    码头上的人马喧嚣，不知为何声音也越来越小……
    当白衣文士向窗外看去，却见船板上持枪侍立的军士，全都转脸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也向着那方向瞧去……就在此时，周围声音越来越低，已是寂然无声。
    ……
    同一时刻，
    大胖子朱汝翼正站在船头，招呼船夫朝官船开过去……可是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这胖子就像雕塑一般，扶着栏杆一动不动，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别说他了，就连那些船夫连同船上的护卫，也全都停住了动作。
    无数目光，同时汇聚向了一个方向！
    ……
    码头边上，燕然从远处收回目光，仰天长叹了一声！
    他伸手推了推，旁边的苏信。
    “干嘛？”
    “还干嘛！口水擦干净！准备抢人了兄弟！”
    燕然笑着吩咐了一句，随后他就听到苏信，倒吸了一口凉气！
    ……
    此时靠着码头边的舞台下面，迎候的乐师和歌姬舞姬，早已准备停当。
    可是空旷的舞台上，却不知何时上去了一个人。
    素衣白裙，天姿国色！秋水伊人……沈依瑶！
    这姑娘衣裙通透如玉，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镶边，连发丝都是晚霞一般耀眼。
    她全身上下不施粉黛，没有一件首饰，可脸庞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丝阴影，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神圣之美！
    姑娘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正被无数人注视，千百道灼热火烫的目光，同时向她投射而来。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似乎是在寻找着舞台上，自己将要表演的位置。
    又见她双目低垂，衣袖轻扬，信手起舞……有些漫不经心，有些慵懒失神，注意力完全不在舞蹈上。
    这一刹，夕阳的光线在她的远方，爱怜地将她衣裙下，青春盈动的曲线细细勾勒……
    纱裙中的娇躯隐隐约约，又是纤毫毕现！
    在这一刻，周围每个人都在贪婪地看着她，众人耳中响起的，是自己风暴一般的心跳声！
    那姑娘却还是浑然不觉，她纤细的玉掌简直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比划……
    口中还打着节奏，最初时候只是呢喃自语，到后来大家却听到她唇齿之间，细细吟唱道……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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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绝代倾城、飘然若仙

    这姑娘一颦一笑、顾盼之间，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无奈这个时代，还没有“又纯又欲”这个词。因此众人只能呆呆地看着，心中的感觉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呀！”
    姑娘歌舞走位演到一半上，正将那“无语东流”一句唱得柔肠百转，一波三折……
    可她无意间一抬眼，却被吓了一跳！
    当她发现成百上千张脸都冲着自己，不知道多少人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姑娘被吓得两手一摇，浑身娇颤了一下……
    她这一瞬间惊吓的神情，看得所有人一股火往上蹿，刹那间神不守舍！
    “把她带过来……”
    “把船摇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刻，朱勔父子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
    秋水伊人沈依瑶，在七十二路烽烟那么多奇人当中，这姑娘也是独树一帜。
    她修习的是媚术，研究的就是男人的性子爱好，心思弱点。
    她这一亮相，虽然是看似无意间走入了众人的视线，所有的神情动作都是自然而然。
    可是“光、影、衣、妆、形、气、神”却无一不是精心雕琢，细心准备，以至于一出场就镇住了所有人！
    正应了那句话：男人心怀邪念是正常的，之后是不是出手做坏事，才是确定好人坏人的标准……那朱家父子俩想都没想，就下了令！
    一时之间，码头上一片大乱！
    舞台附近的人都想挤进去看，军士们失魂落魄忘了自己的职责。
    朱勔那边正在调动军士，想要过来带走沈依瑶……大胖子朱汝翼的船，直接奔着舞台的方向就去了！
    燕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苏信正在人潮中劈波斩浪，奋力往前挤，这哥们是生怕自己晚到一步，来不及救回那位姑娘！
    “咣”的一声！
    朱汝翼的船头撞上了码头，那胖子被震得全身肥肉都是一颤。
    他身边那些专门强抢民女的家丁护卫跳上岸，手持棍棒就向着舞台冲去。
    他们发现挤不过去，就抡圆了棍子往人身上砸！
    朱汝翼在船板上“咚咚”跺着小短腿，欢喜得大声叫好，眼看着那绝代小佳人儿，就要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而这时舞台下，最早冲上去的却是东南应奉局的水上护卫。
    他们大声呼喊，手持刀枪拨开人群，眼看着就到了舞台下，却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瞬间冲散了！
    对方棍棒劈头盖脸地迎头砸下，那些东南应奉局的军兵还管你这个？上去就是长枪戳刺！
    这一下朱汝翼的家丁被接连撂倒好几个……眼看着两伙强人动手开打，鲜血迸溅，人都捅死了！
    舞台下的人这才发觉不妙，呼喝着向四面八方逃跑，嘶吼哀嚎此起彼伏……
    乐师的琵琶被踢得满地滚来滚去，人们摔倒大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歌姬舞姬被推搡得钗横鬓乱，发出了一片惊慌的尖叫声！
    舞台上的秋水伊人沈依瑶姑娘假作惊慌，脚下接连后退……
    等到她一扭头，就看到自己所站的舞台后方，有一个人正飞快地挤过来。
    他肩头上背着一张弓，末端带着一个精致奇巧的滑轮！
    要知道燕然第一次去青衣巷，就是带着苏信去的，因此这位沈依瑶姑娘也认得他。
    于是姑娘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朝着苏信的方向扑去，半空中还张开了双手。
    这个姑娘满以为苏信能一把接住她，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见她扑来，却是身子猛的一转，把后背面向了自己！
    沈依瑶姑娘一下扑到了苏信的后背上，然后连忙撩起这小伙子身后的披风，把自己藏在了里面。
    ……这是他们早就制定好的撤退计划，只不过因为没有演练过，终究还是弄得二人都有些狼狈。
    这沈依瑶姑娘身上，也有些武功底子，她一只手勾住苏信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他的腰带，把自己挂在了这位仁兄的身上。
    这还是燕然在庞小梦姑娘那里得到的启发，如今苏信带着沈依瑶撤退的时候，和明月楼庞万春带着小梦，离开通道那时简直一模一样！
    眼看着舞台周围已经乱成了一片，苏信却奋力挤到了外面。
    当他终于回到河堤旁边，自己人的队伍之中，苏信连忙飞快地转身背向河面，以免被周围的人看出后背的异样。
    等到他转过身来，苏信苦习箭术练就的眼神在岸上一扫……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带着那个绝世美人跑了……苏信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码头周围的人都在寻找沈依瑶，所以这位姑娘暂时还不能走，还得在苏信的后背上挂一会儿。
    “你没事吧？”苏信只觉得自己背上的姑娘，轻飘飘犹如一片羽毛也似，连忙向后问了一句。
    随即苏信就感到身后的姑娘戳了戳自己的后背，说话声音犹如乳燕呢喃……
    “你这儿有鬼啊兄弟……”
    这姑娘真不愧是修炼媚术的，一句话就说得苏信不由自主，浑身一震！
    关键是姑娘刚刚戳的是自己的后背，苏信之前就以为自己的身后有百鬼随行。
    因此他心中不禁暗自惊讶，这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这时那位沈依瑶姑娘，却又在苏信后心上戳了戳……
    “你心里要是没鬼，你为什么不正面伸手接住我？反而给我一个后背，让我自己爬？”
    ……我的天！苏醒闻言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姑娘说的是他心里有鬼，不是背后有鬼！
    苏信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答道：“我不是不接，是怕接不住……兄弟我有一只手是废的。”
    “手筋被人割断过，手指使不上劲，也就饭碗端得住，就连个大点儿的水桶都拎不起来。”
    “……你说谁是水桶？”
    “看不起谁呢？我有那么胖？”
    没想到苏信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姑娘反而戳得越发起劲了，
    这沈依瑶姑娘，不愧是颠倒众生的尤物，就连苏信也是枪法大乱，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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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7章：少年英雄、奸贼朱勔

    与此同时，码头上两伙打架的强人也终于停手了。
    这边朱家的家丁横行霸道惯了，他们强抢民女的时候，还从来没遇见过敢还手的！
    没想到这次长枪接连刺来，毫不留情，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戳死了六七个！
    此时这帮家伙才意识到，他们最厉害的武器其实不是手里的棒子，而是自家少爷的身份！
    于是他们一边狼狈的连连后退，一边大声嚷道：“知道是谁吗就动手！”
    “我家朱少爷，是老大人的亲儿子！”
    听见这话，那些军兵也慌了，连忙住手。
    护军中领头的那位，正是被派过来抢姑娘的押运护卫长江仇……他自己连同手下新来的那些军士，谁也不认识朱家家丁的衣裳！
    他知道这一下坏菜了，连忙让自己的手下枪尖向天，可千万别再往前捅了。
    那大胖子朱汝翼也急吼吼地跑上岸来，上边大巴掌，下边撩阴腿，把面前的士兵冲散了一大片！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找人！”朱汝翼大喊了一声，两拨人一起轰然答应。
    于是家丁护卫一起绕着舞台拼命寻找……却哪里还有那绝代佳人的身影？
    朱汝翼气得牙都咬碎了，带着燕深，气呼呼地向着老爹的官船走去。
    苏信看着河岸那边家丁渐渐散去，他也趁人不备，缓缓后退，一路退回了燕然的船上。
    “……水桶水桶水桶！”
    当苏信把这姑娘放下，沈依瑶还在咬着牙用指甲戳他，把苏信弄得心惊肉跳！
    燕然看着俩人，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连忙让苏姑娘进船舱里躲着。
    接着小侯爷带着红袖姑娘，两人下了船，直接向着朱勔的官船走去……
    ……
    船舱里，朱汝翼正在拜见老爹。
    等他磕头起来之后，正想要让老爹赶紧派兵搜捕，哪怕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绝代佳人找到！
    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老爹沉声说道：“整天就知道胡闹！”
    “赶紧把那个女子交出来，爹我有大用！”
    我还有大用呢……这句话，朱汝翼倒是没敢说出来。
    这个奇蠢如猪的家伙，再怎么也想不到，朱勔看见舞台上的沈依瑶，立刻就想到用这个美人，去讨好当今皇上！
    他还以为他这老爹，揣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呢……
    不过他一抬头，见到老爹的目光凶狠，心中却是万分委屈。
    “那姑娘我也没抓着啊！爹你让我怎么交人？”
    “你放屁！不是你抓的那姑娘，难道她还能飞上天去不成？”那朱勔一听儿子居然这么不听话，忍不住又痛骂了一句！
    于是这一老一小，这边的朱汝翼觉得老爹非要冤枉自己，那边的朱勔却觉得儿子居然藏匿美人，不肯交上来！
    船舱里的气氛逐渐有些不对……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
    那个武德司司丞燕然，在岸上等候拜见！
    “……杀了！”
    朱勔心中怒气正盛，不假思索的就向下面吩咐了一句。
    这时，站在船舱外的堂弟燕深，听到“杀了”这两个字，从朱老大人的口中说出来。
    他把头靠在身后的船板上，脸上渐渐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长长地吸了口气！
    谋划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等到了今天！
    燕然这小子纵然天资超群，可他在真正的权贵面前，还是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人家只要信口两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命！
    “那姑娘真不是我抓的……”
    而这时船舱里的朱汝翼，也知道和自己结仇的燕然终于要死了。
    他觉得跟自己的老爹作对，绝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口气也软了下来，替自己分辨了一句。
    “再给我派人出去，四处搜一搜……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朱勔心里仍是半信半疑。
    他一边向军将吩咐，一边还伸手指了指他儿子：“把这业障的座船，也给我搜检一遍！”
    “是！”
    军将连忙答应，快步走了出去……
    ……
    此时此刻，燕然在岸上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
    旁边的红袖姑娘见他毫不慌张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自想道，这小侯爷的胆子，真是比那装珍珠的南瓜还大！
    且不说朱勔权势熏天……就说这周围！
    朱勔麾下东南应奉局的军兵，起码在三千人以上。
    小侯爷心里究竟有何奇计，才能做到这般胸有成竹？
    而这时，燕然的座船上。
    苏信、百里轻还有那位沈依瑶姑娘，也在紧张地看着这边。
    百里姑娘两只手紧紧攥着粉拳，咬着银牙心道：他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一会真要动起手来，周围这么多军士和江湖好手，我都没把握杀到他身边！
    他心里到底有什么鬼主意，能保住他的命？
    ……
    此刻，那位奉命诛杀燕然的军将，正在一步步下船。
    官船的船舱里，堂弟燕深也在等着，最后胜利时刻的来临。
    河岸上，那个刚刚误杀大少爷家丁的水上护卫江仇，正在啪啪地挨鞭子……却是一声不敢吭。
    百里轻和沈红袖姑娘一远一近，同时看着静静伫立的燕然！
    就在这一刻……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咯嘣嘣”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向着发出响声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们的脸上，一霎时充满了惊讶和愕然！
    远处那座大假山下的巨船，正在缓缓下沉……支撑假山的木架子，被巨大重量压得纷纷崩裂！
    房梁粗的木架，就像牙签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折断。那座刚刚进入陈留码头的大假山，正压着下面的船阵，直冲运河河底！
    河水翻卷出巨大而浑浊的漩涡，岸上军兵的惊呼声响成了一片！
    官船上，朱勔看着门窗外那缓缓下沉的假山，抡起胳膊将手上的茶杯，重重摔在了船板上！
    顷刻间，怒火就在他心中卷起了狂潮！
    大概是朱勔很久以来都没流露过情绪了，以至于看到他怒火升腾的样子，官船上的人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朱勔也渐渐恢复了镇静。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阴冷，犹如老狼一般问道：“水上护卫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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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8章：约期不至、轻慢王事

    “禀老大人！”一个军将沉声答道：“刚刚接到老大人命令，属下派江仇去抓姑娘去了……”
    “因为他的军士杀伤少爷的家丁，如今正在岸上施以鞭刑……”
    “那就不是他的问题……”
    朱勔的手指一下一下重重点着桌面，阴森森地说道：“水上护卫的职责，是提防水下贼人，保护我的座船，保护假山船阵，保护贡品宝船。”
    “让他们上岸抓人？是你派去的对吧？”
    “大人！”那位军将瞬间吓得面无人色，他知道自己完了！
    只见他满脸苍白，绝望地跪在船板上大声道：“属下知道错了！”
    “请饶了属下这条贱命，我愿将功折罪！”
    “……拉出去斩了！”朱勔看都没看他，沉声说了一句。
    随即这名军将，就连哭带喊地被人拽了出去！
    ……
    此刻的岸上，
    派去处置燕然的那名将领，也来到了小侯爷的面前。
    “本官东南应奉局，转运使郑近……”只见他冷笑着问道：“你就是燕然？”
    “正是！”
    燕然不卑不亢，正色答了一句。
    “朱勔大人有令！”只见郑近一挥手，让护卫上前抓捕，他狞笑着说道：
    “约期不至，玩忽懈怠，轻慢王事，其罪当诛！给我就地斩首！”
    沈红袖姑娘看见如狼似虎的军兵扑过来，姑娘的手都按到剑柄上了！
    燕然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有大事要向朱大人回禀，烦请通报一声……”
    “你这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有个屁的大事！”
    那郑近却不耐烦地说道：“每个死到临头的都这么说，你就痛快地给我死了得了！”
    “……抓住他！”
    这句话，却是从燕然口中说出来的！
    一霎时，红袖姑娘想都不想地欺身向前，流萤剑在空中电光一闪！
    锋锐无比的剑尖，刹那间便顶住了军将郑近的咽喉，把他吓得浑身一震！
    旁边的军士见状，也连忙停住了脚步。
    “……你敢伤我东南应奉局的人？”
    郑近此时虽然利刃加身，脸上却是残忍地寒光一闪。
    东南应奉局转运使……此时的沈红袖姑娘手持利剑，却是一边叹气，一边暗自摇头！
    这位兄弟大概还不知道，他们东南应奉局的营造使刘江……整个前脸都被这位小侯爷打碎了！
    他居然还在这里吹胡子瞪眼，想要吓唬燕然？
    正在这时，那官船上又下来一群军将，前面押着一个人，正是要处死的那位倒霉军将的。
    为首的一位见到岸上的情况，皱着眉走了过来，同时他伸手招呼周围的军士，把燕然和沈红袖团团围在当中！
    “这倒是奇了……东南应奉局要杀的人，居然还敢反抗？”
    那位军将一边走过来，一边打量了燕然一眼……
    “我刚刚说了，有大事要向朱大人禀报。”燕然淡淡地说道：
    “怎么东南应奉局的人，耳朵都有毛病吗？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后来的那位军将皱着眉，示意自己的手下上前杀人！
    这一刻，红袖姑娘鬓发间的冷汗都下来了！
    此时两人的命在旦夕，这些东南应奉局的人，他们也不听你说话啊！
    眼看着周围的军士刀枪并举，向着自己这边扑来……
    燕然却冷冷的一笑，猛然间大声吼道：
    “约期不至，轻慢王事！”
    “朱大人……你想什么时候把这假山，送进京城？”
    ……
    “住手！”
    眼看着军士已经围住了燕然，那官船上，却陡然有个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朱老大人亲自下令……此时此刻，所有的军卒将领都像速冻了一样停在原地！
    只有燕然一个人，根本没理会这套，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位军将。
    “叫什么名字？”
    “应天府马军都指挥使林栋……”那位军将刚才还嚣张不已，现在却是脸色煞白！
    他看到燕然毫无惧色，气势磅礴，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
    “林栋……”
    燕然把手向后一指，指向了那个被红袖姑娘，剑指咽喉的倒霉蛋！
    “他是不知轻重，你是不知死活！难怪这么大岁数，才是个六品！”
    说到这里，燕然猛然间，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踢在林栋的肚子上！
    这家伙被燕然踢得“蹬蹬蹬”接连退后了七八步，“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岸上的四五百军卒，看到燕然的样子，全都傻眼了！
    老大人都说了住手，他居然还敢动手？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特么处置我吗？”
    只见燕然抬起手，指着那座沉没了半截的大假山，嚣张至极地怒吼道：
    “京城里的圣上，还等着它呢！”
    “约期不至是什么后果？圣上生气了可怎！么！办？”
    “为什么没人替朱大人考虑呢？都特么猪脑子啊！”
    “我说我有大事上报……那是因为三天之后、汴京水门、我有办法让假山如期到达！”
    “连特么话都不让人说……一群废物！”
    燕然说着，猛地一转身！
    他又是一脚，重重踢在了那个转运使郑近的尾巴骨上！
    那郑近被红袖姑娘长剑指着咽喉，屁股上毫无征兆地挨了一脚，只觉得尾椎骨“滋儿”一下剧痛，直冲头顶！
    他被燕然一脚踢得趴在了地上，红袖姑娘连忙缩手收剑……长剑才没在郑近的喉咙上直穿而过！
    这一刻，连红袖姑娘都觉得难以置信……
    燕然在敌人的万千军中，居然还是如此嚣张跋扈！
    他是张嘴就骂，抬腿就踢，竟然没有一丝顾忌！
    因为他……抓住了朱勔的软肋！
    没错，在朱勔的心中，有一件事比什么都重要，那就是得到天子的看重！
    因此朱勔发现了这座大假山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它送去汴京，给天子奉上一份厚礼。
    为此他不惜劳民伤财，开山挖河，死伤数千才将那大假山一步一步运来此地。
    也是在天河引工程一开始，他就向天子，报告了这座假山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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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假山沉港、危在旦夕

    就在三天之后，就是朱勔约定将假山运到京师的日子。
    这是他和当今天子，早就定好了的！
    据说天子看到那假山的图样之后，喜得是龙颜大悦，估计早就在汴京里眼巴巴地等着了……你让他再等俩月试试！
    这就像是你和姑娘约定好，要在她的闺房见面，结果你都到门口了，蓝色小药丸儿都吃了，对方却死活不开门……
    而且姑娘还说，让你俩月后再来……那你得气成啥样啊？
    所以燕然那句“约期不至，轻慢王事”，才有这么大的威力。
    也正因为如此，燕然才会毫不在意东南应奉局的威慑，反而在千军万马之中，嚣张地对他们大打出手！
    此时在远处，燕然的船上。
    早在朱勔大喝“住手”那两个字时，百里轻姑娘就长长松了口气！
    之后她樱唇一咬，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老东西完了！
    只要他给小侯爷机会，让他开口说话……
    那朱勔老贼，必死无疑！
    ……
    这个时候，从朱勔的官船上又下来一个人。
    这人脸上须发黑白相间，生得异常清瘦，官服穿在他身上，就像竹篙上挑了面旗子。
    此人眉宇间透着平和淡然之气，却是眼神深邃，犹如古井无波。
    红袖姑娘一见就知道，这必定是个厉害角色，朱勔终究还是派了个人来，没有亲身露面！
    “东南应奉局，监察司柳白狐……”
    此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便是自报家门。
    可是当燕然听到“监察司”三个字，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东南应奉局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如果说这帮应奉局的官员，个个罪大恶极、恶贯满盈。那么这监察司里，简直个个都是恶人中的战斗机！
    应奉局监察司的职责，就是专门负责在东南一带，对付朱勔暗藏的敌人。
    那些对朱勔心怀恨意的江湖义士，在应奉局压迫下有心反抗的良善平民，甚至还有对朱勔暗中不满的朝廷官员，全都在监察司的监视之下。
    若是有官员弹劾、有百姓告状、有富户躲藏、这些人全都是无所遁形。
    你只要稍有不满之意，就会被监察司杀人灭口！
    十几年来朱勔横行东南，朝堂上却没有一丝对他不满的声音，朱勔靠得就是这监察司！
    而这柳白狐，既然是监察司的头领，想必此人也是个老奸巨猾，凶残暴戾之辈！
    “三天之内把假山送到汴京……说来听听，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你是不是有啥大病？”
    没想到燕然却回了这么一句，把那柳白狐弄得大吃一惊！
    只见燕然淡淡地笑道：“你现在就让我把办法说出来？然后你们就可以照此办理……可我呢？”
    “我连宵夜都没吃上，就可以去死了是不是？”
    “刚刚你们还要杀我呢，现在又想从我嘴里套出办法，我是要讲条件啊懂不懂？”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鬼画符？”
    那柳白狐闻言，看着面前这个混蛋小侯爷，却是心里又好笑，又头疼！
    原本以他监察司的赫赫凶名，他柳白狐血海般的威势，只要他一开口报名，哪个不是吓得魂不附体？
    没想到从燕然嘴里，他居然连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而且柳白狐心里清楚，自己绝不可能让人把燕然给杀了，刚刚这混蛋小子说得清清楚楚！
    如今假山沉港，局势危在旦夕，这和朱勔老大人的生死荣辱，大有关系！
    燕然说他有办法……然后他还没有把方法说出来，你就一刀把他杀了？谁有这样的胆子？
    那柳白狐略一思索，随即微微一笑，向着燕然说道：
    “你不肯说没关系，要讲条件也可以，只是我心中有几件疑惑，想请你一一回答。”
    燕然想都没想，就摆手示意让他快说。
    柳白狐捻着胡须道：“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小侯爷，而且如此年轻……工匠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你怎么可能知道打捞假山的方法？”
    “你不知道吧？”燕然听到他发问，毫不在意道：
    “我十七岁不到，就是武德司校尉，皇宫别院百花殿就是我监制的。”
    “我是监造上立下大功后，才担任武德司司丞的，之前的武德司专管兴建营造，天下谁人不知？”
    “因此营建之术，其实是我老本行。”
    “哦……那也说得过去！”
    柳白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好像他真的信了。
    之后他又接着问道：“可是还有一件事，却怎么也说不通。”
    “听说你文采斐然，据说还在汴京城内屡破奇案，想必也是个聪明人。”
    “可今天你这个机灵鬼，却是明摆着自投罗网，直奔着死路而来！”
    “只有假山沉了，你才有活路，假山不沉你就死定了！”
    柳白狐笑意里，带着审视的意味，向着燕然问道：“怎么会这么巧呢？”
    “除非这假山……是你弄沉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
    一听到这里，旁边的红袖姑娘就是心头一紧，可燕家小侯爷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指着那假山笑道：“其实是我心里，早就有水中打捞巨物的方法，今天正赶上假山沉没，这办法正好拿出来一用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有其他的保命之计，就算那假山不沉，今天我也死不了！”
    “哦？那你不妨把之前的保命之计说说，我听听靠不靠谱？”
    柳白狐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连忙示意燕然，把他想好的保命之法讲出来。
    “在汴京时，我也去过天河引。”燕然闻言微微一皱眉道：“你那工程上，毛病可大了！”
    “要是没有我的指点，天河引一定会铸成大错，所以我心里带着这个大错和解决错误的方法而来，自然能保住我的命。”
    “哦？天河引上有什么问题？”柳白狐这下似乎认真了起来，郑重地问道。
    “那座假山在天河引……”只见燕然指着假山说道：“引水没问题，上山没问题，安放也没问题！”
    “但是水撤之后，假山安放在山顶上……这支十二艘大船组成的方阵，你们没法从假山下面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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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船舱深深、又见故人

    燕然笑着说道：“按照你们的设计，水排干之后就在大船周围填土，木船和土石一起作为假山的基座……可这假山下没根儿啊！”
    “那些木船若是放在岸上，就算风吹日晒，三五十年也烂不完。”
    “要是沉在水里，保存个三五百年也不在话下……可你把它埋在土里试试！”
    “听没听说过，干百年，湿千年，不干不湿三五年？”
    “等你的木船在假山底下朽烂，用不了几年功夫，假山的基座下就是千疮百孔！”
    “到时候这座假山，要是从山上翻下来，你想想那是什么场面？”
    “从头到尾，营造天河引工程的东南应奉局……你们还要不要了？”
    “啊？”
    柳白狐听到这里，老家伙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
    在这一刹那，他忍不住心中想道：三五年？这时间也太短了……你若说一百几十年后假山倒了，怎么也找不到应奉局头上。
    可是当今天子正值壮年，朱勔大人也是身体壮健！
    因此短短几年，他们全都能看到那一天……如果那假山真的轰然倒塌，然后一路顺着天河引造成的斜坡滚下来……
    或许是五年六年后，或许是十年八年后，总归有那么一天！
    要是这么看来，燕然这小子果然有一套。就算今天假山没有沉在陈留港，他拿着刚刚的情况过来，这条命也能保住！
    如此说来，假山沉没于陈留码头，还真有可能与他无关……
    这小子，显然是一个营造方面的奇才……关键是老大人正等着他这样的人，渡过难关呢！
    想到这里时，柳白狐的脸色已是接连数变……看来他也拦不住燕然了！
    “……让他上来。”
    官船上，忽然传来了朱勔低沉的声音！
    柳白狐长长地叹了口气，燕然却是展颜一笑！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保住了性命才会如此轻松，殊不知小侯爷其实是在心中，暗自冷笑！
    一步不差，全都踩上了我给你挖的坑……
    朱勔！你这条老狗也该活到头了！
    ……
    等燕然到了官船上，却见这条船真是极度奢华。
    到处金漆彩绘，处处雕梁画栋，所有图案都是鲜活异常。
    官船一共三层，每层房檐上都挂着成排的琉璃灯，窗扇上的折页、大门上的门环、全都是纯金制成！
    脚下是西域进贡的宝蓝色波斯地毯，踩上去长长的绒毛几乎盖过脚面，在上面行走如在云端一般。
    博山炉里焚烧着龙脑香，水晶盘中盛着奇花异果，一路走进内舱，燕然觉得皇宫的布置，也就不过如此！
    可是在燕然的前世，世界各国的皇宫他都进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因此这位小侯爷依旧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这大船的逼人气势压制。
    直到走到内舱门口，守卫示意燕然解下兵刃。
    沈红袖姑娘把长剑递给了卫兵，燕然却接下了宝刀随手一扔……将刀扔在旁边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瞬间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燕然的刀牢牢抱住，正是他那位堂弟燕深！
    此刻燕深的脸上，怨恨恐惧、惊吓愕然，已是交织成了一团！
    分明他早来了一步，却至今没能见到朱勔。明明他占据了上风，可眨眼之间，局面又被燕然翻了过来！
    这把他苦心谋夺的宝刀，代表着燕氏家族的爵位和财产，居然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来到了自己手里！
    燕然那混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要吗？给你玩一会儿！
    你给我拿好了，一会儿我出来，你还不是要老老实实，把它还给我？
    燕深的心中，不禁万分恼恨！这个混蛋奸贼！
    他居然一言不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却让我如此挫败懊恼，真是恨煞我也！
    ……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船舱里点上了明亮的灯烛。
    燕然进了船舱，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大胖子朱汝翼。
    朱汝翼和柳白狐侍立在两边，船舱深处坐着一个身影，想必就是那位朱勔了。
    他大概是喜欢在阴影里坐着，而不愿身处光亮之地。
    只见他坐在那里，低头不言，蓬乱的发髻盖着头，就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此刻燕然的后背，忽然传来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感……他知道那是极度危险的征兆！
    朱勔的身边，一定埋伏着武功极高的高手护卫，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这种危险的感觉，想必就来自于他们。
    可燕然因为被搜身的缘故，周身上下唯一的兵刃雪夜冰，已经放在外面了。
    因此燕然不仅无法用武力威胁到朱勔，甚至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不对劲，都有可能被朱勔发现破绽，将他斩杀当场！
    可是真正带给燕然信心的，从来都不是武力，而是心机智谋！
    红袖姑娘微微敛衽为礼……他老爹林灵素和蔡京是一个级别，朱勔却是蔡京简拔于草莽之中。
    因此严格上来说，俩人应该是同辈，所以红袖姑娘行礼时也用不着太过恭敬。
    燕然也是躬身施礼……其实在历史上除了大清，拜见上官甚至是见皇上，官员都是很少跪下磕头的。
    “你说……你有条件要讲？”
    朱勔的声音干涩嘶哑，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抬头。
    不愧是千古闻名的奸佞之臣，一开口就是直指核心，问燕然到底要什么！
    “想请老大人，饶我一命。”
    当着朱勔的面，燕然倒是没有岸上时的嚣张狂傲。
    他轻声说道：“之前冒犯公子，刚刚言出无状……这些得罪之处，请大人一笑而过！”
    “这座沉河的假山，我会在限定的时日内打捞出来，再将他在汴京城内安放妥当，绝不留丝毫首尾……”
    “可是事情过后，也请朱大人不要再翻旧账……只当我将功折罪了可好？”
    ……
    等燕然几句话说完，船舱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朱勔似乎睡着了，朱汝翼却看着燕然，恨得咬牙切齿！
    红袖姑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等着朱勔作出决定……
    燕然的心中却是暗爽之极……真他娘的痛快！
    千载之下，我给这种青史留名的奸贼挖坑，和他斗智斗勇。
    与这样的大奸臣同场竞技，比比谁的权术精湛，看谁的计谋更深！
    咱们比凶残、比阴狠、比目光心胸、比布局策略！看看最后，咱俩谁玩儿死谁！
    接招啊！朱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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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任你奸臣、凭我心深

    此刻的朱勔还在考虑，他在想什么呢？
    就算再奸诈狡猾，他也绝想不到小侯爷正要对付他！
    因为朝中没有和朱勔对抗的势力，也因为燕然和他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
    何况这么多年以来，朱勔仗着皇帝的信任呼风唤雨，从来都是他率先挑衅，别人息事宁人。
    所以他怎么会想到，面前这个少年居然会心里憋着坏，准备一棒子干倒自己？
    朱勔想来想去，都觉得是因为燕然得罪了自己儿子，所以他才铤而走险，想用本事换条活命！
    良久之后，只见朱勔长长的黄指甲，轻轻点着椅子扶手道：
    “你去和我随船带来的江南工匠说，你打算怎么打捞假山。”
    “从现在开始，一应物料人马、钱财民夫，都由你指派。”
    “明天是第一天，我要三天后黄昏时分，船队到达汴京城外，你若是能做到，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谢大人！”燕然一听之下，笑着拱手答应。
    而这时，他身边的红袖姑娘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这生死关头，燕家小侯爷到底还是抢回了自己的命！
    朱勔示意柳白狐跟着燕然，帮他做好安排。
    等燕然离开内舱之后，那朱汝翼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把他给急得抓耳挠腮！
    燕然这就要开始给他爹营造工程，那么他这次带来的如花美眷，自己岂不是没法下手了？
    这怎么行？老子都憋不住了！
    朱汝翼眼珠乱转，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开口软语央求道：
    “爹爹不是答应帮我，要把他弄死吗？在汴京城里，他可连我都敢欺负！”
    “这燕然可不是东西了，我有一个朋友，和他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燕然的事他最清楚！”
    “这人就在舱外等着呢，我让他进来给您讲讲……”说着朱汝翼打开舱门，把外面的燕深喊了进来。
    此时那燕深，正面色狰狞地站在外头。
    燕然刚刚出去，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顺手将那把雪夜冰宝刀拿走了，连看都没看这败类一眼……
    此时他正在心中暗自恼火，一见胖子朱汝翼招呼他，燕深连忙整束衣冠，跟着朱汝翼进了内舱。
    进来之后，燕深便是两腿一软，匆忙拜倒在地！
    可还没等他说话，一抬头就见朱老大人散乱的发间，两道利剑般的寒光一闪！
    “你就是那个……把我儿子当刀使的小家伙？”
    我的天！朱勔这一句话，差点把燕深吓得真魂离了窍！
    这位朱勔大人不愧是当朝宠臣，他一句话就把燕深的心肺，都掏了个干净！
    燕深肚子里那点恶毒心思，原来早就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朱勔却没管跪在地上，肝胆俱裂的燕深，他看了看自己儿子，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颓丧！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娇惯放纵，把儿子惯得除了大肘子就是小娘子，上炕认识娘们儿下炕认识鞋……完全就是个废物！
    你再看看人家！岁数比他小那么多，却是如此精明强干。
    且不说那个胆略眼光，都是出类拔萃的燕然。
    就连面前这个奸诈恶毒的小东西，儿子也是万万比不过……怎么我居然会生出这么个废物点心！真是气数！
    朱勔叹了口气，长长的指甲向着燕深一指……差点儿把这小子血都吓凉了。
    原本他以为朱勔大人一抬手指，他这个利用朱家公子的倒霉蛋，就要身首异处了。
    可是朱勔老大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朱勔沉声说道：“你继续跟着我儿，多教他学些权谋奸诈，人心鬼蜮之事。”
    “这次我成全你……”说着，朱勔看向了燕深：“记住了，你念头一偏，我就让你粉身碎骨！”
    “滚出去……你也滚。”
    朱汝翼和燕深看到朱勔老大人，神情阴郁地让他们滚，俩人忙不迭地行礼逃出了内舱。
    那胖子朱汝翼，基本上没明白怎么回事，燕深却是汗流浃背，好像刚刚白捡了一条命！
    这位朱老大人真是奇了，燕深一边扶着胖子往外走，一边心中想道：
    别人都是生怕自己家孩子学坏，他可倒好！反着来！
    刚刚听这位老大人的意思，分明是要我把肚里的鬼点子多教给朱少爷一些……哪有这样的爹娘啊？
    ……哎呦！想到这里的时候，燕深更是面带苦涩之意。
    他忽然想到，以朱老大人的家世，那朱汝翼要想学得奸诈恶毒，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弄不好“奸计”俩字儿，那胖子可能只认识个“奸”，自己倒是能给他讲那些权谋计策，可他也得听得明白啊！
    一时之间，燕深心里越想越难，脸上的神情都垮了下来！
    ……
    这一刻，柳白狐正带着燕然下船。
    等到他们来到岸上之时，恰好赶上那个水上护卫队长江仇，被抽完了鞭子，正在穿衣服。
    燕然经过的时候，他发现那位异常年轻的将领，正将一把刀往自己的身上背……一见那把刀的刀柄，燕然的心里就是一惊！
    “对了，”燕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停下来，一边整理官靴，一边向柳白狐信口问道：
    “我跟朱大人原本约定好时间，是三天前在这里见面，为什么老大人的船队会迟了三天？”
    “因为官船队伍，在应天府那里碰上了个水贼。”
    柳白狐见燕然单腿站着从靴子里往外抖沙子，他还扶了燕然一把。
    “噗！”没想到燕然听见这话，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他惊奇地问道：“水贼？咱这船队里，少说也得有三千护卫吧？”
    “什么水贼这么想不开，居然朝着朱大人的队伍下手？而且还让你们耽误了三天。”
    “别说了，那三天净修船了。”柳白狐笑着说道：
    “其实那水贼就一个人，还把朱老大人的官船给凿穿了，就是你刚才上去的那艘。”
    “那水贼在水下连杀百余护卫，幸亏这位江队，将那水贼击杀在运河水底！”
    “我的天！一百多啊！”燕然听见这话，明显是吃了一惊。
    他回过头，眼神深深地看向了后面的年轻人……
    “就是这位？还是位少年英雄！”燕然惊叹道：“请问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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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三千民夫、不许死伤

    “在下江仇。”
    此时那年轻的队长后背上，鞭挞之处还是疼得直钻心。
    可见到面前这位官员问起，他只好挤出了些许笑容，回答了一句。
    “哦！记住了！厉害厉害……”
    燕然连连点头，这才跟着柳白狐离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说着：“幸好出事是在应天府，不是在我辖区里！要不这事我也有失察之责……”
    话还没说完，他和柳白狐已经走远了。
    ……
    与此同时，那位白衣文士，也就是在应天府码头。跟随朱勔的中年人，却在不远处的另一条船上。
    小桌上摆着简单的酒菜，他的手里端着一盏酒。
    这人双目犹如寒星，静静地看着河岸远处……灯笼昏黄光芒的笼罩之下，燕然一路走去的背影！
    ……
    柳白狐将燕然带到了一艘大船上，没过多久，随队的工匠和本地的官吏，都在柳白狐的命令下上了这艘船。
    自始至终，柳白狐只是简单的和红袖姑娘打了个招呼，却特意让人给红袖摆设了座位。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监察司柳白狐，情报工作做得确实不错，他虽然常在江南，却十分清楚红袖的身份。
    等人都到齐了之后，大家都等着燕然说话。
    燕然随即要来了笔砚，在众人面前连写带画，飞快地讲解了打捞假山的方法。
    小侯爷知道，和工匠之间的这次交流，其实是朱勔对他的又一次考核。
    如果他说的方法，工匠们都不同意，那他的小命就该按分钟来算了……
    而此刻的柳白狐，一边听着燕然的讲述，一边注意着那些工匠的神情。
    柳白狐心中想着，这些工匠都是优中选优，是历年来专门为东南应奉局营造兴建的高手匠师！
    所以他们或许想不出好主意，但燕然的主意是好是坏，他们却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要么是行，要么就不行，燕然说完之后，便是立时就能见分晓……
    可他却没想到，等燕然仔细讲了一遍，现场十五六位工匠有的年轻气盛，有的须发花白，却是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神色犹豫，举棋不定！
    看这意思，他们不是没听懂，倒像是吃不准这方法，到底管用不管用……
    等柳白狐再看向燕然，却见他说完之后，却是气定神闲！
    连红袖姑娘在旁边看着都糊涂了，燕家小侯爷所说的这个办法，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其实此刻燕然的心中。对这些工匠倒是没有丝毫轻视之意。
    毕竟早在数百年前，中国就有了都江堰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而且还建造得精妙无比。
    可毕竟，流体力学还是太复杂了，哪怕就是在燕然所在的现代，你要修建一座大坝，在经过精密的计算和设计之后，最后也要用等比例的小模型，用水流的方法实测通过，才能动工。
    要知道，那可是在电脑技术极度发达的年代！
    所以燕然的方法到底行还是不行，他们这些工匠，没办法立刻做出判断也是正常的。
    ……
    不过，这些工匠既然没表示反对，就说明燕然的方法，有成功的可能！
    柳白狐点头示意，小侯爷随即拿过一张纸，飞快的把这次动工需要的物料工匠，场地民夫，全都一一列在上面。
    然后燕然把这张单子交给柳白狐，为了争取时间，这里边的物品交由当地官员负责筹备，连夜就要准备好。
    至于调配工匠和民夫的事，就交给了船上这些工匠头领。
    大家正要分头行动，燕然却双手扶在桌子上，沉声向大家吩咐了一句：
    “这次兄弟头上担着血海般的关系，大家也都知道若是出了纰漏，朱老大人是势必不会轻饶的。”
    “所以请诸位全力以赴，做好这件公务……还有最后一件事。”
    “从筹备物料开始，到最后施工完成……”只见燕然面色郑重的说道：
    “整个工程三天结束，无论是工匠和民夫，还有本地百姓，不许有一人身死！”
    “啊？”
    燕然这话说的，倒是让周围的官员和工匠头领们，全都吃了一惊。
    他们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东南应奉局一旦有大型的营建，军士们全都是棒打脚踢，要说死上几百上千人，也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可这位小侯爷居然下令，让他们一个都不许死，这要求也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
    此时的柳白狐却微微沉着脸，向燕然问道：“土木营建，死伤在所难免，为什么你说一个都不许死？”
    就在这时……
    燕然还没说话，却见红袖姑娘忽然开口了。
    她神色冷淡，轻启朱唇，在旁边说道：“因为一鬼入水冤魂弥漫，可轻如鸿毛，也可重逾泰山。”
    “之前应天府一战血染运河，假山船阵在数百残魂中驶过……这次船阵无故沉河，你们还不仔细想想原因吗？”
    “哦……对对！”
    原本燕然不管说什么，大家恐怕都不会信得这么快。
    可是这话从红袖口中说出来，讲的又是冤魂之说，大家就不难听明白了！
    “我说呢！为什么不让死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工匠们这才纷纷点头答应。
    柳白狐见状，也不再说话了……
    燕然看了红袖一眼，两人都是神色淡然，不过这两位的心里，却是同时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喜悦！
    那是燕然在按照计划，讲述工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这次的打捞工程，还是像往常一样，好几百人在他面前死了怎么办？那不成了自己做的孽？
    所以燕然才脑筋一转，临时加了这么个条件。
    可是他还没出言解释，红袖姑娘却说出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人家红袖姐姐当然知道，燕然此举是为了救下民夫，才特意提出了这个条件。
    所以既然柳白狐知道了她的身份，红袖头脑灵光一闪，索性来了个借题发挥。
    她这一番鬼神之说，当真是编得天衣无缝！
    真正让他们喜悦的，是两人之间那种心心相印的默契、
    无需任何语言，却配合得严丝合缝……真是让人心中极度舒畅！
    爽！
    燕然在心里喊了一句。
    随即他让人去筹备物料、平整场地、安排人手，准备明天天亮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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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3章：危机重重、晨曦微动

    这边的柳白狐，自然回去向朱勔汇报，说燕然的方法或许可行。
    燕然则带着红袖姑娘，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当然此刻他的座船周围，全是应奉局的水军，将他们紧紧围在中间！
    两人上船之后，也把刚才的事。讲给了船上的众人听。
    燕然和红袖二人，唯独心照不宣地隐去了浪里神箭于化龙的事。
    要知道百里轻姑娘率真直爽，若是她知道了于化龙这位烽烟兄弟的事，怕她按耐不住……现在正在强敌环伺之下，那是会出事的！
    入夜之后，大家在船里分别躺下，却是所有人都未能入眠。
    运河从船底无声地流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澎湃如潮……
    这条路凶险异常，却又让人暗自期许，危机重重，却又异彩纷呈！
    不知明天，又将如何？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有军兵从岸上送来了吃食茶水。
    等到众人用过了早饭，周围还是黑沉沉的、东南应奉局派人来引导船只，掉头向着上游驶去。
    过了一会儿，营造现场到了。
    燕然把苏依瑶姑娘留在船舱里，让她不要露面，然后带着所有人登船上岸。
    直到这时，天际才露出了鱼肚白，燕然估计应该是早上四点左右……
    他们在清凉的河风中，一路踩着青草走上河堤，眼前一下豁然开朗！
    经过了一夜的紧张筹备，在燕然标记的位置上，树木青草已经被清除干净，腾出了一大片宽阔的空地。
    数百名工匠正在空地上，用石灰划线丈量，周围两三千民夫吃着早饭，热气腾腾的炊烟一眼望不到边。
    燕然昨天开出的单子上面，所写的数十种物料，已经在周围堆积如山。
    官府从附近军营中征调的数百匹战马，也在运河对岸，发出了响亮的嘶鸣。
    所有的东西，完全按照燕然的要求准备妥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燕然在物料堆边上走过，检查物品是不是合适，然后他又走到民夫队伍当中，看他们是不是昨晚，整夜搬运劳作的那一批人。
    显然这批民夫刚刚才睡醒，吃饭的时候精气神很足……应奉局也怕连夜劳作，不换人会出人命，所以他们调来的是一批新人。
    燕然这才放松下来，他把十五名工匠大头领招呼过来，重新交代了一遍营建时的要点。
    此时的燕然，看着这宏伟壮阔的现场，心中也有些兴奋之意。
    话说东南应奉局有多心狠手辣，从这些准备工作中，就能看得出来！
    无论你要什么东西，要多少人手，他们都能在一夜之间办到！
    燕然当然清楚，这得是几百上千人连夜奔波，不眠不休，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随船的民夫工匠，还有本地的官员军队，他们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一个人敢于懈怠，没有一个命令被忽视……这得是多大的威风？
    ……
    之后燕然一转身，就看到柳白狐正从运河船上走下来。
    等柳白狐一上岸，他就向着燕然低声道：“天亮了，要不要开始？”
    燕然点了点头，随即下令……让所有在场的工匠民夫，即刻开工！
    “老大人到了……”
    柳白狐见到这壮阔的现场，瞬间数千人同时发动，他也愣了一下。
    随即他向着燕然说道：“跟我上船，老大人有话问你！”
    燕然闻言点了点头，他也看见运河远处，那艘三层楼船正在缓缓驶来。
    于是他带着红袖姑娘，一起向着河边走去。
    小侯爷特意留下苏信，盯着工地这里、因为无论如何，民夫和工匠都不能出危险，一板一眼都要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
    百里轻姑娘也被燕然留在岸边，因为燕然实在担心，那个色鬼朱汝翼就在他爹的官船上。
    ……
    等他们一路上了官船，却被人直接领到了楼船上，最高的第三层。
    在这么高的地方眺望风景，固然是绝佳之处，但河面上若是微微有风，楼船就会产生晃动，尤其越高的位置晃动越是剧烈。
    因此朱勔平时住的是一层，等到燕然来到三层上，就见朱勔正在凭栏远眺。
    倒是没见着那个大胖子朱汝翼，恐怕这个时间，他还在哪个地方睡觉养膘呢。
    朱勔的身边除了柳白狐，今天又多了一位白衣文士，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等到红袖和燕然上前拜见，朱勔却面朝着河岸，头都没回。
    他坐在椅子上，身后有一个小婢，正用一把玉梳子给他轻轻地梳理头发，按摩头皮。
    这朱勔好像是没有把头发挽起来的习惯，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一副苏乞儿的发型……
    等燕然见礼之后，朱勔看岸上整齐有序的忙活，他却是看了半晌，也不得要领。
    “……说说。”
    朱勔轻轻抬了抬指甲，燕然立刻会意，上前说道：
    “原本应奉局的工匠，既然能把这座假山从山上运下来，那么从河里捞出来也没什么难度可言。”
    “只是有一点最要紧，时间不够！”
    “其实那些工匠会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得很。”燕然淡淡地一笑道：
    “只要在运河上游筑坝，把陈留码头的水放干，之后再修好了船只，就可以放水通行了。”
    “但是在运河上修筑大坝，民夫扔下河里去的土石，十成里倒有九成，会被顺水冲走，进度会非常缓慢。”
    “之后等工匠民夫筑成了大坝，上游的水位却在不断的积蓄，一天比一天更高……大坝也要随之加高！”
    “等到陈留码头那边船只修好，还要把修好的大坝重新扒开，才能让船队向上游通行。”
    “这种方法虽然可行，但从头至尾，最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可是老大人和圣上约好的，送假山进京的时日，却是彻底耽误了。”
    “更何况，这条大运河是汴京通往江南，最主要的货运通道。阻断漕运那么长时间，那是何等严重的后果？”
    “江南的贡品送不上去，皇宫里势必会大受影响，粮食果品、淮盐布匹、丝绸陶瓷，这些江南特产，一旦在汴京市面上失去了来源，就会造成民怨沸腾！”
    “这个后果谁也担不起，所以我这个方法才更合适……那些工匠虽然以前从未用过，但是有一点他们却很清楚。”
    “无论成败，只要三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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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大宋河道、后世奇招

    “你说的方法，就是那东西？”
    这时的朱勔，看着河岸上忙碌的数千人，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向那边指了过去。
    “我听白狐说，你的办法工匠们都是闻所未闻，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没错，”燕然淡淡地笑着说道：“那些工匠心里没把握，但我却知道，这办法一定能行。”
    “若是三天之内，不能让假山到达汴京，我燕然以死谢罪！”
    当燕然说出这句话，沈红袖姑娘不由得暗自吃惊！
    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昨晚那些工匠看完了燕然的计划之后，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原来这个方法，是小侯爷独创的，也是千古之下未曾有过的技艺
    “那就请您说说看，这计划是怎么回事？”
    朱勔看到燕然说得笃定，他也不说话了，旁边那位白衣文士，却笑着向燕然说道：
    “在下孤陋寡闻，还请燕大人解惑！”
    “不敢当，”燕然连忙谦逊了一句。
    此时他脸上神色虽然轻松，但心里却在暗自翻涌。
    这个穿白袍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的样子虽然笑呵呵的很有礼貌，为什么在我的心里，他比那个柳白狐还要危险？
    燕然的心里不禁暗自警惕，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妥，他也笑着问道：
    “还没请教这位大人……”
    “不敢当大人之称，”只见那白衣文士，谦虚地摆手笑道：“我没官身，江南一闲人而已……在下穆星乔。”
    “穆先生！”
    燕然记住了这个名字，随即转头向窗外，指点着营造现场，向这位穆先生细细解释……
    ……
    此时的河岸上，宽阔的平地中间，工匠们已经用石灰，仔细画好了一条条三十丈长的直线。
    每一根线条附近的地上，都铺着二十四条胳膊粗的麻绳。这些麻绳平行排列，犹如一条条笔直的琴弦。
    二十四条为一组，共有十六组麻绳，紧紧挨在一起。
    工人此时正将粗大的红柳树枝，横着放在那些纵向排列的麻绳上。
    成百上千人一起，进度相当迅速，等到那些红柳树枝从头到尾，密密麻麻地排完，他们又将大量的稻草细枝，在那上面铺设第二层……
    上下两层，铺得密不透风之后，上千民夫挑着担子鱼贯来去，在工匠的指挥下，将竹筐里的黄土，泼洒在这些稻草上。
    燕然指着那边说道：“这些麻绳上面，横着铺上粗树枝，再加上稻草，之后用黄土铺设，完成之后，厚度可以达到半尺。”
    “接着用大量的民夫，配合河对岸的战马，在每一组二十四根麻绳中间，隔一根牵出一根。”
    “其中十二根，由民夫和马匹用力牵拉，另外十二根则卷到里面，这样只需用力一拽，这面三十丈长的大席子，就会像卷饼一样卷起来。”
    “等它一路卷到河堤附近，顺势而下进入河水之际，这里面每一根卷起来的圆柱，高度都会达到两丈。”
    “在运河水河道中间，最深处也不过是一丈五尺，因此当后面的圆柱，压着前面的圆柱头顶滚过去，一个一个地沉入河里……”
    “最终这些圆柱。就会在河道中间排成一列，形成一道巨大的堤坝。”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分明听到船舱里的沈红袖姑娘和朱勔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看着河岸上动工的情景，也是惊讶地连连点头。
    “没错，”燕然这时才笑着说道：
    “这么一来，就不会像正常拦河筑坝那样，土石一扔下去就被河水冲走，干上几天也难以前进一丈远！”
    “而且那圆柱的形状，原本就适合在地上滚动，牵拉的时候只要人马力道足够，终归咱们还是能让它动的。”
    “而且圆柱的结构是，黄土混合了稻草，又在卷起来的过程中，被十二根粗麻绳捆得越来越紧。”
    “因此它不会被河水冲走，也不会散开造成土石流失，但是这其中最紧要的，还是它有三个优势……”
    “第一就是建造速度极快，一天的时间，十六个圆柱就可以做好，拉入河中，立刻就能让运河下游开始排水。”
    “第二就是拆除的时候也极快……只要诸位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地上铺设的麻绳，其实是一直通往河底，又通向对岸的。”
    “所以入水之后，一旦想要拆除这座大坝，只需要再度牵拉之前的麻绳就可以。”
    “这每一个圆柱，都会在麻绳的控制之下越卷越紧，然后在运河的河底滚动……”
    “直到被人马的力量，拉到运河对岸上！”
    说到这里，燕然不禁笑了笑：
    “至于第三点，就是整个筑坝拆坝的过程，也只需要用极短的时间。”
    “因此这三天时间之内，今日一个白天拦河筑坝，今夜一个晚上下游放水。”
    “到了明天白天，修理假山船阵，明天晚上只需半夜，就可以拆除大坝，河道随即就会再度蓄水！”
    “这次蓄水速度会很快，因为上游已经积蓄了一天一夜的河水。”
    “这样后天早上，船队就可以出发，一日之间直抵汴京！”
    “原来如此！”
    听到此处，那穆星乔不禁重重一点头！
    刚刚燕然讲解的深入浅出，就连他这个完全不懂营造的文士，都听明白了。
    而那位朱勔老大人听到燕然讲述之后，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三天后真的能到达汴京！燕然的方法只要可行，他朱勔这道难关，就算过去了！
    可话虽如此，此刻众人看向岸上的现场，大家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毕竟这方法还是第一次用，好用不好用，真是只有老天才晓得。
    不过这件事对于燕然来说，虽然是生命所系，但他却是所有人中心里最有底气的一个。
    因为他用的这个方法，其实在历史上早有记载，明清时期，曾经大面积用于河道修筑工程。
    这可不是燕然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他还真没有这种本事，这种方法完全是中国古代，工匠智慧凝聚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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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章：神乎其技、紧锁波涛

    用这种方法造出来的，能在地上滚动的圆柱，其实名叫“卷埽”。
    中国河工曾经用它对抗洪水决堤，挽救过无数次巨大的灾难！
    燕然之所以心里有底，那是因为别说这条运河了，就连汹涌澎湃的长江黄河，都曾经被卷埽治服过……
    所以这方法，一定是可行的！
    此时此刻，旁边的人自然不知道，小侯爷其实是心中有数。
    他们看到燕然行若无事，分外松弛的样子，不禁暗自称奇！
    红袖姑娘还在心里想着：那圆滚滚的东西落到水里，会不会被河水冲跑，一路朝下游滚去？
    之后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那圆柱滚进河道中，不管进去还是出来，一直是都前后两头，朝着运河的上游和下游！
    所以它当然是只能横着滚，不能纵向移动……直到这时，红袖姑娘才意识到一件事！
    燕然说的虽然简单，但这里面的细微之处，自己想到、还有没想到的地方，却早就在小侯爷的计算之中了！
    这家伙真是个妖怪……红袖姑娘一边想着，一边看向燕然，却没料到燕然也正向她这边看过来。
    红袖姑娘的目光一触即回，燕然却是和往常无数次一样。
    目光一碰见红袖姐姐的桃花眼，心神就陷了进去，心里“突”的一下，神情一阵恍惚！
    这姐姐的一双神眼，真是杀伤力巨大啊！
    燕然心说：恐怕这是世上，唯一能轻而易举，击败我的东西了吧……
    ……
    就这样前后过了一个时辰，十六个巨大的工作面上，所有的土木之物都已经铺设完毕。
    之后隔一挑一，十二根巨索被牵拉起来。
    这些粗绳引出无数条分支，分别套在运河两岸，大片的民夫和马匹身上。
    之后工匠头领一声令下，开始牵拉绳索，只见地面上铺成一片的黄土，开始卷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那里！
    刚开始的时候，那圆柱只有水桶粗细，滚过两圈之后就比水缸还粗……
    渐渐的，那圆柱就像滚雪球一样，每一圈都变得比之前更大！
    这圆柱越滚越惊人，甚至到了大家一眼看去，都会心里紧张得砰砰乱跳的程度。
    没过多久，只见那些圆柱已经变成了一根三丈多长，比房子还粗的巨大怪物！
    那东西还在继续向前滚动，渐渐的，牵动它需要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粗大的绳索上，开始发出了“嘎嘎”作响，被巨力绞紧的声音……
    成百上千的民夫奋力喊着号子，几百匹战马被鞭打得咴咴直叫，每一根绳索都崩得笔直！
    一直到这个巨大的怪物，慢慢靠近河堤之际，它的高度已经是两丈有余！
    树枝和泥土随着它的缓缓转动“唰唰”下落，四处散落的稻草随风乱舞。
    等它到了河岸最高处的堤坝边缘，百十名民夫冲上去，随即将数十根绳索，绑在那怪物上面。
    那是远离河岸的一边，也是怪物最初出发的位置上，几百名民夫拉紧了刚绑上去的绳索，反方向拖拽，给那个怪物作刹车……
    与此同时，河岸对面的民夫和战马一起用力，那个大家伙开始缓缓向前……它在重力的作用下，向着河堤底下滚去！
    这一刻，燕然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里。
    他心里清楚，此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因为这个巨大的卷埽，入水之后泡水会发生膨胀，所以会卷得越发结实。
    所以反而是在它冲下河堤的这一段，因为卷埽重量巨大，如果后边的人拽不住，它就会越滚越快……
    这玩意儿要是失去控制的俯冲，开始弹跳……那就很有可能在它到达河里之前，自己就先散架了！
    好在这东南应奉局征来的民夫，真是不计其数，要多少有多少！
    燕然眼看着卷埽后面，负责拽住它的民夫，已经被拖得狼狈不堪，有的甚至失足摔在了地上！
    但几百人一齐用力，终究还是牢牢拽住了这大家伙的滚落之势！
    卷埽在控制之下，徐徐滚下了河堤进入河床，四周翻起了巨大的水花。
    此时响亮的锣声急速敲响，这卷埽停止牵拉的信号，居然是用军中的金鼓敲出来的！
    所有的民夫都放下了缆绳，只有卷埽后面，负责拉住它的还在用力相持……他们现在要是一松手，这大家伙的落点就控制不住了，会一直滚到河道的中间最深处。
    当燕然站在官船的三层，看着那个巨大的卷埽，从水面上缓缓下降，直到大半个身子沉在河水里……他也不禁松了口气。
    看到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燕然知道这卷埽在河水里，待得时间越长，就会因为吸水越加沉重。因此它安放的也更牢固，同时会更结实！
    在河堤上，负责刹车的绳索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打桩，锚固住绳索。
    同时河堤下面，也有几百名夫担着土石下去，在河堤和露出水面的卷埽之间，修筑成一道平缓的斜坡。
    进度丝毫不敢停歇，第二个卷埽，已经开始缓缓起步了。
    见此情形，此时朱勔的心中，已经再也没有一丝疑虑！
    此时他看向燕然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玩味和欣赏之色……
    而那位柳白狐，燕然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眼中对自己的审视和提防，瞬间下降了一个等级。
    估计这家伙的心里，对燕然的怀疑，已经解除了大半。
    之前柳白狐一直没有放弃警惕，认为燕然有可能是弄沉假山船阵的人，可是现在，他心里的疑惑已经万全消失了。
    因为燕然亲手解决了这个巨大的难题……他要是有心想害朱老大人，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燕大人真是世间奇男子，佩服佩服！”
    这时的穆星乔，也走过来笑呵呵地一拱手，向燕然表示了敬佩之意。
    纵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燕然脸上却并没有太过欣喜，心里对这个穆星乔也是越发警醒。
    燕然笑着说道：“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只要用这些圆柱一个压着一个的滚过去，让这道桥，越来越长就好……”
    “不过朱大人见谅，您的官船得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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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遥遥故人、苏苏心照

    燕然笑着说道：“应奉局整支船队，都要开到运河上游去，不然等大坝修成，此处的河水干涸，船只会落地倾侧，船上就没法待人了！”
    “属下也要告罪离开一下……”
    “你要去做什么？”朱勔听到燕然要走，不禁沉声问了一句。
    “在假山船阵那边，属下还要看着工匠，在假山下面搭个架子，然后在河底打桩，把它撑起来才行。”
    燕然笑着说道：“不然的话等码头的水撤干了，河底一定不会绝对平整……”
    “到那时，组成船阵的十二艘船落地之际，也会有先有后。”
    “到那时，十二艘大船就不像是在水上那样平均承重。而是像肿起来的牙齿一样，哪一根长，哪一根就首先承压……”
    “所以先落地的船，会被假山的重量压碎……到那时再想修船，可就不是堵上几个洞那么简单了！”
    “原来是这样……快去快去！”朱勔一听，连忙摆手让燕然离开。
    柳白狐却在旁边听得冷汗直冒，他心说：幸亏有燕然这小子在此！
    不然的话，谁能想得到，还有这样难以预料的危险？
    看来一直等到假山进汴京，稳稳地树立好之前，这小子都出不得任何闪失……
    要是没了他，保不齐在哪个地方，还会出什么意外！
    ……
    燕然下船之际，不禁和红袖姑娘相视一笑。
    到现在，他们俩都知道，燕然的安全没问题了。
    在这一群东南应奉局的虎狼之中，小侯爷却三招两式，就稳稳地站住了脚跟，他的小命也不用再担心了。
    柳白狐也下了船，下令调动船队，向上游蓄水区进发。
    朱勔也派了一队军士，保护燕然和红袖的安全。带队的正是昨天那位，肚子上挨了燕然一脚的参将林栋……
    朱勔对燕然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估计这老贼不但怕燕然出事儿，还怕他跑了！
    小侯爷燕然，赫然成了应奉局重点保护的对象……这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
    就在燕然下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一回头！
    随即他就是一愣了。
    只见运河上，正有几艘船顺流而下，趁着河面大坝没有合拢，飞快地加紧通过。
    在那几条船上，几十位军士正高举叉杆，将横越河面的绳索，举过桅杆的高度……
    因为河面上绳索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两岸的堤坝顶端，所以他们只要把下垂的绳索轻轻一举，这几条船就是鱼贯而过……
    在为首的一条船上，船头站着两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是庞万春和小梦姑娘！
    燕然却行若无事一般，和红袖姑娘说笑着下了船。
    如今强敌在侧，官船上那几双眼睛，个个都比刀子还锋利。
    为了庞万春他们的安全，燕然也不能露出异常的神态。
    就这样船行水上，转瞬间已是擦肩而过！
    燕然的目光，再度和庞万春庞小梦交汇在一起。这一瞬间他们心中的感觉，只有各自心知。
    燕然知道他和庞万春，其实是同一天早上出发的。但庞家兄妹的船，因为装满了盔甲承载过重、
    因此他们在河边歇宿，直到此刻才从这里经过。
    而庞万春和小梦姑娘，则是眼睁睁地看着燕然，从那艘奢华巨大的三层大官船上走下来！
    他们知道，那是奸贼朱勔的所在，燕然小侯爷神色如此轻松，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我没事，我很好……我已经成功站在敌人的腹心之地！
    此刻默默无言，彼此心照不宣，各自心潮澎湃！
    他们就以这般奇怪的方式，从此离别！
    ……
    片刻交集之后，船队一路顺水而行，燕然的身影很快就看不到了。
    庞万春仰天长叹，小梦姑娘却低着头一脚一脚，重重地踢在面前的栏杆上！
    庞万春叹息着说道：“如此慷慨豪侠，真是千古难寻！”
    “若是能和这般豪杰常在一起，共谋大事，岂不是人生快事？”
    “人家看不上咱！”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小梦姑娘却忽然怒道：“别说了！”
    ……
    见到庞万春兄妹在大坝合拢前平安远去，燕然也放下了心。
    等回到岸上，燕然就让胡阿佑在工地现场，时刻监视施工。
    之后他带上了苏信和百里轻姑娘，沿着河堤向假山船阵方向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苏信却忽然迟疑道：“那个肥猪朱汝翼就在附近……可别让他抄了咱的船！”
    “苏依瑶姑娘还在船上，咱们的军兵，可拦不住那头猪！”
    “你就瞎操心吧！”红袖姐姐闻言，却笑着说道：“小侯爷早有安排。”
    “一会儿整个官船队，都要开往上游蓄水区，到时候势必会造成一些混乱。”
    “小侯爷再往假山那边走，把监视咱们的人，朝别的方向拉扯……苏姑娘会化妆成咱们的军士，趁机上岸。”
    “岸上早就安排好了接应……”红袖姑娘说到此处，不禁笑着看了苏信一眼：
    “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究竟一家人还是关心一家人呀！”
    燕然听到姑娘这话说的有趣，笑得他眉飞色舞……苏信呲了呲牙表示不满，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旁边的百里轻姑娘见状，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兄弟，苏依瑶的情况，她是最清楚的。
    苏姑娘相貌就不用说了，简直称得上打遍大宋无敌手、而且她性子也好，心肠也好，就是姻缘不好！
    这姑娘魅惑众生，却注定无法与人相爱相亲，至于原因……只要看那天码头舞台上的情形就清楚了。
    这位苏姑娘要是爱上谁，无异于向着那个男子身上直接捅刀子……因为这个男人，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这世上有高手，有权贵，有恶徒……而每一个想要得到苏姑娘的人，第一件事，都是先杀了她的心上人再说！
    因此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难的了，更何况苏姑娘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这是她们海东青丘门，千年一脉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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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假山船阵、古洞藏身

    等燕然来到了码头旁边，又坐着工匠的船，一路来到假山船阵脚下。
    这一次离得近了，燕然才知道这座假山竟然有这么大！
    四层楼高，几十万斤……那朱勔真是死不足惜！
    这么大一块巨石，从江南运往汴京，中间要耗费多少人命和钱财，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
    在燕然的身后，百里轻姑娘正在气愤地嘟嘟囔囔骂街，连好脾气的红袖姐姐，脸色都沉了下来。
    燕然看着那座渐渐接近的大假山，也喃喃自语道：
    “那老王八把它不远千里地运来，就没想到过，他会被压在这东西底下吗？”
    ……
    等到船来到假山附近，燕然就看到有几百工匠，站在假山下面的巨大木架子上。
    他们正把一根根大腿粗细的木柱，“咚咚”作响地砸进河岸深处。
    每当砸进去几根，他们就会用架子把那些柱子撑住。
    这样一百六十根柱子全都钉好之后，他们就会像桌子腿一样，撑起这座假山。
    之后等河水排干，假山下的巨型船阵就不用再承担假山的重量，工匠就可以在下面修船了。
    燕然让人驾船，围着假山船阵绕行了一圈。他一边看着打桩加固的进度，一边估算着那边运河大坝合拢的时间……
    他发现时间完全来得及，于是也就放心了。
    旁边的红袖姑娘，忍不住在旁边轻声问道：“你不是说假山的重量，会把大船压垮吗？”
    “可是现在，连假山带船全都沉底了，水下的船岂不是都已经被压碎了？”
    “那当然没有，”燕然笑着摇了摇头之后，他耐心地向红袖姐姐解释道：
    “只有把水排空了之后，所有假山的重量，才会全都压下去。”
    “比如现在，假山沉没将近一半，这水里的另一半石头，它的重量要减去水的浮力才行……”
    “能明白？”
    “明白了！”红袖姐姐非常干脆地答道：“小侯爷是个妖怪，你肚子里的东西，我一辈子也学不会！”
    “嘻嘻嘻……”燕然听见这话一愣，苏信和百里轻姑娘却在旁边被逗得直笑。
    到底这红袖姐姐跟随燕然时间久了，如今说话也开起玩笑来，居然很像是小侯爷一本正经，板着脸骗人的风范！
    ……
    看起来这边给大假山打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当众人正要撤离之际，燕然却看到一支船队从远处过来，船头上一个人，正是柳白狐。
    柳白狐看到这边的工匠，按照燕然画好的图样，把假山下的架子用打桩的方式加固得四平八稳。
    于是座船靠过来的时候，柳白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燕大人，当真是世间奇才！”
    “不敢当……”小侯爷谦逊地笑着，正当他要说几句客气话时……
    柳白狐的眼神，却突然变了！
    他脸上现出了疑惑和错愕之色，伸长了脖子，向远处看去……
    燕然见柳白狐说着说着，注意力居然跑了，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身后有什么？
    燕然纳闷地一转头……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柳白狐向自己的身后招呼了一句，“噗”的一声响，从后面的船上跳过来一个人，轻盈地落在柳白狐船上。
    燕然对这个人，印象却是极为深刻，正是那位应奉局船队的水上护卫长江仇。
    “那里是怎么回事？过去看看！”柳白狐随即向江仇下了令。
    江仇连忙领命，带着人驾船而去。
    当大家顺着他们行船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陈留码头旁边，青石砌筑的河堤底下，居然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因为离得很远，看得不是清楚，不过那个洞口明显比一张圆桌还大。
    燕然一想就明白，原来这是上游大坝的卷埽，被一个个拉入河中，河面也是越来越窄。
    假山下的大架子也快基本完工了，下游的运河水位正在飞快下降……
    就在这时，水位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两岸污泥斑驳的河岸也渐渐显露出来……所以才露出了那个原本在水下的大洞！
    ……
    此刻所有人看到这个洞，心里转动的都是同一个念头：
    那洞里，不会有一条大蛇之类的怪物吧？
    这种河底的巨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什么怪物的巢穴，还是那种动不动就会爬出来兴风作浪，甚至吞噬人命的怪物！
    正当大家想到此处，只见那江仇已经带着几条船，开到了那洞口旁边。
    看样子那个洞还挺深，因为江仇手下的军士，正从船板下拿出火把，逐一点燃……估计他们要派人进洞去看看。
    见到这样的情形，燕然随即回头，向着柳白狐问道：
    “官船队伍，是不是都开到上游了？”
    “没错，全都过了大坝，到了蓄水区……”柳白狐一边回答，一边却皱紧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燕然是什么意思，这洞里边真要有什么怪东西，可别让它惊扰了官船！
    这时的柳白狐心里，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他不禁把头一转，看向了旁边的假山船阵。
    “燕司丞你说，”柳白狐对燕然轻声问道：“这船阵开到这里，无故沉没与此，会不会是洞里那东西……”
    “我也说不准！”
    燕然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担忧地摇头。
    “或许只是个被河水，冲出来的窟窿而已。”红袖姑娘却在旁边，气定神闲地说道。
    她拍了拍腰间的宝剑淡然道：“诸位无需担心，要是真有什么怪物出来，自有我来对付！”
    “哦……”柳白狐一听到红袖姑娘的话，立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心说那就没问题了……你还别说，这次沈红袖姑娘赶的到是巧！
    居然大宋国师的亲闺女正好在此，有她坐镇还怕什么怪物？人家一家子都是专门干这个的。
    看来这位姑娘，跟她爹金门羽客，也没少学奇门异术啊！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远处的洞口，两名军士一手拔出腰刀，一手打着火把，弯腰向那洞里淌水进去了。
    众人见状，心里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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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箓顶石函、汉唐遗券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居然看到那两名军士从里边连拖带拽，拉出来一个东西。
    远远看去，那东西黑乎乎的似乎是个盒子，大概有两尺见方大小。
    柳白狐见状，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心说只要不是怪物就好！
    不过那盒子看起来异常沉重，难道是什么人，藏在洞里的宝物？
    一时之间，这边的众人好奇心都涌了上来，一个个在心中暗自猜测，那到底是个啥。
    很快江仇让人把船划了过来，直到近处大家才看见，东西居然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
    那块石头雕琢精细，打磨光滑，不过却因为岁月侵蚀，显得斑驳陈旧。
    上面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糊满了水草和污泥！
    燕然看了那块大石头一眼，见那石头表面，似乎隐隐刻着花纹。
    从上往下四分之一处，还有一条微不可查的直缝，越看越像个石头盒子。
    这盒子朝上的那一面，还有四个倒角形成的切面……这叫做“箓顶盒”，是汉唐时代的风格。
    这事闹的！居然河水一撤，露出了个藏宝窟！
    燕然见状不由得啼笑皆非。
    刚刚要是柳白狐稍微迟一丢丢过来，就是我先发现那个大洞了，一差一错，这东西却到了应奉局的手里！
    江仇拱手向柳白狐禀报道：
    “军士细细搜过了，那就是一个土洞，里面别无他物，只有这么块方石头。”
    “要不要打开看看？”燕然难忍心里的好奇，上一眼下一眼不住地打量这个石头盒子。
    他还起劲儿地怂恿柳白狐，让他打开瞧瞧里面有什么东西。
    “先带回去，让老大人定夺。”柳白狐沉吟了一下道：“找个东西把它盖上！”
    “赶紧干活去！”
    之后柳白狐又一转脸，朝着架子那边几个正在偷看的工匠，大声呵斥了一句：
    “胆敢出去乱传乱说，危言耸听者斩！”
    这柳白狐一向是以杀人如麻著称，在那些工匠的心中，他就跟活阎王爷一样。
    听到他口气如其此严厉，那些工匠连忙转过了脸……
    柳白狐随后招呼燕然一起，众人押送着这个石盒，一路向着上游行船而去。
    此刻的运河上，水面已经越来越窄，越来越浅，看来不用等到黄昏时分，水坝就能合拢了。
    果然等燕然他们的船来到水坝附近，就见卷埽已经一个接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前方。
    九个巨大的圆柱，将运河河面堵起了将近一半。
    他们还是靠着船夫绑上纤绳，才将他们这几艘船在渐渐湍急的河道中拖过去。
    等船一过了水坝，就见蓄水区里，大排官船整齐地排列在两岸。
    柳白狐让人在岸上远远的警戒，又让军士在朱勔的官船旁边，扎下了一顶军帐。
    军帐里铺上红毡，让人将那个大石盒放进去，之后柳白狐才上船去向朱勔禀告。
    ……
    “这么折腾干什么？”百里轻姑娘见状，不由得纳闷道：
    “不过是开个盒子而已，为什么还让人出去这么远警戒？”
    “他怕盒子里边万一有特别值钱、或是犯禁的东西。”燕然在旁边轻声答了一句。
    “那为什么不直接拉到船上去打开？”百里轻又问了一句。
    “那里边，万一要是剁碎了的死人呢？官船染上尸臭，还要不要了？”
    “就你们这些人，肚里弯弯绕多！”百里轻姑娘心直口快，这时候才觉得柳白狐这么做，确实是思虑周全。
    不过她嘴上却不肯相让，连带着燕然也被她怼了一句。
    ……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艘官船上，大队军兵簇拥着朱勔下来了。
    等朱勔弓着肩，一步步走到帐篷旁边，进去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姑娘请进……你也来吧。”朱勔居然叫上了红袖。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燕然，似乎觉得保密也没什么用，于是他又把燕然叫上了。
    毕竟红袖看见的事，燕然早晚会知道……所以朱勔索性把两人一起叫了进去。
    跟在朱勔后面的，还有柳白狐和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加上那位给朱勔梳头的小丫鬟。
    众人鱼贯进了帐篷，朱勔绕着那个石盒转了一圈，随即他的目光看向了沈红袖。
    红袖姑娘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外面没有封条符咒，里面也没有邪祟气息，盒子里面存放的，应该不是禁忌之物。”
    燕然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暗笑，原来朱勔特意把红袖姑娘喊进来，居然是干这个的……
    话说虽然有个当国师的老爹，之前的红袖姐姐，却从来不喜欢什么怪力乱神的鬼神之说。
    不过今天这位姐姐，却是过足了半仙儿的瘾……这段时间，大家净拿她当道法精深的高人了！
    朱勔听见这话也放了心，然后他看了看石盒，摆手示意将它打开。
    此刻帐篷里，只有燕然最合适，这活儿也只能由他来干了。
    燕然从外边的军士手里要来一把刀，瞅准了石盒四面的细缝，用刀尖剔尽了污泥。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红袖……红袖姐姐点了点头，示意他再慢一点，警惕一点！
    之后燕然顺着细缝，缓缓的将刀尖插进去，用力一翘……
    “咔”的一声！
    石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泥水“哗”地冲了出来！
    燕然连忙往后一跳，才没被这股黑水溅到。
    小侯爷苦笑着，这才想到了一件事，这东西可是一直在水里泡着的！
    幸好闻这味儿，不像是剁碎的尸体，要不然可就太恶心了！
    等到污水顺着缝隙往外漾得差不多了，燕然又过去连搬带翘，把那个石盒的盖子拿了下来。
    在这之后大家探头往前一看……好家伙沟满壕平，一盒子黑水！
    没办法，燕然又从帐篷外面军士的那里借过一顶兜鍪，进来后一勺一勺地往外舀水。
    虽然他早把袖子挽起来了，但还是弄得满手脏污。燕然一边骂娘，一边心中想道：
    这特么要是空的，准是埋着石头盒子的古人想要玩我！
    ……
    随着黑水被飞快地舀出来，燕然发现盒子底下，似乎有个东西。
    这个大石盒里，装着一个奇怪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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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章：万花鸿蒙、神运昭功

    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盒子挺大，但那里头的东西却并没有装得很满。
    等到里边的水舀出来一多半，那东西才在石盒中间显露出来一截……燕然看着那玩意儿，却觉得越看越纳闷。
    ……怎么这么眼熟呢？
    旁边的人也紧紧盯着那个东西，竟然好几个人都发现这东西又熟悉又陌生。
    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那东西形状稀奇古怪，表面斑驳毫无一丝平滑之处，好像是一根长得七扭八歪，又烂得到处都是破洞的树根……
    就在这一刻，大家却猛然听到那位沉默了半晌的朱勔老大人，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拿出来！快！”
    大家看到朱勔大人的脸色陡然剧变，一时间都是心头暗惊！
    燕然只好伸出手，两臂一用力，把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
    当这东西一露出水面，在场的所有人同时都是“哦”了一声……然后又是猛地一吸气！
    燕然心里这个气啊……看来是大家都看清楚了，也认出了这玩意儿。
    只有他自己因为角度的关系，还没搞明白！
    燕然连忙在红毡上，把这沉重的东西放下，接着后退了两步……
    一看之下，燕然也有些吃惊。
    只见这东西赫然是一座精致至极、活灵活现的假山。
    而这假山的形状，居然有九成以上，和沉没在陈留码头那座巨大假山，长得一模一样。
    这岂不是奇怪之极？
    朱勔把假山运到这里，船阵突然沉没……然后等水撤了发现洞口，那洞口里居然有跟那座大假山一模一样的一个模型？
    这种怪事，恐怕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而那个朱勔，之所以模型露出水面半截，他就第一个认了出来。
    那是因为只有他，对外面那大假山研究得最深！
    这东西够不够秀丽峻奇，能不能被当今天子看中，朱勔对着那座大假山，已经反复看过了无数次！
    ……
    这件事当真是奇异诡谲之极，当众人看着那座小假山的时候，全都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红袖姑娘仔细看了一眼，却见那座假山下，还有一个底座。
    然后她又无声地看向了燕然……这底座的形状，姑娘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燕然第一次在她面前，破获离奇案件之时，立下过大功的那只大王八！
    仔细看这东西，还是跟王八稍有区别的，这东西是龟身龙头，口中有齿，正是龙生九子中的老六……“霸下”！
    这种神兽又名“赑屃”，因为传说它最能托付重物，所以十个石碑下有九个是它……
    等红袖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从那个洞到这个石盒，再到假山和霸下，毫无疑问都是出自燕然的手笔！
    这玩意儿，一定是燕然召集烽烟里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假货！
    显然这是燕然，用来坑害朱勔的连环计之一。
    此刻的红袖姑娘，虽然不知道这计策最终会指向何方，但她却能确认，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小侯爷的奸计……
    第一，他不可能为了保命，给朱勔这么劳心费力地干活，也不会帮朱勔把这大假山送去汴京，让他讨好当今天子。
    第二，在天河引工地上，燕然曾亲口对那个独头蒜王正心，说过一句话……
    他能想办法，把那假山放置的底座，从莲花改成一个王八的形状！
    难道说燕家小侯爷，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算计朱勔了？
    当然还有第三……在这之前，燕然就嘱咐过红袖姑娘。
    他在运河上对红袖说，让这位姐姐无论遇到什么怪力乱神的事，都不要信以为真，只管勇往直前就行！
    直到现在红袖才发觉，这些事居然全都是燕家小侯爷搞出来的。
    他要是想算计谁，那家伙可真是倒霉透了！
    想到这里，红袖姐姐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而这时，那位朱勔大人正急忙上前。
    只见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三下两下就把那假山和底座上的污泥擦拭干净。
    在这之后，大家看着那座浑然天成，却具体而微的假山，已经十分笃定。
    这块小假山，就是外面那个大家伙的缩小版！
    与此同时，朱勔还在那假山的后面，发现了几排汉隶刻成的小字。
    他仔细看了许久也看不清楚，于是召唤旁边的文士穆星乔过来，看那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于是穆星乔也蹲了下来，朝上面看了一眼，神色随即郑重了起来。
    穆星乔看着那些文字，低声念诵道：
    “万花起自鸿蒙，千秋归于太平，顽石今朝奉圣，神运昭功北行！”
    “建安元年，镇东将军，费亭侯曹！”
    一共几个字，朱勔却听得十分吃力。
    柳白狐也完全没听懂，上面到底写得是个啥。
    “什么意思？”朱勔沉声问道。
    这时穆星乔若有所思道：“大人，前面这四句，属下暂时不清楚说的什么意思。”
    “但这最后的一句，我却知道来自何处。”
    “建安是汉朝年号，在东汉末年，官封镇东将军、费亭侯的只有一个……曹操！”
    “啊？”
    穆星乔这句话一出，把帐篷里的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
    曹操？
    这石盒居然是魏武帝曹操，埋在这里的？
    朱勔闻言神色越来越急，只见他压低了声音，向着穆星乔说道：
    “那几句诗，你先试试，能不能解读出来？”
    “说不太准……”穆星乔为难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这句‘万花起自鸿蒙’，好像是说世上之事，早就在开天辟地之初，就已经注定了一样。”
    “然后‘千秋归于太平’……东汉末年，正是乱世。”
    “若这句话是出自曹操之手，他应该是说，天下终归会归于一统，永久太平！”
    “然后‘顽石今朝奉圣’，这句就简单了，意思是说这块石头，终有一天会有幸见到圣人。”
    “最后这句话，却是全然难以解读！”
    只见穆星乔沉思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颓然摇头……
    “这‘北行’两个字……咱们带着那座假山，顺着运河由南向北而行，倒是也说得通。”
    “只是这‘神运昭功’到底是从何而来？在下可是在任何典籍史书上，都没见过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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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魏武宫阙、天子诏曰

    此时的帐篷里，众人听到穆星乔这番解读，心里都对这件事慢慢有了轮廓……
    原来这是魏武帝曹操放下的东西，还刻下了这首诗！
    而且诗里的意思，好像隐隐约约是在说，这座大假山，早就命中注定要去往汴京。
    顽石今朝奉圣……大家对当今天子的称呼，不就是圣人吗？
    而这一刻，朱勔眼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他忽然起身来，却因为起得太猛，全身晃动了一下。
    旁边的小丫鬟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就见朱勔慢慢地回头，看向了沈红袖姑娘。
    “请沈姑娘为我解惑。”朱勔沉声说道：
    “魏武帝既是将才，又是重臣……可史书上却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法术，能预知古今之事啊！”
    “也不能这么说。”红袖姑娘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话说这朱勔也是够倒霉的，他身边唯一一个法术界顾问，却是敌人那头儿的！
    只见红袖姑娘若有所思道：“在魏武帝打遍天下的那个时代，有个人叫张鲁。”
    “张鲁占据汉中，以天师道治军治民……后来他把汉中的地盘人口，甚至是军队和宝库中的财物，全都献给了曹操。”
    “曹操也对他极为看重，将张鲁和他的五个儿子，全都封为列侯，从此天师道由北向南，传遍了天下。”
    “朱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脚下陈留这个地方，其实就是魏武帝曹操，最初起兵的龙兴之地。”
    “在那个时候，世间还只有陈留郡，没有汴京城！”
    只见红袖姑娘淡然说道：“这四句诗我倒是不太懂，里面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但红袖好歹知道，石盒内外并没有妖魔邪祟之气，这我倒是可以确定的……”
    此时的朱勔听到红袖的话，心里已经有八成相信了。
    他心说：难道曹操自己，或是他身边的有道之人，真的知道几百年以后的事？
    曹操在自己的龙兴之地，埋下了这个石盒，我那假山船阵又无故沉没于此……
    然后在我修船筑坝的时候……这石盒竟然又重现于世？
    这一切，莫非真是天意？
    朱勔脸上的兴奋纠结之色越来越重，看来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燕然和红袖却忍不住暗自好笑……这家伙，眼看着就要上当了。
    就在这时，帐篷外却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老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朱勔正在沉思之际，一听到这话，却是勃然大怒！
    之前他生怕这石盒里有什么怪异东西，打开之后会传扬出去。
    因此他严令外面的军兵，不许过来打扰，可是他都已经下了死令，竟然还有人敢过来？
    “什么事？”朱勔这一问，语气中已经露出了怒意！
    一股杀气，瞬间弥漫出来！
    外面的军将却低声说道：“有圣旨到了……使者就在官船那里！”
    “啊？”
    估计这世上，唯一能让朱勔重视的事，就是圣旨了。
    这位威风八面的朱老大人，一听到“圣旨”两个字，就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连忙起身出去，还让柳白狐加派军兵，把那座帐篷周围牢牢守住。
    等到燕然和红袖他们跟着走出了帐篷，就看到朱勔在前面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快。
    没多久朱勔就来到了官船旁边，和宣旨使打了个招呼。
    他先是上船更衣，侍卫也在船下设好香案，随即朱勔就从船上下来了。
    此时的朱勔，已经换上了辉煌鲜亮的官服，忙不迭跪倒接旨！
    只见那个皇宫派来的宣旨使，向着这位朱大人笑了笑。
    然后宣旨使打开圣旨，神色整肃，大声念道：
    “天子诏曰……”
    “好嘛，你看人这待遇！”
    才听了个开头，燕然就转过脸，向着红袖姑娘低声笑道：
    “我升个官儿，就是门下省出的圣旨，人家一开口就是天子诏！”
    红袖听到燕然的牢骚，抿嘴笑了笑。
    就这样两人站在远处，听着那宣指使者声音清越，一字一句将那卷圣旨读了出来……
    “闻卿远来，朕心甚慰，奇石图画，朕以尽阅。”
    “卿奉此石，奇峰嵌空，异石铺涧，灵丘鲜云，端俨挺立。
    “百洞千壑，尽在其中，钟天地之秀，竭世间之奇，未能尽矣！”
    “着将此峰，封为神运昭功石，望卿早至，与朕尽欢……钦此！”
    “嗯？”
    这一瞬间，红袖姑娘差点当场叫出声来！
    她脸一转看向了燕然，眼神里无比的惊奇诧异。
    好像在说……燕然！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而跪在地上的朱勔大人，却是浑身一震，差点瘫在原地！
    别说他了，就连旁边跪着的柳白狐，还有远处站着的穆星乔，全都难掩满脸的惊诧震惊！
    他们几个，都是被圣旨中的同一个词所震撼……
    “神运昭功！”
    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里，还在轰轰直响。
    在场的人里，凡是明白底细的，全都被这奇幻之极的情形，惊得茫然失措！
    朱勔脸上的神色，也在这一会儿工夫里，接连数变……
    他眼中期待迷惑，兴奋狂喜交织在一起，整张老脸都扭曲了！
    “接旨啊朱大人！”
    宣旨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自己都读完了圣旨，朱勔还跪在那里发愣，弄得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进行了！
    朱勔猛地醒过神，这才慌忙三拜九叩，郑重行礼接旨。
    等他接过圣旨，摆在香案上，朱勔一回身就抓住了那使者的手。
    “圣人封那块石头，为神运昭功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晚上啊？”那宣旨使满脸莫名其妙地说道：“朱大人问这个干嘛？”
    “昨晚圣上看了朱大人送上京城的假山图样，兴致大起，连饮数杯……”
    “然后借着酒意，圣上赐名神运昭功，接着连夜颁旨，让小的过来宣旨的！”
    “哎……呀！”
    朱勔听闻此言，脸上不禁狂喜！
    他重重的一跺脚，又把那位宣指使吓了一跳！
    “真的是昨天晚上？”
    “没错啊！”
    “你跟我来！”
    朱勔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再次得到了确定答案之后，他欣喜地拉着那位宣旨使，快步向着远处的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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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神龟长伏、封侯磐固

    ……老东西，我看你还不上当！
    燕然见此情景，心里不禁冷冷地一笑！
    ……
    可他身边的红袖姑娘，仔细想了很久，却还是没弄明白，燕然是怎么做到的。
    纵然红袖智谋超群，朱勔老奸巨猾，他身边有再多的奇人异士，他们也万万想不到这件事的真相！
    即便是燕然筹谋已久，可是时间却万全对不上！
    要知道，让七十二路烽烟造出那座假山很容易，打造石盒也并不难，可是这“神运昭功”四个字，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天子昨晚一时兴起，给那块假山命了名……可那时假山才刚刚沉没！
    当宣旨使马不停蹄连夜赶来时，燕然却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红袖姑娘怎么想都觉得，这事绝不可能！
    与此同时，那朱勔心中的想法，其实也是一样的。
    要知道朱勔这奸贼，平生最善长的就是这种事！
    弄点什么祥瑞，搞出些天降吉兆之类的东西哄皇上开心，那是他的老本行！
    所以朱勔不是没考虑过，那微型小假山是真是假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当宣旨使说出了“神运昭功”四个字之后，他才会站起来后第一时间追问，天子是何时命名的！
    但他听到命名的时间是在昨晚……这时朱勔的心里就已经确定了。
    这石盒假山，板上钉钉，是出自魏武帝曹操之手！
    因为雕刻假山需要时间，做旧安放还需要时间，如若有人作假，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所以朱勔一瞬间就确定，这真的是天降祥瑞……顽石今朝奉圣，神运昭功北行！
    他知道，当这位宣旨使回宫的时候，要是把这小假山，给当今皇上带过去，那天子就是暗合天意之人……他是千秋归于太平的承运之君！
    这真是世上从未有过的佳话，堪比尧舜的神迹！
    京城里的皇上，不得乐疯了？
    因此朱勔再无犹豫，直接就带着宣旨使去看那王八，顺便让使者将它带往京城。
    又过了一会儿，燕然听到那帐篷里，突然传来了那宣旨使的惊呼声，小侯爷的心都要乐开花了！
    ……可燕然，他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说穿了一点都不稀奇……
    这块大石头，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在安放到寿山艮岳之时，他被宋徽宗封为“神运昭功石”。
    在这之后，宋徽宗居然又给这块石头封了一个爵位，叫做“磐固侯”……
    听见没？那石头是个侯爵，跟小侯爷一个级别！
    无数史籍，都把历史上的这段事迹讲得清清楚楚，燕然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他就利用自己熟知历史的优势，给朱勔设下了这层层圈套。
    那老贼再怎么奸诈狡猾，也万万想不到。他不但在历史上留下了斑斑恶名，还因为这段历史，一脚踩进了燕然的陷阱！
    ……
    这个时候，朱勔和那位宣旨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朱勔派出军兵，将那石盒从帐篷里抬出来，一路送到宣旨使船上。
    之后朱勔拉着那宣旨使的手，向着他殷勤嘱咐了好一阵，又给那家伙塞了满袖的金银，宣旨使这才上船离去。
    之后朱勔站在岸上，向着那带走石盒的官船，遥望了许久！
    等朱勔终于回过神，向自己的官船上走去时，他一眼瞥到了岸边的燕然。
    于是他摆了摆手，让燕然过来。
    这时的朱勔，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阴沉，他一边走一边向燕然说道：
    “眼下看来，所有的事都是迎刃而解，就剩下了最后一道难关。”
    “那神运昭功石，一定要在艮岳上安放妥当，等这里的水坝忙完了，你就提前赶去京城！”
    “你把所有的事都办好，圣上必定龙颜大悦，你在其中出力甚多，我都记着呢！”
    “虽然我在江南外放，不好替你腾挪官职，但在朝堂上，终究有我关照你的时日！”
    “好好做……听见没？”
    这就是朱勔在给自己画饼了……燕然闻言，心里不禁暗自冷笑。
    你还照顾我？你先等着我怎么照顾你吧！
    可小侯爷的表情，却是大喜过望！
    他一边儿躬身感谢，一边连忙向着朱勔说道：
    “老大人，还有一件事……”
    见到朱勔回过头，燕然笑着说道：“刚刚那座小假山下面的底座，老大人也看见了吧？”
    “京师艮岳南山上，安放假山那个位置，再弄个莲花座是不是就不合适了？我觉得应该按照这个神龟的样式，做个一样的底座。”
    “对对对！改成神龟，一模一样的！”
    此刻的朱勔，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他对燕然如此精心细致，也不禁又是暗自赞叹。
    你说人家曹操都把底座给你设计好了，你改它干什么？
    燕然这小子举一反三，真是个办大事的材料！
    就这样，燕然又顺势把莲花改王八的事，也敲定下来。
    等到朱勔上船，燕然正要回去的时候……
    他一回头到了一个人，心里却“咯噔”一下。
    那是百里轻姑娘……燕然这才想起来，百里姑娘之前一直是跟着他的。
    可是自打燕然从帐篷里出来，就没见百里姑娘的身影……她怎么这副表情？
    此刻的百里轻姑娘，虽然强制压抑，眉宇间却笼罩着悲伤愤怒之色！
    当燕然走到她近前，旁边的红袖姑娘也是无奈地摊了摊手，百里轻却一把抓住了燕然的手腕！
    “于化龙……死在应天了？”
    ……
    七十二路烽烟，情同姐妹兄弟，百里轻姑娘得知噩耗，心中早已悲痛难言！
    因为百里姑娘性子直爽冲动，燕然原本想将这件事暂时隐瞒的。
    可是在燕然刚刚进帐篷、开石盒的时候，百里轻姑娘却恰好听到旁边警戒的军士，谈起了应天府码头上，那场水中大战。
    所以姑娘也知道了，于化龙连杀百人，江仇以逸待劳，最终血战丧命的经过！
    见到百里轻姑娘悲愤欲绝，燕然连忙拉着她上船，一路上规劝抚慰，生怕她太过伤心。
    等大家回到燕然船上的时候，苏依瑶姑娘果然已经走了。
    百里轻姑娘拉着燕然，含着眼泪问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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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功成身死、奸计如此

    “怕你神情有异，露出马脚。”燕然长叹道：
    “也怕你鲁莽冲动，轻身赴死！”
    ……
    且不说燕然在船舱里，安慰百里轻姑娘，单说朱勔的官船上。
    当朱勔进了船舱，就见他儿子朱汝翼和燕深两人，正站在船舱的窗扇后往外看。
    显然这两位小兄弟，刚刚把朱勔和燕然的交谈过程，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爹！我是你儿子啊！我还不如一个外人吗？”
    朱汝翼看着朱勔，满脸暴躁地说道：“我让爹帮我杀了他，你不但不听，还要提拔他当官？”
    “……告诉他！”
    朱勔见状，根本没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向着旁边的燕深，低吼了一句！
    “是！”
    燕深连忙转过身，向着朱汝翼说道：“公子想岔了！”
    “老大人是现在有用他之处，因此才对那个燕然好言安慰……那都是假的！”
    “这件事从公事上来说，那燕然捞船筑坝，立有大功。”
    “可是把假山送进京城的大功，却只能是老大人一个人的，谁想分功谁就死！”
    “另外从私事上来说，那燕然还是公子的仇人。”
    “所以等他被利用完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是这样吧老大人？”
    “你看看人家！”燕深说完，朱勔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儿子！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胖傻子，嘴咧得都笑开花了！
    这把朱勔气得，闷声不吭，转头就走！
    ……
    此刻的小侯爷却不知道，官船上朱勔正在教儿子学坏。
    等他哄好了百里轻姑娘，又在整个施工现场转了一圈。
    看着此时太阳西沉，暮色将近，运河大坝在十六个巨大卷埽的填塞之下，已经修筑成功！
    民夫们正将中间填塞了黄土的双层竹席，插进大坝蓄水的那一面，然后打桩固定。
    看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卷埽之间的缝隙就会被彻底填满，运河的水流也会被死死堵住。
    河面宽阔，足够蓄洪，卷埽顶端离河面五尺有余，无需担心水位上涨的速度！
    大坝的另一面，河水正在飞快的消退，看来用不到半夜时分，船阵那边的破洞就能露出水面，他们就可以修船了。
    这支巨大的官船团队不久就可以再度出发，直抵汴京。
    好笑的是，燕然和朱勔对这最后一程，竟然都怀着同样的想法。
    你走吧！再往前走……就是你的死路！
    ……
    月上中天，大坝上灯火辉煌，无数匠人在上面值守。
    运河两侧的河岸上，数千民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抢修。
    上游开始蓄水，下游的河水已经快要流尽了。
    柳白狐带着护卫沿河夜间巡视，只见上游夜色沉沉，两排官船上的灯火好似星河，一路延绵到了天际。
    官船上，正有船夫军士将船紧靠岸边。
    他们正在用绳索木桩，将每一条船，牢靠地固定在岸上。
    柳白狐见到那位水上护卫江仇，正在监视岸上的船夫干活，他随即让人把船摇了过去。
    “这是你让做的？”见到江仇过来俯身施礼，柳白狐向他问道。
    “是！”江仇答应的倒是痛快。
    “为什么要系牢官船？”
    “属下……信不过那燕然！”
    一问之下，江仇的回答，倒是让柳白狐颇有些意外。
    看到上司沉默不语，江仇连忙解释道：“他那稻草编的大坝，属下怎么看怎么心惊肉跳的……”
    “手下想了想，还是谨慎点好。”
    “柳大人您别看现在水面平静，万一后边的大坝要是有个一差二错，到时候一片急流往下冲可怎么办？”
    “咱们这些船上，奇花异石、金银珠宝、都是给皇上的贡品……”
    “哪怕就是冲没了一条船，把小人的骨髓都砸出来，我也赔不起啊！”
    一听见这话，柳白狐也不禁回头，看向了后面的大坝。
    他觉得江仇这家伙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心谨慎，防备万一，终归是没错。这小子当的这个护卫头领，倒是渐渐有些入道了。
    于是柳白狐点了点头，让江仇继续照此办理。
    ……
    等到柳白狐的座船走了之后，江仇又一直忙到半夜，才把所有的船都给固定好。
    然后他又要带队巡视，手下的一百名军士被他分成了两队，各自乘着四条船。
    在他的命令下，两支护卫队要沿着河岸两侧，整夜巡行检查。
    当下的季节已经入了秋，下半夜河风清冷，船舱里的军士都裹紧了衣裳打盹。
    就连撑船的船夫也气力将尽，没办法又换了一批上来。
    唯有那江仇，始终站在船头上打着火把，目光警惕地在官船周围巡视！
    从堤岸的附近，一直向北延伸，先是二十来艘随队工匠船。
    之后二十多艘装运水军的大船……然后又是装运粮草马匹的辎重船。
    还有承载家具厨房、乐师舞姬，大人们的菜蔬、点心、食物的货船，又是绵延出去一里多远！
    之后是满载奇石花木的贡品船，一连百十来艘，长到一眼望不到头！
    再往前是二十多艘宝船，里面都是要送进皇宫的珍稀宝物。
    据说那些船上，金银珠宝不计其数，随随便便一小件钗环首饰，都是他们这些大头兵，一辈子赚不来的钱！
    沿河而走，沿河而回，这条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正在巡视间，前面的一条船却忽然减缓了速度，等江仇让船夫把船摇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河水始终都在上涨，使得之前一条窄窄的河汊，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道。
    他奶奶的！真是给我找事儿！
    江仇皱眉看着那河道远处，哪里似乎闪耀着几点灯光。
    他连忙下命，将船驶进河汊里，直奔那个方向。
    他心说这深更半夜的，那边为什么有灯火？
    若是不过去看看，始终是放心不下，那边如果藏着什么贼人，弄不好就会出事！
    ……
    等他们这四条船一路摇过去，直到近前，江仇才松了口气……
    原来这边，并不是什么人点的野火。
    靠近岸边恰好有一条路，路边开着一间酒铺，正好在大路河道之间。
    刚刚他们看到的，就是酒铺窗户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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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大江何仇、龙起沙洲

    这下一看见酒铺，船上的几个军兵却来了精神！
    整整大半夜，军士们被河上的风，吹得前心都凉到了后背。
    现在要是有口酒下肚，那得暖和舒服成什么样儿啊？
    江仇见几个军士，正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一人喝几口暖暖也好……我请客！”
    这边江仇刚刚说完，那几名军士就连忙让船夫靠岸。
    他们还笑着对江仇说道：“江爷您真是的，在咱应奉局当差久了，您就知道了。”
    “谁也不用请客……咱们喝酒还用得着给钱？”
    这几个军士倒是麻利，上岸之后一脚就踢开了酒铺的店门。
    在这之后，一坛子一坛子酒就开始往外搬，店里的烧鸡卤肉，直接连木盆一块给端出来了！
    这一下，船上打盹的军兵闻着香味儿也醒了，几条船上的军士开始欢声笑语的吃酒。
    “给那几个船夫也一人来一碗……都特么少喝点听见没！”
    这边江仇端起酒碗喝了两口，一见那些军士大口痛饮的样子，不禁在旁边训斥道：
    “回头让那位柳白狐大人，看见你们吃得醉醺醺的，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们的小命！”
    “好嘞江爷！”
    船上的军士笑着纷纷答应，那几个船夫也端着酒碗，谢过了江仇赏酒。
    这五十多人一块吃喝，那小酒铺里又能有多少存货？
    眼看着这些人如狼似虎，三下五下就把酒食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叮咣两脚，把酒坛木盆往水里一踢，大家心满意足就要开船离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只见满船的军兵船夫，连同那位护卫长江仇，全都浑身酸软，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地上。
    当江仇躺在船板上，意识逐渐模糊之前，他还奋力支撑向着岸上看去。
    身边那些军兵，一个个口角流涎……全都被蒙汗药麻得昏过去了！
    此刻的岸上，正有几个人走上船来。
    一个个……竟然都是熟悉的身影！
    ……
    燕然站在船板上，静静地看着江仇。
    他身边的百里姑娘却一伸手，从江仇的身后，抽出了那把寒铁宝刀！
    “寒月天地静，江上……雪无痕！”
    百里轻姑娘举起宝刀，轻声念诵着刀上的刀铭。
    她猛地转过头，向燕然问道：“你说杀了于化龙的，就是他？”
    “没错！”燕然一脸肃然道：“他就是江仇！”
    “你给我滚！”百里轻姑娘忽然大声怒道：
    “你当我不认识？这不庞七郎吗？”
    ……
    “哎呦！感情姑娘还认识我啊！”
    只见那“江仇”在船板上一滚，就麻利地站了起来。
    他笑嘻嘻地向百里轻姑娘说了一句，然后正色向燕然躬身施礼……“大人”！
    “做得好！”
    燕然看着庞七郎，也笑着夸了他一句。
    随即庞七郎身后的船舱里，又有四个人站出来，向燕然一起行礼。
    还有一个人，忽然从船舱棚顶上蹦了下来！
    “刀还我！”
    他一伸手，就从百里轻姑娘的手里，接过了那把宝刀“雪无痕”。
    只见这人年轻英俊，意气飞扬……正是浪里神箭，于化龙！
    ……
    看到于化龙还活着，百里轻姑娘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记粉拳杵在燕然的胸前，咬着牙怒道：“怎么回事？”
    “咱们的人，怎么成了应奉局的水上护卫了？你给我从头说！”
    看到百里轻姑娘气急败坏的样子，此时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燕然一边带着百里姑娘下船，一边回答道：
    “庞七郎是于化龙，第一批传授技艺的弟子，他跟于化龙学了不少水上工夫。”
    “我在得罪了朱汝翼那死胖子的第二天，就把他和四个一起学水战的军士，派出了汴京城。”
    “当时我就知道，朱汝翼要杀我，只有求助他爹这一条路。”
    “而那朱勔想要杀一个武将，在汴京城里动手，哪有在运河上方便？”
    “所以我早就知道，朱勔会调我过来，因此就先把手下派过来了。”
    “咱们浪里神箭于化龙，是江南龙王的关门弟子，天下有名有号的水上英雄，都是龙王的徒子徒孙！”
    “所以那些江湖切口，门派秘密，于化龙是再了解不过的。”
    “他的徒弟庞七郎，就是借着这些江湖门派关系，混进了朱勔的水上护卫里面。”
    “除此之外，庞七郎同时也是苏信的徒弟！”说到这里，燕然又笑着拍了拍苏信的肩膀。
    “苏兄在如何讨好逢迎，这上面的本事，那可是得过真传的！”
    “所以没过多久，庞七郎就成了洞庭七十二将里第三把交椅，老三江鱼的干儿子……”
    “他还故意一口一个爹地叫着，让尽量多的人，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
    “同时他还谎称自己门派里，还有几位师兄弟来投靠。于是另外四个兄弟，也顺利混进了朱勔手下的水贼团！”
    燕然笑着说道：“直后就是应天府码头，水下那一战了。”
    “那一场血战，实际上是于化龙一个人顶在前面，他教出来的五个徒弟，在后面暗下黑手的结果。”
    “在那一战中，洞庭七十二将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接着庞七郎假冒的江仇，击杀于化龙立下大功，水贼团里唯一活下来的四个人，还全都是庞七郎一伙的！”
    “于是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官船队水上护卫的头领！”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在陈留码头……”燕然说着，又分别指了指庞七郎和于化龙。
    “当时他在抢姑娘，他在凿船！”
    “所以你现在懂了吧？”燕然笑着向百里轻姑娘问道。
    “把朱勔的船队留在陈留的是我，下令把假山船阵凿沉的是我，让人把石盒放进那个洞里的人，也是我！”
    “这我倒是明白……”百里轻姑娘听到这里时，她心里一边想着，燕然这家伙真狡猾呀真狡猾，一边还不解地问道：
    “可现在满船的军兵，可是扎扎实实的应奉局官兵！”
    “你为什么要下药，把他们麻翻了呢？”
    “就因为我被蒙在鼓里，一心要找那个仇人江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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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4章：十三太保、四十七杰

    百里姑娘这番话，说得跟绕口令一样，听得大家都是一阵头晕……
    燕然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了！”
    “我要把五十个应奉局官兵，都换成咱们手下的军士，这样一来就满船都是咱的人了。”
    “我要让他们继续沿河巡查，因为这次带队的是护卫长江仇，谁也不会怀疑到他。”
    “所以他负责的这半边河岸，那些官船上的宝物，咱们就可以看啥好拿啥，想偷啥偷啥……没人敢管！”
    “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们所有的船都被牢牢绑在岸上，咱们却可以开船就跑，应奉局只能蛙泳追赶……好玩不？”
    “好玩！”那百里姑娘听到这里，姑娘脸上的笑容都失控了！
    话说百里姑娘，真是白白当了这么年的飞贼。
    她却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偷东西的……几十船几十船的往回偷啊！
    把这姑娘兴奋的，俩眼睛都“唰唰”的直闪光！
    ……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燕然的人已经上了船。
    他们把几艘船的军士全都拎到岸上，剥下衣甲穿戴在自己身上，居然人数也差不多。
    替换这支五十人护卫队的，正是燕然之前挑选出来的自己人，也是被他们内部称为“四十七杰”的武德司精锐。
    这些战士都是忠诚于燕然的心腹手下，他们每个人得到的薪饷，足以把一位县官老爷吓得瞠目结舌！
    “四十七杰”的军事素养，更是久经训练，精悍之极……套上衣甲之后，他们就把剥得光溜溜的应奉局军士，统统踢到了河里。
    之后他们由燕然带队出发，所有人飞快地原路返回！
    ……
    此时早就过了后半夜，当柳白狐巡视船队的时候，再次碰上了江仇的水上护卫。
    柳白狐看到江仇他们，正在一排装载花木的官船边，把所有护卫叫到岸上，逐个点名查验。
    柳白狐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忙命令手下把船靠过去，随即就见江仇站在一艘船上，也是紧皱双眉。
    一见柳白狐过来，江仇连忙朝着自己脚下的船板上指了指。
    柳白狐一眼看去，只见那是两个醉得昏睡不醒的人，穿的还是应奉局军士的衣甲！
    “怎么回事？”柳白狐一见就是疑心大起，连忙向江仇询问
    “属下刚刚在拐角那边，发现一个酒铺，”只见江仇一脸愤恨道：“三四十个咱们的人，正坐在那里头吃酒！”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看到巡夜的来了，连忙一哄而散，就剩下这俩吃得烂醉的！”
    “柳大人，”说到此处，江仇叹了口气道：
    “咱们这些军士，我看是不管不行了，这眼看着都快到京城了，这个时候竟然敢如此懈怠？”
    “另外他们吃点酒肉也没什么，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咱们江南……此处是在天子脚下！这些人万一吃醉了酒，再闹出什么别的事端，那可怎么办？”
    “你说的有理！”柳白狐听到这些，也恨得他牙根痒痒！
    他心说：这些应奉局的兵，平时都是霸道懒散惯了的，到这个时候居然还不知个轻重缓急？
    这可不是在江南，随他们路上弄点酒肉吃，睡几个民间的姑娘，甚至是杀几户人家都不算什么。
    这可是天子脚下，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他们也敢胡闹？
    于是柳白狐说道：“你就这么查！查出来还有谁吃了酒，当场抽几鞭子，给他们个教训……就是别打扰老大人休息。”
    “是！”
    江仇闻言，连忙一口答应！
    于是柳白狐也放心回船休息去了，这辰光眼看着天都要亮了。
    他巡视了大半夜，也是疲乏至极。
    随即运河上的江仇护卫队，就在他们从柳白狐的眼皮底下混过去之后，这场大劫案就开始了！
    ……
    当他们来到运送珍宝的宝船附近，就照着事先的计划，开始分头行动。
    江仇负责带着二十名军士，从头到尾把一连串宝船上的护卫船夫，全都叫醒撵下了船。
    然后他就让人抬着那两个被蒙汗药迷昏过去的军士，往地上一扔！
    之后江仇对着那些困得东倒西歪的军士，冷冷说道：“我奉监察司柳大人军令，逐船点卯，查点人数！”
    “一个个给我检查，军士口中身上有无酒气！这时候了居然还有人聚众饮酒？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们如此胡闹？”
    然后就在江仇这边，威风八面地仔细检查时……宝船靠着河面那一边，护卫队的船只却一艘接一艘船地悄悄靠了上去！
    这些矫健的身影跳过船帮，无声地冲进宝船，随后他们就看到船舱里，一大排一大排，装满了沉重的宝箱！
    之后就由飞贼百里轻姑娘逐一开锁，军士们负责往外搬运！
    他们这套动作，明显是演练过的，真是又熟练又迅速，简直快得眼花缭乱！
    虽然他们不断地搬运宝物时，还要把事先准备好的包裹，连同里面的石头塞到箱子里作为配重。
    可即便如此，百里姑娘开锁的时候，居然也有些跟不上他们搬东西的速度！
    要知道百里姑娘开锁的手艺，可是七十二路烽烟里，专门制做锁具的“七心童子”陈安易亲自训练的。
    可即便姑娘开得快如闪电，却还是忙了个手忙脚乱……
    就这样，岸上点卯训话，船上无声盗宝，一条船一条船地摸过去。
    安静的黑暗中，只有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声，一船一船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她眼前流水般通过的每一个包裹，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每分每秒都代表着海量的财物，落入了小侯爷的手中。
    沉默中不断换船，不断前行……百里轻姑娘觉得这盗宝之路，简直是无尽无休！
    姑娘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梦里，一切无声而迅速，在她眼前不断地重复再重复！
    燕家小侯爷的精心谋划，到了这一刻，终于显现出了惊人的效果！
    没过多久，护卫队的船，已经沉重到没法再装了。他们只好开回去，重新换过一批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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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无故消却、金环玉玦

    又是几条宝船被劫掠一空之后，船上的军士因为极速搬运，呼吸越来越沉重，开始出现了疲惫的迹象，他们只好和岸上的护卫交换位置。
    眼前一条条停泊的宝船，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毫无疑问，正在进行的这一次大劫案，是所有江湖大盗的巅峰，也是百里姑娘飞贼生涯最辉煌的时刻！
    前后四十条宝船，被燕然带人从头到尾像羊肉串一样，撸得这个干净！
    眼看着天空隐隐出现鱼肚白，燕然带人悄然驶离了运河，他们把所有财宝送到了那个河汊里，伪装成酒铺的地方。
    这时的江仇……也就是庞七郎，重新带人摇着船，回到了应奉局的船队里。
    江仇他们这支护卫队还另有任务，现在还不能离开。
    反正官船上那些被抢劫的财宝箱，已经被重新锁好了，里面还装着重量相同的石头，所以一时间不怕被人发现。
    等到天光渐渐大亮，庞七郎找了到运河对岸，另外的一支五十人队，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应奉局护卫……
    这五十人也来回巡视一夜了，又累又冷。庞七郎让他们饱餐后，趁着白天赶快休息，到了晚上还要继续沿着之前的河岸巡夜。
    其实他这样下令，目的就是让两支各五十人的真假护卫队，白天都在船上睡觉，晚上巡视时又隔着河面……
    所以自己这一对，就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了。
    于是回来之后，庞七郎也让累坏了的四十七杰，赶紧吃饭休息。
    他们放在河汊岸上的大宗宝物，也被隐藏起来，等着再次天黑之后，再往卧虎台方向转运。
    不过这一次从船运改成了马车，运货的人也成了七十二路烽烟……这一点连整夜盗宝的庞七郎都不知道。
    要知道失窃宝物数量如此巨大，运输极为不便，朱勔一旦发现宝物丢了，要查找去处应该也很容易才对。
    但是没办法，燕然正好有一个非常适合隐匿财宝的地方……卧虎台！
    距离这里很近，那悬崖山洞又隐秘之极，绝对无人知晓！
    于是这些如海如山的财宝，就在这一夜之间，神秘消失了！
    ……
    就在燕然和百里轻姑娘他们这边，盗宝盗得不亦乐乎之际。
    与此同时陈留码头那边，和官船队隔着一条堤坝，只剩下了大假山那一组船阵。
    时间到了后半夜，水位逐渐下降到显露出了河底。
    燕然让所有白天搭架子的工匠，全部撤离此处。
    用燕然的话来说，一旦这里水位过低，支撑这座大假山的，就只剩下了白天钉下的木架子。
    为了防止架子被压塌，假山倾覆，下面的人被压死，所有工匠都要撤走。
    可以想象，这些工匠撤离的时候都是心存感激……他们给东南应奉局做了这么多年的苦工，什么时候有人在意过他们这些匠人的死活？
    因此对这位燕家小侯爷，大家心中都带着难以言说的谢意。
    可他们却不知道，当工匠们撤离以后没多久，又有一伙十多个人，来到了那巨大木架子下面。
    他们无声地打开缠绕假山的麻绳，铲去上面的黄泥，开始默默地忙碌。
    一直到天亮时分，他们才将假山上的麻绳恢复原样，悄然无声地撤走！
    ……
    计划一环紧扣一环，都在顺利进行，燕然心中十分振奋。
    就在天明之前，燕然听到应奉局的工匠汇报，说天亮后码头那边，就要开始修补船阵的十二艘大船了。
    现在时间还早，朱勔要日上三竿才起来，所以咱们小侯爷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可是忙了一夜的燕然却没躺下，他在船舱里铺开一个卷轴，细思之后，开始在上面写画……
    这家伙，可真够不容易的！百里轻姑娘原本有些困倦，本来都要睡了。
    可她见一燕然船舱里又点亮了灯烛，姑娘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句。
    以他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拿着一大笔钱，就此去江湖逍遥？
    偏偏还要如此劳心费力……姑娘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燕然的船舱。
    “为啥不睡一觉？”这边百里轻姑娘刚走到燕然身边，一眼就看见他写了一半的卷轴，又被他用手一拨，给卷起来了。
    能看到的，只有露在卷轴上首的一小条，上面写着四个字……雪姑七友。
    姑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这不像燕然在制定什么计划，反而像是个传奇故事的开头呢……
    正当燕然回头看向百里轻姑娘时，却见这位姑娘翠袖中，陡然滑出了她那对闪亮的银钩！
    燕然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却见红袖姑娘也走进了船舱，无声拔出了长剑。
    “有人过来了。”红袖沉声说道：“苏信上了船蓬。”
    “我也去……你贴身保护他！”看到红袖进来，百里轻“噗”的一声，吹灭了船舱里的蜡烛。
    之后她手持银钩，悄无声息地跳出了船舱，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原来是有人来了，看来还是个高手！
    见到自己船上的高手早早警觉，燕然心说：看来我在耳聪目明这方面，还差得远啊！
    不过来的会是谁呢？难道是朱勔派高手来杀我了？
    可是现在，还不到他杀我的时候啊？我的利用价值还没榨干，怎么他就等不及了？
    ……不可能！
    燕然正在心里这般想着，他却向红袖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干什么？”红袖姐姐纳闷地走近了两步。
    “贴身保护……”
    “还闹！”
    燕然才说了这几个字，就觉得红袖手指温润柔软，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两分无奈，两分责备，剩下的全是宠溺……燕然心中正在暗爽。
    却听得头顶上苏信和百里轻姑娘，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好不容易勾引姐姐一回，还被他们俩听见了！
    燕然心里一边郁闷一边寻思着：不是有高手过来偷袭吗？怎么船棚上那两位，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在这之后，就见舱门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居然是庞万春、庞小梦兄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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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6章：燕郎笔墨、如此轻薄

    “怎么回事？”一见到两人，燕然也吃了一惊。
    白天他们擦身而过之际，只能以眼神示意。
    当时的燕然还以为，大家就此生离死别了呢。
    谁想到一宿还没过完，他们又回来了！
    在两兄妹身后，苏信和百里轻姑娘也跟了进来。
    燕然一看到庞万春兄妹的样子，心里就暗自松了口气……他们神情轻松，说明那批盔甲，没出纰漏！
    而这时，庞万春兄妹也连忙向燕然行礼。
    只见庞万春笑着说道：“我们押运着盔甲一路往下游去，没过多久就遇到了教中兄弟，过来接应我们。”
    “我给了他们官员告身、领用盔甲的文书、还有应奉局的腰牌和旗帜。他们这一路把盔甲运往江南，安全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们两兄妹惦记燕兄弟的安危，想着你要对付朱勔，那是何等凶险之事？”
    “因此我和妹妹商量过了，反正盔甲都到手了，运河上也是通行无碍。”
    “索性我们俩回来和小侯爷汇合，以我们二人的武艺，多少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那当然好！”燕然听了庞万春的话，心里不禁一热。
    他知道这些江湖人士首重义气，这次不顾生死的过来帮自己，也是揣着一腔热忱而来，万万不可寒了人家的心。
    更何况庞万春兄妹各有所长，有了他们两位帮忙，自己的人手也更充足了。
    因此燕然笑着让他们留下，当然赶到汴京之前，他们还要藏在船舱里。
    这兄妹俩奔波了一夜，燕然连忙让人给庞万春热酒来喝……可是他一转身的工夫，身后却传来了“呀！”的一声！
    燕然一回头，就看见那位小梦姑娘正用手指，将卷轴拨开了一段。
    姑娘才看了一眼，就被上面的一幅画，惊得满脸羞红，还失声叫了出来！
    “这个小孩子看不得……”
    燕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把那卷轴一拨，又卷了起来。
    “呸！”
    结果小梦姑娘却红着脸啐道：“你还没我大呢！看这种玩意……学坏了你！”
    “我学坏还用看它？”燕然却丝毫不以为耻，厚着脸皮笑道：
    “再说这不是我要看的，是我画的……有大用！”
    “你画的？”
    船舱里的几位一听之下，却是好奇心大起。
    他们想着燕然话里“有大用”这三个字，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苏信索性把燕然合拢的卷轴，再度打开……
    这次一看之下，红袖姐姐立刻红着脸扭过了头，百里姑娘都羞得直跺脚！
    苏信却捧着卷轴感慨道：“你还当什么官儿啊……小侯爷！”
    “有这样的本事，你整天画画就行了，用不了多久也能赚个家财万贯！”
    “少给我捣乱！”燕然气得把卷轴抢过来。
    他一边收起卷轴，一边又看了看庞万春，这老哥的眼睛，居然也在往那卷轴上瞄……
    “回头让你们看现场！”燕然卷好卷轴，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艺术好不好？一点都不尊重人家老师！”
    就这样，满船的人笑闹了一阵之后，也就此休息去了。
    等燕然画完了卷轴，他也抓紧时间打了个盹儿。眼看着到了将近午时，官船那边又差人来请燕然了。
    这次当燕然到了朱勔的船上，一见柳白狐和穆星乔，还有那位朱勔老大人，大家脸上都是带着喜色！
    显然昨天晚上的工程，进展得非常顺利，他们的心情都轻松了下来。
    一见燕然到来，柳白狐都笑着说道：“今天天明时分就开始修船了，到现在船阵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
    “原本船上的破洞也不是很大，现在只等胶漆干透，大坝就可以拆除蓄水了。”
    这个时候，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朱勔也满面带笑，勉励了燕然几句。
    这老家伙脸上带着郑重，显得对燕然又器重又欣赏……这要是一般人，还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可惜燕然是什么人？当然不会吃他笑里藏刀这一套……
    趁着眼下进展顺利，燕然连忙向朱勔说道：“既然这段时间只能干等着，咱们手里还有大几千民夫……”
    “不如趁此机会，把河床上的淤泥河藻，全部清理出来运到岸上。”
    燕然这么说，倒是很出乎朱勔的预料，不过他知道燕然这小子，只要他提出建议，必定是有其深意。
    于是朱勔示意，让燕然接着说。
    只见燕然笑着继续说道：“朱大人有所不知，如此一来有四个好处。”
    “第一是河底清淤之后，陈留码头附近的河道加深，更能容纳洪水，为县城抵御水患。”
    “第二就是河水更深，也有利于运河上的船只通行。”
    “第三就是清理出来的大批淤泥，实际上是非常好的肥料，可以送给陈留县周边的百姓，让他们自己到河岸上拉去肥田。”
    “第四就是咱们的拦河卷埽用完之后，还可以直接在河堤上铺开，靠近陈留县城一面的河堤，因此可以加高数尺。”
    “这样在数年之内，运河再怎么泛滥，也不可能漫灌陈留县城……”
    “最重要的是，老大人可以把这四条好处写进奏报，上报给当今圣上！”
    “老大人在东南为天子筹备花木，难免会有小人因此诬蔑陷害，这封奏报不是正好用来打他们的脸？”
    “这接连四条好处，不都是朱大人的赫赫功绩？让他们看看，东南应奉局就算修个船，都能造福一方百姓，事实都摆在这呢！”
    “陈留县距离京城近在咫尺，谁要是不信，就让他过来亲眼看看！”
    “天子见到这样的奏报，必定是龙颜大悦，老大人升官受赏，也是指日可待……”
    “……有道理！”
    朱勔在旁边，真是越听越高兴。
    他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忍不住击节叫好！
    然后他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看燕然，不禁感慨地说道：
    “怪不得你之前说，在陈留县修船时，万万不能死一个民夫，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这陈留县距离京城，不过是一日路程。在此地行事，咱们只能往好了办，不能有任何不利于我的消息传出去……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我东南应奉局在京师一带，也是深得民心了……哈哈哈真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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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暗战一程、依旧前行

    朱勔这边连声夸奖燕然，小侯爷也笑着答道：
    “老大人如此宽厚，让我戴罪立功。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怎敢当老大人夸奖？”
    ……
    这一次，当燕然告辞出去之际，他明显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敌意，都少了很多。
    显然朱勔已经开始欣赏、甚至开始信任自己了，燕然想到这里，不仅暗自冷笑！
    此时在他身后的船舱里，朱勔和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先生，正看着燕然离去的背影，似乎是若有所思……
    其实他们不知道，刚刚燕然的提议，对朱勔固然有好处，但对陈留县当地百姓的好处更大。
    首先就是，燕然得到了朱勔更深的信任。
    这样当朱勔的末日到来时，他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踩上这一连串的陷阱，都是燕然给他挖的。
    其次就是，燕然不想死伤民夫，所以在这之前，他还给整个应奉局督造工程的人下了严令。
    甚至他不惜以鬼神之说来做借口……可万一要是朱勔不信鬼神呢？毕竟这家伙在江南，都恶贯满盈这么多年了！
    因此这次有了上书天子的借口，燕然不让民夫伤损这件事，也成功的闭环了，从此再也不会引起朱勔的怀疑。
    更重要的是，疏浚河道，加固堤坝，淤泥肥田，防范洪水，这些对陈留的父老乡亲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至于说朱勔会因此立功，甚至更加得到皇帝的赏识，那就纯粹是扯淡了。
    谁也没有燕然的心里清楚，对于朱勔接下来闯下的大祸而言，这点功劳好比是把他整个人都扔到了河里，只给他塞一根救命稻草。
    人都沉下去了，你还想凭借一根稻草让自己浮起来吗？
    ……
    燕然再度来到码头附近，检查修船的现场，果然所有大船都已经修整完毕。
    但实际上，燕然却有意无意，看了看那块大假山的底部……
    那里已经重新抹上了黄泥，缠上了麻绳，丝毫都没有加工过的痕迹！
    ……
    接下来就像燕然计划的那样，数千民夫一起下了河床，开始清理河底的淤泥。
    那些本地的民夫，虽然在一身泥一身水的奋力装运，但每个人都是毫无怨言！
    因为以往运河清淤，都是征召本地百姓进行的，而清理淤泥的月份，却是在每年最冷的时候……
    只有到了枯水期，运河不再行船的时候，他们才能在官差鞭子抽打下，清理河床的淤泥……
    可是每年的清淤季节，开封一带的河面，都是冰封的！
    因此民夫们在寒风里干活，又累又冷苦不堪言，所有民夫都会因此冻伤，冻掉手指脚趾的更是不计其数。
    更何况那时的河底也是冻着的，想要凿下来一块，谈何容易？
    再看现在……官兵因为怕出人命，甚至让他们轮换休息。
    有身体不舒服的，更是要赶忙从队伍中换出去……跟之前的情况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民夫干起活来毫不吃力，燕然看到这样的景象，也终于放心了。
    就这样一白天过后，河道已经整理得清清爽爽，船阵也修理妥善，重新绑扎在假山木架上。
    之后入夜时分，卷埽开始拆除！
    方法很简单……还是千军万马拉起绳子，继续往对岸猛拽！
    堤坝上挑灯夜战，才到了半夜时分，全部卷埽就已经被拖上了河岸，随即下游开始蓄水！
    燕然让看守船阵的工匠，在水位上升时，逐一割断绑扎在河桩上的绳索。
    因为这些桌子腿一样，撑住巨大假山的木桩，大部分会被船体浸水带来的浮力，原地拔起。
    可是木桩万一难以拔出，就会造成船阵依旧被锚固在河底，甚至被水漫过船帮……那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所以为了防止发生这种情况，绳索要随时砍断，等安排完了这些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蓄水这一件事了。
    这时的堤坝上游，因为官船每一艘都被牢牢绑在岸边，所以放水的时候，也就不用担心被激流冲走……江仇因此还被柳白狐夸奖了一番。
    之后官船队这边的上游，水位开始下降……下游的假山船阵却在巨大的浮力下，慢慢被运河托了起来！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官船队就可以再度起航，朱勔的心中不禁暗自喜悦！
    而这时，燕然却笑着向他辞行。
    因为汴京城里，天河引那个地方，还有个假山基础不稳的问题等着他呢。
    所以燕然要提前进京，全力把假山的基础做好，而且必须争分夺秒，越是早走一刻，时间越是充裕。
    因此朱勔也是二话没说，立刻放行！
    ……
    当燕然的座船，一路向着汴京方向返回，终于出了一望无边的官船大阵。
    眼看着朱勔终于被远远抛在了身后，燕然身边满船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话说这两天三夜，真是步步杀机，处处惊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朱勔父子早就意欲置燕然于死地，小侯爷在他们的官威面前，原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期间燕然哪怕是说错一句话，甚至是一个错误的表情，都有可能让他身首异处。
    可这位小侯爷，不但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而且还给朱勔挖了一堆大坑……小侯爷自己还得了无数金银财宝！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朱勔如此老奸巨猾之辈，竟然也被小侯爷，算计到这种地步。
    由此可见，燕然的心机有多深，这小子简直不是人！
    ……
    船还在路上，燕然就得到了烽烟传来的消息，所有宝物都在卧虎台成功入库了。
    经过了昨天一晚上的连夜装运，七十二路封烟把当年用来收藏官银的洞窟，再度用金银珠宝塞了个满满当当！
    等到朱勔发现自己从江南运往汴京的，是四十船石头的时候……你让他找去吧！那老东西就算掘地三尺，他也找不着！
    ……
    燕然一路行船，来到汴京时，正值午时。
    他连家都没回，直奔天河引。
    燕然要在天河引工地上，交待假山地基的事，同时还要把莲花座改王八座的方案，交给负责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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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一语成谶、改作神龟

    当然这么大的事，还要同时上报天子……
    不过燕然造的赝品小假山，早就被朱勔送进了皇宫，有那个小假山做铺垫，改造底座样式应该是毫无难度。
    即便如此，燕然还是让烽烟中的巧匠，用木头打造了一个神龟底座的样品，准备和方案一起，送给皇帝御览。
    当然这个王八底座，会涉及到多少土方，营建什么时候完成，燕然都要一起报上去，所以他匆匆来到天河引以后，立即就要把这些问清楚。
    一进天河引工地，燕然就说要觐见营造司的刘江大人……这纯粹是故意捣乱！
    跟着他同去的几位一听见他的话，都朝着小侯爷翻白眼，那刘江还是小侯爷亲手打死的呢！
    果然刘江不在，请燕然进去的是刘江的副手。
    一进大帐，燕然坐下之后，就贴心地打听，刘江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
    结果那副手愁眉苦脸地说：“刘大人他……都失踪好几天了！”
    “前些日子，我们刘大人在景龙江边失足落水，直到现在都没找着……”
    这位官员回话的时候，燕然还担忧地皱眉叹气吧唧嘴……这戏演得格外逼真，看得旁边的百里轻和庞小梦姑娘，都差点儿笑场！
    之后那位副监司，把工头叫了进来……独头蒜王正心！
    事隔多日，又见面了。
    那王正心鬼鬼祟祟地进来，见燕然坐在大帐里，他连忙低头缩脖子……
    这小子俩腿一软，面条般跪在了地上。
    燕然却一抬手，把一张图纸向他扔了过去。
    “莲花底座不要了，这是新样式……看看要用多少工？”
    当着那位副监司的面，燕然对王正心摆出了一副毫不客气的态度。
    可是等王正心拿起那张纸来，朝着那上面一看，这小子的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
    这小子俩眼一黑，就朝旁边跌倒下去，吓了帐篷里所有人一跳！
    周围的应奉局军士连忙把他扶起来，照着人中一指甲死命掐下去，王正心才猛地一张嘴，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八……真是王八！
    等王正心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又向着那张图纸上看了一眼，然后目光猛地投向了燕然！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俩的那段谈话，还清晰地记在他脑海里……
    “你说咱们要是想办法改个试样，直接就来个神龟托奇峰，莲花就不要了，是不是能少死不少人？”
    “嗯……这倒是再好不过！可是我听说那莲座托奇峰，是皇上出的馊主意……要是想把这玩意儿改了，你是皇上就行！”
    “我要是皇上，我也干不出这种混蛋事！”
    言犹在耳，他真给改了！
    王正心崩溃地想道：
    可他……也不是皇上啊！
    到了现在，王正心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小侯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三下两下就把莲花给改了？
    不过他心里倒是明白，这种事小侯爷都能做得到，那这世上只怕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了！
    等王正心终于回过神来，他估算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出了用工日期。
    他心里想着，只要不改莲花，那营建起来还有什么难度？
    因为那艮岳南山，本身就是个王八的形儿……只要在细节上修改修改，不就大功告成了？
    当燕然得知神龟底座用工不多之后，他也很满意，随即又给了王正心一张图，上面画得是大假山的地基。
    这次王正心拿着图纸眨了半天眼睛，说这造起来也不难，他还让燕然移步，到安放假山的位置，确认一下地基的地点。
    这下等他们一出来，王正心看到旁边没了应奉局官员，他哆嗦向着燕然问道：
    “真改王八了啊！少爷您是怎么做到的？”
    “给我闭嘴！”燕然一见王正心满脸震惊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指着那张图纸道：
    “这个好做不？”
    “好做！”独头蒜连忙说道：“其实地基本来就没问题……”
    “原本木船容易腐烂，撤水后留在假山地基下确实不行，但只要在填埋之前，往船里塞满石头，地基就不会塌了。”
    “我看少爷又加了九根石柱，那就更是万世之基，假山绝不会塌的！”
    可燕然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王正心，淡淡地说道：“第一，这世上就没什么万世之基。”
    “第二假山塌不塌，也跟地基没关系，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敢出一点差错，埋进地基的就是你！”
    “是……小人不敢！”
    王正心一听之下，连忙又把脖子缩了起来……
    ……
    等忙完了天河引的事，燕然看看天色还早，就回了一趟家。
    等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鸣鸿没来伺候，问过了下人才知道，那丫头居然还在面壁。
    自从上次出了鸣鸿被燕深利用的事，燕然教导了鸣鸿一回之后，那丫头就在面壁思过，不想到现在了，她还没出关呢。
    燕然正想着，要不要再过去开导她一下……这时军士进来禀报，说是有人在府外求见。
    等燕然请人进来……来的却是蒋家兄弟，那对抠坟掘墓二人组。
    兄弟俩看起来颇有疲惫之色，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依旧是一股难言的土腥味……
    他们一见到小侯爷，就报告说，燕然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燕然连忙道辛苦，又寒暄了几句之后，燕然让蒋家兄弟去用饭休息……
    就在这时，那位绝代佳人，苏依瑶姑娘又来了。
    照例，苏姑娘没任务的时候，还是用白色的面纱盖着脸。
    燕然请苏依瑶坐下用茶，苏姑娘也向小侯爷讲了自己的打算……就在今日黄昏时分，燕然还交给了姑娘另一个任务。
    燕然听姑娘说着她的计划……却微微摇了摇头：
    “苏姑娘的办法其实已经很好了，但要想让那个人疯狂暴怒，好像还差点意思！”
    “怎么会呢？”苏依瑶听了之后，不禁有些错愕。
    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十拿九稳，在她的精心策划之下，天下有几个男人能扛得过去？
    燕然却轻声说道：“可这个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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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白龙鱼服、仰观天路

    “以他的身份，从他小时候到现在，每一天里，所有的女人都在拼命奉迎他，所有的美女都在全力诱惑他！”
    “那些美艳至极的女子，俏丽无双的妇人，每天都挖空心思，想得到他的青睐……”
    “他见过的花招实在太多，什么样的套路在他面前，都没有稀罕之处，他是……”
    “大宋天子？”苏依瑶听到这里，姑娘眼神惊愕，一句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见到燕然缓缓点头，苏姑娘也长长吸了一口气，娇躯慢慢靠在椅背上。
    她知道，燕然说的没错！
    以她的容貌本领，想要逼疯任何人都容易得很。
    但要说到在女人这方面的见识，谁能比得过当今天子？
    朝野内外，争相给他进献美人的不计其数，为他搜罗美女的队伍，都跑到安南、西域去了！
    像他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十足的把握，能将他稳稳拿下？
    而这时，燕然却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了苏依瑶。
    “苏姑娘不妨看看这个……你是这一行的宗师。”
    燕然郑重说道：“要不要照着上面去做，还要苏姑娘自己拿主意才是。”
    等苏姑娘将卷轴接过，就见卷轴上写着四个字……“雪姑七友”。
    当她慢慢打开卷轴之际，燕然却在姑娘旁边沉声说道：“对付皇帝，虽然最难不过。”
    “可是我这个调调儿，保证他闻所未闻！”
    这一刻，当苏姑娘看着上面图画和解说，却是越看越入神，渐渐的，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
    直到最后，这位姑娘掩卷长叹。
    之后她一转脸，秋水般的双眼，深深看向了燕然。
    “人心、欲望、弱点、性格、居然能被计算得如此精微！”
    只见苏姑娘慨然道：“我平生所学，原来都不及燕大哥这一卷传承。”
    “那个人必然身陷此局，可是依瑶知道，我就算使尽全力，仍有一个对付不了的男人……就是小侯爷！”
    “哈！苏姑娘对付不了的，那还算男人吗？”燕然闻言一个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等到苏姑娘临走之前，燕然还特意把苏信叫出来。
    他告诉苏信，这一次负责接应苏姑娘行动的还是他，这位秋水伊人一定要平安回来，哪怕掉一根毛，都唯苏信是问！
    ……
    之后的燕然，又要准备出发了。
    这次在他队伍里，有惊鸿紫霄，红袖百里，苏信依瑶，庞家兄妹。
    大家心中踌躇满志，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小侯爷最终的计划……会是什么？
    ……
    同一时刻，朱勔的官船队，距离汴京十五里。
    船队中的三层楼船上，朱勔正安慰着他的儿子朱汝翼。
    “就快了，用不了多久了。”他拍着儿子的肩膀，笑着说道：
    “等燕然弄好了假山地基的事，他对为父来说，就再也没有丝毫用处了。”
    “我不会留着他抢走我的功劳，燕然那个小东西……他死定了！”
    朱汝翼闻言，满意地叹着气。
    而站在他旁边的燕深却隔着窗口，眺望着汴京方向。
    你就要死了……你再怎么挣扎，又有何用？
    燕然，终归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
    此时，在汴京相国寺桥下。
    一个人在护卫簇拥中，走上了一艘巨大的画舫。
    此人三十七八岁，相貌儒雅，一派风流倜傥。
    只见他衣着华贵，衣袍襟带俱是精美华贵，鞋袜冠袖都是不染纤尘，整个人淡雅非常。
    他的身边侍卫如龙似虎，仕女皆是大家风范，随行的一名艳丽女子，竟是汴京名妓韩诗。
    不用说，这人正是当今大宋天子赵佶！
    就像燕然估计的那样，在那座大假山入城之际，他一定会微服出宫，亲眼看看这一场胜景。
    因为这次进城的，可不是普通假山，这座巨大的假山，就在天子御封“神运昭功石”的同一天……
    它却鬼使神差的夜宿陈留，然后就在陈留，出土了魏武帝曹操埋下的石函。
    这说明他赵佶……是个上应天命的天子！
    那大假山进城的汴河水门，正是这位天子下令拆除的，要不然石头太高进不来……在燕然精心计算下，假山入城之际，正好是黄昏时分。
    所以那座四丈有余，巨人般的巨石越过城墙，驶过汴京水门之际，夕阳西下，该是何等恢宏壮丽？
    那座假山在艮岳上放好之后，皇帝固然可以一天看它十次八次……可它进城的场面，却只有一回！
    那宋徽宗，可是个御花园飞进来一只鹦鹉，都把他稀奇得不行，非得又画画又题诗地记下来，才肯罢休的皇帝！
    还有一次皇宫里过了一群仙鹤，赵佶也是照画不误，所以这样的场面，他怎么可能错过？
    但身为皇上，他跑出皇宫去看石头，还出城迎接臣子，这成何体统？
    所以他一定会微服出巡，要知道，他这么干可不是三回五回了。
    据民间传闻，他还在皇宫和樊楼之间挖了条地道，以便他和名妓李师师约会……当然现在李师师还未成名，那条地道肯定也没影儿呢。
    不过燕然却对这位皇上的习性，了解得透彻无比，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
    ……
    等天子上了船，船上自然早就安排好了座位茶点。
    等赵佶坐下之后，他看着汴河两岸的热闹情景，不由得心怀大畅！
    他还笑着对旁边的名妓韩诗笑道：“多日未见，韩姑娘倒是越发绰约动人了……”
    “还说呢皇上！总也不来看看奴家！”那韩诗也笑着答道：
    “皇上怎么车马来回的，到了这里才上船？”
    “……要过桥，不方便。”这边赵佶笑着回答，韩诗倒是一下就懂了。
    按说天子的船过汴河倒是没问题，可是过桥就免不了头顶上有人，那就是大不敬的僭越之罪了。
    皇上当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头上，另外他是微服出行，万一有人从桥上往下吐痰怎么办？
    此时天子赵佶和韩诗在低声谈笑，船上的数十名护卫，也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船夫挥动着长长的竹竿，将那些靠近的船，远远撑开去。
    这条巨大的画坊，顺着汴河，缓缓向着城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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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章：绝代佳人、滚滚侏儒

    此时大片的汴京百姓，正向着城墙城门那边涌去。
    大家都想看看，那名声赫赫的“败家石”到底长什么样。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百姓们听说这块石头从江南运往汴京的路上，已经花了不计其数的银子！
    沿路疏浚河道、拆毁桥梁、到最后连汴京的城门都拆了，你说这得花多少钱？
    因此在百姓民间，这块石头才得了这么个显赫的名字，另外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件事：
    等那块石头运进了皇宫，他们这辈子，也没希望观赏一回了。
    现在恰逢石头进京，这可是平生唯一的机会，大家都想就近看清楚了，那究竟是多大多美的一块石头，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因此汴京城墙内外，围绕着这条汴河两岸，已经围拢了数万人，黑压压的人头一望无边！
    等天子的画舫一出城，城外汴河的河面越发宽阔。巡河兵马司的快船不断来去，让所有来往船只避让，给那个大假山让开河道！
    ……
    就在这一刻。
    应奉局船队已经接近汴京，朱勔也在官船上换好了衣服。
    随后那个小侍女，将他的发髻梳好，又细心地整理了胡子。
    朱勔心里清楚，自己这次也许还没进京城，就能在城外见到天子。
    他的奏书早已准备好，假山也历尽千山运到了汴京，随船而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财物珍宝！
    再次把那位天子哄得龙颜大悦，应该是毫无问题。
    而此刻的朱勔却不知道，趁着他换衣服的机会，他那个儿子朱汝翼早就等得不耐烦，已经下船了。
    朱汝翼嫌官船走的太慢，他在老爹身边又是拘束得浑身不自在，哪有在自己家舒服？
    更何况离家数日，他也十分想念汴京家里的宅子虫子和女子……因此他跳上自己来时的船，就要抢先回去。
    可是他的船还没划出去多远，就见那位带着护卫，没完没了来回巡逻的江仇，一见朱自己过来，却是眼前一亮！
    “公子大喜！属下看见那姑娘了！”
    那江仇的船靠上来，连忙就给朱汝翼拍马屁。
    结果朱汝翼一听见这话，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他记得这江仇，就是跟自己家丁抢着抓姑娘，才挨了鞭子。
    所以他不会认错，那姑娘一定就是那天陈留码头舞台上，天姿国色的绝代佳人！
    “哪儿呢？”
    “城门那边……”
    “赶紧划船！给我划过去！”
    “属下这条船比较快……”
    “咕咚”一声！”
    这朱汝翼真是个见娘们儿没命的主儿，一听说江仇的船更快，这胖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臃肿的身材立刻就跳了过去。
    没等他后面的燕深跟上，两条船已经分开了。
    燕深就见前面的船上，朱大胖子在甲板上嘣嘣直跳，一个劲儿地催促船夫加快速度。
    这边江仇让船夫赶紧往前划，眼看着他带的几艘快船，犹如离弦之箭，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
    此刻，燕然就在天子画舫不远处。
    他把人撒出去看热闹，只留下红袖姐姐坐在船舱里，一边喝茶一边临窗眺望。
    没办法，天子那艘船上，可能有人认得他和红袖的相貌，至于庞万春兄妹那些人，自然是无所谓的。
    好笑的是，大家都在等着看戏，却不知道燕然安排的戏肉到底是什么，因此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兴奋，又有点着急。
    此刻苏依瑶姑娘已经出发了，苏信正在随时准备接应。
    就连燕然身边的沈红袖姑娘，都在心中暗自猜测。
    那副卷轴上面，除了那些羞人的画，不知还有什么惊人的用处？
    ……
    汴河画舫上，即便上头坐的是当今天子，可他毕竟是微服出行。
    所以他的船也得让开水道，眼看着画舫也渐渐接近了岸边，在一排船头前慢慢驶过。
    看样子，这艘画舫正在找一个停船的地方……
    就在这时！
    船上的天子，正和旁边的名妓调笑，却听得自己的船头上，有人“咄”的一声！
    天子一惊之下回过了脸，就见船头上的侍卫，正向着旁边的船大声喊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没有王法了吗，你们不要命了？”
    “嗯？”
    天子赵佶听见这话，就是一皱眉。
    他心说这侍卫怎么搞的？什么事都管？
    朕这次是微服出巡，本来就不好露了身份，更何况民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管他干什么？
    朕这次兴致勃勃而来，是要看奇景的，真是讨厌！
    “收声。”
    想到这里，天子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侍卫也知道自己搅了天子雅兴，连忙闭上了嘴。
    可他们船头上的几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朝旁边那条船上看去。
    这倒是引起了赵佶的好奇心，等画舫徐徐前行，越过了重重船篷的阻拦，天子赵佶也不禁向那边看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他的眼睛当时就拔不出来了！
    ……
    只见那条乌篷船不大，船板上却满是人。
    一船侏儒，足有七八个，一个个生得矮小肥胖，中间簇拥着一个……绝代佳人！
    只见那些侏儒兴奋得眼睛直冒贼光，鼻子头都通红充血，正在奋力拉扯那小佳人的衣服。
    再往那姑娘的脸上看……我的天！好一个人间绝色，美艳绝伦的姑娘！
    这女子秀眉双瞳、琼鼻樱唇，无一不带着极其精致的线条，那美感几乎可以击穿每一个男人对美女的幻想和期待。
    就在这一瞬间，这位天子赵佶好像被一柄大锤，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咚”地一声巨响！
    只见这姑娘正在奋力挣扎，她头上钗横鬓乱，额头和脸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庞因为激动，也染上了两抹可爱的娇红。
    可她身边那些侏儒，却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只顾着粗鲁地撕扯，把姑娘身上的纱衣，一块一块地拽下来……
    这一幕，看得天子赵佶的眼睛都红了！
    乌篷船上那些侏儒却仍旧不依不饶，他们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七手八脚就将那姑娘放倒在船板上。
    然后这七个侏儒，抓头抓手的，解腰带的，脱鞋子的，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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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爱欲交关、一刹千年

    直到一个侏儒不顾姑娘奋力挣扎，抬起了她的一条腿……这一瞬间，时间都仿佛定格了。
    这美艳和暴力的极致对比，羞涩和香艳的交织纠缠，纱裙和肌肤的相互映衬，难以言喻的冲击和画面！
    此时此刻那画卷上的画面，和真实场景完美融合，这是神仙都无法拒绝的极致诱惑！
    “住手！”
    猛然一声暴喝，从这位天子的口中脱口而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没王法了吗？”
    如此绝美的佳人，就要在自己的面前毁于一旦，这时的赵佶怎么可能忍得住？
    他这一声暴喝，倒把自己船上的人吓了一跳。
    可是旁边那艘船上，那些侏儒却丝毫不为所动。
    “多管闲事！”只见其中一个侏儒哈哈大笑！
    他原本正拿起一碗酒来喝，一听到旁边的呼喝声，那侏儒转头看了一眼。
    随即就见他伸手一泼，将那碗酒泼在了姑娘的身上。
    这一下真仿佛火上浇油，只见那姑娘身上穿的白纱裙，霎时间便被酒水湿透……
    这可把天子的心防，彻底击垮了！皇帝赵佶看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他身子一晃，差点一头从船上栽下去！
    那姑娘还在奋力挣扎，奇异的是她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凄美至极的韵味，绝望和羞耻的交织，搞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她身上仿佛生了根，一时难以自拔！
    “这……”
    此刻别说画舫上的天子急得直跳脚，满船侍卫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位汴京名妓韩诗都看傻眼了！
    原来……天子爱看这个呀？
    这一刻，韩诗想都没想，抬手就把手里的茶盏泼到了自己的胸前。
    “哎呀！奴家衣服也湿了……”
    等那韩诗举着两只小手，原地转了一圈儿，才发现皇上根本都没看她，就连旁边的侍卫都没一个回头的！
    于是她一咬牙一狠心，又拎起了茶壶……
    照着自己的前胸脖颈，好家伙这通浇啊！
    这一壶茶把她自己浇得热腾腾，直冒水蒸气，韩诗觉得这回总该差不多了。
    “哎呀……湿了呀……”于是她举着双手，又转到了天子的前面！
    她心说：这回你总该看我了吧……
    “给我滚一边去！”
    没想到，她刚刚挡住天子的视线，就被皇上用手一推，搡到了旁边！
    我就不信了……
    这韩诗平生自负艳色无双，在汴京城里无人能及，却没想到此刻满船的男人，都对她视如不见！
    她大概也是气糊涂了，也不想想会不会是其他的原因，她就一心想着，是不是水还不够？
    于是她在周围找来找去，看看还有没有水桶什么的……
    “公子救我……”
    就在这时。
    只见那美颜至极的姑娘挣扎不得，见那些侏儒都开始脱衣服了，她却一眼，看到了对面船上的赵佶。
    她这一声娇呼，真是柔肠百转，惹人万般爱恋！
    一看到她期盼的眼神，赵佶只觉得“呼”一声，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船靠过去！救人！救人！”
    天子这才终于醒悟，连忙朝着两边接连几脚过去，把那些侍卫船夫踢醒。
    船上的人也明白过来，这姑娘再怎么漂亮，也没自己的份儿……反而皇上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这些人赶紧划船，想要靠过去，可是这画舫沉重巨大，急切之间却怎么可能划得那么快？
    天子赵佶，却急得眼都红了，因为他看到那些侏儒，正在那掏兵刃呢！
    如此纯净美好之物，怎能被这般糟蹋？一想到这里，天子不禁怒火满腔！
    “咣”的一声巨响！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一条船斜刺里冲来，船头正好撞在侏儒那条船上。
    随即后来的那条船上，七八条钩镰枪勾住了侏儒的船帮，好几个军士就要往上爬。
    好在他们的快船又小又低，想上侏儒的船，还得要攀登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那姑娘看见军士冲过来，脸色却是立刻“唰”地一片苍白。
    “快走……公子你快走！”
    只见那姑娘转过头，隔船向天子那边大声喊道：“别过来！”
    “什么？”这一时之间，天子完全被搞糊涂了。
    他正在惊疑之际，却见那姑娘高声叫道：“官人正直慈悲，万万不可招惹这些恶人！”
    “他是东南小朝廷的少主，奴家怎可连累了你？”
    “谁？啥？什么小朝廷？”
    当赵佶听到这话，他都要气疯了。
    普天之下，还有朕惹不起的人？什么人居然敢自称小朝廷？这姑娘到底是……
    此时的赵佶又气又怒，却不知该怎么办，就在这一刻，几个军士已经爬上了侏儒的船！
    那些侏儒在姑娘面前威风八面，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可如今见了这些军士，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只见他们被冲上船的军士一脚一个，全都给踢下了水。
    那位姑娘此时遮掩着身上破碎的衣服，正在花容惨淡地向后躲闪。
    “公子快走！”她一边往后躲，一边还在看着赵佶。
    “妾身是江南良家女子，被这恶人强抢而来，才刚刚逃出生天，不想又被他们追上……”
    “……公子你是惹不起他的！”
    “他？他是谁？”
    赵佶还在对“小朝廷”三个字耿耿于怀，心中更是对这姑娘产生了万分怜惜。
    可是这大船就是死活靠不过去，不然他早就下令，让侍卫跳船过去抢人了！
    “就是他……”
    “对了！就是我！”
    说话间，又有一条船靠过来。
    只见那船头上挺胸叠肚，站着一个枣核形的大胖子。
    见到小美人终于到手，朱汝翼两手叉着腰，忍不住哈哈大笑！
    至于旁边的画舫上，似乎是个富贵人家……他还在乎这个吗？
    不管你有多高的权势，反正没我家有权有势！这胖子一边美得眉飞色舞，一边得意地叫着：
    “就是她！赶紧把那美貌佳人，给我抓过来呀！”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儿！可想死我了！你怎么可能跑出我的手心？”
    天子赵佶眼看着那姑娘被军士抓住，转身跳到了那艘快船上，他不禁又惊又怒，又气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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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2章：惹怒黄龙、不死不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王法了……”
    那赵佶正要发他的天子之威，情急之中一开口，还是这两句话……
    “找死啊你！给我滚一边去！”
    可他连这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那朱汝翼给打断了！
    如今这胖子，看到美人已经被带上了前面的船，把他给乐得小眼睛都看不见了，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去搭理其他人？
    他一刻都不肯停留，只顾着让自己的船队转向，带着他和小美人直接回家！
    ……
    就见那条快船，向着汴京城里划去……
    那是朕的天下，是朕的汴京！
    赵佶眼看着佳人和凶徒胖子一起离去，顿时怒不可遏！
    这感觉简直比剜他的心都疼……还有那个小朝廷，谁是小朝廷？
    天子忍不住扑在栏杆上，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大声怒道：“你们是谁？要不要王法了？”
    只见前面载着胖子和佳人的船已经走远了，可那支船队里，却有一条船落在了最后。
    船上有人一回头，笑着答了一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傻子！”
    “这是东南应奉局朱勔大人的爱子，抢个把民女算个屁呀！整个江南都是我家老大人的！”
    “还王法……看见这个没有？”
    只见那人一边笑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我朱家的刀就是王法！你要不要？哈哈哈！”
    ……
    朱勔？
    东南小朝廷？
    整个江南……都是他的？
    天子赵佶闻言，气得咬牙切齿，他嘴唇都紫了，浑身不停地哆嗦！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被一个臣子的儿子，抢走了心爱的女人，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那姑娘眼睁睁落到了肥猪的手里……真是气煞我也！
    ……
    燕然从头至尾，看完了这一出好戏。
    他微微一笑，一抬头就看见红袖姐姐满脸含羞，又带着薄怒之色。
    “什么坏招你都敢使！”
    刚才这位红袖姐姐，也看到那卷轴上的图画变成了真人演示，而且画面更具冲击力。
    这一时间，把姑娘看得桃花眼都羞红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燕然在朱勔和皇帝之间，使的一招离间计！
    可是这场面也太过不堪了，真是让人想起来，都羞得无地自容！
    这个时候，众人看过热闹以后也纷纷回到船舱里。
    那位庞小梦姑娘在燕然身后，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朱家父子的根基？”
    “你说过，咱们费尽心思也做不到的事，却有人一句话就能让朱家身死族灭。”
    “可是我看那船上的绣花枕头，也就一般呢？”
    “他可不一般，他是当今天子赵佶！”
    旁边百里轻姑娘，却是个知道底细的。
    于是当姑娘说完这句话，她抬腿一脚踢在了燕然的椅背上，把小侯爷连人带椅子踢了个趔趄。
    “……干得好！”
    百里轻姑娘情不自禁，着力夸了小侯爷一句！
    “啊？他是皇上？”
    庞小梦姑娘闻言，不禁花容失色，庞万春更是惊得浑身一颤！
    燕然见到兄妹两人满脸惊愕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次惹恼了当今天子，他朱家不死都不行。”
    “那就是当今天子赵佶……我玩儿他没商量！”
    ……
    此事船舱里的众人，都被燕然的胆大包天，吓得心惊肉跳！
    之后在大家好奇的追问下，燕然只好又向大家解释了一遍……
    那七个侏儒是七十二路烽烟里，杂耍异人杨无骨的徒子徒孙，所以他们原本就和女一号苏依瑶姑娘是一伙的。
    当他们合力演完了这场大戏以后，这些侏儒一被踢到河里，随即就会被水性过人的于化龙等人救出来。
    之后侏儒们得了燕然的厚赏，自然会离开汴京，远赴江南享受人生去也！
    另外带队抢走姑娘的，虽然是朱勔的儿子朱汝翼，可船上的军兵却是燕然的手下，所以苏姑娘也没有危险。
    当然军兵还要把大肥猪朱汝翼，活着送回家里……因为他是保证天子赵佶，向朱家持续输出怒火的目标人物。
    所以行动中顺手牵羊，把朱汝翼处理掉倒是简单，不过朱汝翼死了，反而就不对了。
    所以还得让他活着，那肥猪还拿不出天子要的姑娘，这才会让朱勔难受得死去活来！
    所以江仇那边还要耍个花枪，假装路上苏依瑶姑娘跳水逃走，然后再把朱汝翼平安送回家里。
    至于逃走的苏姑娘，燕然早就派了苏信去做接应，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大家汇合了。
    一直听到此处，大家这才明白。
    燕然谋划的计策，也终于显露出来！
    原来他刚刚的一棒子，已经打断了朱家父子的脊梁。
    当今天这场戏落幕后，朱勔父子也彻底失去了天子的信任！
    ……
    当燕然他们完成任务，转头回家之时，船行没多久，苏信就上船了。
    他双手捧着用斗篷裹住的苏依瑶，这姑娘身上衣服不便见人，又跳了一回水……
    可是被苏信捧在手里上船时，她却笑得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儿。
    这苏姑娘一颦一笑之间，真是颠倒众生，燕然连忙把准备好的包袱丢给苏信，让他抱着姑娘到后舱换上。
    ……计划进展顺利，燕然坐回船舱里，满意地端起了一杯茶。
    此时的汴河两岸，到处都是看热闹的民众。
    当大家看到那座巨大的假山缓缓而来，慢慢穿过城墙豁口之时，不知多少人发出了惊呼！
    一时间欢呼声，有如山呼海啸。
    有人目眩神驰，有人惊愕难言，有人赞叹不已，却没有一个人切齿痛恨！
    这就是大宋，她自负风流，自命不凡，她繁华软弱，辉煌腐朽。
    她风姿绝世，却犹如风中之烛，光耀万世，却如同梦幻泡沫！
    这让人扼腕叹息，万分爱怜，又怒其不争的大宋啊！
    ……
    直到神运昭功石进城，朱勔都没等到天子驾临。
    他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一定会微服而来，和自己会面！
    皇上会亲眼看着神运昭功石进城的场面，他会上船来笑着夸奖自己，他会说：
    “幸朕有爱卿，江南奇花美景，尽在汴京矣！”
    可是他却没来……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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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3章：鱼龙变幻、谁家英雄

    苏依瑶姑娘在船舱里把撕破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将包袱里干爽的衣服重新穿好之后，她推开舱门出来，就见外面的苏信正背对着房门。
    船上的门、窗子、窗棂上都是碧纱，所以几乎是透明的。
    这位苏信公子显然是为了避嫌，故意背过身去的，以免看到船舱里自己换衣服的情形。
    可是就在不久以前她演戏的时候，却有那么多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苏姑娘走出来，无声的在苏信肩头上拍了拍，示意她已经换好了衣服。
    ……
    就在这同一时刻，天子赵佶也回到了皇宫。
    一路上他神情阴郁，一言不发。
    不知这位九五至尊，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
    当堂弟燕深下了官船，回到定力院旁边的朱府时，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在破口大骂！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甚至有个茶壶还穿过房门，扔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摔得粉碎。
    什么装蛐蛐的罐子，钓鱼的杆子，扎蛤蟆的签子，在地上摔得噼啪作响！
    “饭桶！都是废物！”朱汝翼满脸通红，暴怒地骂道：“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居然让那小佳人投水自尽了！”
    “老子在船上把药都吃上了，这些废物啊！”
    怎么回事？燕深惊愕地想道：听这话里的意思，那佳人不是没抓着，而是抓着以后又给跑了？
    这怎么可能？
    ……
    此刻东南应奉局的官船队伍，正在浩浩荡荡地进城。
    柳白狐发现公子朱汝翼不见了，问过了手下，柳白狐才知道，原来刚刚水上护卫队长江仇，又找到了那位绝代佳人的下落！
    所以公子匆忙下船，跟着江护卫去抓小美人儿了……
    “这……”
    当柳白狐听了之后，他本应该放下的心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越来越别扭！
    后背一阵发凉，疑问也在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腾……
    ……之前第一次抢姑娘的时候，也是江仇和公子吧？
    ……那姑娘在陈留码头神秘消失之后，居然又在汴京出现了？
    ……江仇不但带走了公子，而且还带走了半队护卫，整整六艘船？
    “嘶……不好！”
    忽然，柳白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猛然想起陈留码头夜宿的时候，江仇带着队伍整夜巡视的情形。
    当时的一侧河岸，不正好是半队人？
    还有整整四十条宝船，对岸一艘都没有，都被江仇编上队，牢牢锚固在他那侧的河岸上了！
    柳白狐一言不发，闷头下船就走。
    船队缓缓进入城门之际，却只有他这艘小船，正飞快的逆向而行。
    一直开到最近的一艘宝船上，柳白狐命人停船，一纵身跳上了船板！
    之后他闯进船舱，下令打开船上的宝箱……
    当箱盖被揭开的一刹那，柳白狐脑中轰然巨响……脑浆就像是一锅水，瞬间沸腾了！
    箱子里放着一个个粗布的黑色包裹，顺着缝隙都能看见里面粗糙的石头！
    宝船被盗，珍宝都没了！
    也就是说从应天府水贼凿船，江仇脱颖而出那时开始，这就是个骗局！
    老大人这次汴京之行……出大事了！
    ……
    “什么？”
    当朱勔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
    这个老家伙“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了柳白狐的衣领。
    “属下刚刚查点过了，”柳白狐铁青着脸道：
    “四十艘宝船被盗，除了粗笨巨大不好拿的，船上的珍贵器物，几乎被一扫而空！”
    “江仇也不见了，他带着半队护卫五十个人，在咱们进城之前，假意要带公子去抓美人，消失在汴京附近……”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朱勔却没容他把话说完，就双手扣着柳白狐的肩膀，像疯子一样用力摇晃。
    在这之后，朱勔颓废瘫软，一屁股坐回了椅子。
    “都没了……所有珍宝都没了？”
    朱勔的表情渐渐癫狂，就像是胯下骑着一头疯牛，眼前就是无边的悬崖！
    这些珍宝对他来说，虽然只是一年之间在江南搜刮的成果，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没法交代！
    皇帝那边，他年年都要进贡数量可观的财物，可今年却突然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了，你怎么跟皇帝解释？
    要知道那些首饰珍宝，宫里的后妃，都足足盼了一年了！
    天子要拿这些珍稀宝物去赏赐大臣，去赐给后妃，然后你告诉他，你一件都没带来？
    那是朱勔笼络天子后宫，最重要一环，他还得靠着那些得宠的妃子，在皇上跟前吹枕头风，保住自己的权势呢！
    可是，那些后妃要是落个空欢喜一场……这回再吹向朱勔的，会是什么味儿的枕头风？
    然后……自己在朝中安插的大量党羽和手下，平日里为自己摇旗呐喊的、打探消息的、勾结运作的官员，他们一年一度的赏赐怎么办？
    好了，这回白干一年！你让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怎么看待自己这位主人？
    还有那些他要下重手贿赂的朝中重臣……那才是真正的弥天大祸！
    朝廷中谁不知道，自己在江南横行霸道，刮得地皮都直冒烟，赚得盆满钵满？
    有些人之所以能闭上嘴，不来和自己作对，不就是图得这每年一度，自己送上去的大把金银？
    关键是没有这些东西堵他们嘴也就罢了……可那些老东西会怎么想？
    怎么你朱勔翅膀硬了是吧？势力大了是吧？开始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是不是？
    银钱一分都不给了？以后钱都是你朱勔一个人赚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弄不死你朱勔了？
    这些重臣都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怀恨在心，向自己落井下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塌天大祸！
    难道他朱勔真是凭借几棵花草、几块石头、就能在东南站稳脚跟的吗？还不都是靠金子银子顶着？
    可现在居然连渣儿都没剩下，叫人给连窝端了！
    可他马上就要面临进京这一关，这可叫我怎么过得去啊……
    朱勔知道，这次自己再怎么得圣上的恩宠，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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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4章：生有何欢、至死相从

    要是没有扎扎实实的钱财做武器，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会被这黑沉沉的大宋官场，活生生给吞了！
    此刻的朱勔，满心都是绝望。
    可他却做梦都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位看起来乖巧听话，一遇到他就好运连连的武德司司丞，燕然！
    而且他面临的灾难……其实还远不止这些！
    ……
    与此同时，燕然下了船，回了自己的府上。
    此刻黄昏已过，正是入夜时分，他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所有进展都非常顺利，燕然心中也是兴致勃勃。
    当他带着手下的一众兄弟来到内院，只见花木扶疏之间点着几盏灯笼，前面几个小姑娘正在玩耍。
    这里头有小弥勒钱戏的妹妹钱瑶，有独头蒜王正心的师妹康欣宁，还有一个是……
    “……嗯？”
    正当燕然面带笑意，看着这几个小丫头嬉戏之时。
    陡然间，院子里烈风骤起！
    草木摇晃，落花纷飞，一道剑气，凌空飞来！
    这一剑如同天外流星，转念之间，就迫近了燕然的眉睫！
    燕然的鬓发被烈风吹起，周身的衣衫都在烈烈作响，这一剑之威，竟有开天裂地之势！
    众人猝不及防，一时间竟反应不及！
    只有离小侯爷最近的沈红袖姑娘，腰间流萤剑“呛”地一响，一道流光闪过！
    燕然被这一剑，惊得满身犹如针扎般泛起了刺痛……
    那是极度的危险，激发了他的身体反应！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见红袖姐姐的长剑才出了半招，就和那道劈面飞来的剑光，银龙般绞在了一起！
    “唰”的一声！
    红袖长剑脱手，径直飞向了天空。
    就在这一刻，燕然的身后，几道黑影极速扑来！
    百里轻姑娘一对银钩，带着风声攻向那名刺客，却被那刺客信手叼住手腕脉门，甩手扔了出去。
    之后“呛”的一声巨响！
    庞小梦姑娘全力出刀，势如奔雷而至，却被那刺客横剑抵挡，双方刀剑相撞！
    只见小梦姑娘就像被一棒击飞的棒球一样，整个人竟被兵刃相撞之力，原路弹了回去。
    弓弦轰鸣，满院雷霆！
    只见那个刺客伸手向天看都不看，一把就将红袖的流萤剑接在手中。
    然后他双手长剑一震，一左一右磕开了苏信和庞万春射来的两支寒铁箭。
    接着他双剑一转，向着燕然腰斩而来！
    燕然眼看着那道剑光犹如流星赶月，在灯笼昏黄光芒的映衬下银光流泻，幻影重重，挥出了一片辉煌壮丽的巨大扇面，呼啸而至！
    刹那之间，他怀中忽然多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娇躯，那是红袖姑娘施展移形换影身法，把她自己挡在了身前。
    燕然想都没想，伸手抱住了红袖的腰肢，身体用力一扭！
    他把红袖用力转开，避开剑锋的方向，将自己的后背迎向剑锋……
    紧接着他全力转身，想要用后腰藏着的两把寒铁短刀，拦住这惊天一斩！
    可是……来不及了！
    就在电光火石间，燕然脑海里闪出了一个念头。
    刺客的招式实在太快，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完全转身。
    眼看着不等他让出后背，双剑就斩到了自己腰间，燕然甚至感觉到了剑锋刺骨的寒意……
    刹那间！
    这摧枯拉朽的双剑，居然剑光一凝，停在了燕然的肋下。
    内院中瞬间忽然一片死寂，燕然觉得自己剧烈心跳的声音，都是清晰可闻！
    这一下，他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个来回，脊梁上的冷汗“滋”的一下冒了出来。
    在这一刻，被甩飞的百里轻和庞小梦姑娘正要起身奋力发起反击。
    刚刚反应过来的紫霄惊鸿向前猛扑，苏信和庞万春的羽箭，也再度搭在了弦上。
    “铁九叔！”
    而这时，燕然怀中的红袖姑娘却突然开口，叫出了那位刺客的名字！
    ……
    当燕然仔细看去，只见面前这位刺客身材高大，须发花白，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此人骨架极大，嶙峋如铁，相貌奇古，看来是一位奇人异士。
    只见老人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流萤剑甩手一挥。
    那把流萤剑轻巧的画了个半圆，犹如穿针引线一般，竟然准确地插入了红袖的剑鞘之中！
    燕然摆手制止了所有人的进攻，大家霎时围成了一个圈，同时站住了脚步。
    之所以让大家停止攻击，是因为燕然发现刺客一剑入鞘之际，红袖姐姐身上原本极度紧绷的肌肉，居然松弛了下来……
    那一定是因为她，非常信任面前这位铁九叔！
    燕然正想要放手松开红袖的腰肢，红袖却执意握着燕然的手腕，让他们两人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红袖还是把自己的娇躯，挡在这位铁九叔面前。
    看来铁九叔绝不会伤害红袖，但他刚才向燕然动手，红袖担心他还会向燕然发难……
    “没关系……”燕然向着红袖低声说了一句，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铁九叔是什么人了……而且还知道他是因何而来！
    此刻花园的远处，一个人正徐徐走来。
    一身道袍迎风漫卷，须发飘拂如云似雾，好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只见这老道相貌峻奇，身材魁伟，虽然信步走来，但气度犹如千丈雪峰，映衬骄阳，让人高山仰止，不敢逼视！
    他脸上神情平和雍容，犹如平静的山川，却又一股浩荡磅礴之气由内而外，由心而发。
    他虽然沉默不语，步伐不急不缓，但他一出现，那股气势就已经压住了全场。
    同时燕然清楚地听到旁边的红袖姐姐，轻轻叹了口气。
    那还用问？
    这位肯定是大宋国师，金门羽客林灵素，红袖姐姐的父亲……是自己的老丈人来了！
    这“金门羽客”四个字，其实不是林灵素的外号，而是一种封号，并且还是皇帝御赐的。
    在历朝历代，凡是能受封金门羽客的，无一不是道家最顶尖的人物，那得有开宗立派的本事，才能获此殊荣！
    如今来的这位，燕然一见他身上的气度，就知道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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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5章：金门羽客、大宋国师

    燕然摆手让所有人退开，众人还是犹豫了一下……
    直到他们看到那位武功高绝，技压全场的铁九叔也在躬身后退，大家这才收了兵刃，纷纷退下。
    于是偌大的花园中，只剩下了红袖、燕然，和这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三人。
    这属于老丈人见姑爷，原本从礼貌上来说，燕然是应该躬身行礼的。
    不过今天就算了，这老道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出下马威，燕然知道这位突然来此，绝不是跟他攀亲戚的。
    所以燕然也没跟他客套，领着红袖姐姐，径直来到旁边的石桌边坐下。
    然后燕然一伸手，示意这位大国师入座。
    虽然小侯爷的举止十分无理，并且父女见面，自己的闺女连声爹都没叫……可这位大宋国师却毫不在意。
    只见他坐在燕然对面，淡淡地打量了这位小侯爷一番……
    十八岁风华正茂，高官厚禄在身，这位武德司少年司丞一身本领，早已是名震朝野！
    可是林灵素看到燕然身上气势沉凝，不但没有意气飞扬的骄纵之意，甚至一点毛躁轻浮都看不出来。
    反而一股和他年龄绝不相称的智者风范，充盈在此人身上，林灵素心中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原本他今日携裹着怒气而来，不过一见燕然的样子，他好歹知道了一件事……
    这年轻人不是好对付的，自己不可贸然发作！
    “知道老夫今日因何而来？”那林灵素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是平和淡雅。
    “知道……你看着。”
    没想到燕然回答了他一句之后，却把脸一转，朝向了坐在旁边的红袖姑娘。
    “红袖姐姐……”只见燕然轻声说道：
    “多日以来，你日日随我在刀山火海里闯荡，姐姐这份恩情，燕然铭记在心。”
    “可是前途太过凶险，今后你就不要跟着我了，姐姐知遇之恩，终生不敢相忘。”
    “姐姐以后凡有用得着我之处，只需片纸相召，燕然必以命相报！”
    “不行，”
    没想到燕然郑重其事地说完，红袖却看了他一眼，一口回绝了！
    红袖的语气平静淡然，却是异常坚决，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这事儿没商量！
    “看见了吧？”随即燕然一转头，笑着对国师林灵素说道：“我也没办法！”
    只见那林灵素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如今满院子的人都撤了，只有之前那几个小姑娘还在远处。
    这几个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个个聪明灵慧，也知道这边好像有事发生。
    因此他们停止了玩耍嬉闹，却在灯笼下蹲成了一排，远远的朝这边窥探……
    红袖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国师老爹突然出现在燕家侯府的原因。
    原来今天燕然的行动，被她爹知道了！
    燕然挑动了朱勔和天子之间的矛盾，用的还是美人离间计！
    燕家小侯爷这次行事凶险至极，而且目标还是当今圣上那种庞然大物，因此他爹才会忍无可忍，怒不可遏。
    所以他今天来，一定是想要带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顺便警告燕然的。
    小侯爷却早在他一露面，就猜出了这一点。
    于是燕然毫不犹豫就说出了那一番话，而自己的回答也一定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狡猾的小鬼头！
    不过红袖当然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离开燕然的，趁着这个机会，跟老爹把话说明了也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来吗？”此时的林灵素看着远方，又沉声向燕然问了一句。
    “我知道，”燕然笑着说道：“因为这回我玩大了。”
    “没错。”林灵素轻轻点头。
    他长叹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爵位在身，官职在手，若是想大展宏图，或是想做什么大事都没问题，但你得照着规矩来。”
    “像你这般胆大妄为，会连累到红袖的安全，你知道吗？”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玩皇上？”燕然闻言，却淡淡地一笑道：
    “大宋朝廷里谁不玩皇上？你不玩皇上啊？那你这国师是怎么来的？”
    “我刚刚问红袖姐姐的那些话，发问之前，我就知道姐姐的答案。”
    “但我还是问了，因为我想通过她的回答告诉你，”说着燕然笑着看了看红袖，又把脸转向了林灵素：
    “不管我想带着你闺女做什么，你都拦不住我，今天你也带不走她。”
    “好啊！真是狂妄无知！”
    林灵素闻言本应是暴怒无比的，可他却忽然笑了出来！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能不能带走红袖，贫道倒是真想试试了……”
    “随便！”
    “你这一身邪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你管我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找死？”
    “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黄昏时分的所作所为，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出去，你就死定了？”
    “哦……”
    燕然抿了抿嘴，点头说道：“原来朱勔的身边，还有你的眼线！”
    林灵素终于还是没忍住，被燕然气得一闭眼！
    方才这番对话，燕然一句一句地跟他对付，任凭自己步步紧逼，燕然却没有被引逗出一丝火气。
    反而是自己一个失言，竟被他套出了个秘密……这小子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林灵素不禁心中暗自警惕，燕然却打了个哈欠，用力伸了一下懒腰。
    红袖见状这才想起来，燕然几乎三天三夜没睡了。
    他伸懒腰时，肋下的衣服那里，还露出了一个被铁九叔剑锋割出来的破洞……
    “自从你来了，就一直在问问题。”
    燕然轻松地笑着，对林灵素说道：“可你不但小瞧了我，也小瞧了你闺女。”
    “你说我走的路不对，那是因为咱们俩想要追寻的东西不一样。”
    “你说的那些危险，不但我心里有数，红袖姐姐也一样心里清清楚楚。”
    “现在该轮到我提问了，为什么你自己觉得我用的是邪术，你走的是正道，可是红袖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
    “你自诩本事通天，对世事人情参悟得透彻无比，可你做过什么？”
    “你有这么大的权势，你用它干过什么大事？坏事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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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6章：天下不平、任我权衡

    燕然冷笑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儿都烦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一步不离地跟着我？”
    “为什么？那你又做过什么？”林灵素脸上愠怒乍现，随即反问道：
    “说说看，你这奸诈狂妄的小子，倒是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此刻红袖姑娘看见两人越说越呛，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打起来了。
    姑娘反而看了看燕然，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燕家小侯爷从来都隐藏着自己的内心，今天她倒要听听，燕然被激起了怒火之后，他会作出怎样的回答！
    “我见到不平之事，就要尽我所能去管，世间不公平，我就是公平。”
    燕然冷冷道：“我遇见好人，就想着施以援手，见到坏人，就必须弄死他才甘心……不管他有多强！”
    “我无所畏惧，因为我天生就和这世上的肮脏难以共存，你问我用邪术做了什么大事，我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向敌国出卖火药配方，权势熏天的奸贼在残杀江南百姓……”
    “满朝奸臣你跟着去同流合污，千古昏君你给他当跟班！朱勔之流你眼看着他去作恶，然后我对付他们，你说我用的是邪术？”
    “你说我找死，我这条路有多危险，她不比你清楚？那是她自己愿意的！”
    “你看见你闺女看我的样子了吗？她有没有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你？你怎么好意思教训我的啊？”
    “有负妻女，无益家国，你有点用行不行啊天师！”
    那个大宋国师林灵素怎么也没想到，燕然连珠炮似的一番话，骂得他头发都冒烟了！
    关键他还说的句句在理，自己居然一句都没法反驳！
    “慧极易伤……强极则辱！”林灵素怒道：“你这样下去，死的有多快你知道吗……”
    “不许这么说！”
    没想到他这当爹的一开口，却被他闺女从旁边来了一句，把他的话打断了。
    可那林灵素不但没生气，反而还感慨地长叹了一声……
    六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女儿对他开口说话！
    还是托了这个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的混球燕然的福……一想到这里，这位大宋国师心中不禁百味杂陈，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愤怒！
    红袖却转过头，对燕然说道：“我父亲曾经为元佑党人仗义直言……”
    “哦？还有这事呢？”燕然闻言，故作吃惊地问了一句。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不过红袖姐姐显然想在他俩即将动手互殴之前，给场上的局势降降温。
    所以别的燕然可以不管，红袖姐姐的面子却是一定要给的。
    至于元佑党人，指的是以前被蔡京构陷残害，甚至号称永不录用的一批臣子，一共是三百零九人。
    且不说里面包括了苏轼、苏辙、黄庭坚、程颐、秦观这些文学大家。
    单说在蔡京权势熏天的环境下，林灵素还敢和蔡京对着干，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老丈人林灵素也算是条汉子。
    “而且就在去岁，我爹曾经上书天子，迁都江南……”
    红袖姑娘又在旁边说了一句，算是把林灵素的功绩交代一下。
    意思就是说小侯爷你骂几句就得了，别把她爹的面子扒得太狠，毕竟……不太好。
    这话在燕然听来，却是心里暗自翻涌！
    不知这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他是看出了汴京危险，还是真有什么道家法术？
    从现在算起来，直到北宋灭亡的靖康之耻，还有七年时间！
    若历史上的宋徽宗真的信了他的话，把大宋的政治中心挪到江南，将汴京一带的北方变成抗击辽金的战场……
    燕然不知道由于这次迁都，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北宋朝廷因此多坚持些时日，却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位皇帝昏庸无能，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迁都，所以林灵素在这方面的努力，注定是毫无希望了！
    “可那有什么用？”燕然摊了摊手：“你跟了皇帝那么久，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要是个千古明君，岂能任用满朝奸臣，来祸害他的江山？”
    “我有什么办法？”林灵素也怒道：“你又能做什么？”
    “我杀一个，就少一个！”燕然怒呛道：
    “朱勔必死，谁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满朝奸臣我从头杀起，那狗屁朝堂上来一个我就杀一个，上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惹恼了我，我把赵宋连根儿刨了，谁鱼肉我百姓，祸乱我江山，杀戮我民族，先问问我刀答应不答应！”
    “你愿意撅着，回去撅你的，燕某天生铁骨，宁折不弯！”
    “你说不弯就不弯了？”林灵素怒道：“可你走的是条死路！”
    “红袖一双神眼，她看得比你清楚！”燕然慨然说道：“死不死的，我先痛快了再说！”
    “说到死……”林灵素冷着脸道：“方才铁九那一剑，若不是看在你舍身拦在红袖的身前，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现在也可以试试，”燕然却冷笑道：“仗着你手下的武功高强，看你能不能带走红袖？”
    听到这里，红袖脸上陡然色变！
    因为那位站在远处的铁九叔，猛地向前走了一步！
    可是林灵素却一挥手，制止了铁九叔的动作……
    “我知道你这小子，还有些妖异手段……”天师林灵素冷着脸道：
    “难道你真的要试试，我这位大宋天师，是不是浪得虚名？”
    “爹！”
    红袖脸上带着怒气，一声呼唤，那林灵素脸上陡然色变！
    这么多年，红袖还是第一次管他叫爹！
    “你是老糊涂了？”没想到红袖接下来的话，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要是仗着大宋天师的威风，到这里来教训人的，这里恕不接待……”
    “若是以我爹的身份来此，就别口口声声喊打喊杀的！还有你！”
    红袖说了一半，一双美目又嗔怒地转向了燕然：“犯浑也不挑个时候！”
    “你还说我？”林灵素即便如此涵养城府，都要被气炸了，他大声怒道：
    “自从我来到这，你看他拿我当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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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7章：朝堂之难、有若龙潭

    “一上来就亮刀子砍我，你拿我当人了？”燕然毫不犹豫，转头就顶了回去：
    “你要是拿出个长辈的样子来，什么都好说，想教训我就是找骂！”
    “……行行行！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好好说话！”燕然一见火候到了，红袖姐姐毕竟还是要尊重的，再怎么也不能跟老丈人对着骂娘。
    之前林灵素那个下马威的仇，他现在也报得差不多了，让这位大宋国师知道自己态度强硬就行。
    应该适可而止的时候，还是要把场面圆回来的。
    “看在红袖的面子上，我劝你一句……朱勔的事你少掺和！”
    燕然假意压着火气说道：“那个大假山你也离远点，别打雷的时候劈错了人，再把你给劈了！”
    “你这小子，后面果然还有阴招！”林灵素不亏身居高位多年，他再怎么也知道，燕然这是一句好话。
    这轻飘飘的一句，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因为他的身份是大宋国师！
    从燕然的话里判断，那大假山十足十还要出事，先前林灵素还不确定，现在却几乎可以十足十肯定了！
    所以当今天子要是向他问假山合不合适，安放的时候要选择哪个良辰吉日之类的，他也可以能躲就躲了。
    可是假如没有燕然这句提醒，万一假山出了事，说不定就把他这位大宋国师给牵连进去！
    因为燕然这句话，林灵素原本冲到了脑门的火气，“唰”的一下降了下来。
    ……
    原本他这次来到燕家候府，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燕然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用了什么妖异手段，迷惑了自家闺女。
    如果红袖不慎遇到了歹人，他当然有办法处置燕然，可情况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最初铁九动手的时候，燕然和红袖二人不顾生死相互掩护，拼命想让对方活着。
    这一方面说明两人之间的情分已经很深了，另一方面也能说明这燕然，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对红袖也是一片真心。
    在这之后，这小子居然能从自己嘴里套出朱勔身边的奸细，说明他智谋深远，足够应付官场上的鬼蜮伎俩！
    后来他面对自己的压制和质问，不但丝毫不落下风，居然还把他这位大宋国师骂得七窍生烟……
    这说明这小子，还有一身硬骨头！
    所以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位燕家小侯爷无论是才华、能力、禀性、情感，都能配得上红袖。
    ……可是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一个区区六品司丞，屎壳郎大小的官儿，上朝都上不去的主儿，居然要扳倒朱勔？
    而且看这意思，他这计划一环连着一环，居然就要成功了！
    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这嫉恶如仇的性子，真是个大问题！
    他这番行事所为，真是看得人胆战心惊，偏偏自己家姑娘还就喜欢这个调调儿……
    大宋国师的身份燕然不在乎，武力逼迫也奈何不了人家，骂架他死活都骂不过人家。
    想要仗着长辈尊卑的身份教训他吧……这小子刚刚一句话，还帮了自己的大忙！
    你说让他这位大国师怎么办？
    “第一件事，回头我派个人来，保护红袖周全。”
    林灵素不愧是修为有道之人，心思飞快地平静下来。
    他沉声说道：“免得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靠着我闺女给你挡刀子！”
    “行！”
    燕然一听见这话，肚子里不禁暗笑……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知道这位大宋国师派来的人，必定是不同凡响，有高手来保护红袖，那不就相当于保护自己吗？
    “第二件事，”林灵素沉住了气缓缓说道：“大宋朝堂上，奸佞众多这事儿不假。”
    “但你终究不能像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以后想要对付谁，先问问老夫再说！”
    “朝堂上势力犬牙交错，盘根错节，官官相护，水比龙潭虎穴还深，你最好凡事儿多长个心眼！”
    “这我心里有数，”燕然听了以后，也知道这是好言相劝，虽然这里边“疯狗”之类的词刺耳得很……
    他淡淡地说道：“这次是朱勔的儿子先出手，想要害我，我才反击的。”
    “这次朱汝翼想对付的是我，要是换成了别人，现在头七都过了！”
    林灵素闻言，又不禁叹了口气！
    “第三……有什么大事让红袖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知道了，”燕然听见这句话，又点了点头：
    “上次卧虎台那件事，你对皇上说我是星宿下凡，我才能不被怀疑，那回我确实欠你的情。”
    听到燕然这句话，红袖姐姐也忍不住低头暗笑，而林灵素看到燕然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头肚皮都快气炸了。
    看这意思，姓燕这小子也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啊，你就是不能呛着他来！
    自己要不是今天一上来，就用上了武力试探，估计这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他也不至于挨得这么狠！
    “行了！你好自为之！”
    那林灵素说完这句话，见到燕然三件事都答应了，他站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燕然也站起来相送。
    见这位国师林灵素一步步走远，燕然在后面淡淡地说道：
    “我看后天午时正，最宜上梁动土，是个吉时，可是时辰不能过，否则老天难保！”
    这一刻，当林灵素听了燕然的话，他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也朗声说道：“明夜有彗星袭天权，你小子最好小心点！”
    ……
    当林灵素和铁九主仆二人走出侯府之际，旁边的铁九叔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
    “姓燕那小子言语无礼，我看主人曾一度动怒，为什么主人不让我动手教训他？”
    没想到林灵素听了之后，却长叹了一口气！
    他摇头无奈道：“那几个在院子一角玩耍的小姑娘里面，有个人厉害至极。”
    “她身上杀戮之气弥漫盈天，若是你当时动手，咱们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啊？”
    铁九叔一听之下，就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主人是何许人也，相信他的眼光绝不会看错！
    可他心中还是不禁暗想：那三个小姑娘？
    他们加在一起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本事在身？如此高手，又怎么会跑到燕然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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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8章：彗星如箭、夜袭天权

    这位大国师来去如风，行事倒也干脆利落。
    看着他就这么走了，燕然转过头笑着和红袖姐姐对视了一眼。
    如今红袖的眼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喜悦，那双动人的桃花眼让燕然不禁又是怦然心动。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燕然一招手，让那边玩耍的几个小姑娘过来。
    之前她们几个正在斗草玩儿，钱瑶和康馨宁手里，还捻着样式各异的花茎草梗。
    至于第三位，则是那个七十二路烽烟中的第一大杀器……万人敌羊小白！
    “今天幸亏小白姑娘了，不然我媳……红袖姐姐就被人抢走了！”
    燕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还差点儿说漏了嘴，被红袖姑娘在旁边用眼神瞪了一记……也不知道小侯爷是不是故意的。
    羊小白闻言吐了吐舌头，皱着小鼻子说道：“那个姓铁的老爷爷，我要是敢下毒早下了！”
    “可是以他的武功，他毒发之前，满院子的人在他剑下一个也活不成……小侯爷你还真敢开骂啊！”
    “没事没事，打不起来的，有红袖姐的这尊观音在这镇着呢！”
    燕然说着又去调笑红袖，惹得面前三个小姑娘捂着嘴，又是好一阵嬉笑……
    之后燕然问羊小白姑娘，怎么有空到燕家来了，羊小白说明了原因，小侯爷这才知道姑娘是来接人的。
    那位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已经完成了任务，也该回卧虎台去了。
    若是旁人来接苏姑娘，烽烟首领楚中天还真不太放心，只好派了羊小白前来。
    却不曾想正好碰到燕然和老丈人当场互怼，幸好有这位小白姑娘镇住了全场！
    在这之后，燕然请苏依瑶姑娘出来，向她郑重道谢。
    说实话苏姑娘这次不但冒了天大的风险，还立下了大功。
    她的付出，对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真是太大了……苏姑娘真是豁出一头来帮助燕然，所以这份人情真是够大的。
    苏姑娘也郑重回礼……这位苏姑娘行动时，言行举止堪称人间尤物。
    可平时相处之际，却是一派亲切自然。
    她摆摆小手告诉燕然不妨事，以后有事只管找她就行。
    之后她又转过头，向远处的苏信敛衽整袖，郑重行礼相谢……苏信两次接应她，显然都被这位姑娘记在心里了。
    苏信连忙回礼，苏姑娘一笑而去，和羊小白上车了。
    ……
    送别了苏姑娘和小白姑娘，燕然红袖和苏信回到屋里，红袖终于还是没忍住，向燕然哼了一声。
    “居然还当着我的面打起哑谜来了……我爹临行前，你俩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哦……”燕然笑了笑道：
    “我说后日午时是吉时，就是说一过午时，就很有可能会出事，我岳……”
    “我越想越觉得，让国师就这么走了不合适，所以在他临行前赶紧告诉他这件事。”
    “这样一来，国师就不至于在天子面前说错话，甚至因此更加获得敬重也说不定！”
    燕然说到这里时，红袖姑娘气得恨不得给他一拳……可苏信正在旁边看着呢。
    其实苏信早就后悔跟进来了，可他现在想走也晚了，此刻他要是托辞离去，那好像太明显了……
    他又说错话！红袖心里却不禁气道：像小侯爷这样的人，他三年五载也不会说错一句话！
    可是他刚刚连错两次，你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不过红袖好歹是明白了燕然的意思，之后她继续问道：“那我爹回给你那句呢？”
    “北斗天权是文曲星，”燕然笑着说道：“他不愿意白白欠我这晚辈的人情，所以回赠了我一个消息。”
    “既然明晚彗星袭天权，这个消息被我知道了，我就一定会上你家利用……不好意思说错了，善加利用！”
    “所以……”
    “不行我得走了！”苏信在旁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要是留在这儿，一会儿非出人命不可！
    不被燕然笑死，他也得尴尬死！
    于是苏信一边落荒而逃，一边连声说道：
    “今儿太累了，我还跳了一回水呢，得赶紧回去睡觉！”
    “睡觉？”燕然见到苏信狼狈而逃，他似笑非笑地又看向了红袖：“现在就睡觉合适吗？”
    “看来你真是文曲星……”红袖姐姐闻言，俏脸上的神情也颇有些难以控制。
    本来燕然觉得和红袖调笑十分有趣，正觉得开心之极，一听见红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却一时没想到是什么意思。
    “彗星袭天权！”只见红袖姐姐，猛然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燕然猝不及防，被红袖一拳捣在肋下，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
    当然这一拳，红袖姐姐使的是巧劲儿，一点儿都不疼。
    燕然坐在椅子里笑得前仰后合，红袖姐姐却羞得顿足而去！
    “不是明儿晚上才袭天权呢么……姐姐你真走啊？姐姐你慢走啊！姐姐我明晚可等你来袭啊！”
    燕然还在后面拱火，红袖却越走越快……
    可惜姑娘此时背对着燕然，小侯爷没看到红袖姑娘俏脸上一片羞红，被他气得怎么也忍不住笑！
    ……
    黄昏时分，天子相召！
    燕然让人抬上那个双人床大小的木头王八……应该叫神龟底座模型。
    他从家里出发，一路向着大内宣佑门而去。
    ……
    没走多远，街上就有人认出他来。
    渐渐的，赶过来围观的汴京百姓越来越多！
    燕然一身簇新的绯色官服，映衬得他齿白唇红，沉静端正一身儒雅之气，眉宇昂扬满是英武之风。
    这样的青年官员，很难不让人围观……
    更何况他最近风头正劲，一首“珠帘四卷月当楼”，才华横溢赢得天下盛名。破获明月楼九尸奇案，更是名动汴京。
    文人慕他才学，女子爱他俊逸，官员敬他本领，百姓喜欢他几天就是一桩奇闻……更何况他今天出来，还遛着一个超级大王八！
    所以街上很快就是观者如云，有百姓和他打招呼，燕然也笑着拱手回礼。
    一见这位小燕大人如此亲切，大家不禁胆子更大了，人群里还不断有人大声笑问。
    “小侯爷你干啥去啊？”
    “进宫见皇上……”
    “小侯爷婚配了不曾？”
    一个姑娘问完，身后的青楼上，就传来一片莺莺燕燕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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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9章：中天北斗、本命星君

    “还没呢……”燕然笑着回答。
    “你这王八是干啥用的？”
    “……这不你大伯吗？”
    人群里有爱开玩笑的，眉眼间明显憋着坏，说出的话还语带双关……
    没想到燕然想都没想就回敬了一句，把那人噎得立时没了动静，周围的父老一片哄堂大笑！
    这位燕家小侯爷，真是太有意思了！
    就这样燕然一路走到宣德楼前，眼看着马上到了宫门口。
    就在即将下马的时候，燕然却忽然脸色剧变！
    只见他猛地喊了一声，两手抱头，狼狈地从马上滚了下来！
    这下可把大家吓得一惊，人群“轰”的一下就炸锅了！
    好在旁边护卫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小侯爷，不然就冲他大头朝下摔下来的这股劲儿，都能把他摔出个好歹来！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犯病了？”
    “不是有什么隐疾吧？要不怎么到现在还未曾婚配呢？”
    “好好一个大才子，你说这是咋了……”
    “抽了嘿！蹬腿儿呢！我看见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远处的皇宫侍卫见状不对，也急忙按着腰刀跑了过来。
    没过多久，昏迷不醒的燕然就被抬到马车上，送回了家里。
    不过燕然的奏书，还有那个超大号的木头神龟，好歹算是送进了宫。
    ……
    “什么？”
    片刻之后，延福宫内。
    天子赵佶听见这个消息，也被吓了一跳！
    一个如此年轻的官员，听说还是个会武艺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面前的宫门守卫连忙回答道：“人已经送回家了，听说还请了汴京名医苏晋为他诊治。”
    “燕家送来了消息，说是忽然头风发作，头疼欲裂……倒不是旧病复发，听说原先没这毛病。”
    “那怎么忽然就……”天子正自诧异间，忽然见到外面，又有小黄门来传信。
    说是司天监监丞求见，他来干什么？
    赵佶闻言心中很是纳闷，这司天监掌管的是天文历法，皇家若不是有祭祀、册封、丧葬这类活动，一般他们是很少被召见的。
    直到天子传见司天监监丞，那位官员上来说明了缘由，天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黄昏时分刚过，此时夜幕低垂。
    监丞来报，夜空西北天际，有彗星凌天权！
    这位皇帝也是修道之人，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这天权星，号称“中天北斗解厄延生，玄冥文曲本命星君”。
    ……那是文曲星！怪不得燕然……
    天子的心中，一下就有了答案。
    其实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只怪燕然小小年纪，文采本领都是世间翘楚。
    以古代人来说，像这种天才型的人物，肯定会联想到他的出身不一般，说不定就是什么星宿下凡之类的。
    更何况之前燕然在卧虎台，那般凶险之地也能全身而退，那时外界就有传言说，燕然是星宿转世。
    这下子真可是实锤了，今夜彗星凌天权，你说燕然他这个文曲星，还能不头疼？
    其实这颗彗星，并不是哈雷彗星，因为早在汉代的记录里，被记录下来的各种彗星，就有三十一种之多。
    至于定期返回地球的哈雷彗星，古代则有两个专属名称，典籍里它叫“星孛”，民间则是叫它“扫把星”。
    按照古人的想法，星宿被外力所侵，终归不是好事，所以皇帝也认为他终于找到了燕然的病根……
    既然是天相所感，那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更何况这位皇上了！
    于是天子赵佶，看过了燕然的奏书之后，见燕然把事情说得条理清楚，内容明确，也觉得很满意。
    在奏书上，燕然向天子讲述了修改神运昭功石底座的方案，一是地基安全方面，加上了九根石柱，以作为万世之基。
    二是形状方面，也应该上应天意，宜将莲花座改为神龟霸下底座。
    三是底座的式样已经试制完成，呈请天子御览……随着奏书送进来的，还有那个特大号的神龟模型。
    当这东西被四个人抬进来的时候，天子瞧了又瞧，也是手抚额头直叹气……
    他忍着笑说道：“燕然这小子做事，也未免有些太实心眼儿了！”
    “这模子做个三尺两尺的大小，让朕看个大概也就罢了……他要是敢做的再大点儿，估计连朕的殿门都进不来！”
    旁边伺候天子的人闻言，也都忍不住笑，圣上却微微叹息道：
    “原本以为今天见着他，能逼着他把那半首《青玉案》写出来，看来这一下，朕还得要再等等他才行！”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头风，什么时候好！”
    ……
    而这一刻，在宫门外，宫里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终于知道了燕然突然跌倒的原因。
    要知道古代人有个奇特的爱好，他们就喜欢传播这类的事！
    历代名臣名将，或者是开国皇帝，类似这样的传闻可真是数不胜数！
    什么某某某出生之时，有数千鸟雀在他家房顶徘徊不去啊。什么某某某母亲夜梦白龙入腹，然后就怀了他之类的。
    其实真要算起来，我出生时，我家附近也有百余条白烟从地而起，声如牛吼，久久不息……
    要不是后来知道那是供热管道爆裂，暖气水流下水道里了，咱好歹也是一时豪杰！
    ……扯远了，不过发生在燕然身上的事，却最是被百姓喜闻乐见的。
    要是再加上那大王八，流传起来的速度，那真是惊人之极！
    天上彗星的彗尾，扫过了北斗天权星，这可是人人都举头可见，万万做不了假的。
    另外人家燕家小侯爷跌倒的时候，太阳可还没落山呢，这也是成百上千人，都亲眼看见了的！
    所以这件事的真伪，绝对是毋庸置疑，整个汴京里都在言之凿凿，一传十十传百。
    以现在的局面，哪怕燕然现在一个僵尸跳儿蹦起来，拼命解释说自己不是文曲星，你才是文曲星，你全家都是文曲星，都不带有人信的！
    因此燕然的名声威望，由此再度攀升了一截，在古代活着的时候被人称为星宿下凡，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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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0章：银汉如海、我是星君

    那是天上的星宿啊！凡人打他一下都得遭报应！类似这样的传说，在民间可是久为流传……
    而另一面，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也因为昨天和燕然的那场会谈，避开了一次巨大的风险！
    赶上天子正想要向国师询问，那假山的安放朝向、位置、日期、时辰等等是不是妥当的时候。
    不曾想却正值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酒后醉得昏昏沉沉。
    可时辰还必须得要确定了才好，于是大宋天子索性让侍卫过去，将国师连同床榻一起抬来。
    却见那位林灵素国师，金门羽客，正在榻上鼾声如雷。
    侍卫招呼了半天，他才似乎醒了一下，等听到旁人问他安放假山的事，国师翻了个身，口中含混不清道：
    “天要其立，焉有不立之理？天子要他倒，他不倒也不成！”
    “明日午时大吉，万万不可错过……万万……万万……呼！”
    一句话好不容易说完，国师一个呼噜上来，又睡过去了！
    不过天子好歹是听明白了，国师说的意思是天意难违，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他还说明天午时就是吉时，千万不可耽误了！
    于是天子随即吩咐下去，明天安放神运昭功石的时辰，就这么定了下来。
    ……
    当小侯爷回家之后，他的身体自然是安然无恙。
    至于明天头风发作不发作，那就看要看彗星过没过去了……
    之后燕然稳坐家中，外面的消息却在不断地传回来，
    皇宫里确定下来，吉时就是明日午时正。
    并且特殊吩咐一定要准时安放，不可延误才行……
    圣上的旨意已经通过圣旨，传递给了应奉局朱勔，和他手下的工匠！
    天河引工程那边，得到了期限通知，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如今那座大假山“神运昭功石”已经顺着汴河岔口进入了景龙江，即将抵达天河引三层木质大坝下面！
    等百里轻姑娘出去侦查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奔行得气血翻涌，俏脸上红扑扑地一片粉嫩，身上的女儿香也是直透罗衣。
    姑娘端着茶盏，边喝边说道：“刚才我过去的时候，看见假山船阵，已经开进了第一道木坝。”
    “九百架水车开始蓄水，四千民夫等在水车下面，只待力竭时轮换人手，那河水哇哇车得飞快！”
    燕然听了之后默默点头，他也知道水车是什么样的……那是南方水田里引水常用的工具。
    水车一般都是上面一两个人，用脚蹬踏，使其转动，下面则是一个个可以旋转的木头格子，不断的将水源里的水提升至高处。
    仨小时油耗四个馒头，两个人一天就能把一大片稻田蓄满水。
    想来那九百架水车一起车水的场面，也一是极其壮观，要不是彗星捣乱，燕然真想自己去瞧瞧！
    一见到燕然想看热闹，又去不成的样子，红袖姐姐低声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头风过去吧！”
    “想必我爹是故意将日子定在了明天，这样一来，这两天即便有天大的事发生，你在家里闹头疼，也赖不到你头上！”
    燕然也知道，这是老丈人的一番好意，自然是欣然接受。
    就这样，天河引那边挑灯夜战，燕家侯府这边则是沉静安然，直到次日清晨。
    ……
    燕然起来洗漱之后，又听到了百里姑娘连夜查探的消息。
    昨日午夜时分，第一层木质大坝蓄满景龙江河水，假山船阵被提升到高位，顺利进入二层木坝。
    接着水车换位到二层，用第一层木坝内的积水，继续向第二层蓄水。
    然后就在今天黎明时分，船阵进入了第三层，三层也开始蓄水了。
    这木质大坝一共就有三层，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只要水位达到了足够的高度，淹没了那大乌龟后背的山丘顶端，船阵就可以直接开到建造好的地基上头了。
    按照计划，这时候第三层就开始放水，在水位下降的同时，船阵上的大假山就回渐渐下降，被安放到它的预定位置。
    百里姑娘说，那五千民夫一夜奋力车水，轮换数次之后，已经是全体累得死去活来。
    今天早上迫不得已，天河引那边为了继续车水，又派了三千工匠上去蹬水车。
    总的来说，一切都在按照燕然和朱勔两人的计划，顺利进行……
    ……
    今天早上，小侯爷的心情格外活跃，看来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也即将见到分晓……
    燕然换上了普通人的衣裳，准备带大家化妆成百姓，去现场观看。
    当他一走进自家花厅，就见大家已经吃好了早饭，人手一杯茶正在等他呢。
    一共是燕然、红袖、苏信、紫霄、惊鸿、百里、还有庞万春兄妹这些人。
    此时大家的心里，也隐隐地猜出，朱勔的末日看来就是今天了，因此他们心中也是难掩兴奋之意！
    当燕然出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花厅里联句玩儿……
    少年陈舟往来倒茶，钱瑶和康馨宁小姑娘安静地侍立，四只大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
    燕然进来后，听了一句就明白了这联句的规矩。
    按顺序每人要吟出一句诗，而且里面必须隐含着自己的名字才行，因为百里轻姑娘说的第一句，就是：
    “长河百里似剑痕，”
    “明月有信照古今。”不用问这是苏信接的。
    “惊鸿行天虽有意，”
    “紫霄无声待君心。”这是紫霄惊鸿两位姑娘。
    “万里春草拂双鬓，”
    庞万春文字粗疏不会写诗，还是他身后的钱瑶小姑娘江湖救急了一把，替这位英雄说了一句。
    “江枫隐隐上罗襟。”红袖姐姐也笑着，接出了一句。
    那江枫红艳似火，罗襟暗指衣袖，这就看出红袖的底蕴来了。
    “……匣中寒锋知旧恨。”等轮到庞小梦时，这位姑娘看来随她哥，文字上有些吃力，弄得憋了半晌才作出来。
    “随我横刀向昆仑！”燕然笑着走来，说出了最后一句！
    “出发！”
    燕然笑着挥手，示意大家随他奔赴战场，花厅里的众人纷纷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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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1章：江风罗襟、横刀昆仑

    这一刻，朝阳正艳，天穹寥廓。
    飒爽的秋风，好像随着这群昂扬振奋的年轻人，掠过了繁华如梦的汴京！
    大宋宣和元年，辽天庆九年，西夏元德元年，金天辅三年。
    岁在乙亥，九月初八。宜动土、上梁、祭祀、远行。
    是日……大吉！
    ……
    东华门外，枣瓦子北面对街的长青阁。
    此处地势稍高，凭栏北望再无民居住户，远处天河引那个雄伟之极的工地，也是尽收眼底。
    因此这条大街的北面，不管是茶楼酒铺还是青楼楚馆，今天都是客人爆满！
    古代人真是没什么娱乐项目可言，如此庞大的工程又是平生仅见。
    汴京城里的百姓，有钱的包了雅座，没钱的占了散台，不怕死的爬上了树木高墙，好几万人挤满了整条街，伸长了脖子往工地的方向观望。
    有幸能瞧见这热闹，都够吹上一辈子的了！
    “知道那特大号的假山神运昭功石，是怎么上的山吗？”
    “……我就知道！好多年前我亲眼看过，等我给你讲……”
    来此围观的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个心思。
    这里边有刚到的，跑了一头的汗，也有一大早上就来了，点了酒菜连吃带喝，看着假山一步步上到了第三层。
    眼看着午时就快到了，那假山也越深越高，接近了山顶！
    此时这一趟街的酒楼早已座无虚席，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朝北的窗户挤得快要把人喷出来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房间，都被挤成了这样。
    就在长青阁五楼的一个雅间里，有几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河引。
    为首的一位，正是东南应奉局的朱勔朱大人，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颓唐，又带着几分阴狠，就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老狼！
    ……
    从昨天开始，后宫已经获悉，他这一次进贡，没有带来一件珠宝首饰。
    他上报了天子，想要在明年补上这次进贡的金银……朱勔是死活没敢说，珍宝被盗的事！
    你东南应奉局人吃马嚼，养着好几万军兵，还有好几千的监察司密探，还能让人把贡品给偷了？
    再说，这可不是三箱子两箱子的事，那可是四十船的珍宝！
    都让人偷了？你特么骗谁呢？不会是你自己昧下了吧？
    朱勔要是敢说贡品被盗的事，不用别人首先皇上就能骂死他，而且还会怀疑他居心叵测！
    再说东西丢了，你不会找去吗？那么大一宗财宝，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所以说这朱勔还真是冤枉，这两天陈留县的地界上，他派了东南应奉局的人，都快把地皮铲掉一层了。
    所有人员全部撒出去搜查，不管是深山密林还是大路小路，连石头缝里都检查了，可是方圆百里之内，还是没找到那些珍宝的蛛丝马迹！
    甚至是运河里他都派人打捞过，却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捞起来，朱勔都怀疑是不是闹鬼了。
    因此这事儿说出去也没人信，朱勔只好忍气吞声。
    他只想着，如何混过眼下这一关……只要让他回到江南，大不了明年再使劲刮刮地皮，把今年亏欠的份儿全都补回来就行！
    这两天，朱勔把自己京师的宅子里边，保存的银两珠玉全都取出来，上窜下跳地打点贿赂，可还是杯水车薪。
    最让他害怕的是，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召见他！
    这若是在往年，天子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和他见面，逐一品评欣赏他送来的奇石花木。然后君臣之间其乐融融，酒宴都摆过好几场了！
    可是天子至今都不肯赐见，这让朱勔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本能的感觉到，好像要坏事！
    所以现在能保住他圣宠的，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把这座大假山神运昭功石，安放妥当！
    有了这项功绩在，其他的都好说了，上面那位圣天子的性情，朱勔还不清楚？
    只要给他朱勔缓过一口气的机会，他再用些奇花异石把皇上哄高兴了，用不了多久，他又是那个圣上最宠爱的臣子！
    因此朱勔在长青阁上，看着远处天河引工地里，那座神运昭功石一步步地上升。
    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期待，不知不觉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狰狞！
    这一刻，朱勔却不知道。
    就在他向北远望天河引之际，他视线的西边，东华门外、景龙江边、万松岭下，皇家园林中的倚翠楼。
    天子也正在凭栏远眺，看着那座神运昭功石缓缓上山……
    这块石头，魏武帝曹操早有预言，还留下了“神运昭功北行”的诗句，说明他这位皇帝是上承天恩之人！
    此外这块巨大的假山，这位大宋天子也曾经看过图样，那真是雄奇秀美集于一身，天下灵气汇集而成！
    如此巨大的假山，乃是上天所赐，如今从江南一步步送到汴京，又要登上他精心修造的艮岳，永久矗立在那里。
    从此之后百年千年，直至万代，不管什么时候，当人们看到这座雄伟之极的奇峰，都会想起自己这位千古一帝，还有关于他的传奇！
    因此大宋天子胸中踌躇满志，心情越发慷慨激昂。
    此刻的天子赵佶，正坐在倚翠楼上，身边围绕着宫女嫔妃和朝堂重臣。
    在他们东北方不远的地方，就是那片庞大的天河引工地！
    眼看着神运昭功石一步步登高，下面的民夫蝼蚁般往返奔忙。远处的景龙江映衬阳光，犹如一条雪亮的白龙，引来的河水一级一级，被送上木坝围堰……
    看到这成千上万人，都随着自己的意志奋力劳作，井然有序的来回奔忙，赵佶觉得能见到这样的场景，此生真是没有虚度。
    而在这一刻，却有一件事在他的心里藏着，犹如骨鲠在喉，卡得他暗自难受！
    那个朱勔……他该怎么处置？
    他居然对朕轻慢如此，珍宝也不进贡，金银也不上交！
    还有他那个儿子，一想到那头嚣张的肥猪，天子就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他怎么有胆子这般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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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神龟在侧、天河欲引

    最让他揪心的是，那位姑娘的倩影，时时刻刻都萦绕在他脑海中。
    那位绝代佳人，在那头肥猪的蹂躏下，变成了残花败柳的模样……那一幅幅让人愤怒的画面，至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像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预想的那样，那匆匆的惊鸿一瞥，会给所有男子的心里留下一道伤痕。
    这位大宋皇帝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嫉妒、欲望、愤怒，屈辱、爱恨交缠、求之不得、各种复杂的情绪，正腐蚀着他的内心，让他渐渐失去理智！
    一想到朱勔他就会联想到那姑娘，一股难以名状的暴怒和挫败感，就时刻煎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这一生，什么时候有过如此耻辱的经历？
    还有那句“东南小朝廷……”对于一位君王来说，更是扎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消失的一根刺！
    ……
    此刻天子身边，侍奉的嫔妃和官员都知道。朱勔已经进京两日，却还没得到天子召见。
    他们明白，看来这对君臣之间是闹别扭了，于是大家在奉承天子的时候，都识趣的一句没提朱勔的名字。
    对于这位朱大人的倒霉境遇，更是没有一个人去为他辩解……反正人家朱老大人也用不着！
    朱勔这次进京，他们可是连个银子渣儿都没看见他的！想必人家朱勔，也不差我们这几句好话是吧？
    当天子转过心思，恨恨地把朱勔的事放到了一边。
    他端详着即将安放神运昭功石的艮岳南山……你还别说，形状真是越看越像燕然送上来，那个硕大的木头模型！
    现在一想到燕然送来的那玩意儿，天子就觉得好笑，心情都跟着愉快了不少。
    不久前皇上还想着，他要对照着燕然拿来的模型，还有艮岳的山川形势，琢磨一下样式合适不合适，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什么的。
    可是那倚翠楼的房门，毕竟还是窄了点儿，那王八又太大了。
    侍卫在抬它进来的时候，到底被卡在了门上，死活都搬不进来！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修改了，那神龟模型和南山简直是极度相似，惟妙惟肖，真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底座！
    ……
    与此同时，就在这位大宋天子注视着天河引上的进展时。
    工地里的独头蒜王正心，已经急得火烧火燎！
    他做梦也没想到，工期会要求得这么紧，朱勔大人也给工匠下了死令！
    要是午时之前，不能完成神运昭功石的安放，所有工匠头领，一律斩首示众！
    可这是着急的事儿吗？王正心看着疯狂奔忙的民夫，拼命劳作的工匠，还有这如火如荼的工地现场，他觉得自己离完蛋已经不远了……
    假山能不能及时安装到位，取决于水位提高的速度，没有水，那假山船阵怎么往山顶上开？
    可是一整夜连带半天的疯狂蓄水，带来的结果就是水车顶不住了……那可都是木头做的啊！
    在连续的暴力使用下，水车开始纷纷损坏，这边工匠也在不要命的疯狂抢修，修好一架，就立即上人车水。
    可即便如此，九百架水车里，仍有三百架左右正在维修。
    眼看着三层木坝上的水车，就连六百架的数量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是活脱脱要我的命啊！
    王正心这边正监督着木匠抢修，忽然听到旁边“咔嚓”一声响，又是一架水车损坏卡死了！
    把他给气的，抬起脚朝着那架坏掉的水车，就是“咣咣咣”一顿猛踹！
    不知不觉间，日上正中，午时就要到了！
    ……
    此刻的朱汝翼公子，摆动着肥胖的屁股，带着数十名家丁和跟班燕深，耀武扬威地走进了天河引。
    他可不耐烦在长青阁上，和那些老百姓挤得一身臭汗……这位净街虎朱公子要看热闹，就要挑个最好的地方！
    所以他直接穿过守卫的军兵，来到了天河引工地里……反正以他的身份，谁又敢管他？
    在大坝下面的席棚里，见到朱公子兴致勃勃而来，东南应奉局的官员连忙起身伺候座位茶水，奉承这位朱家少爷。
    朱汝翼也是洋洋得意，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高处的大假山，一点点向着山顶上爬升！
    朱汝翼旁边的燕深少爷，今天情绪也是异常振奋。
    他知道天河引工程一结束，燕然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到时候，燕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无论是侯爵之位、万贯家财，还是那位楚楚可怜的小丫鬟玉露！
    一想到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拨云见日的一天，燕深的心中愈发喜不自胜！
    ……
    就在这一刻，在朱汝翼的面前。
    柳白狐一边快步走过，一边抱拳施礼，算是给这位公子尽到了礼数。
    他身后带着几十名军士，一路匆匆而行，看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原因是之前柳白狐一进汴京，就得到了消息。天河引这里东南应奉局的营造司监司刘江大人，居然离奇失踪了！
    那可是一位堂堂的六品官！又不是个蚂蚱，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柳白狐随即就开始彻查此事！
    在这两天里，他调来了刘江大人失踪时，距离他消失地点最近的民夫。
    他使出了应奉局监察司最残忍的手段刑讯逼供，直到百十名民夫，活活被他拷打至死！
    在这之后，他甚至把刘江的贴身护卫，一连串折磨死了十几个，这才把当时的案情复原出来。
    当时是刘江大人，发现了景龙江边有个盒子，怀疑里边有什么珍贵的器物，由此才遣散了众人，接着刘江就忽然消失在景龙江边！
    柳白狐问清了情况，随即就带着人，把刘江失踪的那一段景龙江河道，仔细观察了一番。
    等到检查完毕，这位柳白狐大人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计较。
    首先，能在此处突然出现又无故消失的，只有精熟水性的、能在水里长期潜行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然后刘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明他被歹人带走了，若是这样想来……
    歹人的目的如果是刺杀刘江大人，那么些人要他的尸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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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3章：众生仰望、紫薇星辰

    所以有很大可能，那些歹人抓住刘江大人之后，是把他活着带了出去。
    可是这一段景龙江江面，周围都是一马平川，又有军兵瞭望看守。
    那些水贼自己固然可以泅渡出去，但他们要是想带着一个大活人出去，那指望潜水而逃，就绝对不可能！
    所以柳白狐飞快地判断出，这些人逃出的途径并不是在河里……天河引工地里，一定有一条通向外界的密道！
    不愧是应奉局的监察司司丞，柳白狐当真是奸诈之极，他经过这一分析，觉得天河引里面的工匠，已经不可靠了。
    于是他召集了应奉局，这一次从江南带来的工匠，把整个天河引工地的图纸，往这些工匠的面前一拍！
    柳白狐吩咐这些工匠，照着图纸，给我做出合理的假设。
    若是有人想要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那么最佳的起点和终点，应该在哪里？
    那些工匠哪里敢有丝毫怠慢？纷纷照着这张图纸，好一通冥思苦想。
    以他们的想法，天河引工地里时刻都有人在干活，几千人来来去去，若想偷偷挖一处地道，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可是出去就难了，因为天河引整个工地是封闭的，外面却是汴京城。
    所以这条地道的出口，一定会设在人迹罕至，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否则你一旦挖通，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人家大姑娘的炕上，那地道口当时就得遭殃……
    他们废了挺大力气弄出的地道，不就白挖了吗？
    更何况挖掘这样的通道，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则，就是越短越好。
    综上所述，人迹罕至的出口、加上最短的距离，这些工匠随即就给柳白狐拿出了六条假设的地道位置。
    柳白狐很是满意，让工匠们在地图上标出来之后，他带着一队士兵，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对这六个位置一一排查！
    刚刚他从朱公子的眼前匆匆路过，就是去干这件事的。
    照着柳白狐的心思，若是被挖开一条通道，逃走几个匠人民夫，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那些贱骨头死走逃亡的，也从来都不新鲜。可是挖地道的人，居然用它来绑架应奉局官员……这就非常严重了。
    说不准这些人正在筹划什么大事，若是和面前的天河引工程有关，那势必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因此柳白狐的行动，也是急如星火。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位朱勔老大人，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形势，他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
    而这一刻，被柳白狐惦念的朱勔朱大人，心里正在越来越焦急！
    眼看着距离限定的时辰，已经越来越近了，那最高一层木坝上的蓄水，还是没有达到预期高度。
    可是天子吩咐过，午时的吉时，那是万万耽误不得！
    因此朱勔已是接连数次，派人到工地那边催促，把个独头蒜王正心都要逼疯了！
    在这样的危机时刻里，朱勔不由得又想起一个人……武德司司丞燕然。
    每当到了局面纠缠难解之时，他总是有奇谋妙计用出来，将危机化解于无形。
    可现在，朱缅想要向燕然问计，却根本不可能了……朱勔也听说了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燕然那小子头风发作，然后就是彗星凌天权。
    现在已经牢牢坐实了，他就是星宿转世，当世文曲星！
    所以燕然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那小子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工地上的匠人，早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燕然绘制的图纸上，那用于支撑神运昭功石的九根石柱，已经在连日施工之下，牢牢树立在地基上。
    与此同时，朱勔虽然调不动在家养病的燕然，他却用东南应奉局的命令，将武德司两百五十名军兵，调来了此处。
    ……原因是朱勔人手不够，他进城的时候得到了圣旨，随船队而来的东南应奉局数千官兵，只能驻扎城外，不许跟随进城！
    朱勔哪里知道，这是天子被他儿子惹怒之后，忌惮着东南小朝廷这件事。
    皇帝怕处置朱勔之时，汴京城里有几千军队是朱勔的手下，唯恐他狗急跳墙生出变故，所以才会下了这道圣旨。
    可这样一来，朱勔手里的警戒力量却不够了，只好想办法从外面调人。
    到底还是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给他出了个绝佳的主意：
    “既然要调人，为什么不把燕然的人给调来？这些军士要真是弄出了什么错处，或者胆敢闯祸什么的，燕然不也是难辞其咎？”
    “好好好！”这时正赶上朱勔心里，还在琢磨着一件事……
    那假山安放好之后，如何才能处置掉燕然？这么一来，穆星乔的主意倒是正中下怀！
    于是，朱勔就把武德司仅有的两百五十名军兵，全都调集到此，如今正在天河引工地上列队。
    这些军士组成了严整的军阵，监视着前方劳作的民夫和工匠，以免他们人数众多，一旦产生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朱勔也知道，那些工匠没日没夜的拼死干活，此时身心都被逼到了极限，愤怒也在逐渐滋生。
    更何况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他万万不允许工地上生出一丁点事端！
    好在他看到那些武德司军兵，列队整齐，军容肃穆，坐镇在万千民夫后面，倒也是威风凛凛。
    所以万事俱备哦，对于朱勔来说，也只剩下了最后一道关。
    只要能按时安放好假山，他就能缓过这口气！
    眼看着距离午时越来越近，第三层木坝山上的水位，也终于接近了最高点。
    假山船阵开始向着预定位置徐徐开去，接下来船阵只要停留在正确位置，然后降低水位。
    等到那九根石柱，从船阵的十二艘巨船中间的缝隙里伸出，随着船体下落，慢慢降下的假山，就会撑在石柱上。
    在假山和石柱接触的那一瞬间，就算是安放成功了！
    朱勔正在长青阁上，紧张地看着船阵向着预定地点开去，外面却有人赶忙过来传信。
    朱勔愤怒的一扭头……可是他一听说，是蔡攸大人来访，脸上愤怒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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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4章：樊楼秋月、汴河风云

    想当年，他从一个名声狼藉的苏州豪强，一跃成了朝廷命官。正是那位小蔡大人的老爹，相国蔡京将他提携上来的！
    甚至这些年来，朱缅在东南渐渐成了气候，东南应奉局的实力也日渐强盛。也是因为朱勔得到了蔡京的诸多关照！
    因此当年蔡京在朝为相时，朱勔再怎么得到天子恩宠，他的地位还是蔡相的党羽。
    后来在蔡京被贬到杭州这段时间里，朱勔才渐渐羽翼丰满，成了一方诸侯……
    不过话虽然如此，蔡相毕竟还没彻底完蛋，这位小蔡大人也是他恩相的儿子，朱勔还是要极力的表示尊重才行！
    因此他立刻起身，迎接蔡攸进来。
    那小蔡相公一见朱勔，却是满面春风！
    要说这位小蔡相公，在朝堂上坐得如此四平八稳，他的消息自然也是非常灵通。
    他知道朱勔这次回京，情形很有些不妙，皇上至今还没召见朱勔，就是个最明显的信号。
    不过蔡攸却不知道，朱勔和天子的矛盾，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
    就因为雪姑七友那场戏，皇帝已经对朱勔父子暗自怀恨，心怀深深地忌惮！
    蔡攸还想着，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当面和朱勔交代才行，因此他知道朱勔在此，才会特意来一趟。
    等见面寒暄过后，蔡攸说起了正事，他笑着说道：
    “之前有件事，我私自做了主张，就等着朱大人过来，好赶紧向你告罪呢。”
    “哎呦，您这说的什么话？”朱勔连忙谦逊道：
    “但凡是朱某能做主的，蔡相公必定能做主！我的就是您的，蔡相公这么说，那不成了我不懂事了？”
    这边蔡攸连忙笑着摇头，不过他心里却是对朱勔的态度，却是十分满意。
    在这之后，蔡攸说起了在朱勔手下，借调一千工匠的事……那朱勔什么时候拿工匠当过人？
    一听说是这等小事，朱勔连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蔡相公要那些人有用，在朱某这里，这可比我自己的事还要重要百倍！相公只管拿去就是！”
    “您也别急着还，尽管留着用便好，啥时候不需要了，只管知会我一声就行，朱某自会派人来领走。”
    “要不这一千工匠，人吃马喂的也不少银子呢，相公一向清廉，别再把您给吃穷了！”
    那蔡攸听见朱勔答应得痛快，话说得又风趣，不禁哈哈大笑！
    就这样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蔡攸才告辞而去。
    等这位小蔡相公一出门，他便向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派一队官兵，去汴河旁边的工匠营。”
    “把那些工匠带去军器监工坊里，即刻命他们打制盔甲！”
    “若是燕然手下的兵在营地里看护，只管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是！”
    蔡攸的手下随即领命而去，小蔡相公却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之前军器监里，那帮废物发放武备的时候，居然收了假冒的单据，弄得这位小蔡相公十分狼狈。
    好在他父亲蔡京当年的威望还在，蔡攸在枢密院那里卖了面子，总算把假单据的事给压了下去。
    不过那四张单据上，被领走的两千套盔甲，这个窟窿他早晚还是得堵上！
    于是，蔡攸又打起了燕然借走的那一千名工匠的主意，今天他跟朱勔说了这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派人去接收工匠了。
    ……
    可就在蔡攸和朱勔谈话的同一时刻，汴河边的工匠大营那里。
    一个小白胖子正上窜下跳，大声呼喊着，要带着那一千工匠尽快撤离！
    不用问，此人正是燕然的手下钱戏。
    他一边催着工匠赶紧登船出发，一边还紧张地看着汴河上游。
    也不知他是不是怕他们撤离之前，会有军兵赶来，将他们堵在这里！
    ……
    那咱的燕家小侯爷，这时在干什么呢？
    此刻燕然正带着人走进一座楼……青楼！
    其实在枣洼子北面，长街上这一带，最有名的店家不是长青阁，而是一间青楼……樊楼。
    之所以说它有名，是因为它是汴京城内，七十二家正店之首。
    前面曾经讲过，所谓正店，就是官府允许官贩卖酒曲的所在，酒曲也就是用来发酵做酒的菌种。
    就这家樊楼，一年中仅仅是卖出去的酒曲，按现代的计量就有二十五吨之多……足见这家店的规格之高，格局之大！
    此外，樊楼还是汴京青楼中的翘楚，其中美艳的姑娘不计其数。
    凡是干这个行当的姑娘，若不是在这里拔得头筹，在其他的楼子里你再怎么被评为花魁，那也算不得顶尖人物。
    在樊楼的院子里，东南西北各有五座建筑，都是楼高三层，巨大宽阔。
    既然是观看工地现场，燕然为了视野更清楚，进去之后就直奔北楼。
    他之所以选择到此处观看，是因为在青楼里更容易找到位置。
    毕竟酒楼茶楼都是便宜得很，看热闹的人自然挤得水泄不通。但是这樊楼的顶层，却是轻易上不去的。
    不过燕然刚刚抢了一大笔横财，他肯定不差这点钱！
    可燕然很快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想错了。
    他这一路走进去，只见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楼檐交错，富丽之极。
    眼中随处可见歌舞升平，鼻子里闻的是酒宴飘香，耳中丝竹音韵流淌倾泻……
    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笑语来去裙袂飘飞，当真是衣香鬓影，风流无数！
    眼看着到了樊楼的北楼下面，燕然看了看天色，已是接近午时。
    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这一带街道上的拥堵程度，以至于赶到的时候，已经稍稍有些迟了。
    等到燕然想着赶快上楼，找一间靠北的清静房间，把天河引那边的情况看个清楚。
    却不曾想他刚到楼下，却发现已经有客人，因为抢房间吵起来了！
    燕然的同伴，此刻也跟在小侯爷身后。
    说实话他这支队伍，真是奇怪之极，因为来逛青楼的，很少有这样的配置。
    除了燕然本人之外，他后面带着红袖、紫霄、惊鸿加上庞小梦。
    若是在现代的花街柳巷，这种搭配难免不被旁人指指点点，称他们是“一个王四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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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5章：灵秀天生、唤声将军

    即便在这风流满溢的大宋青楼，恐怕也很少能遇到这种情况，更何况那四位姑娘，还是个个美艳绝伦，犹如春花秋月，各自精彩！
    燕然之所以只带着四位姑娘，是因为他手下都被派出去了，今日是决战之日，总不能都跟着他一起来看热闹。
    这时燕然看着吵架的两伙人，也很快搞清楚了情况。
    原来吵个不停的是两伙人，一看就是腰里有钱儿，走道拔横儿的主儿。
    他们差不多同时到来，却都要楼顶上北面的那一间……也是这座楼上的最后一间空房。
    这两拨人各有七八位，都是白衣学子，读书人打扮，看来相约来这里看热闹的。
    他们年轻气盛，见此情景自然是各不相让，因此在楼下吵得不可开交！
    燕然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先到的人还没分出结果，他这个最后来的，看来是没戏了。
    而这时他们前面，那位负责接待的妈妈，见两伙人都是衣着华丽、气势汹汹，也不由得为难起来。
    不过青楼里遇到这种事，总是在所难免，那妈妈自然也有解决的办法。
    只见她眼珠一转，随即一抬头，向着北楼上大喊了一声：
    “飞将军！”
    “哎！”
    大家听见这声回答，正在纳闷，究竟是哪位将军在楼上。
    却见三楼的窗户一开，随着话音向外探出了一张俏脸！
    原来这“飞将军”，竟然是一位姑娘！
    不过所有人见了这张脸蛋，心中都是“突”的一颤！
    只见那姑娘也就是十七八岁上下，生得明眸皓齿，娇柔万端。
    姑娘头上利落地梳着两个总角，分外娇俏可爱，眉梢眼角清纯动人，却又带着万般妖娆！
    她鼻梁嘴唇，每道线条无一不是精致之极，美得出人意料。
    这姑娘的相貌，当真是极端清丽中，带着点儿古怪的俏皮。万种风情里，透出了神性的光辉！
    就这么大点儿一个小丫头，已经有了颠倒众生之势，燕然一见之下，都不由得暗自喝了一声彩！
    她……就是飞将军？
    看到这小姑娘探脸出来，楼下正吵闹的两伙人，都一时间被她的美貌惊得鸦雀无声。
    只见飞将军小姑娘，美目向下扫了一眼……燕然分明感觉到，那几位白衣学子的身上，齐刷刷的一颤！
    姑娘秋水般的双眼，竟像带着电流一般，真是看谁谁哆嗦！
    那姑娘迅速看清了情况，随即笑着向下面说道：
    “诸位都是谦谦君子，儒雅风流之士，我樊楼总不好看谁声音高，便让谁上楼来……”
    “既是君子，但请赐教一首诗词，谁好谁上如何？”
    “就以樊楼为题，我做评判，诸君敢迎战否？”
    好家伙！燕然听闻此言立刻明白了，那位妈妈为什么一遇到麻烦，就喊这位飞将军出来。
    原来这姑娘聪明灵秀，看来什么难题也难不住她。
    而且姑娘说出来的建议，楼下这些人也是纷纷大声叫好，立刻便答应下来。
    燕然在旁边看着，心说这小丫头，可真不一般！
    就她刚才这短短的一番话，里边便有四重埋伏……真不愧有飞将军之称！
    小姑娘上来第一句就先夸人，我都说你是谦谦君子了，你还怎么好意思为难我？
    在这之后第二句，她又迅速制止了大家的争吵，姑娘就差没明着说，声音高有什么用？毛驴声音还高呢，难不成我还能让毛驴上来听曲儿？
    随后第三句，她又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这些白衣学子个个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在樊楼这样的地方，在这些姑娘面前示弱？
    他们势必会拿出一副“比才华？谁能比得过我？”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比赛。
    然后最后一句，居然是激将法！
    这小姑娘不说“诸君认为可否？”而是“诸君敢迎战否？”
    这样一来，若是谁表示反对，那你就是不敢迎战，你就是怂了！
    因此这小姑娘一句一个圈套，顷刻之间便把下面的麻烦，消解得干干净净！
    况且她刚才仅是匆匆向下一瞥，就看准了人性，想出了办法，解决了问题。
    由此可见她的聪明灵慧，真是难以想象！
    ……
    只见这时，那小姑娘居高临下，美目在楼下的众人之间流盼，就等着下面的人，谁先做出一首好诗。
    那两伙白衣学子也纷纷后退两步，看他们的神情，脑筋正在“唰唰”地飞转。
    都在拼命想着诗词，打算来个先声夺人！
    燕然身边的红袖姑娘，却无声地笑了出来……心说这主意好！
    如此一来，楼上的房间，已经十拿九稳，要归小侯爷了。
    这两伙人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你们跟文曲星对着干，那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那两伙学子其中的一拨，还在咬牙切齿地冥思苦想。
    而另一伙人中，却有一位白衣青年笑着站了出来。
    “在下有一首了，请姑娘品评……”
    只见他扇子一展，一派风流倜傥，眉宇间意气飞扬，高声吟诵道：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千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好诗！”那位飞将军姑娘，随即便是笑着一点头。
    然后她眉目流转，向着另一伙人笑道：“那边的诸位，你们要是再做不出来，可就算输了，不许耍赖哦！”
    “得嘞！上楼！”
    前边做出诗来的那个青年，见对面几人大眼瞪小眼儿，却没有一首诗拿出来。
    他摇了摇扇子，志得意满地笑了笑。随行的几个人便要蜂拥上前，打算往楼上挤！
    可就在这一刻，那些高高兴兴上楼的学子中间，有一个人好死不死，正好从庞小梦姑娘身边经过。
    在路过的时候，他还悄悄伸出手，想要在小梦姑娘的皓腕上捻一把……
    结果这小子“嗷”的一嗓子，突然就蹦了起来！
    这家伙大概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面前这位姑娘，是青楼里的佳丽。
    可是他也不想想，樊楼姑娘出来待客，能有身后背着刀来的吗？
    刚刚那一下，在他即将碰到姑娘小手的时候，却冷不防手腕脉门处，就像被烙铁死死烫了一下。
    把他疼的“嗷”一声惨叫，像蚂蚱一样跳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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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6章：金陵啼晓、容易冰消

    等到他撩起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腕，就见一块青紫血痕如触蛇蝎，迅速在手腕皮肤上肿了起来！
    这下把周围的人全都给惊住了，楼上那位飞将军姑娘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聚精会神的往下看。
    至于那个被庞小梦弹了一指甲，作为回击的倒霉蛋，也知他是觉得自己理亏，还是因为看到了庞小梦身后的刀柄，赶忙闭上了嘴！
    燕然却一抬头，向着楼上那小姑娘轻声笑道：“你说比诗词，是比写得快，还是比写得好？”
    “当然是比写得好！”小姑娘一见燕然，只觉得这位年轻公子身上的气质……好像有些不对！
    她一边声音清脆地回答，一边往燕然的身上打量！
    儒雅风流，不卑不亢，看似没问题。
    可是那番从容自若，甚至是慵懒随意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姑娘心里立刻就是暗自戒备，知道这年轻人怕是不一般……
    “上楼！”
    没想到，燕然笑着招呼了一声，他身后四位美艳如花的姑娘，同时笑着答应！
    “哎？怎么就上楼了？你做诗了吗？”
    这时楼下的两伙人，看见燕然带着人就上，他们顿时就不干了！
    此时在那位“飞将军”姑娘的目光注视之下，燕然的脚步，已经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诗词是吧？”
    随着他步步上楼，燕然笑着信口吟诵道：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随着这燕然第一句念诵出来，原本喧闹的周围，顷刻间便是鸦雀无声。
    楼上的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楼下的诸位白衣学子瞠目结舌！
    暂且不论他们的诗词功力怎么样，寒窗苦读几年下来，这些人的鉴赏能力好歹是有的。
    他们一句就听出来，这首词的开篇，似乎是自述的口气……
    可是顷刻间，金陵玉殿的富贵，千淮水榭的风流，怎么就冰消瓦解了呢？
    词句中描绘的情景，一件件如在眼前，却又在瞬间崩塌，这惊煞人的一转，把他们全都听傻了。
    在这之后，众人看着燕然吟诵着诗句，一步步拾阶而上。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等到这三句念完，大家已经被这诗句中的意境转换，沧海桑田、梦幻泡影般的繁华，定在了当场。
    词意潇洒豁达，句句动人心魄，沧桑中带着看破世情的感悟，惋惜中满是回望一生的感慨……这是什么水准的诗词？
    眼前这个少年，信口将它吟诵出来，居然立意如此辽阔高远，可把下面那群白衣学子全都镇住了！
    等燕然吟诵完毕，他已经站在了二楼上。
    可他向着上方瞥了一眼，却见楼上那姑娘，正满脸不甘地问道：“下面应该还有……接着作啊！”
    “应该够用了，能上楼就行！”没想到燕然居然来了这么一句，把那姑娘气得银牙一咬！
    而这个时候，楼下那两伙年轻学子也终于回过了神。
    他们眼见着自己上楼没希望了，可诗词方面比不过人家，耍赖又不妥！
    只见其中一伙人抬头看着燕然，冷冷地说道：“看你这身衣裳也就普通，樊楼是天下第一销金窝子，你可别进得去出不来！”
    “赏，”
    燕然闻言，轻轻说了一个字。
    话音刚一落地，就听“铛”的一声！
    惊鸿姑娘不愧是业内人士，早就做好了准备。
    燕然这一句出口，惊鸿姑娘一锭十两的金子就扔了下去，正好落在那位妈妈的脚底下。
    只见那位妈妈眉开眼笑，急忙把金子捡起来。
    方才说话的那白衣学子，见燕然出手竟是如此豪阔，也只好气馁地低下了头。
    此时另外一拨人里面，那刚刚做完一首诗的年轻人，却冷笑着说道：
    “我是崇安学子刘彦冲，刚刚省试，高中举人！你一阶白丁，也配……”
    结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闭上了嘴！
    当大家顺着刘彦冲的目光向上一看，就见楼梯上的燕然一抬手，轻轻掀起了自己的长衣下摆……
    在他衣衫下面，赫然挂着一个银鱼袋！
    这东西是进入大内皇宫的凭证，最起码是六品以上的官员才有。
    面前这年轻人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一位朝廷高官！
    这就有点太可笑了，你一个进士都没考中的举子，有什么脸跟人家比身份？这真是活脱脱的自取其辱，明晃晃打自己的脸！
    其实以燕然气人小能手的性情，他本来应该问问下边那群人，还有没有什么想拿出来比一比的。
    可是今天，他是真着急啊！
    要不是因为时辰快到了，他非要上楼不可，也不能拿着诗词出来砸人……好在没耽误太长时间。
    正当燕然带着人，向着三楼走去之际，楼下的那位妈妈才忽然想起来。
    她连忙在楼下问道：“客官是听曲儿还是看舞？想要哪位姑娘上楼伺候？”
    燕然正大步流星的往雅间里走去，一听到妈妈的问话，他的目光，却向那位飞将军姑娘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姑娘被燕然看得心里一惊，正要下意识的往窗子里躲。
    却听楼梯上，那年轻人淡淡说道：“姑娘就不必了。”
    他这一句回绝，却是大大出乎那位飞将军姑娘的预料！
    姑娘看着燕然上楼的背影，心说你不要姑娘……你不要姑娘你看我干嘛？
    那意思，你就是没看上我呗？真气死我了！
    还有他作词之前，问的那句“是比写得快，还是比写得好？”现在来看，明摆着就是故意气人来的！
    一层楼还没走完，你就作了一首词句，要速度有速度，要意境有意境，你要不是为了气人，还问那一句干啥？这个气死人不赔命的……
    “上一桌酒席！”
    姑娘气还没消，燕然已经进了房间。
    这时的惊鸿姑娘居高临下，站在三楼上，凭栏向下吩咐道：
    “门房、茶水、相帮、厨房赏一两，余下除了酒宴都是妈妈的……还不谢赏？”
    “谢贵客恩赏！”
    “谢贵客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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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7章：吉时已到、封喉一刀

    那妈妈一听，除了酒宴，这么大一笔钱都赏了自己，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谢赏。
    在这之后楼上楼下，传菜的相帮，茶水的嬷嬷，都整齐地高喊了一声！
    等到大家喊完，惊鸿姑娘也一笑进了房间，楼下那位妈妈心里才忽然想道：这位是……行家啊！
    刚刚那个艳丽至极的小姑娘，她是哪家楼子的？
    不过那妈妈却丝毫没觉得不妥，虽然有同行到此，却并没影响了她拿钱的好心情。
    毕竟在樊楼里，包间酒宴加一块才三十六两银子，除去打赏自己还挣了一多半儿。
    因此那位少爷虽然没叫姑娘去伺候，可他在妈妈心里，却是不可多得的贵客！
    ……
    燕然进了房间，发现这樊楼果然是不同凡响。
    陈设布置精致典雅，细微处十分用心，简直就像是个大富大贵之家的客厅。
    小侯爷来到北窗前坐下，远处天河引工地的情景尽收眼底。
    等酒宴上齐了之后，燕然索性连伺候斟酒的侍女都赶了出去，其实这就是他没叫姑娘进来表演的原因。
    关键时刻即将到来，燕然特意化妆来此就是为了隐蔽，他的一言一行绝不能被外人听到。
    此刻他凭栏远眺，就见远处艮岳南山的高坡上，河水已经蓄满了最高的一层木坝。
    水面上，巨大的假山船阵正缓缓移动，马上就要行驶到预设地基的上方。
    下面的民夫与工匠成千上万，工地上喧闹得沸反盈天。
    朝着左右看去，自己这边的整条街上，接连四五十家酒家茶楼，都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每一个窗口里都簇拥着黑压压的人头，脚下的大树上挂满了汴京百姓，围墙上更是满当当一排骑的全是人。
    看这意思，算上稍远处的楼阁上看热闹的那些人，围观这场盛景的汴京百姓，足有数万之多！
    红袖姑娘看到，工地上那些劳作的民夫后边，正有一队军士整整齐齐地列队，五个五十人方阵，排列得犹如刀剁斧削一般。
    那些人身上的衣甲，一看就知道是燕家小侯爷的武德司军士。
    红袖姐姐的秀眉，立刻便是微微一皱！
    要说朱勔那奸贼，确实有权限调动汴京的各司军队，当然除了大宋禁军以外。
    严格来说燕然的武德司军士，就和开封府衙役一样，都属于维护汴京内部安定的武力。
    但他朱勔调动可以，跨过燕然这位司丞直接调动，可怎么说都是越权了！
    这种情况很是让人恼怒，但燕然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因为燕然的武德司军士里，还隐藏着他的核心力量四十七杰，因此他的军士绝不会处于失控状态。
    非但如此，其实在朱勔调动武德司军士的第一时间，燕然就已经知道了。
    朱勔当然有他的理由，因为燕然正在家里养伤，他又急需用人，所以朱勔才下令紧急调用。
    而燕然也假作不知，却通过胡阿佑给那两百五十名军士下了死命令：
    就在他们列阵之地，谨守位置，未得燕然命令，一步不许擅动！
    如今胡阿佑因为另有任务被燕然派遣了出去，不在那支队伍里，王德发和苏信也全都不在现场。
    因此群龙无首之时，这两百五十名军士的服从性和忠心度，也将受到最严峻的考验！
    ……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身后的紫霄和惊鸿，重新回到了青楼这种熟悉的环境里，看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燕然看着窗外的风景，紫霄和惊鸿却在看着他的背影。
    两位姑娘一递一句，口中轻轻哼着刚才燕然所作的新词。
    庞小梦姑娘不断地握紧了刀柄又放开……姑娘本能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吃不准到底是什么事。
    红袖姐姐的眼神，却从下面如火如荼的工地，慢慢转向了西北的天空。
    ……不知今天晚上，会不会还有彗星凌天权？
    燕然慢慢地喝下了一盏酒，眼看着假山船阵，已经渐渐就位。
    那是他亲手为地基做出的布置，燕然自然能清晰地判断出，船阵已经到达了那九根石柱的正上方！
    看着地上树木的影子，燕然的心中若有所思……
    ……
    这一刻，柳白狐正带着人匆匆而行。
    他已经在天河引工地外面接连排查了几处有可能藏着地道出口的地点，却是一无所获。
    眼下他正向着最后一个可疑地点走去，此刻的柳白狐，脸上铁青阴沉！
    ……
    万松岭下、倚翠楼中。
    天子赵佶又问了一次，国师林灵素道人依然宿醉未起。
    看来这场盛大的奇景，国师是赶不上了。
    “什么时辰了？”万岁看到日上中天，他微微皱眉，向旁边的小黄门问了一句。
    “就到午时了，圣上。”小黄门轻声答道。
    ……
    “就到午时了！”
    同一时刻，长青阁上的朱勔正看着天上的烈日，愤怒得暴跳如雷！
    在大宋汴京城里，因为没有精确的计时设备，所有的时间都以大内的钟鼓声为准。
    都到了这个时候，假山还没有做好安放的准备！
    朱勔知道，午时的钟声随时可能敲响，甚至有可能就在下一个瞬间！
    如果钟声结束之时，神运昭功石还没有安放到位，他就违旨了……那可是天子严令的吉时！
    因此这一刻的朱勔，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门上撞……
    他知道当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一生的荣华富贵、权势高位、都将化成泡影！
    这条富贵无极之路，会在此时无情终结，那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结果！
    “那些工匠，应该一个不留，全部斩首！”
    朱勔的双眼死死盯着工地那边，暴怒地大喊道：
    “为什么还不放好？爷把你们都杀了！”
    “看样子，船阵已经就位了大人！”旁边的官员赶忙安抚道：“就差放水了！”
    “只要水位一撤，船阵就能沉降在地基石柱上……”
    “响箭传信！”
    还没等这个官员说完，就见朱勔猛地回头大吼了一声，两只眼睛瞪得满是通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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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8章：八千性命、浊流一道

    只见朱勔怒极攻心，大声下令道：
    “砍断船闸，急速泄水，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是！”
    听到他的话，下面的侍卫连忙答应！
    朱勔的死令被飞快写在纸条上，缠上了箭杆……
    长青阁楼上，一支响箭从窗口射出，带着凄厉的啸鸣，向着工地方向射去！
    这种响箭传信方式，是他们东南应奉局船队之间，一种用来快速通信的手段。
    因为运河上，船只行动缓慢，传信的小船更是有可能被拥挤的水道堵得寸步难行。
    所以依靠响箭上的纸条，飞快地传递消息，只要片刻之间，整支船队就能得到朱勔大人的命令！
    如今这个方法，又被气急败坏的朱勔用来，向最高一层木坝上的军士们传信！
    只见那支响箭飞速射出之后，一落地就被附近的应奉局军士捡起，之后这支响箭再次发出了尖锐的啸鸣。
    经过四次传递，响箭转瞬间就飞到了木坝的最顶端！
    当最高一层木坝上，应奉局军士见到箭上“违令者斩”四个字，可把他们吓得浑身一激灵！
    隔着这么远，他们都能感受到朱老大人的焦急与愤怒！数十名军士哪敢犹豫？立即顺着一丈宽的木坝墙顶，飞快的向着船闸那边汇集！
    如今的形势，已经绝不允许他们再慢条斯里地放水了。按照朱老大人的命令，必须立即打开船闸，直接泄洪！
    只要稍慢一步，所有的工匠和在场的军士，全都要承受朱勔大人的怒火……那是他们最恐惧的噩梦！
    只见十几名军士跳上船闸，抡起刀斧，将吊装船闸门闩上，连接配重石的粗大麻绳，“咔咔”的逐一砍断……
    那船闸，可是足够让四艘巨船，并列而行的一个大口子！
    眼看着顷刻间绳索全断，配重的大青石重重落在水中，激起了一条浑浊的水柱。
    船闸外巨大的门栓，在青石的重力牵拉下，猛地跳了起来！
    在河水的庞大重力下，船闸轰然打开，一霎时滔天的河水倾斜而出，在船闸巨大的缺口处，形成了汹涌的激流瀑布！
    那声音犹如狂牛嘶吼，大量河水狂涌而出！
    “完了……完了！”
    此刻站在最下一层，木坝顶端的王正心。
    当他看到三层木坝上暴力泄洪的场面，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能这样！完了！全都完了！”
    这时的王正心，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上了天！
    只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一层木坝下面，那百余根用来牵拉木坝，保证抗压性的粗大竹缆……
    跟之前被埋设到地里时的样子相比，那些被绷直的竹缆，展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这意味着竹缆稍稍变长了一点！
    只有一点点！昨天前半夜的水浸之后，三十丈的竹缆吃水微微发胀，变成了三十丈零一尺五寸……
    可就是这一点点变化，使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变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因为王正心心里清楚，如果有时间让水位徐徐下降，这些竹缆在阳光下稍微一干燥，就会向内收缩，再度回到三十丈的长度。
    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时间了！朱勔大人下令急速泄洪！
    而更要命的是，水坝能承受多少水的重量，跟水坝能抗住多大的冲击，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因为水面循序渐进上升时，给木坝造成冲击力很小，水坝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可是这种汹涌的洪峰一股脑冲下来，一样多的水，却早就不是那些单薄的木质坝墙，能承受的重量了。
    更何况，用来牵拉坝墙的竹缆还长了一点！
    所以三层开闸放水的结果只有一个，头顶的第二层和自己脚下的第三层水坝，会像窗户纸一样被轻易捅破！
    想到这里，王正心满心绝望地回过头……
    他看着坝墙下，洪峰所向之处，聚集着五千民夫、三千工匠！
    若不是燕家小侯爷借走了一千匠人，那就是整整九千条性命！
    水坝一破，洪峰涌来，八千人全部都会死于非命！
    “朱勔……朱勔！”
    王正心暴怒的嘶吼着，他知道能下这样命令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东南应奉局的朱勔！
    “那是八千条人命啊！你特么是不是人！卧槽你姥姥！”
    王正心绝望地坐在地上，两脚交替蹬着木坝顶端的夯土，不禁大声哭嚎起来！
    心中的悲怆愤怒，满胸的伤心绝望，无尽的仇恨狂暴，随着这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从他嘴里冲口而出！
    ……
    此时此刻，所有看热闹的百姓，都无法描述他们的心情……
    眼前的山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瀑布，六七丈宽的一条激流犹如天河倾泻，这场面把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多数人不明内情，还在心里想着：如此壮观的洪峰飞流直下，这难道是计划好的吗？
    就在这一刻，朱勔和当今圣上同时跳了起来！
    虽然身处不同的地方，他们的动作却是不约而同，都向着那道巨大的天河看去。
    他们的眼睛，也全都死死盯着那座神运昭功石！
    “霍！霍！霍！”
    此刻坐在工地席棚里，就近观看奇景的大胖子朱汝翼，眼看着前方狂浪奔流，已经被这场面，震得惊骇欲绝！
    ……
    东华门内，紫宸殿的房顶。
    高高站在顶上的国师林灵素，衣袂须发，迎风飘扬！
    看着这沧海横流的景象，他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
    燕然……燕然！
    他心里一声声，重复着燕然的名字，却不知如何评价那个奇异的少年！
    ……
    燕然从瀑布那边收回了目光，轻轻点了点桌上的酒盏，结果却发现根本没人给他倒酒。
    远处传来轰隆作响的浪潮奔涌，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
    几位姑娘的眼睛都看着窗外，谁都没注意到，燕然已经把酒喝完了……
    ……
    与此同时，三层木坝顶端！
    眼看着水位急剧下降，假山船阵正在飞快地降低。
    九根石头柱子在巨船的间隙中慢慢冒了出来，逐渐抵近假山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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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9章：洪波无情、正心改命

    此刻，在船阵的一道道船肋之间，河水正飞快地奔流而去。
    整个假山船阵，都处在狂泄的激流当中！
    一霎时，几根石柱同时接触到了假山底部……假山成功就位！
    站在木坝上，刚刚断开船闸的那几十名应奉局军士见状，正要发出大声欢呼……
    他们却突然听到，巨大的假山和石柱接触的位置，传来了石头挪动的“轰轰”巨响。
    这嘎嘣嘣的沉重响声，就像是他们头顶的天庭上，推开了一座巨大的石门！
    紧接着神运昭功石船阵的周围，传来了固定假山位置的缆绳，逐一崩断的声音。
    那些被巨大力量扯断的缆绳，就像断掉的琴弦一般在风中狂舞，发出了凄厉的呼啸！
    应奉局军士绝望地看到……假山正在水流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挪动着它巨大的身躯！
    它……动了！
    由于泄洪太快，承载着神运昭功石的假山船阵，在激流的冲击下失去了控制，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泄洪的方向移去！
    “完了……完了！”
    这一刻，众人的心中，同时响起了这句话！
    从假山附近第三层木坝上面的军士，到最底下一层的王正心，还有木坝下的民夫工匠、军士官员万余人！
    他们全都看到了假山正缓缓地移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如土色！
    更别提长青阁上的朱勔了，他的脸上已是一片死人般的苍白。
    倚翠楼上的大宋天子，满眼都是难言的恐惧！
    在枣瓦子对面，整条街上的数万汴京百姓，不知多少人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吸气声犹如暴风掠过。
    就这样，所有人看着神运昭功石，就像一个接天立地的高大巨人，向自己缓缓走来！
    忽然……钟声响起！
    那是午时的钟声，响过之后意味着吉时已过。
    在这一刻，那座大假山原本应该四平八稳，被放置在山顶上。
    可是它，下来了……
    下来了！
    ……
    这一刻，所有三层木坝上的军士民夫，都像蚂蚁般飞快逃窜！
    他们都看到那座大假山，正被河水冲击而下，一旦失去了石柱和缆绳的束缚，它移动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
    眼看着它巨大的身躯，山呼海啸而来，重重撞上了船闸的边缘！
    随着一声巨响，假山下的半面船阵，顷刻间粉身碎骨，船闸的侧面也被撞出了一个更大的缺口。
    那座假山缓缓倾倒，如黑云压顶，呼啸着扑面砸来！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这块号称汇聚天地之精华的神运昭功石，轰然倾倒下去。然后并没有停止移动，而是在坡度和水流的作用下，开始滚动……
    这个数十万斤重的大家伙，在水上溅起了巨大的水浪，正在疯狂地翻腾横滚！
    第二层木坝在泄洪的冲击之下，又遭遇了假山激起的涟漪，顷刻间土崩瓦解！
    洪水从第三层冲向第二层，又从第二层木坝的豁口，向着第一层奔涌而去！
    眼看着一场末日天劫般的景象，正在雄壮瑰丽地展开，所有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天河引工地中，木坝上跳下来的民夫、工匠、军士、正在疯狂的四散奔逃。
    可是等他们汇入了最下层的万人大队之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泄洪的位置就在他们头顶，这些人首当其冲，可是他们能跑到哪儿去？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汹涌而来的洪峰？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片刻之后，眼前的三层木坝就会被撕碎。
    洪水来时江河俱下，哪里还有生还之理？
    跑有什么用？你能跑得过洪峰吗？
    此刻木坝下的万余人，都彻底沦陷在绝望之中。
    他们只能眼睁睁等着，那死神般的巨大洪峰迎面而来，再从自己的头顶上掠过。
    可是就在这一刻，却有一个人浑身颤抖着，满脸流淌者泪痕，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那是王正心，手里还端着一只锋利的大斧！
    “我有办法……有办法！”
    王正心指着木坝东边，朝向景龙江的方向大声喊道：
    “砍断那边牵拉木坝的竹缆，那一片坝墙就成了最弱的地方，水会顺着那边冲垮的堤坝涌出去！”
    “我十二岁就在工匠营，是师父和叔叔伯伯们养我到大……他们就是我的爹娘，不能全死了！我死了，也不能让工匠营全死了！”
    “爹啊！你们都是我爹！”
    当王正心喊到这里，他猛然回头，“扑通”一下，朝着那数千民夫和工匠跪了下来！
    “五十个人！我就要五十个人就行！咱们死了大家就能活！”
    “求求你们！跟我来五十个人……以后我世世代代，给你们当牛做马！”
    王正心说到这里，向着那些工匠民夫，重重的一连串响头磕在地上，砸得土地“咚咚”作响！
    “来啊！来啊！我一个人砍不了这么多缆绳……爹啊！求求你们啦！”
    只见独头蒜急得心血翻涌，头磕得两眼昏花。
    可是当他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前这成千上万人，只是满脸恐惧，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走！
    王正心大声哭嚎着，只好奋力跃起。
    他一个人举着那把大斧，向着东边的木坝，狂奔而去！
    在这一路上，他接连摔了两个大跟头，却还是拼命爬起来。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量多地砍断那些竹缆，哪怕砍断一两根也行！
    水会顺着木坝最弱的地方冲出去，或许他能救下所有人的命！
    可是王正心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正有一个个身影，无声无息从民夫和工匠的人群里，越众而出！
    他们手里提着斧头，一声不吭地随着王正心向前狂奔。
    三个五个、十个八个、最后赫然有数百身影，随着他狂奔而去！
    这些工匠都清楚，自己必死无疑。
    那拉住坝墙的每一根巨大竹缆，都是穿过一丈厚的坝墙之后，绑在粗大的横木中段，用这根横过来的木头，加固丈余长一段木坝的。
    这是第三层，他们前面最后一层木坝，洪峰正在它后面，以疯狂的速度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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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0章：水龙惊动、玉宇天宫

    一旦缆绳砍断，形成弱点，洪水顷刻间就会从这里狂涌而出。
    所以他们纵然可以把水引向景龙江，自己却万万无法幸免，他们死定了！
    可是这些汉子，却还是不管不顾，挺身而出！
    不知这万人之中……有几个热血男儿？
    ……
    当王正心跑到坝墙下，却发现缆绳距离地面，还有一丈多的高度。
    他即便是伸直了手，举起斧头，也砍不到那些缆绳！
    王正心陷入了疯狂，就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
    可他一回头之间，却看到大群工匠民夫兄弟，正手拎着巨斧，向他浪潮般涌来！
    这不是他要的五十人……那是足有两百人！
    这一刻，王正心的热泪再次从双眼中奔涌，流淌在脸上，如此滚烫！
    终于有人跟着自己来了，有救了！工匠营！
    “叠罗汉！叠罗汉！”
    王正心跳着脚，用斧头指着高处的缆绳大喊：“十人一组，铺开了砍！”
    这些人立刻在王正心的命令下，十来个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手抬肩扛，把自己的弟兄奋力举起，让他们的斧头，能够到那些缆绳！
    ……
    就在同时，这些手握利斧，奋力砍断缆绳的民夫绝不会想到。
    整个现场，有多少人正在注视着他们。
    身后的万余名民夫和军士，远处的数万汴京百姓，甚至还有倚翠楼上的大宋天子！
    他们全都看到了，这些汉子是要向景龙江泄洪，他们要救助后面的万千兄弟。
    可是在这些民夫的眼里，再没有其他，只有头顶上那一根根粗大的竹缆！
    那是……所有人的生命所系！
    ……
    朱勔死人一般坐在椅子上，脸上犹如死水般沉寂。
    他知道自己完了……万劫不复！
    这已经不是假山，能不能按照及时安放的问题了。
    那神运昭功石如此巨大，一旦翻倒以后，是绝对扶不起来的！
    他这次连最后的赌注，也输得一干二净，他明白自己将会面临，何等惨重的处罚！
    ……
    “这个废物……朱勔！”
    此刻皇家倚翠楼上，天子赵佶脸色铁青。
    “啪”的一声，一个汝窑茶盏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这位大宋天子，根本没去管下面那万余人的死活。
    甚至那些蝼蚁般的小人，他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的双眼，只知道死死盯着那座心爱的假山！
    “若不是朱勔下令砍断船闸，断不会如此！这罪臣死不足惜！”
    赵佶脸上一片凶狠，死咬着牙说道！
    ……
    天河引现场的席棚下，朱汝翼一家伙跳起来，就和燕深亡命逃窜！
    没几下，他们的靴子就被污泥粘在了地上。可那朱汝翼却从肥猪化身野猪，一路向着远处狂奔。
    他只顾着逃命，连头都没回！
    ……
    这时的王正心他们，虽然已经使尽了全力，可那竹缆却太粗，也太坚韧了。
    即使上头被砍得伤痕累累，却仍是没有一根被砍断，他们却依然还在咬着牙，拼命地劈砍！
    此时木坝内部蓄水，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在巨浪的冲击下，正面坝墙发出了令人牙酸心悸的吱呀声！
    整片木坝上，深埋在地下的木桩都在发出呻吟，随时可能被洪峰的重量折断！
    下面的人面如土色，武德司的军阵里，不断的有军士逃出队列！
    远处的樊楼上，燕然面色淡然，看着这一切！
    ……
    工匠民夫慌乱地奔跑，有的人想要尽量后退，大部分人都绝望地站在原处。
    也有人想要冲出应奉局修建的围墙，被看守的军兵一枪枪戳死……
    甚至有民夫和工匠，疯狂跑向了武德司官员的位置。
    他们是打算向那些官员报告：王正心正在私自行动，那贼子正在妄图砍坏坝墙！
    沧海横流，方见英雄本色……也会泥沙俱下，永远沉沦。
    卑贱和高贵，怯懦和英勇。
    自私与忘我，兽心与人性。
    就在这一刻，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
    坝墙已经不堪重负，眼看就要被洪峰冲破。
    王正心急得直冒火，心里满是绝望！
    朱勔下的命令，终究还是杀了他们所有人……他们纵然不惧生死，却无力改变这天杀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王正心猛然发觉。
    有人在自己的肩上……拍了一下！
    这一刻，樊楼房间里的几位姑娘忽然听到，燕家小侯爷的口中轻轻的吟诵着：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
    突然间，一连串爆炸声响起！
    木坝上粗大的横木被突然炸断，坚韧的竹缆被炸成了漫天破碎的竹片！
    近五十个爆破点火光一瞬间接连闪动，随着烟尘四起，坝墙顷刻间被洪水压断！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奇景……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这是火药爆炸。
    他们吃惊的原因在于，坝墙突然垮塌的位置……
    那不是万余名工匠所在的正南，也不是独头蒜王正心拼命劈砍的东南，而是艮岳南山……西南方向！
    那里原本是最安全的，无论是船闸放水还是洪峰冲击，都波及不到那个地方。
    可是如今，那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缺口正对的方向，正是万松岭……
    倚翠楼！
    ……
    洪水一旦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向着缺口方向，狂冲而出！
    那万余名工匠，本来以为自己必死。
    却忽然发现东南方向的坝墙突然决口，一道浊浪呼啸，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此刻的王正心，莫名其妙地一回头，却吓得一哆嗦。
    身后拍他肩膀的这个人，他是认识的，正是燕家的小侯爷的贴身护卫胡阿佑，阿佑哥！
    “你那个地道，不带我看看去吗？”
    “哎哟！”
    胡阿佑说了这么一句，王正心的全身上下就是一哆嗦！
    他们这两百多人，原本是怀着必死之心而来，可是洪峰却从那边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他们擅自行动，准备砍断坝墙的行径，东南应奉局绝饶不了他们！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刚逃出了洪峰的魔爪，却又立刻陷入可东南应奉局的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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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心似狂潮、人在洪峰

    王正心知道，虽然身后那成千上万的工匠和民夫，都能活下来。
    可他们这两百来人，却绝无幸免之理！
    这下经过阿佑哥的提醒，王正心突然想起了燕然小侯爷，第一次和自己见面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那个地道还要继续挖，你最好把它盯紧了，别让人发现才是！”
    ……原来如此！
    竟然从那时起，燕家小侯爷就知道，我们要靠着那条地道，才能逃出生天！
    王正心脑中，一时间有如雷轰电闪，只觉得小侯爷真是高深莫测……可是随即，他的脸色却是陡然巨变！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比这还要可怕的事实……
    原本木坝垮塌时，所有工匠都是无法幸免，可是偏偏在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西南方，却首先溃坝了！
    燕家小侯爷既然知道，地道可以逃生，甚至还派了他的贴身保镖，来引导自己这些人……
    那是不是说明，西南那边的大坝溃塌……也是小侯爷一手搞出来的？
    可是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王正心多想，他已经看到远处，东南应奉局的军士正向着这边包抄而来。
    于是王正心毫不犹豫，招呼着跟随自己砍竹缆的两百多勇士，赶紧向着地道口方向撤退！
    此时在溃坝之处，已是洪峰狂袭，横冲而来！
    ……
    这一刻，
    大坝下方的民夫工匠发现自己没事，后方阵列里的武德司军士发现自己没事，王正心也带人逃出了生天！
    只见河水席卷着巨浪，刹那间冲上了山岭，从万松岭的亭台楼阁上，一扫而过！
    无数建筑被冲塌冲毁，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珍稀花木、亭台楼阁，随着洪峰席卷呼啸而过，一堆破烂般随着浊浪翻滚起伏！
    浑浊的洪水轰隆隆作响，犹如千军万马，狂涌奔流！
    洪峰从垮塌的坝墙出发，正好在艮岳南山，那个乌龟型山脉的右爪内侧冲过，顺着山势顺势兜了一个大圈！
    冲过万松岭倚翠楼之后，洪峰又画了一个大弧线，切入了工地现场民夫营地。
    水流就在万千民夫，和看百姓热闹的街道中间，无人处呼啸着穿过！
    这时工地现场的工匠民夫这才意识到，原来在天河引下面，他们脚下的这片地方，才是地势最高的位置。
    原来修建天河引，整修那三级巨大的台阶时，需要取走大量的土石。
    为了将来回填方便，这些土石全都积在木坝墙的正下方，也就是工匠民夫现在的驻足之处。
    当然，洪水要是从正面冲下来，他们也是必死无疑！
    可洪水若是从侧面冲来，洪峰就会顺着地势较矮的地方，绕过这片并不显眼的高地，兜一个大圈，汇入东面的景龙江！
    ……
    他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刚刚跑出队伍的武德司逃兵，已经来不及重新回到安全地点……
    而那些打算告密的民夫和工匠，也是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竟然正好和侧面冲来的洪水，完美汇合！
    此刻就在樊楼下方，洪峰斜冲而来，浊流滚滚，壮观之极！
    看到那些逃跑的武德司军士、告密的民夫工匠被洪水军卷走的时候，燕然端坐在樊楼上面无表情，有如一座石佛。
    这情景正应了那句“大浪淘沙”，去掉糟粕之后，剩下的就是精华！
    ……
    在他周围，紫霄、惊鸿和红袖姐姐，之前是见过燕然用火药的。
    所以当她们看见大坝上的竹缆爆破的情形，就知道这必定是小侯爷的手笔。
    因此那浩大磅礴的洪峰，也是燕然一手造成的！
    她们想的没错，早在月余之前，燕然就将手下的十三杰派了出去。
    其中五人，包括庞七郎在内，是在应天府一带，在朱勔的水上护卫队里卧底。
    而另外的八个人，就在独头蒜王正心的工匠团中藏身！
    中间绑架刘江的是他们，刚才最先一批排众而出，随着王正心去砍竹缆的，也是他们！
    如今这八位兄弟，正随着王正心那一伙热血汉子，顺着地道撤退……
    顺便说一句，那条地道在燕然的帮助下，不但被彻底打通，而且还经过了一次拓宽。
    动手干活的，正是那善于倒斗的蒋家兄弟。
    这一刻的樊楼之上，燕然看着面前的壮观景象，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他的肩头上，却有一只小手，不住地一下一下猛拍他！
    燕然回头一看，却是庞小梦姑娘……这姑娘可不知道火药的事。
    姑娘正被天河引那边的情形，震惊得无以复加……
    当燕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把这位小侯爷看得，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红袖姐姐这种一向镇定自若的人，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得，跌坐在椅子里……
    只见洪峰由远及近，呼啸而至。
    在那片滚滚浊流的浪尖上，一个木质的大王八劈波斩浪，被洪峰托着，势如奔马，急冲而来！
    在那个大王八背上，一个身穿黄袍的人抱着王八脖子，大声哭喊着，越来越近！
    那是当今天子，圣上赵佶！
    这哥们不但没淹死，他还冲着浪过来了！
    不管是远处的蔡攸，长青阁上的朱勔，全都是一个表情……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今生今世能看到这样的大宋皇帝。
    这场面真是又惨烈又好笑，又仓惶又炸裂，浪尖儿上托着一王八，王八上坐着一皇上，谁见过这样的奇景？
    不仅是他们，整条街上的数万百姓，也全是目瞪口呆！
    他们眼看着那个哇哇大叫的皇上，从眼前“嗖”地一下过去了！
    那是天子穿的明黄袍服，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敢穿，眼前确凿无疑是大宋天子！
    可是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
    这些旁观者不知道，此刻的大宋天子赵佶，吓得苦胆都要爆炸了！
    当时他一见木坝垮塌，洪峰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铺天盖地来时。他就在卫士的簇拥下，迅速逃下了逸翠楼。
    可他还没来得及跑，大水就冲过来了！
    眼看着周围房倒屋塌，四面浊水奔流。
    天子一出楼门，就看到了那木头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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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2章：送你离开、神龟出海

    这位皇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水一冲俩脚都挨不着地，当时就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他也来不及多想，上去就搂住了王八脖子，然后一个大浪袭来，他不知道怎么就上王八了！
    在水浪的冲击下，他腾云驾雾一般，眨眼就下了万松岭……速度这个快啊！一辈子没这么快过！
    赵佶只觉得周围水浪滔天，四下波涛轰鸣，一股股大浪就像后娘的巴掌，拍得他晕头转向！
    这位天子连哭带喊却一动不敢动，他把什么都忘了，心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愤怒！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四个忠心的侍卫，在水里用手抓着那大乌龟，跟着他一起被洪水越冲越远……
    这木头王八是燕然送进宫的，幸好选得不是死沉死沉的硬木！
    因此它不但可以飘在水面上，而且浮力居然还很强，这王八居然随着洪峰，绕着整个天河引工地的外围，跑了个大半圈！
    “那是……那是……”
    庞小梦姑娘目瞪口呆，还在不住地拍打燕然。
    燕然微微一笑道：
    “没错，那是圣上赵佶……当今天子！”
    ……
    这一刻，矗立在紫宸殿上的天师林灵素，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他看着下面天子赵佶，骑在神龟上一飙而过。
    却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燕然说的那句话：
    “你说我玩皇上？谁不玩皇上啊？”
    我也玩……可是没你这么玩的啊！
    林灵素不禁心中怒道：这天子也真是命大，居然这样都没死！
    不过林灵素心中也清楚，经此一战之后，天子能不能缓过来还两说着……朱勔肯定是完了。
    燕然这小家伙，竟然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击垮了东南应奉局，扳倒了朱勔！
    想到这里，林灵素意识到燕然这小子闯祸的本事，再次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这么玩下去了！
    于是林灵素匆匆下来，想着要去找到燕然，再和他好好分说一番！
    ……
    此刻的朱勔，知道自己死定了，死得都不能再死了！
    那是他一手献上的假山，是他派人督造的天河引！
    结果居然把皇上从内宫里冲出来了？还一路游街似的骑着王八，在汴京百姓面前转了一圈？
    你没看见皇上被水浇得落汤鸡一般，吓得脸儿都不是人色儿了，全程都在拼命大哭？
    把皇帝害成这样，他要是还能活命，那可真是见鬼了！
    想到这里朱勔毫不犹豫，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跑下了长青阁！
    ……
    正当洪峰到来之际，那个大胖子朱汝翼，也将将逃到了木质围墙之下。
    然后他只听得轰轰巨响，由远及近，那大胖子一扭脸……高墙般的洪峰，瞬间到了眼前！
    轰的一声，浊浪翻涌，胖子不见了！
    ……
    与此同时，应奉局监察司司丞柳白狐，正在愤怒的大喊……
    刚刚排查最后一个地点时，他终于还是在一片乱草坡上，找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
    等手下的军兵把野草拔掉，只见这片陡峭的斜坡上果然有一个洞口，被那块门板大小的木板，牢牢盖着。
    毫无疑问，那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密道！
    可是他正要让军兵下去查看之际，却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到天河引工地那边，洪水决堤的景象！
    虽然隔着一条景龙江，这洪峰的威势，一样吓得人心惊胆颤。
    柳白狐正惊疑不定，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听身后脚步声响……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带来的五十名军兵，正撒开双腿往高处跑！
    这些应奉局军卒，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只顾着给自己找个安全地点，谁还管什么地道啊？
    “给我回来！把这地道给我堵住……”
    柳白狐见状，气得火往上撞！
    他正想要大声喝令，让那些逃走的军士回来。
    却没想到，他刚刚把手向那块木板一指，就听“夺”地一声响！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羽箭，将他的手掌，死死钉在那块木板上！
    这一下箭镞穿骨而过，一只手动弹不得，把那柳白狐疼得死去活来！
    他拼命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把手掌上的箭拔下来。
    可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又是“夺”的一声。
    两只手相距半尺不到，他的另一只手掌，也被羽箭钉在了木板上！
    这一刻，山坡上负责接应的苏信，两箭钉住了柳白狐。
    庞万春站在他旁边，则是连珠箭例不虚发，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他将那数十名军兵每人一箭，一一射死在地，然后庞万春回身弯弓搭箭，一抬手就瞄向了柳白狐的后心！
    可是就在这一刻，却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拉弓的手……
    “你干什么？”
    庞万春已经杀性大发，眼睛都红了！
    一转脸看到苏信按住自己，庞万春不禁怒道：“你知道那是谁？那是柳白狐！应奉局监察司！”
    “江南无数忠贞义士，我摩尼教多少兄弟姐妹，都惨死在他手上！”
    “今日好不容易能报得此仇，你为何拦我？”
    “你可以等等再说，”苏信却不慌不忙，松手之前还拍了拍庞万春的手腕。
    “等什么？”
    庞万春一时间搞不懂苏信是什么意思……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
    柳白狐双手都被钉在木板上，正在挣扎不得之际。
    可在剧痛之余，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好像有个奇怪的声响，轰隆轰隆地响个不停！
    等他确定了发出声响的位置，这位柳白狐猛然瞪圆了双眼！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轰”地一声巨响！
    一股大力将那块木板推起来，然后“砰”的一声砸下，把柳白狐扣在了底下！
    之后从木板遮住的洞口里，呼呼的往外出人，好几百双大脚丫子，成群结队地从那块木板上踩踏而过。
    那是独头蒜王正心一伙人，顺着地道跑了出来。
    他们也不知道，脚下的木板底下还有个人呢！
    柳白狐只觉得鼻梁骨肋骨，被压得嘎嘎作响，
    身上的骨头，不断传来被压断压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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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3章：坑你一阵、骂你昏君

    一瞬间，柳白狐的两眼视界之内，就变得一片血红！
    可是他一时之间还死不掉，只能无助地承受着压迫的剧痛，听着自己骨头内脏，逐一在压力下爆裂的声音！
    这个凶残狡猾的监察司柳白狐，正在无数工匠的踩踏之下，变得越来越扁……
    庞万春站在远处，人都看呆了。
    谁知道从木板后面会忽然冲出来一伙人，把那柳白狐一脚一脚，硬生生踩成了肉饼？
    看到鲜血脑浆，开始顺着木板的边缘淌出来……庞万春不禁满意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死法，真是又惨烈又痛快，这才是柳白狐应有的下场！
    ……
    可是那帮跑出来的工匠，却依然茫然不知自己的脚下还有个人，而且已经被他们踩成了小饼饼！
    苏信招手示意，带队的胡阿佑连忙上前。
    他的身后跟着王正心和二百多工匠，还有暗藏在工匠营里的武德司卧底！
    直到这一刻，王正心和他的工匠兄弟们回过头，才知道过天河引那边，自家的工匠营兄弟彻底安全了。
    那道洪峰画了个半圆，绕着地势较高的工匠营掠过，眼看着就要汇入景龙江。
    这场惨烈之极的营造事故，终于要告一段落，他们这些工匠民夫也逃出了生天！
    毫无疑问，燕家小侯爷能把他们接出来，就绝不会将他们弃之不顾。
    看来这些不顾生死的热血汉子，也即将告别拼死拼活的劳作生涯，要开始一个新的活法了。
    想到这里，王正心心中，又不禁暗自激荡！
    ……
    樊楼上几位姑娘，亲看着皇上连哭带喊的被水冲了过去……
    直到洪峰即将汇入景龙江边之前，流速开始减慢，王八上挂着的那几个侍卫才游着泳，把天子拽到了岸上。
    此时的赵佶，哪里还有半点天子风范？
    他一上岸便是伏地大哭，这一番连惊带吓，那个惨就别提了！
    当红袖姑娘看到这场面，姑娘不禁似笑非笑，看向了燕然……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把皇上玩得这么惨，真有你的！”
    燕然听到这话，却笑着说道：
    “整个天河引，我就负责捞了一回船，安了一回地基，神仙也没办法把里发生的事，推到我身上！”
    “另外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赵佶死了也就算了，总算少了个鱼肉百姓的皇帝。”
    “可他要是能活下来，就必须靠我送过去的王八才行……所以天子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对我有好处！”
    “除了扳倒朱勔除外，姐姐可以算算，整件事里我增强了多少实力？风险其实很低的，姐姐只管放心就是。”
    红袖姑娘听见燕然这话，也不禁长叹了一声！
    原来燕然早就把各方面因素，全都计算在里边，他给天子留的最后一线生机，不但有任凭天意决断的意思。
    而且这次的皇上，也是靠着燕然的手段才得以活下来，所以他还欠了燕然一个大人情！
    这小子真是算无遗策，被他占尽了便宜！
    此刻在他们眼前，皇帝正在侍卫的搀扶下仓皇回宫。
    不过他的样子，却被大片汴京百姓看在了眼里！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仿佛天之骄子的皇帝，如今被淋成了个落汤鸡，滚的一身都是泥，还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看到这一切，无数百姓都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
    没想到咱也见到天子了……天子还离我这么近……天子真特么惨啊！
    ……
    这一刻，天河引工地上，洪峰过后一片狼藉。
    三层木坝被摧垮，那座巨大的神运昭功石，被冲下来之后，横躺在东华门那边的水坑里。
    远处的百姓，眺望着那块大石头议论纷纷，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当天子踉踉跄跄的仓皇回宫，绕着那块大石头过去时，赵佶猛然抬头！
    却见到那块神运昭功石的底座上，原本应该挨着地基的那一面上，麻绳脱落，封好的黄泥也被洪水冲掉了。
    底座下，竟赫然刻着两排大字，几十丈的百姓也看能得清清楚楚！
    当大宋天子看到那剑拔弩张的字体，突然心头一股热血，差点儿就从口鼻里呲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回事？”
    大宋天子指着石头底座，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在天子的怒斥之下，身边的侍卫全都向那边看去，只见底座上刻的好像是一首诗：
    万岁一山穷九州，运河两岸万人愁。
    自古昏君多亡国，亡宋岂止是石头？
    看到这首诗的侍卫，纷纷低下了头。
    那位大宋天子暴怒地转过脸，却看到远处的酒楼茶铺街道上，不知有多少百姓，正注视着这边！
    “立刻回宫，找石匠来，把这些字迹全给我凿掉！”
    赵佶一边怒火熊熊的下令，一边急匆匆地往回走。
    “那这块假山……”
    侍卫里还有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因为天子让他们凿去字迹……可是这块石头据皇上讲，是天地间灵气所钟，就算碰掉手指大的一小块，那都是杀头的罪过！
    要不然应奉局也不至于，把它整个用泥糊上，还用麻绳缠起来，才运到汴京的！
    所以他们是凿啊……还是不凿啊？
    “……朕不要了行不行！”
    天子却是脸上铁青，他背负着双手一边狼狈的往回走，一边暴怒地大喊！
    ……
    毫无疑问，这首诗天子看见了，侍卫看见了，外边的百姓也看见了。
    一个个大字比圆桌还大，他们哪能看不到？
    其实那是神运昭功石，沉在陈留码头的时候，燕然派人趁夜偷偷过去，在假山底下凿出来的。
    如果说刚刚皇帝被冲成了个落汤鸡，这件事一定会天下疯传，导致大宋天子赵佶的威信极速下降。
    那么石头下的这首诗，则是最后也是最为沉重的一击！
    什么奉天承运之人？哪有什么天之骄子？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有魏武帝留下来的石函……你说是真的，谁看见了？
    不过这块大石头上的诗句，却是浅显易懂，每一个人都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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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4章：倒在寿山、死在江南

    最要命的是，在这篇诗句里，上天不但指责天子构建艮岳，给无数江南百姓带去了持续十余年的巨大灾难。
    甚至上天还直接说他是昏君，还说大宋天下，就是因为他玩儿石头玩死的！
    纵然他是天子，也难堵悠悠众人之口，被几千上万人看到的秘密，那还能叫秘密吗？
    他又不可能把整条街的汴京百姓，全都抓起来杀掉，就算杀了也未必保得住秘密！
    因此这位大宋皇帝很清楚，他已经被拉下了神坛。
    今天他不但哇哇大叫地骑着王八冲浪，还被老天爷指名道姓地痛骂了一顿！
    你说他的心情，又该如何？
    ……
    且不说大宋皇帝这场欢天喜地的神运昭功石落成庆典，最终把他弄成了这般狼狈的下场。
    单说燕然，见到没热闹可看了，他也带着人下了樊楼。
    一边向着自己的侯府返回，他一边还不断地收来各处的报告……
    小弥勒钱戏说，一千工匠已经被他带到了安全地点。
    同时景龙江河水暴涨，引发汴河水位，也在急剧上升！
    城外工匠驻扎的那片河滩上，人员撤走以后，已经被水冲得一片狼藉。
    苏信那边也传来消息，那两百多名性子勇烈、舍身救人的工匠，连同王正心一起，已经被他们营救出来，正前往预定的安全位置。
    这下康馨宁小姑娘可以和她师哥见面了，那蒋家两兄弟，也再次立下一件大功！
    然后百里轻姑娘也回来汇报，皇帝已经下令派人捉拿朱勔，应奉局所有官员，全部要被捕下狱！
    如今朱勔已经只身趁乱潜逃，还有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始终都没露面，现在不知所踪。
    一听说朱勔跑了，跟随苏信回来的庞万春，眼神随即凌厉了起来，庞小梦姑娘也是手扶刀柄，一跃而起！
    燕然一把抓住了小梦，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庞小梦又惊又怒地看着燕然，看她的意思，恨不得抬腿给燕然面门来上一脚！
    “那朱勔平日里前呼后拥，总有数千军士保护，还有高手相随，如今他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只要我上去一刀，就能为无数死难的江南父老报仇，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此时燕然一边走，一边向着庞家兄妹冷冷道：
    “现在杀他，你觉得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庞小梦跟在后面，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
    燕然向庞小梦问道：“那你们准备好的江南大起义，还干不干了？”
    “嗯？”
    “江南一带还有无数朱勔的党羽，还有跟着他一起荼毒百姓的官员，还有那些为虎作伥横征暴敛的家族，你不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有什么关系？”小梦惊怒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
    燕然看了看庞万春，又向着小梦说道：“你们这次起义的大义名分，就是诛杀奸贼朱勔！”
    “所以朱勔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汴京……等朱勔一死，你说这奸贼是你庞小梦杀的，江南父老有谁看见了？”
    “可是朱勔一死，你们起义的理由立刻就没了一多半！你知不知道？”
    “那些对朱勔心怀深仇大恨的百姓，他们听到仇人都死了，大仇也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加入你们起义军？”
    “所以朱勔应该死在江南，应该在万人瞩目之下，死在你们圣公方腊手上！”
    “你们应该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应该聚拢数十万受苦受难的民众，起事造反……在那之后，朱勔才能被圣公一刀斩首！”
    “到那时你们的队伍拉起来了，贪官污吏被你们杀绝了，所有的大仇都报了，百姓也都聚拢在你们在旗帜下！”
    “朱勔这个时候死才有价值，你们的教主圣公才能因为这项功绩，有了号令天下豪杰的资格！”
    “你俩有没有脑筋啊？居然现在就想砍死朱勔？”
    ……
    当燕然说完了这番话，此时队伍里的人，早已惊得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心中想着：小侯爷所说的，果然是句句在理！
    那庞小梦一心只想着报仇，可她杀死朱勔虽然容易，江南起义军的形势却会因为朱勔的突然死亡，变得立刻消沉下来。
    燕然的这番话，真是把世道人心，算得清清楚楚！
    江南起义军是胜是败，很可能就取决于这微妙的人心所向。你要是连这点事都算计不到，还谈什么为江南父老报仇？
    庞万春在旁边，早已听得张口结舌，庞小梦到底还是比她哥聪明，也霎时惊醒过来！
    姑娘一瞬间想明白了燕然话中的道理，不由得一股冷汗，从她的鬓发间流淌下来……
    小侯爷所说，确实没错！
    刚刚自己若是贸然行动，一刀杀了朱勔，势必会让江南起义军失去大义名分。
    要是发生那样的情况，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自己也是百死莫赎！
    不由得，庞小梦和庞万春一起垂下头来……
    他们知道论起权谋之术，自己跟这位小侯爷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
    这一刻，满院子的人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些摩尼教的江南起义军，说实话以他们的素质，干这杀头的买卖还真是有些勉为其难。
    至于燕家小侯爷，他不去造反真是太浪费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生造反的料！
    他们当然不知道，世上还有群体心理学这一门学科，也不知道燕然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他们只是在心中隐隐觉得，燕家小侯爷对人心的揣摩，这世上真是无人能及！
    ……
    这一刻燕然的心中，却在想着那些临阵脱逃的武德司军士。
    今天出现逃兵的情况，其实早在燕然的预料之中，所谓人过一百，形形色色，队伍中良莠不齐是正常的。
    哪怕你结以恩义，托以腹心，拼命给他们发大鱼大肉，给他们好几倍的薪俸，也终究会有人心怀异志。
    所以今天接着朱勔越级调动武德司军士，燕然顺水推舟，再次给自己的武德司军士，做了一次严峻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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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5章：胖子蛮横、黑手无情

    对于这件事，燕然的心中并没有多失落，因为那些被大水冲跑的逃兵，都受过严格的泅渡训练。
    他们的水性足以在大水中活下来，但是他们临阵抗命，却再也不能在武德司中当兵了。
    这些人会被开除出去，估计用不多久就会重回赤贫……这对于武德司剩下的军兵是个很好的警醒。
    也是在这次考核过后，那些在死亡的威胁下仍然坚守命令的军士，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其实在燕然的计划里，真正的训练和思想教育现在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训练出一队强军不难，可是要打造出一支绝对忠于自己，随时能赴汤蹈火的铁军，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通过这次的淘汰，燕然的军队会更加精纯勇猛，对他的信任和忠诚也更胜从前，这就是燕然的用意！
    ……
    此刻的天河引附近，满街都是大水过后的狼藉景象。
    蔡攸大人在洪峰冲来时，被那山呼海啸的洪水吓得不轻。
    好在他所在的楼阁没有被洪水波及，他也心惊肉跳地看完了天河引溃坝的全程。
    如今大水已过，蔡攸下楼时两条腿还是软的……没等他哆哆嗦嗦地走到一楼，就见自己的护卫从外面冲了进来。
    “蔡相公！”那名护卫一见蔡攸，随即过来禀报。
    “我等去了汴河边的工匠营，那里靠近河边，被暴涨的河水冲得一塌糊涂……”
    “人呢？工匠呢？”蔡攸一听，气得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嘣嘣直跳！
    最近军器监亏空的盔甲，已经把蔡攸弄得烦不胜烦，他心里正指望着那些工匠呢！
    要想堵上亏空，只有一个办法……等工匠一到，马上日夜鞭挞他们，拼命给自己打造盔甲！
    可这工匠营明明都到手了，问题也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可这一眨眼的工夫，计划全都落空了！
    蔡攸知道那是因为大水冲下去，波及到了工匠营地，或许洪水只是冲跑了一些人，大部分人应该是逃散了。
    可是这一千来人没头苍蝇似的一哄而散，你让他上哪儿抓去？
    这下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马上就要解决的问题，又重新像大山一般压在了自己头上，一切都倒霉之极地回到了原点！
    蔡攸心里不禁又急又气，只顾着暴跳如雷，却是毫无办法！
    ……
    同一时刻，就在距离蔡攸不远的街道北面。
    一帮浑身污泥的人，连滚带爬从河滩上挣扎着爬出来。
    街道上满地泥水横流，鸡笼子、竹扫帚、破箩筐冲得到处都是。街上的人虽然没被洪水波及，也不至于丧命，却都吓得四散而逃。
    那些从泥水挣扎出来的人里，有打算告密的民夫工匠，有武德司的逃兵，有水性好的天子侍卫，还有个泥球一般的大胖子！
    “燕深！赶紧扶我一把……”
    “燕深！狗东西你死哪去了？”
    这大胖子正是朱汝翼，他居然仗着略懂水性，加上膘肥体壮脂肪含量高，到底还是游上了岸。
    他一上来就指天划地的大骂，喊了好几嗓子也没找到燕深那小子，气得他脱了滚满泥浆的锦袍，“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胖子现在头发被冲散了，两只官靴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洁白的丝绸里衣被泥浆染得一片脏黄。
    他从小到大也没这么狼狈过，把这胖子气得发疯野猪一般！
    他本来想借着身份，在近处观看神运昭功石上山。没想到这回离得倒是近了，看得也是真他娘的清楚！
    当洪峰下来的时候，第一个被冲跑的就是他，朱汝翼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大水卷走了！
    “你大爷的！”
    朱汝翼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一边想要寻路回家换衣服。
    没想到他走了几步，却忽然站住了脚步，鼻子在空中嗅了嗅……
    就在他不远处的一家商户门口，有人正揭开热气腾腾的笼屉，一股甘甜的麦香正随风吹过来。
    那是商户刚蒸好的馒头，好几个大笼屉香味蒸腾。这家店里的东家伙计大概是被大水吓跑了，现在还没回来，边上无人看守。
    那些刚上岸的民夫又冷又饿，一见没人就围了上去，其中有胆大的揭开笼屉，就往雪白的馒头上抓！
    其余的民夫见状也围了上去，毫不客气地开抢。于是笼屉被接二连三地揭开，香味腾腾而起，更是诱人之极！
    “起开！”朱汝翼见此情形，不假思索地就往前面挤。
    他上去就是几脚，踢开了面前抢馒头的民夫……这胖子原本就食量大，再加上他在水里挣扎了好久，肚子也有点饿了。
    他身上气势强横，根本没那民夫当人，挤过去就是连踢带打，拽开了几个民夫，伸手就抓了四个大馒头在手里！
    肥胖的双手立刻就在雪白的馒头上留下了几个乌黑的指印，他也不在乎，一边往外走一边咬了一口。
    哈着热气大嚼着馒头，朱汝翼看准了自家的方向走进巷子……他却没留神，身后几个民夫交换着眼色，无声地跟了上去！
    现在的朱汝翼一身泥水披头散发，样子虽然凄惨，可他腰间的紫金腰带却是熠熠生辉！
    那几个民夫也是刚跑出来，正不知道下一步活路在哪儿。他们心里明明白白，自己这顿馒头吃完以后，下一顿就得去要饭！
    再加上他们被朱汝翼抢走了馒头，又被踢得怒火上涌，心中怎能不暗自愤恨？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死胖子的腰间一片金光闪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玩意价值不菲。
    于是几个人互相努了努嘴，就跟他进了小巷。
    为首的一个凶悍民夫见巷子前后无人，顺手就抄起了半块断砖……
    当这块断砖“轰”的一声，砸在朱汝翼头上，大胖子翻身倒地之际。
    他挣扎着一抬头，就看到面前一片暴怒凶狠的双眼！
    巷子里不知有多少衣衫褴褛的民夫，一层层围住了自己。破旧的麻鞋重重踢过来，就像雨点般密集！
    “贱种……”
    朱汝翼刚刚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被重重地一脚，踢在了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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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6章：狼心侥幸、玉露相逢

    朱汝翼在剧痛之中疯狂地躲避翻滚，却挣脱不得……他认识这些人的衣服！
    那分明就是一群民夫，是他父亲随意收割的野草，是应奉局任意消耗的百姓！
    那是他们营建时随便使唤的牲畜，是要多少就抓多少，分文都不值的东西！
    自己是何等身份？怎么能死在这些烂泥一样的东西手里？
    然后朱汝翼就这样，带着满心的愤恨和屈辱，被活活踩成了一滩烂泥！
    ……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朱汝翼不是恰巧在这里被冲上岸，如果他不那么骄横跋扈的去抢民夫的馒头。
    如果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小跟班燕深还在身边，或许这头肥猪还不至于死得这么惨。
    他父子俩一生都将江南百姓视为草芥，朱汝翼更是从来没拿民夫当成过人，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他偏偏就被这些民夫活活踩死在烂泥里，这大概也是上天有意如此安排吧！
    那么那位燕深少爷既然不在这里，他又在哪儿呢？
    此刻他正在几条街以外，佝偻着身子，裹紧了湿漉漉的衣服，在街道上快步疾行。
    燕深这小子心思阴沉诡诈，脑筋也是机灵得很。他早在神运昭功石错过了安放的吉时，被大水冲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完了！
    大坝崩溃在即，那块大石头就要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滚下来，燕深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朱家父子这座靠山，已经倒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当然比那胖子动作快得多，还真的在洪峰之下，被他逃出了一条性命。
    此刻的燕深拼命往前赶，走的方向却是燕家侯府。
    他知道自己惹恼了燕然，又要被负罪朱家父子牵连，汴京城里是肯定待不下去了。
    可是要走出汴京亡命天涯，却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他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
    燕深一边走一边咬着牙打哆嗦，心中暗道：朱家父子倒得这么快，十有八九跟那个诡诈之极的燕然有关！
    因此那燕然，现在八成也在天河引现场，趁着他还没回家，我得赶紧去一趟侯府！
    毕竟在燕府里，我还是一位少爷。只要给我片刻时间，找到几件宝物，再搜罗些银两，我出逃之后，在别处当一个富家翁也不错！
    那个燕然，照他这么折腾下去，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早晚也是个死！
    等什么时候燕然完蛋了，我再回来以少爷的身份争夺家产也不迟！
    于是他打定了主意，飞快的往侯府里走去。
    等到了燕家侯府，他躲开了正门从侧门潜进府中，避开下人回到了自己当初住的院子里。
    他把自己旧日穿的衣裳翻出来匆匆换好，从床铺底下拿出一把匕首藏在袖中，然后一路潜行，摸进了老侯爷的书房。
    挑着值钱的古董古玩金杯玉盏，燕深咬牙切齿地拿了十几件，打好了包裹背在身上。
    然后借着花木的掩映，他一路向着后门摸去……到了现在，他基本上已经算是成功了。
    刚刚偷东西的时候没被人当场抓住，现在出去时碰见几个家丁也不要紧，这个府邸毕竟还是姓燕的！
    他要是硬要往外走，那些家丁也未必有胆子强留他……想到这里，燕深不禁心花怒放！
    等到他再往前走，一路进了后花园，眼看面前就是侯府的后门了。
    就在这时，他瞥见假山上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此人背对着他静静坐着，身影看来居然有几分熟悉……
    趁着没人发现，燕深脚底无声的来到后门前，脚尖都要踩到门槛了，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就是那个心又软、人又笨、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小丫鬟玉露！
    燕家侯府的后门就在眼前，他只要拉开门栓走出去，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悠哉快活！
    可是这当口上，燕深却停了下来。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之前他就是从玉露这个笨丫头的身上，试出了燕然的软肋。
    玉露是跟燕然从小长到大的丫鬟，那燕然对她关爱至极！
    甚至他还不管不顾，把那个小丫鬟硬生生提拔成了大管家……燕深知道这个笨丫头，就是燕然心尖儿上的一块肉！
    燕然啊燕然！你把我的靠山弄倒了，又逼得我远走天涯！哼！
    想到这里，燕深脸上的狰狞之色，慢慢浮现出来。
    我让你春风得意，我让你步步高升！你要是一回家，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死于非命，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想到这里，燕深整理了一下鬓发，调整表情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转过身，一边向着假山方向走去，一边柔声喊道：
    “玉露姐姐？”
    “嗯？”
    亭子里的小美人吃了一惊，等她回过头一见燕深，随即露出了惊讶之色。
    “深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跟爷爷告别……”
    燕深见到玉露从亭子里出来，娇躯柔弱得像一朵娇颤的小白花，他一边编着瞎话往前凑，一边不禁心中暗喜！
    “然哥不能容我，我也只好远走他乡，姐姐一向照顾我，我燕深永世不忘！”
    “你……你放火烧绸缎铺，还帮那个胖子下药，想要抓我！”
    眼看着姑娘走到了跟前，燕深的手在袖子里握紧了匕首……
    这时的燕深却忽然发现，那玉露姑娘眼角微红，粉面盈盈欲泣，分明是失望伤心至极！
    看到她的样子，燕深忽然想道：莫不是这个小丫头，对我还有心思？
    她这回见到我，非但没有慌慌张张地逃跑，也没有大呼救人，脸上的表情更不是恐惧，而是伤心！
    看来这笨丫头，之前对我那般和善，现在又是这幅模样，明显是有那种意思啊！
    燕深心念电转，嘴里却委屈地辩解道：“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是被那个朱家胖子抓了去，都是他硬逼着我做的！”
    “我对玉露姐姐一向心存爱慕，绝不敢存心加害，我燕深若是有一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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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7章：一步之遥、十死无生

    燕深一边诅咒发誓，一边偷眼观察玉露的神情……
    “你……你说什么？”
    只见那小姑娘珠泪莹莹，娇躯颤动，看来居然有几分信了自己的话！
    哈哈哈！燕深心中暗道：这笨丫头真是好骗……那岂不是更好？
    如此一来，我倒也不急着杀她了，等我把这笨丫头拐走之后，留着尽情玩弄，不是更能解我心头之恨？
    然后等我玩够了再把她卖进青楼，也不失为一笔钱财，好主意！
    想到这里，燕深毫不犹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只见他满脸悲戚地哭道：“一想到从今后，和玉露姐姐再也不能见面，我便是心如刀割！”
    “姐姐一定保重身体，燕深永生永世……”
    燕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馨香满怀，一个娇躯已经扑到了自己怀里！
    “不许你走……”玉露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芳心里已是激荡至极！
    妥了！一见姑娘这样子，燕深就知道，自己又赢了！
    这姑娘又傻又动情，如今已经是自己砧板上的肉，再过三两句话，她就会被自己拐走。
    燕深只觉得怀抱里的玉露姑娘周身上下，轻盈纤瘦，连骨头都有些硌人。
    看来她这些天心中煎熬折磨，茶饭不思，最起码掉了十斤分量！一想到这里，燕深的心中不禁又是一笑！
    他只觉得两只娇弱的手臂伸过来，环住了自己的脖颈。贴在自己脸上的俏面珠泪滚滚，这美人含泪，投怀送抱的滋味，真是让人心怀大畅！
    燕深心中越来越美，不禁笑着说道：“不想姐姐也钟情于我！终此一生，我眼里只有你……玉露姐姐！”
    陡然间！
    燕深猛地觉得自己的颈部侧面，传来了一下尖锐的刺痛！
    随即他就发觉玉露双臂一推，小姑娘的娇躯已经离他而去。
    直到这一刻，燕深才发现不对劲。他一惊之下，伸手去摸自己脖子的侧面……
    随即，他的掌心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激流！
    强劲的热流从掌缝中蹿出，正在有节奏地一下下，向外激射！
    燕深看向自己的手掌，映入眼帘的是满手鲜红的血浆！
    “啊！”
    燕深惨叫了一声，这时他才知道，刚才那丫头是假意拥抱自己，却刺破了他脖颈上的血脉！
    如今他的满腔鲜血，正一发不可收拾，以强劲的力道喷射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向前看去，却见面前的小姑娘，正歪着头冷冷着看向自己，清澈的双眼中，带着难言的寒意！
    满头乌黑的秀发散下来，披在姑娘的肩上，原本别在她头上的发簪，却反握在她手里。
    那发簪的尖端，分明是寒光闪烁的一节剑锋，一滴滴粘稠的鲜血，正从上面滚落！
    ……
    后花园中，风潮涌动，繁花似海。
    燕深跪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双手，疯狂地叫喊着！
    此刻他的心中不知有多后悔，明明他距离逃出生天，就差了一步！
    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点，这个娇弱天真的小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恶魔？
    玉露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她不但看透了我的心思，几句话骗得我上当，下手竟然还如此狠毒！
    燕然！一定是他……燕然！
    燕深颈侧的大动脉被干净利落地切开，热腾腾的鲜血喷射起一丈多高，又在空中化作血雾，随风飘散下来
    就在燕深绝望恐惧、疯狂悔恨的目光中，在这片血雨的沐浴下，鸣鸿张开了双臂，仰头闭上了双眼！
    细细的血雾沾染在姑娘白皙的脸庞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结，在她的飘荡襟袖上晕散，顺着她乌黑秀发，向下流淌！
    “我不是玉露，”
    在燕深生命的最后一刻，姑娘鲜血沾染的殷红芳唇吐露，轻轻说道。
    “我是……鸣鸿！”
    ……
    此时的燕然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实力强劲的手下，正在花海血雨中悄然蜕变。
    当他回到侯府，刚刚在院子里坐下，就看见钱戏那小胖子从外边蹦哒着走了进来。
    一见他脸上轻松的样子，燕然就知道，任务完成得一定很顺利。
    可是随即，院门那里又跑进来一个人！
    钱戏被后边的人一撞，差点摔了个大马趴，撞他的那位正是燕然的小书童米粥……大名叫陈舟。
    陈舟一下子摔倒在地，还没等爬起来，就挣扎着向燕然大喊道：“主人小心！”
    “周围都是人……院子被围住了！”
    “什么？”钱戏闻言，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刚才从大门进来的时候，分明一个人都没看见啊？
    这时燕然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状，红袖姑娘流萤剑出鞘，苏信复合弓搭箭。
    百里轻、紫霄、惊鸿、庞万春、庞晓梦姑娘，几乎在同时拔出了兵刃！
    就在这一刻，燕然猛地心有所感，倒吸了一口凉气！
    ……
    同一时刻，燕家侯府外。
    一身道袍的林灵素，猛地停住了脚步。
    旁边的护卫铁九叔疑惑地看向他，却见这位大宋国师神色凝重，正抬头看向燕家侯府上方的天空。
    “国师！你怎么了？”铁九叔莫名其妙地问道。
    “侯府中地脉翻涌，王气飞腾！”
    林灵素眼中异光闪动，面带惊诧地喃喃自语道：
    “谁在那小子家里？”
    ……
    侯府院落里，燕然的神色也在一瞬间郑重起来。
    他的脸慢慢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院落远处的一角，花木间的石凳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奇怪的老人。
    这老人身形高大，相貌古峻，衣服朴素陈旧，脚下是贫苦百姓穿的多耳麻鞋。
    看他的衣着打扮，分明只是个农夫而已……可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却有如绝岭万丈，沧海怒潮，让人高山仰止，不敢直视！
    燕然轻轻叹了口气，庞万春和庞晓梦两兄妹一见此人，却连想都不想，立时拜伏在地！
    “属下……恭迎教主法驾！”
    庞万春兄妹这一句“教主”出口，燕然也瞬间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这个老农，就是摩尼教之主，起义军领袖、名垂青史的四大寇之一……
    江南，
    方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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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8章：江南反王、北地英雄

    发现院落被围时，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过来报信的陈舟那小子爬起来之后，毫不犹豫就从身后拔出了一把短刀。
    小胖子钱戏也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惊恐地看着周围。
    燕然见他浑身紧张得直哆嗦，却依然和大家站成一排，半步未退，心里不禁赞赏这小子的胆儿，也是练得越来越大了。
    直到房门打开，身负重伤，头上包着纱布的王德发走出来和大家站在一起，燕然心中不禁暗自长叹！
    这些日子王德发头上的伤势才刚刚见好，连下床尿尿还得别人扶着。
    可他一听说燕然有危险，仍是走出来和大家并肩作战，看那王德发站都站不稳，脸色煞白却满怀斗志的样子，燕然不由得感慨万分！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自己到了这大宋，终究还是没白忙一场！
    ……
    此刻大家听到庞万春兄妹叩拜教主，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兵刃更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接着戒备的好……
    既然院子被陌生人围住，显然对方是奔着小侯爷来的。可是庞万春兄妹慷慨豪迈，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
    而且燕然之前屡屡帮助江南起义军，对方应该不会心怀恶意才对！
    说起众人为什么对方腊这些江南起义军如此重视，甚至是忌惮，其实是有原因的……那方腊虽然还未造反，但他实力强横，高手如云，在江湖上却是名声赫赫！
    在大家都看过的《水浒传》里，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各个勇武无敌，被朝廷招安以后，也曾为大宋讨伐辽国，讨伐河北田虎、淮西王庆。
    可是梁山军三次大战皆是势如破竹，未损一员大将。
    唯独最后一次讨伐江南方腊，却在战场上折损五十九员大将……加上途中病逝的，回乡归隐的，回到汴京接受封赏的只剩下二十七人……足见方腊义军在武力上，绝对是不容小小觑！
    “收了吧。”
    正当大家犹豫之际，燕然却淡然吩咐了一句。
    大家闻言都松了口气，知道小侯爷的判断不会出错，于是各自收了兵刃。
    但他们还是贴在燕然的身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燕然向着坐在石凳上的方腊轻轻笑了笑，对面那位大名鼎鼎的魔教之主，也正打量着这位小侯爷。
    方腊心中暗道：此子相貌英武非凡，气度沉稳如山，竟然如此年轻，却生就一双老人才有的双眼！
    看他身上的气势，竟没有一丝破绽，真是一位前所未见的奇人！
    这时的燕然也在心中暗自惊诧：这老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扫，就像是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般！
    真不愧是魔教之主，靠着传教就拉起了一支起义军，造反江南的人物，真是好一个江南方腊！
    双方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就见方腊首先拱手向着燕然笑道：
    “这些日子，燕家小侯爷助我教良多，方某敬佩之极！”
    “燕先生救我教中兄弟姐妹，厚赐军杖铠甲，重创朱勔奸贼，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方教主无需客气，”燕然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为了惩恶除奸，大丈夫理应如此！”
    两人这一问一答，双方都很客气，燕然身后的红袖苏信众人闻言，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尤其是他们看到庞万春和庞晓梦兄妹俩都是气定神闲，大家就更放心了几分……
    这时方腊有笑着说道：“好一个大丈夫理应如此！”
    “小侯爷年纪轻轻，便是高官厚禄，宝马轻裘，不想竟有如此英雄肝胆。”
    “只是小侯爷对我江南起义军如此心怀善意，却不知是为何？老朽真是想不通，小侯爷能不能告诉我其中的原因？”
    听到他说的这番话，惊鸿、紫霄她们俩倒是精神一振！
    因为这几位姑娘原本也没怎么想通，小侯爷为什么如此起劲地帮助江南起义军，她们心说：这一遭，倒要看燕然如何回答？
    此刻的燕然却微笑着说道：“天下仗义之士也不全是屠狗之辈，宝马轻裘就不能有良心了？”
    “倒是方教主深入汴京，此行甚是凶险，您是因何而来？”
    小侯爷话中一个仗义，一个良心，看似做了回答，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又反过来问自己因何而来，方腊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毫不隐晦地说道：“义军起事在即，我来此是为了观看禁军气象如何……正好在运河上遇到了庞家兄妹。”
    “他们把小侯爷屡次相助的事告诉我了，因此我们又从运河折返，想看看小侯爷如何对付朱勔。”
    “至于这一次造访贵府，方某是想请小侯爷入伙。”
    “啊？”
    听到这句直言不讳的话，包括燕然在内的众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至于那声惊呼，其实是王德发大哥叫出来的……
    因为他一直在屋里养伤，全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见到突然来了一批江南反贼，要拉着小侯爷去造反，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却见方腊低声说道：“小侯爷有七步成诗之才，有诸葛孔明之智，运河造坝时你体恤民夫，陈留百姓未死一人，此番天河引痛击朱勔，更是为了江南百姓报仇。”
    “既然小侯爷有济世救民之心，何不随我去江南？咱们一起斩杀奸贼，平定天下，岂不痛快？”
    方腊说完这句话，大家的目光立刻都看向了燕然。
    尤其是庞万春和庞晓梦两兄妹，眼中的期盼之意，更是难以掩饰！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小侯爷的所作所为，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若是燕然这次能够一口应允，江南义军从此多了这员大将，真可谓是如虎添翼！
    这时燕然身后的众人，心中也是暗自吃惊……他们没想到小侯爷在这位江南反王的心中，分量竟是如此之重！
    这位教主拉拢人才坦诚相告，又对小侯爷有这么高的评价，也不知燕然能不能答应？
    他们却不知道，当燕然听到方腊口中那“岂不痛快”四个字，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
    这就是方腊起义军，最大的问题！
    他们掀起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东南大起义，怎么能为了“痛快”两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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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9章：全局一域、万世一时

    沉默了片刻之后，方腊见到燕然不置可否，又接着说道：
    “难得小侯爷还是如此天年轻，你若是愿意入教，我可以衣钵相传，将来圣教大业，方某尽付于你！”
    “到时教中英豪不计其数，你手握半壁江南天下，一展心中抱负，岂不是大丈夫所为？”
    这句话说完，满院子的人，更是不禁心头震惊！
    钱戏一边俩腿哆嗦着，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燕然。
    这小子心说：这老头可以啊！他还真敢下血本啊！
    好嘛第一次见面就传授衣钵？真是敢想敢干，不愧是个敢造反的人物！
    其实院子里的众人却不知道，这位方腊教主，要说起观人识人的本事，那是他的看家本领！
    就以小侯爷来说，通过方腊的观察，他们起义军中爱惜百姓的不计其数，但真有能力救助百姓的却没有几个。有胆略的将领车载斗量，智谋眼力却差得太远！
    只要看看庞万春兄妹对他的情分就知道，这小家伙有聚拢人心的本领，从他破获凶案的手段更是不难看出，他有洞察世间的眼光！
    就像小侯爷这样的人品心肠、能力气度，再加上慷慨豪迈，颇有英雄之姿……难得的是还年轻到了这种程度！
    就凭这些，传承圣教衣钵又有何不可？
    方腊是一点都不怀疑，燕家小侯爷要是肯答应，起义军这次起事，只怕就更稳了！
    可是良久以后，在大家的注视下，燕然却眉头紧锁，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去的……因为你们成不了事。”
    燕然的这个回答，满院子的人听了，都是心中巨震！
    当小侯爷抬头望向方腊，却见那位老人眼中，既无吃惊的神情，也没有失望的神色，依然平静地看着燕然。
    燕然心中叹息，接着说道：“因为你们有仇恨而无大志，有勇力而无眼界。”
    “方教主从率兵启事之日起算起，直到彻底败亡，应该坚持不到一年……”
    “你！”
    庞万春和庞晓梦难以置信地看着燕人，忍不住失声惊叫了出来！
    此时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对燕然作出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毫无心理准备。
    就连燕然身后的众位兄弟，都差点齐刷刷惊掉了下巴！
    百里轻红袖她们心中暗想：不管怎么说，人家来拉你入伙，你不同意也没事，倒是好好跟人家说啊！
    上来就说人家要灭亡，哪有这么聊天的？
    那可不是别人，是江南反王、一教之主！当着他的面，你就敢这么说？
    而方腊目光却注视着燕然，轻声说道：
    “我来汴京之后，已经看过了宋禁军，他们拦不住我！”
    “……那你看过西军吗？”听见方腊这句话，燕然毫不犹豫地突然反问道！
    这一下，方腊被问得微微一愣。
    庞万春、庞晓梦、沈红袖和苏信，却是同时心头一惊！
    所谓禁军，就是整个大宋军队的主力。在大宋初建之时，汴京附近的八十万禁军是拣选了天下精强之士，战力足以横扫天下诸军……不过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方腊说得没错，如今的禁军糜烂之极，完全不堪一战。
    方腊当然是来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虚实的，可是在红袖和苏信的心里，这件事却是早已知晓。
    但燕然这一句西军，却警醒了他们。
    所谓西军就是朝廷放在山陕一带，长期和夏国作战的军队。
    这支军队经过百余年不间断的战争锤炼，战斗力强横远非禁军可比。更要命的是，大宋朝廷不久前才和夏国王庭休战！
    小侯爷身边的胡阿佑和王德发，就是在之前和夏国之间惨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
    就在那次战斗之后不久，大宋皇帝就赔了大量的金银玉帛，和夏国求和了！
    所以西军现在是正在养精蓄锐的状态，也没有和夏国对战的压力。他们随时可以被朝廷抽调出来，用来镇压方腊的义军！
    燕家小侯爷这句话，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了解边境形势的红袖和苏信，包括方腊和庞万春却在一瞬间明白过来。
    小侯爷所说的，完全可能成为现实！
    其实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燕然的心里对方腊起义这段历史记得清清楚楚……就和他刚刚说的一模一样。
    历史上方腊起义之后，朝廷随即调集西军进攻江南，结果方腊起义军采用了错误的战术，一座座城池分兵驻守，果然被西军逐一击破！
    因此从起义开始，直到方腊在清溪帮源洞被抓获，正好是九个月时间……不到一年！
    这在历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燕然怎么可能弄错？因此他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才会让在场的所有人如此震撼！
    燕然又对着方腊轻声说道：“你若不信可以试试看，时间会证明一切。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现在你的摩尼教帮众众志成城，是因为江南患难而团结一心。”
    “可是在你起义成功，占据江南之后，所有祸害江南的官员被你们杀得干干净净……等你们报尽血仇之后，方教主打算拿什么让他们继续出生入死？”
    “起义军起事之后会急速扩大，新加入的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各自心怀异志，战斗力急剧下降……方教主打算用什么，来团结同化他们？”
    “在你占据江南之后，你手下的人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起义军没有消化地盘的能力。”
    “因此你们只能分兵镇守，以防后方发生变乱，如此一来兵力难以汇聚成团，你的战斗力该怎么发挥？”
    “你们军粮只能靠抢，军费只能靠打家劫舍，等朝廷军队一到，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地里跟你作对，那时你怎么守住这半壁江山？”
    燕然这一连串的发问，甚至连红袖和苏信都没能立刻想清楚，但方腊却是个明白人！
    在谋划起事后怎么做这个问题上，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如今被燕然毫不留情，一条一条地提出来，却是每一句，都打在了方腊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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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0章：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此时方腊却没有露出丝毫慌张，他淡淡地说道：“既然小侯爷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所以只要你跟我走就行！”
    “神仙去了也不行！”燕然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想怎么起义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去的，要救天下百姓，我有更好的方法。”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的方法是什么？”当方腊听到这里，这位老人忍不住眼中光芒爆闪！
    “没用的，说出来你也做不到。”燕然却依然不留情面，一口回绝了方腊！
    这一刻，院落里已是鸦雀无声。
    这两位当世强者刚刚这番唇枪舌剑，满院子的人说实话，连听懂一半的都没有！
    因此大多数的人只知道气氛紧张至极，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这番谈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庞万春和庞晓梦倒是听懂了几分，心中不禁开始为圣教的安危暗自担忧……
    沈红袖和苏信还好一些，燕然这边其余的人都在担心，小侯爷这般不留情面，会不会惹得这位江南反王，突然翻脸？
    他们却不知道，方腊哪有翻脸的的意思？他可从来没有机会和另一个人，这般深入地探讨起义大业！
    刚才燕然所说的话句句振聋发聩，他对于西军进攻江南的判断，他那句不谋全局的提醒，还有他一句句毫不留情，推断起义后各种弊端丛生的情景，都在方腊的心中造了难以言喻震撼！
    这一刻方腊终于知道，这位小侯爷绝不可能接受他的衣钵传授，和他一起去江南造反！
    “可是，做不到……那就不做了吗？”
    想到此处，方腊慨然长叹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江南百姓被贪官污吏放在水火中煎熬，他们每一天都在被搜刮、被残害、被屠宰！”
    “没有赢得天下的机会，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方腊看着燕然，淡淡地苦笑道：
    “你说我没有眼界，这话说得没错，可是有些事我明知道做不到，明知道会赔上性命，还是要去做的。”
    “败了没关系，死了没关系，被诛九族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杀一批贪官污吏，让他们知道江南不是任人宰割的肥肉。”
    “我可以把那些为富不仁的大人物踩成烂泥，让他们明白那片锦绣江南，也有血性……这就是我和兄弟们起事的原因。”
    方腊说道：“也许多少年以后，那时我们已经败了，已经死了，已经绝了后，摩尼教烟消云散……”
    “但那时候，统治江南的官儿，总会记得一件事……”
    方腊抬起一只手，指着南方道：“他们会记得那片秀丽的山川……也有英雄！”
    “那时的百姓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想起我们，他们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你不让我活，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所以败了，死了，可以在乎……但是不反抗就不行！”
    方腊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老人的白须簌簌而抖，显然是心中激荡！
    他这一句句话，也像是沉重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燕然的心上。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燕然看到这个神威凛凛的老人，心中暗惊！
    原来他什么都料到了，可他依然走了这条路！
    此刻的院落，再次陷入静默。
    庞万春和庞晓梦紧紧地握着拳头，显然这位方腊教主，也说中了他们兄妹的心事。
    燕然身边的人却不禁对这位江南反王，暗暗生出了敬意！
    他们大多都是贫苦出身，又在燕然的熏陶之下深知江南百姓的惨状，所以对于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的方腊也是敬佩不已。
    此刻方腊心里当然明白，自己万万说不动这位小侯爷，于是他起身向着燕然说道：
    “既是小侯爷不愿随我去将江南，那方某就不再打扰……”
    “咱们这次相见，我教内八大护法都在墙外警戒，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咱们说了什么。”
    “所以有关小侯爷的一切，只限于我和庞家兄妹知道。方某以性命担保，小侯爷相助我们的事，绝不会泄露出一星半点。”
    “只可惜小侯爷厚赐良多，方某难以报答恩情于万一！”
    当方腊说完这句话，只见他神情恳切，向燕然郑重行礼！
    好家伙，这下可把庞氏兄妹吓了一大跳！
    这位教主这一礼下去郑重已极，足见教主心中对小侯爷的敬佩感激！
    庞家兄妹连忙也跟着行礼……看样子他们似乎要就此告辞了。
    此刻燕然看着这位老人须发皆白，筋骨如铁的身影，却是忍不住心中气血翻涌！
    就在方腊告辞转身的一刻，燕然终于还是叹一口气……
    就在方腊带着庞家兄妹，快要走出院子时，燕然却忽然沉声说道：
    “我有个办法，能让起义军多坚持一年……或是两年。”
    “啊？”
    方腊闻言，猛然转身回过头，向着燕然看去！
    只见小侯爷低声说道：“拿下江南之后万勿分兵驻守，别管杭州那是个死地！”
    “第一件事：集合精兵强将，筑坚城防守江宁府。”
    “第二件事：尽力打造水师战船，组成一支强悍的水军。”
    “第三件事：西军来攻不要硬拼，他强攻江宁，你就派水军进攻淮扬……这叫极限换家战术！”
    燕然沉声道：“朝廷西军虽强，但是长江攻守，他们却只能顾得过来一头。”
    “可是扬州富庶，天下盐务都指望着淮扬，他们绝对付不起淮扬失守的代价！他们不敢！”
    “所以你一进攻淮扬，他们立刻就会退兵，但是方教主你千万要记住一点……”
    “等他们退兵之后，水军立刻撤回江南！”这次燕然还没等说完，方腊就失声说出了后面半句！
    真不愧是江南方腊！燕然才起了个头，他就立刻明白了这个极限换家战术的妙处！
    方腊此时也彻底明白过来，他要是按照燕然的计策调动这西军，在他们进攻江南这一进一退之间，弄不好就是半年一载的时间”
    等朝廷反应过来，说不定一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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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1章：隔墙有耳、大宋天师

    所以这一计，可以为江南起义军争取一年的缓冲时间，也许这段时间，就是起义军逆转形势的关键！
    燕然教给他的这条计策，真可谓是救命的妙计，方腊心里是最清楚不过！
    其实在这之前方腊就想好了，起义军成事之后，就要在杭州建立都城……可是却没想到，燕家小侯爷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一想到小侯爷交给他的这套战术，真的会让起义军的形势为之巨变，方腊的心里忍不住波澜起伏，心血激荡！
    毫无疑问，小侯爷真的是对他们起义军心怀善意……偏偏人家还真有这个能力。
    燕然几句话之间，就把起义军的不利形式强行逆转过来……这位方腊教主虽然不知道“战略”这个词，但他却非常清楚。
    要是论起目光深远，自己是远远不及这位小侯爷燕然！
    燕然一看到方腊神情激荡，就知道方腊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战略。
    于是他起身行礼，送别方教主。
    倒了这个时候，方腊对燕然已经是心悦诚服，更别提庞万春和庞晓梦兄妹了。
    当庞万春离别之际，他也向燕然重重行礼，心中还不由得暗自想道：
    小侯爷如此英雄，论起眼界心肠，肝胆谋略，当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只可惜，他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江南！
    而庞晓梦离去之际，却是依依不舍，姑娘走之前还远远地回过头，大眼睛略带着潮红，向燕然狠狠瞪了一记！
    “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燕然向他们的背影沉声说了一句，庞万春和庞小妹也同样大声回应。
    在这一刻，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燕然的心中也有些茫然若失。
    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帮了方腊起义军一把。
    这些热血汉子固然值得他们这么做，可是这天下大势，说不得就会因为自己而改变！
    ……不管了！
    当他转身坐在石凳上，燕然思绪暗自翻涌，暗自想道：
    帮就帮了，那又怎么滴？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英雄就像他们这样，一步步走向英雄之路，将鲜血洒遍了神州故土……
    他们是天地的良心，是华夏的脊梁，虽然道不同难以共事，我帮他们一把又怎么了？
    ……
    等到方腊带人离开侯府，他心中还怀着难言的遗憾。
    这次和燕然的相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想到这片刻的交谈，使得他的眼界都为之一宽，那位小侯爷的建议，更是让江南义军的路，从此更宽更远。
    只可惜……燕然不愿意跟我回去江南！
    最遗憾的是，义军起事在即，无论是钱财人手、江湖名望、他方腊都没办法回报燕家小侯爷一点点！
    白白生受了如此大恩，却没有点滴相报……这件事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羞愧至极！
    想到这里，方腊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庞家兄妹。
    只见庞万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手中还攥着燕然送的那支寒铁箭。
    这位慷慨豪爽的汉子，满脸都是遗憾不舍的神色。
    再看庞晓梦……这丫头立刻把脸转了过去，可终究是慢了一瞬，被方腊看见她脸上，一片闪动的泪痕！
    “小侯爷那首词，怎么写来着？”
    方腊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
    当他们顺着街巷向前走去，庞晓梦吟诵诗词的清丽嗓音，也是越来越远……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
    等方腊一行人离去，燕然问过了兄弟们各自执行任务的情况，也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王德发的伤势日渐好转，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看来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
    钱戏也安排好了工匠的去处，那一千名铁匠，燕然自然还有大用。
    在这之后是苏信的一头，他从密道顺利接应出来的两百名工匠，也安排妥当了。
    那些工匠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甘愿牺牲自己，也要把天河引的水引入景龙江，救下在场万余民夫工匠的性命。
    就冲着这份肝胆心肠，这两百人说是英雄也不为过！
    因此燕然也打定主意，将他们纳入自己麾下。
    其实当初燕然找人挖通那条密道，原本是为了把那个工匠头领王正心救出来，或许还捎带上王正心身边的几名亲近兄弟。
    可是他却想到，居然有两百多人挺身而出，甘愿赴死……燕然可是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危急情景！
    因此收获了这样一批手下，燕然也是喜出望外！
    最后，小家伙陈舟因为勇敢报信，也被燕然夸奖了几句，把这孩子笑得满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
    等到这些人纷纷离去，院子里只剩下了燕然和红袖姑娘。
    今天这一天的境遇，真可谓是波澜起伏，壮阔难言！
    红袖知道燕然的心里恐怕也难以平静，因此她才特意留了下来。
    等到大家都走远了，院子里静谧下来，红袖坐在燕然的旁边，缓缓伸出手指，点了点燕然的胸膛！
    “可能燕郎真的是心有十四窍……你这小家伙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红袖姑娘笑着说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事者，不足以谋一时……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这句话可把江南方腊都镇住了！”
    什么？
    此刻，在这小院的墙外。
    有个人听到这句话，猛地一下站住了脚步！
    江南……方腊？
    ……
    这人正是红袖的父亲，国师林灵素。
    他刚刚在侯府外，发现府中那位“王气升腾”已经离去。
    同时护卫铁九也告诉他，候府里十余名武功绝顶的高手全都走了，国师这才进了燕家侯府。
    可是正当他来到小院门前，好巧不巧正好让他听到了女儿这句话……把这位大宋国师，霎时间惊得浑身一震！
    江南方腊名声赫赫，林灵素也是有所耳闻，这时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刚刚侯府那王气升腾的景象，居然印证在方腊的身上！
    林灵素对自己观人望气的水准十分自信，他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不禁心头暗惊！
    看来这江南摩尼教，是要起兵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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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2章：我有三策、一计惊天

    如此说来，铁九叔所说的那十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那一定是方腊身边的部众！
    可是方腊要造反，总不可能要在汴京动手……他跑这儿来干什么？他还来了燕然那小子的府里？
    还有那一句“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事者，不足以谋一时”更是听得林灵素心中暗惊！
    这句话，可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家伙，能说得出来的？
    国师心中震撼，越想越觉得燕然这小子难以测度，又怕他跟江南造反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他原本打算去见燕然，责问他把今天神运昭功石的事儿弄得太大了，连皇上都给泡发了……可现在却顾不上这件事了。
    他随即停了下来，在外面静静站着，打算听听燕然和方腊，到底是什么关系。
    ……
    这是燕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就在墙外。
    等听到红袖问起，燕然才忽然回忆起，那句“不谋全局者”，其实是清代的陈澹然说的。
    对现代人来说，这句话固然是公认的至理名言，可在大宋时代，却没人听过这句话！
    于是燕然笑着对红袖说道：“我也是看方腊义军目光不够长远，局面不够开阔，所以才提醒他一句。”
    “怎么？我这次跟反贼聊了这么久，观音姐姐是不是担心了？”
    “那倒没有……”红袖听见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庞万春方腊他们这些人，为了给江南百姓报仇造反起事，诛杀贪官，我心里也是佩服的。”
    “只是照着你的说法看来，那些江南义军，真的只有一两年的气运？”
    “那是当然，他们的问题实在太大了。”燕然笑了笑答道：
    “毕竟他们起事在即，不吉利的话我也不好明说。”
    “另外还当着庞万春这些属下的面，怎们也要给方腊留点面子，我还没好意思跟方腊说得太狠呢……”
    说到这里燕然一抬头，就见姑娘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他笑着解释道：
    “他们起事后的真实情况，其实不难推断出来。”
    “首先，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方腊的手下实际上是一帮教徒。”
    “咱们回头看看古往今来哪次改朝换代，是靠着一帮教徒能做成大事的？”
    “要知道那些人信了摩尼教，都愿意跟着方腊造反，一定是对教义深信不疑的……可宗教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思想太绝对了。”
    “方腊要打天下，一定会遇到挫折和失败，他要坐天下，更需要妥协和退让……但宗教却不许他这么做。”
    “所以一旦遭遇挫折，教徒心里就会产生怀疑。在需要妥协的时候，就算方腊也没法说服自己的手下！”
    “此外那些教徒，一旦为自己的家人报了仇，立刻就会失去理想。”
    “这之后方腊只能用教规和教法规范部下，这样的部下想要打仗和处理政务，实在是太难了！”
    “要知道起义的那些人，可从来都没尝过财富和金钱的味道，他们一旦成了江南的主人，考验就会接踵而来！”
    “他们中立场不坚定的，很快就会丧失信仰。而那些坚定的教徒，脑袋里只有一根筋！”
    燕然皱着眉头摇头道：“在起事之前，方腊没有选拔培养官员，就算有多少庞万春这样的勇将，他都没法治理地方，没法消化他打下的地盘！”
    “那是和整个大宋朝廷作对啊！得要江南那片土地上，每一个战士都为他而战，每一个百姓都为他出力。粮食财富、兵源人力、全都要高效集中、为他所用才行！”
    “所以方腊虽然是世间难寻的英雄，智谋眼光也远非常人可比，但他要敢改朝换代……想都不要想！”
    “就算有我给他出的那个主意，听起来虽然不错，但他也未必能做到……”
    “所以我就算有更好的主意告诉他，那也一点用都没有……”
    “什么？”
    听到这里时，红袖姑娘猛地看向了燕然：“你还有更好的主意，没告诉方腊？”
    “当然有了，”燕然笑着说道：
    “我现在就有三个方法，比之前我告诉方腊那一个都好得多……”
    ……
    “什么？”
    这时，墙外的林灵素也听了个大概。
    当燕然说道这里，林灵素忍不住全身一震！
    如此说来，方腊刚刚来见燕然，居然是问计于他。
    而燕然断言摩尼教江南起事，只有一年的气运？
    另外燕然这小子居然还告诉了方腊，给了摩尼教一个续命的方法？
    方腊方才满意而去，可这小子回头就跟自己闺女说，他有更好的方法……还是三个？
    等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连林灵素这位大宋国师，都觉得难以置信！
    ……
    “第一个方法。”
    这时墙内的燕然，却向红袖姑娘低语道：
    “如今正在夏秋之际，北方汛期马上就要到来。”
    “方腊只要派人去往封丘一带，只等着数日暴雨，黄河暴涨之时，掘断封丘黄河南面的堤坝……”
    “如今的黄河已经数百年未曾改道，黄河河道泥沙淤积，已是高于平地数丈！”
    “只要堤坝一溃，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洪水淹没汴京，大水立刻就会漫灌北方数省之地！”
    “最终这条汹涌的黄河水无处可去，只能在淮河河道入海。北方淮南东路、京西北路、淮南西路、尽数受灾……”
    “那是朝廷若不赈灾，方腊只需派人到北方各路灾民中煽动造反，起义就会形成烈火燎原之势。”
    “朝廷若是真的赈灾了，那么大批军队、巨量的粮食银钱就会被消耗在灾区。”
    “如果方腊真的这么做了，即便是照着最坏的估计，这一招也可以让方腊多坚持七年时间……”
    “嘶……”
    这一刻，燕然还没说完，红袖姑娘就连连倒吸凉气！
    燕然所说的封丘，其实就在汴京附近，红袖姑娘还不清楚？
    要知道在这片大平原上，黄河河道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平地两丈有余，要是真的出现了人为挖掘河堤这种事，就代表着整个大宋北方，陷入生灵涂炭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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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3章：灭国二策、腹心之难

    河水冲刷之下，道路冲毁，城池垮塌，即将秋收的田地颗粒无收，那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可是照着燕然所说，要做到这一点，只要几百个人掘开堤坝就行！
    一条危险至极的黄河，加上即将到来的秋汛……如果这件事让燕然来做，甚至不需要几百个人。
    只要他一个人，加上几辆马车的火药，就能酿成这次灾难！
    那时的朝廷，哪里还顾得上江南？汴京城都变成水坑了！
    别说方腊造反了，大宋皇帝连自己眼前这点儿事，他都忙不过来！
    好家伙燕然只要愿意开口传授，那方腊分明就已经成事了啊！
    ……
    这一刻，墙外的林灵素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
    这位大宋国师眼前一黑，伸出手一把没摸着院墙，好在被旁边的铁九叔连忙扶住，差点儿国师就坐地上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毒计！那小子他还是人吗？
    现在的林灵素，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幸好！
    幸好燕然那小子，没把这个主意告诉江南方腊！
    不然这大宋北方的百姓，死上几百万都是轻的！
    一旦黄河泛滥，洪水横流，饥民遍地，天下动荡，北方尽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就此改朝换代也有可能！
    这是人干的事？
    此时这位仙风道骨的大宋国师，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
    这一刻，燕然笑着看向了红袖：
    “那姐姐你告诉我，这条计策，我为什么没告诉方腊？”
    “因为你心怀悲悯，你不是这样的人。”一见燕然眼神清澈安然，红袖姑娘压住了心头惊诧，轻声说道：
    “这计策有伤天和，残民太过，就算燕郎有这样的本事，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你也绝不会把它用出来。”
    “更何况那位方腊教主揭竿而起，原本就是为了解救江南百姓，他就算听到了这样的计策，也是绝不肯用的。”
    “你啊……”红袖注视着燕然道：
    “你见到打铁的工匠受苦，就把他们救出来好吃好喝地养着。陈留那边修筑大坝，你硬是想办法，让营造的民夫没有一个死伤！”
    “就连米粥那个小家伙没了姐姐成了孤儿，你都要想办法救他。那可是几百万百姓啊……就你这般心肠，你怎么下得去手？”
    “没错！”燕然笑着说道：“还是姐姐懂我。”
    说到这里，燕然就见到红袖姑娘伸出手，温香软玉一般的手掌在自己脸庞上轻抚了一下……
    红袖姑娘还是第一次主动对燕然出手，这份奖励着实是温馨可人，纵使燕然这般城府，也忍不住心头灼热！
    其实他刚刚说出来的这一计，还真不是燕然自己想的，而是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
    那在数十年后的1194年，金国明昌五年，黄河在封丘决堤！
    当时洪水吞没了封丘县城又向东南奔泻，到寿张一带冲入梁山泊，又分为两派。
    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泗水入淮，侵夺了淮阳以下淮河的河道，其间酿成了巨大的灾难！
    北方数省受灾，山东、河北、河南等路百万民众丧生，幸存者流离失所，经济严重破坏，史称“夺淮入海！”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绝不是空想来的，因此像是红袖姑娘和林灵素这样的有识之士，才能听得出这条计策，有多凶险！
    当然，燕然绝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将这样的计策付诸实施……他治理黄河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去扒河堤？
    不过燕然觉得现在反正是两口子聊天，说什么都没问题，反正红袖姑娘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他可不知道外边还有位大宋国师，已经快被这条毒计给吓抽了！
    ……
    “那第二条计策呢？”
    红袖看到燕然眼中的笑意，随后俏脸一红，又向着他问道。
    “那就简单了，”燕然笑着说道：
    “方腊启事之前，一面派人在运河上凿沉官船，造成航道阻塞，一面派出一支船队，伪装成江南进贡的宝船，沿海岸线北上……”
    “他只要以航道被堵，漕运不通为借口，就说江南贡品被迫暂时改为海运。用我这次送给他的官兵盔甲，兵伪装成押送的官军。”
    “再把船上藏满将士，入淮河直上汴京！三千铁甲不惜代价，杀尽朝廷官员和赵宋皇室……”
    “汴京八十万禁军懈怠腐朽，猝不及防之下不及抵抗，如此一战，可灭大宋！”
    燕然说到这里，抿嘴轻轻笑了笑：“当然，这三千人一定是有来无回。当数十万禁军明白过来，开始反扑的时候，那三千起义军连皇城城墙都铺不满，一日之内就会尽数覆灭。”
    “但这个计划足以让天下无主，宇内震荡。当北方改朝换代，另立新朝的时候，早有准备的方腊趁机在江南借机起事，天下谁能拦他？”
    “如此一来，江南义军最差也是个南北并立，划江而治的局面。”
    “这一计，叫做斩首行动！”
    “嘶……”
    当燕然说到这里，红袖姑娘心头巨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心里清楚，其实在古代战争中直接击杀敌军首脑、摧毁敌人腹心这种事是很少出现的。
    但红袖姑娘听燕然讲到这里，却猛地发觉小侯爷所说的这一计，对于方腊而言，却是万全可以做到的！
    首先汴京禁军废弛已久，其中吃空饷的空额兵、只在账面上存在的军器铠甲，简直是不计其数。
    然后，掌管禁军的军将从太尉高俅开始，上下都在大张旗鼓的买卖武将官位，使得将领中能打仗的人才，根本就没几个！
    此外还有大量的禁军将士不去操练，却被放出去做小买卖、当车夫苦役船夫赚钱。
    他们甚至每月还要上交银钱给长官……像这样的军队想要集结起来抗敌，你说需要多长时间？
    再加上押运贡品的船队，在大宋境内一向无人敢惹。船只改为海运之后沿途更是没法检查。
    所以起义军一旦上岸，直扑汴京，真的有可能直抵城下！
    ……
    燕然这小子……何其毒也！
    这时墙外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听到这里，又把他惊得满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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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灭国三策、江淮一线

    这位国师想得却比红袖姑娘更远，当他一听到燕然的计划，就知道这小子又说对了！
    因为斩首这件事，要是有人想做，其实最难的是找到那三千甘愿赴死之士，可是江南方腊不一样。
    人家是宗教军，靠信仰起家的，方腊若想派出三千悍不畏死的摩尼教徒，那可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林灵素就是吃这碗饭的，对于宗教和人心来说，没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那方腊振臂一呼，明知道自己要被杀头诛九族，仍愿意跟着他造反的部下，肯定是大有人在！
    摩尼教被称为魔教，那可不是白叫的，一想到这里时，林灵素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忍不住颤动！
    不用说别的，如果这条计策真的成了，赵宋皇族被杀得一干二净……
    林灵素国师不由得心中暗道：到时候朝堂众臣群龙无首，各自拥立其主，天下各路势必反贼四起！
    就算以最乐观的估计，这场大祸起码也要乱上很多年，才能再次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朝廷。
    如果方腊趁机造反，照燕然那小子所说，最差也是个划江而至，其实都说得保守了。
    方腊要是借机北伐，一举夺取天下，也是大有可能！
    当林灵素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背后汗透重衣，心头犹有余悸！
    好在那个方腊，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
    好在燕然这小子，没有把这条毒计告诉那江南反王！
    此时的林灵素，心中生出了一股荒谬之极的感觉。像这般狠辣的战略决策，此时却在院子里，一对小儿女的口中絮絮而谈。
    那燕然轻声笑语，说的一字一句却像是一次次巨浪磅礴，把这位大宋国师的前心后背都吓得凉透了。
    而这时的燕然，居然还在往下说……
    “当然这条计策，即便我告诉方腊，他也未必真的能做到。”
    “那可要一下子舍出去三千忠勇无畏的教中兄弟，把自己一多半的老本都拿出来放进必死之局，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那方腊生就一副英雄肝胆，引得无数庞万春那样的豪杰随他舍生忘死，这种事我料他也做不出来。”
    红袖姑娘听到这里，不禁悠悠长叹了一声：“怪不得从古至今，极少出现能打出这种阵仗的将领！”
    “先以骨肉兄弟之情结纳，然后以弃卒用之……这得是多狠的心呐！”
    “第三条呢？你接着说。”
    说到这里，红袖姑娘意犹未尽，示意燕然接着往下讲。
    “这第三条，就是堂堂正正的战略之道了。”
    看着红袖姑娘的表情，燕然说道：
    “那方腊先是起兵占据东南数路，然后集结精锐渡江北上，牢牢占住淮扬膏腴之地。”
    “他只要在抵达淮河沿岸后，以重兵死守楚州，这叫以攻代守，自古有云‘守江先守淮’！”
    “然后北方江淮、京东、京西诸路，今后几年内必有一次大的旱灾瘟疫，方腊再趁机从楚州渡淮河，提兵北上！”
    “只要他能更进一步占据徐州，牢牢守住那里，以待天下巨变……”
    “如此一来，方腊进可以攻略北地，退可以再守江南，这叫‘守淮先守徐’。”
    说到这里，燕然握着红袖的手笑了笑：
    “现在你知道古往今来的英雄，为什么盯着徐州这地方反复争夺攻打，死活都要抢下那里了吧？”
    “因为从古至今，无论城头王旗如何变幻，终归天下大势总是那几条进兵路线，几个战略要点而已。”
    “谁能拿得下，谁能守得住这些战略要点，谁就有了问鼎天下之势。”
    燕然说到这里，终究还是把要说的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因为他来自现代，华夏数千年风云激荡，都一字一句写在历史上，他见过太多正确答案了！
    远的从三国那时，围绕徐州这个要点，就经历了反复争夺厮杀的一场场大战。
    甚至到了近现代，大家都熟悉的“淮海之战”，在蒋光头那边叫什么？叫作“徐蚌会战”！
    所以不管是南攻北伐，只要谁得了徐州，谁就占据了先手优势，这都是被历史反复证明过的。
    不过燕然心里清楚，这条计策虽然堂堂正正，放在方腊起义军那边还是未必能行。
    因为起义军治理内政的能力太差了，方腊要是提重兵北上，后方的安稳他就很难保证。
    不过这却丝毫不影响燕然这番话说出之后，给红袖姑娘带来的震撼！
    因为从这条计策中，不难看出燕然对于天下大势了解得有多深入，而且他战略眼光长远，思维清楚敏捷！
    这位小侯爷，可不仅仅是会破案而已，他心里到底装着多少奇怪的能力？这家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
    当听完了小侯爷说出来这一连三策，红袖姑娘不禁心中暗想：
    这里边有的计策，是方腊万万不可能想到的，有的则是方腊知道了也万难做到。
    难怪小侯爷当着方腊的面，就敢说起义军完全没有前途，甚至直接拒绝了方腊的招揽！
    想到这里，红袖看着燕然的双眼，被抓着的手也不挣脱开来，就任他轻轻握着。
    通过方才的一席话，红袖已知道这位小侯爷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难能可贵的是，他虽然聪慧至极，心肠却又如此柔软，幸好他不是个满怀野心的坏人，这真是天下百姓之福！
    ……
    这个时候，墙外的国师林灵素却忍不住，心中慨然长叹！
    燕然刚刚所说的三策，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好对应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其中有兵行诡道、有堂堂之策，有对山川地利的了解、有对世道人心的把握，有高瞻远瞩的睿智、有以天下为棋局的气度！
    林灵素揣摩着这些计策，对燕然的才华能力、眼光手段已是高山仰止。
    因此这一刻恐惧敬畏、佩服赞叹、惊愕震撼、各种各样的情绪也在这位国师心中，反复升腾冲击。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评判，这燕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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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章：少年魔君、你是何人

    说他狠毒残忍？这样的计策，他却并没有告诉求贤若渴的方腊，而是和自己的爱侣在自家院子里，像玩笑一样说着玩儿。
    说他野心勃勃？方腊以国师待，以衣钵相传，甚至只要燕然愿意加入方腊阵营，天下都可能是他的，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说他是好人吧？你见过哪个好人成天琢磨这些东西？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有了这般手段计谋？
    一时之间，这位大宋国师的脑中一阵阵眩晕，他心里甚至怀疑起了一件事……
    虽然在这之前，燕然是星宿下凡这件事，也算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可是林灵素现在都开始怀疑，这小子莫非真的是什么魔君怪物，来到了大宋！
    这边院落里，红袖还在向着燕然轻声低语：
    “刚刚这些话，你当着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以有一个字传出去。”
    “不然这全天下，可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记住没？”
    墙外的林灵素却拼命平复着心情，迈开步子，咬着牙向远处走去。
    燕然是怎么回答的他没听到，之前他要来警告燕然，不要玩死玩皇上这件事，也早就被林灵素忘了个一干二净！
    林灵素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自思索：
    得了这样一个女婿，恐怕不是泼天的富贵，便是滔天的大祸！
    可自己闺女偏偏就认准了那小子，他这个当爹的想管也插不上手。对付皇上他都有办法，对这位宝贝女儿他却没办法！
    良久之后，他都走出去好远了，才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转脸，林灵素就看见铁九正注视着自己，这位老哥也是满脸惊诧震撼的神情。
    看来他也听明白了，刚才墙里的姑爷燕然，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林灵素叹了口气道：“刚刚听到的话，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
    “另外赶紧把蒯无用和姚不凡派去侯府，保护红袖！”
    “你去告诉他们，我闺女……还有燕然那小子，全都不许掉一根寒毛！”
    “是！”
    铁九在旁边听了命令，连忙一口答应，重重地点了点头！
    ……
    这时的燕然还不知道，自己和红袖姐姐随口这阵聊天，却把墙外的老丈人吓得魂飞魄散……
    他只管捻着红袖姐姐的小手，心里还在想着刚刚和方腊的对答。
    对于燕然来说，这也是迫不得已。
    方腊为民而战，也甘愿为民而死，如此英雄人物，他当然不能站在朝廷立场上，把这位方腊教主给害了。
    而且就以刚才的形势来看，他想这么做也做不到！
    方腊带来的摩尼教高手众多，随便拿出一个来，只怕都够灭他侯府满门的。
    此外燕然既然熟知历史，当然也明白方腊的起义军在东南起事时，虽然来得气势汹汹，但是败亡得更快。
    所以燕然绝不会一脚踩上这艘快沉的船。
    可燕然的心里，虽然早就做好了两不相帮的打算，但当方腊说到他为江南百姓，不顾生死的志向。燕然终究还是心里一软，给他出了个扼守应天府的主意。
    应天府就是长江南岸的南京，燕然让方腊提重兵防卫南京，其实已经是方腊政权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或许这条计策，能让方腊的起义军多活上一两年也未可知！
    ……
    在这之后，整件事情慢慢尘埃落定，这次天河引倒塌事件，终于还是将江南应奉局这个庞然大物，掀了个人仰马翻！
    一天之后燕然得知，那朱勔从工地现场逃跑，其实并没有远走高飞。
    朱勔也知道自己树大招风，跑也跑不了多远。
    因此他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把自己在汴京宅子里的房契地契，金银财宝全拿出来，暗地里贿赂了一批朝中大臣。
    然后他袒胸跪在东华门，向大宋皇帝负荆请罪，被暴怒的皇帝抓起来一通暴打！
    不过终究这家伙之前深得圣宠，好歹有一份十余年来，陪皇上玩得高兴的功劳在。
    再加上他贿赂的官员在皇帝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劝解，因此那个大宋皇帝赵佶到底还是顾念旧情，没把他当场斩首。
    朝廷对朱勔的最终处罚是：罢免所有官职，削职为民，发回原籍，把他又扔回了苏州老家。
    这朱勔父子若干年来的富贵，恍若黄粱一梦，神奇地又重新回到了原点，朱勔的心情也真是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还没了儿子……那个死肥猪朱汝翼的尸体，隔天才在巷子里被人发现，早就被人踩得不成人形了。
    除此之外，朱勔就算活着回了江南，也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方腊一定早就让手下盯紧了他，甚至说不定还暗地里派人，跟着他回了苏州。
    想必不久之后方腊起义，朱勔免不了还是要被义军从家里拎出来，被愤怒的江南百姓千刀万剐！
    当然除了首恶之外，还有朱勔的很多党徒党羽、手下的官员、也都将被一一清算。
    东南应奉局里有不少官员都在朱勔的支持下，贪污了不计其数的银子。
    这一下树倒猢狲散，他们纷纷被朝中的重臣参劾告发，那些沾满了江南民脂民膏的银子这回又不免要挪个地方，换到另一批官员的手里了。
    甚至连燕然自己都受到了一点波及，朝中有人参奏说，武德司司丞燕然，不久前还在陈留县为朱勔做事。
    还有天河引垮塌出事的时候，也有武德司军兵在场护卫。
    燕然倒是很快就上书朝廷自辩，没用几句话就洗脱了嫌疑。
    因为陈留县的事，其实是朱勔正常调动武德司军兵沿途护卫，朱勔当时是有这个权限的，所以这属于公事公办。
    另外在天河引垮塌的时候，正好是燕然这位文曲星被彗星所袭，掉下马来在家养伤的时候！
    连出现在天河引现场的军兵，都是朱勔没经过燕然越级调动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此燕然一道上书，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
    在此之后，燕然始终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朱勔灰溜溜地出了京城之后，应奉局那些官员们也是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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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6章：一念正心、入伍新军

    监察司柳白狐无端被杀，那位神秘的白衣文士穆星乔先生，压根没出现在天河引事故现场，早在神运昭功石进城那时候，他就消失了。
    对于穆星乔这个人，燕然心中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的神秘消失更是让燕然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居然完美避开了这场大祸，看来他可比燕然心中所想的，更加难缠！
    ……
    在这之后，燕然正式收编了王正心和他手下那两百名民夫。
    那两百名民夫，其实是非常好的兵源，燕然毫不犹豫就将他们编入了武德司军伍中。
    这对于燕然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因为在这个时代，燕然想找到好苗子来扩充队伍，实在是太难了。
    就从兵源上来说，有些事对于现代人来说轻而易举，但对古代人而言却是难如登天。
    只要稍稍想一想就不难知道，哪怕是在后世的抗日战争时期，招收来的新兵还有不少连左右都不分的呢，甚至你教他都教不明白！
    更何况是那些古代人了，这时候普通的古代农民子弟从小到大，连排排坐吃果果的训练都没来过。所以他们根本没法完成简单的列队，甚至换个陌生的环境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都是燕然来到大宋之后发现的，那些农民子弟加入军队之后，出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你连想都想不到！
    这些人不明白什么叫纪律，也从来没有上下层级的观念，往往有事需要请示领导的时候，他转身就去问他二舅该怎么办！
    所以往往历史上的起义军，只要你粮食足够，几天工夫就能汇聚灾民十几万。
    这样汇集而来的百姓，一人发把刀枪好像就是军队了，但却连简单的列队走路都做不到，更别提打仗的时候一人一个主意。
    所以往往几万的起义军，被一两千官军打得漫山遍野乱跑这种情况，就一点儿都不稀奇了。
    因此燕然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朝戚继光招兵的时候，戚大帅直接就把大批的矿工招进队伍里，最后还打造成了天下雄兵戚家军。
    那是因为矿工天生就具有纪律性，他们好歹知道什么叫组织层级，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此这回的二百民夫，因为是从组织中来，在协同工作这方面有着天然的认知优势。
    更别提这些民夫兄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甘愿舍生忘死地救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汉子！
    至于这些人愿不愿意加入燕然的部队……他们原本就是燕然挖通了密道，才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后来当他们知道在燕然手下当兵，会有多丰厚的待遇，自然是欣喜若狂，全数加入了燕家小侯爷的麾下！
    然后就是王正心本人，燕然在见过他之后，又把一个新任务交给了他。
    这小子心肠不错，识时务懂道理，更被燕然收服得服服帖帖。之前他还杀了朝廷官员，算是交了投名状，所以直接拿过来就能用。
    燕然说，钱戏从河边救来的一千名铁匠，这次就由王正心带领，去汴京附近黄河上游方向，重新建立起一个组织管理严谨的工匠营。
    这支工匠营对燕然以后的发展，有着深远的意义，因此小侯爷拨付了银两，还让七十二路烽烟中的机关师万茯苓配合王正心，管理这支工匠部队。
    万茯苓拿着燕然交给他的图纸，在黄河边上购买田地，建立一处工匠村。再利用黄河水利建成一批水力驱动的设备，用来大批制造武器。
    王正心听到是这个人物，也放下了心……因为管理匠人原来就是他的老本行。至于痴迷机关术的万茯苓，见到机械图纸更是喜得见牙不见眼。
    更何况他们手里的银子充足无比，因此这工匠营的建设进度，每天报上来都是进展飞快，燕然也是心中暗喜。
    王正心那小子的才能，主要是在管理民工和生产建设这方面，并不适合带兵打仗，因此燕然才给他派了这么个差事。
    燕然对他很信任，王正心对小侯爷也是心悦诚服……当他在侯府里见到小师妹康馨宁之后，这师兄妹俩人这通抱头痛哭！
    王正心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别看那康康康小姑娘和自己分别才没几天，但她在侯府里耳濡目染，见识每天都在火箭一般攀升。
    因此当王正心见到她时，惊奇地发现这位唯唯诺诺的小师妹，神态气度也有些大不同！
    非但如此，燕然还给他开了难以想象的丰厚俸禄，因此对小侯爷交给他的任务，这位多吃多占独头蒜也是卯足了力气，拼了命地干！
    ……
    之后燕然把卧虎台那边，这次掠夺江南船队的金银财宝重新统计了一下，运到了秘密地点收藏起来。
    以燕然现在铺开的局面，真是用花钱如流水也难以形容，这些银钱来的正是时候！
    按照小侯爷的估算，这次得到的金银加上财物折算的数目，大概在四百五十万两白银上下！
    即便是燕然这么能花钱，这回也能坚持好一阵子了。
    当然财富也是实力的一种，这批银钱到手，对于燕然的实力增长，再次注入了一股强劲的活力！
    利用这笔金银，燕然拨付出了款项，请来了七十二路烽烟里的相马大师韩擒虎，去西夏那边采购战马。
    燕然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寒铁骑人马都要穿戴重甲，可汴京一带的战马却很难用于重装骑兵。
    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宋，没有很好的养马地，所有良马全要向外域采购。
    而到了大宋境内之后，那些良种马因为缺乏系统的育种管理，又会飞快的退化……
    所以大宋禁军的战马，绝大多数都是体型小体力差，对外作战的时候因为战马这一项，在骑兵上总是都处于劣势。
    至于燕然这次让韩擒虎和胡阿佑去采购的，其实是历史上有名的河曲马。
    这种优良的战马体型高大，负重力强，短距离冲刺速度迅猛，中远程行军耐力良好，用于铁甲重骑是绝佳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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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富贵无极、暗添实力

    不过河曲马繁育生长的地点，却是在吐蕃、黄头回鹘和西夏之间的区域，并不在大宋境内。
    因此大宋想要获取这种优良战马，可是相当困难……小侯爷却不管这些，咱有的是钱！
    他有熟知当地情况的西军老兵胡阿佑开路，还有相马大师韩擒虎负责质量监管，再加上海量的金银铺路，无论如何也要把那边最优秀的战马挖过来一批才行。
    当七十二路烽烟知道了小侯爷的计划之后，还特意派来了大商人海蛟龙随行。
    这位海大叔，就是当初在汴京城开办店铺，售卖海外奇珍的那位。
    海蛟龙甚至带去了大批海外珍奇之物，用作买马团队的身份掩护，相信一他的经商技能，很快可以打开购买战马的上层路线。
    因此这位大海大叔的加入，让买马小组又添了几分底气。
    ……
    经过了这次天河引事件，七十二路烽烟和燕然的关系，无形之中又更进了一层。
    这里边参与行动的浪里神剑于化龙、秋水伊人苏依瑶，都是亲身经历了燕然作战计划的。
    这回小侯亚一击之下，就扳倒了权势熏天的东南应奉局，这使得七十二路烽烟对于燕然的布局策划能力，全都是佩服惊叹不已。
    更何况天下有名的奸贼朱勔，也在燕然的手上轰然倒塌，小侯爷为民除了这一大害，他的人品心肠自然是有目共睹！
    再加上百里轻姑娘，把燕然破获明月楼九尸奇案的过程，还有他平日的所作所为，都如实告诉了烽烟。
    烽烟的老大楚中天，更是惊奇于惊鸿紫霄这样的小姑娘，在燕然的身边才呆了没多久，就有了惊人的成长！
    燕然就像是一块磁力巨大的磁石，在不断地吸引和磁化他身边的人，使得那些人的目光眼界、行事作派、修养气度、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这让楚中天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于是楚中天和烽烟的兄弟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再次向小侯爷身边加派人手。
    当然他们的借口是，小侯爷面对的敌手越来越强，安全上一定要注意保护周全才好……实则是派更多的人去小侯爷身边学习。
    就这样又一批年轻人被派了过来，这次是偷天盗帝程炼心，万人敌羊小白，机关师万茯苓、浪里神剑于化龙。
    如此一来，上次行动中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估计楚中天是怕秋水伊人苏依瑶来了，会把燕然的家宅闹翻天，要不肯定还得加上苏姑娘。
    另外再加上被派往西北买马的韩擒虎、卧虎台负责打造高级武器装备的铁匠魏别离、原本就在燕然身边的惊鸿紫霄和百里轻……
    看来这七十二路烽烟，颇有一种慢慢向着燕然嫡系部队转变的趋势！
    这一点燕然自然是乐见其成，烽烟里这奇人异士的加入，也意味着燕然的队伍在越来越强！
    ……说到人手这方面，还有一件喜事，就是那位鸣鸿姑娘居然痛下杀手，诱杀了燕然的心腹大患燕深。
    这位小姑娘经历了磨练之后，现在很有些脱胎换骨的味道。虽然她在外面看起来还是娇柔可爱的样子，但敏锐的燕然却能感觉到，这丫头心中的坚定与狠辣。
    当初那个连打雷都害怕的柔弱姑娘，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除此之外，经过这一战，燕然还得到了很多他都没想到的意外好处。
    首先就是燕然所写的“珠帘四卷月当楼”，这首新词一出世，燕然在汴京文坛更是名声鹊起！
    这里面有温如故那个傻子做陪衬，有诡异的破案故事，使得这首词的问世充满了传奇的意味。
    这也使得原本只有半首诗词著称于世的燕然，也坐稳了当世词坛大家的身份。
    让人觉得分外可笑的是，在大宋这个时代，这种文采风流的名声，甚至比浴血奋战得来的名气更有用。
    因为当朝皇帝就以才子自居，所以才带来了这种风气，反而那些认真办事、为国出力的朝臣将领，还比不过轻飘飘写下几首诗词的才子！
    不过闻名天下，毕竟不是坏事，所以这才子之名，咱燕家小侯爷也是厚着脸皮，毫不犹豫的就认了。
    当然另外的好处还有：在明月楼血案破案时，那耸人听闻的九人分尸血案在燕然手上飞快告破，这事也在官场上和汴京百姓中口口相传。
    毕竟那天燕家小侯爷当街追杀凶犯，还在军器监里把人脑袋都打碎了，这可是有很多汴京百姓亲眼所见！
    因此小侯爷也是声名远扬，他之前一次次破获奇案的故事，都被说书先生在街头巷尾说得神乎其神，还被编成戏词到处传唱起来了。
    一个满身富贵、才华横溢、又能力超群的英雄少年，试问世间谁能不喜欢？因此燕然的名气在汴京城里，更是炙手可热。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燕然献上去的那个大王八。
    直到后来，小侯爷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心思，也慢慢的明白了那个木头神龟底座的分量。
    燕然把它献上去之后，要是天河引洪水爆发时，真的把皇帝淹死了，那就算他倒霉。
    可万一皇帝要是活下来了，他十有八九要借助那个木头王八，才能在洪水中脱身！
    如此一来，献上神龟的燕然还用说？自然成了天子心中的福将！
    大家不难想到，当那位大宋皇帝抱着王八脖子，在洪水里连哭带喊的时候，他得多感激咱燕家小侯爷啊！
    据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传回来的消息，事后那个救了圣驾的大号木头王八，甚至被皇帝派人找了回来，放到自己寝宫里……
    对于燕然，皇帝更是赞不绝口！
    经过了这次天河引事件，这位被坑得差点葬身洪水的皇帝，对于朝着他暗下毒手的燕然反而是越发看重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
    可是燕然面对这次计划成功、收获巨大的局面，他却并没有沾沾自喜。
    方腊在东南起事在即，辽金两大强国在侧虎视眈眈，大奸臣蔡京就要回朝，大宋的局面有如江河日下……用不了几年，靖康之耻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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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8章：武德七营、铁炉基地

    皇帝的死活燕然虽然懒得去管，但他绝不能接受大宋的百姓被异族欺凌。
    所以燕然一点一滴，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就是准备在那场天倾之战到来时，向敌人发出致命一击！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还是我来吧，这帮垃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连个屁用都不顶！
    ……
    十月金秋，燕然的武德司再次整编成军。
    他以“八、千、里、路、云、和、月、”七个字命名，建立了七个营。
    每营一百人编制，以现有部队为基础，全部打散混编。
    从今以后，武德司的队伍里再也没有什么西军营、武学营这样的山头。
    在每一个百人营里，由武艺精强的老兵作为资深军士，负责训练和战斗核心。由懂得军阵和基础战术的校官作为基层将领。
    再有新加入的民夫新兵，正式开始练兵！
    之前武德司原本有三百人的军队编制，在悬空楼一案过后，被调整为六品衙门，武力编制奉旨翻倍，现有兵丁人数应该是六百人。
    可是燕然这次扩充队伍时，他通过王德发、胡阿佑和苏信、再次招收西北老兵和武学精锐，这七个营却达到了七百人。
    不过这也难不住燕然，首先朝廷拨付的那点钱粮，就根本不够他养兵的，人家是自己出的钱。
    至于说多出的百人的编制也好办，燕然将最后一营“月”字营编为特战营，从中严选精锐加以特殊训练，成了他手上一支直属武力。
    这支部队平时就驻扎在武威侯府，名义上是燕家侯府的护卫，日常都在于化龙这类的江湖奇士手上特训。
    除了战阵功夫，这些战士们们还要学会很多特种作战的本领，连他们的装备都是燕然亲自设计，由铁匠魏别离精心打造的高端产品！
    卧虎台那边，收藏金银的山洞已经搬空，彻底变成了武器研发部门。
    黄河岸边的一千工匠营，也安置妥当了，燕然将其命名为“铁炉堡”。
    里面冶炼钢铁的高炉、水力驱动的锻造设备，已经拔地而起。
    间谍学院开始选址建造，燕然的第一批密谍即将开始训练。
    由烽烟主持的各项生意，包括高档烈酒、白糖和精制盐，也都进入了收益阶段，银钱开始滚滚而来。
    不久前第一家银铺，也在汴京城内隆重开张，用不了多久，燕然就会在大宋汴京发行银票，聚拢汇集民间财富为自己所用。
    燕然所掌握的实力，进入了急剧攀升的时期！
    就在这个时候，他老丈人派来的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剑客，也被派到了燕家侯府。
    ……
    燕家侯府外，街角的一家小酒铺里。
    遮阳的旧布蓬下，两个男子正端着酒碗聊天。
    其中的一位是个身高七尺的昂藏大汉，敞开了麻衣的衣襟，一大海碗酒吃下去，酒浆顺着下巴的胡茬直往下淌。
    他腰间系的麻绳里别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沉重铁剑，时时刻刻都拧着眉头，好像在跟谁生闷气一般。
    另一位则是个身穿素衣的青年，一把连鞘长剑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青年手里端着酒碗，却是一个劲儿地打瞌睡，看来似乎一头扎进酒碗里，当场就能睡着了。
    “最烦的就是这种了……”那大汉抄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大半碗酒，牢骚了一句端起来就喝。
    “哪一种啊？”昏昏欲睡的素衣青年放下酒碗，无奈地向大汉看了一眼。
    “这种带孩子的活儿呗！”那大汉“咚”的一声撂下酒碗，说道：“你说咱兄弟招谁惹谁了？”
    “师叔让咱们去保护师妹没问题，咱师妹我从小见过，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她要是破案时遇见对付不了的坏人，咱兄弟上去抡起剑一顿砍倒也痛快，可是让咱们去保护那个姓燕的少爷羔子，我去他娘的！”
    “那不是根鸡毛掸子！别在腰上他就跟你走了，那是从小在官宦人家府里长大的！你把我话撂这儿，那小子屁事儿准特么一箩筐！”
    “嘿，你这话说的有意思！”那个昏睡青年听着大汉不停发牢骚，斜眼笑着看向对方道：“你还敢一口一个少爷羔子的叫着？”
    “人家那燕家小侯爷可是名声在外，又会写诗，又会抓贼！”
    “小小年纪就能独领一司，这不前几天还听说，人家是文曲星转世呢！”
    “他转个屁世他转世！”那大汉听了，嗦着牙花说道：“他转筋还差不多！”
    “你就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咱俩？”
    “怎么说的呢？”素衣青年听到这儿，忍着笑又问了一句。
    “那小子不管是个啥，他爱啥啥！”大汉向旁边看了一眼，稍稍压低声音了说道：
    “咱师叔那是什么身份？只要让咱们红袖师妹看上了，那小子他不是英才，也非得成了英才不可！他不成都不行！”
    大汉皮里阳秋地笑了一声道：“什么一首半诗词扬名天下啊，那不是太简单了吗？”
    “重金找人写一首，就说是那姓燕的小子写的，谁能知道是真是假？”
    “至于说他还有个破案的本事，那就更别提了，你忘了咱红袖师妹原来叫什么外号？神眼玉观音！”
    “师妹要想把他捧起来，只管说自己破的案子是他破的，外边的人怎知是真是假？”
    “至于那文曲星就更别提了，咱林灵素师叔就是干这个的，我估计那彗星袭天权什么的，十有八九是师叔故意弄出来，想把那小子往高抬一步的！”
    “那是为什么呢？”素衣青年闻言，忍住笑道：“照你的意思，那小子本来啥也不是，是咱师叔和师妹硬给抬起来的呗？”
    “你这脑筋今天是怎么了？”大汉气呼呼地说道：“怎么连这都看不明白？”
    “原本燕然那小子跟个瘪屁似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才华，也没听说他能干啥！就自从他跟咱红袖师妹认识之后，你看这一年半载的功夫，他都牛成啥样了？这还不明白吗？”
    说到这里，大汉惋惜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咱师妹了！如此才貌双全的姑娘，天仙儿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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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9章：高手来临、二色云锦

    那大汉气闷道：“眼瞅着二十来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见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侯爷，也不怎么的，就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呗！”
    “这下好了，不但师妹要把那小子的名声托起来，还拉着咱师叔一块儿捧他，咱俩还得去屁颠屁颠保护那个少爷羔子去！真他娘的闷气……”
    “行了，把你的满肚子牢骚话拿酒冲下去！”听到这里，那个素衣青年站起来笑道：“等一会进了人家府里头，可不许再说了！”
    “你要是拿那破嘴乱说，把咱师妹夹在中间，就不好做人了。”
    只见他向着阳光眯起眼睛，抻了个懒腰说道：“哪怕他就是个天大的废物，只要他挂在咱师妹的腰带上，咱也得护着是不是？”
    “要知道看一个男人品行如何，就看他了交什么样的朋友。想知道他的能力高低，就看他的敌人是谁……所以他要真是个废物，那倒好了。”
    “你想啊？一个废物能惹多大麻烦？”素衣青年眯着眼睛道：“都说耗子尾巴上长疮……没多大脓水儿。”
    “那燕然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狗屁不是，咱们哥俩这趟差事倒是清闲了，呵呵呵！”
    说到这里，俩人扔下几个铜钱，一个皱着眉头满脑门子官司，一个眯缝着眼昏昏欲睡。俩人一起过了街，向着对面的侯府大门走去。
    ……
    此刻燕家侯府的小兜湖边，燕然正坐在院落里，看着面前的茶盏发愣。
    见小侯爷想的入神，也不知他在琢磨什么，院子里的人都小心行动，以免发出声音打断了小侯爷的思绪。
    廊檐下的阴影里，羊小白姑娘正在烹茶，得到烘烤过的龙团茶饼发出焦香时，她将茶饼在银碾里细细碾碎，发出了轻微的“嚓嚓”声响。
    这小姑娘岁数不大，却号称万人敌，自从她来到侯府之后，一家人的饮食安就都由她负责。
    当然这件事听着好像责任重大，对于小姑娘而言却是又无聊又轻松……每天只要上茶上饭的时候，佣人在她面前过一趟就行。
    如果饭菜里有毒药，估计茶碗还在院门外，她就能闻见味道！
    湖边亭里的罗汉榻上，惊鸿和紫霄两位姑娘在那儿小声闲聊。
    紫霄姑娘给燕然缝着衣服，手里的布料隐约泛着金光。
    这种料子是应天府的特产，叫做“二色金羓丝云锦”。云锦就不用说了，代表着中国古代高级的丝织工艺。
    织造云锦的机台差不多有一间屋子大小，两上两下四名高级织工配合，四天才能织一寸长，织出来的布料，花纹犹如浮雕般美轮美奂，华贵异常。
    至于二色金，则是用两种不同含量的黄金，分别拔成极细的扁丝圆丝，织造在布料里。
    这两种黄金不同的颜色相互辉映衬托，黄金纹理中就有了深浅浓淡的分别，使得花纹更显鲜活。
    至于那羓丝就厉害了，那是产自极西之地的一种山羊身上，梳下来的细微绒毛，纺成了丝线。
    这种丝线不但织成的布料挺括柔顺，而且保暖性能极佳，燕然还特意问过这羓丝的产地。
    这种生产羓丝的矞芀（玉条）羊，羊绒滑腻如丝，在后世明朝的天工开物中也有过记载，其实就是后世用作顶级服饰的克什米尔山羊绒。
    所以这一件衣服，光面料就是价值数千两白银！
    要不因为它是从东南应奉局那里缴获来的贡品，而且压根就卖不出去，燕然怎么也不至于拿它来做件衣服穿。
    ……你织进里面再多金丝，难道它还能防弹吗？
    紫霄姑娘的针线煞是了得，绵密缝制的针脚犹如墨线弹成的一般笔直。旁边的惊鸿则是在罗汉床上舒展身体，正在练功。
    这姑娘的腰腿肩肘柔软至极，只见她坐在那里弯腰送胯，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是她做不出来的。
    往往弯到了筋骨所能承受的极限之际，她还能再弯下去，让你吓一大跳。可惊鸿姑娘脸上的神情却是毫不在意，还在跟姐姐轻声聊天。
    这丫头就像是一只在海水中随意舒展的水母，真是周身上下柔弱无骨，犹如一个娇美万端的妖精一般。
    可是她一说话就露了馅儿……
    “缝就好好缝！姐姐可别把口水滴在上面，料子挺老贵的……”
    “我应该先把你那小嘴缝上就对了，胡说什么？”
    紫霄知道妹妹在笑自己，给小侯爷缝衣服，还在想着衣服的主人。
    还了一句嘴之后，紫霄也觉得呼吸不稳，生怕乱了针脚，只好停下来先调匀呼吸，顺便又瞪了妹妹一眼。
    好在他们俩离的小侯爷稍远一点儿，这么低声说话，不用怕那冤家听见……
    这当口，陈舟那小子从后院练完功回来，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走过来就蹲在台阶下，看着羊小白姑娘点茶。
    苏信在石桌边，仔细擦拭着燕然给他的袖里剑，还把红袖姑娘的袖箭擦好上油，放在红袖姑娘面前。
    这时红袖的心思，却全在燕然一个人的身上，她看着小侯爷默不作声，心里猜测着他在想啥……
    实际上燕然心里正在想着，能不能做出一件小巧的喷火武器，在作战时抽冷子一下，把敌人烧成烤猪？
    嗯……要想做成这样的武器，必须得有石油制品，可是中原一带地表是没有石油的。
    要不就像纳粹一样，来个煤变油？要知道二战时期纳粹因为缺少石油，特意研究出了从燃煤里提炼石油的方法。
    甚至后来德军入侵苏联时，有一半的装甲车和百分之九十的飞机，用的都是这种合成燃油。
    可是结果谁也没想到，合成燃油制品不同于天然石油，低于零下二十度就会产生凝固的现象……所以飞机装甲车就开始整片的趴窝！
    而且苏联那破地方，冬季气温经常是零下二十五度以下，别说车用燃油会凝固，连机油枪油都能结块给你看……弄得当时德军连枪栓都拉不开！
    所以希特勒败给苏联，煤变油也是一条重要的原因，那个倒霉的小胡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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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0章：满府异人、熠熠星辰

    这边燕然越想越入神，思绪犹如脱缰的野狗越跑越远，红袖姑娘却以为他在想着什么天下大事呢！
    正在这时钱戏来报，说有两个人在外面，求见红袖姑娘。
    ……
    红袖一听就知道，是父亲派给自己的保镖到了，连忙让钱戏请那二人进来。
    原本对于自己父亲的馈赠，红袖其实是不想接受的。
    不过就像她身上那把“流萤”剑一样，这两个保镖应该对增强燕然的实力很有帮助，所以红袖也就答应了。
    虽然经过上次方腊手下包围侯府的事件，人家没什么恶意，这边也没什么损失。
    但是却让红袖认识到，燕然身边实在是缺乏高手坐镇。
    况且这次父亲来信说，派来的两名保镖其实是他的师侄，都是出自一脉，实力和人品都可以信任。
    按照红袖估计，这两个人的武功水准，大致相当于之前的沥血佛。属于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可以单挑他们整个侯府的高手！
    所以燕然也是欣然领受，免得自己再被别人给来个斩首什么的……
    这两人说话就要到了，燕然让康欣宁小姑娘待茶。那小姑娘本来有点昏昏欲睡，听到燕然的话，连忙出去准备。
    人家康姑娘天生就有点小迷糊，再加上没怎么睡醒，她心里想着进屋，脚下却往院门那边走去。
    结果等她来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对面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迎面走进来！
    小姑娘恍恍惚惚之间，以为对面那大汉的衣襟是两片门帘，居然俩手一撩就往里走……
    结果直接就进了人家衣服里，和那个大汉贴在了一起！
    此时院子里的众人，只见那大汉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怀里还有一个小脑袋四处乱转，不知道自己走哪儿去了……
    以燕然为首，众人忍不住一起哄笑出来！
    康欣宁小姑娘连忙后退，这才看到自己进的不是里屋而是里怀。这丫头差点昏过去，赶紧一溜烟儿往屋子那边跑。
    “小心点！看好了门帘，别再钻错了！”
    在她路过燕然的时候，就以咱小侯爷那个嘴，当然是要调侃一句才行！
    结果把那小姑娘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嗖”一下就飞进屋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的？
    这时进来的那大汉，看到这满院子的如花美眷，还有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侯爷，不禁心中暗想：
    果然是个少爷羔子吧？就我这眼力，还能错得了？
    ……
    等到两个人上前见礼，红袖和燕然也起身各自回礼。
    来的这两位一个身材魁梧，声如洪钟，壮如古松，名叫“征天剑”姚不凡。
    另一位白皙消瘦，没精打采，慵懒之极，名叫“弈天剑”蒯无用。
    燕然看着这两位，心里一霎时就给他们起好了外号。
    一个姚大个子，一个蒯昏迷！
    哎那哥们儿到底是刚从赌坊，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怎么老像睡不醒似的？
    沈红袖姑娘连忙让陈舟给这二位看坐，康姑娘的茶也端出来了。
    小姑娘虽然努力平复着心里的紧张，茶盘上茶盏茶杯还是跟开了个乐器铺一样“叮当”乱响！
    俩人赶紧把茶接过来，看这意思再让她哆嗦一会儿，估计一滴茶都剩不下了。
    等大家开始寒暄，这俩人面子上礼数倒也不差，那大个子姚不凡沉声说道：
    “既是师叔派我二人来此，自当拼命护卫小侯爷和红袖师妹周全！”
    “那就多谢二位师兄费心了，”这边红袖也笑着说道：
    “说来惭愧，虽然红袖早就听说过两位师兄大名，今日却是初次有幸拜见。”
    “姚师兄用得是这把铁剑吧？蒯师兄的兵刃呢？”
    “……卧槽！”
    谁曾想听了红袖的问话，那个蒯昏迷师兄低头往腰间上一看……只见水灵灵一条腰带，上头啥也没有！
    他这才失声叫了出来：“刚才喝完酒，剑忘酒铺里了！”
    ……
    这边燕然红袖还有苏信，都是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俩人刚一坐下就跳了起来。
    那姚大个子看着蒯无用，急忙说道：“还是我去给你拿吧，你就在这儿等着！”
    “你这一天稀里糊涂的，回来的时候别再找不着门儿，把自个给走丢了！”
    这边姚大个子三步两步就出了院门，那蒯昏迷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端起茶盏来遮掩。
    “好茶好茶……小侯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那边燕然也忍住了脸上的笑意，郑重说道：
    “蒯师兄奇人异士，行止自然和俗人不同，哪里说得上见笑二字？”
    “两位师兄到了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越随意越好！”
    ……
    等那位姚大个子把剑给取回来，燕然一见之下，却是一把三尺来长，平平无奇的连鞘长剑……十两银子能买三把那种。
    不过燕然也明白，岳父派来保护自己的，肯定不至于是俩糊涂虫。另外武功真高到这种程度，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傻的。
    所以蒯昏迷这丢三落四还睡不醒的毛病，说不得里边另有什么原因，光靠猜是猜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燕然吩咐钱戏，给这两位高手保镖安排住处，自然是离燕然的居所越近越好。
    然后还有每月的月例、换季的衣服、再加上每人百两黄金的见面礼。
    在这之后，燕然把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叫出来，和这二位一一相见。免得她们相互不认识，再闹出什么误会……
    “这姑娘进出家门就喜欢跳着墙走，这个可不能打啊，自己人！”
    燕然先是指了指百里轻，然后又把手指转向了偷天盗帝程炼心：
    “这也是我兄弟，以后你俩身上少了啥就找他……”
    “还有那丫头！”随后燕然又对着羊小白说道：“不许给两位哥哥下毒听见没？”
    “还用你说！”羊小白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
    两位新晋保镖也一脸苦笑，看着燕然一家人，哥俩不约而同地在想：
    好家伙，这可真够乱的！
    这是哪凑合的这么一家子人？好嘛这是侯府还是贼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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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1章：内廷侍卫、樊楼故人

    “对了小侯爷，我们来的时候，师叔还特意让我们告诉你一声。”
    等这俩保镖的事安排妥当，那位姚大个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师叔说未时正，樊楼上歌舞不错。”
    “未时正，樊楼上歌舞不错？”
    燕然猛地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含义。
    等他转头看了红袖一眼，就见这位姐姐也在轻轻摇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文章。
    等燕然再仔细一想樊楼这个名字，却让他心中一动！
    其实这件事推测起来并不难，老丈人真要想告诉他什么，只管让姚大个子说就是了，既然不能明说，那肯定就是有什么忌讳。
    另外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老丈人大可以亲自过来一趟，可是他却说樊楼上歌舞不错！
    那就是让自己过去呗？
    燕然看了看太阳，时辰早过了午时，距离未时已经没多长时间了，于是他笑着说道：
    “既然歌舞不错……那必须得看看啊！来咱走着！”
    于是钱戏连忙出去安排马匹护卫，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奔着樊楼就去了！
    ……
    “你看我说什么来的？”
    走在路上，坐在马上的高个子大汉姚不凡侧过头，向蒯无用低声道：
    “咱才刚刚到府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逛窑子！”
    “我还护他周全，我怎么护他周全？我还得扶着他，省得他用力过猛闪了腰呗？”
    “……你快给我闭嘴吧！”
    旁边的蒯无用懒洋洋地坐在马上，咬着牙缝低声说道：
    “你别忘了，那是咱师叔，国师让他去的！”
    “再说了，你没看见红袖师妹也跟着一起呢？敢情你逛窑子还带着媳妇去呗？”
    “听你那意思，他去青楼还有正事儿？”姚不凡闻言，不服不忿地在旁边轻蔑道：
    “啥事儿还非得上花街柳巷里办？哎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我真骂你的时候，保证你听不出来……”
    这时燕然策马走在这哥俩的前面，听着两人在后头嘀咕，嘴角上却是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以燕然的敏锐程度，他身边的人有什么情绪，自然是能清楚地感觉到。
    这新来的两位既然武功奇高，行为特殊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他们又对自己不了解，所以轻视之心在所难免。
    这都没问题，反正时间长了就好了，另外就他俩这性子，也真是挺好玩的！
    ……
    这次燕然出来，因为去的是特殊场所，所以陈舟羊小白那样的小朋友自然是没法带去的。
    因此他带的第一个就是钱戏……这小子在他败家那段时期，把青楼的门道摸得精熟，是个识途老马。
    然后是惊鸿紫霄两姐妹，这俩人毕竟也是业内人士。
    再加上红袖、苏信、百里轻，当然还有新得的两位保镖。
    这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等他们来到了中瓦子，眼看着再拐一个弯儿，往前不远就是樊楼了。
    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速度比较快，途中超越了与他们同方向的另一支队伍。
    可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燕然看到那支队伍中，有一顶精致的小轿。
    他正想看个仔细，就觉得红袖姐姐伸出手来，在他腰间触了一下。
    “都别回头……那是内廷侍卫！”
    听到红袖姑娘小声说的这句，大家的心里顿时吃了一惊！
    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刚刚那支队伍里竟然有内宫侍卫……红袖姑娘一向眼力惊人，大家相信她是绝不会看错的。
    燕然心中一转立刻想到，一定是上次雪姑七友那件事的时候，红袖隔着船见过某个内廷侍卫，这回才一眼认出来的。
    这位姐姐，真不愧有神眼之称！
    同时当燕然听到“内廷侍卫”这四个字时，越发证明了他心中的猜测。
    到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老丈人的口信、樊楼再加上内廷侍卫……那顶小轿里坐的，就是当今皇帝宋徽宗！
    想必是老丈人林灵素知道皇帝微服出宫去樊楼了，所以才让姚不凡传信给自己，让自己私下面见皇帝。
    毫无疑问，这是给了自己一条登天的阶梯，这位老丈人对自己还真不错！
    要知道在樊楼这种地方相见，皇帝必然是微服出行，相对来说气氛也比金殿上君臣正式相见，要宽松许多。
    更何况燕然文采风流，在这样的场合下也更容易发挥。林灵素是想让自己抓住这次机会，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老丈人的想法无疑是对的，在这个时代想讨好那位徽宗皇帝，走近臣路线，跟皇帝玩到一起，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不过燕然的心里，却压根儿不是这么想的！
    让我陪着皇上玩儿？你是让我学朱勔吗？
    历史上宋徽宗身边那些近臣，一个个是什么形象，老丈人他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
    另外我有多少大事要办？哪有工夫召之即来，天天陪着那个二货皇帝玩耍？
    所以燕然一想之下，就知道老丈人的算盘打错了，自己也绝不会走那条路。
    不过樊楼嘛，终究还是要去的，因为燕然非常了解宋徽宗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家伙不但是个皇帝，而且还是个才子，他在绘画、书法和音乐上的造诣，当朝都是无人能及。
    在宋徽宗信奉道教之后，他立刻就大言不惭地封自己为道君皇帝。就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才华性格，心里当然是极度自负，也很容易看不起别人！
    再加上在他身边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人实在太多，无论什么花样对这位皇帝来说，都早就不新鲜了。
    所以真正想要得到皇帝内心的尊重，你捧着他，陪着他玩儿是万万不行的。
    你得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里折服他，击败他，让他自叹不如！
    你得让他觉得，我虽然是皇帝，可都没你过得快活。我虽然自命才华横溢，却依然比不过你！只有这样才行！
    正因为这个原因，樊楼当然还是要走一趟的。
    另外燕然还有另一件事要做……那位千古闻名的美女李师师，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宋徽宗手里，过完一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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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2章：风月无边、脂粉将军

    据说在历史上，宋徽宗还特意挖了一条地道，从内宫通往樊楼，专门和她约会来着。
    当燕然想到这里时，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忽然出现了樊楼上那位宜嗔宜喜、娇媚万端的“飞将军”。
    她会不会就是李师师？如果这次是李师师和宋徽宗第一次见面，我要不要来个横刀夺爱，给他来个截胡？
    燕然还在心里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眼看着前面樊楼已经到了。
    小侯爷让护卫把马牵走，自己带着人，向樊楼里一路走进去。
    一进了樊楼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丝竹悠扬，姑娘银铃般的娇笑声不绝于耳！
    ……
    空气中带着脂粉香和美酒的味道，廊檐上、台阶中、大厅里、到处都是鲜亮的衣裙飘扬。
    这个时代的大宋，无疑是全世界最繁华富贵的所在。而这座樊楼里，更是汇集了大宋的美艳与奢靡，堪称是风月之都！
    权贵在此处一掷千金，文人在这里施展才华，才子在这里留下风流韵事，佳人在此扬名世间……这是天下第一销金锅子！
    钱戏二话不说，径直在前面引路，一直带着燕然往里走。
    他们此时经过的这一片是高楼散座，也是围着大舞台观看歌舞的地方。樊楼真正的精华，其实还在三重楼阁后面呢！
    钱戏知道，上次燕然来这里的时候，其实是为了看天河引发大水来的。
    因此小侯爷既没听曲，又没叫姑娘，可这次却是不同了。
    小侯爷既然来了，那一切招待都必须是最好的，所以钱戏直接就把人往后面带。
    那些樊楼里的相帮原本要过来接待，可是一看这些人的衣衫气势，还有昂着头往里径直走的样子，就知道那是贵客，于是又纷纷退了回去。
    等众人一路穿过三层楼阁，眼前又是豁然开朗。
    院落里小桥流水，布置得精致至极，居然没有了前面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
    此时站在三面小楼围拢的院落当中，竟让人产生了一种深处大富大贵之家后宅的错觉。
    等到迎接客人的妈妈走过来，居然也是气度娴雅、姿态雍容。
    钱戏一抬手，手指上夹着两片金叶子金光一闪，扔在了一旁侍女的茶盘上。
    “我家小侯爷在此，打叠好了仔细伺候！”
    “是！”
    那位妈妈自然是个识趣的，倒也不光是那两片金叶子的作用，她一看到燕然身上的气度，就知道这是位难得的贵客。
    这妈妈一边笑着招呼，一边还在心中暗想：看这小伙子带来的几位女眷，一个个可都有花魁之姿！
    今儿这是哪儿的神仙下凡，到这儿玩来了呀？
    这边她心中念头飞转，嘴上却毫不耽搁，笑语殷殷地问燕然，想要如何玩耍。
    燕然当然知道，现在自己时间紧迫，后边的皇帝再怎么迈着四方步过来，时间也快差不多了。
    于是燕然淡淡地笑道：“倒也不急着安置房间，只管把你们这儿顶尖儿出头的姑娘，排行前十的叫出来我看看。”
    “若是这樊楼空有偌大的声名，连可看的花都拿不出一朵，我可不耐烦在这儿孵着！”
    这倒是新鲜了，燕然口气这么大，连那位妈妈听了也不由得心头一惊！
    不过她这一犹豫的工夫，钱戏这小子倒是含毫不含糊，手一挥又是十来片金叶子，“稀里哗啦”在托盘上扔了一排！
    “是不是没听明白？”钱戏这一声呵斥，当真是底气十足！
    这小子真是深得青楼玩耍的精髓……在这种地方，你要想玩得好，给钱的时候下手一定要狠，但态度却一定不能客气！
    果然小胖子一招过去，就打散了妈妈心中的犹豫。她立刻就回身吩咐，把各房的姑娘妈妈都带过来。
    燕然一听这话才明白，原来樊楼里边的妈妈就像是经纪人。
    哪位姑娘是谁带的，都是清清楚楚，面前这位妈妈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原来那些最顶级的姑娘都有各自的院子，想要赶过来，还要再等一下才行。
    “你要干什么？”趁着这会儿工夫，红袖却在燕然的耳边轻声问道。
    红袖姐姐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她当然知道内廷侍卫的出现，代表着皇帝马上就要到了。
    而且她也明白自己老爹，这个时候把燕然叫过来的用意！
    她甚至还知道燕然对那位大宋皇帝的态度，其实并不太友善，因为上一次，皇上就差点被他淹死了！
    所以燕然要把樊楼里排行前十的姑娘，都叫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把姑娘都包下来，让皇帝没得玩儿，白跑一趟不成？
    姑娘不禁心中生疑，索性问了出来。
    “上次那个飞将军……”燕然听见这话，小声回答了一句。
    不过他话虽说了一半，红袖姐姐却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在燕然上次来樊楼的时候，红袖也见到了那个外号叫飞将军的小姑娘，那丫头在眼光智谋、待人接物上都有可取之处。
    想必是燕然生出了恻隐之心，不想让这么好的姑娘，被那个庸碌皇帝弄脏了，所以他才来了这么一手！
    然而此刻燕然和红袖的身后，新来的那两位保镖则是满脸惊讶，相互交换着眼色。
    燕然这家伙是个花花公子，他们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这小子花钱如流水一般，这么败家也在他们预料之中。
    就连红袖师妹能看上这样的人，都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可是他居然当着红袖师妹的面到青楼来玩耍，而且一要姑娘就是十个十个的来，这就让他俩万全没法理解了！
    眼前发生的情况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俩哥们思前想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在这时候，姑娘们都到了，十位佳人在侍女的扶持下鱼贯而入……
    这场面真是春桃夏荷，群花绽放，娇媚百般，风情万种，像是连院落中的阳光，都霎时明媚了许多。
    钱戏这小子看得眼都花了，嘴里“嘶儿嘶儿”地倒吸着凉气。然后他一转脸，就看见燕家小侯爷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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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3章：唇枪舌剑、魅惑天然

    燕然露出这样的神情，当然是因为在这十位顶级姑娘中，没发现那位飞将军……钱戏却以为自家小侯爷对姑娘不满意呢！
    “换一批！”
    钱戏刚说了这么一句，就见面前那些姑娘们，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这些姑娘才刚刚过来，后面进来的人还没完成列队呢！
    所以贵客也应该没看清楚大家的相貌……怎么这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樊楼中最出挑的姑娘！这世间要是真有个青楼兵器谱，她们个个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你居然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飘飘的就来了句“换一批”？
    难道这天下的青楼加在一块，还能挑出十个我们这样的人不成？
    这些姑娘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自恼怒，而这时的燕然却伸出手，向着钱戏轻轻一点。
    “给她们看赏……飞将军！”
    燕然一边让钱戏给姑娘们放赏，一边猛然提高了嗓门，大喊了一句！
    他现在是真等不得了，照着时间估算，后边的宋徽宗随时有可能进来！
    ……
    那钱戏一听到主人吩咐，“噌”的一下就窜了上去，手里的金叶子流水一般“唰唰”的往姑娘手里发！
    那些姑娘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黄金，脸上也是不怒反笑……她们心说：这位小少爷也真是怪了！
    既然是有心找人，你明说出来不好吗？干嘛还把我们叫出来遛一圈？
    不过这一转圈的工夫就有金子拿，对她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另外那位少爷的态度，也并没有轻视之意。
    于是那些姑娘各自转身，打算往外走。
    就在这时，燕然就听得旁边的楼上窗棂响了一声……
    燕然一抬头就见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姑娘的脸庞探了出来……好一位绝代佳人！
    面容娇美如烟霞晕染，眼含柔光似明珠闪动，脸庞似笑非笑略带娇嗔气恼。
    姑娘这一眼看过来，姿容纯净如冰，却是魅惑天生，真是把人心都要看化了！
    这一刻只要是个男人，心中只会生出两个念头：
    我要是把她再逗得生气一点，一定会越发好看……哪个男人要是敢惹她生气，老子当场就弄死他！
    “樊楼那么多姑娘，哪个不比我好？作甚非要跟我过不去？”
    等这姑娘一开口责问，唇舌之音更是千娇百媚，让人心中神魂飘荡！
    “不是我说你……”燕然却抬头看着那姑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问道：
    “你在这樊楼里边，连前十都进不去吗？”
    “要你管！”
    “你给我下来！”
    这俩人楼上楼下一问一答，看似好像要打起来的样子，其实却是有趣之极。
    弄得院子里那些姑娘一边往外走，一边也是翠袖掩着樱唇，笑得前仰后合！
    其实她们刚刚听到燕然大喊飞将军的时候，心里的气就全消了。原来这小少爷是飞将军的相好……那就难怪了！
    这位飞将军姑娘灵秀异常，机变百出。楼里的姑娘谁遇到难题时，一向是她帮着解决的。
    之前姑娘们要是遇到什么难缠的客人、碰上不好对付的局面，只要她上来三言两语，一准就能转危为安……因此她在樊楼里，人缘也是极好。
    因此当姑娘们看到燕然少年英俊，知道他是飞将军姑娘的良配，动起心思来又不一定是姑娘的对手，大家自然是笑着去了。
    这时燕然也听到楼梯上一阵轻响……那位飞将军姑娘下来了。
    “你闭嘴……给她赎身多少钱？”
    燕然见姑娘正要开口说话，一句就把她顶了回去。
    然后他回头就问妈妈，买断她的身价要多少！
    ……见过干脆的，没见过这么干脆的！
    燕然这一句，不但把那位飞将军姑娘吓得愣在了楼梯上，旁边的妈妈也被惊得呆住了！
    “问你呢！还不回话！”钱戏果然是会看眼色，在旁边狗仗人势地喝斥了一句：
    “用不用我给你醒醒酒啊？我这现成的醒酒浓汤！”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太损了，那位妈妈一个没忍住，差点被气得当场爆炸！
    不过妈妈还是强忍下来，叹了口气向燕然说道：“姑娘的身价是纹银三千两……”
    “给她！”
    这一次，燕然回答得又是无比干脆！
    要说这三千两也不少了，在北宋这时候买个普通的小丫鬟，回到家里斟茶倒水暖被窝，一辈子都给你当奴婢，也就是五六两银子的价！
    不过一样的钱，也分花在谁身上，这可是李师师啊！
    说得难听点，人家可是大宋皇家御用消火栓……
    此时那飞将军姑娘，见燕然答得如此干脆，当时就杵在楼梯上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是决定人家一生命运的大事！不管这小姑娘如何灵秀聪明，在这样强烈的冲击下，一时间都是难以承受。
    而那位妈妈也是睁大了双睛，心里边忍不住想着：这位小爷应允得这么痛快，我是不是要少了啊……
    “还琢磨啥呢？”等那位妈妈被钱戏伸手一推，这才惊醒过来。
    “卖身契拿来！钱马上就到！”等钱戏说完了这一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外走！
    那妈妈也一下明白过来，她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飞将军姑娘，然后回屋拿卖身契去了。
    就在钱戏走到院门口那一刻，燕然猛地听到前面的院子里，有相帮喊道：
    “有贵客到……后院仔细伺候着！”
    随即就有一行客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嘛这回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在皇帝来之前把事给办妥了，一分钟都没耽误！
    燕然见状，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
    耳听得脚步声响，花树之间人影摇动。
    只见后来的这帮人，在不远处的花木间穿行而过，被相帮引到了东面的小楼。
    随即有护卫在小楼附近布防，里面也叫了酒宴茶食，那十位刚才领了赏的花魁姑娘又被召呼过来，轻声笑语地往小楼里走。
    两座小楼间距离不远，燕然在那伙人经过的时候，还特意带着众人避开了那边的视线，所以他也没看见那位大宋皇帝。
    反正他之前骑王八的样子，咱也见过了……
    燕然想到这里，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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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叫声将军、提防提防

    没过多久，进去小楼的十个姑娘就被打发出来八个，里面只留下两个。
    紧接着，楼外的妈妈又赶忙招呼其余出挑儿的姑娘，陆续进去让贵客挑选。
    当然飞将军姑娘已经有主儿，就不用再去了！
    “其实这种情形，还真不多见，”这时燕然听到旁边的紫霄姑娘，对自己轻声说道：
    “以樊楼这样的规模，一般最好的姑娘，人家在院子里是不出来的。”
    “通常客人第一次来，撂下二三百两银子，无非是听姑娘唱上两曲，说笑几句就送客了。”
    “像小侯爷这样一股脑全叫来，由着你随便挑的，得拿金子砸……看来东楼那位也是像你这般！”
    “如此说来，他也有识途老马带着？”燕然听了之后，不禁又笑了笑。
    以燕然的心中想来，能带着宋徽宗出来逛青楼的，想必也是个厉害人物。
    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是谁？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位飞将军姑娘终于醒过神儿来。
    她看着燕然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这位飞将军姑娘的眼光心智都是非常了得，她从燕然的双眼中，没有看到一丁点色欲的味道，这一点她非常肯定！
    姑娘不禁心中暗道：这年轻人在权势钱财上都是非同寻常，我们俩只有一面之缘，这次给自己赎身又来得这么急！
    而且人家还不是为了男女间的情事，那到底是为什么？
    姑娘之所以话到半路又忍了回去，是因为她明白自己想要的答案，人家是不会说的。
    那个给自己赎身的理由，连姑娘都猜不出端倪，对方一定是有意在瞒着她。
    既然是瞒着，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姑娘眼光流动，又看向了燕然身后……在他身后居然还有四位姑娘，各个姿容绝世，哪一位都不逊于自己！
    这怎么回事？这位飞将军姑娘一时之间心头疑惑难解，动人的睫毛连连闪动，却硬是想不到答案！
    ……
    这时钱戏从外面快步走进来，那位妈妈也带回了飞将军姑娘的卖身契。
    钱戏手里拿着一个木升……就是后世一升啤酒那么大的方形杯子，一般粮食店里售卖米面用的就是这东西。
    木升里满满的，装了一升晶莹璀璨的明珠！
    那位妈妈一见之下，便是陡然一惊。
    只见这些明珠一颗颗都是形状滚圆的走盘珠，一水儿的都有黄豆大小，个头均匀、珠光闪烁、耀人双目！
    那位飞将军姑娘看到这番情形，霎时间便是俏面一红，这一升明珠可是有讲究的。
    在古代，即便是大户人家明媒正娶，谁要是能拿出一升珍珠来做聘礼，都叫做“量珠为聘”。
    那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形，堪称荣耀之极，往往会被后世传为佳话。
    可这位少爷是要给青楼姑娘赎身的，他为什么还来了这一手？
    那位青楼妈妈默默无语，当她看着这满满的一升珍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她的眼圈竟也一下红了起来……
    其实这两位还真是会错意了，燕然这次一是出来的急，没工夫去账房拿银子。
    另外一个原因是这回来樊楼，燕然明知自己会花费不少。
    可是三五千两银子，哪怕换成黄金也有三五百斤，难道让自己的护卫每人背着几十斤金子上街？
    何况从应奉局那里缴来的珍珠宝贝，燕然手里还有不少，这珍珠就像是之前的二色金羓丝云锦一样，上面又没写名字！
    所以他一个大宋侯爷，家中拿出点宝贝来花着玩，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燕然却不知道，姑娘心里已经产生了误会，小侯爷伸手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卖身契，翻开之后一眼，便看到那上面写着：
    “汴京染匠王寅，今因欠少食用，将其女四岁名师师，自愿卖与樊楼魏氏金华，得财银十五两正……”
    就是你了！
    燕然看到这张卖身契纸质陈旧，再加上姓氏名字一点不差，就知道飞将军果然是李师师姑娘没错了。
    因为历史上早有传言，李师师原本姓王，父亲是个染布的。
    旁边的钱戏也和魏妈妈一起，把珍珠查点清楚。
    魏妈妈在青楼中打滚了大半辈子，原本就对这些金银珠玉的价值了若指掌。等到那一升珍珠查点了差不多有一半，魏妈妈便示意已经够了。
    之后她从腰间抽出荷包，将另一半珍珠倒进去装好，转过身便将那包珍珠塞进了师师姑娘手里！
    “好歹母女一场，女儿你拿上这个……”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魏妈妈就开始连珠般落泪！
    这边师师姑娘推拒不得，只好收下这个荷包，霎时不禁也红了眼眶！
    整个过程，燕然就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让这对母女洒泪告别。
    之后又过了一会，燕然后退了几步，摆手让师师姑娘单独跟他过来。
    此刻师师姑娘虽然心情激荡，但看这位公子举手投足之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心中也是暗自一动！
    不知道这位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等到那师师姑娘走过去行礼，却听得燕然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是个聪明人，”燕然轻声说道：
    “想必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猜，我到底买了你想要作什么。”
    “对啊，不知公子有何用意？”师师姑娘闻言，眨着潮红的大眼睛，不禁向燕然问道。
    “呵……什么用意也没有！”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
    刚刚宋徽宗进了东楼，立刻就叫了十余个姑娘上去挑选。通过这件事燕然就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捣乱，今天本应该是宋徽宗和李师师的第一次见面。
    所以这位李师师姑娘的命运，已经因自己而改变了……当然具体变是不变，还要看她自己的心意！
    万一人家姑娘就喜欢皇上呢？那也由得她自己！
    于是燕然让师师姑娘走得近一些，低头轻声说道：
    “我这次把你赎出来，不是想要你干什么，而是想给你一个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你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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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5章：一步登天、贵不可言

    燕然说着微微侧身，让李师师看他身后东面的小楼。
    “那里面今日来的客人，身份贵不可言。”
    “师师姑娘你现在就可以过去，自你登楼那一刻起，便是一步登天。今后荣华富贵，威风八面，都任你唾手可得。”
    “……什么？”师师姑娘一听见这话，立刻便瞪大了双眼！
    然后当她再看向燕然时，脸上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你买下我，是为了讨好他？”
    当师师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嘲弄之色。
    她看向燕然的目光，也没有了之前的敬意，而是微微现出了轻蔑之色！
    “不对。”燕然摇了摇头。
    “那你是想让师师在那个贵人家宅里刺探消息，做你的内应？”
    “也不对。”
    “那你是想……”
    “算了你别瞎猜了，”燕然知道照这么说下去，误会只能越来越深。
    他毫不在意地摆手道：“我让你选，是让你自己选一个活法。过了今日之后，你和我再没有丝毫关系，”
    “什么刺探内应的，我还用得着你？”
    “这……”李师师姑娘听见这话，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位公子。
    人家一番好意，她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师歉疚惶恐之下，立刻低下了头……
    燕然却抬起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边是樊楼的后门，你要是选择踏出那道门，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燕然淡淡的一笑道：“反正以你的聪慧大胆，还有钱财在身，在外面活下去也不成问题。”
    “还是那句话，你走出那扇门，就和我再无关系！”
    “那……你是为什么呀？”李师师越听越糊涂，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满脸疑惑地看着燕然，问道：“你花了一升珍珠，倒是得着啥了？”
    “我心里痛快行不行？”燕然展颜一笑，对李师师说道：
    “区区几把珍珠而已，我就当买个鸟儿放生了。”
    “多大个事……给你这个。”
    说着燕然随手就把那份卖身契，扔到了李师师的怀里。
    接着他向着两个方向指了指，淡淡地说道：
    “那边是锦衣玉食，富贵无极，让你有无穷的权势。”
    “那边是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任你今生纵意翱翔。”
    “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想做金丝雀还是想做野鸽子，还得你自己选……”
    说着燕然的神情，忽然郑重起来。
    “咱们就此别过，李师师姑娘！”
    ……
    言罢燕然微微点头示意，一转头便向着红袖那边去了。
    这边李师师姑娘想着燕然最后说的这句话，整个人都完全呆住了。
    她颤抖着展开了那张束缚了自己半生的卖身契，抬头望向天高云淡的秋日晴空，觉得这一切宛若梦中，完全不像是真的！
    就这么简单，自己就自由了！
    人家真的就像买个鸟儿放生一样，把自己给放了？
    李师师看着东面小楼那边，珠帘内依稀隐约的裙影翠袖。
    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那两扇代表自由的大门！
    那是四岁时，她被亲爹卖入青楼，当时她曾经哭喊着哀求，也没能让爹爹留下她。
    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眼看着就要开脸接客。便是她有万般聪明，也躲不开这污浊的命数！
    可是今天，自己的一生之中，第一次有了选择的权力！
    量珠买羽翼，放于青霄中……
    当李师师回头看向燕然的背影，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他刚刚那句话：
    “……我心里痛快行不行？”
    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啪”的一声。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手里的卖身契上。
    师师站在那里，娇躯微微颤动。
    迷茫困惑，欢悦激荡，热血澎湃，心绪如潮！
    我……该选什么？
    ……
    燕然这边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人跟他一起，走进了面前的小楼。
    一进大厅，脚下是猩红洒金的波斯地毯铺地，福字不到头的锦缎帷墙。两侧的多宝格上陈列着秦砖汉瓦、商彝周鼎。
    桌子上的水平盘里，盛满了佛手柑橘，清香四溢。半人高的美人肩胆瓶里，插着辉煌的孔雀羽。紫金瓯中，一束金桂如火如荼。
    笔墨纸砚，经史子集，墨香浮动陈列在书桌一侧。玉箫古琴、琵琶横笛，镶金嵌玉，懒放在碧纱窗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清秀灵动的小丫头站在一边插烛般施礼，迎候客人。
    好一座樊楼，真不愧是满目繁华，金碧辉煌！
    此刻燕然放眼看去，就见那小丫头抬起头，露出了满脸莫名其妙的神情……
    “嗯……那个谁！”燕然回过头，想把钱戏叫过来。
    现在他解救李师师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燕然没走是因为还有另一件任务，就是好好给那个宋徽宗一个下不来台！
    他这边想着，让钱戏安排酒宴伺候，却不料回一头，就看见那位李师师姑娘，居然跟着他们走进来了！
    她……两条路都没选？
    “小犄角，出去请妈妈进来。”这时那李师师已经稳下心神，神色淡定从容。
    她随口向小丫头吩咐了一句，这才向着燕然俯首道：
    “这是师师之前的房间，我得把小犄角那丫头也赎出去。”
    “哦……我说怎么上了擂台，没看见擂主呢？”燕然听见这话，也出言笑语了一句。
    其实他说得是自己进了小楼，却没看见此间姑娘出来伺候的意思……
    小侯爷也是一笑，他刚才信步走进了宋徽宗旁边的小楼，却不曾想这里，正是那位师师姑娘的地盘！
    原来她是要给贴身丫鬟赎身……燕然想到这里，就见刚刚那个哭着离开的魏妈妈，又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
    “您这……”一进得屋来，魏妈妈就看见师师正安排满屋子客人主宾落座，满心惊奇地问了一句。
    看这样子，她还以为师师跟着这位公子走了……没想到姑娘却留下来了！
    “一桌上好酒席，姑娘不要了，”师师却笑着对魏妈妈说道：“劳烦妈妈吩咐下去，再把小犄角的卖身契取来。”
    “还有……今儿的帐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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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欢悦激荡、此心如潮

    “嗯？啊……好的！”
    那魏妈妈一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反正是点头走了出去。
    等魏妈妈离开后，李师师让燕然在上首坐下，然后俯身便是一个大礼拜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
    燕然看到李师师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公子对师师有再造之恩，师师却连您的名讳也不知道呢。”
    “哦……在下燕然燕天行。”
    “……我说呢！”这边李师师姑娘闻言一惊，却并未起身，跪在地上恍然大悟道：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当日这首词，我道是哪个有这般才气，才能写得出来，日思夜想也想不到究竟是谁。”
    “原来恩公就是满城风絮燕天行，您瞒得我好苦！”
    燕然一听之下，也想起天河引溃坝那天，自己就是在樊楼这里，用一首诗赢了最后一间雅座。
    没想到这件事，被师师姑娘记得如此清楚！
    如今听她说话，真是字字句句都让人心里慰贴，燕然也不禁苦笑了一声。
    而这时的师师姑娘，却向着旁边的沈红袖再次下拜，这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谁是大小王！
    “无须多礼。”座位上的红袖姑娘也笑着摆手，惊鸿姑娘干脆上前，把李师师扶了起来。
    师师姑娘可真是生就一副七窍玲珑心，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的心便瞬间安定下来。
    方才那一句，红袖姑娘要是说“万勿如此”，不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若是说“可不敢当”，那话语中更是明确的带有敌意！
    可是这“无须多礼”却是四平八稳，足见这位红袖姑娘待人接物，心窍玲珑，也不是个凡俗人物！
    更别提那位武威侯燕然了，从自己进屋到现在聊了这么多，她都没问自己，到底选了哪条路！
    这哪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该有的城府？
    眼看着酒宴布置上来，大家围桌而坐，那姚不凡与蒯无用原本是保镖的身份，钱戏明面上更是个管家。
    其实他们都应该在外边站着的，却被燕然下令，全都围坐在宴席上。
    李师师姑娘也抽空赎回了贴身丫鬟小犄角的卖身契……小姑娘十三四岁大，应该花不了几个银子。
    然后当她重新回了席上，立刻就持壶斟酒，给大家满了一圈。
    师师姑娘抱着琵琶坐在一边，俯首向着燕然说道：
    “今天这酒宴歌舞却不是生意，乃是为了感谢恩公相救之意，师师技艺粗疏，万勿见笑。”
    说着就见李师师姑娘手挥五弦，伴着清脆的琵琶声，展开歌喉唱了起来……
    我这一出儿……应该是皇上的待遇了吧？
    此时的燕然和红袖姑娘相识一笑，心里也是觉得十分有趣。
    ……
    同一时刻，花木相隔的东面小楼上。
    宴席歌舞之间，那位兴致勃勃的客人，果然就是当朝天子，宋徽宗！
    这位道君皇帝今天兴之所至，被人撺掇的到这边来玩。他总是在皇宫里住着，因此出了宫门也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此间的美酒佳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樊楼里的姑娘也不似宫中的嫔妃那般死气沉沉，青春洋溢，活泼可人。
    当他端起酒杯，心中还在暗想：只可惜美中不足，姑娘们已经叫上来两波了，其中言语有趣的不多，韵味上也稍差了一点……
    这时，还是旁边那位满脸堆笑的黑袍中年人，最了解这位天子的脾气。
    他见状立刻转过身，向妈妈询问道：“这樊楼里还有没有有意思的姑娘？不妨点上来一起玩耍？”
    那位妈妈听到这个要求，下意识开口，就想说出一个名字来……”
    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席间两三个姑娘，有的垂下了双眉，有的微微摇头示意……
    看来飞将军有客，那就算了！那位妈妈立刻看懂了姑娘的暗示，连忙把话锋一转，低声回道：
    “相公这般贵客到此，我们樊楼奉承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藏私不成？”
    “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整个樊楼就属我最有意思，来我给您个皮杯儿吃，看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听见这话，满屋子姑娘全都笑了出来。
    这“皮杯儿”就是青楼的姑娘，拿嘴喂客人酒的意思，可是那位妈妈，今年明显已经超过四十了！
    这妈妈说出这番话来，看似有些过分了，但实际上人家在青楼里打滚了半辈子，眼光最毒不过，什么看不出来？
    毫无疑问，坐上那位中年文士才是今天的主客，这个穿黑袍的只顾着玩命巴结，明显是他的下属。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要能把主人逗乐了，在尊卑上差一点也无所谓！
    果然上座那位相公，闻言也是哈哈大笑，之后他开口说道：
    “高……先生，这杯陈年老酒，我看你吃一盏倒也无妨！”
    这位相公的一句打趣，满座姑娘又是笑得不行……
    不过那位高先生却吓了一跳，刚刚天子差点一句话说漏了嘴，把“高太尉”三个字说了出来！
    ……
    原来这一次青楼之行，燕然所说的那匹“识途老马”，就是这位黑衣袍中年人，当朝太尉高俅！
    说起太尉这个官职，在宋朝时代，一直是天下武将官阶之首，那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一位当朝太尉和当今天子，居然联手攻打青楼，而且还笑闹成了这样。很多人都可能不信，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可是北宋末年还真就是这样，甚至玩的比这还要无耻……
    就在当朝，有一位相国李邦彦，因为他“善讴谑，能蹴鞠”，把皇帝哄得开心无比，甚至当上了一人之下的宰相。
    最离谱的是：他在宫廷宴会之时，居然全身上下画满了锦绣花纹的图案，一边大跳脱衣舞，一边尽情展示自己身上各处！
    因为当场还有后宫嫔妃，嫌这家伙闹得太过分，就是这位道宗皇帝宋徽宗，当时就拿起棍子一边笑一边骂，一边追打他。
    然后这位李相国，居然就顺着宫殿的柱子爬上去了，而且说什么也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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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7章：相思难闲、无暇咒你

    一直到皇帝传圣旨告诉他，可以下来了，这位大宋宰相还在柱子顶上，笑嘻嘻地回答：
    “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没错，就是这么无耻！
    因此这宋徽宗赵佶，后来被金人抓去，受了多大的罪都不值得同情。
    最可恨的是，他的昏庸无道，还连累了无数天下百姓！
    所以今天的情况，对于高俅和赵佶这俩从小玩到大的家伙来说，也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宋徽宗才刚刚觉得心怀大畅，正要举杯痛饮之际，却忽然听到窗外隐隐传来唱曲的声音。
    声如金声玉振，好似雏凤争鸣，那天子赵佶也是个识货的资深玩家，仅仅听得外面开口唱了一句，就知道他眼前满屋子的姑娘，全都被比了下去！
    ……
    天子心中暗自诧异，不作声地放下了酒杯。
    当他侧耳仔细听来，只觉得窗外琵琶弹得如泣如诉，一抹一挑都恰恰落在他的心上……真是好一手琵琶！
    只听得窗外那人唱道：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好家伙，这首曲子真是让人柔肠百转，神魂缭乱。
    说起女孩儿心中之事，也字字都是神来之笔！
    她就是不明说有多想你、多思念你，却偏偏句句都在诉说着牵挂和想念。
    这一句“相思已是不曾闲”当真是不着一字，占尽风流！
    这姑娘的歌喉也是媚而不俗、娇而不妖，句句都是真情实感，让人心动神驰。
    待得听完了这段曲子后，连这位大宋天子，都不禁愣在了当场！
    他心说这是谁？这曲子是怎么弄的，到像是给朕一个人唱的一般？
    ……
    而这一刻，西边的小楼中。
    燕然见李师师姑娘一曲唱罢，一双妙目向自己这边看来，他笑着说道：
    “师师唱的真好，可惜你不是楼里的姑娘，没法给你赏钱！”
    一听到燕然这句调侃，师师姑娘却不知为何，莫名地就觉得心中畅快，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随即就见燕然让人拿过笔墨，飞快地落笔，在纸上挥毫书写。
    李师师姑娘在旁边看着，这位燕家小侯爷写的，似乎是一首词……
    这一惊之下，可是非同小可！
    李师师在文字上颇为了得，她当然知道这位有文曲星之称的燕然公子，到现在一共才写了一首半诗词，就已经是名动天下！
    当然还有那一首，只有自己知道的“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但那首只能算是曲子，应该不算诗词。
    这一次，燕家小侯爷居然亲手下场填词，不知写下的又将是何等惊人的大作？
    此时燕然身边的众人，也都在看着小侯爷落笔。
    他们中间头脑清楚的，比如苏信，已经隐隐猜出了燕然的用意。
    小侯爷这次来到樊楼，却并没有故意跟“东楼”那位偶遇，反而是来到了隔壁。
    现在他又亲自下场填词，看来小侯爷是收拾皇上的瘾，又犯了啊！
    这边就见燕然文不加点，飞快写完了手上的诗词，然后顺手把诗签交给了旁边的紫霄姑娘。
    紫霄自然明白燕然的用意，微微一笑拿过古琴，准备下一场……
    师师究竟还是没忍住，脚步轻盈，转到了紫霄姑娘身后，看了一眼那张诗签上的字迹。
    一目十行下来，姑娘还没看完，心头便是一下剧震！
    好一首绝妙好词……果然不愧是燕天行！
    ……
    此刻东楼这边，高俅和姑娘们也都觉察到了气氛有异。
    虽然高俅在诗词歌赋这上面，鉴赏能力相差甚远，那些姑娘却能一下就听出，那是飞将军李师师姑娘唱的！
    再看那位赵大官人的神色……怎么这飞将军这寥寥数句曲子唱来，都把这位相公听傻了？
    大家在心头惊讶之际，就见那位贵客赵大官人愣了一阵子，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见到场面清冷，也立刻举起杯来笑着说道：“刚刚那琵琶弹得绝佳，不知是樊楼哪一位……”
    可是“铮”的一声，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
    只听得西窗外琴音缭绕，又是一首曲子唱了出来。
    这一次乐器由琵琶换成了古琴，唱曲的人也明显换过了。这声音甜酥柔润，好似呼吸间都有女儿冷香气息透骨而来！
    而且这首《扬州慢》一开口，居然还是一首新词？
    琴声合着曲声，宛若凤鸣鹤唳，百转千回……如此歌喉琴音，真是世间难寻！
    那为天子赵佶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放下了酒杯，只听得那位姑娘隔窗唱道：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这开篇两句，倒也清新可喜！天子听到这绝妙的开头，心中不禁默默赞叹。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好一个清角吹寒，都在空城！赵佶听到这里，心中暗道：
    真好似夜风清冷，直透重衣！写景如在眼前，此句堪称佳妙！
    他还来不及赞叹，只听得下一句又是……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哎呀！
    当听得“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这一句。
    这位天子赵佶只觉得自己脑勺上的头发，“唰”的一声，全都竖了起来！
    这短短几句，竟好似排山倒海，扑面而来，听得这位大宋天子目瞪口呆！
    如此深情难言，满腔新愁旧恨，这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名句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大宋天子心中惊道：
    怎么朕随便在这樊楼一逛，竟然听到这样的新词……这是谁写出来的？
    像这般填词的功力才情，当真是世间罕有……也罢！且听他如何收束！
    正当大宋天子想到此处，却听得琴声渐悄，犹如故人身影渐远，一声声弦动，寂寥难言！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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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8章：二十四桥、冷月无声

    ……罢了！
    这赵佶万万想不到，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一句“纵豆蔻词工”，居然还不是这首词中，激荡最高的一浪！
    这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真是道尽了愁肠百转，万般深情，让人心头寒彻！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碎冰。这般满腔悲愤无以言表之感，满腹激昂无法倾吐之意，却从人家的诗词里，一句说得淋漓尽致！你说可恨不可恨？
    偏偏……这还是一首新词！
    这种高山仰止，无法匹敌的感觉，霎时让这位大宋皇帝的神情都开始失去了控制……
    这谁呀！啊？
    ……
    霎时间，东楼这边满屋子里，一片鸦雀无声！
    要说懂得诗词懂鉴赏的，这里可不仅仅是赵佶一个人而已，
    这满屋子七八个姑娘，不夸张地说，都能指导来京赶考的举人去科举考试！
    所以这首词的分量，大家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弄得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屏住了呼吸。
    屋子里，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大家都沉浸在刚刚那首《扬州慢》的诗意里，一个个难以自拔。
    只有那位高俅高太尉，却是心中惊奇。
    他也看出来了，刚刚那首新词很是了得，只怕皇帝也起了爱才之心。
    在高俅的记忆里，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上面，能把天子惊成这样的情况，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新鲜事！
    因此高俅心中暗惊，连忙凑到天子的旁边轻声说道：“也不知是哪位才子，在这边玩耍？”
    “要不要在下派人过去看看，咱们好歹也知道个姓名……”
    “哦……没错没错！快去快去”
    这边宋徽宗赵佶也缓过神来，立刻连连点头！
    ……
    与此同时，西楼这边。
    紫霄这一曲唱罢，师师姑娘的心中，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刚刚这首“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真是把她惊得有口难言！
    要说这位燕然公子，世人都说他才华横溢，可她却没想到真的能横溢到这种程度……
    他怎么拿起来就写，连想都不用想，就是一首千古名篇？
    你这是写诗词啊还是喷诗词？
    她李师师在这青楼里边，才子也见了不计其数，虽然其中也有高下之别，但人跟人之间，怎么能差这么多？
    师师姑娘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要是一位文人，如果恰好也在这里，在他听到这首诗词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随随便便就填出了这样一首词，这是人干的事？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这位师师姑娘当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歌喉、琴艺才华是怎样的水准。
    虽然她并不因此觉得虚荣和骄傲，也明白世上少有人能比得过自己，可是你再看看，她今天都碰到了谁！
    红袖和百里皆是人间绝色，身上的刀剑标志着这两位绝代佳人，同时还是武艺非凡。
    至于另外那那位惊鸿姑娘，身段优美柔韧，显然在舞蹈方面远胜他人。
    还有刚刚那个紫霄，无论是容貌气度，琴艺歌喉，都是世间难寻！
    原本师师和紫霄两人也算棋逢对手，处于还有一拼的水平上。可是刚刚小侯爷那首词，却给紫霄严重拉了偏手！
    和那首“波心荡，冷月无声”比起来，自己那首“相思已是不曾闲”，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啊啊啊！
    就在师师姑娘的信念，开始出现崩塌迹象的时候……咱们燕家小侯爷在干什么呢？
    他居然趁着紫霄姑娘唱曲的功夫，拿起笔“唰唰”在纸上，又写了一首！
    燕然还不知道，自己今天原本是想打击那位天子宋徽宗的，却不小心给李师师姑娘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内耗。
    他这边忙得不亦乐乎，眼看着又是一首词写好递过来，紫霄姑娘当然是毫不犹豫，拿起来就唱！
    师师姑娘听到紫霄一开口，果然又是一首新词！
    姑娘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欲哭无泪之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而那边的东楼上，高俅刚要派人去询问，隔壁是谁的时候。
    忽然听得琴音响起，又一首新词传出来。
    大宋天子连忙伸手示意，叫大家别出声！
    只听那隔壁的姑娘歌喉婉转，兀自唱道：
    “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蓑草牛羊野。”
    “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镜里添白雪，上床鞋履别。多少豪杰半腰里折，魏耶？晋耶？”
    好家伙！局面宏大开阔，刹那间一句吟唱，竟是横跨千年！
    后面那两句反问，端的是狂放难言……楼里的人全都愣住不动了！
    就在一屋子人呆住的时候，歌声还在满室缭绕……
    “争名利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攘攘蝇争血！”
    “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
    当听到“青山正补墙头缺”这一句，那位大宋天子的鼻子，差点被气歪了！
    这写词的人，得有多豁达的胸怀，多高远的眼光，才能做到这般悠闲？
    诗词里写的情景，好像就在他的眼前……墙头虽然缺了个豁儿，但那诗人却调整角度，让远处的青山轮廓，正好补满破损的院墙……这代表着什么？
    你眼中的富贵，人家不屑一顾。你痴迷追逐的权势，人家弃如弊履！气人不？
    这还没完呢，下面居然还有，听得那姑娘接着唱道……
    “最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
    “人问我顽童记着：便北海探吾来，道西楼醉了也！”
    一曲唱罢，歌喉犹如余音绕梁，在静谧的楼宇间久久不绝。
    大宋天子赵佶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最后这几句的意思！
    ……我在这儿赏花吃蟹、饮酒唱歌，人生快乐如此短暂，正应该好好享受才对。谁在这时候打扰我，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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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青山补墙、醉了西楼

    尤其最后那一句“便北海探吾来，道西楼醉了也”，这里面的“北海”指的就是东汉孔融。
    因为孔融曾出任过北海相，所以后世也称他为“孔北海”。
    可别一提孔融，就想起让梨的那位，有一句“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也是出自他的手。
    这曲子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哪怕就是孔北海那样的人物我都不愿意理会，他来找我可别让他进来，就说我喝多了！
    而且这“西楼醉了也”……赵佶又好笑又好气地想到，这两座小楼恰好朕在东边，他在西边！
    这小子，真就狂到了这种程度？
    这边姑娘们，也被这连续两首诗词惊得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那位太尉高俅又试探着说道：“要不我这就派人……”
    “不用了，我知道他是谁！”
    只见大宋天子气急败坏地叹道：“刚才听到那句‘二十四桥仍在’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
    “今时今世，谁能写出般绝佳诗词？必是燕天行无疑！”
    “‘便北海探吾来，道西楼醉了也’，原来他姓燕名然，字天行、号西楼……这还真是巧了！”
    这边高太尉支棱着耳朵，听皇帝气呼呼地说完，他也明白过来，惊讶地问道：
    “原来是武威侯燕然！我说呢……他不是前几天摔下马，在家养伤吗？”
    “……要不要我过去，把他叫来相陪？”
    “呃……还是算了！”
    天子赵佶听到这话，微微一想之后，却又立刻摇头。
    赵佶心道：从刚才那句“青山正补墙头缺”的意味明显能听出，这小子肯定喝多了！
    要是朕强行把他叫过来，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失礼了我还得罚他！
    上回朕在洪水里，还是靠着他献上的神龟才转危为安……朕还欠着他情呢！
    他要真是醉醺醺的，我怎好拿他发落下去？
    “算了算了！”想到这里，天子赵佶不禁苦笑道：“由得他胡闹去就是了！”
    “那小子……改日我再当面训他！”
    ……
    这时燕然这边，大家正被他这首诗词弄得心潮澎湃。
    要说在这些人里，惊鸿和紫霄再次来到了青楼中，颇有些故地重游的味道。
    周围的一切对她们都是熟悉至极，但由于心境不同，这些景物看起来也带上了不一样的意味。
    两位姑娘回想起刚刚燕然那首词，那乱纷纷蜂酿蜜，闹攘攘蝇争血。她们忽然惊觉，诗里描绘的岂不就是此时此地的真实写照？
    若不是小侯爷将她们带在身边，惊鸿妹妹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那紫霄姐姐的坟头草，都该有一人高了吧？
    想到这里，这俩人不禁心中暗自激荡。
    终究还是想忍忍不得，目光向着燕家小侯爷那边飘去……
    而这时的红袖姐姐，她对燕然的了解最深，当然知道这位小侯爷在干什么。
    对于燕然，红袖心中有着很复杂的情感。有时候他贪玩胡闹，自己得像个姐姐似的管着。有时候他风流有趣，红袖也常有被他撩得芳心撩乱之时。
    这家伙每每弄出什么奇特的行为，自己总要哭笑不得地跟着他，任凭他做那些稀奇古怪之事。
    更多的则是，这小子露出的绝世枭雄之姿，让红袖也不由得抬首仰望！
    好像每次有人想欺负他，倒霉的总是敌人。仔细想来他居然很少说谎，但你看前前后后，有多少人被他骗得死去活来？
    其实红袖自己都不知道，她这种对燕然毫无条件的好，却恰好端端正正捏住了燕然的死穴。
    这小子软硬不吃，还偏偏就吃这一套！
    ……
    而这时的师师姑娘，依然还在刚才那首词的意境中难以自拔。
    那句“西楼醉了也”，说起来未必称得上文辞华美，可里面蕴含的格调空旷高远，却在精神层面上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水准。
    然后师师姑娘从震撼中回过心神，她才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显然燕然今天的行为，跟平时樊楼里那些争奇斗艳，想要高人一头的文人有些不同！
    他到底要干什么？猛然间师师姑娘一愣，好像想到了一个答案。
    于是她给燕然斟酒时，在小侯爷身边轻声问道：“都说您惜字如金，轻易不肯填词的。”
    “可今天一写就是两首……你是想引起东楼那位贵人的注意？”
    “谁耐烦让他注意我？”
    燕然听了却微微一笑，给出的回答又让师师姑娘吓了一跳！
    只见燕然淡淡说道：“他平时都狂得没边儿，傲得不行了。今儿纯粹我就是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咱大宋的豪杰智士，犹如过江之鲫，天子却放着不用。”
    “偏偏弄得满朝小人奸佞文恬武嬉，天下危机四伏，他们还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对这种人就得给他们个耳光，告诉他们干正事儿他们不是对手，论起风流手段，他们也差远了！”
    燕然这些话，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师师姑娘却惊得有口难言！
    良久之后，她心中暗道：这位小侯爷竟是这般人物……这也难怪。
    若没有这副心胸肝胆，又怎么可能写出如此壮丽的诗词？
    ……
    这边燕然看到自己打完左脸打右脸，把那位天子也嘲讽得差不多了。
    他随即起身，准备结束这趟樊楼之行。
    这边大家一起跟着燕然走出来，樊楼的魏妈妈自然是笑语殷殷地相送。
    后面那位丫鬟小犄角也打了一个小包裹，看来里面放了几件简单的替换衣物，跟着师师姑娘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了樊楼的大门，钱戏连忙紧走几步，去招呼护卫牵马过来。
    当师师姑娘站在门外，吐着胸中的浊气，只觉得一阵秋风吹来，身上遍体清寒。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忽然，姑娘想起了燕然和她说话时，信口道来的那一句。
    就在这重获自由之际，她心中却满是迷茫，不知该向何处投奔！
    这时姑娘忽然觉得旁边，有人伸出手轻轻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一回头，却正是那位红袖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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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0章：才华谋略、更胜须眉

    只见红袖嘴角含笑，在师师耳边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李姑娘才华谋略，更胜须眉男子！”
    “姑娘若是正好得空，不妨随我去侯府暂且落脚如何？要是有空时，你也教我些谋略本事，也省得我吃个闷头亏！”
    好家伙，红袖这几句当真是字字如珠似玉，李师师听得刹那间双眼潮红，差点儿当时流下泪来！
    见过贴心的，没见过这么贴心的。如今师师姑娘乍脱牢笼，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怎么活着，投奔到哪里去。
    又恐江湖险恶，她和小犄角这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还要处处提防，更何况小侯爷这次天大的恩情，她还没机会报答呢！
    因此师师虽有这心思却没法说起，结果被红袖姐姐一句道破，人家还说得这般贴心宽厚，丝毫不让人觉得窘迫难堪！
    那李师师心头一热便要答应，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燕然的背影。
    结果刚才红袖那句话，也被小侯爷听见了，燕然也知道李师师人才难得，今后或许还有大用。
    只不过之前出于尊重，他不想替这位李姑娘擅自做主罢了。
    于是听到红袖的邀请，他也回头笑着说道：
    “就这俩小姑娘，横竖也吃不穷我，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姑娘若是看我的行止有差，也千万随时指教我一二！”
    听见小侯爷这么说，李师师一颗芳心顿时就落了地，不由得心中慨然长叹！
    小侯爷这番话，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酒！
    她和小犄角主仆二人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小侯爷一定是担心府中有人轻视，所以刚刚这一句，已经把她放在半个老师的位置上。
    以他这般待人接物的本事，还愁身边没有奇人异士追随？也真怨不得绝代佳人在他后边，一站就是一排！
    “这可如何敢当？谢过侯爷大恩！”李师师赶忙把自己身段放下，行礼之后，任由红袖姑娘将她拽到了马车上。
    此时这一行人在门口街上稍作停留，立刻就引得来往行人、出入顾客侧目而视。
    好嘛这几位姑娘个个天姿国色，娇媚无双，把路过的人都给看傻了！
    直到他们走远，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纷纷离去……
    ……
    等师师姑娘上了马车，发现车上正是紫霄惊鸿，还有红袖姑娘。
    车辆开动时，李师师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又换了一个活法，不由得心中又是暗自激荡。
    一看到车里这几位，她立刻先开口对紫霄含笑道：
    “姑娘琴艺当真了得！便是我学琴的师傅，怕也没有姑娘弹奏得这般意境高远。”
    恰好紫霄和李师师身世相似，也知道燕然红袖对这位姑娘十分看重，于是紫霄连忙笑道：
    “李姑娘的琵琶才是人间圣手呢，恰好我刚开了月例，买了一把好琵琶在家。”
    “等咱们回府，就送给李姑娘玩赏，你这般仙子一样的人物，寻常琴箫怎么配得上？”
    李师师听见这话说得亲切温暖，也连忙笑着点头。
    可他心中却暗自想道：听这位紫霄姑娘说话，居然也是才智绝佳，亲切庄重，分外得体！
    好么这燕家侯府一家子人，都是从哪儿来的神仙啊？
    ……
    此刻马车外边，钱戏见小犄角弱质纤纤，于是在马车上放了垫子，让小犄角坐在车辕上。
    当队伍行进之时，钱戏看见小姑娘兴致勃勃，也是欢欣之色溢于言表，不由得一笑！
    “对了，一般丫鬟都是春兰夏荷，秋菊冬梅，”钱戏笑着搭讪：“你怎么叫小犄角呢？”
    那丫头转过脸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钱戏却并没回答，而是撩起了自己额间的头发。
    钱戏一看就笑了，原来这小丫鬟额头两侧的额角并不是圆润一片，而是头角峥嵘，微微鼓了起来……怪不得叫小犄角！
    钱戏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坐在车辕上不由得笑得打跌。
    “对面有人盯着，”
    此时队伍前方，百里轻姑娘在马上和燕然并肩而行，忽然不动声色的低声说了一句。
    “正常，怕是东楼那位的护卫。”燕然信口回答了一声，却并没放在心上。
    眼看着他们这支队伍越走越远，没多久樊楼中另一波贵客，也走了出来。
    ……
    当宋徽宗赵佶出来的时候，心情颇有一些复杂难言。
    方才三曲唱罢，等隔壁那边忽然不唱了，他们这边楼上却有些热闹不起来了！
    这也难怪，人家的曲子珠玉在前，其他人跟着唱那真是明晃晃的献丑……于是赵佶也只好兴尽而返。
    太尉高俅却并没有跟着天子回宫，在他扶赵佶上轿的时候，高太尉在赵佶耳边轻声道：
    “刚才微臣派人问过了樊楼妈妈，西楼那位确是燕天行。”
    “还是圣上烛照万里，仅听了几句诗词，就认出来是他！”
    大宋天子却笑而不答，径直上轿而去。
    等他的小轿在街角上一转，高俅随即回身，直接来到对面的茶楼上。
    ……
    此刻的高俅一改方才满面堆笑的样子，脚步踏进酒楼之际，他身上霎时威势绝伦，双目中隐隐透射着寒光！
    这才是那位天下有名的奸臣高太尉，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位生杀大权，尽在其手的阎罗王！
    茶楼二层，有个年轻人正临窗而立，注视着下面的街景。
    这人也就十八九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湖绿长衣，生得身材高挑，面容狭长，一双眼睛和那位高太尉倒有八九分相似。
    年轻人双唇潮红湿润，就像刚刚吸了血。眼角带着血丝，脸上微微敷了些粉，却更显得面容青白。
    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难言的怪异之感！
    听到楼梯响，这妖异青年回过身，低头施礼……
    “父亲！”
    原来他就是太尉高俅的儿子，汴京城内无人不知的高衙内高坎，人送绰号花花太岁！
    “等急了吧？”看来高俅甚是宠爱这个儿子，他一边坐下一边指着旁边的椅子，让高衙内也坐。
    高坎落座之后，两人一起看着下方的樊楼大门，和来往行人。
    只见高俅沉声道：“没有机会……被一个人给搅了！”
    这高俅父子二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阴沉铁青，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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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此来樊楼、早有预谋

    原来为了这次大宋天子的樊楼之行，高俅已经策划了许久。
    按照高俅的计划，他只要把天子引到樊楼这边，见到青楼歌舞红粉佳人，皇帝一定是龙颜大悦！
    在这之后，高俅就可以趁着皇帝开心，把自己的儿子引荐给天子。
    以高俅对天子的了解，皇帝和高衙内之间会如何问答，提出怎样的问题来考校高衙内。
    甚至是诗词歌赋、风流手段、诸般耍子，他们都耗费心血，让高衙内做足了准备。
    如此一来，高坎得到皇帝的青睐便是轻而易举，也会顺风顺水地被推上大宋官场。
    可谁曾想，半路突然冒出一个燕然，坏了他们的好事！
    燕然那家伙居然人都没露面，隔墙几首诗词便是风流难挡，才华惊世！
    即便是大宋天子，自命为天下第一风流人物的皇上，都被他反衬得如此寡淡，后半场玩得简直是清汤寡水，就剩下给人家喝彩了！
    高俅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他在席间也就是个围碟儿。
    用现代话不客气的说……你就在小料区里待着吧！
    所以高俅自始至终都没机会发出信号，让外面等候的高衙内进来。
    正因如此，好好的一个计划，那高俅父子用尽了心机计谋，不想却落得个草草收场！
    ……
    茶楼上，高衙内一边听着父亲讲述，潮红的双眼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街心。
    他刚刚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那是谁！
    武德司燕然，他好死不死今天居然来到这里，搅了我的大事！
    还有燕然的身边，那一张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一副副绝代佳人的相貌，风姿犹如洛神凌波，冷艳好似嫦娥降世！
    这样的美女，为什么我之前一个都没见过？
    可是刚才，她们全都默默跟着那个燕天行？
    想到这里，那高衙内心中仿佛烈焰升腾，冷不防咧开潮红的双唇，咯咯地笑了两声！
    高俅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看到高衙内也是怒火中烧，于是一脸阴冷道：
    “原本朱勔大势已去，东南应奉局无人主持，正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今日若是把你推上去，只要能得到天子的欢心，那应奉局还不是轻飘飘落到咱父子的手里？”
    “燕然那个小畜生，真是来的好！”
    高衙内回头看见自己的爹，都要把牙都咬碎了，他冷冷地一笑问道：“父亲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次我不光要应奉局，他那万贯家财、爵位官职、娇妻美妾，还有他的命……我都要了！”
    ……
    高俅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的儿子又起了淫心，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阴着脸低下头，缓缓捻动自己的手指，良久之后低声说道：
    “那燕然十七岁之前寂寂无名，是个庸碌之辈，如今有了这般名声权势，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国师的安排。”
    “什么诗词才子，什么断案高手，什么一司之主，什么文曲星君，不过是个空心汤圆而已！”
    “咱们仅仅对付他还不行，后边有人盯着呢，好在那个国师林灵素，用不了多久就该完了。”
    “咱们别着急，”高俅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高衙内，冷冷地一笑：
    “只等那位金门羽客、大宋国师一倒，之前借着国师势力步步高升的燕然，也是万劫不复。”
    “等到没人护着他了，燕然那小东西还不是轻轻一推就倒？到时候你拿下应奉局，几个女人而已，还不是勾勾手指就来了？”
    “……国师要完？”一听到这里，高衙内猛的回头看向了父亲：
    “我听说林灵素正得圣宠，父亲怎么知道他要倒？”
    “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位高人正不远千里而来，”只见高俅冷冷地一笑道：
    “他指名道姓要和国师斗法，一心要取他性命！”
    “之前林灵素有天子照顾，能借助朝堂之力，可这次谁都帮不上他。”
    “此番就算天地协力，整个大宋都是他的靠山，林灵素也非死不可！”
    ……
    这一老一小两头豺狼，在茶楼里策划着阴谋。
    这一刻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片阴云笼罩下的燕然，他知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向着他席卷而来？
    ……
    燕然这边回到侯府，当然要先安置好师师姑娘。
    红袖替师师选了清静雅致的住处，钱戏挑了稳当细致的下人伺候，紫霄惊鸿也帮着布置房间。
    就连那个小丫头小犄角，都得了一根红珊瑚的发簪做见面礼，乐得她两颗可爱的兔子牙都收不回来了……
    其实燕然红袖，主要还是奔着师师姑娘的智谋去的。
    同时其他人也知道，对于师师姑娘的眼界智慧而言，真正能撼动人心的不是物件，而是态度！
    果然师师姑娘也深觉这侯府亲和温暖，原本还悬着的心，这回算是彻底放下了。
    等布置完了住处，师师照常理还是要去小侯爷那里道谢一下，之后燕然带着她和燕府上下人等见上一面，也是正常的礼数。
    等师师和红袖紫霄惊鸿从后面往前，却看到前方花厅那里，燕家小侯爷正在待客。
    红袖心中好奇是谁来了，示意大家放慢脚步。
    等大家轻轻进了花厅后门，来到屏风后面，正要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花厅里那位一开口说话，红袖就愣了一下……这人她认识。
    他怎么会跑到燕府这边来的呢？
    红袖对此人极为熟悉，花厅里正是小侯爷的前任老丈人，吏部尚书苏惠卿大人！
    红袖知道必然有事发生，于是做了个手势，让师师她们安静，听里面到底怎么说。
    ……
    燕然这边见到苏惠卿大人，心里也有些吃惊，
    他暗自猜想：莫非是被自己收拾了一顿的苏青莲姑娘想通了，还想再来个船靠老码头？
    ……应该不至于啊！
    正在疑虑之间，燕然不禁看向了苏惠卿。
    这位苏大人看来也知道自己来得唐突，不过他想到之前府里二小姐怀孕的事，自己还欠着燕然的人情，于是他咬了咬牙，索性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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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2章：参商皆明、难共在天

    苏大人说道：“贤侄不用劳心猜来猜去，这次老朽来不是为了我的事，也不是为了我家里。”
    “我在户部那边收到了一些消息，恐怕贤侄你需要提前知道，及早准备，因此想尽快告诉你。”
    “之前的事……老朽多有亏欠，贤侄又有大恩于我苏家，我还未有毫厘之报！”
    “此事和你颇有些关系，思前想后，我还是亲自来这里告诉你一声的好……”
    “多谢苏伯父看顾！”
    这边燕然闻言，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人家这是报恩来了！
    燕然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可不是当初苏家二小姐怀孕那回！
    那时候，因为苏青莲对燕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位苏惠卿也大摆吏部尚书的架子，对燕然言语间十分轻视。
    因此小侯爷才果断出手，教训了这父女一番，当然到了后来，燕然还是帮他们把案件审断清楚才放手。
    当时燕然就知道，若是这对父女明白事理，就当自己结了个善缘。
    要是他们还敢犯混，那就不好意思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就完了！
    不过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位苏大人满脸恳切，一腔诚挚，估计是想明白了，因此燕然连声称谢。
    当苏惠卿发现，自己之前领教过一次的唇枪舌剑没有再次狂喷的迹象，于是他赶忙把要说的事讲了出来。
    苏大人沉声说道：“贤侄还记不记得上一次，金辽两国使臣前来问罪。询问之前他们辽国四皇子和金国使者双双被杀之事？”
    “记得啊！”燕然闻言一愣。
    “然后那两伙问罪的使者，不知怎么又被天雷击中，死在了城外的禹王台大校场？”
    苏惠卿说完这句，见燕然正在默默点头……
    他可不知道燕然心里正想着：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禹王台大校场的事儿吗？那俩货就是我崩死的！
    “哦哦哦，然后呢？这次出什么事了？”
    听到燕然发问，苏惠卿连忙说道：
    “老朽得到消息，金辽两国这次又派了人来，这几日就要到了。”
    “辽国那边还好一些，他们派了一位朝中重臣，据说是要把前后两次，死者身亡的事弄个清楚，当然免不了还要向咱大宋这边要些赔偿。”
    “可是金国那边，派来了一位大萨满……听说家中世代都是女真人的大祭司！”
    “这位大萨满在金国的地位祖辈相传，声望牢不可破，权柄难以估量……”
    “每次女真人出征作战之前，大萨满都要问讯天帝，然后才能决定这场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就这样的一个人物，听说一进大宋大萨满就放出话来，要试试咱们大宋国师的分量……”
    “因此我听到这件事跟贤侄有关，就立刻赶来告诉你。”
    苏惠卿皱着眉担忧道：“这金辽两伙人，没有一个是揣着好心肠过来的！”
    “这次他们来大宋，不但直指林国师本人，弄不好朝堂和汴京都会被他们搅动风雨，搞得一塌糊涂。”
    “贤侄你这边，林国师是你的长辈，汴京里的安危，也是武德司职责所在！”
    “所以你也该早做打算才是，可别被他们弄得措手不及！”
    “……我明白了！”燕然闻言，长叹一声，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他站起来郑重行礼，感谢这位苏大人坦诚相告……
    说实话听到这里，燕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之前他还怀疑苏惠卿另有用意，不过看这样子，人家确实是心怀善意来的。
    因为他是来通报消息的，而且这个消息或早或晚，燕然都会知道，所以根本不存在苏惠卿坑害自己这种事。
    另外苏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早知道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应对不及。
    不管怎么说，人家终究是心怀好意而来，看样子自己和苏家这番恩怨，也可以翻篇了。
    等燕然正式谢过了苏惠卿，这位尚书大人连忙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接着燕然问起苏家姐妹的近况，苏惠卿这才面带歉意道：
    “之前那件事，我家青莲也想清楚了。”
    “她不久前跟老朽说过，两家姻缘之事仔细想来，终究是她没这个福分。”
    “此外，青莲之前对你尖酸刻薄，言语中多有不敬，她心中也十分后悔。”
    “当然了，时过境迁，我们苏家也没再存着别的心思，只盼着贤侄婚事美满，仕途顺遂！”
    “老朽今日来此，不过是传个话而已，贤侄大恩，属实难以相报。”
    “今后要是有事要我帮忙，你只管明言！”
    燕然听这位苏惠卿大人说得又清楚又痛快，他的心里也是暗自感慨。
    苏青莲能想清楚这些，而不是满怀仇恨，倒也是一件好事。
    而这位苏惠卿大人，一腔善意溢于言表，也称得上人品厚重！
    等双方又客气了一下，见到苏大人就要匆匆告辞，燕然却叫住了他。
    苏惠卿看着燕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位小侯爷居然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写起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苏惠卿还没想明白，只见燕然笔走龙蛇，已经写好了。
    然后他一回身，把那张纸递给了自己。
    苏惠卿莫名其妙地低头看去，只见恣意纵横，满纸烟霞，好一篇狂草！
    细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啊！”
    苏惠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
    这是那首名动天下的《鸡头凤尾青玉案》！
    传扬于世无人不知，连大宋天子都念念不忘，屡次提起的上半阕！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如今这首青玉案，终于圆满了！
    这时的苏惠卿心中的震撼，真是可想而知，当初这首词的下半阕，就是燕然在他家写下的。
    苏惠卿也知道，在燕然今后面见天子之时，皇上一定会提起这首词。
    到时候这上半阕青玉案，无疑是燕然再度名满天下，晋升朝堂的台阶！
    可他没用在这上面，反而毫不犹豫，将它交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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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3章：世间英雄、如此而已

    苏惠卿心中激荡，当他再向下看去，只见这半阕青玉案后还写着一行小字：
    “参商皆明，难共在天，盼君安好，望君珍重！”
    “我的……天！”
    这一刻，苏惠卿大人的手都哆嗦了。
    他也是科举上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所谓参商，指的是参星与商星，这两颗星在天空中此起彼落，却从没有相见之时。
    燕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和苏青连好比参商二星，只能各自闪耀，却没法在一起，后面两句更是真诚的祝福！
    这时燕然对苏惠卿轻声说道：“之前那半首青玉案的事，流传得实在太广。”
    “只因我写下那半首词的时候，恰好我与苏府断绝了婚约，因此天下人不免对青莲妹妹，多有讥讽嘲弄之语……”
    “这件事弄得人人皆知，再怎么解释恐怕也是难以挽回。”
    “所以我写下后面这四句，就是为了告诉天下人，我与苏府之间毫无怨恨，反而各自尊敬，盼着对方能平安喜乐。”
    “这张诗签，苏伯父只管交给天子，相信自会传于天下。”
    “到时青莲妹妹的声誉，相信也可以挽回，不至于耽误了妹妹的嫁娶……”
    “唉哟我的贤侄啊！”
    听到这里，苏惠卿只觉得眼泪往外直涌，身子一软，差点坐地上！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女儿苏青莲的婚事，连他这个爹，都没少遭人白眼！
    好嘛一个词坛圣手、文曲星君，你们苏家居然跟人家退婚？
    大伙谁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不得嘀咕一句：这苏家不但苏青莲有眼无珠，这位苏大人，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瞎的！
    苏惠卿心说，这下可好了！皇上就盼着这半阕青玉案呢。
    所以这张诗签递上去，必定是龙颜大悦，天下皆知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因此苏燕两家婚事和离，就再买油没有谁瞧不起谁、谁和谁悔婚的问题。
    而且燕然还在诗签上，表达了对苏青莲和苏府的尊重！
    如今看来，女儿今后不难嫁个如意郎君，自己也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做官了！
    想到这里，苏惠卿顾不得身份，退后一步郑重拱手，向燕然大礼相谢！
    燕然连忙回礼，然后他依礼相送，扶着苏大人一路向外走去。
    ……
    等到他们出了花厅大门，屏风后的红袖姐姐全程都听在耳朵里，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然后她一回头，就看到师师姑娘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的模样，大概是还没搞明白前因后果。
    于是红袖对着紫霄惊鸿，有这位李师师姑娘，把燕然和苏府间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从苏青莲上门退婚开始，一直到刚才的紧要关窍。
    等她说完之后，大家不禁都是啧啧称奇。红袖姑娘却看着外面，感慨道：
    “他们之间，原本应该是一对仇敌！”
    “出了这档子事，谁想起来都会心中不舒服，苏青莲在外名声狼藉，咱们小侯爷也因此后脑上挨了一棍。”
    “直到现在，他还迎风流泪，泪中犹带血色，可他却已经把这份仇恨，变成了恩情。”
    “那苏惠卿一家才表露出善意，他就以这般情意相报……这就是小侯爷！”
    “这些日子以来，我是看得透透的了。”只见红袖姑娘莞尔一笑，向着面前的紫霄惊鸿师师说道：
    “他就是这世间的一面镜子……你照出来的是恶魔还是神佛，得到的是鲜花还是屠刀，就看你站在他面前时，怀着怎样的心肠。”
    “跟他比起来，世间所谓英雄，不过泛泛而已！”
    ……
    屏风后面，当师师和紫霄惊鸿得知了前因后果，也被燕然刚刚回赠诗签的一幕，惊得芳心乱颤。
    紫霄惊鸿两位姑娘，心中不免感佩，燕家的小侯爷如此肝胆心肠，真是当世豪杰。
    而那位师师姑娘，看着红袖姐姐脸上骄傲的面容，她这时候才知道，燕然竟是这样一个人！
    ……
    花厅这里，四位姑娘还在心潮激荡之际。
    燕府后宅里，新到的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则是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两眼望天，久久不语。
    “你看我说什么来的？”那姚大个子气哼哼地向着蒯昏迷说道：
    “来了一天，跑了一趟，逛了青楼，拐回俩姑娘！”
    “真他娘的想给他一剑，什么玩意啊这是！”
    旁边的蒯无用也是沉默不语，不知该怎么解劝那姚大个子才好。
    两位保镖一肚子火气，显然是把燕然当成了酒色之徒，看来马上要气爆炸了。
    要说产生这样的误会，也真是没办法，这两位从小习武，哪里猜得出燕然的底细？
    俩人既不知道东楼那边是宋徽宗，也不知道小侯爷到樊楼吟诗唱曲，究竟是为了哪般。
    那几首在皇帝惊为佳作，在师师姑娘心中搅动风雨的诗词，他们也根本听不出来好坏！
    他们更不知燕然是在之前经历中，看到了师师姑娘的智谋。
    对今天的事，他们根本没能看出真相，就只见到小侯爷一到青楼，抓着一个姑娘就赎身！
    因此这俩货觉得，那位小侯爷端的腻歪之极，还生怕自己将来会被迫，跟着燕然到街上抢男霸女胡作非为，污了门派清名！
    于是两人长吁短叹，那个耿直的姚不凡，心里更是打算好了。
    要是燕然真的干出什么罪大恶极之事，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拼着师叔跟我算账，我也要一剑把那小子穿个透心凉不可！
    ……
    燕然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两位保镖老爷，其中一位正琢磨着该往他身上哪个部位下刀……
    小侯爷送客回来后，在花厅里见到红袖姑娘，随即就对红袖低声道：
    “这件事，连吏部尚书苏大人都知道了，国师一定也得到了消息。”
    “那他为什么不派人通知你？”红袖闻言随即问道。
    “或许他不觉得咱们能帮上什么忙……”燕然想了想以后说道：
    “或许他碍于面子，不愿意危机来时，开口向晚辈求助！”
    “红袖姐姐你现在出发，让姚不凡护送你去见国师，一定要问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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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4章：盼君安好、望君珍重

    红袖听燕然这么说，也是神色郑重地点头答应。
    然后她转身去叫姚不凡，出发找父亲去了。
    燕然又看了看师师和紫霄惊鸿三位姑娘，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想问自己，情况真的有这么危险？
    小侯爷为什么对这个消息如此重视？那大宋国师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难道还真的能败了不成？
    于是燕然嘻嘻一笑，立刻解释道：“主要这是老丈人有事，我若是不主动上前帮忙，怎好讨老人家的欢心？”
    可是燕然脸上故作轻松，说出这句话时，却依然绷紧了心思……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法术神术？我那岳父要真是神仙之体，我特么就是樊楼的姑娘！
    因此这一局其实是凶险之极，老丈人绝对有生命危险！
    ……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燕然仍在侯府等着红袖姑娘的回信。
    而在汴京城中的另一处，那位刚刚报完信的苏惠卿大人，却是心中欢喜不尽！
    当他一路回到了自家府里，一来到后宅就见女儿苏青莲身着素衣，正在花园里等着他。
    原本他今天去侯府报信，之前也是跟女儿商量过的，显然青莲一直在此等着父亲的消息。
    苏惠卿见状心中微微一叹，向着女儿走了过去。
    这边苏青莲早已等候许久，一见父亲回来，正待要开口发问，却一眼看见还没走到跟前的父亲眉梢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青莲心中微微一怔，知道父亲这次去报信，结果一定不错。
    果然父亲走过来，在青莲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三言两语便把这次去报信的情形讲了出来。
    本来苏惠卿身为长辈，又是一位高官，这次却要去造访小辈，主动示好。因此在决定去与不去的时候，他也是下了一番决心的。
    到底还是女儿好言相劝，他才有了这次侯府之行，却不想收获如此巨大！
    等到苏惠卿说完经过之后，他从怀中取出那张诗签，向着女儿递过去说道：
    “这是当日那首《鸡头凤尾青玉案》的上半阕，燕然叫我去呈现给圣上。”
    “他说借着这半首诗词掀起的风波，再把咱们燕苏两家各自心怀善意，并无仇恨龌龊的实情传扬出去，女儿的清誉就保住了！”
    “……哎！想来那燕然还没有正式觐见过天子，这半首《青玉案》，正是他铁打的晋身之资！”
    “不曾想他却拿出来，又救了我苏家一次！”
    “燕然此人，这般肝胆心肠，真是让人想起来便是心血如潮……”
    这边苏惠卿还在诉絮絮叨叨地说着，女儿青莲已经伸手接过了诗签，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当她看到那“参商皆明，难共在天，盼君安好，望君珍重”一句时，苏青莲的脑袋里“轰”的一声。
    像是胸口上被巨锤重重一击，霎时间心血狂涌！
    苏青莲脸上一片煞白，双眼只顾在纸上那半阕《青玉案》上凝视着……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此时此刻，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闪动……
    曾经我自以为清高孤傲，盛气凌人的去燕家侯府退婚……
    燕然救我在春药一难中脱险，甚至因此还挨了一棍子，被打得鲜血直流！
    可我却依然不知好歹，对他恶语相向！
    人家上门查案来救我妹妹，我却一字一句尽是污辱污蔑，他却不以为意，依然救了妹妹脱离苦海！
    从始至终，燕然他一次次救我，我却没有丝毫回报，反而一直怀恨在心！
    现如今我们苏家，蔡刚刚释放出一点善意，他又用这张诗签，将我一把拉出了苦海！
    如此天纵之才，这般英雄肝胆，堪称谋略无双！原本我是对他才是望尘莫及，与他的婚约，更是我天大的福分！
    可我却鬼迷了心窍，硬生生把他推开了身边！
    这都是我一次一次，亲手做出来的！苏青莲，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活该啊你！
    此时的苏青莲，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握着那张诗签的手，止不住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
    当苏惠卿抬头看向女儿的时候，却见苏青莲站起身，脸上一片青白。
    这姑娘如今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
    苏惠卿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也知道她现在早已悔之莫及！
    正待要开口规劝几句时，却见女儿放下诗签，退后了两步说道：
    “女儿烦请父亲一件事，今后若是他……有事托付，请父亲全力相帮！”
    “如此大恩，咱苏家不能不报……”
    “那是自然！”苏惠卿见状，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他见女儿就像木偶一般，茫然转身，似要离去。
    然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住了脚步。
    “我可以嫁人了……父亲只管安排。”
    “您只管做主……谁都行。”
    这一句“谁都行”，在苏惠卿耳中听来当真像是杜鹃啼血，带着锥心刺骨般的痛！
    可不是吗？女儿错过了燕然，剩下的不管嫁谁，还不都是一样？
    ……
    苏青莲只觉得浑浑噩噩，越走身子越冷。等她来到花园里，已是再难支撑。
    当她在假山的一角坐下来，只觉得两耳间轰然犹如雷鸣，一声声尽是自己的心跳！
    自己本来可以嫁给燕然，本来我可以拥有精彩至极的人生。
    可是这一切都像是梦幻泡影，被自己亲手戳破了！
    ……
    忽然……苏青莲听得隔墙隐隐传来丝竹声响。
    青莲知道，那是自家聘请的琴艺老师玉纶阿姨，正在隔墙的长廊中练琴。
    只听她弹奏了几声之后，随着曲子轻轻唱道：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这一句唱词，又瞬间触动了苏青莲的内心，听得她霎时便是一惊！
    偏偏这个时候，墙外有丫鬟轻声问玉纶阿姨：
    “这首词倒是从未听过……写的真好，是谁作的？”
    “没听过就对了，这是刚刚从樊楼传出来的，是一首新词。”只听玉纶阿姨回道：
    “听说就在今日，那位满城风絮燕天行在樊楼当场写成，一唱之下，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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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金国萨满、摘星祖师

    “这时我一个学琴的弟子，刚刚抄送过来，我还没唱完呢……”
    这边青莲姑娘冷不防听到“燕天行”三个字，瞬间耳膜轰鸣，后面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只听玉纶老师正在隔墙唱道：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年年知为谁生？
    年年知为谁生？
    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就像对于她一次次残酷的拷问，反复在她耳边回荡！
    苏青莲一句句听到这里，想到之后自己年年岁岁悔之不尽的日子，胸中不禁气血奔流！
    “噗！”的一声。
    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淋漓洒落在苏姑娘的衣襟上！
    ……
    与此同时，燕然还不知道自己分明是好心之举。
    可是却在连番巧合之下，弄得苏青莲姑娘悔恨交迸，口喷鲜血！
    他在府中一直等到晚饭时间，红袖才转回府来。
    这次一见燕然，红袖立刻就拉着他，讲述面见父亲的情形。
    果然和燕然猜测得一模一样，红袖开口便说道：“这个消息，我爹也知道了！”
    燕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由红袖姐姐把里边的情况细细说出来。
    原来那位金国大祭司，名叫“伏林浑虎”，家中世代执掌女真大萨满一职，到他身上已经传了七世。
    据说这次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就是在大萨满在祭天之后，转达了上天的意愿。
    果然金国起兵之后，和辽国屡屡对战，竟是无往不利，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在里边。
    此人原本便声望极高，这下金国国势日渐强盛，这位大萨满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
    在女真人中，所有人抖不敢直呼其名，只叫他“摘星祖师”。
    此番大萨满渡海而来，不久前才在京东东路的登州上岸。
    随即他就向接待的大宋官员透露出，他有挑战宋朝国师之意！
    至于他为什么先挑着林灵素发难，据国师林灵素讲，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猜测。
    因为当今皇帝，信得就是这个邪！
    那大宋天子自称道君，每年修建道观、册封道士、花费的银钱不计其数，他对国师的信赖更是天下皆知。
    因此在这宋金辽三国进入博弈的关键时期，这位大萨满显然明白，他在宗教上的胜利，会对天子造成何等重要的影响。
    如今大宋朝廷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帮金辽哪一国才好，因此这位大萨满伏林浑虎，若是能一举击败大宋国师……
    那无疑就代表着，天命在他大金国一方！
    皇帝的信仰一定会因此动摇，大萨满正好可以趁机进言，敲定两国之间的盟约！
    燕然这位老丈人不愧是行业内的顶尖人士，一下子就说清了整件事的根本原因。
    当燕然听清楚了来龙去脉，他的神情也随之郑重起来。
    看来这件事，不仅关乎着国师林灵素的安危，更是大宋朝国运所系！
    那二货皇帝赵佶，真他娘的浑身都是破绽！难怪他在历史上被人反复吊打……这个狗东西！
    燕然正在心里暗骂，却见红袖姑娘接着说道：
    “另一边辽国的使者，也在从古北口进关，到了大宋境内。”
    “说是这次来的辽国一位重臣，只是来的无声无息，路上并没传来什么消息。”
    “不过从之前两次，辽国使者被杀这件事来看，这第三波派来的也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此人也万万不可轻视，小侯爷您要小心了。”
    “明白！”燕然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他抬一头，便见红袖姐姐眼中带着探寻之色：“燕郎为何如此担心？”
    “这次斗法，你怕我爹会输？”
    “起码咱们没有必胜的把握。”燕然闻言，打量了红袖一眼。
    之后他低下头，轻声问道：“姐姐相信仙家法术吗？”
    这句话一出，红袖立刻就愣住了。
    这红袖姑娘是国师林灵素的家人，按理说自己亲爹有多大的本事，她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是燕然对林灵素的底细却是一无所知，他刚刚问出这句话，直接怀疑的是林灵素的法术水准，红袖当然是暗自惊异。
    “燕郎不信世上，真有仙家法术？”红袖随即反问道。
    “我倒是希望他有！”
    燕然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做了解答，他微微一叹，向着红袖说道：
    “说到那些法术的事，不管外面传的多神，不管有多少人亲眼看见，甚至连皇上都信之不疑，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宗教是信仰，是让人用来面对苦难的；是良药，可以抚慰人的心灵；它能用来解释天地间的谜题，让心中人坚定……”
    “可是它一不能用来治理天下，二不能行军作战，三不能长生不老！这三样只要你信了一种，那就完蛋了！”
    “姐姐你只要想想就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是吃丹药吃死的？羽化登仙的又有几个？”
    “我……信你！”当红袖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燕然的手。
    姑娘想了想后说道：“其实我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原本对那些仙家法术，我心里也多有些疑问……可是我爹怎么办？”
    “国师的本事，是世代相传来的。”燕然听了之后对红袖抚慰道：“想必对于斗法这种事，他也有很多办法。”
    “我记得几年前，曾经有吐蕃番僧到这里挑战林国师，一样是斗法，最后还不是被他击败了？”
    “只不过这次大萨满伏林浑虎远道而来，想必是势在必得。”
    “他对咱们知之甚深，可是女真萨满的手段路数，咱们却是一无所知！”
    “人家敢这么大胆前来挑战，想必也有惊人的手段拿出来。咱们不能光看着爹爹自己应付，无论如何我也得想出办法，帮爹爹拿下这场斗法！”
    此刻他们两人持手相望，燕然这两句“爹爹”出口，红袖闻言便是满面羞红。
    可她却挣扎不得，也没法反驳……
    “若是你愿意帮忙，那就最好了。”红袖姑娘心中柔肠百转，只顾低着头说道：
    “只是我怎么没听说，燕郎还有这上面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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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6章：强敌刚到、巨奸回朝

    “你忘了我用笔管吹石灰水那件事了？”燕然却笑着说道：“我当时要说，这就是道家仙法，你信是不信？”
    “哦……那可好了！”红袖闻言松了口气，说道：“好在这次有你相帮，我爹应该有更大的胜算。”
    “对啊！”燕然闻言微笑道：
    “我要是真帮了他这么大个忙，替他赢下了这一战。你说我要是找他讨要一件宝贝……他怎么好意思拒绝我？”
    红袖姐姐听了这话，不禁又是羞红上脸。
    她当然知道燕然说，他要讨要的那件宝贝，指的就是自己……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中默默想道：如此说来，这次斗法，那是非赢不可了！
    还特么摘星祖师……想跟我玩儿斗法？
    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化学神教、火药升天、物理超度！
    ……
    红袖见小侯爷眼中精光暴闪，她也看出燕郎心中斗志勃发，下决心要帮爹爹赢下这场大战了。
    此时的红袖看着燕然的脸庞，真是越看越是倾心喜爱！
    小侯爷一见红袖姐姐的表情，也知道机会来了。
    他这边拿起红袖的手掌，掌心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红袖只觉得掌心里，小侯爷的脸庞一片温热……
    燕然的动作熟极而流，这下子红袖手一抬被他得了个空档，他伸手便向着红袖腰间探去，准备把姑娘的柳腰搂过来……正在这时！
    他俩忽然听到院子门口那边，脚步匆匆而来，然后“唰！”地一下停住了！
    红袖连忙娇羞后退，燕然咬牙叹了口气……接着他一转脸就看见，苏信站在院门口那边。
    那苏信刚才快步走进了院子，一抬头发现自己打搅了燕然和红袖亲昵，他也知道自己来的不巧。
    只见他高高仰起下巴，两眼望着天空，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扔出一句话……
    “哎？有只鸟飞过去了，看见没有？”
    “那只鸟专门坏人好事！”燕然看见苏信这死出，没好气地说道：“它若再敢来，看我我一刀把它砍下来！”
    “……有什么事？”
    燕然知道苏信来的匆忙，必定是有事要报告。
    威胁完了之后，他随后气哼哼地问了一句。
    “门口有大队人马经过，”苏信回话才说了一半，却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出去看看吧……蔡京回来了！”
    ……
    有些大事，虽然你早有预料，但当它真正来到眼前时，震撼还是在所难免。
    燕然在之前，破获悬空楼五先生那一案过后，他曾经猜测过。
    最终得利的人、也就是那位幕后黑手，有可能就是蔡京。
    当时燕然苏信他们还讨论过这件事，结论是蔡京要真的因此回朝主政，就可以证明燕然猜的没错。
    可是现在，蔡京真的回来了！
    因此可以确定，那四块白玉璇玑令统领下，“鹰蛇龙虎”四个组织，终究还是蔡京布下的暗子。
    这老东西，真是比他的儿子蔡攸，还要难缠百倍！
    ……
    当燕然带着众人来到府门口，让家丁清走台阶上的人群，站在那里向外观望。
    眼看着街上军士开道，骑兵护卫，百官相随，车马辚辚！
    燕然见状叹了口气，这次蔡京老贼回朝，刚刚到汴京就有百官相迎。
    如此说来，他将要执掌朝堂、担任相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见路上车马不断，燕然回头看到府中的众人，也都跟着自己出来看热闹，李师师姑娘也在其中。
    于是他向着紫霄惊鸿说道：“回头把悬空楼的案子，跟师师讲讲。”
    紫霄惊鸿闻言立刻点头，知道燕然的意思是，这位师师姑娘可以信任，只管把悬空楼的真相讲给她听。
    而师师姑娘也微微颌首，示意明白。她知道这是燕然想让自己了解更多的内幕，以便自己掌握之后，可以为小侯爷出谋划策。
    之后燕然又看到了红袖姑娘投过来的目光，于是他轻声解释道：
    “这次蔡京回来的时间不早不晚，真是恰到好处！”
    “因为现在朝堂之内，朱勔垮台，众臣各立山头，闹得越来越不像话。”
    “对外则是金辽两国使者，气势汹汹问罪而来。可是大宋到底应该跟谁结盟，天子到现在也没个准主意。”
    “因此天子才要蔡京赶紧回来，主持大局，攘外安内，定下盟约……这个蠢东西！”
    旁边的红袖师师姑娘听了，都知道燕然说的这个蠢东西是谁……那肯定是当今大宋天子呗！
    只见燕然接着说道：“原本朝堂上山头林立，天子应该连拉带打，使得臣子相互牵制，他正好在上面加以操控。”
    “可他却选了一个大错特错的答案，当他把蔡京召回来之后，朝堂上的纷争倒是没了。”
    “可是这老贼威望深重，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朝堂上各方势力都拢在他的手里！”
    “到了那个时候，天子还有什么权利可言？”
    “然后呢？金辽两国使者呢？蔡京会如何应付？”这边红袖听到燕然的话，她毕竟还是关心金辽两国使者到来之事，随即向燕然问出了心里的顾虑。
    “蔡京？他能有什么好办法？”燕然听了之后，淡淡地冷笑道：
    “为结友邦欢心，无非是卑辞厚币，要啥给啥罢了！”
    “那蔡京老贼既无进取之心，也无强国之志，他心里只有权利，眼睛就盯着朝堂这一小块！”
    “可笑的是天子身边一群大臣，都是陪着他斗鸡走狗之辈。”
    “现在真的到了用人之际，就连两国使者都应付不来，还得把蔡京请回来顶上去！”
    “所以那缔结盟约之事，也是不问可知……”这时旁边的李师师都听懂了，姑娘接口说道：
    “想必朝堂里想出来的，一定是个馊主意！”
    “金殿之上衮衮诸公，看起来一个个权势熏天，威严无比……”
    李师师皱着秀眉小声道：“原来就是这般不堪一用，怎么跟个草台班子似的？”
    “你算是说对了！”
    燕然听到李师师的话，见她举一反三，果然是聪明灵慧，不禁在旁边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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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章：千年一脉、方士传说

    就在此时，街上经过的一辆豪奢马车上。
    蔡攸不知自己正路过燕府门口，那位燕家小侯正在门口注视着这边。
    如今他的心神，都集中在面前一个老人身上。
    蔡京相国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佝偻的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动，正在闭目养神。
    偶尔双目开合之间，他那双眼中一片浑浊，满是风烛残年的味道。
    可蔡攸却最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老人家心里纵横朝堂数十年的智慧还在，而且比之前越发老辣阴狠！
    因此蔡攸集中了全副心神，只管把他父亲回来之前，他们蔡党一脉的诸多事务，向着父亲一一禀报过去。
    ……
    这次重回汴京的权力巅峰，蔡京的心中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听着儿子一字一句的汇报，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今年他已经七十二岁了，还能再活几年？
    可是他这个儿子，却只是把自己的权谋手段，学了个皮毛而已！
    看来自己死后，想要靠他执掌朝堂，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这时当蔡京听到自己走后，所谓蔡党星流云散，各自投奔别处时。他感叹自己的儿子全然没有雷霆手段，也没能力震慑住所有的蔡家党羽。
    甚至他为儿子留下的秘密组织四方塔，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而且还差点被陈青藤给卖了，更是让蔡京失望之极！
    本来身为朝堂之首，就该对自己的手下分化瓦解，让他们相互监视、相互牵制，才能更方便自己敲打拉拢……可是这些，蔡攸硬是一样都没做到！
    再他听到下一个消息，蔡京不禁长长一叹。从他衰老的喉咙里，发出了“咝咝”的吐气声！
    蔡攸见状立刻住了嘴……他刚刚正说到军器监的事。
    他先是答应了燕然，破案之后愿以军器监相托，然后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成命……
    之后军器监就闹出了假单据事件，那一千副盔甲的亏空，自己只好找工匠连夜锻造来弥补。
    ……可是不巧，天河引溃坝的那场大水，又把那一千工匠都给冲没了！
    当蔡攸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围绕着军器监，这倒霉事儿真是一桩连着一桩！
    “你想岔了……”
    就在这时，蔡攸听到父亲叹了口气沉声道：
    “那燕然通过上次军器监九尸的案子，已经对军器监的内情了如指掌。”
    “那小东西，他既然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就一定也有制造麻烦的本领！”
    “因此，你答应把军器监给他，事后才一反悔，军器监立刻就出事了。”
    “你要记住，你的敌人虽然有把事搞砸的能力，但真要是事情败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十有八九是你最信任的人干的。”
    “燕然？”蔡攸闻言惊愕道：“父亲，您说假票据的事，是燕然弄出来的？”
    “是不是他，不是凭瞎猜就能猜得出来的。”蔡京随即回答道：“你只要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蔡攸连忙追着问了一句！
    蔡京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只管依照前言，把军器监给他就是。”
    “如此一来，那一千件盔甲的亏空，自然就落回到了他的头上。”
    “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智谋多端，他一定有办法解决，亏空也就不用你去烦心了。”
    “可是偌大一个军器监，就这样给他了？”蔡攸听了之后，脸上的神情明显是心有不甘！
    而这时的蔡京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是白给他的。”
    “他在想办法填补亏空的时候，你要在旁边静静观察，看清楚他用得是何种手段。”
    “这样你就能知道，军器监之前的麻烦，是不是他暗中做出来坑害你的。”
    “他要是被那一千件盔甲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也还好，可若是他快速解决了麻烦……儿啊！”
    蔡京抬起昏黄的双眼，盯着蔡攸说道：“那他的才能本事，就远非你所能驾驭！”
    “到时候，正好把他按在军器监这个位置上，趁机处置了他……”
    “怎么弄？”蔡攸听到这里，这才知道老爹的用意。
    他心里一边惊诧于父亲的手段眼光，如此精准狠辣，一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就行……”这时的蔡京已经又闭上了双眼，喉咙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金辽两国正在拼命打仗，事关生死存亡，所以他们索要赔偿的时候，没人想要金子银子，肯定都想要我大宋的精良军械。”
    “皇帝呢？他一心想尽快打发那两伙儿饿狼滚蛋，必定会忙不迭地答应他们的条件……”
    “到时候没有几千套盔甲，绝对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军器监要短时间内大量出货！”
    “军器监连续两任司丞被杀，亏空巨大，底子已经掏没了。那燕然就算他能过得了亏空的第一关，应该也是伤筋动骨。”
    “然后等盔甲赔偿这个更大的窟窿冒出来，他拿什么交账？”
    “……原来如此！妙啊！”
    这时候蔡攸才听明白，他瞪大了眼睛惊叹道：“也就是爹爹，能想出这般精妙计策！”
    “儿啊……”在马车的辚辚声中，只听蔡京轻声叹息道：
    “要是那个燕然，真的在你背后搅动风雨，你却连一丝迹象都没发现。那他能力越高，对你的威胁就越大。”
    “如此才智之士，不能为我所用，还不杀之以绝后患？”
    “爹爹说的对！”
    听到这话，蔡攸也乖乖地低下了头。
    良久之后，他吐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咱们这一计顺势而为，都不用做什么，那小子就死定了。”
    而且咱们还不用担上骂名，我看那燕然功利心如此之重，军器监这个鱼钩，他是一定会吞的！
    ……
    就这样，几句话的时间里，这对父子就在言谈中打定了主意。
    燕然先是要背起军器监的黑锅，然后军器监的下一个大坑，就由他拿命去填。
    那么问题来了，燕然对这种情形有没有提防……他会上当吗？
    于是蔡京返回汴京次日，燕然得到消息。
    忽然毫没来由的，蔡攸又要召他过府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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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8章：太宗崇道、武宗灭佛

    在蔡攸的消息传来之前，燕然正在府中和大家商议。
    因为事关机密，燕然特意屏退了下人。
    苏信是自家兄弟，红袖是家人，百里轻和紫霄惊鸿等人都是生死之交，所以大家都没问题。
    反而是那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因为这次燕然商量的是有关国师的事，背后议论老丈人，毕竟不好让人家师侄知道，所以这两位被派到外边警戒。
    至于商量的什么事……其实就是燕然和红袖两人，说明一下这次斗法大战的情况。
    这次面对燕然，红袖毫不隐晦地说出了他父亲这道家一脉，长期以来在皇帝身边辅佐的经历。
    姑娘所说的这些事，在外人听来当然是千古奇闻，哪怕就是苏信这样的人，也是听得越来越心惊！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早在秦始皇那个时开始，因为九五之尊有长生不老的愿望，自然就会有人投其所好。
    所以一群方士就开始在皇帝身边招摇撞骗，当然造成的结果也是非常恶劣。
    这里面有的方士仗着皇帝的势力胡作非为，有的抢男霸女大肆敛财。
    还有的骗得太过分，连自己都害怕了，索性借口出去寻找海外仙山，朝皇帝敲上最后一笔钱财之后远遁他乡，再也不露面。
    然后呢，皇帝也真有犯傻相信的，你敢给我炼丹我就敢吃！
    于是弄得历朝历代，被丹药毒死的皇帝，连起来能绕皇宫好几圈……
    其中仅仅是唐朝，明确被丹药毒死的就有四位皇帝。加上被丹药毒素搞得身体损坏的，更是直逼九人之多……要知道整个唐朝，一共才多少个皇帝？
    据红袖姑娘讲，这里边当然有各路宗教抢夺皇帝信任的原因，从武则天笃信佛教开始，宗教甚至极大影响了国家经济。
    在唐朝时，信佛教的善男信女都把自己家的田产捐给寺庙，以至于寺庙的产业大到没边。而且这样的田地，国家还没法收税。
    于是在这之后道教反击，武宗灭佛，佛田消失……接着又有皇帝信奉佛教，再把这种事推倒了重来一轮！
    按照红袖姑娘所说，他爹的门派就在初唐时期开始接触朝廷和天子了，原因也很简单。
    唐太宗时期，一位天竺来的胡僧“那迩娑婆寐”，称自己已经活了两百岁，有长生之术，给太宗炼制了丹药。
    然后这些丹药，就直接导致天子李世民身体急剧衰弱，很快就去世了。
    当时道教中的有识之士就知道，皇宫这块舞台你不占领，便会有那些心怀叵测之辈去抢占！
    因此从那时起，既是为了维护道统，也是为了保证天下稳定，道教中的一波高人开始有意地组织起来，掌控皇宫。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虽然从古至今那些民间妖人、域外的心怀叵测之辈，从来没有停止过向皇宫的渗透。但林灵素一脉，也一直在与之对抗。
    这件事真要说穿了，天下最容易得到权力和财富的地方，就是皇帝的身边。
    所以天下那些奇人异士，谁捞到机会，都要向上抓一把才甘心！
    从教门的角度来说，林灵素这一支是有组织的行动，当然也更容易成功。
    红袖姑娘说道：“就在唐朝天宝年间，唐玄宗那个时候，有三位道士接连受到皇帝的信任，头一个就是有名的张果老。”
    听到这里时，燕然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人他记得，历史上也有过记载。
    据说那张果老一进宫，就给皇帝表演了一项绝技，自己用石头把自己牙给砸掉了，然后没一会儿功夫又重新长了出来。
    燕然心道：这肯定是障眼法，不可能是真的，要不然现代的牙科医院，大门口岂不抖该有立个张果老的塑像了？
    可当时的情形却是，唐玄宗真的十分佩服张果老，还授他“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
    甚至一度唐玄宗还想把妹妹玉真公主嫁给他，结果人家张果老不干！
    在这之后是叶法善，《太平广记》中记载说：
    唐玄宗问叶法善，张果老是什么来历，叶法善说：臣不敢说，一说我马上就死！
    但是叶法善到底禁不住玄宗一直问，只好透露说：张果老是混沌初分时，一只白蝙蝠精。
    然后话音未落，这哥们“咣当”一声躺地上死了！
    后来还是玄宗皇帝亲自向张果老求情，张老神仙才救活了叶法善，因此这件事更让玄宗皇帝，对这两位越发尊敬……
    ……你看人家演这双簧！听到这里，燕然不禁心里暗自苦笑。
    燕然当然明白，红袖姐姐想说的是：张果老和叶法善其实就是出自同一门派，那些死而复生的神迹，无非就是相互配合的结果！
    至于第三位道士是罗公远，历史上关于他最有名的一件事迹，就是他曾经施展仙法，带玄宗去月宫赏月。
    在看过月宫神女的歌舞之后，玄宗也把这首乐曲记录下来，这就是著名的《霓裳羽衣曲》。
    这件事当然也骗不过燕然，小侯爷暗自猜想，十有八九所谓的月宫赏月，其实是罗公远给皇帝服用了神经类致幻药物的结果！
    因此这三位不问可知，一脉相承的手法，又相互暗中相助，一定就是林灵素一脉的师祖了。
    当红袖姑娘讲完这些之后，也向大家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爹林灵素这一支道士施展神术，进皇宫担任国师，其实就是先入为主，免得皇帝信了哪家的邪法！
    当然这条路非常凶险，主事者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幸好他爹仰仗着神术，之前数次斗法打败番僧，赢得名满天下，声望在大宋无人能及。
    红袖姑娘还顺便提了最近的一次斗法，就是他爹林灵素大败吐蕃番僧的事。
    当时六名番僧前大宋斗法，林灵素在皇家园林里，用数万斤木炭搭了个假山，中间还留了个山洞。
    假山点着之后，这山洞烧得跟火焰山似的，林灵素从容地在这边进去，从那边出来了……
    那几个番僧当然谁也没敢接招，只好认输灰溜溜地逃了。
    这也算是他们识相，不然非得把这六位烤得外焦里嫩、金黄酥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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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9章：祸水东引、包藏祸心

    等红袖姑娘说完之后，大家心中都是暗自震惊，心说原来这位大宋国师，并不是孤军奋战，而是代表着道家一脉。
    接着等燕然讲述的时候，大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按照燕然所说，所谓神术在口口相传之下，被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都是技术和科学构成的。
    原本古代方士，就通过炼丹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化学知识。再加上一些魔术手法，还有宗教思想的加持，就很容易造成神迹的假象。
    之后燕然很轻松地举了几个例子，就向大家证明了神术的真相。
    比如燕然酿出来那种能着火的烈酒、他用寒铁打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兵刃、甚至还有他亲手起死回生，将苏信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的医术！
    这些东西，只要他愿意包装一下，再神神叨叨地弄点噱头，那不也是神仙降临了？
    因此当燕然说出这些的时候，大家全都没有表示异议，毕竟大宋国师的闺女就在现场，人家都没说什么！
    更何况，像百里轻紫霄惊鸿这样出自烽烟的人，早就知道不少那些江湖奇士，五花八门的手段。
    其中颇有一些法门，不过是一层窗户纸而已……因此他们对燕然的话也是信之不疑。
    所以这次斗法，小侯爷还得再拿出一些奇异的本事来，帮国师赢下这一场才好！
    燕然也答应了红袖，自己会尽快想办法研究出几套“法术”，七十二路烽烟当然也会极力配合。
    他们这一次，不仅必须要让燕然岳父赢下这一场，还得让林国师继续在大宋宗教界，声望暴涨才行！
    等到所有的事情商量完之后，燕然才把放哨的姚不凡和蒯无用招了回来……有两位高手在府里坐镇，就是有这一点好处。
    这回燕然他们有什么秘密事件要商量，倒是不怕被人偷听去了。
    可是等这两位回来的时候，看看他们的表情，似乎还是对燕然的人品不以为然……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拯救他们师叔，大宋国师的重任，已经落到了燕然的身上！
    ……
    就这样大家刚刚安排妥当，各自去准备，蔡攸就派人来请燕然，说是有事商量。
    这样的重要人物派人来请，燕然当然一定是要去的，可是出发的时候，燕然心里也是暗自警惕。
    昨天那个蔡京老贼才回到京城，今天蔡攸就找自己过去……这件事显然跟蔡京有关！
    那老贼可不像蔡攸那么好对付，因此燕然的心中也把精气神都提了起来。
    其实燕然心里明白，像自己这样不依附任何势力朋党的官员，在需要背黑锅的时候，他一定是首选。
    因此他用了另一种方法，来走自己这条官位上的通天之路！
    首先就是燕然做事的能力，其他官员和他相比都是望尘莫及，这一点在朝堂内外，现在已经是公认的了。
    然后就是才华与名望，燕然通过展露诗词，也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甚至皇帝都对他非常欣赏，稳住了他的地位。
    之后第三点，就是在官场上，他每走一步都是尽量担任主官的官职。
    因为没有顶头上司，也就少了很多出力不讨好，还要背黑锅的情形。
    至于第四项，就是他临机处置危机的能力，今天他面对蔡攸，考验燕然的就是这一路本事！
    ……
    等来到蔡攸府，燕然面见蔡攸行礼时眼神一瞥，就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小蔡相公的不同。
    看来蔡攸多了些精神振奋、气定神闲的味道，想必是老爹回朝，他心里更有底气了。
    果然蔡攸让燕然坐下，举止间带着从容不迫之意。
    然后他一开口，燕然就知道了他的用意！
    “天行这些日子不来看我，想必是误会本官了……”
    “属下岂敢如此！”燕然一听之下，连忙否认！
    “下官破了军器监的案子，马上就被朱勔大人调到陈留县去听用，然后又一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
    “下官在家养伤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大人若是有事吩咐我去做，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燕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蔡攸听了随即便是一笑。
    然后他长叹了一声道：“天行你有所不知，上次军器监的案子你办完之后，原本我就想把军器监立刻移交给你的。”
    “可是没奈何，军器监积重难返，弊端丛生！里边的官员连真假票据都分不清，也不知道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弄错的！”
    燕然听到这里，脑海里不禁暗自一翻腾，他心说这句“无心之失还是故意弄错”，是不是蔡攸在点我呢？
    可蔡攸又苦笑着继续说道：“我还想着，趁着天行你在家养伤，我把军器监好好梳理梳理。”
    “那些失职无能的、尸位素餐的、我把他们清退一批，这样军器监交到你手里时，你也好管一些！”
    “多谢大人体谅！”燕然一听蔡攸放下身段，一个劲儿地表达好意。
    对于这种情况，不管上级说的是真还是假，哪怕就是他笑里藏刀包藏祸心，燕然也得立刻表示感激！
    “唉……你也知道，昨天老大人刚回朝。”蔡攸说到这里，他带着苦笑长叹了一声。
    “这一下我手里的事更加千头万绪，替你整理军器监一时又顾不上了。”
    “所以我想着把天行你找来，你要是愿意，军器监即刻就移交给你，以你的才华，想必管好那里不在话下……天行你意下如何？”
    ……狗东西！
    燕然听见这句话，立刻就在心里暗骂。
    他当然明白这是蔡京那老贼，给蔡攸出的好主意！
    燕然要是接手军器监，一到了任上就得处理那一千套盔甲的亏空……上回假票据的事，还是燕然做的。
    原本这个漏洞蔡攸是有自信能解决的，可是那一千工匠又被大水冲跑了，所以弄得蔡攸束手无策……
    当然那一千工匠的失踪……没错，也是燕然搞的鬼！
    燕然心里非常清楚，紧接着辽金两国使者就要索取赔偿，他们要的多半也是盔甲兵器。
    到时候海量的军器打造不完，万一引发三国关系紧张，头一个问罪的就是他燕然！
    可是蔡攸就是对这大大小小的陷阱悬崖，一个字都没提，反而是一副信任照顾他的样子。
    这要是换成个二傻子，不知要对他感恩戴德成啥样呢！自己连骨头渣子都被他卖了，还得替他数钱！
    哎……所谓官场，就是这般污浊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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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0章：圣旨一到、走马上任

    几乎在一瞬间，燕然的心里就想清楚了整件事的得失成败。
    他不假思索的露出了感激涕零之色：“相公如此厚爱，属下粉身难报！”
    “只是有一件事……”燕然想了想，面带难色道：
    “那军器监两任司丞身死，八位监司少监都是全新任命的，监中官吏上下已然脱节。”
    “再加上司中之前事务积弊丛生，人员不认识票据，库房数目成迷……属下去了也未必能行！”
    “那些官员和制度，下官也不知道哪个能动，哪个动不得……要不相公您再看看，有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蔡攸一见燕然要推脱，他毫不犹豫的又加了一次码！
    只见他正色道：“积重难返，那你就大力整肃！”
    “本官可以上奏朝廷，任命你的时候，多给你些权限。今后军器监下属官员任免，还有监里的事务，你尽皆可以做主！”
    “你不必担心，尽管放开手脚，好好去做！”蔡攸郑重道：
    “这军器监司丞一职，非你莫属！”
    “相公如此厚爱，属下如何敢当？”燕然一听这蔡攸，果然为了甩掉军器监，外加坑害自己，他什么都敢答应！
    于是燕然带着脸带诚挚之色，连忙起身谢道：“相公尽管放心！军器监的事，属下必定全力以赴。一定做得蒸蒸日上，不负相公栽培信任之恩！”
    “呵呵呵！”这边蔡攸看到燕然果然上当了，真的接下了军器监这块烫手的山芋，他也不由得暗自心喜！
    “果然天行勇于任事，我没看错你！”蔡攸笑着鼓励道：
    “既然天行答应了，圣旨不日就到，你就等着走马上任吧！”
    ……
    这一回，等燕然从蔡府中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走在路上的小侯爷还是蔡府中的蔡攸，都觉得自己赢了……
    蔡攸是觉得他彻底甩脱了军器监这个大坑，还顺便坑死了居心叵测的燕然。
    而燕然却在心中暗想：这军器监现在看是个无底洞，但将来却是个聚宝盆！
    那蔡攸小贼什么主意都敢打，居然还想要把我扔到里面，填军器监的窟窿？
    别说是你了，跟我玩这一套，连你那个老爹蔡京都不够格！
    只要让我走马上任，那可就好玩了，军器监这个窟窿我不但不给你补上，还会给你掏个天坑出来！
    到时候除了我，天下再没有一个人敢正眼看它一眼……这军器监，今后就彻底跟我姓了！
    ……
    燕然回到家里，随即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小侯爷即将接掌军器监的消息。
    这里面真正明白军器监内幕的人，像是苏信、百里轻都在暗自担心，军器监危险重重，燕然不要在里边吃了亏。
    当然府里也有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比如说那对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
    他们听说那燕然每天里悠悠荡荡的，什么正事也不干，居然又有一个六品衙门要落到他的头上，由他来管！
    两人心里越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明显的鄙夷之色，但目光都不愿意往燕然身上瞧的神情，还是被有心人看出来了。
    红袖姑娘见到两位保镖满脸阴阳怪气的样子，不由得拉住了燕然轻声说道：
    “这两位我也没法深说他们……小侯爷可别气恼。”
    “终究时间一长，他们知道你是什么人品，就不会这般别扭了。”
    “他们别扭是正常的，”燕然当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笑着对红袖说道：
    “你这个天仙般的师妹，在他们那些师兄的眼里，想必是神仙都配不上你。”
    “所以我这等凡夫俗子，他们就更瞧不上眼了，生气也是正常。”
    红袖见燕然的样子，知道他并没生气，于是只好苦笑着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求见！
    ……
    等燕然命人把来客请进来，这人一进院子，百里轻和紫霄惊鸿就是相视一笑。
    只见这人身高臂长，魁梧壮硕，身上穿着一件黑布短衣，上边大大小小尽是烧出来的窟窿。
    来的正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异人，燕然手下的顶级锻造师，铁匠魏别离。
    这位魏大哥性子直爽豪迈，燕然甚是喜欢，因此见他到来，立刻就让人上酒给魏大哥解渴。
    这边魏别离也不客气，笑着和燕然院子里的人打过了招呼，端起酒碗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吃了两三碗。
    之后他把肩上的一个包袱摘下来，递给燕然，看来是这次新锻造的装备又到了。
    燕然见那包裹，心中便是一喜，随即打开包裹，从里边抽出了一个小皮包，大小约有一卷竹简相仿。
    把这个皮包打开，伸展铺平后是一整张牛皮，内侧缝着密密麻麻的口袋。
    里面是各式各样，打造得精巧之极的器械。
    这是燕然让魏别离给他制作的手术设备，主要是用于战场上临时处置伤口。
    皮包里有取暗器用的镊子和磁石、封闭伤口用的止血钳和夹子、缝合针和羊肠线、形状各异的手术刀，还有装在细长银桶里的刀伤药和消毒用的烈酒。
    上次燕然亲手给人治伤，还是苏信差点死了那一回。
    当时的情况真是万分危急，燕然手里别说医疗器械和伤药了，甚至连把干净的小刀都找不到！
    燕然回想起那时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因此这些东西到手，他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
    包裹里面还有另外一包东西，燕然打开一看，那里边是十余张半尺大小的方形布料，上面缝着密密麻麻的钢铁甲片！
    这是燕然为了锻造寒铁骑，让魏别离试制的铠甲式样，都是魏别离用寒铁锻造而成。
    每一张样品布料上都缝制了成片甲叶，它们的大小、厚薄和弧度都不同。小的只有铜钱大小，大的却有杯口粗细。
    这些样品是为了让燕然敲定寒铁骑铠甲的最终式样，才特意制成拿来给燕然看的。
    当燕然见了这东西，自然是欣喜至极，话说个人武力再强，在战场上的作用也是有限。只有这些真正的军事实力，才是最可靠的底牌！
    等燕然拿起一组甲片来仔细观察，只见那寒铁表面寒光烁烁，构造极其精致，打磨得亮晶晶冷森森，从形制到弧度，都带有一种冷酷的美感！
    这种铠甲一旦穿戴在军队身上，防护能力之强真是可想而知，那些大宋粗制滥造的盔甲，连摔一跤都能摔断的甲叶，如何能与之相比？
    燕然见了这般坚实的甲叶，心中不禁暗自兴奋。
    随后又见那铁匠魏别离，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照着桌上的一块布料，挥刀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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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刀如寒月、甲凝霜雪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铁匠魏别离手中的短刀自然也是品质非凡，甚为锋利，这家伙的力气更是惊人之极！
    大家刚刚一惊之际，却见这位大哥砍了一刀之后，脸上带着笑意，示意燕然往桌子上看。
    等燕然一眼看去，就见那块布上被刀砍中的七八片甲叶上，只留下了一条细细的刀痕……
    没有变形、没有断裂，魏别离这一刀给铠甲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以燕然的判断，甚至不需要从新打磨修整。
    好家伙，这锰钢实在是了得！燕然见状，心里喜不自胜！
    旁边的魏别离大叔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短刀，让大家清楚地看到刀锋，只见锋刃上砍击铠甲的部分，已经是催折崩裂。
    事到如今，已经无需多言，事实证明，寒铁铠甲具有超强的防护力！
    也就是说，寒铁在冶炼方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剩下的就是定型和大批制造了。
    燕然欣慰地点了点头，赶忙吩咐让陈舟康欣宁两个小家伙一个准备酒肉，一个摆设饭食，让这位远道而来的魏大叔好好吃一顿。
    正在大家纷纷赞不绝口的时候，小侯爷的目光无意中一闪……
    却看到院落一边的角落里，那位李师师姑娘正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燕然不知师师姑娘的心思，索性把姑娘招呼过来，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只见李师师满怀心事地坐在燕然身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刚才听小侯爷说，你很快就要接掌军器监，那里可有大量的盔甲亏空，你一上任就要马上解决。”
    “可这件事危险重重，蔡攸正盯着你呢！”
    “为什么呢？”燕然明知故问。
    “他在等着你解决这个亏空……”李师师皱着秀眉，轻声说道：
    “我知道小侯爷有办法，红袖姐姐已经告诉我了，你之前是怎么填补军器监亏空的。”
    “你用重金买通外地军将签下空单子，不用支付盔甲就能抹平账目，但这个方法，小侯爷不能再用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燕然又笑着问。
    他看着李师师皱起来的秀眉分外好看，心说这丫头冥思苦想的样子，还挺招人疼……
    李师师随即答道：“因为之前那一次，小侯爷和蔡攸还是盟友关系，可现在情形已是大不相同！”
    “他已经开始怀疑军器监闹出来的事，是你做的手脚。所以他决定把军器监甩掉，顺便把你坑死在那里……”
    “要是在这个时候，小侯爷勾结外地军将、私自抹平坏账这种事落到蔡攸手上，那就是个把柄！”
    “他一旦掌握了证据，随时可以处置小侯爷，因此那笔一千套盔甲的亏空，得赶紧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哦……所以你刚才一脑门子官司，就是在替我想这个办法是不是？”燕然听到之后又笑了笑。
    “当然……”师师说到这里，姑娘满怀担忧地一抬头，却见燕然脸上满是玩味的笑意。
    李师师一愣之后随即醒悟过来，惊愕地问道：“才这么一会功夫，小侯爷已经有办法了？”
    “谢谢师师为我弹精竭虑！”燕然笑着回答，心里也是暗自得意。
    自己量珠买来的这位飞将军，当真是女中诸葛，好家伙走一步看三步，把后面的危机陷阱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难怪，燕然不禁心中暗道：在历史上，她能把宋徽宗那样的人拿捏得服服贴贴，迷得五迷三道，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那宋徽宗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在美色上面可以说是资深玩家，又怎么可能仅凭美色，就能让他难以割舍？
    果然，这位姑娘在智谋方面，很有培养价值！
    燕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招手让陈舟把笔砚拿过来。
    当陈舟在砚台上把墨磨好，燕然拿起笔一边写，一边还笑着说道：
    “其实这个办法，我也是刚刚想到的。”
    “那一千套盔甲，咱们既要堵上窟窿，又不能露出破绽，就只有突出奇兵了！”
    李师师听了心中不免好奇，这位小侯爷想要用什么办法，筹备那一千套盔甲？
    燕可然身边的红袖百里轻她们，一见燕然的神情就知道，小侯爷好像又要冒坏水了……
    众人不禁心头痒痒，全都围拢过来，看燕然在纸上写的是什么。
    等大家低头往纸上看了一番，一个个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呀这是？”百里轻姑娘心直口快，看不懂就干脆问了出来。
    可是这一刻，当红袖看见燕然写下的字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瞬间，姑娘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和小侯爷相识的那天……
    红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用来破案的大王八……这时燕然已经把纸条写好了。
    只见那上面写着：速备鱼鳔胶一斤，铁粉铁渣各一斤半……大个狐狸一只！
    大家全都不知道小侯爷要干什么，红袖却清楚，这一准儿又是燕然想出来的奇妙计策，只不过把王八，给换成了狐狸！
    紧接着，燕然把那包铠甲重新打包，让魏别离大哥带回卧虎台。
    之后他还安排羊小白姑娘，跟着魏大哥回去。
    羊小白这次回卧虎台，不但带走了那张写着“大个狐狸”的纸条，燕然还生怕她弄错了，仔细对羊姑娘嘱咐了一番。
    等到魏大哥酒足饭饱，和羊小白一同回去的时候，那李师师姑娘的心里左思右想，却依然没搞清楚，燕然没事弄只狐狸来想干什么。
    当大家看到师师姑娘，都要把自己脑筋想沸腾了的样子，不禁心疼地出言宽慰她。
    苏信笑着说道：“上次小侯爷跟我爹要一枝睡莲梗，我爹也跟你一样，不知道他要用来干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喉间，一道淡淡的伤口：“之后就是那条睡莲梗，救了我的命，让我活到现在！”
    这边红袖也笑着说：“别人用来镇痛的苏合香酒，我见过小侯爷用来追踪案犯……”
    然后百里轻姑娘拍了拍师师的香肩：“我见过小侯爷用一张马褥子，炸死了上次来访的辽金两国使者！”
    “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会弄出些奇妙的用处，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师师姑娘，你只管等着看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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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奸猾老贼、龙虎鹰蛇

    这位小侯爷燕然身上，好像有种很难说清楚的力量。
    这一点，围绕着燕然身边这些英雄美人最清楚不过。
    只要你跟他接触时间久了，看到他那自信的眼神，自然就会对他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信心。
    对于他化险为夷的方法，步步登天的能力，每个人都是深信不疑。甚至他们比相信自己，还要更相信燕然！
    如今的燕然，就像是一只稳稳坐在蛛网中的大蜘蛛，看似悠闲的一动不动。
    但实际上，他和外界却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好像对每一个方向传来的意外，他都有办法处置！
    ……
    事实证明，蔡京那老贼果然是非同凡响。
    他一到了汴京，就被天子再次任命为相国，随即就以飞快的速度整合了朝堂势力，将各个山头全都死死捏在自己的手里！
    这件事有多大的难度，燕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因为被那些蔡京摆弄得服服帖帖的朝臣里，就有大量和蔡京水火不相容的势力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中立势力，甚至是一度背叛蔡家的变节官员！
    所以当燕然发现蔡京已经风卷残云一般，控制住了朝堂，他心里也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就在燕然写下那张狐狸配方的第二天，当大家听到朝堂上的消息，即便是燕然手下的聪明才智之士，比如苏信、红袖和李师师，都对蔡京的手段感到震撼！
    而这时的小侯爷却已经知道了原因，他淡淡地说道：
    “现在倒是可以确认了，原来四方塔的鹰蛇龙虎四部，其实最具有力量的，是龙部那一支。”
    “鹰部是异人团七十二路烽烟，蛇部是汴京杀手团。”
    “虎部是秦正阳的羽林军，是蔡京掌控汴京武力，防备政敌狗急跳墙的军队。”
    “至于那龙部，原来不仅仅是蔡京暗藏的官员势力而已，居然是一整批和蔡京作对的官员！”
    当大家听到燕然的话，全都惊诧莫名，只有师师姑娘和苏信红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燕然沉声说道：“看来是蔡京在被贬离开京师之前，他就埋伏下了龙部这一批棋子。”
    “这些官员在明面上全都是上蹿下跳，大肆反对蔡京的官员。”
    “之后蔡京一走，不管任何一方势力要对付蔡京，想和蔡家势力过不去，他们都会依仗和拉拢这些明面上，反对蔡京的官员……”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内部就有了蔡京的卧底。”
    “这些卧底可能之前是蔡京的宿敌，甚至有可能是假装叛逃了蔡京的势力。”
    “可是就在大家以为蔡已经远在杭州，失去了对汴京朝廷的控制能力时，蔡京却对这些骑墙观望的、反对自己的、甚至是背叛自己的官员了如指掌！”
    “所以蔡京刚一回来，就拿到了这么多人的弱点，把他们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因为蔡京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些投靠依附自己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反而真正对他有价值的，其实是他的敌人！”
    “于是他打造了龙部，给自己树立了一群明面上的政敌，实际上却是他蔡家的忠实走狗。”
    “就是用了这些人，蔡京回到汴京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就牢牢稳住了局势。”
    “嘶……真是好一个奸猾的老贼！”此时的红袖由衷感叹了一句，不禁又看向了燕然。
    姑娘知道，之前案子里的一点一滴，还留在这位小侯爷的心里。
    其中任何一个未解疑团，他都从没忘记过！
    所以直到今天，四方塔龙虎鹰蛇四部的秘密才真正揭开，这个案子是不是终于在小侯爷的心中尘埃落定了？
    李师师姑娘却看了燕然一眼之后，也敬畏地低下了头。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那蔡京老贼几度拜相，历经沉浮却依然屹立不倒，必定有着极深的智谋和实力。
    而他的阴谋，只有燕然小侯爷，才能一眼看懂！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有燕然，才能击倒那个奸相蔡京？
    其实不仅仅是李师师姑娘，便是任何一位大宋普通百姓，都知道朝中大臣的忠奸好坏。
    就像是最近这十余年，早有一首歌谣早就传遍了天下：“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所以公道早就自在人心，是清廉还是污秽，是忠臣还是奸贼，天下人心中也早有定数。
    也就是那个昏馈糊涂的宋徽宗，还敢任用这样的人，把蔡京亲手请回了朝堂里！
    ……
    次日一早，燕然刚到武德司，就接到了圣旨。
    “……着武威侯燕然兼领军器监一应事务，割陈除弊，以应王事。监中任免裁撤，悉从其便。应时改制，任其自决！钦此！”
    等宣旨使者读完了圣旨，燕然接过圣旨……这次军器监终于到手了！
    而且燕然也是大权在握，这“任免裁撤，悉从其便。应时改制，任其自决。”两句话的分量可不轻！
    这是把人员任免，还有制度调整的权限，都给了燕然……蔡攸是生怕燕然不答应，在任命书上写得这么清楚！
    燕然心中暗喜，给使者塞了赏钱。那位小黄门袖了金子，也笑嘻嘻地说道：
    “早听说燕司丞慷慨豪爽，果然名不虚传……您这出手真是太重了些！”
    “咱可提醒燕大人一句，别忘了宫里谢恩去啊！”
    “上次大人升任武德司司丞的时候，您在悬空楼一场大战，身子受伤才免了这一遭礼数，这回不去可说不过去了！”
    “多谢尊使提点！”燕然听了之后笑着说道：“这两日我接了任就去，可万万不敢耽误！”
    那小黄门知道，燕然这家伙升官就像窜天猴一般，说不得将来是个出将入相的人物，也是着意奉承了几句，这才喜滋滋地离去。
    然后等宣旨使者一走，燕然就飞快地采取了行动！
    ……
    这回大家可是开了眼界，之前燕家小侯爷做事，从来都是不急不缓。天大的事都得按照他的节奏来。
    可是这一次，燕然的行动却如同雷轰电闪。别说其他人了，连他那些手下都看得目不暇接！
    这边宣旨使者刚刚出了武德司大门，燕然立刻带着全班人马，还有武德司两百精锐军兵，一同赶往军器监！
    在整个大宋朝，这种情况都是很少见的。你去接任一部主官，也不看黄历时辰，也不事先通知，直接带着兵就去了？
    真正让人吃惊的还在后边，燕然一到军器监就让军兵守门，将所有官员围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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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接手军器、刀砍斧剁

    燕然带着人向军器监里昂然而入，随后当着军器监所有官员的面，宣读接任圣旨。
    紧接着军器监里，监司少监以上的官员，立刻被燕然送进一个院子里。
    燕然让他们整理交接文书，厘清之前的账目……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全都软禁了。
    在这之后，识途老马钱戏带着军兵，飞奔出去查封军器监所有库房，贴上封条、派兵把守！
    苏信则带着军士，直奔各处军器监的司处衙门、匠人工坊、帐房重地、查封点卯，验明正身！
    按照燕然的要求，所有物料账目，必须派兵牢牢守住，不得有丝毫错漏。
    在查封时，如有人胆敢阻挠，当场捉拿下狱！
    然后所有工匠吏员验明正身时，若有冒名顶替者当即捉拿，有人三次点卯不到，花名册上直接勾掉！
    好家伙也不知这是上任还是抄家……此时军器监上下官员小吏，全都被吓傻了！
    除了那八大金刚……也就是军器监四个处的监司和少监。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被燕然带到跨院里整备文书，所以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外面紧张得都要炸了！
    其余军器监里的吏员文书之类，当他们看到燕然这种上门抢劫的架势，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位燕大人，到底要干什么呀？
    此刻燕然看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他随即手指勾了勾，把那人叫了过来。
    燕然还记得这个年轻吏员，他名叫卢平。
    之前燕然进入军器监，侦破明月楼凶杀案的时候。就是这卢平仗着家世不错，曾经对燕然不屑一顾，甚至还想掰掰手腕来的……
    可是随即，燕然就让王德发一顿左右开弓掌法，把这小子打得服服帖帖！
    如今燕然又见到了卢平，一见这小子吓得小脸煞白，战战兢兢走过来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想笑……
    ……
    燕然之所以对这些官吏区别对待，其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之前的军器监里，包括司丞常功在内，八个监司和少监，全都被庞小梦给剁了！
    所以现在的这些监司和少监，其实是后来被蔡攸一手提拔起来的，全都是蔡家父子的党羽！
    燕然一算这八个人上任的时间，正是蔡攸下决心把军器监留下来，不愿意交给燕然那段时期。
    所以他们留在军器监的任务，也能只有一个，就是替蔡攸监视燕然。
    一旦燕然在处置公务时，犯了什么错误，他们立刻就会向蔡攸报告！
    正因为这个原因，燕然才会一到军器监，第一件事就把他们软禁起来。
    如此一来，这些人就再也没办法，替蔡攸刺探情报了。
    燕然接手军器监后的所有行动，其实都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
    要知道他接任的当口，记录库存数量的账本，很容易就被人趁乱烧了，到时候他说都说不清！
    更何况无论是吏员文书还是工匠，这里边吃空饷的、冒名顶替的、贪赃枉法的蛀虫一定不少！
    燕然甚至知道，军器监的大批工匠，其实只存在纸面上。
    那些朝廷按工匠人数拨下来的薪俸，全都被官员分着吃了！
    既然这军器监，燕然到手之后就绝不打算再吐出来了，那这些蛀虫也不妨一齐处置掉……
    “我给你个机会。”
    燕然看到那个小吏卢平，浑身颤抖得筛糠一般，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
    他淡淡地说道：“你在这军器监里，要是之前有伸手拿钱、营私舞弊的事，给我赶紧说出来。”
    “毕竟咱们也有过一面之缘，只要你老实说，我饶你条命！”
    “没有！大人我绝对没有！”
    那卢平听见这话，一边心里感激燕大人对自己的关照，一边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只见卢平解释道：“也不是小人不贪财，只不过我家中颇为殷实，也不差那俩钱儿！”
    “另外家父是做官的，咱也不敢因为那仨瓜俩枣的，坏了家父的官声。反正我这职位卑微，就算捞也捞不到几个铜子儿……索性就不要了！”
    “真的燕大人！您只管查！要是查出来您就砍了我，小人绝无怨言！”
    “那就好，”燕然笑了笑，让他走进一些，然后低声向他说道：
    “虽然你没拿钱，但是这军器监里上上下下，那些营私舞弊的事，你想必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让人把你带到后边，找个清静地方给你纸笔，你把军器监各个环节哪里有漏洞、谁是蛀虫、有什么贪墨弊端，全都写下来。”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写也没关系，都随你！”
    “之后我处置外面那些人的时候，顺便连你一块办了就是……”
    “啊？小人万万不敢！”
    那个卢平闻言，早就被吓得浑身冷汗，忙说不敢！
    也不知道是不敢写啊……还是不敢违抗燕然的命令？
    燕然冷冷地笑道：“你要是实实在在，写得又好又全面，我给你个从六品监司的职位！”
    “我不逼你……自己想清楚。”
    说着燕然一转头，向百里轻姑娘说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军器监后院，我当场斩杀凶犯时，把案犯砸得脑浆崩裂那地方？”
    “……记得啊！”百里轻姑娘闻言便是一愣，心说小侯爷提这事儿干什么？
    随即百里姑娘就得到了答案，只见燕然指着卢平，淡淡地说道：
    “你把他带到那儿去，就地摆张桌子，让他就在那儿写，免得他犯糊涂。”
    “好嘞！”
    百里姑娘一听，立刻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小侯爷可真是够损的……百里轻一边忍着笑答应，一边把那个小官卢平提起来就往后走。
    没多久，等卢平被提到花园里，燕然处决犯人的地方。
    当他在桌子后边坐下的时候，这位兄台只觉得秋风吹来，直透重衣。一阵凄寒彻骨，凉得他心都直打哆嗦！
    军器监里的各种弊端，他当然都知道，可他也明白，一旦写出来，自己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官员。
    可是反过来呢？他不写就要倒霉，写完就从八品小吏，一下变成了从六品的正式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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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4章：泥中鳅鳝、狂舞龙前

    从今后，自己再也不是父亲口中那个无用的废物。也不用浑浑浑浑噩噩，和那些风尘俗吏一起蒙混一生……
    他是应该奋力挣扎，就此走入狂风暴雨，还是束手待毙，沉沦在黑暗的水底？
    正当他思前想后，犹豫恐惧，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卢平就听旁边那个背着弯刀，清丽绝伦的姑娘，正在嘀咕着什么……
    等卢平一回头，就见那姑娘正用小靴子蹭着脚下的草地。
    “这草长得还挺壮……啧啧！”百里轻低着头，自言自语道：“还得说是脑浆鲜血，当肥料劲儿大呀！”
    “轰”的一声！
    卢平只觉得心血上涌，眼前金星乱冒！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在墨池里蘸满，提笔写道：
    “卑职卢平，幸得司丞动问，无端倚重，空负垂青，平岂敢有一言之欺，一字之瞒乎？”
    好家伙这小子拿起笔来就停不住了，“唰唰唰”就是写！
    他脑筋里连想都不敢想，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能管得了别的？
    跟燕司丞作对，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
    这个时候，军器监一侧的偏院里，那八个被软禁的监司少监，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四个监分别掌管着弩坊署、甲坊署、都水监、津济舟梁津，他们按照燕然的命令，正准备着交接述职。
    账目要厘清、库存要核对、监中人员物料、房舍车马、差使进展、都要整理清楚，以备新任燕司丞查询，可他们哪能弄得清楚？
    这些家伙要说吟风弄月都是把好手，贪污钱财也是无师自通，拉关系搞钻营更是身怀绝技，可偏偏就是公务上一窍不通！
    甚至有的监司，连自己手下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因此这些官儿不免一个个人心惶惶。
    他们绝望地看着自己抱来的文书、成堆的账册，有些人连看都看不懂！
    几个家伙心中七上八下地担忧，在大厅里交头接耳，越说声音越大，嗡嗡嗡跟一群苍蝇似的，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行了！”
    正在这时，有一位黑衣长脸的官员站出来，狠狠瞪了大伙一眼。
    这人是甲坊署的监司刘博，仗着关系硬才调过来的，为人胆大嚣张，是他们八人中的头目。
    只见这刘博撇着嘴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俗务咱们不懂，你们以为那个燕然他会懂？”
    “一个小崽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养大的少爷羔子，他认识什么叫铁，什么叫钢？”
    大家听到刘博这番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向他齐刷刷地投过来。
    看到大家的反应，刘博更是心里得意，他板着脸冷冷道：“那小崽子无非是想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咱们眼前立个威风罢了，他也配！”
    “他是个什么东西？掏家伙吓唬小姑娘……也不看看爷是谁！”
    “咱们是小蔡相公任命的官员，动了咱们，就是卷了小蔡相公的面子！”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旁边那几位听了，立刻心里就落了地。
    他们眼睛放光，连忙喜道：“反正他什么都不懂，他要交接述职，咱们就随便拿出点公务来乱说一通，他也听不出真假！”
    “哼！”那个刘博听了，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待会儿咱给他脸，他最好知道伸手接着，不然咱们一封信报到小蔡相公那儿，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对啊！哈哈哈！”听到刘博的话，众人立刻开心起来。
    之后他们把桌案上的文书账目随便一丢，索性在大厅里叽叽喳喳，聊起他们该怎么收拾那个新任燕司丞了。
    ……
    距离这个院落只有一墙之隔，这八位监司却没料到，新任司丞燕然正把军器监像只肥羊一样，倒吊起来解剖！
    钱戏那边查点库房的结果不断传来，库房里大量的皮料缺失，铁料锈蚀，有些筋角之类的物品烂得奇臭无比。
    即便如此，账目和库房实存，也有很多处核对不上。
    账房这边，结余银两数量严重不足。
    按照账目所载，大量的金银被当官的借走挪用，有的甚至是大前任司丞毕从则借的，现在已经成了死账！
    还有根据卢平写下来的供状交待，整个军器监上下沆瀣一气，协同舞弊乌烟瘴气，已经是烂成了一团。
    然后……军器监花名册下挂名的工匠，总共有三千八百余人，实存一千五百人，有两千三百人的名额，被官员吃了空饷！
    除此之外，检查武器质量的官员收受贿赂、搪塞懈怠。管理工匠的官员日日打骂匠人，把匠人家当成青楼，肆意污辱工匠女眷。
    这军器监用句后世的话说……就门口那俩石狮子是干净的！
    此时燕然身边的苏信红袖虽然早有准备，听到这里也是心头暗惊。
    至于李师师和紫霄惊鸿，也不禁被这大宋官府里的黑暗，惊得瞠目结舌。
    而最具正义感的百里轻姑娘，此时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些东西……也算是人？
    就在小侯爷这些手下义愤填膺之际，他们却没想到燕然开始行动时，竟然狠到了这种地步！
    ……
    燕然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军士开始抓人。
    库房物料不符，保存不当，所有管理库房的官员小吏，一概抓进武德司监狱，当场审问。
    用刑之后交代清楚，家产立刻查抄充公，案犯下狱问罪！
    官员欠钱的，人先抓起来，上门封了宅院，军兵收缴追索。
    联合起来营私舞弊的官员，按照卢平的交代，先抓次要案犯，许诺免于问罪。
    之后让他们当场招认同案犯，一律大刑伺候，获取罪状之后，打入大牢！
    这些犯罪的官员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也有被连窝端的一天。有的官员甚至是几个案子数罪并罚，把他们这些人吓得都要哭死过去了。
    而燕然却毫不犹豫，处置这些人有如砍瓜切菜，看起来大有把整个军器监全都“冚家铲”的势头！
    “这……这怎么能行！”师师姑娘看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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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5章：救于水火、放于天渊

    她急切地向燕然说道：“你还有亏空要填补，后面还有大量的盔甲军器要出货。”
    “你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军器监就空了！到时候谁给你监造军备？”
    师师姑娘说完，却见燕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人要是不抓起来，我就得被他们始终拿捏在手里。”
    “从今以后，军器监就是我的，这些弊端一样也不许再有。”
    至于说军器监的差事，你当我装聋作哑哄着这些人，让他们随便贪污钱财，他们就能给我好好干活了？”
    李师师姑娘闻言又急着说道：“可你现在处置军器监这些人，一定会引起朝廷注意！”
    “他们正要抓你的把柄还抓不着，这次一定会说你倒行逆施。小侯爷处置手下的官员没问题，可哪有连根儿都刨出来，一个不剩的？”
    “哎！说到点子上了！”燕然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着外面的院子里，有的官员捆着等待询问，有的小吏被板子打得鬼哭狼嚎，有的正在满脸是泪地签字画押！
    燕然淡淡地说道：“如今蔡京在朝廷里如日中天，蔡攸刚刚任命我为军器监司丞……谁敢和我为难？”
    “至于那蔡家父子，他们只等着我填补亏空，等着辽金两国索取赔偿时，把那个天大的窟窿扔在我头上。”
    “所以在这之前，他们要是处置了我，他们还得找另一个人来，堵上我屁股底下这个大洞！”
    “我这边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拿到所有官员的认罪供述，到时候蔡家父子必须想清楚，要不要和我撕破脸？”
    “反正他们认为我已经死定了，在我替他们顶上那个罪责之前，我就算是再怎么任意胡为，他们也得忍着！”
    “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军器监打扫干净，所有的重要岗位都换上自己人。”
    “此外我要给军器监重新换一个章程，自此之后打造的军备只能更快更好，但是除了我之外，谁都玩不转。”
    “敌之害大，就势取利，这一计叫：趁火打劫！”
    这回李师师姑娘听到燕然的话，这才知道自己所说的危险之处，燕然早就是心知肚明。
    而且人家已经有了办法解决，这一招趁火打劫，真是死死掐住了蔡家父子的命脉！
    这位燕家小侯爷不但从中看出了蔡京蔡攸的弱点，而且还死死地一口咬住，下手如此之狠。
    胆大心细，目光深远，不愧是燕家小侯爷！
    嗯……对了！还有那个新章程，燕然到底要怎么变？
    师师一边想着，一边又把目光投向了小侯爷。
    燕然却毫不犹豫，带着众人一路出了军器监衙门，向着附近的工匠营地走去……
    ……
    等到一进匠人营，大家心里都是一惊，真是好大一片工坊！
    工坊正面是一个巨大的院子，后面则是接连十余排房舍，周围的院墙也比平常百姓家足足高了一倍。
    地上都是灰渣和铁锈，空气里飘荡着浮灰，鼻腔中充满了煅烧铁器的味道。几百名工匠被集中起来，老老实实坐在院子中的地上。
    周围有武德司军士在监视巡逻，按照燕然的吩咐，所有工匠和管理的工头官员都被彻底分开，免得他们被有心人煽动作乱。
    走进去之后，燕然看到工坊里面炉火还在燃烧，未打制完的铁器成片堆积在里面。
    那些匠人见到官员进来，只顾着一个个低头不语，竟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人的！
    这里只是军器监下属的其中一处工匠营，足有五六百人之多，燕然走过他们中间时，小侯爷低着头一语不发。
    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这些工匠平常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就像破麻袋一样，甚至有的衣服都不足以遮蔽身体。
    工人的手上带着厚厚的老茧和陈旧的脏污，几乎每一个人的手指上都有深深的裂口。乌黑的鲜血干涸在伤口附近，一层又一层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头发脏污蓬乱，脸上满是灰烬污垢，衣服下的后背上隐约可见，尽是一条条鞭伤瘢痕……
    等燕然穿过这些工匠，即将走到房舍面前时，他毫突然毫无征兆地一伸手，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工匠拉了起来。
    然后他就这样拉着这个人，一路走到工坊面前，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燕大人！”一个人穿着官服，看样子是个工坊里管事的八品小吏，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行礼道：
    “在下弩坊监监作马寿，拜见……”
    “跪下！闭嘴，敢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燕然冷冷地一句，苏信一脚下去正中腿弯，把这马寿踢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随即苏信拔出佩刀，转脸看了一眼马寿的脖子……把这小子吓得脸都白了！
    燕然却并没再理睬他，而是看向了面前的老工匠。
    刚刚燕然一松手，那个老人就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以头杵地，连头都不敢抬！
    这也难怪，马寿这样的小官对他来说，都是活阎王一般，更别提眼前这位年轻高官了。
    燕然没有伸手扶她，而是淡淡地说道：“我问你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不许有一句虚言。”
    “是！大人，小老儿不敢！”那老匠人吓得冷汗直冒，连忙回话！
    “叫什么名字，在匠人营干多久了？”
    “小人王三两，十三岁就干这打铁的营生……”
    “一个月能拿到手多少工钱？”
    “这……没，没有！”
    “能吃饱吗？”
    “回大人话，有活计的时候吃得多些，没活的时候就吃糠饼，倒也饿不死……”
    “为什么干这个？”燕然沉声问道：
    “你打了一辈子铁，凭着手艺到外边也足以养家糊口，怎么就在这工匠营里，连个要饭的都不如？”
    “回大人，我等是匠户，官府征雇之下，怎敢不来？”那老匠人脸上带着麻木灰暗之色，颤颤巍巍地说道：
    “小人祖辈干这个，到我这里已经三代了，我们匠户一人为匠，世代为匠，父母妻儿都是官府的！若是敢逃，全家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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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6章：刀削斧砍、刨根裁员

    “小人从小到大，都活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没出去过，只有死了才能拉出去埋了……我儿子孙子，也尽是如此！”
    燕然听到此处，心中暗自热血上涌！
    他看着下面五六百人黑压压跪成一片，心中想道：这匠户营我早有预料，必定是黑暗残酷，却没想到残忍到了这种程度！
    按照大宋律法，所谓匠户一般都是由朝廷出钱，征召雇佣匠人组成的。
    以常理来说，既然是雇佣关系，人家不想给你做了，当然可以走。
    但是到了下面官员执行的时候，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这些被强征来的匠人，一进工匠营就失去了自由。
    他们不但没有任何工钱可拿，而且连吃饱饭都是奢望。不仅要终身受到盘剥压榨，甚至祖祖辈辈都逃脱不开工匠的命运！
    官员对他们的悲惨境遇视而不见，从来没有任何人为他们开口发声，这仅仅是军器监数千工匠里，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想到这里，燕然用手一指旁边那个监作马寿：“找人带着他，去把工匠营花名册和所有人的征雇文书拿来。”
    等到军士领命，押着马寿走了后，燕然又转身向着钱戏说道：“管理工匠的差事你比较熟，这件事就交给你。”
    “是！侯爷您吩咐！”那钱戏一听，连忙大声答应。
    就见燕然说道：“所有工匠一律放还原籍，任其回家，记住发给路引。”
    “每人四贯钱遣散费，我要你一个铜钱不少地发给他们。”
    “其中要是有家中路途遥远，没法回家的，或者家里再没别人，无处投奔的。”
    “还有像老工匠王三两这样，一辈子困在工匠营里，没有生存能力的。你私下签约，把他们雇佣到咱们的工坊铁炉堡去。”
    “每月管吃管住，一贯钱工钱为底限，到了铁炉堡之后参加考核，按照手艺高低，酌情再加工钱。”
    “你和王正心对接好，给工匠治病调养，发给衣物，肉食补充，听明白了回话！”
    “明白！”钱戏闻言，立刻重重地一点头。
    “小人只管把他们当过去那些工匠的办法处理，”钱戏大声说道：
    “这些人身体衰弱，到外边连钱都花不明白，所以要特殊照顾，绝不能发生死伤！”
    “明白了就去吧，”燕然见他理解得非常透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其余监司，所有的工匠营，也都照此办理，记得拿回所有雇佣文书，入库封存！”
    就这样，燕然把军器监的工匠，都交给了钱戏去解决。
    等到燕然说完了话，之后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众人都愣了！
    这些人谁也没想到，燕然居然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就把军器监所有的工匠都给放了？
    ……这怎么能行？本来官员就没了，这回工匠又没了！
    这一下军器监，不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鸡蛋壳了吗？
    而燕然却没管这一套，只管向着苏信吩咐道：“你带兵和钱戏一起去，保护好他。”
    “除了工匠以外，所有匠人营里的官员小吏，一律抓捕审问，把他们贪污的钱财清查数目登记在册，交给钱戏用来做遣散工匠的路费！”
    “是！”
    苏信听了，当然是毫不犹豫，领命而去！
    在这之后，燕然起身就走，他身后的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他们对小侯爷知之甚深，就凭燕然刚才的行径，大家几乎都以为他是来故意搞垮军器监的……
    这不是往死了祸害自己吗？哪有这么整顿的？
    燕然却不以为然。
    当他走在那一片拜伏在地的工匠中间时，他看着那一个个杵在地上的蓬乱头颅，看着他们后背上层层叠叠的鞭痕。
    不知为何，一抹冷笑，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
    ……
    不到一天时间。
    军器监有罪的官员认罪伏法，签署了供状，被带到大狱中关押。
    所有营私舞弊之辈，残害工匠的恶徒，也都被一一处置。
    工匠营走得人去楼空，一小部分工匠拿着四贯钱的遣散费和路引，感激涕零地踏上了回乡之路。
    也有大约一千名工匠，出了匠人营之后正在茫然无措，不知该投奔哪里的时候。被钱戏带人招募，排队送往铁炉堡！
    到了现在，整个军器监几乎只剩下了那八个被蒙在鼓里的监司和少监。
    直到第二天天明之后，燕然重新回到军器监，那八个人被军士带到了小侯爷面前。
    等到这八位见了燕然，却没想到人家新任司丞大人，根本就没打算听他们述职。
    通过这几个人的下属交代，眼前这八位身上劣迹斑斑，每个人贪污渎职犯下的罪，都有大量人证物证！
    八个人看到罪证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手下认罪的供状都有厚厚的一叠，他们当时就傻眼了！
    到底还是那个刘博嚣张大胆，一见这样的情景，大声向着燕然怒道：
    “原来你把我们关在院子里，是去搞这些东西！”
    “你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你上任第一天，就敢如此倒行逆施！”
    “我告诉你，这军器监司丞，你算是做到头了！”
    “你最好闭嘴，”燕然看到他如此嚣张跋扈，却是一点没生气，反而好心规劝了他一句。
    “我不闭嘴，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敢把我下狱问罪？”那刘博一听，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梗着脖子说道：“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回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而这时的燕然，却依然面带笑意。
    他似笑非笑地向刘博问道：“你刚刚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啊？”
    “我们是小蔡相公蔡攸……”
    “打！”
    没想到那刘博洋洋得意地才说了半句，燕然突然拦住他的话头，想都没想就下了命令！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刘博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他怎么也没想到，燕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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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7章：一个不留、全窝端走

    燕然旁边的苏信，等燕然的命令早都等着急了。
    苏信毫无征兆的一把抓住刘博的发髻，向后一拉！
    那刘博猝不及防，头不由自主向上仰的同时，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
    一只拳头犹如铁锤般砸在他的脸上，刘博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鼻梁骨断裂时的“咔嚓”一声。
    眼前一黑、眼冒金星！
    这一拳下来，刘博觉得自己就像飞起来撞中了一面墙壁一般，这家伙的拳头力道怎么这么大？
    可这之后还没完，苏信拉着他的发髻，只管一连串七八拳下去。
    苏信是弓箭手出身，双臂的力量岂是非同小可？这一拳拳净挑他脸上的好地方下手，碎鼻封眼、左右槽牙、门牙两扇……没几下这家伙脸上就没好地方了。
    等到燕然示意可以了，苏信放手之后，就见那个刘博“咣”地一声被撂在了地上。
    他一边翻滚着挣扎，一边捂着自己的脸，喉咙里一连串发出“吭吭”声，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可他两只眼睛，却依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看来他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为什么？我都报出了小蔡相公的名字，自己还要挨这么狠的打？这一下我是不是破相了啊？
    至于他旁边那七位监司少监，几个人的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大哥刘博，眨眼间就被打得满地乱滚，鼻腔喷血，眼圈乌青，嘴里的牙齿噼里啪啦，一把把地往外吐！
    他这幅惨像，刚刚打人那位要是再来几拳，刘博就算活过来也没啥用了！
    这几个人吓得肝胆俱裂，刹那间官厅里噼啪乱响，众人慌忙跪在了地上，有三四个甚至是一屁股直接坐下的！
    之前他们心里的底气，脸上的不屑嚣张，现在全都是烟消云散！
    就听到上面的燕然淡淡地冷笑了一声说道：
    “一个屁大的小官儿，上任以来贪墨渎职，恶行累累，本该按律法办了你！”
    “居然还敢攀扯到小蔡相公的头上，你一个芝麻绿豆的职务，狗一般的人物！”
    “小蔡相公为官清廉，人品厚重，你敢当着这么多人胡说八道，败坏他的名声？”
    “把人给我送到小蔡相公府上去，让他来处置！”
    燕然一声令下，苏信随即招呼外面的军兵过来，把这八个人拖出去送走。
    小侯爷看到那刘博被拽出去时满嘴是血，两眼空洞，一副信念崩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好笑。
    这小子错就错在不该把蔡攸的名字说出来，他一说就犯了官场的大忌！
    大庭广众之下，你攀扯你的靠山？你让蔡攸怎么帮你？
    ……
    八个人被拽出去时，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军器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路过账房的时候，帐篷被雪白的封条查封，走过官署的时候，里边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等来到军器监大门外，他们眼看着一排一排用铁链锁着的官员小吏，被扒去官服，打掉乌纱，一个个披头散发哭得惨不堪言。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工匠营大门口那里，成排的工匠满脸喜色，领了钱之后纷纷散去。
    就在工匠营的大门口，几名军兵正把一幅告示，张贴在大门上。
    他们刚刚来得及在告示上看了几眼，随后屁股上就挨了几记军靴，只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这是……变天了！
    这八位官员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熟悉的军器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成了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
    “……废物！”
    没过多久，蔡攸府里这位小蔡相公看到这痛哭流涕的七个人，以及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的刘博，心里恨得暗自咬牙！
    他是万万没想到，燕然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对军器监下这样的重手。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明白了燕然的心思，那小子一定知道自己把军器监给他，这里面有个巨大的陷阱。
    所以燕然不惜下了死手，对军器监进行彻底整肃，听这八个人讲，如今这军器监已经被连窝端了。
    还得说燕然并没有下重手处置这八个人，甚至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手下，还把他们送到了蔡府。
    唯独那个刘博，居然当众大放厥词提起了自己的名字，燕然这才让人一通拳脚，封了刘博的嘴。
    刘博被打的事，蔡攸自然没办法追究下去，他要是敢向燕然责问，燕然一定会反过来将他一军……
    “原来这个刘监司，真是相公您的手下啊？他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居然当众污蔑小蔡相公的名声，下次您再用人，可别用这种不知轻重的混蛋了！”
    燕然好歹还把这八个人给送回来了……蔡攸皱着眉，心中暗自想道：
    另外他雷厉风行，把军器监那些官员的罪状整理得清清楚楚。我真要是拿这件事来对付他，说不定他会把军器监上下的罪状拿出来，直接捅到天子的面前！
    上当了！怪不得他说要整顿军器监呢，还跟我要权限，原来他是这么整顿的！
    蔡攸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布满了寒霜。
    可是在这之后，他听到这八个人说起军器监的情况，心中却是越听越惊奇。
    怎么？不是三个五个十个八个，而是所有的官员小吏全都被一窝端了？
    竟然连工匠也给遣散了？那军器监的差事，以后还怎么做？
    他这不是自己祸害自己吗？这个燕然？
    那蔡攸越听心中越是惊奇，等他听到几个人说起那张告示上的内容，蔡攸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从今以后军器监打造武备，不再由监中工匠负责，而是面向民间发单订货……
    汴京各处工坊均可供应，军器监选择质优价廉者下单订制，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蔡攸带着满腹狐疑，记下了这件事。
    之后他把这八个人全都打发出去，立即转回府内，向着老相国蔡京汇报去了。
    一边走，他一边还在心中暗想：那燕然居然铤而走险，来了这么一出？
    他这样子搞下去，我倒也不用急着和他为难。照他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看来用不着我动手，他就能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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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8章：订单采办、军工巨舰

    蔡攸心道，燕然他疯了不成？
    居然不用军器监现成的匠人打造，而是把军备单子发向铁匠工坊，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事！
    这小子看来要捅个天大的窟窿啊，我倒要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
    与此同时，军器监里。
    燕然正对着身边他的一众手下，解释着他今天的一连串举措：
    “这叫采购订单制度，跟之前的工坊制相比，有很大的优势。”
    看到大家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都对这种新的制度很好奇，燕然笑着说道：
    “记住了，一个工匠，你用奴役的方式让他来打制铁器，永远比不上按件算钱，按劳取酬来的快。”
    “可能你们会问了，咱们工匠营里的匠人，吃着糠饼穿着破衣服，做工的成本可比外面的匠人要低很多吧？”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因为那些克扣下来的粮食和工钱，实际并没有平摊在铁器成本里，而是落进了管理工匠的官员私囊！”
    燕然扳着手指头说道：“铁料和皮革的采购官员，绝对比不上为自己节省开支的商人。”
    “另外在管理成本上，咱们只要负责验收就行，商人自己管理，一定比朝廷用人要省钱太多了。”
    “可是汴京城里哪有这样的铁匠作坊，能吃得下这么大的单子？”
    师师姑娘闻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一个铁匠铺最多也就两三个师傅，四五个学徒！”
    “我还没说到这儿呢，”燕然微微一笑道：“汴京城里确实没有这么大的铁匠铺，但是我有啊！”
    “我前后几次搜罗了不少工匠，加上最近这一回，人数肯定都已经超过两千了。”
    “而且我在黄河岸边，已经建好了一个很大的工匠作坊，里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节省成本，增强质量。”
    “无论是钢铁冶炼，还是锻造加工，从各个工序上都可以节省大量的钱财。”
    “我右手把订单发出去，自己的铁炉堡工坊左手就接了过来。我有技术上、人员上、管理上、设备上的优势，军器监有多少订单我就吃多少！”
    “最重要的是……”说到这里，燕然抿嘴笑了笑：
    “只要我把这个制度推行下去，其他人就算接手军器监，他也玩不转！”
    “只要我让铁炉堡停止供货，这军器监就是个空壳子，谁要是想把我推倒，得把整个军器监扶起来，再重新来一遍，那需要用的银子可就海了去了。”
    燕然笑着摇头道：“如今的大宋可掏不出来这笔钱，所以我不管怎么做，他们只能忍着！”
    ……
    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燕然这次整肃军器监的用意，这是燕然对于蔡家父子的报复！
    之前他们如果顺顺当当，把军器监交给小侯爷，何苦军器监被弄到现在的局面？
    如今可好了，军器监这个聚宝盆彻底被燕然抱走了。从今以后朝廷用于采购军资武备的所有银两，都要路过燕然的手，被他顺理成章地赚走一笔。
    与此同时，别人想要图谋这个聚宝盆也没办法，因为他们就算是端走了也玩儿不明白！
    这这里边，铁炉堡工坊是燕然苦心创立的，炼制钢铁的技术是燕然拿出来的，所有的设备和工匠，都是他私人的。
    因此燕然一招下来，就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收益！
    大家联想到他之前，一点一点地搜罗工匠，那么早之前就和铁匠魏别离研究高炉炼铁技术，还有他早早交给机关师万茯苓的设备图纸……
    燕家小侯爷是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了他一举拿下军器监的底蕴？
    想到此处，大家心中暗自感慨，小侯爷这次拿下军器监，实力陡然翻倍，这可是他谋算了很久的结果。
    ……
    在这之后，燕然正要带人出发，去往铁炉堡工坊那边看看。
    可他一眼就看到钱戏那小胖子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奇异神情。
    “怎么了？”燕然一看就知道出事了，这小子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只见钱戏满脸涨得通红，用手指着外面说道：
    “主人在外面贴的那张告示，就是告诉铁匠工坊可以拿订单供货，采购物料也可以由商人提供的那张……”
    “外面有三个商人过来跟咱们商量，如何给军器监供货的事，主人可知道他们是谁？”
    “什么？”听到这话，连燕然都有些吃惊。
    要知道在北宋末年这个时代，商人与官府办事那是明摆着吃亏，他张贴出那张告示，原本目的是要告诉外界，军器监制度要变了的意思。
    燕然想的是由自己的工坊供货，不曾想来了这么大胆的商人，居然真的要跟军器监做生意？
    他正在莫名其妙之际，就见钱戏跺着脚说道：“主人还记不记得，您把我放出来，收我做手下的那一天？”
    “那些给武德司供应物料的商人，主人当时不但没坑他们的钱，还给他们送了礼物。”
    “如今他们听说您执掌了军器监，要从外面的商人手里采购物料，有三个商人正好看了告示，之后就来了！”
    原来如此！燕然听到这里才知道来临去脉，他心里也是暗自点头。
    钱戏见大家还没明白，就把之前燕然怎么对待武德司商人的事，给大家讲了一遍。
    当众人听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感慨！
    尤其是紫霄、惊鸿、百里轻和师师，这几位姑娘之前可不知道这件事。
    当她们听说，燕然当初在武德司上任时，对那些商人如此宽厚真诚。
    以至于事隔了这么久，这件事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又转了回来……她们不由得暗自心悦诚服！
    等到那三位商人被钱戏带过来，面见燕然的时候，连同小侯爷在内，四人不约而同，全都笑了出来。
    这三个商人一边行礼，一边面色诚挚道：“我们也不管什么武德司军器监，只认准了燕司丞您这个人！”
    “当年燕司丞心疼我们小本生意，生怕我们白白吃亏，连送到您手里的银子都不要。”
    “这回您只管说，我们照着做就行！以后就由燕司丞带着我们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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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9章：善因善果、旧日恩德

    “多谢几位老哥帮衬！”这边燕然听了之后，也是心中感动，笑着拱手相谢。
    然后他叫钱戏把物料单子拿出来，让那几位商人自己挑选。
    等那些商人挑了制做马具的牛羊皮革、缝制旌旗的布料之类，他们各自拿到了订单，也是笑逐颜开而去。
    燕然这边，居然被自己当初扔出去的回旋镖击中，他心里也觉得挺有意思。
    此刻，红袖望向燕然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百里轻姑娘一挑秀眉，好像是在跟燕然说：小子！真有你的！
    李师师姑娘心里暗自想道：人家小侯爷当初善待这些商人，显然不是出自功利的目的。
    他绝对不会算到，有一天这些人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对他报以善意！
    如此说来，驱策着燕然一步步向前走的，居然不是野心和欲望，而是善良？
    这时谁也没注意，走在最后的紫霄姑娘，却默默低着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紫霄姑娘心中暗自想道：……原来如此！
    紫霄啊紫霄，你觉得应该对谁好，你去做就是了，难道还怕错付了不成？
    早知如此，我心中又何必这般酸楚难言？
    当紫霄姑娘想到这里，她一边走着一边慢慢抬起了头。
    直到阳光穿过她额间秀发，洒在她秀丽的脸庞上……
    然后她就看到近在咫尺，惊鸿妹妹正凑过来，双眼放光好奇地盯着自己。
    “姐你怎么了？”
    “火箭头槌！”
    紫霄一头撞过去……当然没撞上，惊鸿一惊之下，腰肢一扭就躲过了这一击。
    惊鸿还在纳闷，姐姐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紫霄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下，把燕然看得都呆住了……
    在他印象里，紫霄姑娘的性格一直是矜持内敛。今天莫名其妙开心成这个样子，倒也真是少见！
    这丫头笑得如此明妍动人，简直奇了怪了！
    ……
    世上的事往往如此，当你想通了心中纠结许久的疙瘩，人生就变了。
    当燕然带队出城之际，他们刚来到汴京城门附近，就见一人一马全副盔甲，正在大道中间等他……正是王德发。
    此时王德发头上伤势尚未痊愈，却是气势昂扬，他手提铁枪腰配长刀，犹如一尊铁铸的雕像一般静静伫立。
    “好了吗你就来？”苏信见状笑着向他招呼道：“还不滚回去睡觉！”
    “阿佑去采购战马，小侯爷正在用人之时，我在家睡得头都大了！”王德发笑着说道：
    “趁着没死赶紧折腾，等我死了那天，还怕没觉睡？”
    燕然见状，看了一眼王德发。伸手拍了拍战马的颈侧，让他加入队伍，走在自己旁边。
    “看来那一棍子，把你脑袋打开窍了啊。”
    等阿发过来，燕然笑着跟他开了句玩笑。
    “是啊，开窍了。”阿发也笑着说道：“这次差点被人打死，倒是想清楚了不少事。”
    “有些事比酒肉银钱重要，比家人田产重要，比命还重要！”
    “对喽！哈哈哈！”
    燕然听了之后，也觉得心中畅快至极，不由得大笑出来！
    ……
    黄河，北宋初年时，距离汴京还有两百里远。
    可是这条大河不时溃坝决堤，犹如一条巨龙般扭曲翻滚，屡次改道。
    时至今日，黄河距汴京城，已经不足三十里。
    燕然等人快马加鞭，没多久就到了黄河岸边。
    跟随而来的众人，很快就看到一片规模巨大的营地！
    远远的一个河湾处，黄河水被筑坝拦截，形成了一片宽阔的水面。
    在这片蓄水池靠近河岸这边，打开了一个缺口，河水奔涌而下，顺着这个缺口磅礴而出。
    沿着这道汹涌的激流，一连串七个巨大的木质水车排成了一列，被河水冲击着缓缓转动。
    河岸上耸立着几座两间房子那么高的高炉，还有粗壮圆木搭建成的工棚。
    还没走到近处，大家就觉得大地微微震颤，脚下传来了一声一声，带有节奏的重击，就像正有一头巨兽缓缓迈步而来。
    工坊区黑烟滚滚，人声鼎沸，大批的工匠民夫正喊着号子，拖拽着柱子和木板。一排排刚刚建成的房屋，就像是巨兽的骨骼。
    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全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眼看着距离工坊区还有一里多远，就有一群人从里面飞奔出来。
    燕然看到为首的一位，正是那个“多吃多占独头蒜”王正心，这家伙跑到燕然马前，一个水灵灵的滑跪，顺势行礼！
    一看到他满面红光，精气神旺盛，燕然就知道独头蒜的心情一定不错。
    之后燕然一边向前，王正心一边牵着他的马缰，给小侯爷汇报铁炉堡工坊的情况。
    ……
    如今工坊区的建造已经基本成型，所有的设备都开始运转。
    新到的一千工匠暂时还干不了活，需要补养身体，他们的房子也开始建造了。
    既然是以“堡”相称，整个工坊区外面还应该建一道坚实的外墙，当然现在还连影子都没有。
    设备运转正常，匠人做工越来越熟练，铁炉堡的产出能力，让这位管理过成千上万工匠民夫的王正心，都觉得震惊不已，每天都像身在梦中一般！
    燕然听了之后自然是心中欢喜，之后就由王正心带领着众人，沿着工坊的一处处地点，逐一看过去。
    ……
    王正心一边汇报，燕然一边向身后的这些外行解释，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首先就是一处平整宽阔的地面，地面上数十个房间大小的扁平土包，每个土包上都在呼呼地冒着火星和黑烟。
    行走在期间的众人，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进了十八层地狱，谁也不知道这些土包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这是用来把煤炭炼成焦炭的炼焦场。”燕然一边带人绕到上风头，一边向大家解释道：
    “大宋所有的铁匠冶炼钢铁锻造铁器时，因为担心煤炭里面的一些东西，会把铁器变得焦脆。”
    “所以他们只能放弃便宜的煤，使用木炭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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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0章：土法炼焦、水力鼓风

    燕然笑着说道：“可是煤炭用这种方法炼制以后，它就变成了焦炭，里面让钢铁变脆的东西，也随着炼制消失了。”
    “而且焦炭不但价钱比木炭便宜，燃烧的温度还高过木炭许多。”
    “就仅仅从这一项上，铁炉堡打制的铁器，就比其他的工坊要便宜一大截！”
    听到燕然的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这片冒烟吐火的地狱，居然是干这个的。
    小侯爷这时指了指百里轻姑娘，身后背的寒铁弯刀。
    “对了，魏别离大哥锻造你这把刀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焦炭。”燕然笑着说道：
    “否则若是换成普通木炭，那一团团的海底寒铁，就算是想把它烧融都不可能！”
    ……
    燕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之后，这地方烟雾浓重，实在是呆不下去，人能忍受马也快疯了。
    之后王正心把燕然他们再次带向河边，等大家走近了，才发现那一排大肚子细脖的高炉，越发显得个头硕大。
    “这是用来冶炼钢铁的炉子，”燕然对大家说道：“咱们大宋要打造精良的刀枪武备，就非要用最好的钢不可。”
    “可是想要得到好钢，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把生铁熔炼出来，通过匠人用大锤千锤百炼，硬生生把生铁砸到不脆不软，变成好钢。”
    “这种做法叫百折锻法……打造一块好钢，没有两个匠人用上五六天，想都不要想！”
    “咱们大宋军器监用的是第二种方法，叫做灌钢法，就是把生铁熔炼出来之后，直接倒进熟铁做成的罐子里。”
    “这种方法锻造出来的钢，倒是不用千锤百炼那么费工夫。但也是极其麻烦，而且质量很难保证，炼废了是经常发生的事。”
    “即便如此，这灌钢法也是当世最厉害的制钢方法了！”
    “可是咱们有了这个高炉，”燕然指着那一排呼呼冒烟，热气灼人的高炉说道：
    “再加上用水车的力量鼓风，用高温焦炭炼制，就可以在炉里直接调制成精良的钢铁。”
    “用它锻造的兵刃不脆不软，钢火极佳，而且产量巨大，这种调制技术，可是魏别离大哥试验了很长时间才得到的配方。”
    当众人凑到前面，就看到那巨大的水车转动之下，带动粗大的木头杠子，将十来个大皮囊压扁了之后又充满，随之气体就呼呼作响地冲进了高炉！
    远处的另一个高炉正好开始出钢，当众人见到灼热耀眼的铁流如浆，迸溅着火花注入模具时，这情景把大家全都看呆了！
    原本他们以为来这里之后，会看到成百上千的工匠围绕着铁砧，“叮叮当当”敲打的情形，却没想到这铁炉堡，跟他们想的却是截然不同！
    此时红袖和苏信的双眼中带着震惊，而师师姑娘和百里轻她们，简直都看入迷了。
    这巨大的设备和带着灼烧味道的空气，甚至让人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人力所为！
    当众人再次往前，这次是由水车推动的碾压设备，一块模具里刚浇筑好的红热钢板，正在一个个滚轴中间前进，被越压得越来越薄。
    当燕然看到这情景，他不由得老脸一红……
    话说面前这副场面，要是让后世的华北地区，任意一家小钢铁厂的工人看见了，都能活活把人家笑掉大牙！
    ……丢人哪！你见过用滚轴压制钢板的，但你见过一尺长这么迷你的滚轴吗？
    可是水力驱动的力量，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让燕然有什么办法？
    虽然眼前的这套碾压设备和后世的钢厂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丑陋粗糙的袖珍小模型……可那也分是谁来看！
    当燕然身后的众人见到灼热的钢铁，这在一连串滚轴下，居然听话的像擀面饼一样越来越薄，大家全都看入迷了！
    就连熟悉刀枪军备的苏信，都把他看得两手齐上，直挠自己的头！
    他可是最清楚不过，要想将这么大块的钢铁打成铁板，那得是匠人抡圆了大锤，汗如雨下地锻打很久，才能让它变薄一点点！
    可是众人的震惊，还远远没有到头。当他们再往前走，随即就感觉脚下那股让地面震颤的沉重撞击声，正在越来越近……
    就在大家前面，大水车转动时带着数条巴掌宽的皮带，缓缓地将一块大石头越提越高……
    然后等它到了一人高的时候，这块石头猛然砸下来！
    那石头下面，是一套水力冲压模具，钢板放在上下两块模具中间，随着“咣”地一声巨响，钢板也发出了“咔嚓”一声，被切断的声音。
    等到石头再度抬起，模具也被升起来，大家随即看到那块钢板中间，已经缺了一条。
    当工人用铁钳把模具上的那一条拿下来，大家才发现那条东西，居然看起来正好是一把钢刀的形状！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那位工人夹着钢板，把它迅速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又是一声巨响砸下来！
    当燕然拿起那把钢刀形的东西递给苏信，大家惊讶地发现这把刀从头至尾，厚薄宽度，居然已经有了九分大宋军刀的模样！
    就这么咣当一下子，一把刀就出来了？此刻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水力冲压机，可以节省人工，提高速度。”燕然一边讲，一边从苏信手中将那把钢刀取过来。
    “六次呼吸的时间，一把刀就完成了？”
    “这得需要多少铁匠，能赶得上一个这种……冲压机？”苏信咬牙切齿地向燕然问道。
    他当然知道，一个铁匠师傅带着一个徒弟，需要足足打上半天时间，才能把铁料打成这样的刀坯！
    可是你看这玩意儿，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连着七八把钢刀，已经插在他们旁边的箩筐里了！
    燕然笑着说道：“这水力冲压机真正厉害的地方，可不是用来打造钢刀，而是拿来制作铠甲。”
    “咱们大宋的鱼鳞甲全靠手工打制，耗费人工巨大，可是用这种冲压机，一次冲压就能做出三十六片甲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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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军工在手、天下我有

    “嘶……”
    苏信一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燕然为什么在遣散军器监工匠的时候，那么满不在乎！
    有了这样的工坊，不管需要打造多少铠甲，哪里还难得住小侯爷？
    当燕然放下钢刀之后，他一边带着众人往前走一边说道：“当然打造武器，后面还有很多工序。”
    “冲压完的粗坯要过火调直，要淬炼钢口，还要磨出刀刃，装上装具。”
    “你们别看这把钢刀制作时极其省力快速，但它的质量可一点不含糊。”
    “同一批钢刀，从钢铁炼制开始，每一道工序都是一样的，它们的质量也毫无差别，在战场上保证不会轻易卷刃崩口！”
    之后当他们再往前走，大家随即就看到了冲压铠甲甲叶的场面……冲压机下的每一片甲叶，都是大小一致，厚薄均匀！
    在甲叶冲压出来的时候，甚至连带着的甲片的弧度，还有上面用来穿绳索的孔洞，都一并做好了！
    之后在众人眼前，如同树林般悬挂得整整齐齐的刀坯，被浸没在一片灼热亮红的水池里，然后工人将加温赤红的刀枪提出来，放入旁边的另一个池子里淬火！
    “这里面是融化的盐。”燕然说到这里，回头向着惊鸿姑娘笑着问道：
    “记不记得在青衣巷，我和魏别离大哥赌斗的事？”
    “那次为了测试淬火温度，我把盐洒在刀上……”
    “对呀！然后那些盐粒一融化，刀就热得正好！”惊鸿姑娘说到这里，她也是恍然大悟！
    如今在这个工坊里，小侯爷并没有用盐粒来测试……他直接就用烧化的盐，来给刀坯加热！
    要说惊鸿姑娘，对这些可是从头看到尾的。
    如今她惊讶地发现，小侯爷当初做的一点一滴，居然随着时间的发展，变成了这般威力巨大的东西！
    ……
    在这之后，他们沿着河岸一路走去，心中的震惊却没有一刻停止。
    工坊里打磨刀刃，用的是水力驱动的圆型磨石，转得像风一样快！
    整片硝制好的牛皮用冲压的方法，一下就打出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孔洞，使得缝制甲片时不但省力之极，而且你不管横看竖看还是斜着看，甲叶都排成了笔直好看的直线！
    他们这这一路走下来，苏信终于看到了整套立在模型上的盔甲，他忍不住上前用自己的箭头试了试……
    甲叶锻造得精致异常，打磨得晶莹透亮，纯钢质地的表面十分坚实！
    相比之下，朝廷配发的盔甲……当苏信想到他们武德司练兵时，居然还要专门配一个铁匠铺修理铠甲，就觉得这两套盔甲，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边李师师姑娘，也不禁感慨道：
    “如此精良的铠甲，还省去了巨量的人工，这要是装备了大宋的军队……”
    “哈！这有什么可精良的？”没想到师师还没说完，就听旁边有人不屑地答了一句。
    等师师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半天没说话的王正心，满脸都是轻蔑之色！
    见到师师姑娘看向自己，王正心瞧了一眼燕然，苦笑着说道：
    “这些盔甲在调制钢铁的时候，我们比照最好的配方，还特意减了三等。”
    “因为咱们大宋的制式盔甲不但要求防护，还明文规定，要有足够的重量！”
    “这一副铠甲三十六斤，少一两都不行！”
    “我们曾经试验过，要是用咱们最好的钢来做铠甲，只要二十三斤，就能达到朝廷三十六斤的水准。”
    “那为什么不用最好的钢？”师师纳闷道：“要是加强了防护，同时重量还和以前一样，战场上岂不是能少死很多咱们的军士？”
    “因为这些盔甲入库之后，”这边燕然听到李师师的问题，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不知道朝廷哪一天会把它送出去，交到辽国或者金国人手里！”
    “然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会在战场上迎面撞上一支，装备着这样铠甲的异国军队！”
    “所以质量差不多就得了，我这边一个猴儿盖房，可架不住朝堂上十个猴儿拆墙！”
    大家听了燕然的这句话，他们也不禁沉默下来，久久不言……
    众人心里不由的暗想：可惜燕家小侯爷生不逢时，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皇帝！
    这要是上面有个英锐果敢的天子，再加上小侯爷的才华本事，只怕是开疆阔土扬威域外都不在话下，大宋的军势必定是势不可挡，古今无人能及！
    偏偏让他遇上了这腐朽之极的朝堂，浪荡无能的皇帝，使得小侯爷每走一步，都是如此艰辛！
    ……
    这次当大家看完了整个铁炉堡的情况之后，燕然也没有多做停留。
    他在详细嘱咐了王正心，一些管理上的事之后，就带领着大家，向着汴京方向返回。
    回程的一路上，大家都因为刚刚看过的铁炉堡工坊，心中暗自激动。
    他们发现，燕然在拿下武德司和军器监之后，立刻就把这两个衙门改得面目全非，变得大家都不认识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官位越做越高，小侯爷还会把他掌握的势力，变成什么古怪的样子？
    唯有燕然心里，还是觉得美中不足！
    毕竟他在前世，是见过大型的工业企业的。
    眼下的铁炉堡，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怪物般的存在，但却仍和燕然心中所想的军工复合体相去甚远。
    就以这个工坊来说，目前要两千左右的人力才能维持运转，水力驱动的效率还是太低了。
    比如刀鞘刀柄、铠甲上的绳索装具、依然还需要大量的手工制作才能完成。
    虽然铁炉堡的生产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过去的军器监，但在燕然的心里，它距离真正的庞然大物还差得很远！
    ……
    当小侯爷一行人回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入夜之后，羊小白姑娘从卧虎台，悄然回到了燕家侯府。
    这丫头身上背着一个包裹，一回来直接就将包裹送去了小侯爷的房间。
    在这之后，等羊小白回到自己的住处，大家才知道她这次回来，就是把小侯爷急需的那支狐狸带回来的。
    这下燕然需要的东西都以齐备，小侯爷的下一步计划，也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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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2章：百里倾心、进宫谢恩

    在这几天之内，军器监风云突变，当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就像是一心想用燕然性命堵窟窿的蔡家父子，还有对小侯爷怀恨在心，想要把他干掉的高俅和高衙内。
    对于军器监这个订单采购制度行不行，大家也都在拭目以待，等着燕然马失前蹄。
    可处于这个漩涡中间的燕然却是稳如泰山，他手下的人也非常清楚，这些所谓难题，一点也难不住小侯爷！
    因为他们参观了铁炉堡之后，知道那座巨大的工坊已经开始运转，而且越来越快。
    即便铁炉堡刚刚投入运行，焕发出活力不久，如今每天生产盔甲的数量也超过了三百套。
    也就是说，对于蔡攸而言，把他难得死去活来的那一千套盔甲的亏空，最多三天功夫，小侯爷就能把这个窟窿堵上！
    所以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做不到的事，他们认为那个巨大无比的陷阱，对于燕然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
    次日清晨，大家起身洗漱的时候都在猜测，小侯爷今天会去干什么。
    他会继续整肃清扫军器监，还是去面见国师？
    一大早，前院的兄弟们都在吃饭，看时间燕然在后宅里也要准备停当了。
    眼看着大家就要出发，就见一个身影穿过宅院，向着燕然的居处走去。
    这人正是百里轻姑娘，她身上已经整束停当，为了跟随燕然办事方便，百里姑娘照旧穿着一身军校服装。
    不过仔细看来，男士的衣服依然难以掩饰姑娘身段婀娜，背后那把寒铁弯刀，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
    百里姑娘来到后宅，就见鸣鸿姑娘已经伺候燕然穿好了外出的服饰，这个差事一直是鸣鸿的，谁也抢不走。
    等见到燕然，百里姑娘的神情却犹豫了一下。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放在燕然面前的桌上，略显尴尬地说道：
    “昨晚羊小白妹妹回来，这是我爹让她捎来的东西，非要我交给小侯爷。”
    “老人家不知道你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估计还以为你是个闲散侯爷呢，净添麻烦……”
    “哎呦！老人家真是太客气了！”燕然一听，脸上带着笑意，连忙打开了桌上那个小包。
    一看之下，燕然就是一挑眉！
    小包里面装着大概一斤多一点儿嫩黄可爱的坚果，燕然拿起一颗扔到嘴里，“咯嘣咯嘣”嚼得又脆又香。
    “香榧子！”燕然看到旁边的红袖和紫霄惊鸿全都好奇地过来围观，也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
    “你们都是北方人，不认识这东西也难怪。”燕然笑着说道：“这是杭州绍兴一带的名产，北方很少见的！”
    这边红袖他们接过来每人吃了几颗，都觉得脆香满口，风味特别。
    那百里轻姑娘却是惊讶道：“小侯爷居然认识它？”
    说到这里时，百里轻姑娘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她分明记得，小侯爷连鸡头米都不知道是啥样的来着！
    “之前见过，”燕然一笑，却没说这东西自己其实是在前世吃过。
    “……但是没见过剥得这么干净的！”燕然拿着香榧子跟大家说道：
    “这东西外面其实还有一层硬壳，不会吃的人很难剥开，而且硬壳和果仁中间还有一层坚硬的黑灰。”
    “剥得如此干净，想必费了老大工夫了，百里姐姐替我谢谢老人家！”
    听到这句话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是百里轻的父亲和兄长，被燕然救出来保护在卧虎台那边，心里却还惦记着小侯爷的救命之恩。
    这一点点香榧子，大概是七十二路烽烟的人在南方采购物品的时候，给百里轻的父亲带过来的。
    结果被老人家仔细地剥好剃干净，托人给小侯爷带了过来。
    说实话，这样的东西是典型的礼轻情意重，是只有亲戚之间才会送的礼物，透着那边的老人家对燕然发自内心的尊敬。
    百里轻姑娘看到燕然一边嚼着香榧子，一边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谢，姑娘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原本她拿着这些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侯爷未必认识这玩意儿，就算认识也不一定喜欢……就算是他喜欢，你给人送这个是为啥啊？
    不过父亲一番心意，百里轻姑娘也不好回绝，但是送过来之前，心里不免前后犹豫了好几番。
    这一下倒是好了，听小侯爷两句话就把香榧子的事说得清清楚楚，父亲的细致用心，小侯爷也是心领神会！
    唉！这小子……百里轻这边，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地想着。
    却见燕然一回首，把两颗香榧子顺便塞进了鸣鸿姑娘的嘴里。
    “你自己还没吃呢吧？给你！”燕然笑着不由分说，又抓了一把香榧子，塞到百里轻姑娘手里。
    在这之后他摆手示意，让大家跟他一起出发！
    “咱们去哪儿啊？”燕然往外走的时候，迎面看见苏信，苏兄还问了一句。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燕然伸开袖子，一边走一边向苏信笑道：
    “看咱这一身官服！进宫谢恩呗！”
    ……
    话说这身官服，跟了燕然后也是闲得很。小侯爷嫌它宽大累赘，基本上是不穿的。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接圣旨和在公务场合去见上官的时候，他才穿上这么几回。
    不过这绯红的官袍里面衬着雪白的中衣，再把腰带扎紧，看到燕然坐在马上，大家不由得心中暗想：
    好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官员！可惜整个大宋朝廷也没有几个。
    不是衰老迟钝，就是猥琐阴沉，却偏偏占据高位，把着茅坑屁事不干！
    要论起做事来，他们就算一百个人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咱家小侯爷一片衣角！
    ……
    大家走的路线，还是平日里去武德司当值的路，不过这次他们却在宣德门一路转弯向北。
    来到东华门外，燕然让所有人留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则在门外报名觐见。
    等到宫里传来消息，让燕然进宫见驾，随即宫门侍卫验过了燕然身上的银鱼袋，由小黄门带着燕然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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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3章：心无挂碍、有何惧哉

    他们照例还是走的宫墙夹道，一路上走经过了紫宸殿、垂拱殿、重政殿、文德殿，然后从拱辰门经过，到了这里就正式进了内宫的区域。
    内宫就是皇帝和后妃生活的地方，前面庄严宏大的建筑风格到这里开始变得清秀精致。
    燕然行走其间，看着那雕梁画栋，镶金嵌玉，楼阁林立，熏桂悬犀，心里却是对这壮丽宏伟的皇宫一点儿都尊敬不起来。
    因为历史已经证明过，这些浮华奢侈的表面功夫，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宋徽宗，异族马刀往他脖子上一横，这些玩意儿连个屁用都不顶，所以对这些东西，燕然也不可能心生敬意。
    当燕然来到蕊珠殿前，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天子传燕然进殿。
    ……
    这是燕然第一次正式面见天子，依照惯例，不能抬头向上看皇帝的面容。
    进殿之后报名参拜，燕然说自己是来叩谢天子圣恩的，这时上面的宋徽宗才让燕然抬起头来。
    赵佶是想看看，这声名显赫的燕然到底长什么样，顺便燕然也看了看御座上那位皇帝。
    赵佶长得四四方方，一张白净清瘦的脸，胡须打理得根根见肉，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位天子看来是刚活动完，额头鬓角微微有些见汗，燕然心里恶意地想，也不知道他是刚踢球还是摸球来着？
    赵佶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下面这位年轻的朝臣。
    燕然气度雍容，行止有度，完全没有年轻朝臣第一次面见皇帝时，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感觉。
    天子微微一笑，让燕然起身回话。
    当小侯爷起身的时候，还顺便看了一眼大殿里，只见沿着天子两边，排布着近臣宫女、内廷侍卫，总共大概有十七八位。
    除此之外，大殿的一角还有个东西异常眼熟，就是那个大到没朋友的木头王八！
    “你这么年轻，公务上吃力不？”
    天子一开口，就透露着对燕然的印象不错。
    燕然心里暗自一叹，之前自己费了那么多工夫，终究还是没白忙活一场！
    不管是诗词文采惊艳，还是艮岳偶遇那一次故意吐露惊人之语。
    之后的大王八救命，文曲星坠马事件，然后是最近的一回，苏惠卿送上的那半首青玉案！
    一次又一次，燕然不断的加深宋徽宗心中的印象，最终让这次见面的时刻，亲近感油然而生……这是燕然一步步努力造成的效果！
    顺便说一句，这招泡妞更好用，如果一个姑娘在见你第一次之前，她身边的朋友一直对你的才华和能力赞不绝口。那你们的第一次见面，印象一样会好上很多倍！
    燕然一边心里想着，一边起身后正色答道：“回圣上，”
    “年轻人不会瞻前顾后，所以也不怎么吃力。”
    燕然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他好像是在说，做为一名朝廷官员，真正费力的地方其实是人际关系。
    同时又像是在告诉皇帝，我只管办好差事，谁的态度我也不搭理，谁的面子我也不用考虑，所以轻松得很！
    所以说这就是响鼓不用重锤，燕然这副药，就是照着宋徽宗的性子配的！
    这位道君皇帝崇尚清净无为，总觉得聪明人做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踏踏实实，朴实做事的老实官员。
    所以他也很喜欢燕然说话这个调调儿，听了之后不禁一笑！
    其实难怪天子对于燕然如此亲近，小侯爷身上这些光环，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
    出身清贵之家、没有铜臭味道、才华惊人之极、为人随性自然！
    尤其他那句“便北海探吾来，道西楼醉了也。”更是让皇帝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燕然比那些一心钻营的官员，要有意思太多了！
    其实早在赵佶没当上皇帝之时，大臣就断言说他：“端王轻佻，望之不似人君”，这话果然不错！
    虽然赵佶当了多年皇帝，性格依然如此。
    于是当他见到燕然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也随口玩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两部的主官，这次更是特意进宫来谢恩……”
    “怎么你来见朕，就是空手来的？”
    本来天子是开了句玩笑，他想着燕然要是一时窘迫，说没准备谢恩的礼物，他就可以顺便再敲打敲打这个小子。
    今天这个燕然，免不了要当场写下几首好词来，让皇帝看了高兴高兴！
    可是天子却万万没想到，燕然回话的时候却是郑重说道：“皇上圣明！微臣确实带了礼物来，放在宫门外了。”
    “啊？”这次轮到天子吃了一惊。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臣子，只觉得这小子真是处处新奇，他还真带了礼物过来！
    话说得到了官职的官员进宫谢恩，还真是没有给皇上送礼的，这种风气从来没有过，你把朝廷委任的官位当做买卖了吗？
    不过这小子，他是怎么猜到朕会用这句话问他的？
    于是天子传旨，让黄门太监去宫外把燕然的礼物取来。之后他想起这事来，却是越想越觉得奇怪好笑。
    “怎么回事？你怎么想起给朕送东西来了？”
    赵佶到底还是没忍住，向着燕然问了一句。
    然后燕然的回答，立刻激起了这位大宋天子的兴趣！
    ……
    只见燕然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微臣这两日接掌军器监事务，在交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臣得了一件奇特之极的物品，谁也不认识，因此拿过来给天子瞧瞧。”
    “哦？细细讲来！”
    要说这位大宋皇帝赵佶，最讨厌的就是朝臣犯了“俗、常”两个字。
    一般他和臣子对答时，如果三两句话以后，全都是日常熟悉不过的套路，他心里立刻就会嫌烦了。
    毕竟他这位天子风流倜傥，要玩赏的东西数之不尽，哪有那功夫陪你听那些重复过千百遍的客套话？
    因此他这次听燕然说，有一件奇怪的东西，立刻便是大为好奇。
    然后就见燕然继续说道：“臣在交接军器监，查点武库的时候，发现里边的刀枪军备对不上账，有好几间库房里边的东西丢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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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4章：天降祥瑞、寒铁狐狸

    “哎？我的天！”
    这边燕然刚开了个头，皇帝还没什么反应，他身边那几位臣子却是一听之下，吓得满头冷汗！
    他们心说：这个燕然疯了不成？怎么在觐见皇上的时候，你跟他说这种事？
    武库里的东西对不上账，不是有前任官员贪污倒卖，就是有人想要积蓄武备，用来造反！
    燕然这句话一出口可不打紧，话到了皇帝耳朵里，可就拔不出来了。
    那天子要是处置起这事来，说不得哪一家官员，就会被抄家灭族！
    这小子怎么就轻飘飘的把这事儿捅出来，他不要命了吗？
    而这时天子却用眼神示意燕然继续说，燕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等到后来，微臣发现很多军器残缺的地方，都有动物啃咬的痕迹。检查武库的时候发现，接连几天之内，又有不少库房里的刀枪失窃。”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微臣想了个办法……”
    “我在附近的库房里，放上美酒烤肉，里面下了麻药。”
    “哦？”宋徽宗听到这里，他欣喜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当然知道燕然的用意，如果有什么窃贼去偷东西，看见美酒烤肉，不免大吃大喝一顿。
    然后窃贼中了里面的麻药，肯定会被放倒，人和动物都是如此！
    天子想到这里，忙不得地追问道：“那到底抓到没有？”
    “抓到了……就是微臣回禀说，不认识的那个东西。”燕然苦笑着看了一眼宫外的方向，对天子说道：
    “就是我今天送给圣上的礼物。”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天子此时已经隐隐猜到，那窃贼并不是个人，再怎么说燕然进宫谢恩，也不能把个迷魂过去的人当成礼物带过来吧？
    ……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时间天子忍不住心痒难耐，向着燕然问道。
    “似乎是个穿山甲又不太像，臣也认不出来。”燕然随即回答：“那玩意儿把几个库房的美酒吃得干干净净，臣发现它的时候已经醉死了。”
    “那东西浑身上下一身鳞甲坚硬无比，臣试过之后，发现最强韧的钢刀也划不出痕迹。”
    “它不但刀枪不入，爪子和牙齿也是无坚不摧，看来库房里丢失的那些铠甲兵刃，都是被他给吃了！”
    “哦？嗯……快请国师来！”
    那位大宋天子一听，燕然居然得了如此稀奇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头，但估计国师林灵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
    于是他连忙传口谕，让人把国师请来。
    ……
    没过多久，外边的太监就把燕然的礼物捧了过来。看来这东西还挺沉重，累得那小太监鼻洼鬓角净是热汗。
    皇帝连忙让人把外面的包袱打开，好家伙却见地上银光闪烁，有如钢铁堆成，竟是一个浑身覆盖着铁鳞甲的异兽！
    这东西显然已经死了，放在地上从头至尾两尺半长，身上被密密麻麻的铁甲叶覆盖得密不透风。
    它在外面露着的爪子，像是一寸长的锐利钢钩，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绝不是什么普通兽类！
    正在这时，国师林灵素也在外面报名觐见。
    等国师进来的以后，一眼就看见地上那个奇怪的东西。
    然后国师林灵素就看到自家的女婿燕然，正大大方方地站在大殿中间。
    这位大宋国师只觉得心中又荒谬又好笑，这才几天不见啊？燕然这小子又弄出这么大个幺蛾子！
    之后等他见过了皇帝，听燕然把前因后果一说，大宋天子随即就催着林国师，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等燕然所说的这些话，落到林灵素的耳朵里，以这位大宋国师的头脑，那还用想？
    这一准儿是女婿接掌军器监以后，发现库房里边窟窿太大，他对不上账了。
    所以这小子才弄出这么一个损招，看来燕然是要用地上这个铁家伙平账啊！
    而这边的燕然一看国师林灵素的脸色，两人的眼神甚至不用相对，他就知道老丈人明白了！
    要不怎么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呢，燕然心中暗道：等一会从这位大国师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比我这个年轻朝臣要有力量得多！
    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当然就是燕然点名要用的，那只大狐狸！
    ……
    之前燕然把单子交给羊小白，让她去卧虎台准备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在找到了个头合适的狐狸以后，卧虎台的能工巧匠立刻按照燕然纸上的描述，将这东西加工了一番。
    这只死狐狸先是被剃掉了全身的毛发，之后又用粘性极强的鱼鳔胶，把大大小小的寒铁甲叶粘在上面。
    那些甲叶就是当日铁匠魏别离大哥拿来，让燕然把关的寒铁铠甲的样品。
    这些甲叶从大到小，足有七八个型号，数量也足够贴满狐狸的全身。
    因此当卧虎台那些巧匠们粘贴甲叶的时候，还特意按照穿山甲的鳞片分布，仔细做好了设计。
    因此这些铠甲贴上去，层层叠叠严丝合缝，真是神仙也看不出破绽！
    另外铁匠魏别离大哥还用寒铁，给这玩意儿打造了全套的钢铁牙齿和爪子，用来替换原本狐狸的爪牙。
    就这样，一个奇怪的异兽，就在那些能工巧匠手里诞生了。
    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可虽然是骗人不假，没奈何人家小侯爷的人脉好啊！
    要知道这狐狸身上的甲片，可是扎扎实实的寒铁。以大宋的刀剑质量而言，完全可以做到刀枪不入！
    锻造爪牙的是大匠魏别离，制作异兽的是天下难寻的巧手，负责鉴定真伪的还是燕然的老丈人！
    所以这些细节里，处处都透着心思，就使得这个骗局大不一样了！
    这时的天子赵佶好奇之下，也让自己的侍卫拿过刀来，在这个怪兽身上试了试。
    果然几刀砍下去，异兽身上火星乱蹦，内廷侍卫精良的钢刀被震得刃口崩裂，眼看着一把好刀就被砍废了。
    可是你再看地上那玩意儿，真的是鳞甲上连一道浅浅的划痕都没有！
    在此之后，林灵素见到燕然的眼神示意，他心中悔意，又让侍卫拿刀来，他把那只异兽翻了个仰面朝天。
    在异兽的腹部有一条白线，上面并没生着鳞甲，看来这怪兽只要把身体缩紧，身上这唯一的弱点也会被掩盖起来。
    林灵素让侍卫用刀沿着这条线，把它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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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5章：盛名千年、异兽唐猊

    侍卫取出狐狸的胃袋之后，林国师又让侍卫把胃切开。
    只见胃里边的东西细碎无比，落到大殿的砖地上，竟发出了叮当作响的金铁之音！
    那胃里面，居然全是铁砂和碎铁沫。
    看到此处，天子越发惊奇，而林灵素却笑着向燕然看了一眼。
    之后国师对上座的皇帝说道：
    “恭喜天子！三千年以来，这是它第二次现于世间，真乃大吉之兆！”
    “……这是瑞兽唐猊！”
    “哦？”
    当皇帝听到“唐猊”这个名字，不禁愣了一下。他隐隐约约好像觉得有印象，又想不起来这唐猊是什么。
    而这时的燕然，看到自己和老丈人合作得这么天衣无缝，肚皮里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国师侃侃而谈，把这瑞兽唐?的来历，向着皇帝说了出来……
    原来在春秋时期，秦穆公那时候。秦穆公会盟天下诸侯，位置就在大宋临潼一带。
    当时的吴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姬光，二子姬僚、三子庆忌。
    因为吴王有病，没有办法去参加会盟，所以就让长子姬光去了临潼。
    之后姬光还没回来，吴王就病死了，这天下原本应该是姬光的，文武百官却扶着姬僚登上了大位！
    之后等到姬光回国，当然想要夺回江山，吴王姬僚也是对他日夜防备。
    就在这时，在吴国兵甲库房里出现了一只异兽，就是这唐猊！
    据说它吃铜铁拉铜铁，浑身鳞甲刀枪不入，接连几个库房的兵甲都被它吃光了。
    唐猊被抓住之后，鳞甲被剥下来，做成了一副铠甲，据说无论什么刀剑都难以伤它分毫，这件铠甲就是赫赫有名的“唐猊铠”。
    吴王姬僚得到了它，当然是把它日夜穿在身上，免得被人刺杀……
    说到这里，就见国师正色道：
    “结果天子也知道的，后来姬光找来刺客专诸，用铸剑师欧冶子所铸神剑‘鱼肠’，刺穿了唐猊铠，杀了吴王姬僚。”
    “再后来，这件铠甲据说又出现在三国吕布的身上……从始至终，唐猊铠上只有一个破洞，就是神兵鱼肠刺穿的那一处！”
    “千古以来，这是唐猊第二次现身世间，贫道看这只异兽鳞甲坚韧无比，爪牙无坚不摧。”
    “再加上他胃肠中都是嚼碎的铁屑，贫道就知道这必是唐猊无疑！”
    这边大宋天子听了，自然是大喜过望，而燕然和林灵素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心中更是各自欣喜。
    要说他们这两位之所以心有灵犀，却也不仅仅是因为聪明而已，而是他们对于封建帝王的心思，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这种人总喜欢新奇，喜欢祥瑞，总想弄点什么出来，好表现得自己跟平庸的帝王不同。
    尤其是宋徽宗，这种病更严重。
    所以投其所好，把他哄高兴了，那还不容易？
    这边林灵素国师见龙颜大悦，于是又笑着说道：“这数千年一见的祥瑞现于大宋，正是天子鸿福所致。”
    “这只异兽唐猊，依贫道之见，也可以将它做成一件唐猊铠，存在咱们大宋宝库里，当可作镇国之宝！”
    天子赵佶听了这么好的主意，自然是欣然采纳。
    然后他笑着问燕然，今天他献上祥瑞这么大的功劳，想要些什么样的赏赐。
    燕然却摇头笑道，如今这祥瑞出世，原本就是天子鸿福所致，只不过假借自己的手而已，他燕然又有什么功劳可言？
    只不过这异兽唐猊，给军器监库房造成了很大损失，倒是要天子下令，一笔勾销才行。
    都到了这个时候，宋徽宗已经高兴得不在乎这点事儿了。于是他即刻下旨，军器监库房收藏的武备，从即日起重新登记造册。
    之前的所有亏空，因为唐猊降世尽数抹平！
    这一下，燕然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在这之后，燕然领旨谢恩，就要辞谢而去。可是这位天子赵佶看着燕然的样子，心中却未免还有些不足。
    想来也是，今日两个当世无匹的风流才子碰到一起，若不谈论些诗词歌赋，拿几幅名画来鉴赏一番，再品评一下歌舞琴瑟，怎么好就这么放他走？
    燕然却没等天子开口，就苦笑着说：自己年轻识浅，刚刚接任军器监这么个衙门，自当勤于王事，尽快把军器监梳理妥当才好。
    这一下，皇帝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就此放燕然离去。
    不过天子心中，未免还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这正是燕然所希望的，“饥饿疗法”的效果。
    当燕然谢恩拜别天子的时候，林灵素在一边含笑看着，他心里也在暗自叹服。
    天行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都暗合天子的心理，好像把这位大宋皇帝的肚肠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喜欢听什么，同样的事，该用怎样的角度来回禀。自己的话会在天子心中，引起何等反应？
    这小子好像天生就对这些手段无比精通！
    如此一来，今后只要天子一想到这个燕然，就会觉得他既让人心情愉悦，又是可靠可托付的人。
    这样的臣子，你说他要是不变成宠臣，那真是没天理了！
    不过天子放燕然回去的时候，也终究没让他空手而归。
    什么精致的宫花御酒，内廷的笔墨纸砚，还是给燕然大笔赏赐了回去。
    ……
    等到燕然出宫的时候，他已经是无事一身轻。
    那军器监里的亏空，就被他用这个方法，轻轻巧巧地抹平了。
    燕然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暗笑，异兽唐猊出世这件事，想必皇帝会大肆宣扬。
    所以用不了多久，蔡京父子也会得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他们听了军器监转危为安的事，那俩家伙会作何感想？
    等到燕然出宫之后，他一说起刚刚的经历，大家都是暗笑不已。
    谁都没想到，小侯爷居然用一只死狐狸和试制的寒铁甲叶，就把军器监的坏账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边紫霄惊鸿和百里轻姑娘，不免聚在一起小声谈论。
    等那件唐猊铠制作完成之后，她们是不是该派人把它偷出来，给小侯爷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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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6章：四两巧劲、能动千钧

    而李师师姑娘却在车厢里，仔细回味着燕然的这一计，师师姑娘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心中震撼不已！
    这唐猊祥瑞一出，立刻便是龙颜大悦，试问天下谁敢跳出来说，那只上古异兽是假的？
    人家皇帝兴致正高呢，还因为这件事沾沾自喜个不亦乐乎，这时候哪个傻子敢出来败坏天子的兴致？
    咱们大宋官场，就没这样的二货！
    所以燕然抹平军器监亏空这件事，即便天下人都知道是假的，也没人敢说出来……
    小侯爷这一计当真是稳如泰山，没有任何人敢于出来质疑，这就是堂而皇之的阳谋，燕家小侯爷当真是天纵奇才！
    之后燕然再次带队出发，走的路却既不是回家，也不是去往军器监或者武德司。
    大家都在心中猜测，小侯爷要去干什么，却谁也不得要领，众人不禁又是暗自好奇。
    ……
    与此同时，在内宫之中，天子得到了一只上古异兽的消息，也如同长翅膀一般传扬了出去。
    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蔡京父子，当他们听到宫里的内应，将这个消息传过来后，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惊得合不上嘴！
    蔡攸瞬间就想清楚了里面的前因后果……他知道燕然已经通过今天的方法，成功抹平了军器监的亏空。
    而他蔡家父子，除了进宫去恭贺天子之外，也绝对不敢对这件事发出质疑……
    燕然这小子，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让蔡攸憋得像肠子打结了那么难受，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蔡京想通了里面的缘由，这老贼却仰头向天，干笑了几声。
    然后他目光如电，向着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
    “难怪这小子年纪轻轻，才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了这般成就。”
    “他这一计，拉着天子的面皮做虎皮，谁敢与之争锋？”
    “这样的人物，心思智谋，胆略勇气，都不是池中之物……儿啊！”
    “你之前不但没有压住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地看清他。居然还在军器监大权这件事上出尔反尔，和他撕破了面皮！”
    “……你真是何其愚也！”
    “都怪儿子瞎了眼！”这回蔡攸也知道，自己看错了燕然，只得咬牙切齿地承认了。
    “可燕然这小子，既然不肯为咱们所用，又该如何处置？”
    蔡攸心里越想越气，到底还是没办法，于是向自己的老爹问计。
    蔡京却淡淡地一笑道：“像这样有真本事的人，你要图谋他，就不能让他知道！”
    “甚至你得让他以为，你跟他的关系还很不错……这才方便下手。”
    “尤其在你动手的时候，若无把握，就绝不要轻举妄动。只有雷霆一击，料其必死之际，才能露出爪牙。”
    “……咱们先不用管他，燕然的靠山林灵素正面临生死大劫，且看他如何过得这一关。”
    “此外，那军器监被燕然弄得人去楼空，乌烟瘴气，等到赔付辽金两国铠甲军器的时候，咱们看他如何拿得出来！”
    “总不成，他又弄出一只唐猊来搪塞吧？”
    “当朝天子虽然吃他那一套，可是辽金两国使者，那是要吃人的！”
    “原来如此！父相所言极是！”蔡攸听了老爹的话，也暗自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一边拍蔡京的马屁，一边心中暗自喜道：
    原来我什么也不用做，那燕然就是九死一生？
    呵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就在蔡家父子谈话之际，延庆观附近的一所宽大宅邸里。
    高俅父子，也得到了燕然进宫的消息。
    “什么？唐猊？上古异兽？”
    高衙内听闻此言，不由得火冒三丈！
    而此刻的高俅却坐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园中的花木，默默无言。
    要说燕然今日的计策，却正好是高俅高太尉一生的短板……他吃亏就吃亏在读书太少了。
    要知道高俅年少时原本是个汴京泼皮，曾经在苏东坡学士家中当仆役。
    因为苏学士派他去给驸马送东西，高俅才会正巧，在驸马那里碰到了当时还是端王的宋徽宗。
    在大宋时期有种很时兴的娱乐运动，就是蹴鞠，其实就类似现在的皮球。
    那高俅从小不学无术，却踢得一手好蹴鞠，《水浒传》中有记载：高俅偶遇赵佶，使尽浑身解数用了一招“鸳鸯拐”，把蹴鞠踢得跟粘在自己身上一样。
    宋徽宗一见之下，不禁惊讶不已，就此改变了高俅的一生……所以这家伙如果打回原型，就是个泼皮的底子。
    不过他高俅得到天子的喜爱，就仅仅是因为球踢得好吗？其实不然，那只是众多因素中，最初的、也是最不起眼的一条罢了。
    高俅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他忠心耿耿！
    这小子在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为宋徽宗办事就是抹得下脸、狠得下心、一心一意为端王着想。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自有一股泼皮破落户死缠烂打的劲头。再加上高俅聪明狠辣，这才在天子手下步步高升。
    后面就算赵佶当了皇帝，他成了太尉，一直到今时今日，也依然是如此！
    要知道朝堂之中山头林立，从多年前的元佑党人，到如今的蔡党，都曾是显赫一时，声势如日中天。
    可是他高俅却从没有打错过主意，就认准了皇帝一条大腿，死抱着不放！
    由此高俅的人缘，在朝堂中也很成问题，但他却根本不在乎。
    天子用他，就是因为他的忠诚，就是看中了他是个孤臣！
    反过来说，他要是会做人，在官场上见风使舵，忘了皇帝才是他的根基所在……他高俅还哪有今日的地位？
    所以，当高俅听到燕然的这个计策之后，才会心中如此愤恨！
    这些文人的东西，他是一样也来不了的，如果算上樊楼那一次，燕然吟风弄月造成的意外，今天这都是第二场了！
    ……
    原本高俅父子和蔡京蔡攸的想法是一样的，只要等燕然接掌军器监，就看他怎么对付里面的亏空，燕然一定会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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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7章：隐隐奸仇、依依故友

    只要燕然的手段违背了大宋律法，有私下里的银钱往来，或者是权钱交易，他们立刻就能捏死燕然……
    可是没想到，那个小东西居然背靠着天子，来了一招狐假虎威！
    就用一个那什么瑞兽，他不但顺理成章把账目全都抹平了，而且你还拿他毫无办法！
    因此高俅的心中，不禁暗自恼怒！
    而这时的高衙内，却在他身边阴森森地说道：“如此一来，就只能等着了？”
    “我听说燕然把军器监，上至监司下至工匠，全都打发得干干净净。他再想要拿出军械武备来，可比登天还难！”
    “如此说来，咱们只能等着辽金两国的赔付，落到燕然的头上？”
    “那倒也不用干等着……”太尉高俅听到儿子的话，却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只见他仰头望天，缓缓地说道：“我之前收到消息，那金国大萨满伏林浑虎，一身邪术妖异之极，他那几个弟子也个个不似人形，尽是一群妖人！”
    “呵呵呵……我只管把燕然推荐给天子，就说那小子不但有机灵百变之能，又有星君降世之相！”
    “反正咱们还要派出个官员，去负责接待、保护辽金两国使者，那满朝文武，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更何况，武德司负责京畿要案，这原本就是他燕然的职责！”
    “到时候天子必然下旨，要燕然负责应承辽金两国使团，还要保护他们。”
    “然后为父再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路上的金国萨满……让他知道负责保护他的燕然，就是大宋国师的女婿！”
    “呵呵……或许没等到斗法开始，那金国大萨满，就能弄死他燕天行！”
    “好计策！”这边高衙内听了，眼中也是霎时凶光一闪！
    “这一招驱虎吞狼，咱们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
    高衙内冷冷地说道：“那燕然就会死得惨不堪言！”
    ……
    此时的燕然还不知道，自己今年大概是命犯父子太岁……
    周围虎狼环伺，大宋朝中两大奸臣全都是父子俩一组，朝着自己玩命地耍弄阴谋。
    此时的小侯爷，到了一处门庭高大的宅邸面前。红袖姑娘一见之下，不禁叹了口气……这户人家她是认识的！
    这是呼延庆老将军家，大宋禁军中的将领，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出自这位老将军的门下。
    呼延庆老将军的儿子，更是红袖和燕然的熟人，就是红袖和燕然第一次破案的时候，在吏部尚书苏惠卿的家里，见到过的公子呼延决。
    也是那一次，呼延公子对燕然释放出了善意，后来甚至还在卧虎台一案中，给燕然提供过大宋手刀的线索。
    怎么今天燕然忽然把他想起来，上门拜访呼延小将军来了？
    这边红袖心里正在暗自生疑，燕然却让钱戏到门上通禀。
    燕然身后的兄弟，其他人跟进去都不合适，只有红袖早就和呼延决认识了。于是这次让门房通禀的，也是他们两人联袂来访。
    这边苏信百里轻他们在街对面的墙下等着，没过多久就见呼延决公子一身锦袍，从府里快步迎了出来。
    红袖姑娘一见呼延公子满脸喜色的样子，就不由得心中一叹。
    时至今日，他们的身份，已经和当初大不相同了。
    在之前燕然拿大王八破案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从八品军校，呼延决却是将军府的公子，可是你再看现在的燕然！
    官居六品不说，还是军器监的司丞，更是硬生生把之前的武德司也给拽到了六品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他还是外面疯传的词坛圣手，大家心知肚明的国师女婿，疑似文曲星君下凡！
    如今的燕然炙手可热，呼延决这位大将军儿子的风头，已经远远赶不上了……
    “呼延兄！”
    这边燕然却始终如一，在他和呼延决见面的时候，态度反而比原先更端正了些。
    红袖知道，这是因为人家呼延公子在燕然寒微之时，并没有轻视他的缘故。
    小侯爷敬的是情分，不是地位！
    一见燕然来此，呼延决也是高兴不已，他一边和红袖姑娘打过了招呼，一边拉着燕然的手就往里请！
    “怎么回事天行？”当三人穿房过户，往内宅里走时，呼延决向着燕然笑道：
    “早听说你这家伙，一件件大事做得风生水起，怎么就不说找我过去聚聚？”
    “好嘛，我给你下帖子请打猎你不去，请你吃酒你也不来！”
    这个呼延决，你要说他直爽，这家伙倒是有些心机的。
    就冲他说这两句话，虽然是责备之言，但却是笑语殷殷，显得十分亲热。
    就这分寸，哪是一个粗豪无知的汉子，能说得出来的？
    燕然一边往里走，一边也笑着说道：“这事儿真不怪我！实在是这些日子接的差事，没有哪件事儿是省心的！”
    “最近我是一上悬空楼它就塌，一去天河引它就垮……有心想找呼延公子玩，又怕你嫌我晦气！”
    “……瞧你说的！”呼延决说话间，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一边吩咐下人上茶，一边推着燕然在椅子上坐下。
    然后呼延决转过头看着红袖姑娘，笑呵呵地咂着嘴，向红袖姑娘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外面都说红袖姑娘双目如电，有神眼玉观音之称，这回我是真服了！”
    只见呼延决笑道：“燕家小侯爷如此英才，也只有红袖姑娘才能一眼看得穿，真是不服不行！”
    红袖听到呼延决的话，却是忍不住俏面一红。
    这呼延决看似在夸奖红袖识英雄重英雄，早在苏惠卿的府里，就对燕然很是看重。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在话里话外夸奖红袖，挑郎君的眼光真有一套！
    他这话是明夸红袖，暗夸燕然，这小子一记隔山打牛的马屁拍过来，把红袖和燕然都说得哭笑不得。
    在这之后，下人送上茶来，呼延决便挥手把闲杂人等人都撵了出去。
    他笑着看向了燕然：“燕兄来此，定是有事要用我。”
    “……你只管明言，我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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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8章：此心光明、只为家国

    好家伙，呼延决这句话人情可就大了，人家都不问你求我什么事，二话不说我先答应了！
    燕然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心说这世家子弟果然是不同于常人，你看人家这胸怀气度！
    于是小侯爷也正色道：“呼延兄可真是拿我当兄弟看待！就冲你这句话，以后你鞍前马后的有什么事，只管叫兄弟给你牵鞍坠镫！”
    燕然说这话时，脸上也是一片诚挚，呼延决听了不禁心头一热。
    就见燕然笑着进入正题：“今天来倒不是真的找呼延兄有事，我是想拜见老将军，不知呼延伯父可方便？”
    呼延决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立刻端正了起来，他知道今天燕然来访，这件事一定不小。
    怎么居然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要让老爹出面？
    “我去看看家父身体如何，天行红袖，你们稍坐待茶！”
    这边呼延决毫不犹豫，立刻便起身去后宅找自己的父亲。
    燕然却笑着说道：“我还有一份礼物在府门外，兄长吩咐个人叫进来。”
    “哦？好好好！”这边呼延决连忙答应。
    他一边往后面走，还一边心中暗道：看来今天的事儿可大了！
    燕然这家伙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当着户部尚书的面，都敢指着鼻子骂街的主儿！
    他今天居然不但要见我爹，还特意带了礼物，他到底是要干啥呀？
    这边红袖也觉着摸不着头脑，燕然却四平八稳坐在那里喝茶。
    结果没过多久，呼延决就又转了回来，告诉燕然父亲请他们过去。
    ……
    燕然和红袖来到呼延庆大将军的卧室外面，燕然的神情不由得郑重起来。
    这位呼延决大将军德高望重，年轻时在战场上，也曾为大宋屡立奇功
    据说这位老人家驰骋沙场，勇不可挡，身上刀伤剑伤不下数十处，在大宋的军人里，更是擎天玉柱一般的人物。
    只可惜在重文轻武的宋朝，像这样功勋卓著的武臣，终究还是难以施展抱负。
    甚至他的地位，也远在高俅之辈之下，真是让人扼腕感叹！
    ……
    等到呼延决带着燕然进了房间，随即就看到老将军坐在厅堂中的躺椅上，白眉下双目如电，向着自己这边看过来！
    “武威侯后继有人，燕家小子，功夫练得不错嘛！”
    这位老人家居然一看燕然的腰腿步伐，就知道他身上带着功夫。
    燕然却在心中暗叹：自从自己来到大宋之后，每天都在坚持锻炼。
    他刚来时那副弱鸡般的身体，现在也被人夸成有功夫了……我这些苦真没白吃！
    “回老将军话，侄儿是为了捉拿凶犯，多少练了些江湖把式。”
    燕然一边行礼一边笑着说道：“终究还是比不上呼延兄长枪大刀的马上功夫，对大宋更有用处！”
    这两人一问一答，燕然就知道这位呼延老将军心胸豁达开阔，绝不是蝇营狗苟之辈。
    而呼延庆将军也在很久之前，就知道燕然绝非池中之物。因此这二人虽说初次见面，说起话来却是毫无隔阂，顺畅至极。
    “说说看，你这小子跑我这儿来，打什么鬼主意呢？”
    这边呼延老将军一边用手点着椅子让燕然坐下，一边笑着问道：
    “若是于家国无益，小心老朽一通军棍，把你打出府去……没说你，丫头你坐。”
    说着老将军还向红袖笑了笑。
    这位老将军真是豪爽无比，红袖笑着谢过了坐下，燕然却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没过多久，旁边的呼延决还在猜测燕然为什么不说话。
    只听到外面脚步声响，燕然带来的礼物，正好这时送进来了。
    等到几个人把那件东西抬过来，呼延决就看到那是用一大块青布，裹着的一个挺大的玩意儿，看起来居然像个人？
    而且分量还颇为不轻，立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咚”地一声。
    等到下人们出去后，燕然随手一揭，就把那东西上面盖着的青布掀了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位呼延庆老将军，突然皱紧了白眉！
    老将军一挺腰就从躺椅上站起来，把旁边的呼延决吓得连忙抢了上去，伸手扶着……
    然后老将军一步步走过去，呼延决就在旁边仔细打量这东西。
    那是一个人体大小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挂着一套大宋制式铠甲！
    只见燕然沉声说道：“兜鍪眉子、前后掩心、甲身腰圈、腿裙鹘尾、披膊抱肚，共用甲叶一千八百二十五片！”
    “这套枪手甲，因为枪手临阵时，要半蹲面向铁骑，因此军中最重……五十八斤一两。”
    “这是我接掌军器监之后，为军中所造的铁甲，老将军您看如何？”
    ……
    这时的呼延庆才知道，原来燕然所说的礼物，竟然是这副枪手铠甲。
    不愧是武将世家，呼延决一眼看过去，就跟他的老爹一样，眼神扎到铠甲里拔不出来了！
    这套铠甲的甲叶平整如镜，打磨得光滑晶亮，用手一捏甲叶敦实厚重，厚薄轻重竟然一丝不差！
    最惊人的是，呼延父子收藏了精良刀枪军械无数，眼力非凡。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铠甲上面所用的精铁，居然冶炼得极为精良。
    单就从做工和用料上来说，这副铠甲已经超过了普通将官身上所穿，花高价精心锻造打磨的铁甲！
    而且人家燕然刚刚说了，这不是他特意造出来送礼的，而是用来装备大宋军队的！
    这么精良的铁甲，难道还能整批整批地造出来吗？
    “……刀来！”
    燕然正要往下继续说，就见到呼延庆老将军忽然向旁边一伸手，燕然赶紧后退！
    这边呼延决连忙抽出腰间佩刀递了过去，只见老将军反手接刀，顺势上撩，全身猛地向前一靠！
    好家伙这位老将军，不动则已，一动就犹如猛虎下山，厅堂中烈风暴起！
    就他这体格子，起身的时候还用着别人扶？燕然见此情景，差点当场就骂他额娘了……
    “呛！”的一声！
    老将军的反手一刀，正砍在那盔甲上，用的还是呼延决公子平日里带的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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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9章：我本强人、奈何国弱

    老将军这一刀下去，连削带砸，力道非同小可。
    铠甲上发出了“哗”的一声，里边的木架子立刻就被震断了。
    呼延老将军顺手把刀扔到一边，俯下身仔细看那副铠甲上中刀的部位……
    只见上面一连串十二三块甲叶，片片都带着深深的刀痕，有的甲叶甚至在冲击之下出现了变形……可硬是没有一块断裂！
    “好东西……可惜！”
    老将军检查了铠甲之后，随即转过头。犹如老迈猛虎一般的双眼，紧紧盯住了燕然：
    “大宋军队，装备不起！”
    “和之前的铠甲等价，”燕然毫不犹豫地答道：“一文钱不多花。”
    “一派胡言！”
    这位老将军听了之后就怒了，他伸手拉着燕然的衣襟咆哮道：“我拿你当个后辈子侄，你却来消遣老子？”
    “这样的铠甲，要高手匠人精心锻造，用水磨功夫反复打磨，怎么可能跟军中的烂铠甲等价？”
    “三千套，我白送给你行不行！”
    没想到燕然一句回答，让这位老将军刹那瞪圆了双眼！
    “为什么呢？”老将军一把将燕然推到椅子上坐下，向他大声问道：“你钱多了烧的？”
    “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大宋有好处就行！”燕然却是坐在椅子上笑了笑：
    “另外我也是不白给你的，得要老将军用东西来换！”
    “好好说说！从头说！”那位老将军知道，燕然的话里必有文章。
    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之后毫无征兆照着儿子就是一脚：“倒茶去！眼瞎了？”
    “是！”这边呼延决连忙抄起茶壶，直奔燕然的茶杯就去了。
    连红袖都瞪圆了眼睛，不知道燕然是何用意，呼延父子的眼神也都集中在小侯爷身上。
    只见小侯爷喝了茶之后，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老将军应该明白，如今金国崛起，大宋面临的是什么形势。”
    “你说！”老头一听燕然没说铠甲的事，居然绕了这么远，他立刻催促了一句。
    燕然淡淡地说道：“现在辽金两国大打出手，辽国明显处于弱势，但毕竟底蕴深厚，一两年之内倒也不至于亡国。”
    “这个时候，双方都想要拉着大宋去攻打另一边。”
    “天下形势如此严峻，可是大宋朝廷却飘了……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局面有多凶险！”
    “如今朝廷上下，从天子到朝臣都没有个准主意，可是辽金大战，不用多久就要见个分晓。”
    “老将军行武多年，应当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不怕他不下注，甚至不怕他下错注，就怕他两边下注，没个准主意！”
    “嘶……”听燕然说到这里，只见这位呼延庆大将军，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朝廷上下君臣是什么德性，呼延庆是再了解不过的。这些人目光短浅，好谋无断，下不了决心，还反复无常！
    这要是平常对外敌作战也就罢了，可现在的对手，却是金辽两大强国！
    因此一旦出现燕然所说的，两边下注、拿不准主意的情况，那就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形。
    辽国得不到援助，败了之后顷刻间亡国灭种。而金国那边，大宋也把人家得罪了，人家打完了辽国就会来灭了你！
    这种情况是完全可能发生的，可燕然这小子如此年轻，他又怎么会有这般见识？
    这位呼延庆大将军可不知道，燕然所说的不是猜测，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就在不久之后！
    因为大宋天子在两国的争相拉拢下，觉得自己举足轻重，不禁沾沾自喜，又想两头占便宜，又怕打仗打输了。
    于是赵佶跟金国约好了前后攻打大辽，他这边却按兵不动，使得金国在进攻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这之后，完颜阿骨打怀恨在心，金国灭辽之后，随即挥兵南下，北宋就此灭亡！
    燕然知道这是真实的历史，他又怎么会说错？
    “那……跟这些铠甲有什么关系？”这位老将军越想越是忧心忡忡，忍不住开口向着燕然问道。
    “当然有关系，”燕然答道：
    “我在军器监，找匠人研究了新的冶炼方法，锻造的时候也是事半功倍。”
    “至此之后，咱们大宋的刀枪铠甲，都会比之前精良许多。”
    “真的？”老将军听到此处，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指着厅堂中间的那副铠甲说道：“这样的甲胄，你真的能成批制造出来？”
    “没错。”燕然点头回答道：“可是这些武备，我虽然不难造出来，却没办法把它放到军器监库房里……”
    “因为辽金两国使者，不日就要到达汴京。他们前后派来的两波使者都死了，甚至还死了一个辽国四皇子！”
    “金国那边，非得盯着大宋国师斗法，他们眼睛瞪圆了想要勒索一番，要大宋给他们赔偿。”
    “他们要的赔偿，一定是军器铠甲！”燕然看着那副铠甲说道：“我把这么好的铠甲打造出来，难道是为了交给他们，让他们的军力越发强盛吗？”
    “你想怎么样？”老将军闻言，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双眼看向燕然大声问道。
    “那还用说？在金辽两国之间，我得拉个偏手。”燕然正色说道：
    “首先金国那边，一个甲叶我都不能让他们带回去。”
    “然后辽国那边，当然可以给他们些铠甲，让他们和金国拼个两败俱伤。可现在这种铠甲却万万不能给他们。”
    “因为辽国早晚必败，这些铠甲又不会凭空消失……最终也会落到金国人的手上。”
    “所以我今日才来找呼延伯父，跟您商量一件事。”
    说到这里，燕然直起腰身，向着呼延庆老将军说道：
    “我用三千套这样的铠甲，换老将军手下，大宋禁军的三千套旧式铠甲，拿回去让我入库。”
    “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原本大宋禁军的铠甲，那是什么德性！”
    “朝廷反正是一定要妥协的，我作为军器监司丞，不交出去也不行，把好的交给他们，我又不甘心！”
    “所以我金国他们空手回去，让辽国他们拿三千套旧铠甲去上战场死磕。”
    “咱们大宋禁军，老将军您最得力的手下，咱们给他们换上这种精良的铠甲……不知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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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0章：好的自留、破的出口

    红袖姑娘听到这里，才明白燕然来此的用意。
    原来小侯爷接掌了军器监，就要拿出足够的军器盔甲来完成朝廷的要求，这是他份内的职责。
    但这些军械是燕然的铁炉堡出品，太过于精良犀利，燕然又担心朝廷会把好东西送给金辽两国！
    所以他才来找呼延家父子，目的就是把那些真正好用的刀枪盔甲，给大宋禁军换装。
    之后赔给辽金两国的，自然是之前那些又薄又脆的旧铠甲了。
    这时的呼延庆老将军也终于明白了，燕然所说的句句属实！
    抚摸着那套精良至极的枪手甲，老将军一直沉默着，久久不发一言。
    他心里想着，要是大宋早有这样的军备，会少牺牲多少袍泽兄弟，能保存下来多少勇悍的儿郎？
    或许之前的一场场惨烈之战，他们就能轻松取胜，或许那些差之毫厘的失败，他们就能逆转战局！
    燕然这小子，当真是天纵之才！
    可是老将军呼延庆的震撼还没有结束，燕然又从那套盔甲里，取出了另外一包东西。
    这包袱里面有纯钢铸造的箭头，有钢铁热锻成型的枪尖，有精钢冲压的钢刀！
    老将军惊讶之下，一件件地看过去……
    钢刀厚薄均匀，钢质极纯，从刃口打磨的痕迹就能看得出，必定是坚韧之极。
    枪尖坚实厚重，用料毫不马虎，便是使尽全力也难以弯曲折断……和大宋军中配发的又薄又脆的枪尖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还有那一组十二支箭头，轻重大小完全一致，更离奇的是上面居然没有打制的痕迹！
    那还用说？这是铸钢的！
    见到老将军父子俩惊奇的表情，燕然却在心里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要说这羽箭，从来都是军中最重要的武器，同时也是消耗最厉害的物品，其中箭头的损毁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古代匠人手工打制的箭头，一是钢铁之中含碳量多少不等，成品有的脆有的软，另外铁匠的手艺也是良莠不齐。
    因此装备在军队中的箭镞那真是七扭八歪，什么形状都有，从重量和形状上就很难保证射出的羽箭，具有弹道上的一致性。
    而燕然制造的箭头，为了节省打制的人工，干脆就是用钢水直接铸造，之后用水力驱动砂轮，统一打磨淬火。
    从材料到工艺，从形状到重量，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更何况钢铁的质地也是极佳。
    这样的箭头不易折断，弹道平稳一致，精度高破甲能力更是极强，战斗过后还可以回收再用，不用担心有过多的破损。
    因此仅仅是箭头这一项，就足以让呼延庆老将军惊叹不已！
    老将军一辈子纵横沙场，什么样的军备没见过？这次可真是开了眼了。
    接着燕然又和老将军提起，如何给禁军换装新式铠甲，把旧式铠甲留下的事。
    燕然所说的方法，更是让呼延庆将军眼前一亮……
    这件事若是想做得不为人知，禁军和军器监必须找一个地方，能够不引人注目地汇合在一起。
    有一个地方最合适不过，就是军器监的试验场，也是禁军的练兵场……禹王台大校场。
    只要呼延庆老将军让军士穿上铠甲，拉到那里操演一场。在操演结束的时候，军士当然要脱了铠甲，用马车往汴京城里运送。
    这个时候，燕然只要轻松换过旧铠甲入库，新铠甲随禁军返回汴京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交换！
    听到燕然把这样的细节都想好了，老将军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因为他明白，这件事对于燕然个人而言没有丝毫好处，只有风险！
    “贤侄为了此事甘冒奇险，老朽当真佩服之极！”这边呼延庆老将军，连忙向燕然致谢。
    燕然却笑着摇头道：“我来的时候，老将军不是说过了吗？”
    “若对家国无益，便要乱棍打出，燕然来见老将军，免了这一顿打，难道还不是好处？”
    燕然这话说得轻松，但却有一股豪气，充盈在话语间！
    呼延庆老将军看了看燕然，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呼延决，不由得心中慨然长叹！
    这大宋天下并非没有英雄，怎奈朝廷倒行逆施，把豪杰的心都冷透了。
    燕然此子，光明磊落，才气惊人。大宋若要安稳度过辽金大战这一劫，说不得都要托这年轻人的福！
    想到这里，呼延庆老将军只觉得心中感慨，若是燕然这样的人早生四十年，或许自己还能和他并肩而战，那该是何等痛快！
    不过自己没赶上，好歹儿子是赶上了！
    呼延庆回头一看呼延决，这小子站在那里，脑筋似乎转都没转……于是抬起腿来又是一脚，把儿子踢了个趔趄！
    “爹你踢我干啥？”呼延决这一脚挨得好没来由，他一边站稳了一边把老爹扶好，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你看人燕家小侯爷！”胡延庆咬着后槽牙说道：“如此胸怀气度、本领心肠、够你学一辈子的！”
    “这一次不但是你我父子，连大宋禁军都要承人家的情！若是咱们的将官儿郎有机会穿着这种铠甲踏上战场，那性命都是人家给的！”
    “从今以后，你给我好好恭敬着人家燕郎，多去拜访求教，多看多听多学，听见没有？”
    “记住了，那是咱恩人！”
    “那是自然，儿子记住了！”呼延决看见父亲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好像又要拿自己开练，他连忙点头答应。
    其实呼延决其实只是看着粗豪而已，心里当然知道燕然此举意义非凡。
    于是敬佩之余，他心里也下定了决心：打这以后，我死活都要绑在小侯爷的腿甲上，好好跟他学两手不可！
    这一下子问题解决，燕然也笑着和老少两位将军作别，离开了呼延府。
    小侯爷走后，府中这一对将军父子，却是默默地看着那套铠甲，相对无言……
    “燕然他真的有这么厉害？”
    许久以后，呼延决想起之前父亲对燕然赞誉太过，他忍不住在旁边追问了一句。
    他也想知道父亲说出那番话时，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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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1章：水银为鉴、可正衣冠

    呼延庆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声：
    “你呀，什么也不懂！”
    只见呼延庆沉声说道：“咱们大宋的军械其实也不是做不好，而是你做好了，那就没钱赚。”
    “在大宋官场上，有的钱你不赚也不行……挡了别人财路，在官位上你一天都坐不住！”
    “可燕然呢？他坐在军器监司丞的位置上，不但别人奈何不了他，他还能做出好的刀枪盔甲！”
    “你怎么不想想，这得是什么样本事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还有这刀枪铠甲，”说着老将军又拍了拍那套铠甲的甲叶，发出了坚实的叮咚声。
    “也未免太过精良了！用这样的纯钢铠甲装备军队，更是亘古未有之事！”
    老将军感慨地道：“更何况小侯爷还仅仅是个六品，居然就能看清大宋和金辽两国之间的形势。”
    “他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在均衡辽金两国的实力，让给大宋争取时间！”
    “这几千套铠甲到了辽国手里，或许就能左右一场战事的胜利，或许就能让辽国多坚持些时日。或许金国的强兵猛将，就会因此多死上一批！”
    “可是咱们禁军的武力，却因为更加精良的铠甲军器，在逐步上升……”
    “这些优势在很多年以后，你终究会在大宋和外敌征战的时候，在战场上看到！”
    “但这只是咱们所知的一点点而已，类似这样的准备、这样的手段、他在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
    “如果到时候，你我父子都死了，若是在那场大战中，大宋赢了下来。”
    “那时咱们大宋带兵的将军也许都不知道，有人在很多年前，就在为大宋，一点一点增加胜利的机会。”
    “……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燕然人中龙凤也，咱们父子拼了老命，也得保住他！”
    ……
    呼延决在府中听得瞠目结舌，不禁连连点头！
    可这时走在路上的燕然却不知道，自己只顾着解决盔甲去向的问题，却没想到这么一来，自己在大宋军中，却悄然多出了一支暗中的盟友……
    两天之后，燕然得到了朝堂上传来消息：
    辽金两国使者，不日将抵达汴京。
    随后燕然毫无准备之下，忽然接到圣旨：
    “着大宋武威侯，武德司司丞燕然，携领两国使团于汴京宿卫一事！”
    这一下燕然成了两国使团安全方面的总管，让他始料未及！
    ……
    不用说，这篇圣旨的来历，当然是高俅高太尉干的。
    当时高俅向皇上说起，这次来的辽国使者位高权重，金国萨满妖异难言，若是普通人，怕是镇不住他们吧？
    更何况金辽两国使者，一向是飞扬跋扈惯了的，要是身份地位不够的人负责护卫，也容易被他们欺负。
    倒是燕然不一样，外面既然风传他是星君转世，这小子还是勋贵之后，侯爷的身份，另外那小子也机灵得很！
    所以让他去保护辽金两国使者，他是不会吃亏的，也不怕大宋丢了面子。
    那宋徽宗一听，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随即就把圣旨给下了。
    这回别说燕然了，连身在皇宫的国师林灵素，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那么……小侯爷燕然又在做什么呢？
    ……
    在接到圣旨之前，他正带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玩耍。
    这几天来，羊小白姑娘百无聊赖在侯府里到处乱窜，陈舟的轻功在百里轻姑娘的操练下，境界也是噌噌地上涨。
    这小家伙每天练功，都练得像泥猴似的！
    康馨宁小姑娘，则是落到了李师师姑娘的魔掌之中……
    小丫头从小在工匠营里长大，独头蒜王正心和他师父，生怕小姑娘被人认出来是个女孩子，所以一直拿她当小子养着。
    以至于这姑娘穿个衣裙也别扭，梳个头也不会，妆容刺绣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李师师姑娘就把她抓过来，从头开始教，光是头发就编得一天好几个样儿。
    燕然也是闲着没事，让人从王府库房里，搜罗出几块大白水晶。
    他让人把水晶拿到卧虎台，让琢玉的白闹闹姑娘按照图样，将一些物件雕琢出来。
    这里面有给羊小白配制药物用的放大镜，有拿来给小孩看彩虹玩的三棱镜。
    还有一块两寸大小见方的水晶白片，今天燕然就是弄的这东西。
    工艺很简单，找一点水银来放入小酒杯，然后找一块锡，细细地刮下不少粉末，粉末放在水银杯子里。
    接着把水印微微加热，使得锡粉更快的在里面融化。
    之后把水晶片反复清洗，直到毫无油污痕迹，烤干后把含锡的水银涂在水晶板的一面上。
    ……之后用大漆封好水银涂层，完工！
    一面水银镜子就这么做好了，因为在大宋时代，没法做出来纯净透明的玻璃，燕然只好用白水晶代替。
    当燕然做好镜子之后，看到照人的效果不错，顺手就把这玩意给了康馨宁小姑娘，让她用来练习梳头。
    燕然知道这孩子敏感而脆弱，需要更多的关爱。果然当她知道这是世上第一面水银镜子的时候，小姑娘不禁欣喜之极，双眼都闪亮了！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康馨宁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处在保护和关爱之中，信心和心态自然和从前大不相同。
    这次她又得了小侯爷亲手做的镜子，小姑娘也是兴奋异常，镜子也在羊小白和陈舟他们手里转了一圈。
    随后又从李师师姑娘手里，传到了紫霄惊鸿那边……
    看到大家都很是喜爱，燕然觉得白水晶这东西又不是很值钱，于是就让羊小白再拿点去卧虎台。
    这次只管让白闹闹磨成又平又薄的薄片，然后再给大家每人都做一面镜子就是了。
    燕然当然是无所谓的，大家心里却不免暗自吃惊，要知道大宋时期只有铜镜，可是再怎么明亮光洁的铜镜，又如何能跟水银镜子相比？
    甚至在燕然所生活的时代，解放以后很多年，人们用的都是水银制成的镜子。
    很多老人至今还保留着一个习惯，一看见年轻人用手去摸镜子，就会在后边埋怨，让他小心点儿，不要走了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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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2章：迎接使者、斗法之前

    紫霄姑娘忽然醒悟过来，连忙出言叮嘱大家，刚刚小侯爷做镜子的配方，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这水银镜子，无疑又是侯府一项重要的产业，这种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只要做出来，卖到贵族高官的家里，那便是千金不换！
    得！这回又多了个镜子作坊！
    燕然看着紫霄就想笑……这姑娘最近也开朗多了。
    旁边的李师师姑娘却坐在那里，又愣了好一阵……刚才的事从头至尾，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人家小侯爷那是陪孩子玩的，就像给小孩子做个风车一样。
    可为什么他这么随手一弄，一个价值万金的产业，就这么弄出来了？
    这家伙真是一肚子宝贝啊……
    “……你看我肚子干什么？”
    这边李师师姑娘还在感叹，她的眼神却被燕然发现了。
    小侯爷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库门没拉，一低头才想起来，这时代没库门……
    他这边还在好笑，李师师姑娘却看到那几个孩子拿水银镜子反射着太阳光，好奇地在墙上照来照去。
    两人看了一会儿，师师姑娘忽然开口问道：“要是在镜子上画画，能照到对面的墙上去不？”
    “那不能，”燕然闻言笑道：
    “就好比是灯笼，点上蜡烛，最多能让外边看清楚图案。”
    “水晶灯市面上又不是没有，照到墙上的图案很是模糊……蜡烛太暗了。”
    “哦……”师师姑娘也发觉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又低下了头。
    可是这番话，却让燕然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这几天以来，他的思路都在一件事上打转，就是怎么帮岳父赢下那场斗法之战。
    燕然心里想着，自己要拿出什么东西，不但要有强大的杀伤力，而且效果还要越像神术越好？
    这要是在现代当然容易得很，可是在这个时代，电力完全没有，化学品更是全都属于炼丹材料。因此有想法但没条件实施，自然把燕然难得不行。
    不过刚才，燕然却一下想起了一个方法……这个或许行！
    之后小侯爷毫不犹豫拿起笔来就写，还没写几个字，就发觉师师姑娘站在他旁边。
    “你还是别看的好……”燕然停下笔后，向着师师姑娘苦笑了一下：
    “真不是想瞒着你，就是这配方实在太恶心了，估计你看了之后，好多天都能难受得睡不着觉。”
    “真的假的？”师师姑娘发觉燕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她也听话地笑着后退几步。
    燕然又拿起笔来继续写，然后他就发现红袖也走了过来。
    小侯爷飞快的把纸上的配方和工序写完，迅速把它折好。
    见到红袖投来好奇的目光，燕然笑着说道：“想到一件法宝……做出来看看，斗法时能不能用得上。”
    说着燕然把这张纸用信封封好，将钱戏叫过来，让他拿着配方送到铁炉堡去，交给王正心。
    红袖姑娘这才知道，小侯爷一刻不停的在为父亲的斗法想办法，心中不免又是一热！
    ……一双桃花眼，忍不住嘉许地向着燕然的方向看去。
    而此刻的师师姑娘，却不由自主地心中想道：那水银镜子如此厉害，却被小侯爷轻描淡写地拿去给孩子玩儿。
    可刚刚那个信封里的配方，却被小侯爷这般看重，那一定比镜子，还要厉害很多很多倍吧？
    也不知他说的，那件法宝是什么，用来打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看来只有等到斗法那时候，才能看得见了！
    ……
    没过多久，钱戏亲自骑着快马赶到铁路堡，将这封信交给了王正心。
    当王正心将信封打开的时候，钱戏知道他不该看的就别看，于是特意退了几步，免得自己不小心看到那张纸上的字迹。
    可是没想到，王正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张纸，却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天空……
    “你怎么了？独头蒜我问你呢！”
    钱戏见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在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又像是咬牙切齿地忍着什么！
    “你确定这是主人写给我的？这也太特么恶心了！”
    王正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那必须是啊，主人的字迹你又不是不认识！”钱戏望着那张配方，心里也不禁大为好奇！
    ……
    侯府这边，燕然看着那几个孩子用镜子照来照去，反射阳光玩得不亦乐乎。
    他默不作声的沉吟了许久，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小侯爷心中又想起了什么主意，正在他肚子里慢慢成熟！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传信，圣旨到！
    ……
    燕然接过圣旨之后，那个传旨的小黄门拿了赏钱，还忍不住安慰了燕然几句。
    话说大宋朝廷的人谁都知道，接待金辽两国使者这种事儿，可不是个好差事。
    这帮人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谁愿意干这受气的活？
    可燕然却不以为意，脸上居然看不出有丝毫不满之色。
    他把小黄门打发出去之后，周围的人也都围拢过来，苏信红袖师师他们，不免暗自猜测。
    到底是谁给小侯爷下了这么个绊子，把他给送到这风口浪尖上去了？
    燕然却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回头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谁推荐我上去的，想必不难打听出来，宫里的事儿又瞒不住人！”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没好处，对咱们却未必有什么坏处。”
    说到这里，燕然转头望着红袖姑娘，笑了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这岂不是给了咱们一个最好的机会？”
    “从迎接使者到贴身保护，正好方便我就近观察那辽国金国的使者，都是些什么货色。”
    “尤其是那个大萨满，他是什么路数，有什么妖法，性格如何，弱点在哪里？我先看个清楚再说！”
    “到时候国师斗法，就会更有胜算，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说危险……”燕然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向红袖师师他们说道：“让我离他们那么近，那位金国大萨满，他就不危险吗？”
    大家听了之后，虽然知道燕然信心满满，却还是不免担心。
    就这样，在众人的担忧和期待中，时间又过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午时过后，燕然得到消息，让他集结军士赶赴城外。
    那位金国大萨满伏林浑虎，即刻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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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3章：笑里藏刀、虞候陆谦

    当燕然集结了三百武德司军士，向着城外赶去的时候。
    一支队伍从旁边疾驰而来，加入了小侯爷的行列。
    领头的一人，正是那位呼延家的小将军呼延决。
    这位呼延决公子身穿铁甲，外罩锦袍，马鞍上还挂着铁枪，居然是全套武将打扮。
    原来他得知燕然负责保护金辽两国使者的事，今天是特意来给燕然做帮手的。
    而且他不是自己来的，还随身带来了两百名呼延府的家丁，燕然一看这些人脸上手上的伤疤，还有眼中那股彪悍之意，就知道这哪是什么家丁？
    这都是在沙场上，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百战之士！
    呼延决一边走，还一边向燕然笑着说道：“我父亲担心你人手不足，所以才特意派我来找你。”
    “那金辽两国使者，互相恨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立刻就把对方弄死！”
    “再说进城的路上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哪国的刺客，意图行刺另一国的使者！”
    “燕兄万一人手不够出了纰漏，你职责所在必定会因此受罚，多几个人多几双眼睛也是好的！”
    “多谢多谢！”燕然听得心头一热，知道这是呼延家父子对自己的关心爱护。
    他连忙伸出手去，用力拍了拍呼延决的后背。
    在这之后，他们一起往城外行进之际，呼延决也好奇地看着燕然后面的队伍。这些日子以来，小侯爷身边的奇人异士是越来越多了。
    紫霄惊鸿和师师姑娘都在车里，呼延决是看不见的，但百里轻姑娘一身英姿飒爽，在人群中却是十分醒目。
    除此之外，苏信他也没见过，燕然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说苏信苏云期是他的生死弟兄。
    后面是红袖姑娘，背着飞鱼刀的“浪里神剑”于化龙，笑呵呵的小伙子“偷天盗帝”程炼心，伤势刚好的王德发。
    当然还有“征天剑”姚不凡，“弈天剑”蒯无用这两位高手随行。
    说到这两位，这些天以来，他们倒是对燕然越发看不过眼了！
    他们觉得燕然身为两个衙门的主官，却老是在家里弄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出门也是四处闲逛访友，结交权贵，就没看他干过什么正经事！
    其实这是因为他们没去过呼延家的宅邸里，不知道燕然和他们说了什么。
    至于铁炉堡之类的地方，他们更是未曾进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个皮毛。
    两位尤其对燕然走到哪儿，都带着一群姑娘的行径，心里十分不屑。
    因此他们对燕然的误会倒是更深了几分，这次虽然是出城保护燕然，两人也是双眼望着天，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等燕然他们到了城门口，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其中有不少百姓消息灵通，知道金国大萨满即将到此，就在街道两边酒楼茶楼上占好了位置，准备看看这个大萨满是扁是圆。
    除此之外，还有大队的官兵成排的官员，都是来城门口迎接的。
    燕然四下一瞥，通过官服自然能看出，这些官员中谁的官位高低。
    ……
    迎面有几位负责迎接的官员走过来，和燕然行礼打招呼。
    燕然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这里边负责代表朝廷迎接金国使者的，是一位门下省侍郎段德善。
    段德善五十来岁，瘦小枯干，面容像是风干的橘皮一般满是皱纹。
    这位段侍郎所在的衙门是往来国信所，辽金方面的使者正是由他们接待。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位武官，三十岁上下，身量健硕修长，看来也是练过武的。
    这人满脸都是亲和的笑意，两撇小黑胡子打理得十分精致，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燕然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之后听他介绍自己时，燕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说怪不得我看见这个家伙，就觉得心生厌恶！
    殿前司都虞侯陆谦……他还挺有名的！
    这位是高俅的手下，跟随高俅高衙内奸臣父子干了不少坏事，拿手本事就是出卖朋友，帮高衙内找姑娘！
    没错，这位号称是林冲的至交好友，然后害死林娘子，差点杀了林冲的就是他！
    燕然知道这家伙不地道，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和陆谦、段德善他们三个人聊了一下。
    总的来说，朝廷接待金国使者的事都由段德善负责。
    然后金国使者所住的位置，驻扎的是禁军守护，陆谦就是带兵的将领。
    燕然负责的是金国使团的饮食人员、出行安全、三个人各自分工明确。
    看那陆谦不笑不说话，言语之中很有礼貌，但燕然却知道他一定是高俅父子派来的。
    这家伙亲切可爱的样子，后面隐藏的却是一条毒蛇！
    陆谦是从五品，官阶上大了一级，显然这也是高家父子特意的安排。只要一有事发生，这陆谦从官位上就能稳压燕然一头。
    之后是那个段德善，门下侍郎是正四品，在大宋可是相当高的官位了。
    他比燕然足足高了四阶，而且还是文武有别，因此这位段侍郎身上的官威气势都是相当足。
    估计这还是知道燕然是勋贵之后，有个侯爷的名头。不然燕然这种级别的年轻官员，早被他训得抬不起头了！
    即便如此，这位段侍郎还是十分不客气：
    “……事关大国往来，一点错都出不得！”
    段德善说着说着，调门也越拔越高……
    “千万千万，别把金国人惹生气了！有什么话说出来之前，先在肚子里转三五个来回。”
    “……燕司丞！我知道你骤得官位，年轻气盛，但当着金国人的面，有什么脾气你都得给我忍着！”
    “忍着忍着！”燕然笑着说道：“必须的！”
    “可别怪我没提前说！”这边段德善见到燕然嬉皮笑脸，态度不怎么端正，也随即冷下了脸：
    “你要是差事上出了什么差错，你可自己担着！”
    “哎哎！我担我担！”燕然还是笑嘻嘻的跟他对付。
    之后他一回头，就见陆谦正往自己的身后看。
    顺着他的目光一瞧，燕然就看到了百里轻和沈红袖姑娘那边……
    燕然笑着说了一句：“那是我府里的家眷，陆虞候是不是想认识认识？要不我把她们叫过来？”
    “不用不用……”那陆谦平日里扮猪吃虎，暗箭伤人，缺德事儿做的可着实不少。
    可他却从来没有一个照面，就被人发现意图的时候，弄得陆谦心里猛地吃了一惊！
    这哥们连忙否认，他也听出了燕然的口气里，明显带着警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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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4章：夜黑风高、星河高悬

    燕然心中暗自冷笑，这段德善谄媚金人的嘴脸，陆谦图谋不轨的心思，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趟差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小侯爷心里已经暗自做好了打算，这俩家伙一个也别想好过！
    这下他们人齐了，自然是出城列队，准备迎接使者团。
    可等到军士排列整齐，欢迎队伍准备停当，那支金国使团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眼看天色都要擦黑了，燕然心说：哪有使者夜里进城的？
    可是城外已经传来了消息，说使者团正在赶来，他们只好在这继续等着。
    趁着这段时间，燕然也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向大家小声嘱咐道：
    “那金国大萨满来意不善，身上必定有些高深莫测的手段，尤其是你们几个好捣乱的，谁都不许给我轻举妄动！”
    说着燕然的目光，在百里轻和于化龙的脸上一扫而过，这俩人却都故意装作没看见燕然警告的目光……
    与此同时，马车窗口那边，羊小白和惊鸿俩人的脸蛋也“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好在这些家伙淘气是淘气，但还算听话，燕然嘱咐了一遍之后这才放心。
    之后他们又等了一阵……这回连好脾气的红袖姑娘都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天都黑透了！”
    红袖姑娘看着天上明月暗淡，星河高悬，皱眉嘀咕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苏信也耸了耸肩：“这风越来越凉，究竟让咱们等到什么时候？”
    “要不，小的给主人弄点热酒来？”这边钱戏正靠着燕然的马脖子避风，也嘀咕着来了这么一句。
    “注意诚心正意，留心朝廷体面！”没想到那个段德善，却是凉风越吹越精神。
    这金国人还没来呢，他却一个劲儿让大家注意形象！
    这叫什么事儿呢？半夜进城？这边燕然心中，也不禁暗自狐疑。
    就在这时，众人只觉得夜风，忽然猛烈了起来！
    ……
    月晦风急，银河漫天，远处的风中隐约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响声。
    前方百余丈外的黑夜中，亮起了一片昏昏如血的亮光！
    这声音像是巨大机械发出的轰鸣，在嘈杂的音调中带着鲜明的节奏，好像成百上千人齐奏着乐器。
    没过多久，就见前方七彩幡迎风飞扬，红光中影影绰绰有无数黑影，向着这边走来。
    黑暗中，有如百鬼夜行！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支金国使团，等他们走近了，燕然才看到这支队伍的全貌。
    一连串二十余辆马车，箱板高耸封得严严实实，每辆车由六匹壮硕高大的战马拉着。
    随着队伍前行的大概有四五百人，队伍中无数的黑幡带，随着夜风烈烈飘扬！
    一直来到几丈之外，燕然看到队伍中的人，全都穿着颜色晦暗的彩衣，脸上用布裹得严严实实。
    那嘈杂至极声音，就是从他们腰间一串串铃铛上发出来的。
    这些铃铛是上细下粗的锥形，大约有两寸长，每人腰间都挂了一圈，大概有四五十支，行走时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
    整支队伍大概有六百人上下，他们全都齐刷刷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原来在他们的手掌上，还有三只铜铃穿在皮索上，套于掌心。
    他们每走一步，掌心一振，队伍中就传来“哇”的一声怪异之极的铃声！
    队伍的内层还有一排奇形怪状的人，身上的衣服都像是破烂的布条，脸上都戴着怪异的面具。
    整支队伍里，竟然看不到一张人脸！
    什么鬼东西？鬼鬼祟祟的怪不得夜里出来呢！燕然见状，正在心里暗骂。
    猛然间，这片嘈杂刺耳的铃声，瞬时停了下来！
    这一下安静得全无征兆，燕然的耳朵里依然还在带着耳鸣般的回响。
    这时他看到前面黑幡之下，一辆硕大的马车上，有一个人影轻盈地跳了下来。
    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看体态二十一二岁上下，身上彩带为衣，一步步走了过来。
    等她来到大宋官员的队伍面前时，燕然看到姑娘脸上青布蒙面，只留下一双闪着幽光，勾人魂魄的双眼！
    姑娘赤着双足，腰间的衣带下，挂着一圈二三十面核桃般的小铜镜。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用布条编织而成，根本不足以蔽体，行走之间胳膊腿全都裸露了出来。
    燕然看到那姑娘全身的皮肉上，满满刺着纹身，一片片青蟒鳞片闪烁着幽光，就像身上盘着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蛇！
    这异族姑娘不慌不忙地扭动着腰肢，宛如一只魅魔徐徐而来，这一刻所有人，都猛地瞪圆了双眼！
    燕然觉得心神刹那间一个恍惚……连忙一把扶住了马鞍！
    瞬间过后，他才知道，这不是自己忽然神思不守，也不是大地在晃动！
    刚才那一下恍惚，竟然来自遥远的天际，北面漫天的群星，居然刹那摇移，一齐晃动了一下！
    黑暗中天际的群星，是视线中最明显的参照物，它这一晃产生的错觉，让燕然的神思都飘荡了一下！
    不可能！肯定是什么视觉错误，或是药物的效果……燕然正在心中想到此处，他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但是他，燕然身边所有的人，同时都是浑身巨震，甚至有人失声惊呼了出来！
    只见北方黑暗的天穹上，数百颗璀璨的星辰，正在铺天盖地地坠落下来！
    就在这浩荡惊心的漫天流星之下，那位姑娘驻足言道：
    “金国祭司，大萨满摘星祖师在此！”
    ……
    星落如雨，万籁俱寂！
    姑娘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汴京城墙上，有如金鸣玉振，久久不绝！
    接下来，迎接金国使者的一应礼仪，昏昏如在梦中一般。
    燕然觉得不管是段德善还是自己的话语声，都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直到队伍向着城门方向进发，他感觉眼前的一切，好像还是那么不真实！
    那位一身青鳞的姑娘名叫“踏纱”，原来是大萨满的通译。
    从始至终，大萨满都在后面那辆巨大的马车车厢里，没露面也没出过声。
    整个大宋欢迎队伍，都被刚刚群星陨落的场面所震撼。众人一面机械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只有燕然的心神，迅速从剧烈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因为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
    那些星星远在数十上百光年之外，它们再怎么坠落，也不可能掉到地球的大气层里来！
    这里头一定有鬼，妈的连我都差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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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5章：群星陨落、威压天河

    当队伍来到城门口时，燕然抢先进了城。
    然后他立刻命令武德司军士，在城里沿途清理街道，把看热闹的百姓向两边推。
    如今的街道上已经堵满了人，若没有军士维持秩序，金国使团根本不可能过得去。
    小侯爷则骑马站在城门边，仔细地观察着这支走进城门的队伍。
    身穿七彩衣服的人数最多，有四五百上下，看他们身形矫健孔武有力，估计是保护大萨满的卫兵。
    还有大约二三十人，身上都披着那种怪异的布条装，估计是神职人员或者是大萨满的弟子。
    虽然夜色晦暗，但借着两边街道上的灯光，燕然看到了这些人……一个个都透着怪异！
    在那随风飘荡的布条下，有的人身形诡异，一双眼睛带着血红的颜色。有的高大雄壮，黑布条下的胳膊上，生着两寸多长密密麻麻的黑毛！
    有的甚至压根就不像人，居然用四足在地上爬行，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那二十余辆马车中，有些车厢沉重之极，里面一定拉着东西。
    也有的车厢从车轮的声响就能判断出，车子轻飘飘的，像是根本就是空的。
    还有那大萨满的车厢，燕然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是那种热烘烘的，像有人饱饮了鲜血之后，又对着你的脸打了个饱嗝的味道！
    燕然看着金国使团全部进城，又再次赶到队伍最前方。
    “燕天行？珠帘四卷月当楼？”
    燕然一转脸，看到那位通译踏纱姑娘，坐在一匹青灰色带白斑点的“雪里飞”大马上，大眼睛看着自己问道
    “对啊……金国有珠帘吗？”
    燕然知道，想要了解这支金国使团，找到合适的人聊天，是最便捷不过的途径，所以他笑着向那姑娘问了一句。
    “有啊……按出虎水的河蚌里有珍珠，”那位踏纱姑娘笑道：“天鹅以河蚌为食，我养的海东青捕猎天鹅，总能在嗉子里发现珍珠。”
    “还有这事？真有一套！”燕然立刻夸了她一句。
    他看这姑娘说话时，几乎没经过不考虑也不修饰。但他却知道这种坦率，并却不是出于天真，而是由于自信！
    这姑娘，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说来也是，一个年纪轻轻就遍体纹身的姑娘，哪有那么简单？
    于是燕然又向姑娘问道：“既然你是通译，那以后需要传话，就只能找你了？使团里是不是只有你会宋人的话？”
    “宋人话啊……地位高点的差不多都会。”这位姑娘倒是毫不隐晦，她的回答也让燕然暗暗吃惊。
    见到燕然的神情，这姑娘笑着说道：
    “辽人除了契丹语也用汉话，我们女真人也是。”
    “距离现在八十多年前，辽国皇帝耶律洪基请汉人博士给他讲《论语》，当博士讲到‘夷狄之有君’这句话时，他不敢往下讲了，呵呵……因为下半句是‘不如诸夏之亡也’。”
    “但是耶律洪基说：上世异族无礼法，故谓之夷，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何嫌之有？”
    “他是说孔子那时候，北方少数民族一点没有礼法，所以叫夷，我可是知书达理的，跟中华没差别，怎么会因此嫌恶这句话呢？”
    “我们金国的头人贵族，那时都归辽人管着，所以跟着金人也学会了宋人话。”
    “我们女真人还把宋语加以修改，叫做四声胡化宋语……所以你说话，我们使团都能听懂。”
    “但是金殿奏对、官员谈话、文本文书，就得用个通译才行，所以才用我来当通译。”
    “……对了，那铃铛怎么回事？”
    燕然听了之后，知道这些客套话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随后他就开始把话题往感兴趣的方面引。
    他们这支队伍走在街上的时候，周围那些百姓乱哄哄谈论的，至少有一半是那些铃铛。
    说实话，这玩意是真够吵的！
    “大家腰上那叫腰铃，女真语叫西沙，请神通神时候用的。”
    踏纱姑娘看来对燕然印象不错，居然对小侯爷的每个问题，都是信口作答。
    “萨满走阴的时候也用，但是做法时，腰铃要缠在脚上，哦……走阴就是把去世亲人的魂魄招回来，说一会儿话再送回去。”
    姑娘笑着说道：“所以也有句女真俗语，叫魂铃一踹，阴魂到来！”
    “那……手上那三个铃呢？”燕然又问道。
    “那是晃铃，女真语叫轰勿……做法时候用的。”姑娘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转脸看向了燕然。
    “等大萨满和你岳父林灵素斗法的时候，一定会用到的，你肯定能看见。”
    “呃……”
    姑娘这句话可不打紧，燕然瞬间满头都是冷汗！
    原来自己套了半天的话，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姑娘不但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甚至对燕然和她聊天的目的，也是清楚得很！
    可即使如此，人家还是坦然相告，姑娘的这种态度，让燕然的心中又是一惊。
    看这姑娘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你不行就是不行，我就算告诉你再多，你也一样不是对手！
    好家伙一个小小的通译，花朵一样的小姑娘，燕然发现自己都无法对她建立起任何的心理优势。
    由此可见，那位大萨满得有多自信！对自己的胜利有多大的信心！
    而这时那位踏沙姑娘，脸上却并没有一点嘲讽或是轻视之意。
    她还是一如既往，认真地向着燕然说道：“你写的诗词很好，我很佩服。”
    “我一次一次的把那些诗词吟唱出来，每一次都更有味道……但你的诗在我们金国不能唱，悲痛和伤心会积在我们心里，越唱越多！”
    “我们女真人被辽人压榨得很苦，活得人不像人，我们心里的苦楚得哭嚎出来、呐喊出来才能活下去！”
    “所以你的词好是好……可惜没用。”
    当踏纱姑娘说到这里，燕然苦笑着仰天长叹！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好像忽然失去了继续套话的兴趣。
    没错这个小姑娘很爱说话，并且几乎不说谎，也从不隐瞒。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女真人特有的气质，或许也是他们如此强大的原因！
    燕然毫不怀疑，若自己一直和她这样聊下去，终究在这女孩的口中，会吐露出他想要的情报，甚至是关于那位金国大萨满的秘密。
    但我现在又不想要了，你告诉我，我都不想听！
    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你们，我要踩着那个大萨满的脖子告诉你：你的法术挺花哨挺好玩的……可惜没用！
    妈的为了生活我可以忍，他侮辱中华巫术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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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6章：铁面巨汉、血色长鞭

    汴京城内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燕然带队行走在其间，他的心里却越发警惕。
    这些金国人跟他事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并不是一群装神弄鬼，故作高深的骗子。
    他们骨子里刻着来自深山老林的勇猛与强悍，不愧是把辽国打得七零八落的女真人，这是一群勇悍的野兽！
    燕然知道这些人很厉害，如果他到现在还继续轻敌，那就是自取灭亡。
    因此他的思绪渐渐镇定，视线也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一事一物，心神慢慢地拔升，就像是在高处俯视着这些人，甚至俯视着自己。
    这一刻，苏信和红袖姑娘看见燕然的神情，他们不禁对视了一下。
    在他们俩的心中，同时想到了一句话：
    小侯爷认真了！
    ……
    此时燕然在队伍旁边警戒着，正走到御街到南薰门里街西面的路上。
    前方是有名的五岳观，大概是正在开法会，弄得街上的行人，比别处更加拥挤。
    眼看着金国使团到此，两边街上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观望着。
    也有看不清楚的人，在人群里用力地挤来挤去，不免有看热闹的百姓被挤到了路上。
    燕然看到那些百姓虽然拼命靠着向后躲闪，没奈何身后的人太多，使尽全力也挤不回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炸响！
    等燕然回过头，就见金国使团里站出一个九尺多高的壮汉，浑身上下披着黑褐色的布条。
    这个汉子魁梧如山，光秃秃的脑袋上只留着一根细小的辫子，浑身的肌肉有如铜浇铁铸。
    他脸上覆盖着一个生了锈的铁面具，手上一根两丈余长的皮鞭，“咻”的一声划破了空气，灵蛇一般又缩回他的手中。
    随即，人群中发出了一片惨呼！
    这壮汉刚刚挥出的一鞭，将一排七八个百姓的脸上，抽出了一条皮开肉绽的伤口！
    “大金国大萨满在此，还不跪迎！”那壮汉一声咆哮，犹如巨熊怒吼！
    他手中长鞭挥舞，刹那间又是“啪”的一声鞭响，将道路另一侧的百姓抽得人仰马翻！
    “跪下！”
    与此同时，金国队伍里百余名汉子齐声大吼。
    随着喊声他们双掌一合，手上的晃铃齐刷刷发出了“哇”的一声响！
    眼看着众汉挥舞手臂，长鞭又向着百姓的脸上抽去，首当其冲的一片汴京父老，忙不迭地矮身缩头。稀里哗啦的在地上跪了一片！
    见此情景，燕然的脸色刹那间就冷了下来。
    “苏信！”
    燕然一声命令还没落地，苏信的复合弓就已经拉满了！
    苏信看到眼前的情景，早就是满面寒霜。
    他这一箭对准了那壮汉的肩头，眼看着撒放器轻轻一拨，就要废掉他一只手！
    可就在这时，苏信猛然觉得有人在旁边推了他一把，持弓的手立刻就歪向了一边。
    等他一回头，却发现推他的正是那位门下省侍郎段德善！
    “不许轻举妄动！”那段德善推开苏信的弓，紧接着大喊了一声。
    只见他扯着脖子，向着前方的百姓喊道：
    “都给我跪下，都给我跪下！迎接大金使者进城！”
    “有喧哗吵闹者，一概以寻衅滋事之罪缉捕论处！给我跪下！”
    ……你大爷！
    燕然一看，这老东西居然又出来捣乱！
    他还卑躬屈膝，一副跪舔金国使者的样子，小侯爷顿时皱紧了眉头。
    可是那段德善，，他把嘴脸朝向百姓时，眼中却冒出了凶光！
    “军士给我上前，棍棒开路！有胆敢不跪者……”
    这时的段德善，心里一面害怕金国使者当街发疯，另一面更担心汴京百姓失去了压制，怒火上来冲向金国使团。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想要控制住局面，甚至呼喝军兵上前开路。
    可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又是一声长鞭炸响！
    还是那个铁面巨汉，这一次他长鞭挥舞，又朝着街边一片百姓的头脸呼啸而去。
    他的长鞭之下，那些百姓倒是不肯吃眼前亏，他们有的蹲地，有的弯腰，刹那间就矮了一大片。
    就像退潮之际露出了沉船的桅杆一般，在这些齐刷刷矮了一截的人群中间，居然有个人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体的线条犹如刀砍斧削一般锐利，脸上一片铁青，显然是愤怒之极！
    年轻人不闪不躲，见到长鞭袭来，他将手上的一个东西举起，迎向了呼啸而来的鞭梢。
    “啪”的一声！
    那年轻人手上的东西被长鞭抽得粉碎，破碎的木片四处飞溅开来。
    鞭梢险之又险，在他脸上差之毫厘地扫过。
    这时燕然他们才看清，这个年轻人手上拿的是一根扁担，已经被鞭子抽断了一截。
    只见那年轻人衣衫朴素，却是气宇轩昂，挡下这一鞭的时机恰到好处，看来是个练家子。
    “你干什么？去把他给我抓起来！”那个段德善看着年轻人，见他居然立而不跪，明摆着要和金国使团对着干，他立刻用手一指，下令军兵上去抓人！
    可他周围都是武德司的军卒，没有燕然下令，谁肯听他的？
    小侯爷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禁怒意顿起，段德善这厮居然还是个四品官员！
    这幅德性，都不如一个拿扁担的挑夫有血性……真是个烂人！
    “你去！”燕然伸手杵了杵旁边的钱戏，这小子闻言“滋溜”一下就钻进了人群。
    钱戏知道，这个鹤立鸡群的小伙子得到了主人看重，看来小侯爷是起了爱才之心了！
    等燕然下完了命令，他却觉得旁边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有人在旁边窥探，目光宛如毒蛇一般！
    燕然一回头，就看见了陆谦那张笑嘻嘻的脸！
    “出事了……燕司丞不管管吗？”
    陆谦就等着燕然露出破绽，他正好向高俅禀报。
    刚才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燕然脸上的怒色，知道小侯爷已经忍不住了！
    现在燕然只要仓促下令，必定会失了分寸，陆谦就等着这一刻！
    如今他看到燕然发现了自己窥探的目光，他索性直接挑明，还用上了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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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7章：有人暴怒、有人跪舔

    燕然心里暗骂这个阴险狠辣的陆谦，眼前的局面却越发紧张。
    “为什么不抓人！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段德善见自己的话完全没人服从，他暴怒之下，指着武德司军士大声骂道：“一群废物！给我上！”
    使团队伍里那个铁面巨汉，却又呼啸着抡起了鞭子……苏信在旁，想都不想地拉开了复合弓！
    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金国使团来访期间，发生任何恶性事件，燕然都是难辞其咎！
    金使跋扈凶残，官员昏庸无能，陆谦窥视在侧，百姓血溅当场！
    可是就在大事即将爆发的一瞬，燕然却猛然冷静下来，心神一刹那变得空灵澄澈。
    那是因为他的心里，一股巨大的威胁感如芒刺在背，油然而生！
    这种不安代表着危机正在扑面袭来，燕然知道这次危险的预感，不是眼前的局面造成的，反而像是一座高大的楼宇，正在自己头上坍塌！
    怎么回事？
    “轰”地一声巨响！
    众人的心中，同时都是一惊！
    燕然转过头，就看见街道北面的五岳观门前，一个大木头架子正被人群越挤越歪，架子上五尺方圆的一面大鼓轰然坠地！
    就在这个当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街道北面的大鼓时，燕然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黑影一闪。
    一个黑衣人，正从南面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黑影犹如利剑一般，无声无息的破空而过，手中剑光闪烁！
    这一剑，直奔金国大萨满的车厢！
    ……
    出事了……有人行刺！
    燕然心中瞬间冒过这个念头。
    他不假思索，回身拍了一下苏信持箭的右手。
    燕然是怕苏信看见这个黑影，下意识的一箭射过去，行刺金国大萨满的未必就是坏人。
    转念之间，那黑影连人带剑已经冲进了金国使团的内圈，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燕然见那个人的身法诡异迅猛，掌中宝剑寒光辉映，他凌空扑下的威势，远远超过了庞小梦那雷霆一刀的水准。
    小侯爷知道这必定是一位高手，正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顺便能看看金国使团的武力深浅。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黑衣人脚步刚刚落地，人距离大萨满的马车还有两丈多远。
    他的身体却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猛然间停在了原处！
    ……这是怎么回事？
    燕然看这黑衣刺客浑身用尽全力，却无法再突进分毫，小侯爷的眉头就是一皱。
    附近的百姓“轰”的一声炸了锅！燕然身边的高手团全都浑身蓄满劲力，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可那金国使团里的所有人，却全都冷冷地看着那名黑衣刺客，好像早就知道他无法突破大萨满身边的结界。
    只见那黑衣刺客，陡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奋力地挣扎向前，却像是被封印在一块无形的水晶当中。
    眼看着他全身的劲力爆然而起，随着那一声大喝，他的肌肉极速膨胀，甚至胀裂了上身的衣服。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无法再前进一寸。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怪异之极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而这个时候，那名黑衣刺客浑身的肌肉都在血脉奔涌之中，颜色变得通红。
    燕然清楚地看到，刺客双眉之间的额头上，猛然浮现起一个诡异的红色印记。
    就在这一刻，燕然身边一左一右有，两个身影猛地一动。
    那是姚不凡和蒯无用，他们心道：此人行刺金国使者，身手还这般高超，想必是一位江湖义士。
    眼看着他被金人邪术困在路边，不是被生擒活捉，就是死于非命，他们俩哪还能忍？
    于是他们两位同时向前迈步，要把这个人救下来。
    可是他们身躯一动，就被燕然发现了。
    燕然知道这两人轻功高绝，一旦扑过去，谁都拦不住他们！
    小侯爷毫不犹豫地伸手，双双拽住了他们的袖子。
    “不许去……”
    “滚开！”
    燕然刚说出一句话，就被姚不凡怒斥了一声，之后这个家伙还想挣脱燕然的手，奋力向前。
    与此同时，燕然看到前方那名黑衣刺客浑身劲力爆发，皮肤殷红如血。
    刺客的眉心上，那个红色的记号也越来越清楚……
    燕然忽然惊觉，黑衣刺客旁边的金国人纷纷挪动脚步，都在飞快地后退！
    “不行……”
    “狗贼！”
    燕然还要继续拉着两个人，却被那急于救人的姚不凡回头一句痛骂！
    姚不凡反手掌缘一切，磕在燕然的手臂上，小侯爷就觉得和掌缘相触的胳膊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按了一下。
    “嗖”的一下，半个身子都麻了。
    这两个不听话的保镖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燕然的手，随即就向街心中那名黑衣刺客冲去。
    相距六丈不到，对于他们而言只需弹指间就能赶到，救下那个黑衣人。
    可就在这一刻，前方“砰”的一声巨响！
    眼看着那痛苦挣扎的黑衣人，毫无征兆的整个人炸开，爆成了一片漫天血雨！
    这情景简直就像是一枚鸡蛋，被人在地上用力摔了个粉碎。鲜血化作血雾，骨肉粉碎成泥，破碎的衣服迎风飞舞！
    在他爆炸前的一瞬间，燕然隐约看到那人的双眼之间，好像有一道血色的红印，一闪而过！
    此时姚不凡和蒯无用使尽全身力气，才让身体停在了原地。
    之后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在瞬间破碎成这样？
    而这时满大街的百姓，也全都发出了阵阵惊呼，燕然身边的高手团也惊呆了！
    那段德善就像是个傻子一样，睁大了嘴巴，陆谦也愣在了当场！
    只有燕然心中最明白不过，金国使团的人，早就知道那个黑衣刺客会原地爆开。
    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刺客现身之后，金国使团的护卫并没有急着防御。
    而那个刺客一落地，就被困在原处不能动弹，显然是中了金国大萨满的邪术！
    所以当刺客即将爆炸之前，那些金国人都躲开了爆炸的波及范围。如今地上满地是血的一大片街心，一个金国人都没有。
    反倒是街边上的百姓，因为离得太近，又无法向后闪躲，以至于他们中有好几个人都被溅的满身满脸，尽是血浆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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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突遭剧变、暴血漫天

    姚不凡蒯无用像两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要救的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消失了。
    而这一刻，燕然猛然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一个东西打中了！
    燕然一回头，看到地上有个银丝镯子乱转，然后他抬起目光，就见身后远处的马车车厢那边，正露出一张焦急的脸。
    那是羊小白姑娘，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急于想告诉自己，以至于连跳下马车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镯子来砸自己。
    燕然看到羊小白神色紧张，瞪着眼睛向自己喊着什么，可是周围尽是一片嘈杂声，哪听得到小姑娘的话？
    好在燕然心智机敏，听不见也没关系，以他的聪明当然知道，这是羊小白姑娘在示警！
    那小祖宗是毒药圣手，不用碰不用尝甚至不用闻，五丈之内就能察觉毒物的气息，她发现的危险，必定和毒药有关！
    燕然警觉的四下张望，一瞬间惊得他汗毛倒竖，浑身一激灵！
    ……
    就在不远处的街边，刚刚那几个脸上手上被溅了鲜血的汴京百姓，片刻之前还在一边擦着脸一边大叫倒霉。
    可是现在，他们全都无缘无故地停止了动作。
    燕然清楚地看到，那几个百姓的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开始慢慢泛红……
    每个人的眉间都有一个红色的印记，正在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楚！
    “后退！”
    一刹那燕然觉得心都凉透了，拼命地大喊一声！
    “离他们远点！这些人要炸了！”
    燕然奋力挥舞着双手大喊，可那几个百姓身边的人，却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燕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有道路两边警戒的武德司军士，一向令行禁止成了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一听到燕然的命令，那些军士就像退潮一般，沿着街道飞速后退。
    接着燕然眼看着街边那几个染血的百姓，奋力发出了一声怒吼……
    ……
    他们就像一连串爆竹，乒乒乓乓的纷纷炸裂，血雾爆起，惨叫声响成一片！
    燕然知道坏了，这毒药的药性竟如此猛烈，而且还能随着爆炸的血肉，以飞快的速度传染！
    他一伸手，将旁边呆若木鸡般的姚不凡推到一边，一把从王德发手里接过了一支铁枪。
    然后他振臂一挥，铁枪撕裂空气，带着尖啸的长鸣飞了出去。
    眼看着铁枪划过天空，“夺”的一声钉在了街边一座楼宇的柱子上，就如同一道栏杆，把满地乱滚四散奔逃的百姓分割开来。
    还没等燕然说话，耳听得身边劲风呼啸，又是一支铁枪飞了出去，正是出自呼延决的手！
    这位小将军也看明白了，如今满大街都是百姓，要是任由那些被鲜血波及的人，往人群深处奔跑，然后他们再次爆炸，死的就不仅仅是这几个人了！
    只见呼延决的铁枪带着劲风飞出，直接钉在了街边的青砖墙上，拦住了另一边的人潮。
    这一刻，燕然身后的高手团也纷纷醒悟！
    只见沈红袖、百里轻、呼延决、苏信他们不断从身边的军士手中夺过长枪，向着那个方向奋力投掷。
    瞬间长枪如雨，“夺夺”作响地在对面的墙上和地上插了一片。
    枪阵外面的百姓惊呼着飞速后退，而长枪则组成了一个两丈方圆的笼子，里面全都是身上溅了鲜血的汴京百姓！
    这些人大声地嘶喊嚎叫，绝望地挣扎扭动，最终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炸成了漫天血雾！
    ……
    燕然沉重地呼吸着，心里默默数着爆炸的声响。
    从前边那六个人开始，他一直数到四十七才停止，加上街心附近那个第一次爆炸的黑影刺客，一共是四十八条人命！
    直到最后一声爆炸归于沉寂，那片地上已经满是鲜血碎肉，再没有一个活人！
    燕然等待了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听得很清楚，两侧的逃散百姓人群中，没有发出第四十九声爆炸！
    幸亏刚刚燕然反应迅速，投掷铁枪也是毫不犹豫，这才能把感染的百姓和没感染的人成功分开！
    此刻燕然身边的众人，全都看着小侯爷。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应对的速度犹如雷鸣电闪，现在这条街上，只怕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尤其是燕然的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当他们看到这一幕之际，两人的脸上已经惊得一片煞白。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如果不是燕然刚刚拦了他们一下，假如他们真的冒冒失失冲过去救人……
    那毫无疑问，当他们冲到那个黑衣刺客旁边时，正好赶上那家伙爆炸。
    接着他们就会像被波及的汴京百姓一样，溅上毒血之后几次呼吸之内，就会炸成满地碎尸！
    一想到刚刚燕然救了他们的命，而他们两个却恶语相向，开口骂人……姚不凡甚至还朝燕然动了手！
    这俩人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人一下就傻了！
    ……
    此时的长街上，那些百姓见到血雾喷溅，也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一口气退到了几丈之外，离开了危险的范围，这才战战兢兢的向着这边看来。
    见他们离的这么远，应该没什么事了，燕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正要回头向呼延决公子致谢，今天若不是他出手果断，形势必定是万分危险！
    可燕然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有人怒气冲冲地问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
    “燕然你难辞其咎！你的武德司负责护卫使节，如今发生了这样的血案，都是你保护不力！”
    燕然回头一看，就见那段德善被吓得脸色青白，却还是咬着牙梗着脖子，一个劲的往燕然身上推卸责任。
    “段侍郎！”
    “嗯？”
    “你的脸溅上血了。”
    “啊？啊？！”
    这样的小人既讨厌又无用，燕然压根就懒得和他啰嗦，让他闭嘴也是再容易不过了。
    燕然指着段德善脸上，那块并不存在的血迹吓唬了他一句，就把那段德善吓得魂飞魄散！
    一想到自己性命要紧，他也顾不得往燕然身上泼脏水了！
    只见段德善闻言一蹦多高，拼命拿袖子擦着自己的脸，然后他肝胆俱裂地招呼随从，冲到旁边的茶楼里打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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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9章：上邦之民、下国之君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那陆谦背手弓腰，一边小心地看着地上附近有没有血迹，一边笑嘻嘻地凑到了燕然身边。
    “没想到金国使者刚一进城，就闹出这么大麻烦。”只见陆谦朝着燕然笑问道：
    “眼下发生了人命案子，也不知道燕司丞如何向上面交代？”
    “为什么要让我交代？”
    眼看着陆谦意图把这桩惨案往自己身上牵连，燕然冷冷道：“我的差事是保护金国使者团，你看使团里有人受伤吗？”
    “我把他们保护的这么好，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陆谦闻言便是一愣，向燕然冷笑着问道：“可是那刺客呢？”
    “刺客不是死了吗？”燕然随即答道：“我还没动手他就决定自爆而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现场可死了这么多人！”
    “这是汴梁街面上，死了百姓是开封府衙的事，你要着急你自己报案去啊！朝我喊什么？”
    “你……”
    这陆谦夹枪带棒的三句话，都被燕然怼得哑口无言！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想对付燕然，在人家面前逞口舌之利，那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只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于是他往旁边一站，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那位踏纱姑娘却一步步，走到了燕然面前。
    见到姑娘那双赤足，燕然心里还担心了一下，真怕她一脚踩上哪块碎肉，再把她也给弄个现场爆炸。
    可是这姑娘显然胸有成竹，人家压根都没往地上看一眼！
    ……
    “我大萨满刚刚进城不久，就有人出手刺杀。”
    踏纱姑娘沉声说道：“这件事，大宋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燕然听见这话，心中便是轻轻一叹……这才是真正的责难！
    人家姑娘所说的，其实是金国使团要大宋朝廷给出个答复！
    如今他们在大宋境内，更是在汴京城里，出现了这样的行刺事件。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后面有没有党羽后台？
    金国人提出了着样的问题，你必须得给人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燕然皱着眉，心里正想着怎么把这姑娘对付过去……
    “交待？你要交待，那我就给你个交待！”
    而这时燕然的身边，却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燕然一回头，就见一个身影走上前来，正是红袖姑娘。
    没想到这个时候，红袖姐姐挺身而出，燕然知道其中必有原因，于是他看着红袖走到自己前面。
    两位姑娘面对面，相互对视了一眼，踏纱打量着红袖姐姐……
    只见红袖抬起一只手，指向了金国使团车队后面一辆马车。
    姑娘沉声道：“那黑衣刺客第一次出现，并不是在五岳观对面的酒楼楼顶，而是在那辆马车上……”
    “啊？”
    听到这句话，周围一大片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红袖的身上。
    只见红袖不慌不忙地说道：“就是那辆马车，车顶盖被利剑割开，我看到了剑锋闪动。”
    “就在那个带铁面具的，挥出第一鞭的时候！”
    红袖姑娘说着，又用手指向了之前，挥鞭抽打百姓的铁面巨汉。
    “之后第二声鞭响，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打的人身上，那个黑衣刺客从车里一跃而起，跳到了路边的楼上。”
    “之后他又去而复返，潜行到了五岳观对面的酒楼楼顶，趁机扑下来行刺。”
    红袖姑娘淡淡地问道：“我还想问你呢！”
    “贵使团刚刚进城，就从你们的车队里窜出个刺客。演了这么一出戏，还害死了这么多大宋百姓！”
    “你们打算如何跟我大宋朝廷交代？”
    红袖姑娘的话掷地有声，当她这番话说完，踏纱姑娘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变。
    而燕然却是扬了扬眉毛，向红袖笑了笑，然后理直气壮地看着踏纱！
    只见那位姑娘脸色阴沉，一声不吭，转身向着红袖所指的那辆马车走去。
    她纵身一跃跳了上去，才向那车顶上看了一眼，便是重重一拳砸在车顶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一见她的反应就知道，红袖说对了，那车厢顶上真的有被利剑割开的痕迹！
    片刻之后，踏纱姑娘从马车上轻盈地一跃而下，一步步回到燕然这边。
    还没等燕然开口，就见她冷冷地问道：“这倒奇怪了。”
    “周围夜色浓重，附近高手如云，更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看着使团！”
    “那黑衣刺客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看见？”
    “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红袖姑娘却是面带冷笑，指了指自己的桃花眼：
    “我这双眼睛见山知美玉，隔水辨鱼龙，夜观万物，如在指掌！”
    “我叫沈红袖，大宋汴京人人皆知……我是谁？”
    红袖姑娘说到这里，忽然高声问了一句。
    “神眼玉观音！”
    远处的百姓谁不知道这位女神捕？一霎时周围数百然轰然作答！
    这一下，成百上千人一起喊出来，那还能假得了？
    红袖这番话真是相当有分量，几句话就把那踏纱姑娘说得哑口无言！
    ……
    这时燕然也松了口气，心说好在红袖姐姐眼力神准！
    虽然在夜色之中，姑娘居然把那个黑衣刺客的行迹看得如此清楚。
    金国那边的责难，也因为红袖这几句话，变得不攻自破！
    刺客可是在你金国的马车里蹿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人搞的鬼？
    这一下，金国人也无话可说了！
    踏纱姑娘闻言沉默了半晌，燕然却看了那个铁面巨汉一眼，冷冷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胆子，敢让我们大宋军民当街下跪。”
    “知不知道上邦之民，不拜下国之君？”
    燕然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语声顺着长街远远的回荡出去。
    成千上万的汴京百姓听了，不禁心头一震！
    他们有的感受到燕然口中的傲气，情不自禁把自己的胸膛挺了起来。
    也有的在刚才惊慌中向金国使团下跪，此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却暗自咬紧了牙关。
    旁边的呼延决小将军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自激荡。
    燕然身后那一众高手，连同周围的三百名武德司军士却是心中豪气，陡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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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伏林浑虎、诡异妖神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燕然伸手指着那个铁面巨汉，冷冷说道：
    “再敢拿你那个破壁鞭子乱抽，老子打得你额娘都不认识你！”
    此时长街上的气氛，随着燕然的话慢慢沉重下来、
    附近的百姓听到了小侯爷话语中的坚决，心中却觉得无比痛快！
    同样是大宋官员，你看那个段德善！只会让百姓下跪！
    可燕家小侯爷却愿意为了保护百姓，跟这些金国人说翻脸就翻脸！
    踏纱姑娘蒙面巾上的双眼，透出了冷厉的寒光……她慢慢的向后退去、
    而那个铁面巨汉却透过面具，冷冷地看着燕然，又举起了手里的长鞭！
    ……这群桀骜不驯的金国人，居然真的要当街动手？
    就在这一刻，不远处那个巨大华丽的车厢，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响，打开了半扇车窗。
    众人向着那边看去时，就见车窗里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白皙瘦长，几乎比寻常男子的手掌大了一倍！手指更是长得触目惊心。
    再仔细看，每一根手指尖上，指甲居然都不是片状的，而是像猛兽一样，尽是修长锐利的弯钩！
    这只手一露出来，在场的铁面巨汉和踏纱，一霎时全都恭顺地弯腰低头。
    那只手却竖起了一根食指，向着前方微微一摆，示意车队继续向前！
    巨手刚刚缩回，铁面巨汉和踏纱就听话地回到了队伍里，车队立刻向前走去。
    大萨满一个手势，就制止了这场纷争、
    整个金国使团，执行命令时没有一丝犹豫！
    显然这位大萨满伏林浑虎，对他的手下有着无与伦比的控制力。
    燕然连忙回头向着呼延决说道：“职责所在，兄弟需要领兵送他们去驿馆。”
    “兄长和你的家丁留下，把这里围住了，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千万离地上那些血肉远远的，一丁点都不要碰！”
    “明白！”呼延决刚刚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那些毒血的厉害，立刻就点头答应。
    然后燕然一边跳上战马，一边又向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苏信和羊小白留下，检查现场刺客爆炸的位置，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注意安全！”
    “是！”苏信随即大声答应。
    他跳下战马和羊小白汇合在一起，闪到了街道旁边。
    苏信当然明白燕然留下羊小白的意思，一是现场的血肉毒性猛烈，有了羊小白在旁边，免得苏信出危险。
    另外他们俩在一起，那句“注意安全”却是向着苏信说的，因为他们两个一组的时候，实际上是人家小丫头在保护苏信……
    真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以羊小白的本领足以对付！
    ……
    当队伍再度进发的时候，燕然还一直想着刚才那只诡异白皙的大手。
    那是金国大萨满的手，横看竖看都不像人！
    这一路上有了大萨满的吩咐，金国那些人倒是老实了许多，也没再旁生枝节。
    燕然带着他们在汴京城内一路行进，终于把他们送到了御街东侧的礼宾院。
    在这之后就是陆谦率领的禁军，还有洗得脸都要褪掉一层皮的段德善的事了。
    这次辽金两国使者造访大宋，他们所住的地方当然要远远地分开，放在一起肯定会打起来。
    而且在大宋时代，招待哪国使者的位置在哪里，也有明确的规定。金在礼宾院，辽在都停驿。
    此外西夏在都亭西驿，高丽在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三佛齐是瞻云馆，真腊、大理是怀远驿，这都是定好了的。
    等把那个金国使团撂下之后，燕然随即带人撤回！
    他也是眼不见心不烦，这些玩意儿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讨厌！
    接待金国使者的食宿方面，由主管往来国信所的狗官段德善负责、防卫是殿前司禁军陆谦，安全方面是燕然……只要使团不出门，就跟燕然没关系。
    今天街上的发生的血案，燕然只管把帐记在金国人的头上，至于那个段德善怎么向上报告，他连问都没问！
    毕竟对应这类事，上边还有国师林灵素扛着，那段德善要是敢胡说八道，老丈人必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在这之后，燕然让王德发带回军士，当他向府里返回的时候，队伍里却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立而不跪的小伙子。
    一回到府里，燕然就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询问了一番。
    ……
    这年轻人二十来岁，身材骨架很大，从他挡下铁面大汉那一鞭时的气定神闲，就知道身上的武功相当不错。
    年轻人身上衣衫破旧，行动举止也是个穷苦出身，但在这高大巍峨的侯府里，却并不显得胆怯拘谨。
    看来此人天性大胆，性格就是如此！
    见到燕然问起，他毫不隐晦地说道：“俺叫个范楞娃，秦凤路凤翔府人。”
    “家里没吃的活不下去，才来汴京讨生活，找了个甜水井挑担卖水的营生。”
    “这才干了一天，狗怂的一文工钱没见着，俺还得赔人东家一条扁担！”
    燕然看着小伙子有点倔强、有点认真、还一副对啥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心头暗自好笑！
    一看到这小子，燕然就莫名其妙地觉得亲切，他笑着问道：“我看你身上武功不错，是从哪儿学的？”
    “跟师父学过几年把式，我们那边不会两下子活不了人。”范楞娃也坦然说道：
    “山贼马贼、刀客响马、走马灯似地抢你！”
    燕然让钱戏拿过一锭五十两黄金，放在这位范楞娃的面前，对他说道：
    “咱们既然见着了就是缘分，今天你在金国使者面前立而不跪，是条汉子，我心里也敬佩得很。”
    “你要是愿意，就留在府里给我做个护卫，一个月二十两银子……但是提前说好了，随时随地都要跟人拼命。”
    “你要是不愿意也无妨，这五十两黄金你拿走，也算是咱们没白相识一场。”
    “……那就贴身护卫！”
    那范楞娃想都没想，就把黄金推了回来！
    他看了看燕然身后的众人，淡淡地说道：“俺手上也有几十条山贼的命，拼命倒也不怕。”
    “可就是一点，把你家婆姨看好了！”
    “哦？何出此言？”燕然听见这话，立刻就是一愣！
    “俺在凤翔府给人当保镖的时候，就闹过一回这事儿。”
    那范楞娃的目光，从红袖百里轻、紫霄惊鸿她们脸上一扫而过，皱着眉叹了口气：
    “那李大户的婆姨，非要和俺睡了不可……俺不答应她还反咬一口，当天李大户就把我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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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1章：关中冷娃、桀骜一身

    范楞娃这句话一出，一帮人不禁哄堂大笑！
    燕然站起来，一边把那锭黄金塞到范楞娃的怀里，一边笑着说道：
    “你放心，我这府里边没人要睡你！这五十两黄金是给你的见面礼。”
    “钱戏！”
    等那钱戏过来，燕然指着范楞娃说道：“给他弄几身衣服，安排个住处，弄些酒肉来给他晚上吃……那咱就这么定了？”
    燕然这后半句话是向着小伙子问的，范楞娃闻言用力一点头：
    “你这东家不错，办事克立马擦（利索痛快）！定咧定咧！”
    “对了！”钱戏这边才刚刚答应下来，范楞娃又拉着他说道：“大管家，再麻烦你个事。”
    “给甜水井卖水的李老西儿家稍个信，就说俺不回去了，顺便再赔他条扁担。”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锭黄金，看了看又塞了回去：“扁担钱等俺回头开了饷钱给你。”
    “你为啥自己不去啊？”钱戏看到黄金在自己眼前一晃又没了，好笑地问道。
    “嗨！俺是昨个来的，城里找不着道儿啊！”
    “那好，交给我了！”钱戏知道以这小子的性格，说不得将来又是主人手下一员大将，他也笑着答应下来。
    “别忘了给俺找把刀啊！”
    那范楞娃跟在钱戏身后离开时，他一回头，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
    看着他的背影，燕然心中暗想：这小子还真挺有意思。
    虽然他的武功未必有多高，看样子心思也很单纯，但总能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谁也不害怕，啥都不在乎的气质。
    等把这个范楞娃收下之后再看天色，已经月上中天到了午夜时分。
    大家奔波了一天，燕然让厨房弄饭过来，众人还没开吃，羊小白和苏信就从外面回来了。
    苏信在现场仔细做了勘察，羊小白也让呼延决的家丁帮忙，将那片街道上的毒血尽量清理了一遍。
    等到大家吃完饭之后奉上茶来，燕然他们在客厅里聚在一起，听苏信讲述勘查现场的情况。
    苏信画了张草图，向燕然汇报：“现场一共爆炸了四十八个人。”
    小侯爷一边看着那张图，一边听苏信讲述，靠近街道中心位置苏信画了个圆圈，正是那位黑衣刺客爆炸的位置。
    然后是第一波被毒血溅到的百姓，位置在路边，有六个人。
    这六个人爆炸后，飞溅到其他人引起的毒性传染，有四十一个。
    四十一人全都死在燕然等人掷出铁枪，围成的那个圈子里。
    之后苏信指着圈子里那个爆炸的黑衣刺客位置说道：“围绕着这个范围，我做了仔细的检查。”
    “那黑刺客身上的血肉内脏炸碎之后，呈现出即将融化的样子。”
    “这些血肉没法再拿起来，只有交给羊小白姑娘检验了一下，之后把石板路用大量清水冲洗干净。”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这些东西。”说到此处，苏信从脚边拿过一个皮囊。
    在地上铺了毛毡之后，苏信把那皮囊打开，朝着毛毡上面一倒，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其中有几片破碎的黑衣，大概有巴掌大小，都被腐蚀性极强的血肉烧蚀得千疮百孔。
    另外还有几块骨头，看来是人身上最粗壮的骨盆部位和大腿骨，燕然向上边看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
    那几块残破的骨头上面，居然像是海绵一样，上面被腐蚀得全是大大小小的空洞！
    这毒药之猛烈，由此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还有几块碎银子，已经被毒血烧得表面发黑，一根乌木制成的发簪和半截蜡烛。
    一共就只有这些了，燕然用一根筷子在这些东西上拨弄了一下。
    几件破衣服在毒血的腐蚀之下，正在慢慢的破碎成渣，看来就算把天一神针安锦秀阿姨叫来也来不及了，所以这上面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
    乌木发簪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是随处可见的便宜货，银子更是没有丝毫用处。
    那半截蜡烛是羊脂制成，和市面上的白蜡毫无分别。
    说句题外话，很多人可能会纳闷，为什么古代的老鼠会偷蜡烛吃。
    那是因为古代的蜡烛不是用石蜡制成，而是用牛羊之类的油脂制成的。
    所以这个时代的蜡烛不仅能吃，价格也很贵，宋代甚至能当做货币来使用。
    ……见到这些东西完全没有用，燕然又把目光投向了羊小白。
    随后，羊小白姑娘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得。
    ……
    “这种毒血毒性非常猛烈，而且有很强的传染性。”
    羊小白皱眉说道：“一旦有人被爆炸飞溅的毒血碰到皮肤，这个人就会在几次呼吸之内再次爆炸！”
    “根据我的观察，现场有两种毒……”
    羊小白说到这里时，燕然陡然间精神一振！
    大家的目光也全都亮了起来了，他们心说：难道还有另外一种毒药？
    羊小白沉声说道：“第一种是黑衣刺客身上的毒血，这种毒会让人浑身赤红，眉间浮现出红色的记号。”
    “片刻之后中毒的人就会爆炸，其他的四十七人都是死于这种毒药。”
    “另外一种毒有可能不是毒，而是一种药物。”
    羊小白停顿了一下，向着燕然问道：“记不记得我用银丝镯子打你，告诉你有危险？”
    燕然听了，立刻点了点头。
    羊小白接着说道：“当时我闻到了一股毒物或者药物的气味，就藏在那股热烘烘的血腥味里。”
    燕然听着羊小白姑娘的讲述，忽然想到那个大萨满的车厢周围，那股让人恶心的血腥味道！
    燕然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他仔细回忆整个迎接金国使者的全过程。
    当时羊小白、紫霄、惊鸿、李师师所在的车厢，始终都和金国大萨满位置相距在八丈开外。
    大概是二十五米左右……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因为羊小白的车厢里有不会武功的李师师，而且还是女眷的身份，所以他们从来没有靠近过金国大萨满的车。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和红袖苏信闻了一路的那股血腥味，羊小白却是在金国使团停在五岳观门口之后，她才闻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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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2章：人间奇毒、不过人心

    “所以那股血腥味里边……也有毒？”燕然心中一沉，随即就向着羊小白姑娘问了一句。
    “不能说肯定是毒药，有可能是一种药物，”羊小白随即答道：
    “里面所有的药物味道我都没有闻到过，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前面的一种毒药呢？”燕然随即又向羊小白问道：“就是引发四十七人爆炸的那种？”
    “如果我们不加以阻拦，周围的人又足够多，那会不会就此一直爆下去，以至于杀死成千上万人？”
    众人听了燕然的话，都是心头一惊！
    大家心说：要是有这样的东西，那两国争战时作为武器，在敌方的军阵中炸开，必定是凶悍之极！
    “那不可能！”可羊小白姑娘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就用力摇了摇头。
    “任何毒药都会随着传染逐步衰减，毒素会逐渐变得稀薄，直到无法对人造成伤害。”
    “除非那毒素是活的，它自己会生孩子，而且孩子很快就会生出下一批……”
    羊小白说出来的话，听得所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燕然的心里却是陡然一惊！
    显然羊小白姑娘说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开始研究的细菌或病毒类生物武器，可现在是大宋朝，难道就有这种东西了？
    燕然聚精会神地听着，就见羊小白接着说道：“比如南疆的某种蘑菇，它伞盖下面的粉末被人吸入之后，就会在人的肺里生长出毒蘑菇来。”
    “但是这种毒蘑的生长周期非常长，可能会折磨人几个月到一两年的时间，不会在几次呼吸之间就增长得那么快。”
    “所以我说那种无休止传播的毒药，不是没有这样的东西，而是达不到今天四十多个人连环爆炸的效果。”
    听到此处，燕然真的打心里佩服这个毒药圣手羊小白姑娘。
    由于时代所限，姑娘也许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是按照她的说法，已经和现代理论非常接近了。
    姑娘所说的“伞盖下面的粉末”其实就是蘑菇孢子，相当于蘑菇的种子，孢子是活性的，可以随风散布四处繁殖，并且历经多代也不会降低蘑菇的毒性。
    燕然会心一笑，却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随即问道：
    “除了蘑菇之外，还有你所知道的其它这种毒药吗？”
    “当然有，但制作种毒药有三个不能逾越的难点，我说的不能逾越，是绝对过不去！”
    羊小白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
    “在这之前那些制毒圣手有过经验，要想配制一种活的毒药，第一个难点就是制作的不易。”
    “因为只要季节、材料、手法、器具上的任何一点细微差别，都会使得这种毒药跟你预期的效果大相径庭！”
    燕然点了点头，心说这个时代没有无菌实验室，也没有检验设备和杀菌装置。
    所以细菌和病毒类的东西，难免会和杂菌混合，就算有非常厉害的菌种，比如说某种传染性极强的瘟疫……可因为制做技术的不达标，也难以培育繁殖。
    羊小白见自己说完这番话，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有燕然在默默点头……她心中很是欣慰。
    毕竟她说的这些东西，常人很难理解，在场的众人中只有燕然懂了。
    姑娘却哪里知道，小侯爷懂的，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此外第二个难点。”羊小白又接着说道：
    “制作出来的毒药既然是活的，所以它也会死，保存是要是稍微出现异常，就会完全失去毒性，有的甚至连一个时辰都活不到。”
    “蛇毒就够麻烦的了，很多蛇蝎蜈蚣身上的毒，经历一冬一夏就会完全失去毒性。这种活的毒药，比蛇毒还难以保存！”
    “这个我明白，第三点呢？”燕然又点了点头，在旁边问道。
    “第三点还用说吗？”羊小白听到这里，不禁翻了个白眼。
    “制作这种毒药的时候，只要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就把自己毒死了！”
    “但凡一个疏忽，毒药就会突然在制毒师身上发作，死得你莫名其妙！”
    听到这里，燕然又点了点头……他脑海里一下子想到了生化危机里，那种覆盖全身的实验防护服。
    即便在保护那么严密的情况下，生物制剂都可能造成泄漏，更何况是宋朝时的条件了！
    “所以这种毒药，根本不可能出现是不是？”燕然想到这里，又追问了一句。
    羊小白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么，那个金国大萨满是怎么控制的呢？假如说那毒血真是出自他的手？
    燕然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
    趁着这会儿功夫，羊小白把地上的东西小心地处理干净，连同底下的毛毡，全都小心地拿去别的院子焚烧。
    在这之后，燕然看了看红袖姑娘，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红袖想了想后，若有所思道：“现在看来，那个黑衣刺客的出现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有人想要对金国使团图谋不轨，刺客先是去马车里打算偷东西，然后又想伺机刺杀金国大萨满。”
    “紧接着，他就却被大萨满用诡异的手段干掉了……”
    “至于第二个可能，那个黑衣刺客，有可能是大萨满自己派的人。”
    “他想要当着汴京百姓的面来个下马威，意图先声夺人，让大家看看他有多厉害！”
    “这样一来，既可以震慑对手，又能让大宋国师和他对战时，心中充满恐惧。”
    说到此处，红袖沉声道：“依我看，第二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什么呢？”燕然随即开口发问。
    “因为之前那场星落如雨的情景，已经足够震慑大宋军民了。”红袖随即答道：
    “大萨满弄出这第二场血腥的场景，好像没有必要吧？”
    “可这件事情的最开始……”苏信却在旁边说道：“是因为那个铁面巨汉用鞭子抽打百姓，车队才停下来的对不对？”
    “所以那场血爆杀人的戏码，很有可能是大萨满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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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3章：如此保镖、闻所未闻

    燕然听到这里，他却摇了摇头。
    目前掌握的情况太少，他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而这时羊小白也处理完了毒物从外面回来，她又向着燕然说道：
    “从现在开始，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得跟着。因为现场血爆的时候，大萨满的手下闪躲得很及时，也没有露出惊骇之色。”
    “所以那种让人爆炸的毒药，一定是出自大萨满之手。既然他是个用毒高手，你要是不带着我，可别一不小心让人给毒死了！”
    燕然听到这话，觉得小羊小白姑娘说的有道理……
    他正要点头，却看到羊小白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你得赔我个银丝镯子。”
    “我好心用那个东西提醒你，你怎么不记得替我捡起来？”
    燕然听了之后，苦笑着答道：“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哪有功夫顾得上镯子？金的我也没工夫捡啊！”
    “你放心，回头一定赔你一个更好的，包你满意！”
    燕然一边安慰羊小白，一边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嘴上没说，心中却暗自想道：
    现场丢的，又何止是一个镯子而已？不过是你们全都没看到罢了！
    ……
    之后大家把今天的案情分析了一遍，得到的却只有寥寥几条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还是羊小白姑娘提供的，就是金国大萨满附近那个无法穿透的结界，其实是不存在的。
    按照羊小白的推测，当时黑衣刺客落下之后，他身体里的毒药就开始发作了。
    剧烈的毒性使得刺客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产生了僵硬，以至于他使尽全力，都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就像后来爆炸的第二批那六个人一样，实际上那名刺客正处于僵直状态，他拼命用功和毒性相抗，却还是爆体而亡！
    所以这种毒药，很有可能是大萨满在马车附近布下的一种防御机制，使得任何无故接近他的人，都会立刻中毒身亡！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百分百确定。
    那个金国大萨满，绝对是个厉害至极的人物！
    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带着万分小心，一想起那个爪子一样的大白手，大家心里不约而同，都觉得暗自翻搅！
    ……
    等到正事说完了，燕然正要让大家去休息。
    红袖姑娘却放下茶盏，神色淡然道：“要是没什么事，大家就去歇着，我和燕郎还有话要说。”
    “姚师兄蒯师兄，你们也别急着走。”
    好家伙！大家一见红袖姐姐脸上神情冷峻，就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就连燕然都是心里一寒，自打他认识红袖姐姐以来，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位和善的姐姐，流露出如此神色。
    众人“呜”地一哄而散，眨眼间厅堂里只剩下了红袖、燕然、姚不凡和蒯无用四个人。
    这两位保镖站在那里，也是臊眉耷眼地抬不起头！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差劲之极，而且看红袖的样子，姑娘明显已经动了真怒。
    燕然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红袖一个眼神逼退了回去，之后就见她淡淡地说道：
    “这倒也是奇了，两位师兄自从进了燕府，口口声声说是要来保护我跟燕郎的。”
    “这些天来你们一剑未发、寸功未立、怎么第一次出手，居然是向着燕郎动粗？”
    “我还听见有人一口一个狗贼，这保镖当得，真是闻所未闻！”
    那大个子姚不凡听到红袖怒意十足的话，他羞愧地嘟囔了几下，却拙嘴笨腮地说不出一个字。
    倒是那位蒯无用比姚不凡机灵点儿，满带愧色地叹息道：“师妹有所不知……”
    “我有什么不知的？”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红袖给顶了回去！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解释，你想解释什么？”
    红袖冷冷道：“自从你们来的那天开始，就对燕郎满脸不屑一顾，你当我看不出来？”
    “既然心里没有丝毫诚意，你们还待在这干什么？仗着有几下武功就自命不凡，你们凭什么看不起人？”
    “你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只见红袖面寒如水道：
    “你们看到的铁炉堡那片几千工匠，是小侯爷一次一次出手，从生死之间救下来的。”
    “之前荼毒江南的奸臣朱勔，是小侯爷将他一手扳倒，替无数江南百姓报了仇！”
    “我眼看着卧虎台那边残杀百姓的朝中将领，淮西王庆手下的奸贼巨寇，一个一个死在他的手里……”
    “你以为小侯爷只是个富贵闲人？我告诉你们，你在府里看到的所有人，从紫霄惊鸿到百里轻羊小白，全都是他救下来的命！”
    “苏信几次三番死里逃生，都是燕郎的手段。要不是因为燕郎相救，我几个月前就死在刑部放尸体的地窖里了！”
    “我家燕郎铁骨铮铮大好男儿，也是你们开口就骂的？”
    ……还有这种事？当红袖姑娘说到这里，姚不凡和蒯无用这两位，不禁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他们看看红袖又看看燕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不相信是吧？你们不是忘了吧？”红袖却又带着怒气说道：“今天他还救了满街的汴京百姓，还有你们俩的命！”
    “看见刚才那些骨头没有？如果不是他奋力拉着你们，你们现在就是那个鬼样子！”
    “……你们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红袖看到这俩人的头越来越低，语气却越发冷厉！
    “你们以为燕郎是凭借了我的青睐，才有了今日？以为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师叔国师给的？”
    “我告诉你们，其实是他一直在关照和保护我们父女俩。”
    “时至今日，他还在弹尽竭虑的想办法，要帮助国师赢下和金国大萨满的斗法……你们却敢对他连骂带打！”
    “我告诉你们，你们奉为神明的师叔，实际上是他要领燕郎的情！”
    “三年以来我都没理会过他，如果不是燕郎的规劝，要不是燕郎的面子，我沈红袖到死那天都不会跟他说一个字！”
    “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你们都做了什么，还有我刚刚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师叔去！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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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4章：何人所系、天下之重

    好家伙，红袖这番话句句掷地有声，心中的怒火也全都宣泄了出来。
    这时的姚不凡和蒯无用却是面色青白，懊恼得五官都扭曲了在一起！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刚刚红袖那番话在他们心中引起了何等震撼，两位剑客此时才知道，原来燕然是这样的人！
    原来自己从头至尾都打错了主意，他们一心看不起的燕然，原来却是这般高山仰止，渊深似海的存在？
    可是如今大错已成，红袖已经下了决心，他们也没办法再赖在燕府这边，也就没有机会挽回错误了！
    可他们要是就此离去，回到国师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说他们来到燕府，什么事都没做成，就把燕然连打带骂了一遍？还是说他们把国师跟闺女的关系，又给弄崩了？
    他们也是江湖男儿，犯下如此大错，辜负了这么多，以后你让他们怎么抬起头来？
    一时间蒯无用羞愧得面色煞白，姚不凡也是面红过耳！
    眼看着这大个子，伸手就去摸自己腰间的铁剑……燕然毫不犹豫“噌”一下就跳了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
    燕然扑过去一把按住了姚不凡的剑柄，另一只手拉住了蒯无用的胳膊。
    小侯爷拉着他们向红袖急道：“先别说了姐姐！不知者不为罪！”
    “两位师兄也不是坏人，又没有心存歹意，不过是对我不了解罢了……这慢慢的不就知道了吗？”
    “试玉需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这才几天功夫？红袖姐姐你也不是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咱们有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这边燕然心里一边解劝，一边还挤眉弄眼的给红袖连打眼色。
    他知道这位姐姐是动了真怒，可是事却不能这么办！你真把这两位打发回去，老丈人后边的事你管还是不管？
    真要是大宋代表队输了，后果谁承担得起？
    所以燕然听到红袖姐姐越说越僵，才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
    这边红袖听到燕然的话，知道了小侯爷的心意，脸上的怒色也渐渐平复下来。
    小侯爷知道姚不凡和蒯无用心里，这道坎还远远没过去，他连忙拍着两位的后背说道：
    “我知道两位师兄是江湖豪杰，铁骨铮铮的男儿，错了就是错了，没多大事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姚师兄拍我一下又能怎么样？又不是动刀子把我胳膊砍了，多大个事？就当是咱们弟兄切磋武艺一样，难道还不许往身上招呼了？”
    “两位兄长万勿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以后要是不嫌弃燕然，咱们兄弟还有来日方长！”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旷达，要是因为一点误会便心存芥蒂，那就没劲了……听我的，翻篇儿了啊！”
    “反正我心里，照旧是拿两位师兄当生死兄弟看待的。你们要是真看我怎么都不顺眼，现在就走，我绝不拦着！”
    燕然这番话说完，他看到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的脸上神情，也是稍有缓和。
    ……同时燕然知道，这两位知道自己错了也没用，他在旁边劝也不是办法。
    因为事情的症结，其实是在红袖姐姐身上。
    于是燕然一面拉着两人，一面跺着脚向红袖说道：“你说句话呀亲姐！”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总得给人个机会，人家才能改不是吗？”
    见到燕然一片真心，在那不停的解劝，非但不生气反而处处都为他们着想。
    此时的姚不凡和蒯无用，更是羞愧至极！
    而对面的红袖姐姐一看燕然的样子，也知道小侯爷这是要给这两人个台阶下，红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姑娘脸色稍缓，审视了一下姚蒯两人之后才说道：
    “既是小侯爷讲情，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再也不提。”
    “两位师兄这就回去，向国师报告今日的情形，顺便也可以问问国师，燕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话你们可以不听，国师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
    “至于这件事办完之后，两位师兄要是不愿意回来，那也悉听尊便。”
    “若是还想回来侯府保护我们，我沈红袖自是以礼相迎……非是我这人尖酸刻薄，实在是燕郎的安危，身系天下之重！”
    “若是在紧要关头，他身边的人一犯糊涂，燕郎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实在是承担不起。”
    “就像今天，如果燕郎在五岳观前出事，别说两位师兄了，就连我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红袖这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姚不凡和蒯无用却越听越是深深痛悔。
    燕然在旁边说道：“如此也好！今天的事情关系重大，也该及时让国师知道。”
    “两位不妨立刻回去报信……之后马上回来，我等着你们回信！”
    燕然口中说着，赶紧往外送这两位……姚不凡和蒯无用只好听令，任凭燕然将他们送出了院子。
    且不说这两位前思后想，心里懊恼悔恨得犹如刀绞，一路向着国师的住处穿房越脊而去。
    单说燕然回来之后，一见红袖姐姐脸上依然怒意未消，他又赶紧哄着：
    “带着怒去睡觉，对皮肤不好，来我陪你回房……”
    燕然这边扶着红袖往房间里走，这一下红袖姑娘脸上的怒意方退，羞色又起！
    见郎君亲手上来服侍，姑娘倒是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
    红袖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嘀咕道：“派保镖派保镖……派来两个这种性子的人，今天差点因为他们两个坏了大事！”
    “姐姐可别再说他们了，要我看的话，这样的性子反倒更好。”
    燕然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直来直去，单纯率性，不比那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强百倍？”
    “再说了，他俩虽然一到侯府就不怎么待见我，可保护姐姐的心思却是分毫不差！”
    “就冲这个，也不能把人家这么赶回去，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谁还不要个脸啊？”
    ……
    就这样，燕然送了红袖回房，把小姐姐哄得心情愉悦，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燕然才打了个盹儿，等到接近天明时分，那两位保镖果然是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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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5章：欲寻何物、陨落星辰

    姚蒯两人已经向国师林灵素，如实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
    其实大萨满在城外一现身，半片天穹星落如雨的事，国师早就已经知道了。
    俩保镖自然也把今天血雾爆炸的事，清清楚楚地汇报给国师，同时把燕然他们的分析讲给了林灵素。
    林国师现在了解到大萨满的诡异之处，算是知己知彼了。
    同时国师也知道，燕然在尽力想办法让他赢下这场斗法，他还特意让这两位保镖转达了对燕然的谢意。
    他们两个显然借此机会向国师问过燕然的本领行事，如今再看小侯爷的时候，眼神儿都变了！
    之前他们是毛驴踢火车，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对燕然的态度已是十分敬重……
    燕然趁着天还没亮，再度带队出发。
    这次他带的是姚不凡、蒯无用、红袖姑娘和苏信，还有百里轻跟羊小白。
    当几匹快马一路顺着无人的大街飞驰而去，大家心里都是一阵莫名其妙。
    此刻天还没亮，小侯爷要去搞什么名堂？
    这一次燕然走的路线，和金国大萨满进城时一样，方向却是正好相反。
    他们越过了金国使者居住的都亭驿，在五岳观面前看到了那片冲洗得干干净净的街道。
    然后又顺着路来到了城门前，燕然出示了武德司腰牌，守卫打开城门让众人出了城。
    等他们越过迎接金国使者的地方，再度向北之际，苏信和红袖才隐隐猜出了燕然的来意……
    果然燕然出城北行，走了四五里远，然后让马队在空旷无人的田野中停了下来。
    燕然看了看周围，向大家吩咐道：“所有人都分开来找，看看周围地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旦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物品，立刻招呼我过去，千万不要用手去碰！那上面可能有毒。”
    “明白！”百里轻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满脸疑惑地向燕然问道：
    “你倒是给我们提个醒啊，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昨天金国大萨满进城时，天上坠落的那些星星。”
    燕然这一句回答，听得大家越发惊奇！
    ……
    在这之后，燕然和羊小白在原地等候，大家分头几路向外搜寻，寻找燕然说的星星。直到这时百里轻才知道，燕然带他们几个出来的用意。
    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就不用说了，燕然带他们是因为武功高。
    红袖姐姐则因为有一双神眼，在黑夜里找东西分外清楚。
    百里轻是女飞贼，黑夜中视觉也有优势，苏信则是因为他苦练箭术，从来就是视线敏锐！
    所以论起找东西，这个小组最是合适不过。
    然后一旦找到了那东西，羊小白正好负责检查毒药……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众人在空旷的田野上搜寻之际，燕然让大家一字排开，每人相隔一丈多远。
    然后以燕然为圆心，他们就这样一圈一圈扩大范围，逐步向外搜索，这样就不会造成任何遗漏。
    根据燕然的判断，那些星星坠落的地方，就在这片田野上。
    ……
    燕然和羊小白骑在马上等着，看着红袖他们的圈子越兜越大……
    小白姑娘看了看燕然，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天亮的时候来？”姑娘纳闷道：“等天光大亮，找东西是不是更容易？”
    “因为那些东西一定很轻，或许时间一长，风一吹就没了。”燕然向着羊小白答道。
    “或许等到天亮时分，金国大萨满可能派人跑到这里来找，找到之后他们会把星星藏起来，咱们就再也看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我要是搞不清楚那些坠落的星星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羊小白听燕然说的有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红袖他们越走越远，直到天空出现了鱼肚白……
    ……
    忽然远处的黑暗中，火折子的光芒一晃。
    燕然知道这是红袖他们发现了异常物品，用火光发出的信号，连忙和羊小白催马赶了上去。
    向着火光走出去三十余丈，燕然和羊小白跳下战马，前面正是苏信红袖他们几个，在田里围成一个小圈。
    脚下是松软的土地，到处都是刚刚割完麦子后剩下的新茬，空气湿润而清新，凉风中带着丝丝水气。
    燕然看了看天空，乌云层层翻卷，估计用不了多久，一场秋雨就要下来了。
    他们几个人看着圈子中间的一件东西，燕然还没走过去，羊小白就抢先快步来到了那东西前面。
    小姑娘在下风处趴了下来，点亮火折子之后，照着那东西左右看了看。
    紧接着她又趴下来，脸几乎贴到了地面上，仔细地闻了几下。
    随即姑娘站起来，向着燕然说道：“没有毒，但我闻到了焰硝的味道，小心点吧，别炸在你手里！”
    燕然听了点点头，随即让大家离远点，自己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羊小白之所以这么叮嘱燕然，是因为他在悬空楼一战，见过燕然的手榴弹。
    如今在铁匠魏别离和燕然的共同研发下，他们制作的手榴弹已经更新了三代，再不是之前用瓷瓶胡乱拼凑的模样了。
    所以一闻到焰硝气味，羊小白自然就想到了那威力巨大的玩意儿。
    等燕然把这东西拿到手里，大家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东西似乎是一个烧毁的风筝。
    整个风筝表面糊的纸已经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根碳化的框架。
    这些细细的木炭，如果单独出现在田野里，没有绑在一起的话，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焚烧的秸秆，完全不会有人注意。
    框架中间有一个熏黑的硬纸卷，燕然用手捏了捏，从一头将纸卷撕开。
    大家屏住呼吸，看着燕然的动作，生怕纸卷砰的一声炸响，把小侯爷炸个满脸黑！
    一直到燕然把那个纸卷剖开后，大家不禁皱起了眉头……横竖看不出里边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然仔细看了之后，却是深深吸了口气！
    这东西是一根半截筷子长的小木棒，上面裹着一层结晶盐一样的物质，然后顶端有一片极细的金属丝缠在上面，绕得颇为蓬松。
    如果非要形容，这玩意儿很像一只吃得没剩多少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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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6章：星落如雨、似幻似真

    除此之外，木棒的最底下还用细线绑上了一根线香，差不多剩下一寸多长，香头的部位已经自然熄灭了。
    燕然蹲下来，从腰间掏出身上那套特制的医疗工具，从里边拿出一支柳叶形的手术刀。
    他先是把丝线挑断，将那根线香拿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又用小刀轻轻刮削了一下木棒上那层厚厚的结晶。
    然后他用手轻轻地扯断木棒上缠绕的极细金属丝的一根线头，慢慢地将金属丝从木棒头上绕下来一尺长短，再次扯断……
    他把金属丝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将丝线搓成了一个小球。
    这些金属丝比头发粗不了多少，扯断它毫不费力，燕然觉得这些金属丝比前世用来刷碗的钢丝球还细。
    等到金属丝被搓成球以后，燕然在手里掂了掂线球，估计着重量，然后他对着清冷的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侯爷的身边姚不凡、蒯无用、百里轻，沈红袖、苏信和羊小白，他们看着燕然检查这件怪异的东西，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看明白，这东西是什么做成的，怎么使用。到底有什么功效，他们更是全然不知。
    燕然站在那里默不作声，手里捻着那根奇怪的木棒，沉思了好一阵之后，再次抬起头来。
    他一眼看见周围几个人，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就是坠落的星星……”燕然一句话，就让周围那些人兴趣大增！
    “什么？这就是那些从天而降的星辰？”
    百里轻听到这句话，俏丽的五官都拧在一块儿了。
    旁边的羊小白也一脸惊讶地说道：“这就是星星？怎么长得像鸡腿儿似的……”
    燕然摇了摇头，把那东西托在掌心，一边让大家看一边解释道：
    “中间这根细木棒，是剥掉松树皮之后，松脂沁入木头之后形成的。”
    “因为松脂易燃，而且燃烧的时间持久，所以北方游牧民族通常都会随身携带这种木棍，北方人叫它油木头。”
    “他们用火镰和火石点着火绒，然后把这样的细松枝点着，作为一支小火把，用它就可以轻松点燃火堆。”
    “这根油木头外面，裹着的一层盐似的东西，就是羊姑娘闻到的焰硝，遇到明火之后，它就会剧烈燃烧。”
    “再加上这根绑在油木头上的线香和一个风筝，这就是一整套用来点火的定时装置。”
    “只要把线香点着，再将这个东西绑在风筝上，将风筝放上天空……”
    “线香一烧到裹着焰硝的位置，这个木棒立刻就会烧起来！”
    “焰硝会沿着这根木棒从头烧到尾，火焰同时也会点着风筝，让它从天空中坠落。”
    “纸卷是为了防止高空中的大风吹灭线香的，起到的是保护作用。”
    “那……这些铁丝是什么呢？”众人当中，苏信是最了解燕然的。
    他在旁边发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明白，燕然既然在跟大家解释，他必定知道这套装置的所有妙用！
    而这时旁边的红袖也微微皱眉道：“可是这些风筝坠落时，和咱们站在城门那边的距离，相隔有几里远！”
    “仅凭焰硝点燃的火光，颜色和亮度都不足以和天上的星辰相比。”
    “要知道那些星星坠落的时候，可是连汴京城里的百姓都看见了！”
    “这就是这些金属丝的作用……”只见燕然拿出火折子，吹着之后，把手里那一小团金属丝放在了火折子上面。
    这小小的一团金属，只有米粒大小，却在接触到火焰的一刹那，噼啪作响地爆燃开来！
    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一亮！
    这种金属丝竟然能在火焰中燃烧，而且一烧起来，就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虽然时间很短，就像是火石敲出的火花，可这炫目的亮度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
    燕然沉声说道：“所谓坠落的星辰，就是这东西在空中一边燃烧，一边下降造成的假象。”
    “三五百支的数量，燃烧四五次呼吸的时间，就组成了一幅星落如雨的情景。”
    此时的众人看到那炫目的亮光，心中已是再无丝毫怀疑。
    他们谁都没想到，之前把自己震撼得无以复加的星辰陨落，竟然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造成的。
    毫无疑问，这是金国大萨满故意弄出来震慑大宋军民的，什么摘星祖师，我摘你娘舅！
    ……可是问题来了。
    这一定是金国大萨满的拿手本领，且不说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单说这怪异的金属丝，不得是人家苦苦钻研了多久才弄出来的？
    可是却被小侯爷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怎么会知道天下有这种怪异的铁丝？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里暗自赞叹……这是金属镁，那个金国大萨满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将它提炼出来了！
    燕然记得最早提取出金属镁，在历史上是1800年左右的事，当时的化学也是处于相当早期的阶段。
    其实金属镁在自然界含量极高，尤其是海水和矿石中，制取工艺也是简单得很。
    只是古代人不懂得使用这种金属，金国大萨满却懂得利用金属镁剧烈燃烧时，发出强光这个特点，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甚至他还设计了一套装置，布置出了星辰陨落的效果，这足以证明那个大萨满也是个天纵之才！
    当然制取金属镁的方法，对燕然这个现代人来说不要太简单。他不仅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出来，而且一定比那个金国大萨满要省力的多。
    燕然心里这样想着，红袖姑娘却拿着那根小棒子，仔细看着上面的金属丝。
    “原来是这样！”只见红袖姑娘看了看之后，抬起头笑着对燕然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遇火之后能发出强光的铁究竟是什么，但这铁丝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却是略知一二。”
    “哦？”
    燕然一听之下，向红袖投过了询问的目光。
    只见红袖姐姐笑着说道：“之前紫霄给你缝衣服的时候，她给我看过那块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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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7章：神眼如电、城楼怪人

    “她说那块从东南应奉局得来的二色金云锦，两种不同的金丝里就是一种扁丝，一种圆丝。”
    “其中的扁丝，就是把黄金拉成极细的金丝，那金丝虽然只有头发丝粗细，但却是扁成了薄薄的一片。”
    “我看这上面绕的铁丝，和那金丝的粗细薄厚很是相似，一定是用同一种手艺做成的。”
    “原来如此！”听见这话，燕然也笑着向红袖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只要我弄到这种发光的铁，再弄一个制作扁丝的匠人过来，这东西咱们也能做得出来！”
    “没错！”红袖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反问道：“可是……你知道这铁是什么做的？”
    “知道一点……试试呗！”燕然也是笑了笑。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大伙却是人人心知肚明。
    小侯爷要说试试，那就没有试不成的事！
    其实燕然心里自然有底，就在1799年的时候，那位第一个炼制出金属镁的科学家使用的方法，他记得清清楚楚。
    没办法记不清楚，因为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仅仅是把石灰反复煅烧，直到烧制成“苦土”，也就是石灰的一种，然后加上木炭继续烧，就从里面发现了金属镁。
    镁的特性是银白色，质地很轻……从外观上看有点像铝。
    这也是燕然用手一掂，就知道这是金属镁的原因。这玩意儿因为质量轻，曾经被人用来制造战舰和战斗机，结果很快就发现金属镁有个大问题，
    这玩意儿燃点只有六百度，而且烧起来就没完！
    比如苏维埃著名的航母明斯克号，甲板上三层舰岛曾经全是用镁制造的，结果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这种金属最显著的特性，就是燃烧时会发出强光。
    所以大家应该能够想象，明斯克号航母燃烧的时候，肯定跟个一万瓦大灯泡似的……
    事实上，民国时期那种一照相就“噗”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还吓人一大跳的闪光灯，里面装的就是镁粉。
    燕然一边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做出这东西来，能有什么更好的用处，一边将这根缠着镁丝的小木棒揣进怀里。
    之后他把那些烧成灰烬的风筝框架，和撕开的纸卷踩进松软的土里，埋好踏平。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旷野道：“昨天晚上，摘星祖师的手下在远处点线香放风筝，演出了这样一出好戏。”
    “金国萨满一定是算准了时间，在天上的线香即将点燃焰硝的时刻，他正好赶到城门口。”
    “当然这好几百个风筝，其中难免会有几个出问题，这个风筝应该就是和别的风筝线缠在了一起，又在剧烈的旋转时被风吹灭了线香。”
    “之后两个风筝缠在一起燃烧坠落，却因为这个防风的纸卷没有被引燃，因此才得以保留下来。”
    “按照正常来讲，所有的风筝应该在空中烧得干干净净才对，可终究还是天意使然，留下了这么一个，让咱们看透了金国萨满的把戏。”
    那也是因为有你，才能看清里面的文章！大家听到燕然的话，不免都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铛大家结束了任务往回走的时候，不知为何，所有人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
    可能是因为大萨满摘星祖师展现的神迹，在燕然的手中轻松破解。
    也可能是大家对小侯爷的信心，又更深了一层！
    想那金国大萨满，一出现便是先声夺人，这招星辰陨落真可谓是神仙手段……可还没过夜呢，就被小侯爷看破了！
    因此众人不禁信心大增，好像那个手段诡异的金国大萨满，也没那么可怕了。
    ……
    等燕然他们回到城门那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汴京城北酸枣门的守城军兵，还没有来得及开城门，城外推车卖菜的农夫，赶着粪车倒夜香的伙计，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眼看着城门就要开了，燕然倒也没有上前叫门。反正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是等一会儿的事儿，正好可以歇歇脚。
    而且城门口那边又是鸡鸭叫唤又是羊群乱跑的，味道着实是差了点，所以他们就勒住了马，在远处排队等着进城。
    就在他们谈笑之际，前边还有不少着急进城的百姓，从他们马前经过。
    突然间！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呛”的一声，红袖的宝剑和燕然的家传宝刀同时出鞘，苏信的长弓也拉开了半满。
    两把兵刃霎时搭在了前面两个农人的脖颈上，一支寒光闪烁的寒铁箭簇，对准了第三个人。
    这一下把大家同时都吓了一跳，连姚不凡和蒯无用，都是心头巨震！
    面前的三位背着包袱，明显是进城的农人，看起来是一个中年的爹，带着俩年轻的儿子，怎么燕然突然就动手了？
    那三位也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其中的中年人回头的时候，大家随即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燕然这边的兄弟们，手握兵刃环顾四周，都是全神戒备。
    “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时被刀剑抵住的一个年轻人，气急败坏地问道：“大天白日的就要抢劫吗？”
    “抢你又怎么了？”燕然却笑着说道：
    “三个北方来的鞑子，藏头露尾想要混进汴京城，我就抢你了怎么地吧？”
    “什么？”一听见这话，百里轻和羊小白她们都是暗自吃惊。
    那年轻人却横眉立目的还在狡辩：“你胡说什么？我们不是北方来的！”
    见他们还不承认，苏信稳稳坐在马上张弓搭箭，淡淡地说道：
    “你们三个骑马骑的腿都罗圈了，这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才有的腿型。”
    红袖也在旁边说道：“你们三个人右手拇指上，都有带扳指的印痕，射术如此精良的汉人，倒也不多见。”
    燕然笑了笑又补充道：“我就算一天三顿小烧烤的时候，身上也没有这么重的羊膻味儿，怎么的？还不承认是吗？”
    “唉……算了算了！”
    那个中年汉子一听，自己居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不禁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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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8章：契丹金牌、大辽使臣

    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亮晃晃的金牌，举到燕然面前说道：
    “我是大辽国使者耶律及达，你是哪一府的官员？”
    “我看你带着官府的腰牌，进宫的银鱼袋，应该是个宋国的官儿！”
    “哦？”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心说：这就是辽国使者？怎么打扮成这幅模样往京城里进？
    燕然笑着说道：“这倒是巧了！”
    “本官是大宋武德司司丞，奉旨迎候辽金两国使者，耶律大人怎么这幅扮相？”
    燕然刚才一眼就看到那枚金牌上，刻着契丹文“敕宜速”三个字。
    当然契丹小字大字他都不认识，但他是负责迎接使者的官员，金牌的式样和字体的模样，他却在文书上见过。
    所以这人的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燕然看到这个中年人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暗自诧异。
    没别的，不是因为他相貌清奇，而是太普通了。
    这耶律及达四十来岁上下，圆头圆脑中等个胖脸蛋儿，笑的时候从心里往外透着尴尬，十足就是一个中年版的吴孟达！
    就这？辽国使者？燕然心里也是暗自纳闷。
    在确认了辽国使者的身份后，他和红袖两人收了刀枪，苏信的弓弦也放松下来。
    “确实是巧了，您问我怎么这副打扮……”只见这位辽国使者苦笑着说道：
    “昨晚上，金国使者进城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行刺来着？我可没他那么大本事！”
    “咱是正经读书人，我在大辽国是中了进士才当官的！万一有人行刺我……那那那那不是耽误了大事？”
    “我们辽国使团的大队人马还在后边，我想着自己微服提前进城，免得一路上再出了人命！”
    “……哎？对了燕司丞，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大早进城的？居然就在这提前等着我？”
    听见他这番话，燕然他们这边的人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话说金辽两国使者的风格，还真是截然不同！这位辽国使者分明就是自己怕死，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另外看他这熊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厉害人物，而且这个误会产生的真是太巧了。
    人家原本想偷偷摸摸地来，正好被燕然堵在了城门口，当成了意欲进城的细作。
    燕然肚皮里憋着笑，脸上却很是严肃，他本来想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却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没穿官服，于是顺口说道：
    “今天早上，我见北面乌云滚滚，犹如黑龙行天，直向汴京而来……”
    “我就知道，辽国贵使黎明将至，因此特地在此等候！”
    这小子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这边的众人心里都在窃笑不已，没想到那位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却是信以为真。
    “看来我这次来大宋是因为身负皇命，才有龙气随身……燕司丞好眼力！好本事啊！”
    燕然见这位倒是很好说话，言语之间也客气得很，自己就不好再盛气凌人了。
    于是他也在马上拱手道：“贵使微服进城，倒也是万全之策。”
    “只是我等坐骑顽劣，等一会儿进城之后再给您雇辆马车，正好我把贵使送到馆驿去。”
    “那是最好！”这位辽国使者大人一口答应，他望了望天又笑着说道：
    “我就不跟燕司丞客气了，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我们若是走着过去，怕是要浇成落汤鸡了，有马车就再好不过！”
    燕然也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向天上看去。
    只见乌云盖顶，滚滚如墨，果然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就在这当口，城门口等着的百姓都怕自己被淋湿，大家急着进城，纷纷鼓噪起来。
    “怎么还不开城，等着天亮呢？这阴天啥时候能亮啊？”
    大家正七嘴八舌之际，只听着城门里边门栓响……酸枣门就要开了。
    这是在太平时节，护城河的吊桥是从来不用升起来的，只见城门“吱呀呀”的洞开之后，随即那些百姓就一股脑的往城里拥。
    燕然带着人向前走，他高高地坐在马上，那位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却徒步在下面走着。
    可这位辽国使者，却丝毫不觉得异样，一边走还一边跟燕然没话找话地聊天……
    “刚才看燕司丞抽刀那一下，当真是干脆利落！宋国的军将竟是这般了得！”
    “等回头咱们两国缔结了盟约，一起对抗金国，到时候燕司丞要不要到战场上立功？”
    “那当然是要的了，”燕然淡然地说道：“要是有出征的机会，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就知道燕司丞心怀大志！你也讨厌金国人？”
    “对啊！”燕然说道：“主要是大宋跟金国人之间，还隔着个辽国。”
    “我要是去打金国，这一去一来，捎带着还能打你们辽国两回……”
    “咳咳咳！”那位耶律及达做梦也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一个冷不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一阵咳嗽！
    之后他回过头责怪地看着燕然，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能这么聊天呢？
    幸亏我脾气好！要不就打起来了！
    ……
    眼看着来到城门口，平地里一股秋风呼啸而来，把众人向着城门洞里兜去。
    风中夹杂着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打得噼啪作响，走进门洞之际，本来黎明阴雨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
    马儿小心躲闪着石板路上经年日久，压出来的深深车辙，过堂风吹得大家衣袂飘飞！
    猛然间……
    刀光似雪！
    一个走在他们旁边挑着担子的汉子，忽然纵身向前。
    他的手在扁担上一抽，便是一把雪亮的长刀出鞘。
    刀锋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奔耶律及达的后心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走在前面的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人的身影电射而回……可还是来不及了！
    当大家发现长刀耀眼，刀锋已在那辽国使者耶律及达的后心咫尺之地，眼看着他就要被一刀劈成两半！
    “铛”的一声响！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燕然在马上伸出了手臂。
    那一刀正砍在燕然的小臂上，刹那间火星四溅！
    燕然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酥麻，好在这个耶律及达，就走在他的战马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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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9章：变生肘腋、生死难分

    小侯爷小臂上藏着一把寒铁匕首，紧急时刻他伸臂阻挡，就在毫厘之间救下了辽国使者的性命！
    燕然也被一刀之力，带着身子向前一倾，眼看着长刀火星崩溅的瞬间，一个身影犹如鬼魅般呼啸而过！
    那是大高个姚不凡，连人带剑，冲向那名刺客！
    刺客霎时被沉重的铁剑刺了个透心凉，之后在姚不凡沉重的撞击下，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在燕然面前，这是姚不凡第一次出手，见他身形如电迅猛如虎，燕然就知道怕是自己预料有误。
    这身法速度都太快了！这个保镖可比他想象中的，武功还要高很多！
    那位辽国使者被刺客身上的鲜血溅了一脸，慌忙回头之际，一张老脸已被吓得煞白……
    与此同时，燕然身边的弟兄们立刻抽出兵器在手！
    随即燕然在嘈杂的雨声中，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成片兵刃出鞘的声响……
    不知道多少刺客，正从城门外狂冲而来！
    一转念间，燕然心里想道：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就不应该在这里动手。
    之前他们在城外，荒郊野地里四下无人，分开寻找人手四散，那个时候才是刺杀的良机啊！
    要说刺客想杀掉辽国使者……确实刺客的第一刀，的确是奔着耶律及达去的。
    可是那辽国使者万分小心，特意化妆进城，刺客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的？
    真是奇怪了……燕然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些猜测，就听得身后衣裙声响！
    有个人双手扶鞍，向后一跃跳下了战马，当燕然回头看去，发现正是羊小白。
    只见小白姑娘一人站在队伍最后，弱质纤纤的娇躯和白色的衣裙，在黑暗的门洞中分外醒目。
    “后面我来，只管向前！”
    羊小白说了一句，随即便从容转过身。
    燕然毫不犹豫，一拍姚不凡的肩膀！
    “前面开路！”
    “是！”
    这些天以来，姚不凡也知道羊小白的厉害，明白这小姑娘绝不会吃亏，因此他利落地答应了一声，身子一晃就往前冲！
    与此同时百里轻弯刀出鞘，苏信搭箭在弦，护在燕然的一左一右。
    红袖姑娘从马上一纵，轻轻落在了燕然的身后。
    姑娘就站在马鞍的后沿上，一手扶着燕然的肩膀，一手长剑隐于肘后。
    燕然吸了口气，纵马向前猛冲！
    城门洞里狭窄至极，毫无腾挪之地，一旦刺客自两头猛冲进来，他们就是腹背受敌，只能硬扛，所以此地万万不可久留！
    刹那之间，燕然率领队伍冲出了城门洞，杀进了狂风秋雨之中！
    就在出门的一瞬间，燕然看到眼前的雨幕中，一群黑色的人影狂冲而来。
    这些人彪悍迅猛，犹如猛虎群狼一般！
    他们的动作根本不是要寻机刺杀，倒像是带着冲过来，把人撞碎那种果决！
    姚不凡蒯无用两人两剑，双双撞入敌群！
    燕然三人刚刚冲出城门，旁边的百里轻就差那间没了踪影。
    随即燕然听得头顶上，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小侯爷猛地一抬头，只见两丈多高的半空中，百里轻姑娘弯刀雪亮，一刀将一个黑衣刺客连人带刀，斩成了四段！
    血雨如瀑，自半空中洒下，燕然见百里轻单腿在门洞的青砖上蹬踏借力，娇俏的身躯再度向上飙升。
    ……一声巨响！
    血雨腥风之中，燕然模糊地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城墙上凌空下击，手中一根长棍，力道威势绝伦！
    这一棍正打在百里轻的弯刀上，把姑娘连人带刀砸了下来。
    弯刀在空中轰鸣震颤，百里轻人在半空，一股鲜血已是冲口而出！
    ……竟是如此高手！燕然双眼中的目光，瞬时凌厉了起来！
    那人的长棍显然是浑铁铸成，居然一棍击败百里轻，武功可见一斑！
    燕然眼看着百里轻下坠的速度极快，他却已经来不及将姑娘接住。
    百忙之中，燕然向着姑娘落下的身影，猛的伸臂横推！
    百里轻先是被这一推，下落姿势稍缓，随即身子又撞在战马身上再度卸力，随后姑娘才轰然落地。
    燕然丝毫不敢怠慢，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上方……只见那黑衣长棍刺客正一击而下，已经到了自己头顶！
    他看到这个一身黑衣，彪悍迅猛的刺客，脸上覆盖着一张黄金面具！
    相距一丈，红袖姑娘双手一举，皓腕下两支袖箭“咯咯”机簧声响。
    锰钢弹簧弹出的短箭犹如两点寒星，直奔金面刺客的前胸。
    那刺客却不躲不闪，依旧双手持棍，凌空向下猛砸！
    眼看着两支袖剑双双命中，却并没有穿透他的身体，各自留着一寸多长的箭尾在外……
    这人穿着内甲！
    燕然最清楚这袖剑的威力，一见这情景，就知道坏了！
    此刻燕然明白，自己首当其冲，正在那刺客的棍下！
    他左手握住马缰，一边用力向左侧带马，一边将右手伸进了怀里……就在这一刻，只听“铮”的一声，
    ……弓弦炸响！
    近在咫尺之地，苏信强弓劲射，寒铁箭化作一道寒芒，从这黑衣金面刺客的胸前，透胸而过！
    终究这把弓是燕然的倾心之作，那支寒铁箭的力道，什么铠甲都是难以抵挡！
    可燕然万万没想到，被一箭穿胸的黑衣刺客，强悍勇猛竟是丝毫不减！
    金面刺客被寒铁箭的去势带得速度一滞，招式落空双足触地之际，手中大铁棍向侧面一招横扫！
    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带来的一名护卫，刚刚从包裹中拔出双刀，见状连忙格挡。
    可随着一声闷响，刺客的铁棍击去，辽国护卫连人带刀，被尽数打断！
    破碎的刀锋与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金面刺客一肩膀向着燕然的坐骑撞来，把战马撞得横着一个踉跄！
    刚刚在他落地之时，其实距离燕然最近，只是他兵刃太长施展不开，只能首先向着另一边出招。
    如今他撞开了燕然，随后双手铁棍举起，斜肩带背向着马上的燕然猛砸下来！
    看这一棍的威势，燕然连人带马，都会被他拦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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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金面刺客、悍勇刚猛

    此时燕然心里，紧张得都要炸了！
    这金面刺客凶悍勇猛，铁棍无坚不摧，所到之处尽是碎片飞舞，被他打得就像纸人纸马一般！
    可燕然的双脚还在马镫里套着，死活也躲不开这一棍！
    就在这危急时刻，燕然的马肚子底下，突然一片雪亮的刀光闪烁，向着金面刺客腰斩而去。
    那是百里轻姑娘的弯刀，她带着伤势却依然挥刀，向敌人拼死进攻！
    这一刀角度刁钻，时机突然，姑娘连人带刀猛冲而去，分明就是想一命换一命！
    或许她换不来敌人的命，但只要让他停顿一刻，让他回棍防守，燕然就有机会活下来！
    又一次，弓弦轰鸣！
    苏信再度出手，寒铁箭稍闪即逝，将刺客穿胸而过！
    可那浑身是血的金面刺客，却是浑然不觉。
    他一铁棍将百里轻姑娘的弯刀击飞，之后铁棍顺势举起，蓄势待发！
    刺客脸上的黄金面具犹如厉鬼一般，行动间好似疯虎。当他再度攻来，燕然已是万难抵挡！
    就在这时，那金面刺客却看到马上的燕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可是那只手上，根本没有握着兵器！
    刹那间，他的掌心一道强光亮起！
    眼前霎时一片雪白！
    ……
    那是燕然拔出了怀里一颗手榴弹的拉发引信，将它和那根镁丝缠绕的木棍紧紧握在一起。
    早在刺客落地之前，小侯爷就拉开了拉环。然后他默数着时间张开手掌，正好是引信、焰硝、镁丝同时爆燃的时刻！
    一道强光闪过之后，红袖姑娘的流萤剑，已在那金面刺客的脖颈上穿喉而出！
    这一剑红袖蓄势已久，身形如电，趁着刺客目不辨物的瞬间，霎时刺穿了刺客的颈椎。
    刺客浑身巨震，悍勇无比的身躯终于停了下来。
    随着他的铁棍“呛啷”一声落地，红袖姑娘抽回长剑，金面刺客轰然倒地！
    漫天血雨飘洒而下，燕然等人长长地吸了口气……好个强悍的武者！
    这一战苏信、红袖、百里轻三个人以死相搏，最终还是靠着燕然制造战机，才击杀了此人。
    在这短短的几次呼吸之间，百里轻身负重伤，燕然手掌也是烧伤严重，差一点就被这家伙团灭了！
    ……
    这一刻大雨如瀑，满地鲜血。
    那辽国使者耶律及达被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劲的往燕然的马身上靠。
    他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我分明是偷偷过来的，怎么还会遇上刺杀？”
    “这帮人的目标未必就是你。”燕然却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他向旁边伸出手掌，苏信把一瓶烈酒倾倒在他烧伤的掌心上。
    燕然不断地揉搓手掌，用酒精将烧得焦烂破皮的手上，残留的火药残渣和烧焦异物清洗干净。
    一汪血水从他的手掌上滚滚而下。
    燕然冷着脸说道：“如果这帮人是为了杀你，应该在咱们汇合之前就动手了。”
    “那时候你只有两个保镖，而且武功都很一般。”
    说着燕然看了看耶律及达的双眼，然后又看向了路旁边，那个被铁棍拦腰打断的辽国护卫。
    辽国使者耶律即达眉头一皱，看来他也发觉了这件事的不寻常……
    小侯爷从马身上弯腰伸手，将百里轻姑娘脸上淋湿的秀发拨到一边。
    百里姑娘小脸煞白，双唇也失去了血色，显然是内伤不轻。
    可她却咬着牙关，手提弯刀一脸倔强，双眼依然是战意蓬勃！
    这时红袖姑娘也回到了燕然的旁边，姑娘伸出手，任由从天而降的暴雨将剑锋上的鲜血洗净。
    之后几人一起，看向了前面的战局。
    只见前方，与姚不凡和蒯无用二人对战的，赫然又是两个金面刺客！
    经过刚才的厮杀，大家都知道那些黑衣刺客悍不畏死，勇猛之极，武功也是相当厉害。
    可是刺客当中，只要是戴着黄金面具的，全都是杀神一般的人物！
    可以说，燕然他们这边所有人合力，才击杀了一名金面刺客，而且还是仗着燕然的神奇手段。
    但这样武功高绝的刺客居然不止一人，大家震惊之余，心中不禁暗叫侥幸。
    幸亏小侯爷气量宽宏，好言相劝留下了姚不凡和蒯无用。
    今日如果少了这两名剑客，他们就会面对三个金面人，那局面简直是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前方的战局也显示出，姚不凡和蒯无用的武功，当真是远超在场的所有人！
    只见姚不凡手持铁剑，招势大开大合，反反复复就是一招横斩、一招竖劈。
    可他剑锋挥舞之间，带着呜呜的啸鸣，在燕然听来，简直就如同直升机螺旋桨那般力道沉重。
    雨滴碰到他铁剑的锋刃，顷刻间便破碎成了水雾，每一剑都是力有千钧，犹如泰山压顶！
    而他的对手，那位金面刺客，手中提着那两把短刀长度只有两尺，宽不过巴掌，厚度却是接近一寸。
    这两把短刀看起来比大斧还要沉重，在刺客的手中不断上下盘旋，每一招进攻都是雷轰电闪。
    可是偏偏面对姚不凡这简单之极的招式，那刺客的进攻却被不停地打断逼退。
    在接连徒劳无功之下，短刀刺客的口中，不禁发出了狼嚎般的怒吼！
    蒯无用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掌中握剑，却是背负着双手。
    他对面的金面人手中好像也是一把剑，但仔细看来只有一支剑柄像长剑，上面的剑身却是一根三尺多长，食指粗细的长锥。
    这金面人的动作轻盈迅猛，每一锥刺来，都快成了一道幻影。
    可是蒯无用却背负双手，从不还击格挡，而是左躲右闪，眨眼之间就让对手连续七八次进攻功亏一篑。
    燕然和红袖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出来，蒯无用并不是在拖时间。
    当他在躲闪之际，双眼始终都紧紧盯着那长锥刺客的步伐。
    而且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无声地嘀咕着什么，好像在心算一道难解的题目……
    四个人鏖战正酣，姚不凡和蒯无用虽然不落下风，但急切之间，却也没办法迅速击杀这两个金面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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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1章：澜沧婆娑、万山红遍

    就在这一刻，眼看着城门两侧，又有数十名黑衣人，向着中间疾冲而来。他们静默不语，迅猛犹如虎狼，冲破暴雨，身形电闪！
    眼看着又将是一场血战，燕然目光向着左右两侧一扫，好在这些黑衣人里面，没有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黄金面具。
    燕然见状，他的双手飞快地向身后摸去……在这些黑衣刺客冲过来之前，小侯爷腰里的手榴弹，还能将他们杀伤一轮！
    可是猛然间，燕然却听得身后门洞里，脚步声密集如雨！
    燕然苏信他们回头一瞧，只见黑黢黢的门洞里，羊小白姑娘面色淡然，慢慢地走了出来。
    在姑娘的身后，三十多名黑人手持刀剑，嘶吼着追杀而至，可羊小白姑娘却是恍若不闻。
    那些黑衣人刹那间冲到了姑娘身后两丈之内，可他们脸上却忽然间，露出了一幅幅怪异的笑容……
    眨眼之间，三十多刺客的双眼中，同时爆出了一片血雨。
    这是……极乐！
    这是燕然之前见过的那种凶猛至极的毒药，羊小白姑娘居然用它，一举击杀了三十余名黑衣刺客！
    当三十多具尸体浪潮般同时倒地，兵刃落地声密集如雨，羊小白姑娘却一声不吭，走到了燕然的右手边。
    只见姑娘仰起头，迎着那边冲过来的黑衣刺客，双手轻轻一拂，将湿淋淋的头发向脑后抹去。
    小姑娘口中大声念诵着，清脆的声音在雨中回荡！
    “皎皎天南起岁星，滚滚澜沧卷怒峰。”
    “婆娑万花谷中藏，我花一开漫天红！”
    “九幽之下，牢记我名！杀人者……苗疆羊小白！”
    “羊小白”三个字落地之际，那些黑衣刺客的刀锋，已经快要砍到她的鼻子上了！
    可是燕然他们却清楚地看到，这些刺客的眼神虽然还是凶悍异常，但每一个人的嘴巴，却都张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们的目光瞬间呆滞无神，所有人的下巴都在同一时刻，掉了下来。
    然后就是一片兵刃齐刷刷落地的声音！
    这些刺客踉跄着摔倒在地，有的在地上无力地翻滚，有的跪在原地挣扎着想要向前，却是寸步难移！
    他们腿上手上肩上的关节，就像是融化了一般，下巴全部脱落，连眼球都从眼眶中掉落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跪着的刺客，无力地向旁边倒去，他眼眶里一寸多长的视神经上，挂着两个眼珠，还在他脸上晃荡！
    这些刺客，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在火炉上融化的蜡人！
    好个羊小白，一出手竟是狠辣至此！
    眼看着刺客的刀剑掉在地上叮当作响，甚至滚到了羊小白的脚前，姑娘却看也不看地转过头，再次回到燕然这边。
    ……
    与此同时，城门的另一边，另一伙刺客也是狂冲而至！
    可是霎时间，在燕然和刺客中间，却突然出现了一位姑娘孤零零的背影。
    被大雨淋透的披风下，姑娘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全身上下的线条堪称完美，竟无一懈可击……大家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
    那是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
    只见姑娘转过身，将后背让给了那些刺客，自顾自向着燕然这边走来。
    姑娘的双眼犹如迷雾深潭，妙目一扫之际，燕然这边不论男女，心中都是神情恍惚，心底“突”的跳了一声！
    苏依瑶姑娘嘴角上带着一丝笑意，如同莺啼婉转般吟诵道……
    “海东三百有青丘，九尾一脉万古流。”
    “千年不老长白客，十三碧桃插满头！”
    “辽东青丘门，苏依瑶在此！”
    姑娘这一字字念诵，嗓音让人心神摇荡，可她身后那些刺客，却眼看着冲到了她近前！
    燕然暗自皱眉，百里轻姑娘急得差点叫出来，苏信眼睛都瞪红了，急忙拉弓要射！
    可是这一刻，苏姑娘身后那二三十名黑衣刺客，却在一瞬间，身体破碎散落！
    就像是积木搭成的人被推了一把，这些刺客的身躯、脑袋、胳膊、大腿，仿佛变成了泼出去的一大盆红烧鸡块，在地上跳动着满地乱滚！
    血泊中的内脏还在抽动，冒出缕缕的热气，污浊的血雾哗哗作响，瓢泼一般向四周喷涌！
    这情景当真是光怪陆离，却又血腥之极。
    那辽国使者耶律及达都快被吓得没脉了，燕然苏信等人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眼前的状况虽然惊悚，但他们毕竟曾经见过一回，那是龙绡蜃楼造成的效果。
    横断沧澜楚中天的独门兵刃，看来就在这位秋水伊人，苏姑娘的身上！
    危急时刻，羊小白和苏依瑶两位姑娘一左一右，群杀刺客团，当真是又干脆又痛快，效果也是惊人之极。
    “你怎么来了？”当燕然看到苏姑娘走过来，连忙开口问道。
    因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这位苏姑娘一身媚术，她其实是不会武功的。
    而且在这之前，姑娘也一直在卧虎台，七十二路烽烟的老营里。
    为什么偏偏她，正巧在这时候赶到？
    这时的苏姑娘抬起皓腕，跟大家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向燕然笑道：“刚才你没听到吗小侯爷？”
    “我学艺的门派就在辽东一带，楚中天大哥知道你要对付金国大萨满，所以把我特意派了过来，还让我带上他的半套龙绡蜃楼。”
    “海东青丘门四千年常住辽东，对萨满那些玩意儿，我比较熟！”
    “原来如此，太好了！”
    燕然听了连忙点头，目光又向着远处姚不凡和蒯无用那边投去……
    这个时候，他就听身后的苏信向苏依瑶姑娘小声嘀咕道：“四千年？真的假的？”
    “黄帝征服东夷九黎的时候，我家青丘老祖向他敬献过长生酒……再早就没有文字记载了，你不信是不是？”
    “没没没……谁敢不信啊？”
    ……
    就在燕然把目光转过去时，只见场上负手持剑，一直躲闪的蒯无用，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侧面跨了一步！
    他这一步跨出，居然和那个手持长锥的金面刺客不谋而合，那刺客也在向着同一个方向跨步出剑……
    两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哪怕是配合得再默契的舞者，也难以同步到如此精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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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海东青丘、万古长流

    只见刺客的三尺长锥，“呲”的一声，从蒯无用肚腹前方贴着他的腰带穿了过去。
    而蒯无用背在身后的长剑，只是稍稍调整了个角度，剑尖却正好撞上了那刺客的咽喉！
    这一剑简直是妙到毫巅，让人忍不住惊叹，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剑术。
    燕然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心中暗自猜测……原来蒯无用之前一直躲闪，实际上是在熟悉和计算那个长锥刺客的招式步伐。
    然后等他真正摸到规律的一刻，对方自然是一招，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与此同时另外一组姚不凡，他那劈柴般笨拙沉重的十字剑法，也终于见到了效果。
    随着一声声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之音，那个双刀刺客被姚不凡一通猛砍，不住地一边格挡一边后退。
    他手里的那对短刀早已被姚不凡沉重的铁剑砍得满是豁口，每一次格挡都是钢铁碎屑伴随火星，向四处飞溅。
    当姚不凡再次挥剑，连续两次砸下去，那金面刺客终究还是双臂酸软难以格挡，被姚不凡一剑震开双刀，又一剑正中肩头！
    这一招就将对方从肩膀，一直砍到了肚脐附近，那金面刺客差点就被活活劈成了两半！
    此时此刻，当那两柄沉重的短刀纷纷落地，所有人这才如获重负地松了口气。
    总共八十名上下的黑衣人，三位金面刺客，终于还是在燕然他们的奋力搏击下全军覆没！
    ……
    此时周围再也没有刺客的踪迹，天空暴雨如注，地上血流成河！
    燕然此地不能久留，就让苏信去找看守城门的军兵，封锁这一大片死人的现场，准备在雨停之后调查刺客的来历。
    现在他们的头等大事，就是把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送到都亭西驿去。
    今天这位达叔可真是幸运至极，要不是燕然正好在他附近，只怕他这一身肉，馅儿都剁完了！
    这家伙也知道燕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一直贴在燕然的战马旁边。看他的样子，刚才这一战吓得他屎都要喷出来了！
    燕然命令队伍继续向前，红袖姑娘却纵身跳上了燕然的战马。
    当众人徐徐往前，红袖坐在燕然的身后，拉过了燕然的手，掏出干净的纱布帮燕然包裹伤口。
    看着小侯爷掌心里大片模糊的血肉，姑娘心疼得直皱眉！
    当队伍踩着横流的血水，踏过大片尸体走上长街，经过城门内的高大牌楼时。
    牌楼的一根粗大木柱，忽然间轰然炸开！
    这一下突生变故，惊得人猝不及防，那木柱距离燕然，只有一丈多远！
    霎时木片飞溅，一个矫健的黑影冲开雨幕，从木柱中陡然蹿出！
    燕然刚刚来得及看到黑影的脸上，有一道金光一闪，那刺客就被身边的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人持剑，双双贯穿了身体。
    几乎是现身猛冲的一刹那，刺客就死于非命……第四个金面人！
    众人心头都是一惊，燕然只觉得怀中被人一撞，红袖姑娘扑到了他的身上，被燕然双手接住。
    好家伙，这突如其来的险情，真是吓得人头发梢都立起来了！
    燕然点了点头，示意姚不凡和蒯无用出剑及时，干得漂亮。
    两位剑客也微微颔首，从金面刺客的身上把各自的长剑拔出来。
    等到燕然低头看向怀里的红袖，就见这位姐姐正看着他，俏脸上嫣然一笑！
    可燕然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红袖姑娘一向端庄自持，刚刚紧急时刻跳到他怀里，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以红袖的性格，当她见到刺客被杀，应该马上挣脱怀抱跳下去的，她怎么就在自己怀里不走了？
    燕然立刻发现不对，连忙检查红袖的身上，却见红袖姐姐眉头紧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燕然仔细一看，一霎时脑袋里“嗡”的一声！
    一支惨白色的骨针，就扎在红袖的后腰上，衣服外面只露出了寸许长的针尾！
    原来刚刚那名金面刺客藏在木柱里，在燕然经过时猛地冲出来……他不是没机会出手，而是已经动手了！
    他刚刚射出了白骨针，却被眼力惊人的红袖发现，姑娘纵身一跃拦住了射向燕然的骨针，结果自己却被骨针射中了！
    燕然没时间思索，抱着红袖就从马上跳下来，然后他肩膀一横，用力撞开了街边一间商铺的大门。
    等到燕然进去，大家眼看着红袖姑娘出事，全都是紧张得不行，立刻顺着大门，朝里面一拥而入。
    店铺还没开门迎客，里面只有个伙计，被一脚踢进了后院。
    红袖脸朝下卧在柜台上，燕然刚刚将姑娘腰间的衣服，撕开个口子……
    随即燕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那根骨针就被羊小白用一双筷子夹住，给拔了出来！
    羊小白看了看针眼处冒出的血色，然后又定睛向着骨针的针尖上一瞧……随即她就是用力一跺脚，嘴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这时燕然也看到了那根骨针，只见上面坑坑洼洼，并不是由光滑圆润的骨头雕刻而成，而是质地疏松，上面带着不少小孔。
    显然这根骨针上，带有剧毒！一想到这里，燕然心就揪在了一起。
    这时羊小白姑娘的动作却是飞快，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只见她一口吹亮了火折子，把柜台上的筷子筒“哗”一声倒在地上。
    然后姑娘将火折子在竹筒制成的筷子筒里一晃，一记火罐就拔在了红袖腰间的针眼上。
    “嚼碎了咽下去！”
    之后一颗药丸，闪电般塞进了红袖的嘴里，同时羊小白向着红袖姑娘大声嘱咐。
    这边红袖知道自己情况危急，奋力地咀嚼吞咽着药丸……
    羊小白一手搭上了红袖姐姐的脉搏，另一只手则抄起那根骨针，不管不顾的用舌尖舔了一下。
    “干净水……火炉……燕然你的医药包！快！”
    这羊小白姑娘，看起来都要疯了！
    所有人都知道红袖危在旦夕，一听羊小白的话，立刻帮她将急救设备准备好。
    燕然把插满手术器械的医药包，摊在柜台上展开，苏信闪电般的去水缸里打水。
    姚不凡冲过去吐气开声，直接把茶楼里给客人煮茶的炉子，整个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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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按出虎水、饮冰红莲

    在这节骨眼上，羊小白姑娘从怀中接连掏出几个药瓶，一股脑地把药水往红袖姑娘的嘴里灌。
    趁着这个时间，燕然接过了红袖姑娘的手。
    他三根手指在她脉搏上一搭，只觉得红袖姐姐的脉搏快得惊人！
    只见羊小白撩起自己的裙摆咬在嘴里，顺手从燕然的医药包中拔出一根长针，插进了火炉通红的火炭中间。
    然后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猛地将红袖后腰上，那个筷子筒做成的火罐用力拔开！
    燕然匆匆瞥了一眼，只见火罐拔出的紫红色印记当中，那针眼附近已经被一滩黑血覆盖。
    羊小白姑娘的裙摆立刻抹了上去，将那片黑血擦掉，然后从炉子里夹出那根烧得通红的长针。
    “呲”的一声，
    这根锥形长针，原封不动地插进了红袖身上的针眼！
    好家伙这小姑娘的动作，快得简直如同疾风一般！
    燕然见她把脉了解毒性，配置药物口服，火罐拔出毒素，钢针灼烧破坏毒素的活性，一连串动作流畅之极！
    “喝水！”
    这边钢针刚刚失去热度，就被羊小白姑娘拔出来插回了火炉里，之后她向端着水瓢的苏信大吼了一句。
    苏信连忙把水递到红袖的嘴边，让红袖大口吞咽！
    直到这时，羊小白才停止了动作。
    她一边探着红袖的脉搏，一边低头看着红袖脸上的气色。
    姑娘这时依然眉头紧皱，显然危机还没有解除。
    燕然也急了，在旁边向着羊小白颤声问道：“什么毒？”
    “这是按出虎水附近一种鼩鼠的唾液，叫做饮冰红莲！”羊小白急道：“需要特殊的解药！”
    “哪一类的毒？”燕然闻言又催问了一句。
    “中毒者心跳加快，头疼欲裂……类似金脚带、银脚带、过山风那种！”
    燕然一听之下，就明白了这种毒药的类型。
    金脚带、银脚带和过山风，是古人的称呼，分别对应的是金环蛇、银环蛇和眼镜王蛇。
    心跳加快和头痛，再加上这三种蛇毒的特性，说明这种饮冰红莲，是一种神经类毒素。
    按出虎水是金国女真的发源地，说明这种毒药，一定是出自那位大萨满的手笔！
    燕然咬紧了牙关，等着羊小白说出治疗的结果。
    只见小白姑娘号脉许久之后，放开了红袖的手，向着燕然沉声道：
    “这种鼩鼠跟耗子长得几乎一样，只有一点：鼩鼠的嘴很细很长，冬天会啃咬冻得很结实的冰面，潜入河水里捕鱼吃。”
    “鼩鼠每天都要吃掉大于它体重两三倍的鱼，才能活下去。所以为了在水下捕鱼，鼩鼠的牙齿和唾液中含有剧毒！”
    燕然的心脏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为了对抗河水海水对毒液的稀释，一般水中有毒生物分泌出的毒液，比陆地上的生物还要强烈千百倍，一点点就足以要人的命！
    “我没有正好对症的解药，只好用同一类型蛇毒的解药，先攻击红袖姐姐体内的剧毒。”羊小白姑娘继续说道。
    “我还给她吃了缓解心跳速度，防止血脉奔流过快的药物，再加上拔毒及时，红袖姐姐体内的毒素已经百不存一。”
    “可即便如此，七日之后，还是毒发无救！”
    羊小白向着燕然说道：“所以你有七天时间，给姐姐寻找解药！”
    “什么？”
    燕然听见这话，心里犹如油煎火烧，咬着牙怒吼了一句！
    姐姐七天之内不能跟人动手，以免气血奔流，加重伤势。”羊小白又在旁边补充道。
    之后她咬牙切齿的用力踢着柜台的木板，发出了“咚”的一声！
    “那种鼩鼠本身含毒，却不被毒药所伤，所以它身上一定有抗毒的东西。要是有一只这样的老鼠在手，我一定能把解药配出来！”
    “可惜来不及了，按出虎水远在千里之外，太远了！”
    “没关系……”这时接口说话的，却是红袖姑娘。
    只见她脸色苍白，扶着燕然下了柜台，慢慢整理好了衣裙。
    事已至此，这位姐姐不但毫无惧色，而且竟然还向燕然笑了笑：
    “那金国大萨满就在汴京城内，他手里一定有解药，燕郎也一定有办法。”
    “这水让我喝的呀……咱回吧？”
    “你别动！”
    燕然看到红袖这一会儿功夫就恢复如常，心里不禁暗叹羊小白姑娘，下毒解毒的手段，真是奇妙无比。
    同时他也知道，红袖个性好强，不愿让自己看到她中毒衰弱的样子！
    因此燕然心中担忧惊恐，愤恨狂怒，脸上却强自镇定。
    他向红袖笑了笑，然后伸手便是一个公主抱，将红袖抱了起来。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燕然迎面看见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嘴唇蠕蠕而动，好像还要说什么。
    “自己滚回驿站去！”
    燕然向着耶律及达，沉声呵斥了一句！
    那老哥见燕然愤怒至此，他也是一句废话没有，一缩脖子就让开了道路。
    等到燕然跳上战马，抱着红袖向侯府方向催马急奔，他只觉心里火烧火燎，一个劲的想要骂娘！
    今天这场刺杀来得莫名其妙，凶手的用意含混不明，即便是燕然也一时难以想出原因。
    “急了急了……你急什么？”
    这时燕然发觉红袖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脸庞，掌心灼热如火！
    一低头，他就看到红袖双眼中满是笑意。
    “……这时你还笑得出来？”燕然见红袖姐姐这副样子，更是心如刀绞！
    可红袖却在燕然的怀中依偎了一下，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姑娘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我拦那一下，中毒的就是你了！”
    “要是那样，现在我一定更加难过百倍……好在我拦住了那根针。”
    说到此处，红袖用手掌轻轻拍着燕然的胸前道：“只要你的心平静下来，这世上的事，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没关系，你想办法给姐姐找解药……找不到也没事！”
    “天下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燕郎！”
    ……
    当燕然一回到府里，自然是立刻安置红袖姐姐。
    惊鸿和紫霄在内室里，帮红袖换下湿透的衣裙。
    羊小白开了一大张单子，让钱戏去购买各种药物。
    她自己则在廊檐下手捻着那根骨针，拼命想着解毒的办法。
    燕然阴沉着脸，看着院子中间，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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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4章：万花婆娑、生死一线

    李师师姑娘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她从没见过燕然的神情如此凝重过。
    上天保佑，让红袖姐转危为安吧！看到燕然这幅样子，师师姑娘心中暗自祈祷。
    若是红袖姐有个三长两短，天知道这位燕然少爷，会变成什么样子？
    ……
    燕然立刻让姚不凡去给国师送信，把红袖的情况尽快告诉林灵素。
    这时的姚不凡和蒯无用俩人，也是面色如土！
    本来他们今天的表现极其抢眼，可到最后却终究是百密一疏。
    他们最重要的保护目标，红袖师妹居然中了毒针，生命危急，这真是多少功劳也难以弥补他们的过错！
    等到苏依瑶姑娘也换了衣服回来，她听着苏信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迎接金国使者和今天去城外寻找星星，回来时中了埋伏的事说了一遍。
    苏姑娘想了想，来到燕然身边低声说道：“我家在辽东，知道不少金国大萨满的事，小侯爷要不要听？”
    燕然立刻点头，就见苏依瑶姑娘说道：“那金国萨满世代传承，几百年来都是一辈传给下一辈。”
    “大萨满很少见人，即使在女真人祭祀的时候，也是浑身上下披满了神符，脸上还要戴着面具。”
    “所以十几辈子的金国萨满，几百年的传承，都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相貌的消息流传出来。”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长相妖异，或者是见过他们真容的人，都已经死了！”
    “还有你说的那个踏纱姑娘，一定是金国大萨满家中的晚辈，十有八九是他的亲女儿……”
    “嗯？”
    当苏依瑶姑娘说到这里，燕然忽然挺直了身躯！
    只见苏姑娘沉声继续说道：“踏纱这个名字，女真语的发音是塔思哈……那是猛虎之意！”
    “虎是山中之王，在女真的信仰里是无可替代的山神，地位极其崇高。”
    “因此历代大萨满的家族中，每一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虎’字！”
    燕然听了之后，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他回过头时，看到惊鸿姑娘正在他身后，也在用力地点头。
    燕然这时才想起，惊鸿和紫霄也曾经受过刺探情报的训练，他们是懂辽国契丹语和金国女真话的！
    燕然立刻向苏姑娘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冷哼了一声。
    之后他转回身，向着廊檐下的羊小白姑娘说道：“我需要毒药……现在就要！”
    “这种毒无需见血，沾到皮肤之后会立刻中毒，除了你以外天下无人可解，一定要有解药才行！”
    “有啊！”羊小白姑娘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只见她一边从怀里掏毒药，一边还赞赏地打量了燕然一眼！
    “不错！如此心狠手辣，果然是条汉子！”
    这时厅堂中的兄弟姐妹，心思灵敏一些的，在燕然问话之际就知道了他的用意。
    即便是稍稍反应慢一点的，在听到羊小白姑娘这句称赞时，也是恍然大悟，知道了燕然的打算。
    他娘的你个金国萨满，你敢毒我的妞，我就毒你闺女！
    只见羊小白把一个只有两节小指大小，精巧异常的水晶瓶子交给了燕然。
    燕然接过来看了看，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瓶里，装着两颗花生大小的蜡丸。
    “第一颗里面封装的是融化的蜡液，”羊小白指着瓶子向燕然说道：“你打开瓶塞之后，首先倒出来的就是它。”
    “你要捏碎了涂在手指上，一定要涂满，否则你也会中毒。”
    “在你涂完之后，就把手指张开，蜡液大约两三次呼吸之间就会凝固，将你手上的皮肤和毒药隔开。”
    “然后在第二颗蜡丸里，包着一滴药液，你只要轻轻捏开它，毒液就会沾到你手指上，你摸到谁谁就会立刻中毒！”
    “十二个时辰内，周身筋骨全消，化为血肉皮囊，这毒药是我平生得意之作，名叫‘万花婆娑’！”
    “……解药就不给你了。”羊小白说到这里，她转身回到蒲团上坐下。
    “免得他们把你抓住之后，会从你身上搜出来！”
    “好！”
    燕然听到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
    就在他们说话间，只听得珠帘响动。
    红袖姑娘换好了衣裙，在紫霄的扶持之下，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燕然连忙回身扶着红袖，在自己的躺椅上坐下，如今躺椅上已经被惊鸿铺了厚厚的棉被。
    红袖才一躺下，燕然立刻就帮她盖上了被子。
    “也不用这么小心吧？”红袖淡淡地笑着说道：
    “我现在一切行动如常，只是不能跟人动手而已。”
    “好歹我这双眼睛还有用，还想跟着大家一起做事呢。”
    等到说完这句话，红袖姐姐一抬头，就发现情形有异！
    此刻屋子里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看着自己。
    偌大的厅堂中有这么多人，却竟然安静至极！
    甚至李师师姑娘和紫霄惊鸿，眼圈都红了……
    “怎么了？”红袖见状，诧异地向大家问道。
    燕然不作声地走到桌边，将桌子上不久前做的那块水银镜拿了起来，递到红袖的手中。
    红袖纳闷地看了一眼燕然，然后手拿着镜子，向自己脸上照去……
    随着闪亮的镜子慢慢对准了脸庞，红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
    两道远山般弯弯的秀眉之间，赫然出现了一道殷红色的印记！
    那是血红色中，带着鲜艳的樱桃色，看起来妖异难言，像是火焰在跳动，又像是一朵怒放的红莲！
    这一刹那，红袖猛然想到了金国大萨满入城之时，那个浑身爆炸，化为一片血雨的黑衣刺客。
    这道红印，就和当初那个刺客脸上的，一模一样！
    ……
    红袖轻叹了口气，把镜子放到了一边。
    她知道七天之后，若是燕然找不到解药，自己毒发时也会像那个刺客一样，全身血肉爆炸而亡。
    而大厅中的众人，尤其是燕然，心里不禁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悲怆！
    红袖姐姐宽厚稳重，待人至诚，在很多人的心里，对她的亲切甚至超过了燕然。
    越是和红袖姑娘相处的时间越久，大家越知道她“神眼玉观音”这个名号的来由。
    那是因为红袖总能感受到别人的苦痛和危难，而且总是会及时伸出援手！
    无由大慈，同体大悲，她这玉观音的称号，当真是实至名归。
    可是如今姑娘自己，却身在万分危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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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5章：不入虎穴、焉得婵娟

    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暗自咬牙，若是红袖的奇毒不能解除，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金国上下，一个也别想好过！
    ……
    “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吧。”
    燕然还没说话，那羊小白一边把白骨针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嗅着，一边说道：
    “姐姐不能靠近那金国大萨满身边三丈之地，我也是亲眼见了这种毒药‘饮冰红莲’才知道……”
    “之前大萨满马车周围，那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是诱使‘饮冰红莲’发作的原因！”
    “中了毒的人，一闻到那股血腥味，立刻就会全身爆炸……”
    羊小白咬着银牙说道：“所以昨天晚上，红袖姐姐并没有看错！”
    “那个黑衣刺客，千真万确是从金国萨满车队里的一辆车中跑出来的。他可能要在那辆马车里偷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逃走之后，却发现自己中了毒。”
    “当时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所以才会回来刺杀大萨满，想要来个一命换一命！”
    “可是当他靠近大萨满的马车，在那股血腥味的诱使下，当时就爆炸了！”
    ……
    听到羊小白姑娘的话，燕然心中微微诧异。
    他的目光和红袖苏信，还有李师师姑娘对视了一下。
    这几位兄弟的头脑都相当管用，而且事发时还都在现场。
    可是这一刻，从大家的眼神中却能看出，没有人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羊小白在用毒方面，绝对是宗师级别的，但推理判断却并非她的长处。
    可是刚刚羊小白说的话，却是目前最合理的一个猜测。
    不过燕然却下意识的觉得，情况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当时一定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只是燕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
    燕然随即更换了衣服，带着小白姑娘给的毒药，准备去金国使团的住处。
    虽然外面的雨还没停，但他却一定要尽快赶去才行，一方面是红袖姑娘的毒，越早解了他才能放心。
    而另一方面，城门那边的暴雨截杀之战，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开。
    红袖姑娘身中毒针的事，应该也瞒不住了。
    所以这件事如果是金国大萨满所为，就一定要在他得到消息之前动手，不能让他有所防备！
    ……
    燕然本想这次一个保镖也不带的，毕竟他是给人家下毒去的，此行万分凶险。
    一旦他下毒成功，就能保住性命，不成功带多少人去也是白给！
    可他走出门的时候，居然还是有个人不听命令，从后面跟了上来……正是那个范楞娃！
    钱戏果然给这小子找来了一把刀，刀长两尺半，范楞娃当宝贝似的在后背上背着。
    他背刀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并不是刀柄露在肩膀上面，而是刀把向下，就在裤带旁边的后腰上。
    燕然见他换了一身簇新的青布衣服，腿带在白布袜子上面扎得紧紧的，打扮得很是利落。
    外面正下着雨，等燕然上了马车，这小子也一弯腰跟了上来。
    “……为什么不听话？”
    燕然看了这家伙良久，发现他脸上一点儿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梗着脖子，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保镖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范楞娃神气活现地说道：“俺一个月二十两银子，打架的时候俺不上？这钱挣得亏心呐！”
    “会死人的！”燕然闻言苦笑道。
    “俺知道！”范楞娃闻言叹了口气：“之前东家你就说咧，给你当保镖要拼命。”
    “可俺是真没想到啊，这才一宿没过就出了两回人命，眼看着又要拼第三回！”
    “不是俺说你，你这官儿当的，比土匪都危险！”
    “那你还非要跟着去？”
    “俺都答应下了，不去不讲究……你这东家还是不错滴。”
    范楞娃执着地看了看燕然道：“虽然不像个当官的，但知道有危险还把兄弟放家里，免得他们白白送命……”
    “你家明明是满院子的娘们儿，却为了一个婆姨就去跟人拼命，这就挺有人味的了！”
    这小子分明是在夸人，但怎么听都像是在骂街。连燕然都觉得这小子，浑的还挺有道理！
    “照你说，那当官应该是啥样？”燕然好笑地又向他问道。
    “那俺可见过！”只见范楞娃一听便是眉飞色舞的连比划带说：“俺里长！里长知道不？挺大的官！”
    “知道！”燕然没好气地答应。里长就相当于是街道主任……
    “你知道人家那过的叫啥日子？就往炕上一坐！”
    “把馍一夹，把酒一烫，把婆姨一搂，吃饱喝足了一翻身，抡圆了就是拍！”
    “然后睡一觉，醒了以后再抡圆了……”
    “行行行！”燕然也明白了，他好笑地问道：
    “照你这么说，当官儿的就是啥也不干，整天吃馍喝酒拍婆姨？”
    “对啊！还拍别人家婆姨……”
    “……你给我闭嘴吧！”
    燕然觉得再聊下去，自己非动手揍他不可，索性闭了眼往椅背上一靠。
    “对了！”他想了想之后又说道：“一会儿打起来，你给我把腿抡圆了跑听见没？”
    “记住回家报信，就说我陷在里头了……如果你听到消息说我死了，二话不说领了你那二十两银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嗯……好歹让俺砍两刀再跑吧？”
    “那你就让人剁了馅儿，夹特么馍里了！”
    ……
    一路来到金国使团大门口，范楞娃跳下马车，伸手扶着燕然下车。
    这时他惊讶地看到，小侯爷脸上满面春风，之前的阴沉和愤怒，已经完全没了一丝一毫。
    看他这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分明就是来串亲戚的！
    这狗怂可真他娘的能装……将来官儿干的肯定比里长都大！范楞娃一边在后边跟着，一边还在心里暗自嘀咕。
    雨几乎已经停了，馆驿的院子地上到处都是水洼，房檐还在不住地滴着水。
    燕然亮出腰牌，经过了禁军的守卫，又让金国护卫传信，说武德司燕然求见！
    ……
    之后没过多久，里面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那位踏纱姑娘，和燕然想的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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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6章：奇毒在手、蛇鳞在肩

    燕然早就看出来，这位姑娘身为金国使团的通译，同时担任着和外面交流的任务。
    所以这次燕然过来，负责接待的一定是这位姑娘！
    燕然让范楞娃站在原地不要动，用眼神警告他：一会儿出了事儿，不要上来拼命，赶紧逃命要紧！
    然后燕然远远地看着姑娘走过来，笑着点头和她打招呼……在小侯爷的袖子里，水晶瓶中的两颗蜡丸已经倒了出来！
    先是第一颗，被燕然捏在拇指食指之间，然后燕然用小指和无名指圈住第二颗，瓶子和瓶塞则落回了袖子里。
    ……小侯爷右手满是烫伤，所以他用的是左手。
    燕然毫不犹豫地把第一颗蜡丸捏破，他捻动手指，将里面的蜡液涂抹在拇指、食指和中指上。
    之后他分开三根手指，等着蜡液凝结……这时那位踏纱姑娘，也走到了他面前。
    “燕司丞有何贵干？”
    “过来看看贵使团，”
    燕然笑着答道：“顺便问问昨天行刺之后，使团里还有没有人中毒或是受伤。”
    “要是受伤也还罢了，无论如何不能出了人命，那可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燕司丞这话说的，比老树皮还干……”那位踏纱姑娘闻言却笑了笑：
    “怕是有人盼着我们这些女真人，都死光了才好呢！”
    燕然听见这话，也是一笑……他知道这姑娘话里带刺，同时也察觉出姑娘的爽朗干脆。
    而且这姑娘早就知道，自己和大宋国师之间的关系！
    “来吧，里面待茶。”
    姑娘一边说一边转身回去，在前面给燕然引路：
    “就是宋人的茶寡淡了些，你别嫌弃就好。”
    “那你肯定是忘了往里放咸菜丝了……”燕然笑着跟了过去。
    “什么？你们宋人喝茶还往里放咸菜？”姑娘一听就忍不住转过身来，诧异地向燕然问道。
    “可说呢……哎！小心水坑！”
    燕然一边笑着说话，一边伸手去扶姑娘！
    此时他走在踏纱的右边靠后，右手一伸就托住了姑娘的手腕。
    而他的左手三根手指，已经捏破了蜡丸，沾上了毒液，向姑娘的上臂后侧一触！
    姑娘身上，穿着金国萨满教那种布条子衣服，胳膊腿在布条中间若隐若现。
    当她的手臂摆动之际，身上的蟒蛇纹身漆黑油亮，就像是活过来一般！
    当燕然的手指伸出，指尖瞬间传来了姑娘手臂的触感……成了！
    在这一刹那，燕然心中狂喜！
    一命换一命，这次红袖姐姐……
    可是他念头还没等闪过去，就见那踏纱姑娘突然肩膀一耸，手臂脱开了他的掌握。
    之后姑娘回身一脚，借着拧腰摆腿的力量，这一脚凌厉凶狠，直奔燕然的双腿之间而去！
    燕然当然早有准备，侧身险险让过，口中还笑着说道：
    “你看你！我一片好心扶你，你怎么还踢人呢？不吃别祸害啊……”
    却见面前那位踏纱姑娘铁青着脸，接连后退了几步！
    姑娘举起胳膊，飞快地向手臂上看了一眼。
    然后她左手五指如钩，在自己右手小臂上，燕然触摸过的地方，用力向下一撕！
    “呲”的一声！
    燕然本来还笑嘻嘻的，这一刻却是神色剧变！
    那姑娘竟然把自己手臂上，手掌大小的一块皮肤，硬生生扯了下来！
    直到姑娘把那块皮肤扔在地上，燕然才看到那片东西并不是人皮血肉，而是一层薄薄皮革一般的东西，上边还带着闪亮的鳞片！
    怪不得姑娘身上的蟒蛇纹身活灵活现，原来那居然不是纹上去的，而是真正的蛇皮！
    燕然心中一惊！再看那姑娘的胳膊上，一块皮被揭下去之后，露出的地方已经全然没了皮肤，而是一片血迹淋漓的肉！
    见此情形，燕然不禁心中长叹了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踏纱的身体竟是如此诡异，哪有人纹身还把蛇皮贴到上面的？
    刚刚自己这一下，分明已经下毒成功，却被踏纱察觉到了异样，姑娘立刻就撕下了自己身上，带毒的蛇鳞！
    看踏纱现在的状态，羊小白的毒药，居然没有一丝留在她身上！
    自己这个以命换命的计划，眼看即将成功，却又在眨眼间成了泡影！
    非但如此，自己也落在了人家手上，在这金国使馆的院子里，燕然想要逃生，简直比登天还难。
    眼看着情况急转直下，形势变得极为不利，燕然在心里立刻转着念头，自己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如果外边的范楞娃发现情形不对，那个愣小子是会拔刀冲进来，还是像自己吩咐的那样，转头回去报信？
    燕然正想到这里，却见对面的踏纱姑娘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自己。
    姑娘似乎要隔着肚皮，把自己的肠胃看个一清二楚，才肯罢休！
    燕然正想说什么，却见踏纱默默地转过身，边走边说道……
    “你跟我来！”
    ……
    这下燕然不去也不行了，踏纱姑娘现在只要高喊一声，院子周围不知有多少她奇形怪状的师兄师弟，会扑过来围攻他！
    等小侯爷跟着姑娘又走进了一层院落，姑娘把他带到了一间厢房里。
    房间里黑暗阴沉，没有人也没掌灯。
    踏纱站在屋子中间，低头看着青砖地上，自己的鲜血一滴滴顺着指尖滴落。
    姑娘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只要喊一声，你现在都已经死透了？”
    “我知道……”
    “那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你敢在我身上下毒？”
    “我们萨满一族满身是毒，千百年来就是靠这个为生的！”
    “因为我想拿你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燕然叹了口气道：
    “跟我在一起的红袖姑娘，被你们派人暗算，中了‘饮冰红莲’。”
    “我知道你是大萨满的亲闺女，解药换解药，咱们谁都不用死！”
    “蠢透了！”
    黑暗中，只听那姑娘的嗓子里，低低地咆哮了一声！
    “你一世聪明，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
    踏纱回过头，皱眉看着燕然。
    “怎么我这个计划有问题吗？”燕然耸了耸肩：“除了没料到你身上的纹身，全都是蛇鳞？”
    “问题大了！”那姑娘叹了口气道：“你只知道我是大萨满的闺女，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个闺女儿子？”
    “……七十多个！另外那老东西没人味的！他都不是没人味儿，他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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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7章：金国萨满、神术通天

    “就算我今天真的中了你的毒，马上就要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把解药拿出来，坏了他自己的大事！”
    “卧槽？”燕然看到姑娘的神情丝毫不像是作伪，他才知道自己的计划真是出了大问题。
    看来这萨满之家，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个大萨满真的有这么狠心？
    这时踏纱姑娘又低声说道：“而且你今天的行动有个最大的问题，哪怕你手里有再多的筹码，也换不回解药。”
    “为什么？”燕然听到这句话，看到踏纱姑娘眉宇间全是怒火，立刻反问了一句。
    “因为毒药和解药都已经丢了，原本就在那辆马车上。”
    踏纱低压声音说道：“在我们使团进城，遭遇刺杀之前，那个黑衣刺客用长剑破开车顶从里面钻出来……就是那辆车！”
    “毒药连同解药全都被偷走了，那个黑衣人也中了‘饮冰红莲’……”
    “你等一下！这里有个问题！”听到这里，燕然毫不犹豫打断了她！
    “如果他把解药也偷走了，为什么不给自己解毒？他应该是知道自己中毒必死，这才回来刺杀你们大萨满的！”
    “因为他不知道，哪一瓶才是解药啊！”踏纱姑娘一顿足说道。“连毒药带解药，他一共偷走了二十七瓶！”
    “那上面又没有宋国文字写的标签，他怎么会知道哪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听到这话，燕然立刻就是一皱眉。
    他低声问道：“照你这么说，今天早上我们遭遇刺杀，又害得红袖中毒，根本不是你们金国人做的？”
    “你说是那个偷走了毒药的黑衣刺客，他的同伙策划了今天早上的袭击？”
    “对啊！我们用得着这么做吗？”踏纱姑娘愤怒地答道：“把你弄死了，对我们大金国有什么好处？”
    “你是皇帝宠臣，宋国文曲星君，杀了你除了让金宋两国关系越发恶劣，还能有什么作用？”
    “在我们进城的时候，‘饮冰红莲’就出现过一次，然后还没过夜，你就死在这种毒药上？”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对别人说，你燕然是我们金国人害死的？”
    “我们想杀你，又不是没有其它的毒药！我随随便便就能给你拿出三百种来你信不信？”
    燕然面对踏纱姑娘的解释，虽然觉得有道理，却还是摇了摇头……
    小侯爷冷冷地说道：“你说的虽然有条有理，但却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要让我相信，你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来！”
    “事实是‘饮冰红莲’就出在金国，你要是没有证据，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只能假设解药就在金国使团手里。”
    “所以，我只有想办法从你们金国人手里往外抠解药。这次一计不成，我就再想一计！只要我一息尚存，咱们就没完！”
    “犟种啊！”姑娘听了燕然的话，气得又是一跺脚！
    “你不是要证据吗？你来！”这姑娘瞪着杏眼，猛地向燕然伸出了胳膊。
    “这流血的地方没有蛇鳞，你手指上应该还有毒药，你再给我来一下！”
    这姑娘咬着牙说道：“我的命就是证据！”
    “就照你的方法，把毒药放在我身上，然后你拿我的命要挟大萨满，看你能不能得到解药！”
    “……你这傻娘们是不是有毛病？”
    当燕然听见这句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头发稍都要竖起来了！
    他怒道：“有你这么证明的吗？就算你证明了你是对的，那时候你早已经中毒死透了！是不是傻！”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燕然不禁心中暗道：怎么这东北萨满教的人都这么驴吗？拿自己的命完全不当回事？
    这帮家伙，是不是都疯了？
    那位踏纱姑娘却冷笑着说道：“你当我活着很快活是吗？你知不知道每隔几个月，身上就多出一大片蛇鳞是什么感觉？”
    “你以为这玩意儿贴在身上是因为好看吗？当蛇鳞跟血肉长在一起的时候，会疼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在我们大萨满身边，每个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每时每刻都在受着无尽的煎熬……”
    “我又没有那么好命，有个你这样的情郎，在我中了毒之后，还有人肯拼了命也要救我！”
    “我好心告诉你真相，你又不肯相信，被你毒死了又能怎么样？总好过天天受折磨，无尽无休的生不如死！”
    “……真的有这么惨？”燕然听了之后，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心说金国大萨满，竟是如此妖异？居然弄得他手下的人一心求死而不可得？
    看踏纱姑娘现在的样子，真是恨不得被别人的毒药毒死，都不想再多活一天了！
    姑娘沉默了一下，然后她看着窗外的天色，向燕然急切道：“你赶紧决定！”
    “他就要醒了……大萨满神术通天，一旦从神游中醒过来，这周围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我告诉你，你要真想救那红袖姑娘的命，就赶紧去另想办法找解药！解药在哪里都有可能，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绝对没有！”
    “……那也好！”
    燕然看到姑娘神色慌忙，显然心中惊慌至极，他也立刻答应下来。
    之后小侯爷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还低声向姑娘问了一句：
    “你说你在大萨满身边，过得煎熬至极……如果他要是在斗法中死了，你是不是就没事了？”
    “别想了好事了！他死了我们使团一个也别想活！”踏纱姑娘急忙回答了一句。
    然后伸手就去推燕然，让他赶快走！
    ……
    ……这叫什么事啊？
    当燕然出了金国馆驿，踏上马车的时候，心里还在暗自骂娘。
    通过踏纱姑娘的一言一行，燕然能感觉到她不像是在撒谎骗人。
    可她说的真话，也未必就是真相！
    那金国大萨满如此神秘恐怖，如果今早的刺杀行动是他下的命令，踏纱也不一定知道。
    还有那个爆成一团血雾的黑衣人，到底是来自何方？
    昨天针对大萨满的刺杀，和今早红袖中毒的一战，到底真相如何？
    燕然还是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但红袖身上的毒，却不能再拖下去了！
    还有那场斗法……想到这里时，燕然只觉得自己的一个脑袋，简直有六个那么大！
    ……
    馆驿外面，范楞娃果然没走，他还伸手要扶着小侯爷上马车……燕然气急败坏地一把拍开了他。
    ……作死呢这是！
    自己手上的“万花婆娑”还在，这小子但凡要是碰一下，这辈子他都别想吃馍拍婆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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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8章：命在顷刻、生死一丸

    一路回到自家侯府，燕然始终沉着脸。
    其实他这一次收获颇多，得到了大量的情报，并且知道了关于大萨满更多的消息。
    可是有一点却让燕然心中愤怒，就是他没有拿到红袖的解药。
    等他回到家里，还没有走进厅堂，便看到国师林灵素正站在院落当中。
    ……
    这位大宋国师担忧自己女儿的安危，接到消息就飞快地赶来了。
    看来他刚刚和红袖谈论过，见到燕然脸上挂着寒霜走进来，大家心里明白，燕然这一次去换解药并不顺利。
    羊小白上前，帮燕然清洗掉了手指上的毒药，趁着这段时间，燕然将刚刚自己去金国馆驿的情况，向着国师和红袖他们说了一遍。
    听到金国萨满如此凶狠，红袖和国师都是暗自皱眉。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红袖的解药找到。”国师林灵素看了看燕然。然后把脸转向了一片阴云的天空。
    “咱们现在兵分两路，”只见林灵素慢慢地说道：“燕然小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您说。”燕然轻轻点了点头。
    林灵素继续说道：“按照你刚才所说，这次去金国馆驿的经历，现在咱们可以得到这样的判断。”
    “治疗红袖的解药，要不就在金国萨满的手里，要不就在那个血爆黑衣刺客的党羽手里。”
    “我负责金国萨满那一边，”只见林灵素冷着脸说道：
    “在我看来，今天行刺事件中这支毒针，不管是射中了你小子还是射中了我女儿，无非是逼着我非要上场斗法不可。”
    “他既然一心来找我斗法，我就成全他！”
    “红袖只有七天时间，我这就奏请当今天子，把斗法安排在六天以后。”
    “到时事关斗法的输赢，我会跟那个金国大萨满再打一个赌，赌注就是红袖的解药。”
    “贫道拼了老命，也要将他一举击败，到时候我会索要作为赌注的解药。”
    “他要是拿不出解药，失信于人，那么这支金国萨满的世代传承，就不用再干下去了！”
    “我让他们性命难保，声誉扫地，一根头发也别想回去金国！”
    ……
    “明白了。”
    听到老丈人说得豪气干云，显然是动了真怒，燕然在旁边点了点头。
    “既然国师负责金国萨满那一头，我就负责外面的那头。”
    燕然也淡淡地说道：“不管那些金面刺客是谁派来的，爆炸的黑衣刺客到底是谁，我都会把他们的底细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谁要跟咱们作对，我都会抓住他们，把解药从他们手里榨出来！”
    “好！”
    林灵素听到燕然说得如此坚决，国师满意地看了燕然一眼。
    在这之后，林灵素又把目光转向了羊小白，看来他也知道这小姑娘是位毒药圣手。
    只见他轻声问道：“毒药的毒性如此猛烈，小白姑娘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羊小白姑娘坐在廊檐下的蒲团上，用力拉着自己鬓边的头发，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说道：
    “彻底解掉毒性是不可能的，我刚才想了一下这毒药致人死命的原理。”
    “根据我门派的毒典记载，北国那种有毒的鼩鼠，在冰河中捕鱼的时候，心跳极其快速。”
    “那是因为本来鼩鼠的体型就小，难以保存体温，在冰河之中很快就会冻僵。”
    “所以它的心跳是普通人的十五倍以上，血脉奔流的速度更是快速之极。”
    羊小白说着看了看红袖姑娘：“红袖姐中毒了之后，心跳曾经一度快得超过了常人。”
    “所以我想，这种毒药致死的原因，可能就是极度加快人的心跳，以至于浑身的血肉都在极大的压力下，被血脉撑爆！”
    “从那个黑衣刺客爆炸的情形来看，应该就是这个原理。”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用药物让红袖姐姐降低呼吸和心跳的速度，让她接近正常人的水平。”
    “即便不能解毒，但这些天里让红袖姐姐好受一些，终归是能做到的。”
    “明白了，多谢小白姑娘！”国师林灵素知道，这已经是羊小白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只好点头称谢。
    燕然听到羊小白的话，却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蒋家兄弟呢？”燕然回头问了一句！
    “在呢！”燕然话语还没落地，蒋天放和蒋天纵两兄弟就从旁边的院子里走了过来。
    见燕然把这两位喊出来，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他们心说：红袖姐姐的伤势，跟这两位盗墓高手又有什么关系？
    却见盗墓二人组走过来，燕然立刻拉住了两兄弟，向他们沉声问道：
    “你们盗墓的时候，遇到那种深埋地下年代久远的大墓，墓室里是不是经常有大量秽气，或者尸体腐朽形成尸毒的情况？”
    “对呀，那是肯定的喽！”只见蒋天放一脸莫名其妙地答道：
    “年头越长，墓室密封得越完整，这种情况就越严重，怎么了？”
    “那你们有没有用药物降低心跳和呼吸，免得墓室里的气被很快吸光，或者吸入毒气？”
    “有啊？啊！你说这个啊！”
    只见这双胞胎两兄弟听到燕然的话，先是愣了一下。
    可随后心意相通的俩人，就是齐刷刷的一跺脚！
    原来他们刚刚在偏院，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到现在这俩哥们儿才反应过来！
    蒋天放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在皮囊里面摸了几下，就将一个药瓶拽了出来。
    “就是这个，我们师门家传的丹药！”蒋天放欣喜地说道：
    “能降低心跳呼吸，以免被晦气所侵……‘红奁妙香丸’！”
    “这是我们北派……哎哎？”
    还没等蒋天放吹完，就见燕然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瓶子，一边开瓶子取药，一边向着红袖走去！
    “吃几粒？”
    “一粒管俩时辰……”
    那边燕然已经端起茶盏，把药瓶里边一颗红色的药丸，送到了红袖面前。
    红袖姐姐中毒以后，本来是心跳如鼓，气血如沸，因为怕大家担心，才一直掩饰着自己的症状。
    见燕然居然想到了这样的办法，红袖笑着伸出头，从燕然的指尖把药丸噙了过去！
    等红袖吃了药丸之后，随即就松了口气……药力逐渐发挥作用，她的心跳开始减慢。
    果然这蒋氏兄弟的手艺千年传承，确实有其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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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9章：我有异术、神州震怒

    红袖笑着谢过了蒋家兄弟，国师林灵素在旁边看着，也是略微松了口气。
    他能看得出来，燕然这小子一心一意，豁出命也要帮红袖找到解药。
    此外他手下这些七十二路烽烟的奇人，也都在拼命的想办法，自己女儿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当真是举足轻重！
    本来他来到侯府之前，心中还不免对燕然有些不满。
    自己的女儿是因为跟了他燕然，才遇到了这样的危险。
    可是刚刚燕然还没回来的时候，女儿见到自己脸上的神色，才说了两句话，就让他对女婿的不满霎时烟消云散。
    红袖的第一句话说的是：“金国大萨满到大宋来，一心想要斗法获胜，燕然又跟他无冤无仇！”
    “这次我们俩不管谁身上中毒，还不是冲着你这位国师来的？”
    林灵素一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的火气立刻就消去了大半。
    而这时红袖又向他说道：“这次中毒的如果不是我而是燕然，我也是一样要舍命救他。”
    “你当燕郎死了，你女儿还能活着吗？”
    这一句说完，林灵素就知道自家女儿和燕然福祸相依，感情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
    林灵素心道：反而他们这对父女俩的情分，这些年来已是淡漠之极……
    要不是燕然这小子，他根本没机会跟闺女说话！
    因此林灵素虽然急得心如油煎，却也没敢向着燕然发火。
    此时国师默默点了点头，之后他看了看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师侄，又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女儿。
    “你这两个师兄……”
    “他们两位尽心竭力，已经不能再好了！”
    林灵素那边才问了个开头，红袖就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句！
    红袖的这句话，分明就带着明显的维护之意，林灵素听罢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而姚不凡和蒯无用那两位听了红袖的话，却不禁心头激荡！
    红袖身中剧毒，搞不好就剩下这几日的姓命，这件事儿说起来，终究还是两位保镖的责任。
    可红袖的回答却真是有情有义，师妹这一心维护之意，真是让人羞愧难当！
    随即林灵素又把燕然叫到了旁边，两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单独聊了几句。
    “听说天还没亮，你就把那个大萨满搞得星落如雨的原因找到了？”
    说到这里时，林灵素感慨地看了燕然一眼：“当时我见到那漫天星辰陨落，不瞒你说，我都是心惊不已！”
    燕然听到之后摇了摇头：“事实证明，那根本不是法术，只不过是些手段而已。”
    “当然这位大萨满的手段，确实有些高明之处！”
    “国师无须担心，这两天我一直在做准备，到时我也有一些手段拿出来，帮助您斗法获胜！”
    林灵素听燕然这么说，心中更是暗自感叹。
    他知道燕然这小子脾气是臭了点儿，但所谓的手段，可真是样样精彩绝伦！
    比如之前天河引那件事，他屡出奇谋甚至把皇上都给冲跑了……因此这小子的方法若是拿出来，必定是大放异彩！
    燕然随后又向着林灵素说道：“还有一件事，这些天我除了给红袖找解药之外，还会再做些安排。”
    “哦？什么安排？”林灵素听了立刻问道。
    “您是大宋国师，名声在外，”只见燕然小声说道：“所以那位金国大萨满，一定对您非常了解。”
    “可是反过来，他们金国那个破地方，原本就在北方的深山老林之中，国师却对他知之甚少。”
    “所以一旦动起手来，咱们做不到知己知彼，说不定就会落入下风。”
    “对啊！这事你有什么办法？”林灵素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
    因为燕然刚刚所说的，正好说中了他的心思！
    这位林国师多日以来，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那金国萨满的手段，他确实是知之甚少，很容易就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斗法之日迫近，他也没什么时间和办法，去打探那个金国萨满的底细。
    就算他肯去打听，得来的消息无非是一些金国萨满的市井传闻，真假参半之下，对于自己没有丝毫帮助。
    可是听到燕然居然有办法解决，林国师立刻反问了一句！
    “我想了一个主意，”燕然轻声说道：“充分利用我手里的优势……”
    “优势？你有什么优势？”林灵素纳闷道。
    “我有钱！”燕然闻言，振振有词地答了一句！
    “有钱？”听到这句话，林国师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心说：这种事你有钱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让那位大萨满收了你的钱，斗法的时候故意放水不成？
    而燕然却淡淡地一笑道：“要说钱这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法力无边呢……”
    “咱不是不了解他的底细吗？只要花点钱，他的底细不就露出来了？”
    见到林国师满脸惊异地看着自己，燕然继续说道：
    “我这就放出话去，就说金国大萨满和他的徒弟这次来大宋斗法，其实就是想会一会咱们大宋的奇人异士。”
    “因此金国人在汴京大相国寺门前，摆下了一座擂台……名为神州擂！”
    “时间就在四天以后，金国人要以萨满教神术，挑战大宋江湖异术！”
    “只要能赢了金国大萨满，甚至是他手下弟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可以得到白银万两的赏金。”
    燕然说到这里，冷冷地笑了笑：“到时候，您说会有多少大宋的江湖奇士，前来挑战金国萨满的神术？”
    “可是……摆擂台这事不是你空口白牙说的吗？金国那边可没同意过！”国师林灵素听到这里，难以置信地挑了挑双眉。
    “真要是大宋异士从四面八方赶到汴京，他们立刻就会发现事情是假的，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问题是……这就是真的！”只见燕然听到这里，冷哼一声笑了出来。
    他向着林国师说道：“我只需要在大相国寺门口租个地方，花上几百两银子搭个擂台，整得像模像样，再打上金国的旗幡就行。”
    “到时候那些金国人要是不出现，肯定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知道大宋的奇人异士厉害，所以吓尿了不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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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0章：耿耿阳谋、不得不服

    “您要知道，金国人在辽国作战时，攻城掠地每战必胜，他们这帮豺狼的心气儿，现在正是最旺的时候。”
    “您说要是到那时候，有大批宋人在金国馆驿外大声嘲笑，说他们虎头蛇尾，分明立了擂台却不敢去迎战。还一见到大宋奇人异士，就吓成了怂包软蛋！”
    “您猜猜这些金国人，能不能忍得下这口气？”
    “就算大萨满他自己不出来，他也会派徒弟上来。到时只要他们在擂台上一比划，咱们在下边观察，那些金国萨满神术的路数，咱们是不是就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咱们大宋异士，接二连三赢了几场下来，无非就是我掏几万两银子的事儿，咱还差这点钱？”
    燕然笑道：“假如金国人要是不出来，我就相当于花上几百两擂台银子的钱，让他们丢一个大脸，好好恶心他们一场，咱又不搭什么！”
    “反正总而言之，一定是他们吃亏，国师您到时什么也不用管，就去占个好位置，在擂台下面看他们的底细就成！”
    “这……好主意！”一听到这话，林灵素也是击节叫好！
    话说这位林国师，身上有没有法术还有很大的疑问，但他对于人情世故的掌握，却一定是宗师级别的。
    因此他听了燕然的计划，就知道这是一个响当当的阳谋，到时这擂台你，金国人上与不上，左右都是吃了个闷亏！
    反而自己这边，根本不用付出多大代价……即便一场一万两银子，那金国人又能输上几场？
    他们的脸皮又不是唐猊铠，难道被人在擂台上打得屁滚尿流很有面子吗？
    所以燕然这一计相当厉害，林国师也是越想越觉得精妙之极！
    “此计甚妙！”只见林灵素深以为然地点头：“如此说来，这几天你就派人去搭个擂台。”
    “至于往外放出神州擂的风声，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毕竟我们道门中人，跟那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联系得更多些，也知道风声应该放给谁。”
    “你只管把心思放在给红袖找解药上，那些上来打擂的奇人异士，我会想办法筛选一些民间的高手上去。”
    “对！”燕然也轻轻点了点头：“咱们尽量别吃亏、也别死人、花点银子不要紧！”
    他们这一老一小，两个世间顶级的头脑，在院子的角落几句话之间，就把计划制定得妥妥当当。
    在这之后林灵素飘然而去，燕然随即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
    首先就是铁炉堡那边，交给王正心的秘方，燕然让蒯无用过去催问进度。
    蒯无用施展轻功飞快地跑了一趟，回来告诉燕然：王正心将那个配方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眼睛都要挤在一起了，还跟燕然苦着脸道：
    “小侯爷让铁炉堡那边，炼制的是个啥法器？怎么这么大味儿啊？”
    “我这鼻子眼里现在啥都闻不见了，也不知道几天才能缓过来！”
    听到铁炉堡那边进展顺利，燕然也是暗自点头。
    然后他又找来了蒋家兄弟……此时满院子的人，都被燕然的法器神术弄得好奇心大起！
    连李师师的丫鬟小犄角，燕然的丫鬟康馨宁，钱戏的妹妹钱瑶，还有米粥羊小白都凑了过来。
    结果他们听了半天，硬是没听明白……
    燕然仔细询问蒋家兄弟，有没有见过一种纯白色的矿石。
    因为蒋家兄弟每日里都是在跟土石打交道，所以在这方面了解的最多。
    燕然所问的这种石头，质地并不坚硬，用好刀都能刻出痕迹，但却油润细腻无比。这种矿产比较常见，经常会被人当做石灰石使用。
    蒋家兄弟听了燕然的描述之后，立刻就说出了可能有类似矿石的几处地方……
    当然这种矿石由于形状颜色太过普遍，可能会和别的矿石弄混，但这几处矿石的所在，燕然派人挨个找过去，应该能找到他要的东西。
    小侯爷听了之后还不放心，随即吩咐钱戏从自己王府的库房里，找出了一大块绿松石来。
    燕然二话不说，拿斧头一敲，“啪”的一声就把那块松石雕刻的松鹤延年摆件，砸成了三截！
    接着他拿着那块松石，给蒋氏两兄弟看破损的截面加以确认，他还让两兄弟用刀划了几下。
    其实燕然要找的东西是菱镁矿，不同于金国大萨满提炼金属镁所用的石灰苦土，菱镁矿里金属镁的含量，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百分之四十五！
    因此燕然把菱镁矿弄来，其实是有大用处……
    至于说他为什么用绿松石来给蒋家兄弟做示范，那是因为这种菱镁矿，在燕然穿越过来的前世，曾经被大量用于伪造假的绿松和蓝松石。
    基本上，这种菱镁矿石雕刻完成以后，稍加染色就和真正的绿松石很难分辨，上当的人着实不少，所以燕然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这下蒋家兄弟应该不会找错了，于是他们各自带人骑着快马，直奔记忆中有这种矿石的地点而去。
    燕然又在一夜之间，画好了几卷图纸，交给百里轻姑娘，让百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卧虎台。
    这一下雕龙圣手沈砚心，江山如画九里黄，无上神机万茯苓，琢玉匠人白闹闹，全都要忙起来了。
    燕然的图纸所绘之物，复杂精巧玄奇怪异，远远超过了他之前拿出来的所有器械！
    ……
    此时卧虎台那边，凡有一技之长的工匠，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就连酿酒大师文玉觞，用来酿酒的家伙都派上了别的用场。
    高温蒸发提纯硫磺，棉布过滤精制硝石，精细烘培制做木炭……把个羽扇纶巾的文先生，熏得像个小黑猪相仿。
    钱戏负责督造大相国寺门前的擂台，铸剑大师魏别离昼夜不停地打造装备……燕然身边所有的力量，全都在满负荷极速运转！
    而他自己，则是在苦苦追寻着红袖解药的线索。
    ……
    就在事发当天的下午，送走了国师林灵素之后，燕然就带着苏信等人，来到了今天早上，他们雨中大战的现场。
    现场有大量的尸体和兵刃，只要能判断出来历，燕然距离解药就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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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1章：严谨机密、秘谍组织

    在众人出发的时候，燕然心里还想着，有这么多现场证物，无论如何他们都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现场的线索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无所适从！
    ……
    按照燕然心中的判断，如果能够证明这些刺客是辽国派来的，那就能推导出一个事实。
    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却是在扮猪吃虎。他派人偷取了金国使团的毒药，然后暗害燕然的队伍，其实是想挑拨离间，让金国与宋国结仇。
    如果那些刺客身上的证据证实，他们来自金国。那就说明之前踏纱所说的那些话里，有关毒药和解药被盗的事，完全是撒谎！
    在这之后，燕然想要找解药，只要盯准金国人就行！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当情况摆在自己眼前时，竟是如此错综复杂！
    ……
    案发以后，城门附近的军士就已经把现场完全封锁起来，等待燕然派人来查问。
    因此燕然和苏信，还有苏依瑶姑娘来到城门时，此处和刚刚打完那场大战的情形一模一样。
    只是鲜血差不多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所有的尸体肉块上，都带着苍白的颜色。
    随即他们开始检验尸体和兵刃……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首先就是：在场的所有刺客尸体，包括燕然他们在城门洞里击杀的那个扁担里藏着长刀的那位、被羊小白在城门洞里用极乐毒杀的三十多位。
    还有羊小白走出城门之后，在城门洞以东毒杀的二十几个，苏依瑶用龙啸蜃楼在城门洞以西杀掉的二十多个。
    还有铁棒、铁锥、双刀、毒针四个金面刺客，一共七十九具尸体……
    ……竟然全都是大宋人！
    这一点非常容易分辨，这个时代，无论是西夏辽国还是金国，发型都和大宋人截然不同。
    他们各自有在头上不同位置剃发，然后留辫子的习俗。
    这些人即便是模仿大宋人，留起了一定长度的头发，头皮上之前剃发后，被太阳晒过的位置，颜色也跟完全没剃过的地方不一样。
    这个特征在四五年之内都是不会变的，所以最起码能证明，这些人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从外域进入大宋的。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他们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宋人！
    然后就是这些刺客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每个人都是黑的，但是衣料不同，缝纫的手法也是千差万别，更是新旧不一。
    如果一定要说这些衣服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就是看起来全都是由自家手工缝制的。
    这在大宋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基本上每个人穿的衣服，都是出自家中女眷之手。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天一神针安锦绣阿姨来了也是束手无策，七十九件衣服就有七十九处来路，你让他们到哪儿去找？
    然后就是兵刃，情形也和衣服差不多，刀剑长短轻重不一，制作手法也是千差万别。
    似乎每一件兵刃，都出自不同的铁匠之手，哪怕最厉害那四个金面刺客的兵刃也是如此！
    只有一件兵刃与众不同，就是已经落到羊小白手里的白骨针，那东西并非钢铁打制，同样无法判断它的来路。
    之后就是四位刺客脸上的金面具，苏信看了之后，说那是纯金锤揲而成。
    四张黄金面具倒是出自同一个作坊，而且是大宋匠人的手艺。
    只不过大宋的大江南北，几乎每个城镇里都有大大小小的银楼，银楼里的匠人更是不计其数。
    那些黄金面具上，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工艺和奇巧的手法，所以来历也很难查证。
    还有那些尸体……样子就更是千奇百怪。
    从那些保存相对完整的尸体上看，有的人浑身上下很干净，有的却像是一年没洗过澡了。
    有的手掌细嫩，明显是家境富裕，有的却是粗手大脚，一看就是干粗活的。
    他们的相貌没什么出奇之处，和普通大宋人完全没区别，而且所有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属于个人的东西。
    玉坠荷包、戒指火镰，甚至是银子铜钱，这些都是通通没有！
    看完了尸体之后，苏信和苏依瑶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是哪儿冒出来的？看起来竟然像是一盘散沙！”苏依瑶喃喃自语地说道：
    “可是他们动手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
    “一个个舍生忘死，动作凶悍异常，而且配合严密，行动坚决果断。”
    “没有一人迟疑，没有一人退却，完全不是一盘散沙的样子啊？”
    燕然这皱紧了眉头……眼前的情况对苏信和苏依瑶来说十分陌生，但对他而言，却是熟悉至极。
    ……这些人，是一群间谍！
    用大宋这个时代的话来说，他们是密谍，是经过精密组织，潜伏下来的一群人。
    小侯爷叹了口气，向着苏信和苏依瑶说道：“这些刺客，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身份，却属于同一个组织。”
    “他们不管是帐房先生还是小商小贩，是当兵的还是摇船的，其实都是掩护而已。”
    “这些人曾在一起接受训练，然后又分散开来各自潜伏。只要一接到命令，他们就会聚拢在一起，统一开始行动。”
    “在密谍组织层级之中，他们属于行动组，或者说是专门用于执行任务的直属武力。”
    “这些人执行能力非常强，隐藏得很深，而且悍不畏死！”
    “要得到这些人的拼死效命，要把他们训练出来再潜伏下去，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
    “再加上那四位名武功极高的金面刺客，需要的财富和时间更是不可计量。”
    “呵……这就有意思了！”
    当燕然说到这里时，他轻轻笑了一下，弄得苏信和苏依瑶全都惊讶地看着他。
    只见这位燕然小侯爷，此时他的眼中，闪耀着无法形容的奇异光彩！
    ……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原本我拿到了武德司，扩充势力，筹备金银，就是想要打造一个这样的组织！
    行动组只是其中的一环，还要有休眠、潜伏、刺杀、情报传递、武器研发、密谍学院等等各种职能的部门，组合成一个强大的密谍组织。
    可是没想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将个计划付诸实践，却已经有人训练出了这种严密的密谍体系。
    这就好玩了……居然有对手可以和我交锋？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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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2章：意料之外、故人来此

    燕然让人把现场清理好，然后他们回城之前，小侯爷还仔细问过了在旁护卫的姚不凡和蒯无用。
    他们两个在剑术方面非常精深，燕然问他们，能不能看出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数。
    姚不凡和蒯无用的回答，也没有出乎燕然的预料。
    这些刺客所用的招式，并不是大宋武林门派培养出来的传人。
    他们的功夫大杀大砍，凶猛凌厉，没有带着某个武术流派的印记，反而更像是在战场战阵上厮杀出来的强者。
    就连那四名金面刺客也是如此，相比这种江湖作战，他们的武功如果放在战场上，结阵冲杀时一定会更显威力！
    燕然听了之后心中暗自感叹，这下顺着武功也查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这些神秘的黑衣刺客，他们究竟来自西夏、金国还是辽国，来自于江湖、朝堂还是反贼，全都有可能！
    眼看着这条线索已经没法继续，燕然只能另想办法！
    ……
    之后一天时间不到，神州擂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金国使团进城时星落如雨的奇闻，满城风絮燕天行在城门遭遇伏击，一举击杀七十余位刺客的事，也随之人尽皆知。
    现在汴京百姓都知道，那位金国大萨满妖异难言，又在大相国寺门前立起了一个硕大的擂台，把汴京父老的好胜之心全都勾了起来。
    如今街巷之间，到处都在议论，金国和宋国打擂谁输谁赢的问题。
    有的人说，我大宋国堂堂正正，很少搞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那金国大萨满却是携异术有备而来，咱们怕是很难获胜。
    也有人说，我大宋民间藏龙卧虎，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对付这几个域外妖魔，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因此虽然开擂的日子还早，擂台下却每天都有不少人驻足观望。
    甚至有不少汴京城内，会两下子五鬼搬运采阴补阳的江湖术士，一边在擂台底下嚷嚷着要打擂，一边都开始做买卖了。
    燕然这边寻找解药还没有线索，却有另一件事找上了他……
    就在金国使团进城的当天夜里，汴京城内有三名妙龄少女失踪！
    ……
    本来被这件事毫不稀奇，这个时期汴京人口超过一百五十万，里边托袖儿的拐子，使药的拍花子还能少了？
    因此这件事根本没人注意，然后第二天，又是三个姑娘没了踪影！
    巧就巧在第二天丢失的三个姑娘里，其中有一位是东瀛使团的使者带来的自家妹妹，人在汴京城里丢了。
    这样一来，东瀛使者又急又闹，开封府自然要赶紧寻找，结果这一查可不打紧！
    他们发现两天之内丢了六个姑娘，还全都是正好十七岁，这一并案就被官府发现了蹊跷。
    于是开封府派了大量人手去找，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提议将案子交给赫赫有名的开封府总捕头，神眼玉观音沈红袖姑娘来办……结果人家姑娘病了，正在朋友家里养着呢。
    眨眼到了第三天，好嘛一连串儿又是三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诡异的不翼而飞！
    这一下事情大发了，消息不胫而走，弄得整个汴京城都是人心惶惶。
    如今不论白天晚上，大姑娘小媳妇都没人敢上街了，即使光天化日之下，有女儿的人家也是关门闭户。
    那个范楞娃领了自己的薪俸之后，出去到街上美美吃了一顿水盆羊肉，然后回来就跟大家讲：
    “巷子口卖豆腐的李寡妇家，今天压根就没摆摊，气得过来买豆腐的人在大门口骂。”
    “人家要偷的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你个李寡妇今年都奔三十了你装什么嫩星号！你还关门躲起来了，就你那样儿的有人要吗？”
    燕然虽然没法子去管这个事，但是没办法，事情就偏偏往你的头上找！
    就在第三天，枢密院有命令下来，让武德司燕然，负责侦办少女失踪一案！
    燕然一听到这个命令就是暗自皱眉，随后他给传令的小校塞了块金子，很快就打听出了来龙去脉。
    说是殿帅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让枢密院指定武德司去破案……燕然一听就火了。
    殿帅府？那不就是太尉高俅吗？你个玩体育的跟我来什么劲？
    就你这样有名的奸臣，我暂时没工夫对付你，你就偷着乐得了！居然还敢主动过来给我添乱，我看你是活拧着了吧高俅！
    这边燕然虽然很不耐烦，但朝廷有令，终归他还是得听着。
    于是燕然直接把苏信派出去，让他到外边侦查这件案子。相信以苏信这小子的智谋水准，也很少有案子能难得住他。
    结果苏信这边早上刚派出去，午时左右刚刚回来。
    苏信还没来得及说起他今天查案的经过，燕然就听到有人过来拜访。
    一听到来者的名字，小侯爷倒是惊愕了好一阵。
    万万没想到，她会来上门求见！
    ……
    当苏青莲再度进到燕然府中，这位姑娘看到侯府中的布置，不由得心中一阵气血翻涌。
    她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自己是气势汹汹来退婚的，然后她误喝了春药，还错怪了燕然！
    在这之后，她慢慢看清了燕然的真实面目，却也和燕然渐行渐远……
    如今故地重游，苏姑娘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
    当她来到燕然的居处，进了院子，苏青莲更是错愕得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百里轻英姿飒爽，李师师明妍过人，惊鸿姿容绝世，紫霄娇媚万千……满园子竟然全都是绝代佳人！
    更别提那个苏依瑶姑娘，简直是媚骨天生，甚至那几个小丫头都是个个娇俏可爱，只怕长大成人以后，自己也是远远不及！
    这些姑娘苏青莲当然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她还是被这满院的春光艳色惊呆了一下。
    随即她就看到院子的廊檐下，红袖躺在椅上，身上还裹着被子。
    燕然手里托着一个盘子，正在喂姑娘吃东西。
    刚刚隔水蒸好的鸡蛋，温度恰到好处，燕然在上边点了一点酱油，这样更加清爽滑嫩。
    小侯爷用汤勺把蒸蛋舀出来一点，正往红袖的嘴里送。
    燕然记得前世看过的书里说，蛇毒是一种有毒的蛋白酶，大部分蛇毒进入人体，破坏的都是体内的蛋白质。
    所以大量补充蛋白，多少可以改善病人的症状。
    因此这些天以来，红袖姐姐每天都要吃好几个鸡蛋，后来红袖再也不愿意吃了，燕然只好变着口味给她做，还得自己亲自上去喂才行。
    那苏青莲看到这一幕，心里真是酸楚得不行。
    没想到当初的红袖姐姐，如今在侯府里居然是这样的地位！
    再看这满园子的美女，竟没一个赌气拈酸的，青莲心里更是佩服这位小侯爷，手段真是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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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3章：纯阴之体、放血而死

    一见到红袖姑娘，青莲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好朋友，可如今她们两个却是渐行渐远。
    等她跟红袖打完了招呼，才发现这位姐姐眉间多了个指甲大小，妖异的红色图案。
    这次苏青莲来找燕然是有急事，所以她急急匆匆也来不及寒暄，随即就和燕然说起了来意。
    才说了两句，燕然和红袖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件事，和几天来丢失女孩的事件有关。
    就在今天上午，苏青莲和妹妹苏玉柳，也就是之前被冤枉怀孕那位妹妹，一起去到城西玄都观上香还愿。
    原本她们就知道汴京城里女孩丢失的事，但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出行，前呼后拥地带了不少家丁护卫，她们觉得应该没事，可没料想果真就出事了！
    姐妹俩各自带着丫鬟，上香还了愿之后，二小姐玉柳又在观里抽了一支签。
    道士解签的时候，苏青莲作为姐姐，知道妹妹抽签十有八九是要问问姻缘，因为怕妹妹害羞，所以她就没跟着过去。
    于是青莲在道观大门里等着。
    这时秋风渐起，道观里的大枫树上，红叶几乎落尽。苏青莲仰头观赏了一会儿树上那几片火红的枫叶……
    没多久她就看到妹妹和丫鬟从解签的道士那边出来，然后远远地又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去一趟茅厕再走。
    就这样，苏青莲眼看着自己妹妹和丫鬟走进了道观东南角那里的茅厕……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
    苏青莲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她知道自己和燕然见面的情形一定是尴尬至极，可是妹妹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如今她的双眼一个劲地看着燕然，她了解这位小侯爷的能力，也知道他是救下妹妹性命的唯一希望！
    此时的燕然一边给红袖姐姐喂饭，一边听着苏青莲的讲述。
    见到他神色淡然，一言不发，红袖姐姐笑着推了一把小侯爷的手。
    这位观音姐姐当然知道，燕然不是硬心肠的人，只不过因为自己身中奇毒，燕然的全副心思都在给自己寻找解药上，因此并没打算去管苏青莲的闲事。
    红袖笑着说道：“还不赶紧救人？”
    “那好。”
    燕然听到红袖姐姐替他应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然后燕然回头，用眼神示意苏青莲稍安勿躁，他的态度让苏青莲的心一下就冷了下来，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只见燕然端着碗，看了苏信一眼，示意他把今天上午查案的情形，捡重要的说出来。
    苏信也知道青莲是红袖的朋友，她妹妹如今危险之极，于是连忙沉声说道：
    “我今天上午检查了刑部那边，收藏的前天和昨天遇害的六名女孩的尸体。”
    “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这些女孩并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苏青莲听到这话，把她惊得立刻脸色煞白，颤抖着差点便站立不住。
    只见苏信接着说道：“因为开封府担心引起百姓的恐慌，才特意隐瞒下了这个消息。”
    “其实这六名女孩全都是死于家中，死因和死状也基本上全都一样……她们身子躺在床上，头部则是垂在床沿下，脖颈上咽喉部位有一道伤口。”
    “她们都是被放尽了全身鲜血而死，有一个女孩甚至肋骨都被压断，说明她们死之前曾被用力挤压过，以确保血液全部流尽。”
    “作案现场没有发现大量的鲜血，看来那些女孩的血，都被人取走了。”
    “还有，我核对过这六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她们全都是十七岁，阴月阴日生人，是纯阴八字。”
    “六名遇害者都是家住城东高阳正店附近，还有今天死亡的三名死者，他们的尸体还在家里，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原本我正准备下午过去验尸，但根据情况来看，今天这三个姑娘，应该和前面的六个人情形差不多。”
    听到这里的时候，燕然竖起手里的汤勺，示意苏信停下来。
    他回头向着苏青莲问道：“玉柳姑娘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知道！”苏青莲连忙点头答道：
    “我妹妹是癸未年、癸亥月、癸卯日、辛酉时生的……她也是纯阴八字！”
    “那就还有救，她还活着。”
    没想到燕然立刻就下了这样的断言，让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苏青莲更是心头一震！她“扑通”一声跪下，向燕然哭求道：
    “小侯爷你救救她……求你了！”
    燕然随即又向她开口问道：“你说二小姐丢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骑侍卫的马赶到这里的，”苏青莲哪敢怠慢？连忙答道：“从我发现玉柳不见了到现在，正好是一刻钟时间。”
    “那就没问题了。”燕然想了想，随即转头向着百里轻说道：
    “百里姑娘最善于追踪之术，你带着姚不凡和蒯无用出发，拦在景灵东宫东北角的十字大街上，应该可以截住苏二小姐。”
    姚不凡和蒯无用听见这话立刻就站了起来，百里轻姑娘却是满脸不解地看着燕然。
    从表情上就看得出来，百里轻明显是想不通。燕然怎么会知道苏家二小姐不仅没死，而且必然经过那个十字路口？
    燕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残杀那些姑娘的人要的是血，又不是血豆腐！”
    “之所以之前的六个受害的姑娘，全都是在高阳正店附近家中遇害，就是为了保证鲜血被取走后，一直送到目的地之前，都不会凝结成块。”
    “要知道鲜血被放出来之后，凝结的时间是在四分之一刻钟到四分之三刻钟，一定是在这个时间范围之内。”
    “因为玄都观在城西，所以凶犯要是在那里就地放血，他们是赶不到高阳正店的！”
    “所以二小姐一定是活着被送到高阳正店附近，景灵东宫东北角那个十字路口，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注意马车之类能藏人的车辆经过……现在就去！”
    “是！”
    听到这里，百里轻姑娘心中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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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4章：分兵几路、各自行事

    她知道救人之事急如星火，连忙招呼姚不凡和蒯无用，三人施展轻功腾身而起，直奔那条必经之路而去。
    紧接着，燕然又转头向着苏信说道：“按理说，凶犯每天需要三个纯阴体姑娘的鲜血，今天已经有三个死者了，是不应该出现第四个受害者的。”
    “而且玉柳失踪的地方是在玄都观，也不是在那些杀人取血凶犯，经常活动的范围之内。”
    “所以今天那三个受害的姑娘里，很可能就是第三个，她的血没法用，所以才要临时再抓一个！”
    “你这就过去查一下，今天那三个受害的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带上苏依瑶姑娘。”
    苏姑娘听了二话不说，起身便把出门的罩袍拿起来往身上穿，还顺便带上了面纱。
    燕然看到苏信不解地看向自己，他随即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金国使者所住的馆驿，就在高阳正店附近？”
    “那个金国大萨满身上总有一股血腥气，所以很有可能那些姑娘身上鲜血被取走的事，就和金国萨满有关。”
    “苏依瑶姑娘对萨满教，还有辽东一带的风土人情都是知之颇深，你带上她勘察现场的时候，说不定能帮上忙。”
    “还有……金国的萨满的手段毒辣诡异，你们都要千万小心！”
    “明白！”这一下苏信也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于是他带着苏依瑶姑娘，出门招呼了数十名武德司军士，和他一起去案发现场勘查。
    等这两伙人都走了，燕然抬起头，却见李师师姑娘正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人眼神汇聚，燕然看见师师姑娘的双眼中带着笑意，心知她有话要说。
    在燕然的示意下，李师师姑娘从容说道：“我刚刚听了苏信大哥说的案情。”
    “虽然不知道那些杀人取血的凶犯，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些姑娘的生辰八字，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纯阴之体。”
    “但是据我想来，苏家二小姐出自官宦人家，她的八字肯定不会轻易被外人知道。”
    “所以她生辰八字的泄露，十有八九是在玄都观里，就在她抽签解签问姻缘的时候，告诉了那个解签的道士！”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无法查证，要想证明那个道士是不是有鬼，只有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师师姑娘嫣然一笑，向着燕然说道：“正好我也想去玄都观抽个签，看看我最近运势如何。”
    “好！”
    燕然当然知道李师师姑娘的用意。
    姑娘想用另一副纯阴八字，引诱那个解签的道士上钩，看看那个道士是不是凶犯的同伙！
    果然这位李师师姑娘一副七窍玲珑心，目光敏锐、行动果断、当真有女诸葛的潜质。
    燕然笑着答应，随即喊来几个人和李师师姑娘一起去。
    她们这一组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所以燕然直接派了羊小白姑娘冒充李师师的丫鬟，实则是贴身保护。
    之后为了装得更像一点，小侯爷还派了米粥做小厮，范楞娃当保镖。这样一来，整套大家闺秀出行的班底就齐活了。
    ……
    他们出发之前，燕然还把米粥招呼过来……这小子如今武艺已经练得相当不错了，个头儿也长高了不少。
    小侯爷随手把自己右臂上的匕首解下来，让米粥带在身上。
    燕然这把匕首由寒铁锻造，不久之前还在城门洞里，帮辽国使者耶律及达挡了一刀。
    那一刀砍得匕首的刀鞘上出了一道裂痕，就连匕首下面，燕然手臂上戴的寒铁护腕上，都留下了一道刀痕！
    米粥这小子见主人把这么好的兵刃给他，立刻把他欢喜得眉开眼笑。
    可是他系匕首的时候，一翻开袖口的衣服，燕然却是微微一皱眉。
    这小子的外衣是紫羔皮做的，一卷卷弯曲的羊毛犹如一片小小的黑珍珠连缀而成。
    这种紫羔皮，其实是从还未下生的黑色小羊羔身上剥下来的。又轻又薄又柔软，还非常保暖，是大宋富贵人家秋冬之季，最喜欢的一种皮裘。
    燕然心里一动，却又暗自好笑。
    因为他在这之前看到钱戏的妹妹钱瑶姑娘，曾经一针一线地缝制这件衣服，没想到却是给米粥做的。
    紫羊皮显然是出自燕家侯府的库房，燕然心里这一动，不是因为他发现钱瑶给陈舟做衣服的事，当然更不是舍不得这几张紫羔皮。
    其实入秋之时，让大家去库房里翻找皮裘衣料，给他们各自做几身保暖的衣裳，这还是小侯爷亲口吩咐的！
    关键是钱瑶不懂事，米粥这孩子也是任嘛不懂。
    这种紫羔皮属于没见过天日的东西，说白了就是阴气有点重。富贵人家一般都是成了婚，有了孩子的人才可以拿它做衣服，不然的话寓意不好。
    可是燕然心里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这里边少男少女的事要是被他说破了，也是多有不便。
    另外这些封建迷信的事，燕然也是压根儿不信的，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就把这些事儿放到了一边。
    看来钱瑶小姑娘倒是一番好意，也不知道米粥这小家伙，学会拱白菜了没有？
    想到这里，燕然还是没忍住，心里暗自笑了一阵。
    说话间羊小白姑娘已经换上了丫鬟的衣服，范楞娃也背上刀做好了准备。
    等他们出发的时候，米粥还示意范楞娃，把嘴角好好擦擦干净。
    走出院子大门，钱瑶小姑娘还特意指着米粥瞪了瞪眼睛，示意他一切小心。
    这边米粥一边点头答应，眉飞色舞地让钱瑶小姑娘放心，一边还用胳膊肘儿杵着范楞娃问：
    “你这吃的啥呀？满嘴都是油？”
    “酱羊腿……香死个人咧！”
    “给你开这俩月例银子，都让你吃了吧？腰带都勒不住你的肚子了！”
    米粥笑着说道：“等你回头嘎了，棺材盖儿都盖不上！”
    “胖点好！”范楞娃也是和米粥开惯了玩笑的，他笑着答道：
    “就俺这脸，褶子撑开了还能好看点。”
    “再胖就把你菊花褶子都撑开了！还吃！”
    这边李师师姑娘听见他俩聊天，也是笑得粉面羞红，随即这一队四人组就出了侯府，直奔目的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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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5章：心如油煎、人似红莲

    等到三个小组全都出发了，苏青莲连忙行礼谢过了燕然。
    这边燕然帮红袖姐姐盖好被子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向苏青莲说道：
    “原本苏大人家里的事，我应该亲自去办的，没办法红袖姐姐身上中了毒，数日之内便有性命之忧。”
    “所以其他的事我也顾不上了……苏姑娘你不妨也去景灵东宫那边等着，二小姐救下来也可以就近照顾。”
    苏青莲听到燕然的话，虽然说得一片淡然，但言语中对红袖却是关切之极。而且红袖的情形，看来也是当真是危险到了极点。
    青莲姑娘愧疚地说道：“这个时候，我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还给你们添麻烦，青莲真是羞愧之极！”
    “红袖姐姐必定遇难成祥，你是有大福气的人，你和小侯爷这样的好人，应该一生平安喜乐才是！”
    “我不打扰了……大恩不言谢！”
    这边红袖见到苏青莲脸上泫然欲泣，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温言抚慰道：
    “咱们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回头等我好了再去看你！”
    “你快去吧，救妹妹要紧！”
    ……
    见到苏青莲起身告辞离去，红袖也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燕然的手掌。
    燕然看着红袖的双眼，还有她眉心那个触目惊心的红印，如今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已经越来越清晰。
    这个印记就像一朵水墨渲染的红莲，渐渐怒放盛开，鲜艳得让人看过之后，久久都是心有余悸！
    “这两天你的心都乱了，这样不行。”红袖爱怜地看着燕然，轻声说道：
    “原本你心头毫无顾忌，手段千变万化，不管多强的对手，你都有办法取得优势。”
    “一直以来，不管你的敌人是谁，你都有能力让他们踩进圈套，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他们不知不觉，就走上覆灭败亡之路！”
    “可是这几天你怎么了？之前那个冷酷沉静的小侯爷哪儿去了？”
    “有吗？我这不挺正常的嘛？”燕然听到红袖姐姐的话，苦笑着辩解了一句。
    “哪里正常了？”红袖嘟了嘟嘴说道：“我中毒的当天，你就带着毒药去金国使团铤而走险！”
    “当时我拦不住你，可事后我怎么想，这都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派。”
    说到这里，红袖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以我对你的了解，只要你冷静下来，把所有人的生死都当做棋子看待，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可是我冷静不下来，因为你不是棋子！”听到这里，燕然却一口打断了红袖的话。
    “真不敢想，我死了以后，燕郎会变成什么样子……”红袖叹了口气，心疼地看向燕然。
    “你是人世间留在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燕然慢慢地说道：“若是没有你，人间就只是棋局罢了。”
    “所以燕郎赶紧救我吧，”红袖笑着说道：“以你的本事，如果一点人味儿都没了，这人世间怕是不够你祸害的！”
    “好……我尽量。”燕然闻言不禁心中酸楚，却还是笑着答应了红袖。
    这时在院子的远处，惊鸿姑娘听着燕然和红袖这一字一句的对话，忍不住仰望苍穹，暗自红了眼眶！
    小侯爷和红袖姐，他们是多好的人啊……苍天有眼，可不能让他们天人永隔！
    而这时的紫霄姑娘也是伤感难言，芳心中既为红袖担心，也不禁暗自心疼燕然。
    她的手指无声地按捺着琴弦，口中喃喃轻声唱道：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
    高阳正店附近，春柳巷。
    当苏信和苏依瑶走进案发现场时，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暗暗的惊悸阴寒。
    开封府的官差守住了凶杀现场门口，本地的里长哆嗦得像一只风雨中的鹌鹑。
    他们早已得到了报案，发现了尸体，却谁都没敢进去。
    他们没进案发的院子，一是因为破案的权限已经转交给了武德司，其二是因为凶杀现场，实在是吓人之极！
    苏信出示了武德司腰牌向里走，里长在旁边跟着讲述这一家的情况：
    “这家人姓叶，老两口是江陵府人氏，沿着运河贩卖瓦盆的，经年都不回家一次。”
    “家里只有一个姑娘，十七岁，名叫叶四娘，给人编丝绦、打络子、结扣袢作生计。”
    “今天早上，丝线店来要账的伙计发现院门开着，就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叶四娘已经死在床上！”
    里长一边说着，一边随苏信走到了门口。
    然后他两只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样，死活都不肯往前再走一步了！
    苏信看那里长吓得双腿抖得弹琵琶相仿，只好让他在外边等着，然后他和苏依瑶姑娘先后走进了房门。
    迎面三间屋子里，居中的一间是厅堂，看来也是叶四娘平日干活的地方。
    靠墙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丝线，桌上的笸箩里堆着结好的扣袢，大大小小的缝衣针一字排开扎在线板上。
    厅堂里打扫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得很有条理，看得出这位叶四娘是个勤快利落的姑娘。
    时至秋日，一东一西通往两间屋子的门上都挂着门帘。
    苏信看了看灶台的痕迹，就知道东屋是日常住人的地方，于是他上去就掀开了东屋的门帘。
    在这一刹那，他和身后的苏依瑶姑娘，全都吃了一惊！
    屋子里，房门的正对面摆设着一张床，床上的被褥左右掀开，仰躺着一个姑娘。
    她的头从床沿垂下来，整张脸倒吊着，正好面向门口！
    苏信叹了口气，难怪那位里长被吓成那般模样，这姑娘的死相可真够瘆人的！
    尸体的面孔倒垂着，看不出姑娘是丑是俊，满头的长发如蛇都摊在了地上。
    这位叶四娘的嘴巴张得极大，好像正在奋力嘶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死死盯着门口！
    顺着她的鼻腔、眼角、和嘴角，都有血浸出来，一具死死瞪着你的尸体，本来就够吓人的，更何况还是以这样倒着看你的怪异姿势？
    进去之前，苏信的双眼在地面上扫视，没有脚印，没有痕迹……没有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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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6章：诡异女尸、蠕蠕而行

    他屏住呼吸走了进去，苏依瑶姑娘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具尸体明显不对劲，苏信很快发现了异常！
    就在这叶四娘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灰白色的皮肉像活人的嘴唇一样翻开。
    苏信知道这必须是极其锋利的刀，再加上非常熟练的动作，才能形成这样干脆利落的割痕！
    ……
    自从进门之后，苏依瑶姑娘一直紧贴着苏信。
    姑娘虽然是七十二路烽烟的传人，加入海东青丘门之前，也在四方塔的密营里接受过训练。
    但她毕竟不像是苏信那般，数年间意志坚定如铁，心里藏着复仇的决心，手上还曾经出过几十条人命！
    因此姑娘看见这令人惊怖的场景，便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
    苏信知道苏依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朝自己使用媚术，姑娘肯定是害怕了。
    于是他一边观察着尸体，一边和苏姑娘说话，既是通报案情，同时也有缓解姑娘情绪的意思。
    “这几天少女被杀的案子差不多都是这样，十七岁纯阴八字的姑娘死于家中，仰面向天，割喉放血。”
    苏信轻声说道：“但是这具尸体很有可能不一样。”
    “因为按照小侯爷所说，今天分明已经死了三个女子，苏家二小姐那边失踪，现在又出来了第四个。”
    “所以今天要检查的这三具尸体，很有可能其中一具是放了血，但凶犯后来发现不能用的……嗯？”
    说到这里，苏信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那位苏依瑶姑娘发觉苏信语气变化，她顿时紧张得两只小手抓住了苏信身后的衣襟。
    “怎么了？”苏姑娘不禁颤声问道。
    “伤口不对啊！”苏信双眼紧盯着尸体脖子上那道被割喉的伤口，疑惑地说道：
    “照理说杀人放血这种事，就算手段再利落，干得再干净，伤口上面总该留下一点残血的。这道伤口怎么如此干净，一点血渍都没有？”
    “像这样的伤口，我之前看过一次，那是一个被杀之后又扔到河里的人，伤口被河水冲洗之后才会如此干净。”
    “可是这个叶四娘，那些给她放血的凶犯绝不会有那个好心，取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鲜血之后，还用水给她清洗伤口。”
    听到这里，苏依瑶姑娘颤声问道：“那么苏公子你说，这道伤口上的血哪儿去了？”
    “不是血哪儿去了，”苏信一边慢慢地俯下身，凑近了观察尸体脖颈上的伤口，一边说道：
    “倒像是凶犯割开喉咙的时候，叶四娘身体里的血液早已干涸，她身上压根就没有一滴血！”
    “怎么可能？”苏依瑶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苏信，一边反问道：“身体里没有血，那人岂不是早就死了？”
    “那些杀人放血的凶犯，怎么可能连死人活人都分不出来……”
    正当苏瑶姑娘说到这里时，眼前突然间出现的一幕，吓得她肝胆俱裂！
    苏信正在俯身观察伤口，从始至终都没碰过那具死尸。
    可那具死尸垂下来的长发，竟突然动了一下！
    苏姑娘吓得魂飞天外，急切之间想要开口提醒苏信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床上叶四娘的尸体猛然扭动了一下，就像是活人打了个寒战。
    从她张开的奇大无比的嘴巴里，一道闪电般的黑影，直奔苏信的脖颈！
    这突然的一击，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像是燧石敲出的火花般一闪而逝，苏依瑶甚至来不及出声示警。
    事实上当她看到黑影的刹那，这东西已经到了苏信咽喉的方寸之间。
    “咯”的一声！
    苏信的动作却是快到不可思议，只见他右手在自己身前一横，那东西便击中了他的手腕。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苏依瑶姑娘已经吓得浑身冷汗，苏信却在一步步地后退……
    他的手腕上露出了一截牛皮制成的护腕，那道突然出现袭击他的黑影，正挂在他的护腕上，拼命地扭动！
    此时的苏姑娘惊骇欲绝的发现床上那具尸体，全身上下都在蠕动着，居然仰面朝天，一点一点的从床上爬下来！
    却见苏信抬起胳膊，任凭那个活的东西在他的手腕上垂下，另一只手飞快地伸进怀里。
    他拿出一个药丸扔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一边大嚼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粗细，四五寸长的细长银瓶。
    他一口咬开瓶盖，将瓶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嘴里，之后又“噗”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
    这一口水喷得强劲至极，化作了星星点点的水雾，全都喷在了叶四娘的尸体上。
    只见具尸体“咣当”一声从床上掉在地上，就这样大头朝下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苏姑娘只觉得惊骇欲绝，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她来不及细想，反手一刀向着苏信手腕上那个东西砍去。
    这把短刀就藏在苏依瑶的袖子里，细窄犹如筷子一般，从楚中天那里借来龙绡蜃楼之前，这把短刀就是苏依瑶的防身武器。
    只见她一刀下去，那个黑影便是应声而断！
    苏信看了苏依瑶姑娘一眼，随后用另一只手推着苏依瑶向后走了两步。
    “怎么回事？”苏姑娘死死盯着那具会动的死尸，然后又看向苏信的手腕。
    只见苏信腕上的撒放器上面，赫然是一个灰黑色的小小蛇头！
    那条蛇已经被苏依瑶挥刀斩断，可蛇头上那双暴虐凶残的蛇眼还在死死地瞪着，满口毒牙咬住了护腕上的钢制搭扣，死也不肯松开！
    “是铁线蛇，”
    苏信顺手从身后箭囊里抽出一支寒铁箭，插进蛇头的嘴巴里，把它撬开。
    顺手将蛇头甩在地上，苏信用箭簇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我刚一凑近，就闻到一股腥味，好在我鼻子灵！”
    “那尸体里藏着一窝铁线蛇，一有活人靠近，它们就会从嘴里扑出来咬人。这具尸体会动，也是因为身体里的蛇在扭动。”
    “刚才我嚼碎的药是雄黄，化在烈酒里喷出去之后，可以抑制蛇类的行动。这些铁线蛇是经过训练的，也是特殊培育出来的异种。”
    “幸好我一闻到蛇的腥味，想都没想就动手挡了一下……好在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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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7章：玄都观内、解签堂前

    苏依瑶姑娘看到苏信刚刚如此凶险，差一点点就丢了性命，把她紧张得芳心扑通扑通直跳。
    苏信看着地上的蛇头，心中暗自感慨，刚刚自己随手一挡，居然挡了个正着！
    这撒放器还是燕然亲手为他做的，刚刚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自己其实又被小侯爷救了一回。
    此时死尸身上被喷了雄黄酒，成群的铁线蛇已经不再蠕动，而地上那个蛇头，苏信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用手拉了一下苏姑娘的袖子，向着地上示意，苏姑娘仔细看去，也是娇躯一震。
    只见那只被斩了头的铁线蛇身体，只有小拇指般粗细，长度却达到了两尺。
    蛇头上不仅生着一对红宝石般的红眼，头顶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肉瘤，形状就像公鸡头上的鸡冠。
    如此形状怪异的蛇，甚至连苏信都未曾听过，他记得民间赤脚医生中有这么一句俗话：“其貌越怪，其毒越快”。
    这就是告诫人们，山野林地里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好别去碰，多半带着剧毒，这蛇的外观既然奇异成这般模样，它身上的毒性也必定是非同小可！
    “这是黄龙府一带才有的铁线蛇，”苏姑娘仔细审视了一阵之后，皱着秀眉说道：
    “只是这铁线蛇虽然其毒无比，却从来没听说过头上生过这样的肉冠。”
    “想必是经过了特殊的喂养训练，铁线蛇才变成这般模样……这下却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苏信闻言，好奇地问道。
    “那黄龙府原本是辽国的国土，”苏依瑶随即答道：“可几年前，却在护步达岗一场大战之后，落到了金国女真人的手里。”
    “这地方经过一次易手，所以我们无从得知这铁线蛇是出自辽人之手，还是金国人弄出来的手段！”
    “哦……”
    听到这里，苏信明白了苏姑娘的意思。
    一定是有人故意将铁线蛇放在这具尸体里，很难说是不是冲着验尸破案的人来的。
    可是由于这铁线蛇出自黄龙府，辽国和金国都曾经是这个地界的主人，都有机会驯养这种毒蛇。所以苏伊瑶姑娘根本没法判断，设下这狠毒埋伏的人到底是哪一方。
    不过现在他们掌握的情况也不少了，苏信一边在尸体周围用药丸化开雄黄酒撒了一圈，以免这些毒蛇逃逸，一边他还在心中暗自想道：
    终归这个恶毒的圈套，一定是辽国和金国其中之一弄出来的！
    苏青莲的妹妹失踪，也是因为这具尸体的缘故。
    这个叶四娘虽然生辰八字没错，却早就被人做了手脚，那些杀人取血的凶犯以为她是活的，可是一刀下去却是一滴血都没取出来。
    因此他们被逼无奈，只好临时下手，到玄都观那边抓了苏家二小姐。
    如此说来，这案情算是接上了！
    ……
    这边苏信和苏依瑶二人起身，火速去检查另外两具尸体的情况。
    不过接下来的检查却是简单了许多，他们只需要查看剩下的两名受害者，到底是不是被杀人取血而死就行。
    因为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他们两人慢慢验尸，刚刚得到的情况，他们要尽快汇报给燕然！
    ……
    当苏信这边正直奔下一个验尸地点之际，李师师他们的第二组人马已经来到了玄都观门前。
    这就是苏家二小姐苏玉柳失踪的所在，根据李师师姑娘的判断，里面解签的道士，十有八九和这一次杀人取血的案件有关。
    就在走进道观大门时，李师师向羊小白轻声说道：
    “一会儿我只管拿着签，到道士那里去解签。”
    “必要的时候，我会把生辰八字告诉他，只要纯阴八字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吞下了鱼钩。”
    “然后咱们出了玄都观，要么被抓捕，要么被跟踪，两者必居其一！”
    “天知道那些杀人取血的家伙，今天三个人的份儿凑够了没有，就算今个凑够了，只怕他们还得为明日后日作打算……总之只要有人跟上来，一到了僻静之处，小白姑娘你就二话不说把他毒倒！”
    “一旦得手，咱们就有了一个活口，把他带回侯府去交给小侯爷审问，有问题没有？”
    “没问题！”
    羊小白这边答应得干脆利落，毒倒一个人而已，对她来说真比吃糖豆还容易。
    于是她们俩商量好了计划，走进了玄都观，后面的范楞娃和陈舟两人也跟着进去。
    为了不引人怀疑，两个保镖进了玄都观，就在大门旁边停了下来。
    这两人里边，陈舟这小子很是机灵，那范楞娃虽然又冷又倔，肚子里面也有几分狡猾。他们看着师师姑娘的样子，心中也是暗自称奇。
    这位李师师姑娘不急不躁，进了玄都观烧香叩拜举止从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你别说，这戏演得还真是惟妙惟肖！
    两位姑娘从三清殿里出来又去了偏殿，叩拜之后求了一支签，李师师姑娘居然还红着脸迟疑了一下，这才进了解签的偏殿里。
    既然是要给生辰八字，那必然是要问姻缘的，这李师师姑娘的迟疑脸红，当真是演得恰到好处！
    不过姑娘进去之后，从范楞娃和陈舟两人的位置，就看不到屋里的情形了。
    倒是羊小白姑娘，隔着门槛站在偏殿外，里边发生了什么，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羊小白姑娘停下来蹲在地上，信手捡了两片红叶在手上捻着玩儿，一副童心未泯天真烂漫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呆萌可爱的娃娃脸，谁能想到她居然是个有“万人敌”之称的杀神？
    李师师姑娘进到偏殿，脸上的红霞依然未退。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外人，只有一个道士坐在木桌后面。姑娘来到那张桌子前面坐下，将求来的签放在了道士面前。
    目光微微一瞥之间，李师师在心里记住了那个道士的样貌。
    高颧骨尖下巴，五绺长髯，五十来岁，在脸颊一侧，耳朵前面的位置，还生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黑痣。
    那黑痣上几根花白的毛发长得有两寸来长，看起来分外恶心。
    道士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之意，师师姑娘觉得这老道的神情气质中，都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味道，绝非一个良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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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8章：问我八字、贵不可言

    “姑娘是要解签？您要问什么？”
    这个道士一看是个娇羞可爱的小姑娘，他咧开嘴露出了和善的表情，笑着问道。
    “问……姻缘。”
    师师姑娘羞得双目低垂，回答的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哦……”
    那道士拿起桌上的竹签，一边看上面的编号，一边在身后柜子里寻找相应的签文。
    这些签文都是分门别类的印好，按照编号放在他身后柜子的小抽屉里，因为解了签之后，签文是要给人家带回去的。
    等那道士拿到了签文，在上面看了一眼之后，随即笑着问道：
    “既是要问姻缘，不知姑娘芳龄几何？生辰八字可否见告？”
    一边说着，这位道士一边拿起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看来是想把师师姑娘的生辰八字记下来。
    “癸亥年、癸乙月、癸卯日、辛丑时……”只见李师师姑娘吐气如兰，轻声报出了她的生辰八字。
    李师师所说的八字，除了年份之外，其余的月份日子和时辰，都和失踪的苏家二小姐报的不一样。
    但是这八字只要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位姑娘也是个纯阴命格！
    其实这个对于熟悉天干地支的古人来说，一点都不难。
    因为代表着年月日时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二十二个字里，“乙丁己辛癸、丑卯巳未酉亥”十一个字是属阴的。
    因此若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里，每一个字都没出这十一个字的范围，那这个人就是纯阴命。
    所以李师师姑娘稍作变动，就给自己编了一套纯阴八字。
    师师姑娘这句话刚刚说完，站在门外的羊小白姑娘一眼就看到偏殿里面，李师师姑娘的手用力一挥！
    “啪”地一声！
    桌上的砚台被师师姑娘轮圆了砸在那个老道的头上，砸得碎屑横飞！
    那老道连人带椅子，“咕咚”一声就仰到后边去了！
    “哎？”
    羊小白姑娘被这一幕惊得呆了一下，进来之前分明说得好好的，把人引出去以后由她来动手下毒。
    怎么这李师师姑娘忽然一改之前的大家闺秀模样，说翻脸就翻脸，在观里就把老道给打倒了？
    羊小白姑娘来不及考虑，纵身就跳进了偏殿，她后边的范楞娃和陈舟二人也发现了异常，连忙飞奔过来，跳过门槛进了屋里。
    等大家进了偏殿，他们三位就看到李师师姑娘正在用一张丝巾，擦拭着手上沾染的墨点。
    师师姑娘指了一下地上那个道人道：“抬上马车带走！”
    “谁敢阻拦，小白姑娘就给我迷昏他……还不动手？”
    “啊？是！”
    这边范楞娃和陈舟愣了一下，马上跑过来一个抱头一个拎脚，把这昏迷不醒的老道抬起来就往外走。
    李师师和羊小白两人也快步走出了道观，在这期间有几个道人发现情形不对，想要过来阻拦，可是他们还没能走到跟前，就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几个人出门上了马车，范楞娃一鞭子下去，马车便顺着街道疾行而去。
    这个时候羊小白才抽了个空，向师师姑娘问道：“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出什么事了？”
    “我一报出纯阴八字，这家伙脸上就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李师师姑娘指着车厢地板上那个道人说道：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怀疑我是来诈他的，他不会派人跟踪咱们！”
    “另外从表情上判断，他肯定是个知情者，这样的人一旦警惕心起，只要离开咱们的视线，他就会立刻潜逃。”
    “所以不用犹豫，抓走他审问就行！”
    好家伙，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师师就把情形判断清楚，而且立刻就做了决定！
    羊小白不由得暗地里一挑大拇指，心说这位师师姑娘的反应真快，这副心窍当真生得是灵动之极！
    ……
    与此同时，苏青莲姑娘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高阳正店。
    她心里很清楚，妹妹能不能死里逃生，就取决于这次高阳正店的拦截会不会成功。
    如果燕然判断正确，凶犯真的会从这里经过，如果真的像燕然所说，为了防止血液凝结，她妹妹到现在还活着……如果燕然的手下真的能战胜那些凶犯……如果……如果……
    苏青莲一路赶过去时，她越想越是希望渺茫，心头绝望！
    可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当她赶到高阳正店东北角的十字路口附近，一抬头就看见百里轻姑娘，就在不远处。
    这位姑娘蹲在街边，手里拿着一根红绒头绳，跟路边一个卖针头线脑的大娘讲价钱。
    只见姑娘连比划带砍价，分明是一个市井小姑娘上街买菜的模样，哪里像是带着拦截凶犯这等要务在身的人？
    苏青莲一见之下，心头暗暗火起，跳下马向着百里轻姑娘走去。
    ……
    百里轻明明看到苏青莲走过来，却并没理会她。
    这位飞贼姑娘心地纯净、嫉恶如仇，对燕然小侯爷更是敬若神明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燕然无论是肝胆心肠、才华本领、智谋胆略，都让她极为佩服。
    小侯爷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更是不停的在她心中激荡。
    苏青莲曾经堵上门，来把小侯爷婚事退了的那件往事，百里轻姑娘也是早有耳闻，在百里轻的心里，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最起码这是个有眼无珠的货……这就是苏青莲在百里姑娘心中的印象。
    不过小侯爷让她来救人，百里轻自然要全力以赴，所以她早已布置妥当，大街对面便是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剑客。
    而百里轻姑娘正凭借她多年练就的追踪技艺，在路口这里观察过往的行人。
    那苏青莲担忧妹妹的安危，赶过来接应却也情有可原，但她脸上这副怒气冲冲的神情是几个意思？
    等到苏青莲来到面前，她强压着心头火气，向百里姑娘问道：
    “不是在这里拦截凶犯吗？你怎么只顾盯着这头绳？”
    “那些凶犯狡猾凶残，”百里轻姑娘一边拿出铜钱来付账，一边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
    “我若是站在路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那恐怕比夜里的灯笼还显眼。”
    “凶犯在几十丈外就能一眼看到我，然后他狗急跳墙，回身一刀就把你妹妹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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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9章：街头营救、陡然生变

    “这……”
    两句话苏青莲就听出来了，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她这才知道自己错了，一时间不禁张口结舌！
    “小侯爷的判断不会错。”百里轻手指翻动，将这根红绒头绳结成一朵绒花，她一边把绒花在苏青莲的头发间比量着，一边淡淡地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我数不清有多少次在他麾下作战，期间生死之危、凶险的绝境，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回。”
    “小侯爷有勇有谋一腔热血，言出必中料事如神，若不是他，我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你那妹妹玉柳，也早就跟夏国密谍过上日子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红袖姐姐身中奇毒，我们这些日子为她找解药都找疯了……偏偏你还这个时候过来捣乱！”
    “一边站着去！你妹妹到了！”
    “哦！啊？”
    这边苏青莲心中有愧，被百里轻姑娘数落得一点脾气没有。
    她躬身正要后退，却听到百里轻说妹妹到了，把她惊得浑身一震！
    不过她好歹也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露出破绽，被那些凶徒看到。
    于是她接过那朵绒花，一边假作举在眼前观看，一边朝着街道那边飞快地扫了一眼！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两边的商铺热闹异常。
    有挑担的小贩吆喝着经过；推车的脚夫气喘如牛；楼上做汤饼的厨子临床拍打着围裙，残留的面粉化作白雾飘荡下来；
    远处一辆卖菜的马车上，菜贩子没精打采地垂着头……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那菜贩子虽然低着头，但双眼隔着斗笠的缝隙，在观察前面的行人。”百里轻姑娘轻轻弹了弹指甲，发出了细微的“啪啪”声响，给姚不凡那边发出了信号。
    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推着苏青莲，让她尽量靠近街边！
    “另外他那匹马不是乡下的驽马，他就算再卖上五年的菜也买不来！就是他！”
    “啊？”
    苏青莲闻言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连忙靠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她看到街边两侧，燕然的那两位保镖一左一右，不急不缓地走向了那辆马车。
    那个大个子手里拿着一小串铜钱，一边走一边用两手扒拉着铜钱，好像整副心神都在数钱上面。
    而另一位老是睡不醒爱走神的那个，则是哈欠连天，好像是午睡刚醒的模样。
    眼看着他们俩表现得天衣无缝，马上就要接近那辆卖菜的马车。
    这时苏青莲却忽然听到，近在咫尺的之地，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回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那位百里轻姑娘，把这边儿茶摊上的茶壶，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刻，苏青莲的心紧张得都要爆炸了。
    那两位高手正在接近马车的时候，百里姑娘弄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见街那边的两位保镖突然行动，闪电般扑向了那辆马车！
    那个睡不醒的保镖犹如一只灵巧的燕子，从马车上方一掠而过！
    他单手如鹰爪，从车上的蔬菜堆里抓出一个人，之后足尖在车板上轻点，犹如一支利箭向着远处射去！
    而另一个魁梧壮硕的保镖，两只手上下飞舞，刹那间就围着那马车转了一圈。
    两三丈之内的行人商贩，就像一只只鸡雏一般，被他抓住扔了出去。
    十几个人的身躯在弹指之间，仿佛被石头激起的水花，同时向着四面八方飞射！
    然后那个大汉的身形急速暴退，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还没等到苏青连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见那个戴着斗笠的菜贩正惊万分地抬起头，在他的眉心处，一抹熟悉的嫣红一闪！
    这眉间的红印，她好像在红袖的脸上看见过！
    下一刻，这小贩在街心处轰然爆开，瞬间炸成了一团惨烈的血雾！
    ……
    好在那两个保镖身手敏捷，一个拎着玉柳姑娘的娇躯向前疾冲，另一个则是在把周围的行人甩飞之后极速暴退。
    所以他们都没有被血雾的爆炸波及，周围的街面被清空以后，更是没有一个行人的身影！
    “呛”的一声！
    苏青莲只听得百里轻姑娘身后的刀鞘，发出了一声龙吟。
    那把背在她身后的弯刀，化成一道雪亮的光影，穿过四五丈远的街心。
    这道流光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接贯穿了那匹拉车的骏马头顶心，将那匹马一刀钉在街道中间！
    然后……铜钱落在青石地面的声音，一片叮当作响。
    直到这时，周围才传来了一片惊呼声！
    苏青莲眼看着那两个保镖去而复返，手脚并用把周围的人群越赶越远。
    在这之后又是“砰”的一声，那匹头顶中了刀正在垂死挣扎的马，也在原地炸成了一片血雨！
    “饮冰红莲！”
    百里轻姑娘沉着脸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
    街道上的混乱，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很快就有官府的差人赶过来，在四周围了一大圈，防止汴京百姓接触到地上的毒血。
    玉柳姑娘也被蒯无用带了过来，姑娘中了迷药，如今还在昏迷当中，好在生命是没危险了。
    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脸上的神色也是异常严峻，本来以为只是一个营救行动，没想到差点演变成一场大屠杀，他们也险些搭上了性命。
    幸亏百里轻姑娘发现了那个赶车的凶徒，眉间出现了饮冰红莲中毒的印记，及时摔碎茶壶，给他们发出了信号。
    因此两位保镖也发现了凶徒眉间的红莲，知道情况万分紧急，赶紧一个营救玉柳，一个驱散行人！
    不然当时一旦发生连环爆炸，在这条热闹的街上，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中毒而死。
    幸亏百里轻姑娘机警敏锐，两位保镖武功高绝，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车上没有那个丫鬟”，蒯无用低声向苏青莲说道：“菜堆只有二小姐一个人！”
    ……
    这时百里轻姑娘的头脑，却是异常清醒。
    她看到开封府的公差控制了现场，于是招呼所有人，立刻返回侯府！
    玉柳昏迷，需要解毒，同时这里发生的情况，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向燕然报告。
    百里轻姑娘知道，这件汴京少女放血案，凶手眼看着就要被抓获，却忽然被杀人灭口……
    而用来灭口的，竟然正是毒药饮冰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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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0章：谁作血案、谁乱心禅

    按照燕然所说，他从金国踏纱姑娘那里得到的消息，毒药是和解药一起失窃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个凶犯被杀，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通过这条线索，小侯爷或许就可以找到解药！
    因此这件事刻不容缓，于是百里轻姑娘这队人马，以最快速度向着燕家侯府返回！
    ……
    就这样被燕然派出去的三组人，差不多同时回到了侯府。
    玉柳姑娘身上中的只是普通的迷药，羊小白一回来就把毒给解了，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就恢复了神志。
    此时燕然正在听大家的汇报，苏青莲没机会出言告辞，这两姐妹就只好在旁边等着。
    三组人带回来的消息，每一件都是急如星火！
    首先就是苏信那边，他言简意赅，几句话就说明了情况。
    杀人取血的凶徒，在割开叶四娘的咽喉时，实际上那姑娘就已经死了。
    至于今天死去的另外两位姑娘，则是和昨天前天的几位少女一样，单纯的是被杀人取血而死。
    正是因为叶四娘身上出了问题，所以凶犯那边缺了一个少女身上的鲜血，才会在玄都观那边掠走了纯阴之体的苏家二小姐。
    在这之后是李师师的一队，结论是这个给二小姐解签的道人是知情者。
    因为李师师说出纯阴八字的时候，这个人有警惕惊觉的迹象，所以李师师果断动手，把道士给抓了回来。
    然后是百里轻这组，燕然听到绑架苏二小姐的凶犯，居然当街死于奇毒饮冰红莲，他一下就站了起来！
    此刻燕然、苏信、红袖和李师师四个人的心里，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杀人取血的案子里，出现了另一方力量！
    到现在为止，一天杀死三位少女的凶犯身份还没确定，却又出现了另一伙人。
    他们一面给取血的凶徒捣乱，杀了叶四娘之后，在尸体上留下了铁线蛇。
    他们同时还给燕然设置了障碍……杀了那个赶车的菜贩灭口！
    好在燕然兵分三路动手及时，抓到了一个解签道人……这个活口真是太重要了！
    李师师姑娘判断精准、行动果断，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飞将军！
    “你们先回去。”
    燕然听完了大家的报告，回头看了看苏青莲姐妹还尴尬地站在旁边，他毫不犹豫的便开口送客。
    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若是被这俩外人知道，毕竟是不太方便。
    这边苏青莲也知道，小侯爷忙得不可开交，心情已经够乱的了。
    她们现在多说一个字，都是给人添麻烦，于是也不多说，连忙行礼告辞。
    苏青莲告辞时尴尬地说道：“玉柳的丫鬟绣儿不见了，若是小侯爷后面有她的消息，也烦劳相救……”
    等她们出了侯府，这两姐妹面面相觑，这时才想起，从头至尾她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
    二小姐玉柳几次三番在燕然的手上死里逃生，心里自然是暗自激荡，更别提那苏青莲了。
    这一回，她是亲眼看到了燕然的智慧谋略！
    非但如此，如今燕然的手下还是高手如云，一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奉之有如神明！
    苏青莲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自己当真是瞎了眼！
    活脱脱一个盖世豪杰，被自己一顿痛骂之后退了婚，这真是倾尽五湖四海，也洗不掉她心中的悔恨！
    这时的侯府里，燕然正带着人整装出发。
    ……
    出乎大家的意料，燕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审问那个道士。
    那个解签的道士，头上虽然中了李师师一记砚台，却也早该醒了。
    还是羊小白姑娘生怕这个唯一的活口出了问题，给他用上了迷药，如今道士正在昏迷之中。
    燕然一边带队出发，一边向着红袖苏信他们解释，今天三组人出去，虽然都带回了线索，但是也有轻重之分。
    百里轻姑娘那边的高阳正店十字路口，凶犯死于饮冰红莲的情报当然最有价值，可是那边的现场却没有必要再去了。
    因为凶徒已经爆炸，现场除了满地毒血之外，已经没有了追查下去的线索。
    至于那个道士，既然已经被迷昏了，从他嘴里审问出情报是早晚的事。这个活口算是已经到手了的东西，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而苏信那边见到的叶四娘的尸体，是九位姑娘当中唯一一个死在第二方势力手里的。
    在第二方势力手里，很有可能掌握着饮冰红莲和解药，而且那具尸体里面，还有被苏信用雄黄酒暂时困住的铁线蛇。
    因此凶杀现场和叶四娘的尸体极其重要，万万不能被破坏扰动，燕然才会第一时间让苏信带路，去往铁线蛇那边。
    同时为了预防万一，燕然也随队带上了红袖姐姐和那个解签道人，还有侯府里全部的高手，加上一百名手持强弩的武德司军士。
    这一下，燕然把所有重要的线索都带在身边，还有重兵保护，就不怕再出什么意外了。
    大家听到小侯爷的安排，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也是暗自称道。
    在路上百里轻姑娘到底还是没忍住，向着小侯爷问起了马车上菜贩中毒的事。
    按照燕然他们之前的判断，饮冰红莲中毒之后不会立刻就死，而是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当初在迎接金国大萨满时，第一个爆炸的黑衣刺客，就是利用那段时间去而复返的。而红袖姐姐也是在羊小白的救治下，延缓了毒药的发作。
    当然这饮冰红莲也可以立刻引发爆炸，按照羊小白的猜测，爆炸的诱因就是金国大萨满马车周围，弥漫的那股血腥味。
    可是今天那个菜贩凶徒，是什么诱使他突然爆炸的呢？
    燕然听了这个问题之后，让百里轻把当时的情景重新描述了一遍。
    之后他让百里轻仔细回忆当时周围的所有细节，又让百里轻姑娘说了第三遍。
    他这种不厌其烦的问法，大家心里全都暗自吃惊，连红袖和苏信他们都不知道小侯爷这是为什么。
    等到百里轻终于说完之后，燕然才皱着眉头说道：
    “按照百里姑娘当时所说的情况判断，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始终都是一步不离地跟着菜贩的马车。”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总之那个暗中跟踪的人，在跟随菜贩来到高阳正店的十字路口时，见到了百里轻他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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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1章：腹中毒蛇、蛇如铁线

    “按照百里姑娘所说，她和姚不凡蒯无用的伪装相当不错，甚至连那个赶车的菜贩都没有一点察觉。”
    “但那个跟踪菜贩的人，却在走进你们三人的伏击圈之前，就察觉到了危险！”
    “这只能说明，不是你们的伪装出了问题，而是那个下毒杀死菜贩的人，他是认识你们的！”
    “啊？”
    燕然的这一句话，马车里同时传来了几声惊呼。
    小侯爷的分析缜密，应该是不会出错的，可那个人又是谁呢？
    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远处的百里轻和姚蒯二人？
    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惊疑不定，脑中不断地猜测，那个杀人灭口的家伙到底是谁！
    “……至于诱发菜贩身上的饮冰红莲，那就简单了。”燕然随即说道：
    “百里姑娘说在马车经过时，有人在二楼拍打围裙，有面粉飘散到街上。”
    “饮冰红莲和诱发的毒药，应该就是借着面粉的掩护，飘到了菜贩的身上。”
    “那个下毒的人，身上既有饮冰红莲，也有诱发爆炸的毒药，所以解药也一定在他们这伙人的手里！”
    说到这里，燕然转过头向着红袖微微一笑。
    “这第二方势力，偷走了毒药和解药，又在暗地里不停地捣鬼……那个叶四娘之死还有铁线蛇，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一次，咱们只要找到线索，我就可以把这些人的王八盖子揭开，从他们手里夺回解药！”
    “那便是好……”这时的红袖姑娘笑着伸出手，拍了拍燕然的手背。
    她一边闭上眼睛休息一边笑道：“以燕郎的本事，那些人只要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们就完了！”
    “你别着急，稳住心神，就当做平常的案子看待，我不相信天下有什么人，能厉害得过你。”
    马车里随即陷入了静默，大家听到小侯爷和红袖姐姐的对话，有的心中羡慕，有的却在暗自惆怅。
    自从红袖中毒之后，两人的感情却在危机之中突飞猛进，真让人心生感叹。
    只是眼下的局面，可谓是一日险过一日！
    也不知他们这次出发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让小侯爷揭开这重重谜团，找到那救命的解药？
    正在众人暗自心疼小侯爷和红袖之际，马车已经缓缓停住，目的地到了！
    ……
    这一次先进去的是羊小白，小白姑娘背着手走了一圈之后，出来向燕然示意没问题。
    燕然知道，以小白姑娘用毒的本领，几乎可以说是蛇类的天敌。那些铁线蛇再凶狠，在姑娘面前估计也只有屁滚尿流的份儿。
    所以羊小白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事。
    随即燕然带着苏信苏依瑶他们进去，小侯爷一进屋，就看到了那个大头朝下，多半个身子杵在地上的女尸！
    苏信随即走上去验尸，而那位羊小白姑娘还在他旁边叮嘱道：
    “这尸体身体里一肚子毒蛇，抛开肚子的时候下刀小心点儿。”
    “啊？那些蛇还能咬人？”苏信原本都做好了准备，听见这话立刻把他吓了一跳。
    “咬人是不可能了，我已经下药把它们弄昏了。”羊小白姑娘说道：
    “我是让你小心蛇儿头上的鸡冠……那玩意儿外面看像是肉长的，实际上是一层薄皮，里边满满的都是毒血！”
    “你这一刀下去，若是溅你一脸，你这小白脸儿以后恐怕不能靠脸吃饭喽！”
    “再弄上一脸麻子，看哪个姑娘还肯倒追你……”
    姑娘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燕然和红袖是装着听不见，苏依瑶是硬装听不懂，苏信则是假装小白姑娘说的不是自己。
    这小子是硬生生忍住了，没往苏依瑶那边看！
    “那……好好的铁线蛇，为啥变成这样了呢？”
    到底还是燕然护着兄弟，赶紧给苏信解围，小侯爷问道：“头顶上还长了这么个怪东西？”
    “喂血竭喂的。”羊小白信口答道：
    “血竭配合上各种毒虫做成丸子，硬给蛇塞到肚子里，铁线蛇吃了几个月，毒性就会变得异常猛烈。”
    “干这事的人是个行家，用药的分量控制得很好，一般人即使有了这个药方，喂一千条蛇也未必活下来一条，可这尸体上一弄就是一肚子蛇！”
    羊小白姑娘一贯就是这样，说话的时候经常口出奇异之言，大家也都习惯了。
    不过燕然这一岔打过去，刚才那股尴尬的劲却也跟着过去了，苏信拿着全套仵作的器具家伙，上去开始验尸。
    果然经过苏信一番检验，叶四娘的尸体里，满肚子都是漆黑细长的铁线蛇。
    幸亏这些蛇在羊小白的毒药下昏迷不醒，不然肚子里这一大团要是蠕动起来，那景象必定是触目惊心已极！
    苏信在床边拿着刀一边解剖，一边轻声说道：
    “除了肚子里，在四肢部分也有铁线蛇，这使得叶四娘死之后，尸体尚未僵硬之前，还保持着有呼吸的样子。”
    “那些杀人取血的凶犯，一定是被这情形给蒙骗了，一刀就割开了她的咽喉！”
    “尸体的发髻有些散乱，说明在这之后，凶徒抓着头发把叶四娘的脑袋拉下床沿，直到他们想要取血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已经死了！”
    “铁线蛇察觉到有生人靠近之后，应该会立刻扑出来咬人的，但是尸体外面没有蛇的尸体。”
    “这说明动手取血的人武功相当高，甚至铁线蛇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撤走了！”
    “死者身上没有淤青，没有伤痕、手脚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血液里没有毒药或麻药。”说到这里时，羊小白还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随机苏信又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头发，还用一根竹片撬开了尸体的嘴。
    “头发里没有伤痕血点，舌头和两腮内没有咬痕。”
    说到此处苏信叹了口气，从床边退开道：“这说明在叶四娘死之前，没有被人刑讯拷问过，也没受到过任何伤害。”
    “这就说不通了，她是怎么把那么多铁线蛇吞下去的呢？”
    苏信的话，听得大家心中都是一惊！
    没错啊！一个人既没中毒也没受伤，她是怎么死的？那些毒蛇又是怎么进了她的身体？
    大家心里想着这个疑团，越想越觉得诡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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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2章：耶律白马、萧氏灰狼

    “这算是一个疑点，”燕然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向着苏信说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
    “没有了，”苏信随即答道：
    “死者手上有针眼，这是长期做针线活留下的痕迹。从筋肉结实的程度上看，她没有练过武功。本地里长也确认过她的相貌，确实是叶四娘无疑。”
    “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汴京姑娘，除了她的生辰八字是纯阴命格……你干什么？”
    苏信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燕然一伸手，将他手里的柳叶刀接了过去。
    只见燕然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苏信，然后他用手里血淋淋的小刀指了指四娘的尸体。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苏兄之前说的，每一句都对。”
    “可最后这一句话，你彻底错了。”
    “啊？为什么？”
    即便苏信跟随燕然这么久，连他都惊呆了。
    小侯爷凭什么说他最后的一句话说错了？我错在哪里？
    “如果她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汴京姑娘，”燕然说着走到床边，用柳叶刀轻轻拨开了叶四娘的嘴。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东西？”
    ……
    当大家看到刀尖下被翻开的嘴唇。周围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只见叶四娘的下嘴唇内侧，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青色印记，居然是一个精致异常的纹身。
    大家谁都没想到，叶四娘身上居然藏着这种与平民身份完全不符的东西，苏信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刚刚他检查过叶四娘的口腔，却只是照着平时日常验尸的习惯，关注的是口腔内侧有没有被臼齿咬过的痕迹。
    一般来说，受刑时经历痛苦的人，会不知不觉地咬伤两侧的腮帮。
    此外窒息而死的人，舌头根和喉部还会有不同程度的水肿。可苏信却没想到，叶四娘的嘴唇内侧贴近门牙的地方，居然会有一处纹身！
    眼尖的燕然在苏信检查叶四娘口腔的时候，看到了这一闪而过的青色印记。
    这时的燕然心里，不禁有些帐然若失，若不是红袖姐姐中了饮冰红莲身体虚弱，她的一双神眼肯定会比自己更早发现这个隐秘的纹身。
    小侯爷向大家展示了纹身，然后用刀尖指了指叶四娘浸出鲜血的鼻孔。
    “这个姑娘的死因，是被人用一根长长的钢针穿过鼻孔，刺进了脑部深处。”
    燕然向着苏信他们说道：“这姑娘身上既没有中毒又没有伤口，可她的五官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渗血。”
    “杀人的凶徒动作精准而迅速，叶四娘在他动手的一刹那就死了。”
    “因为鼻孔实际上连通着脸上的各个器官，人吃饭的时候如果被呛到，食物有时会顺着鼻孔喷出来，另外如果在眼睛里上药，嘴里也会尝到苦味。”
    “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长针刺入脑部深处以后，鼻孔里渗出来的鲜血才会从死者的双眼，甚至嘴里微量的出现。”
    听到燕然的话，苏信连忙取出探针，在尸体的鼻孔里检查。
    随后他便抬起头来，点头确认了燕然的推断！
    见到小侯爷如此精准地找到了叶四娘的死因，大家的心中都是暗自佩服。
    在这之后，苏信又把叶四娘的下嘴唇翻开。
    这一自爱，那个纹身更加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见那纹身虽然不大，却是极为精致，众人一下子就辨认出来，那是一个惟妙惟肖的狼头。
    图案上的线条洗练传神，黑狼的双目炯炯、凶狠异常，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人的手笔。
    此时的红袖姑娘在旁边看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只见她开口说道：“咱们大宋汴京，从世家子弟到贩夫走卒，在身上纹刺花绣已是蔚然成风。”
    “花鸟鱼虫、诗词歌赋、山水异兽，都数不清有多少种风格。”
    “一般来说，凶悍勇猛之人都以身上遍体纹刺花绣为荣，身上有好花绣者，甚至还结成了一个锦体社。专门在大街上成群结队，光着膀子招摇过市。”
    “就连皇宫里的官家，据说脖颈后面都纹了一个雀儿！”
    “因此这一小块花绣虽然图案精致，却是很难寻找它的来路，也不好追查到底意味着什么。”
    燕然闻言却笑着说道：“即使查不到这块纹身的底细，但纹绣的位置如此隐蔽，好歹也能透露出一些消息。”
    “说不定这个叶四娘就属于某个隐秘的组织，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身上才留下了这样的印记。”
    “苏依瑶姑娘帮我想想，在辽国和金国那边，有没有纹身的习惯？”
    “那倒是有。”苏姑娘闻言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那块纹身。
    之后姑娘轻声说道：“辽国军人一向有纹身的习惯。”
    “因为在战场上，军士和将领经常会被敌人砍掉首级，拿走去报功。因此大战之后没了脑袋，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比比皆是。”
    “于是那些辽国军士和将领，就在自己身上纹刺特殊的花绣。这样即便没了首级，他的同袍和家人也能辨认出身份。”
    “久而久之，这个方法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辽国的军汉多半都有纹身。”
    “至于这狼头，”苏姑娘想了想之后说道：“辽国的姓氏里，除了耶律氏和萧氏之外，多半都是由天子赐姓。”
    “所以每一个姓氏最初都代表着一个家族，按照辽国人的习惯，家族姓氏通常会由一种飞禽走兽来代表。”
    “比如皇族耶律氏的代表就是白马，此外还有青牛述律、花鹿乙室、海东青拔里、夜枭石抹、黑鸦萧高六。”
    “这个狼头……”
    “……姓萧是吧？”
    没想到苏姑娘话还没说完，燕然却接过话头，一口说出了正确答案！
    大家听到这话，都把目光转向了苏姑娘，想知道小侯爷刚刚说的对不对。
    随机他们就在苏姑娘脸上，看到了异常惊讶的神情，显然又被小侯爷说中了！
    此刻别说他们了，连苏依瑶姑娘心中也是无比震撼。
    话说这小侯爷，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辽国的这些事，在大宋域内冷僻之极，寻常人万难得知！
    可是小侯爷燕然，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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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3章：刑讯之神、势如闪电

    我还能告诉你们，我认识一哥们儿叫萧峰？
    燕然一见众人和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心中不禁暗自好笑！
    不过苏依瑶姑娘这么一说，情况倒是立刻就清楚了，因为经过大家的分析，案情已经进入了燕然最熟悉和擅长的领域……谍战！
    一个属于辽国萧姓的契丹纹身，还纹在了嘴唇内侧这种隐秘的位置，这就绝不可能是一个巧合。
    再加上她孤身居住，离奇被杀……所有的情况汇总起来，可以毫无疑问地证明一件事：
    这个叶四娘，居然是一个辽国暗藏在汴京城里的密谍！
    ……
    想到这里，当燕然说出了这个推测，他身边的众人全都是大吃一惊！
    可是这时的燕然，却在心里把那些枝蔓小事全都抛开，而是专注于思考一个问题……红袖姐姐的解药在哪里？
    如果按照之前的侦查，有第二方势力在给金国和燕然双方捣乱，那么依据燕然的推断，这个势力很有可能是来自辽国。
    也就是出自那个窝囊至极的辽国使者，耶律及达之手！
    可现在叶四娘的出现，又让这情况幡然一变。穿过叶四娘鼻孔，用钢针直贯入脑，将她杀死之后又在身体中藏了毒蛇……这伙人一定是出自第二方势力。
    可他们杀的，却是一位辽国密谍！
    这是不是能证明，第二方势力并不是辽国人？
    当案件查到这里，已经隐隐出现了突破的迹象。可小侯爷的推断，却在这难以解释的矛盾中，再度戛然而止……燕然心头不禁一阵火起！
    好在外边还有一个活口，与其在这些纷乱的线索中继续盲猜，不如适时审问一下这个活口，说不定他的口供，能给大家提供一个明确的方向。
    燕然想到这里，随即就招呼大家退出了房间，一路来到了院子当中。
    跟在最后的羊小白，手里提着一大串昏迷不醒的铁线蛇，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要拿它干点啥……
    羊姑娘正低着头往外走，随即就看到小侯爷冲她做了一个手势。
    羊小白立刻会意，小侯爷这是让她解除那个解签道人身上的迷药。
    小姑娘上去一脚，踢在那老道的后颈上，众人就见那道人全身一震，四肢开始蠕动起来！
    这一脚下去，迷药就被羊小白给解了。
    燕然让范楞娃过去把解签道人扶起来，绑在院里的一棵树上。
    苏信正想从井里打出凉水，浇在这老道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范楞娃却在旁边摆手道：“还用费这个劲？”
    只见他轮圆了一脚，“咔嚓”一声正中那个老道的裤裆，把那道人踢得“嗷儿”一声惨叫！
    “精神了！”范楞娃眉飞色舞地一伸手，请让燕然过去审问！
    “好小子！”燕然拍了拍范楞娃的肩膀，然后走到了那老道的面前。
    如今那道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当他看见陌生的院子和这群虎视眈眈的人，脸上那颗黑痣上的一撮毛，不禁颤动了一下。
    之后他又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拿砚台砸自己的姑娘，老道的眼中，霎时泛起了一股凶光！
    “我问你……”
    “你闭嘴！”
    只见那老道一开口，就打断了燕然的话！
    他咬牙切齿地抬头冷笑道：“道爷我第一天干这营生的时候，就知道我必然不得善终！”
    “今天落到你们的手里，无非就是个死，道爷我这辈子值了！”
    “这几年以来，高门大户的姑娘媳妇，我玩了不下三五十个，我拿着大把钱财吃香的喝辣的，老子的福早就享够了！”
    “就你们这几条小狗还想审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从道爷这屁都得不着！”
    “不过一条烂命而已，死了又能怎地？不信你们就试试！”
    “……那也行！”
    燕然回答了三个字，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跨步向前，一把从老道的头上拔下了发簪。
    之后他抓住那个道人的发髻，手上的发簪左右开弓，“噗嗤噗嗤”两声，把那老道的两只眼睛，捅得汁水四溅！
    “啊？”
    “啊！”
    燕然身后的众人见状大吃一惊，而那道人的惨叫已经连成了一片！
    刚刚自己眼球破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就像是咯嘣咯嘣咬破了两个葡萄……这年轻人下手怎么能这么狠？
    从那年轻人说完了三个字到现在，这才弹指间的事，自己就彻底瞎了？
    ……天哪！这是什么人？
    还没等这老道想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觉得那根发簪，又毫不留情地刺进了自己的耳朵，顺着耳朵眼，坚定而执拗地向里捅了进去！
    这一刻，这道人已经吓得亡魂皆冒！
    ……这可不像是刺眼睛，耳朵里传来的剧痛直通大脑，那可是扎扎实实的锥心刺骨！
    估算着耳道的长度，燕然推动着发簪，让发簪恰到好处地刺穿这个老道的耳膜，又不伤及他的脑部。
    一簪下去，干脆利落，老道的这只耳朵彻底废了！
    之后燕然把簪子拔出来，掰过老道的脸，发簪的尖头又顶进了他另一边耳朵。
    “你不是什么也不怕吗？”
    燕然一边把发簪向耳朵里捅进去，一边冷冷道：
    “我刺瞎你的双眼，刺聋你的耳朵，再打断你的四肢。”
    “之后我每天给你灌下去一碗粥，让你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你会受到无休无止的酷刑折磨，你会在永远的黑暗和静默中，感觉到烧红的火筷子，慢慢烧掉你全身皮肉……”
    “现在我告诉你，这不是一条命的事，我会把你今后几十辈子受到的苦，全都让你尝一遍！”
    “我保证，你有大把时间可以回想你刚才说的话，你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狂！”
    “以后每次折磨你，我都会开心大笑，甚至摆上美酒佳肴，还有美女弹唱歌舞。”
    “我会一边纵情享受一边看着你遭罪，可是你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这就是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燕然说着，握着手里的发簪，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道人的耳朵深处，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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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4章：其心何毒、其势何险

    “饶命！你饶了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还没等燕然的话说完，这道人已经吓尿了裤子，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般！
    他能感觉到自己双眼的浆液，在脸上肆意奔流，一侧耳朵里流出来的热血淌到了脖子上，剧痛中带着清晰的滚烫。他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
    这个开始还觉得自己是个硬汉，死硬无比的一撮毛道人。在燕然几句话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审！”
    燕然放开了道人耳朵里的发簪，任凭发簪在那里留着。
    然后他转身坐下，示意苏信上前审问！
    等到苏信上前问话，这老道简直是问什么说什么，口供就像尿崩一样痛快淋漓！
    ……
    此刻在燕然的身后，众人的心里只觉得翻江倒海！
    见过刑讯逼问的，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
    一个大活人的五官，瞬间就被废了一大半，就留下一个耳朵是听话的，留下一张嘴是说口供的！
    李师师姑娘几乎都不敢抬头，看向那个她亲手抓住的道人。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凶悍歹徒的意志，被小侯爷击得粉碎！
    原来逼问出所有的一切，对小侯爷而言简直比掰断一根枯枝还容易！
    而这一刻，红袖姑娘则在心中暗自叹息。
    燕郎下手如此狠辣，其中的原因她却再明白不过。
    那是因为自己身中奇毒，燕然已经不想再等了。他用上了如此狠辣凌厉的方法，只是想让自己能早日得脱苦海。
    这个道人无疑是凶悍之极，可他却上辈子没积德，今生反复作恶，让他遇上了现世报，就暴怒之下的小侯爷！
    因此燕然才会痛下狠手，几句话之间就把这个死硬的凶徒，折磨成了一个哭嚎求饶的软蛋！
    在这众人里边，别人也就罢了，那个范楞娃却是大开眼界。
    别看这小子平时笑嘻嘻的，但是他这种“关中冷娃”，性子却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他再怎么狠，也就是个拿刀砍人不眨眼的程度。在这位兄弟心里，用发簪扑哧扑哧捅人眼睛，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因此他站在一边，心里还不禁念叨着……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嘿！
    主人这样的小白脸子狠起来，连我看着都肝儿颤……也不知道他亲手折磨过多少人，才练出了一副这样的铁石心肠！
    与此同时，那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则是目光相对，脸上都是一副苦笑。
    到现在，他俩算是知道自己之前错的有多厉害了。他们这才发觉井台边，面无表情洗手的小侯爷，心里住着一个怎样的恶魔！
    ……
    院子里苏信沉声提问，燕然静静地听着那位解签道人的口供……
    “我是三年前开始干这个营生的……有位贵人想要知书达理的姑娘，高门大户的官宦之家出来的最好！”
    “于是我就注意来往解签的姑娘，有哪个是符合要求的，我就给她们下个套……”
    “或是要她三天后，亲自去摘回龙观的桃花吃了才能解除灾病。或是七天后，去取普照寺后院的井水喝了，才能有趁心的姻缘。”
    “而且我还告诉她们，这件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否则就不灵了！”
    “之后，我就把这个消息送给那个人，他自然会照着时间地点，去把那个姑娘绑走……”
    “三年之内，我记得有五六十个姑娘，就是这么被弄走的。”
    “等等！”苏信闻言沉声问道：
    “你说这事三年之前就开始了？那个人要这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干什么？”
    “他曾经跟我说过一次。”只见那老道哆嗦着说道：
    “之前掳走的那些姑娘，是因为那位达官贵人不喜欢青楼里的庸脂俗粉，就爱玩弄家教甚严、未经世事、知书达礼的姑娘！”
    “所以那个人就是专门给贵人做这件事的，他负责把符合要求的姑娘绑架了，给贵人送去。”
    “有的时候，绑人之际缺少人手，我还去帮忙。”
    “所以每次那些官家小姐带的随身丫鬟，也就顺手赏给了我，当然我玩过之后，丫鬟也都被他们杀害灭口了！”
    “那么这次，纯阴命格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苏信一皱眉，又接着问道。
    “那是一个半月之前，那个人告诉我的，从今往后就要纯阴命格的姑娘！”
    只见那老道呜咽道：“他说这一次，我都不用把符合要求的姑娘诱到外边，只要骗那个姑娘留下家宅住址和姓名就行！”
    “然后到了最近这几天，我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蛋了……我把纯阴命格的姑娘名单送给那个人以后，还以为没事了呢！”
    “结果我送过去的名单里，三天之内接连有九个姑娘失踪！这都已经在汴京传遍了！”
    ……
    此时众人听到这个老道，以如此残酷的手段作恶，竟然历时三年之久，不由得心中暗自痛恨！
    再看他现在那副凄惨至极的模样，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嫉恶如仇的百里轻姑娘，心中不禁暗自快意！
    小侯爷用如此凌厉残忍的手段，收拾他就对了！这个狗东西！
    而这时的燕然却突然插话，沉声问道：
    “今天这个死了的叶四娘，也在你送去的名单里？”
    “没有啊！”那老道随即一脸崩溃地回答道：
    “我每发现一个纯阴命格的姑娘，就有五十两赏银到手，所以我对于她们名字和住宅，都是尽量详细，记得相当清楚！”
    “她们的姓名和住址我不会搞错，没有这个地方！也绝对没有叫叶四娘的！”
    “嗯？”
    听到这里的时候，连苏信都惊得呆住了！
    燕然却摆了摆手，脸上神情淡然，好像老道的回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接下来，苏信继续审问，老道的供述也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
    他所在的玄都观香火极盛，每天来解签抽签的人络绎不绝，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居然记录下了二十七个纯阴命格的少女。
    这些姑娘的姓名和住址，也都被苏信一一抄录下来。
    在这之后，老道把他曾经做过的恶事，赚过多少黑心钱财，甚至是钱放在哪里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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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5章：甜水巷中、朝奉门前

    这老道甚至还在外面买了院子，养了个女子，给他生了个孩子……原来这就是他最开始，如此嘴硬的原因。
    他害怕自己招了之后，这三年期间血案背后的那个达官贵人，会把他家里的老婆孩子连根铲除！
    在招供的最后，他还说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就是负责给达官贵人找姑娘那个人，他一个月前不知为了什么，转头就去给金国人做事了。
    “那个人住在第二甜水巷里，‘客来茶楼’对面的小巷中，叫做顾朝奉！”
    ……
    等老道把所有的先因后果都抖了个干干净净，这道人也就没用了。
    燕然让手下的军士把他送到武德司的监牢里……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来他的间谍学校开办以后，这个瞎子简直是个完美的刑讯课教具。
    之后燕然带着众人马不停蹄，向着第二甜水巷方向赶去！
    ……
    这个顾朝奉的“朝奉”，其实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种职业。
    在古代朝奉其实是官职的名称，而宋朝这个时候，基本都是用来称呼当铺柜台上的领班。
    当燕然他们奔赴目的地时，一路之上他们在马车里，飞快的把得到的情况汇总了一下。
    叶四娘是个潜伏的辽国密谍，那个解签道人和顾朝奉，再加上那个赶马车在街上爆炸的菜贩。其实原来的身份，都是给一位达官贵人搜罗民女的手下。
    可由于某种原因，一个半月之前，顾朝奉突然换了一个主人，就是杀人取血的那帮人。
    燕然还是根据金国大萨满身上那股血腥气的线索，将那些掳走纯阴命少女、取走鲜血的家伙，暂定为金国人。
    然后顾朝奉和解签道人行动的时候，在某已个环节里，突然出了问题！
    那斜刺里杀出来的第二方势力，在纯阴命的少女名单上动了手脚，还用鼻孔钢针杀了辽国密谍叶四娘。
    他们在叶四娘的尸体上留下了铁线蛇，引了取血人去了叶四娘的家。这样既坑了那伙取血人，也差点把苏信害死在叶四娘家里。
    这第二方势力的目的，燕然暂时无从得知。但他这一次去甜水巷，只要抓到那个顾朝奉，就有可能得到那帮杀人取血之人的线索！
    可即便如此，燕然离自己真正的目的，替红袖姐姐取回解药还是隔了一层。
    因为据他们的推断，解药和毒药，很有可能是在第二方势力手里。
    虽然他正在一步步揭开真相，但眼前还是迷雾重重。距离拿到红袖的解药，还不知道有多远！
    尽管如此，小侯爷的心神却像是渐渐稳了下来。
    已看他的样子，熟悉燕然的同伴就知道，小侯爷一定是从之前那些线索里，分析出了什么真相！
    就在众人仍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却已经开始一步步，接近正确答案了！
    可是这些线索里，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看到的呢？
    此时的红袖、苏信、李师师、都在反复回忆着之前的一点一滴。
    从金国大萨满来到汴京前后，所有的事件和画面，都在他们脑海中飞快地流转。
    可他们拼命想破了脑袋，也分析不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
    眼看着他们来到了第二甜水巷，大家发现第二甜水巷，就在高阳正店的南边不远处。
    为了避免太过招摇，燕然让带来的武德司军士远远地等着，他们留下了战马，跳下马车步行前往。
    随即一群人散开来，装作路过的行人，沿着甜水巷朝里面走去。
    这甜水巷既然有第二，自然就有第一，第一甜水巷就在第二的东边。
    甜水巷说是一条巷子，实际上是一条宽敞的街道，道路两边买卖铺户林立，来往的行人也是相当多。
    因此燕然他们走在其中，丝毫不觉得显眼。
    一直等他们走到甜水巷深处，燕然一眼看到街道西边，有座两层高的茶楼，牌匾上写着“客来茶楼”。
    茶楼对面有一条小巷，想必那里就是顾朝奉的家了。
    这个年代没有门牌号，想要知道谁住在哪儿，就只能靠打听，在燕然走进巷子之前，正好看见巷子口有个人。
    那是个懒懒散散的年轻人，两只手交叉揣进棉袄的袖子里，正一脚一脚“哐哐”踹着墙角，把鞋底上粘的泥抖落下来。
    燕然一拨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顾朝奉是住这儿吗？”
    “是啊！”
    那年轻人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胳膊肘指了一下胡同里头。
    “往里走，左边第三家……”
    “他长什么样？”
    “你说顾朝奉？哈！那家伙天生一个大塌鼻子，你看见就知道了，不会认错的。”
    “好多谢！”
    燕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就带着人继续往里走。
    年轻人随后一抬头，就见街上连男带女，接二连三进去了十多个！
    他也不知道为啥有这么多人去找顾朝奉，一时间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时燕然已经一路走到第三家的大门口，当他抬手想要敲门时，却发现门栓根本没插。
    于是燕然索性直接推开了院门，一行人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向里走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静谧异常！
    燕然他们足下无声，一步步来到了房门口。
    百里轻姑娘还示意，让后面的人注意，不要让自己的影子被阳光照着，投射到窗户纸上。
    这样一来，屋里的人就不会知道，他已经被院子里的人团团包围了！
    在这之后，燕然推开房门，他身后的高手团也是全神戒备！
    可是，就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燕然却猛地一跺脚！
    只见堂屋中间，一张椅子正面对着门口，一个人坐在上面。
    这人身上穿着青布长袍，一副当铺朝奉的样子，他显然就是解签道人的同伙，那位负责掳人的顾朝奉！
    可此时他就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竟然已经死了！
    顾朝奉脸上一片鲜血淋漓，骨肉模糊，热气蒸腾，看来是被人一记重拳打塌了鼻子，活生生打死了！
    “塌鼻子……卧槽你大爷！”
    燕然突然想起巷子口那个瘦长脸的年轻人，把他气得大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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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6章：原来是你、与我擦肩

    话音未落，所有人飞快地转身狂奔，又一路回到了巷子口。
    可是小巷里空空如也，大街上人来人往，哪有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这个狗东西！居然赶在燕然前面，重拳击杀了顾朝奉。
    在他杀人后，正巧看到燕然过来，他居然还嘲讽了小侯爷一回！
    ……
    等燕然他们回到顾朝奉家里时，小侯爷还在暗自恼怒。
    现在想起来，那小子在胡同口，显然是被燕然和他的兄弟们正好堵在了那里。
    当时的他，无论是掉头往巷子里返回，还是急匆匆往外走，都会露了行迹。
    于是他索性就没走，而是在原地等着燕然。
    这说明，他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家伙……然后就是他始终塞在袖子里的两只手。
    事后来看，他就是那个一拳打死顾朝奉的高手，他是为了掩盖手上的鲜血和血腥气，才把两手对向，塞到另一只手的袖子里。
    可燕然却误以为此时秋风萧瑟，这家伙是怕冻手才这么做的！
    他居然还把自己的后背，让给了燕然众人，任凭小侯爷伸手去拍，真是大胆至极！
    甚至他还开了个玩笑，说顾朝奉被他打塌的鼻子是天生的……由此可见他的心态，也是放松得很。
    要知道这边，可是有着燕然这样的谍王，有红袖这样的神眼，有苏信这个比鬼还精的家伙！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让一个杀手，从眼前硬生生跑掉了……这真是个重大的挫折！
    ……
    问题是，杀掉顾朝奉的这个人是谁，也没法判断出来。
    无论是三年来掳走不少大闺女的达官贵人，想要去除后患。还是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取血者，想要杀人灭口。
    甚至像是第二方势力杀掉马车的卖菜小贩一样，为了斩断了燕然破案的线索……他们全部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
    你大爷的！燕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次走进顾朝奉的院子里。
    ……
    接下来检查尸体和家宅的情况，燕然他们一行人默默无语。
    顾朝奉的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致命伤就是面门上那一拳，他头骨几乎被击碎，杀人者武功精强，功力深厚。
    尸体身上和家里没有账本、没有记录、没有任何文字上有用的东西。
    燕然甚至派百里轻，把蒋家兄弟都找来了，俩盗墓贼加一个飞贼，在顾朝奉家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从家里的陈设和剩下的残余食物来看，顾朝奉的生活相当滋润，甚至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吃喝用度还要好上许多。
    此外他的家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住，只留下了顾朝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床头有一瓶壮阳的药丸，床下面还埋着四五百两银子。
    这些情况，除了说明顾朝奉三年以来，为那个达官贵人抢掳姑娘，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而且他过得是醉生梦死的日子，钱也没少糟蹋。
    ……总的来说，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姐姐记住那小子长什么样了吗？”燕然叹了口气，转头向红袖问道。
    “记住了，”红袖拍了拍燕然的肩膀，示意他别着急。
    红袖叹了口气道：“瘦长脸、细长眼睛、二十岁上下……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我也记得……咱们和他总会见面的！”
    燕然站在院落中，冷笑着说了一句！
    ……
    在回程的路上，燕然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对小侯爷非常了解，心思也十分敏感的红袖却感觉到，燕然并不像前几日那样愤怒而焦急。
    她知道自己想的没错，燕然终究还是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里，撕开了一条裂缝……
    在辚辚的马车声中，红袖把头靠在燕然的胸前，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燕郎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燕然用极低的声音向着红袖说道：“这个第二方势力的幕后黑手，他在利用我。”
    “我都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红袖听了之后，却笑了笑。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燕然，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你开始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就说明你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那么你告诉我，你发现有人在利用你，这件事对咱们有什么用？”
    “说明那个幕后黑手，”燕然也小声说道：“咱们得从经常能见到的人，得在最信任的朋友、和最强大的敌人里去找。”
    “他既然利用我，就说明一件事，他对我非常了解！”
    “原来如此！说的有道理！”红袖点了点头道：“可是你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
    “一会儿我要去验证一件事，”燕然笑着说道：“如果验证成功，那咱们就稳操胜券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红袖也笑着拍了拍燕然的手：“别着急，咱们好好布局……玩死他们！”
    马车行过街市，车厢中除了这一对角落里窃窃私语的小情侣之外，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
    抓捕顾朝奉的失败，使得气氛十分沉闷。
    但是大家知道，燕然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离揭开那个谜底，已经越来越近了！
    ……
    赶回侯府之后，燕然让侯府里的所有兄弟都集中到一个院子里，以免落了单被敌人偷袭。
    姚不凡和蒯无用加上羊小白，这三个顶级武力更是要守住这个院子，寸步都不许离开！
    而燕然却带了蒋天放和蒋天纵两位兄弟，去了他的侯府后院，不知干什么去了。
    虽然小侯爷的行动难以预测，但他带着两位盗墓高手，却让人多少能猜出一些端倪。
    只要蒋天放、蒋天纵两兄弟出场，肯定是跟土石之类的事有关系，他们是挖什么东西去了。
    不过侯府后院里，能埋着什么宝贝？大家想了又想，却是死活想不通。
    想不通并不能说明大家笨，于是像百里轻这种脑筋活络的，干脆就放下不想了。
    反正过不久，小侯爷也会把答案带到大家面前。
    “你！从这给我挖！”
    在侯府后花园里，燕然指着假山旁的一块平地，示意蒋天纵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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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7章：荒野孤坟、一望惊天

    “好的……”蒋天纵答应了一声。
    等他把后背上的短铲都摘下来了，蒋天纵还不解地问了一句。
    “咱们这是要挖什么呀？”
    “挖坑。”
    “嗯？这不废话吗少爷？挖啥不都得先挖坑？”
    “哈哈！这你可说错了！”可燕然却笑着说道：
    “今天你什么都不用挖出来，咱就挖坑！”
    “那少爷你要什么样的坑？”
    “越大越好！”
    “啊？”
    ……
    等到蒋天纵开始干活，燕然却带着蒋天放，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外面早已有两匹骏马，准备好了等着他们出发。
    燕然带着蒋天放，骑上马开溜的时候，这位天放兄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刚他的双胞胎哥哥，被小侯爷留在后院里挖坑，他哥蒋天纵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听话的开始干活。
    然后小侯爷就带着自己溜出来了，这是几个意思？
    蒋天放终于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向着燕然问了出来。
    小侯爷听了之后，却笑嘻嘻地答道：“当然是为了迷惑敌人了……你想啊！”
    “我家后院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大坑，是不是会让敌人晕头胀脑，搞不清原因？”
    “您就别说敌人了，我都晕头胀胀脑搞不清原因！”
    蒋天放闻言差点被气乐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燕然却叹了口气：“其实我主要是想让红袖姐姐放心，她要是知道我一个保镖都没带，就这么跑出去，等我回来非骂我不可！”
    “所以我带着你出去办事之前，还留下你哥在侯府里挖坑。”
    “这样等我办完事回来，红袖姐姐就会看见那个大坑，然后她就会以为我压根儿没出过府……这样我就不用挨骂了，明白不？”
    “哦哦哦！明白了！”蒋天放这才恍然大悟：
    “您这是逮谁骗谁呀小侯爷！没你这样的！”
    燕然“嘿嘿”笑了笑，带着蒋天放，飞一般离开了侯府
    ……
    小半个时辰过后，蒋天放挖开了一座坟。
    燕然在土坑旁边，看着蒋天放撬开了棺材，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随后小侯爷亲自跳下坟坑，来到棺材旁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具尸体的下嘴唇。
    一个青黑色的纹身，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燕然仰头向天，无声地笑了出来！
    ……
    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燕然来到了都亭西驿，这里正是辽国使团的驻扎地。
    一听到燕然来访，辽国使者耶律及达连忙小跑着出来迎接。
    “唉呀燕司丞，真是不好意思！”
    耶律及达一边把燕然迎到馆驿里，一边满脸愧色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当真是大恩不言谢！”
    “本来我一进城，就想要准备礼物，特意向您登门道谢的。可是到了这里就是一堆事，一件连着一件！”
    “是啊？贵使都忙什么了？”燕然面对这个好脾气的中年大叔，也是毫不拘谨。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就像朋友之间那般，信口问道。
    “我要去鸿胪寺上书，求见大宋圣上。要去同文馆，翻译我辽国皇帝的书信。还要去礼部，录入使团名单……还把之前的两任我国使者的遗体要回来了。”
    “还有我国四皇子的遗体也要回来了……”
    “那就是吧？”燕然听到这里，两人正好经过院子。
    小侯爷一转脸就看到阴凉的东厢房里，放着几具棺材。
    其中的一具棺材摆放在正中间，灵牌也做得异常华美，想来里面就是那位两眼爆裂的辽国四皇子了。
    “跟上！”
    燕然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盗墓高手蒋天放，一看到棺材就开始走神儿……大概是职业病犯了。
    于是燕然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蒋天放连忙把目光从棺材上挪开，低着头一溜小跑，跟上了燕然。
    等他们来到厅堂中，耶律及达让下人奉了茶之后，随即向燕然问起了此行的来意。
    燕然也开诚布公，向耶律及达说道：
    “这次贵国两任使者一位皇子，都在大宋遭难，想必辽国国君一定要索取赔偿。”
    “也不知贵使这一次，打算要些什么？”
    “哦……燕司丞问我这个，不知是何用意啊？”
    这耶律及达老实的面孔上，露出了狡猾的神情。
    他这次听到燕然的问题，却不急着回答，反问起了小侯爷的用意！
    “问您这个，是因为兄弟我还管着军器监！”燕然想了想之后，还是坦然相告。
    “如果辽国要索取什么兵器盔甲，品种数量什么的，你最好还是提前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
    “贵使大概还不知道，大宋的军器监前段时间，两任司丞都是莫名其妙的横死，连监司和少监都一口气死了八个！”
    燕然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刚刚接手军器监不久，监里也是百废待兴。”
    “这回我若是不提前做好准备，辽国要的东西万一数额过大，我军器监急切之间拿不出来，恐怕是要受天子的责罚！”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耶律及达闻言，也是恍然大悟！
    他心说这位燕司丞，不怪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如此高位！
    原来他运筹帷幄，喜欢什么事都提前做好准备，对未雨绸缪之道很是了解啊！
    当耶律及达想到这里，他也诚恳地向燕然说道：
    “燕司丞也知道，我们辽国和金国正在开兵见仗，金贼那边穷凶极恶，在战场上屡屡获胜。”
    “因此宋国的兵甲犀利，正是我大辽急需之物。”
    “这次我来宋国，我觉得我们一个堂堂皇子的性命，再怎么也能值五千套盔甲吧？”
    “……那我心里就有数了！”燕然听到之后立刻拱手相谢：“多谢耶律大人直言相告！”
    此时的燕然心中暗想：这几天以来，从铁炉堡生产的精良盔甲，每产出一批就立即和呼延庆将军的禁军，交换成他们的旧式铠甲。
    估计再有几天时间，我手里大概也有六七千套破甲胄了。
    所以耶律及达说的这五千件的数量，如果朝廷讲讲价钱，再打个折扣……
    然后再加上金国那边有可能索要赔偿的盔甲数量，看来我是可以如期交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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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8章：新开小湖、新铸之剑

    燕然想到这里，自然是向着耶律及达连连称谢。
    而这位耶律大叔想了想之后，却又不放心地说道：
    “燕兄弟，老哥再多嘴提醒你一下。”
    “我们大辽国这边，军备武器固然是急缺，但金国那帮野人更是缺得厉害！”
    “你得防备他们狮子大张口，也跟宋国朝廷要上一批盔甲，到时候窟窿大了，小心你堵不上！”
    “明白明白！”燕然连忙点头道：“老哥哥对燕然一片赤诚，我又怎么会不知？”
    “金国要盔甲的事，我心里也是早有防备，到时候天子交下来的差事，相信我想想办法，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这耶律及达一听之下就放了心，看着燕然不禁笑逐颜开。
    等到燕然起身告辞的时候，耶律及达还说，这一两日之内，他一定要到府上拜望燕然，感谢小侯爷的救命之恩。
    燕然听了之后先是道谢，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像是耶律大哥这样的外臣，进了汴京之后都是有规矩要守的，怎么可能让你们随便结交我们大宋臣子？”
    “那倒是不妨事！”这边耶律及达一边往外送燕然，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咱们这可不是私自结交，此乃我辽国皇帝的钦命！”
    “兄弟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位小侯爷上应星宿，诗词双绝，名声早就传到了我们大辽了！”
    “因此这次我来，我国天子特意让我去找小侯爷，愿用重金购买你的墨宝。”
    “我会和鸿胪寺说这事的，小侯爷这次露脸都露到大辽去了，相信宋国朝廷绝不会阻拦！”
    就这样，耶律及达将燕然一直送出馆驿，直到燕然骑上马离去。
    坐在马上，燕然心里还在暗自冷笑！
    这辽国使者耶律及达，看来待人接物诚恳真挚，真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只是他说的那些话，不知有几分才是真的？
    ……
    燕然和蒋天放一路回了侯府后门，赶紧跳下战马进了院子，然后燕然一进门……
    好家伙，这大坑！
    蒋天纵一个人一把铲子，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差点儿在燕然家后院挖了个人工湖！
    就这坑里要是再蓄点水，别说种荷花了，划船都没问题！
    燕然二话不说先往坑里一跳，踩了两脚泥，然后又抓了两把土，在自己身上抹了两下，还示意蒋天放也照着自己的模样打扮打扮。
    “走，回去！”
    之后燕然纵身一跃跳出大坑，向着蒋家两兄弟笑着说道：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三个在后院刨坑来着，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
    “要是有一点风声露出去，被红袖姐姐知道我往外偷跑，小心我军法从事！”
    “是！”这蒋家两兄弟听了，也是连忙答应！
    ……
    等燕然他们回到前院之后，这三个泥猴一下就把满院子的人看呆了。
    “你……这是挖啥去了？”
    见到燕然这副模样，大管家兼小丫鬟鸣鸿，连忙去给他拿替换的衣服。康馨宁也赶紧去打水给小侯爷洗手。
    红袖看到燕然一身泥土的样子，连忙开口询问。
    “别提了！”燕然笑着说道：
    “我记得早年间在后院埋了几坛状元红，正好这几天咱们都在一个院子里没事干，我想着现在秋风刺骨，挖出来大伙喝一喝也热闹是不？”
    “结果我就记得在后院，忘了当年埋哪儿了，挖了一个地方不是，又挖一个地方还是没找着！”
    “好家伙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回头你们帮我看看去，是不是顺便改个湖好一些……”
    燕然的这番话，逗得满院子兄弟和姑娘们，都是哭笑不得！
    ……
    果然就在当天晚上，燕然把所有的手下全都聚拢在一起，摆了一场酒宴。
    宴席上燕然兴致颇高，频频举杯，给每一个人都敬了一盏。
    可众人当中，唯有红袖姑娘最了解燕然。
    她知道这位小侯爷，现在十足像是春江里的鸭子。
    他在表面上看起来悠闲之极，可水底下那两只脚蹼，却在疯狂地划水！
    ……
    一直到酒宴散去，夜深人静之时，燕然才回到房间里，飞快地画了几张图纸。
    他让偷天盗帝程炼心，骑快马连夜出发，把这几张图纸送到铁炉堡魏别离大哥的手上。
    上面的装备，要让魏铁匠连夜打造好之后，再交给程炼心带回来。
    还有独头蒜王正心用蒋家兄弟找到的菱镁矿，炼出来的金属镁，只要炼制成功，不管多少，也要全部带回侯府。
    顺便还有王正心监制的那种极其恶心的秘密武器，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制作进度也要他立刻回报！
    等到做完了这些，燕然才回到房间里，陪红袖姐姐休息。
    红袖身上毒药发作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如今只能正常走动，却根本无法跟人动武。
    当然她一身是毒，也不会允许燕然和她亲昵。
    姑娘如今是扳着手指头算日子，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天的危急时刻。因此燕然也顾不得礼法。只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守在红袖姐姐身边。
    这一夜两人絮絮而谈，好像有千言万语诉说不尽。说来说去，红袖唯独没有问起燕然，有没有解药的线索。
    同时对于这件事，燕然居然也是一个字都没说！
    ……
    第二天一早。
    当米粥和康馨宁俩人进来伺候燕然洗漱和早餐，却发现小侯爷早已在鸣鸿姐姐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
    小侯爷的房间里，程炼心也在。
    这个风尘仆仆奔波了一夜的神偷，正从随身的包裹里，往外拿几件奇怪的装备，都是铁匠魏别离连夜打造的。
    米粥和康馨宁这两小只，好奇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只见那是几根寒铁锻造，闪烁着金属寒芒的铁管！
    等燕然穿好了衣服，又从程炼心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瓶子。
    他拿了一张宣纸铺在桌子上，把瓶塞打开，向着宣纸上面一倒。
    “唰”的一声，几颗金属颗粒就被倒了出来。
    那些金属颗粒，看来是有意被剪成了同样的大小，全都和煮熟的米饭粒相仿。那上面一片闪耀的银光，竟像是纯银打造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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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9章：贵客盈门、险之又险

    只见小侯爷把瓶子里所有的银色颗粒全都倒出来，估算了一下数量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认识吗？”
    燕然把东西放在原处，当他坐下来吃饭时，还笑着问了问米粥和康馨宁。
    “认识！”米粥连忙抢着答道：
    “我看主人那几根铁管子上，每一根都带着钢丝，钢丝上还绑着小铁环。”
    “那是袖剑，苏信大哥袖子里就有，我还看他试验过呢。”
    “只要把这管子戴在手臂上，指环戴上中指，然后手掌往上一翘拉动钢丝，里边就会有一把短剑弹出来！”
    “哈！这都难不住你！”燕然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笑道：“不过这次你可说错了。”
    “钢丝铁环的用法，都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不过这根铁管子里弹出来的可不是袖剑，而是更厉害的东西。”
    “更厉害的东西？”米粥和康馨宁闻言，立刻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那是什么？它叫什么名字？”
    燕然笑了笑，筷子尖指了指桌上那片银色的金属镁颗粒。
    “他叫……龙息弹。”
    ……
    一大早，苏信就带着人犯解签道人的口供，去开封府衙销案去了。
    汴京城数十位少女被杀一案，现在有了解签道人和顾朝奉一死一活两名凶犯，还有那份道人的口供，应该可以让开封府结案了。
    按照燕然的判断，解签道人落网和顾朝奉被人杀人灭口，足以让杀人取血的那帮凶徒知道一件事。
    他们要是再照着那份纯阴八字的少女名单杀人取血，十有八九就会落到燕然布置的罗网中。
    为此燕然还特意派武德司军士，按照名单把尚未遇害的纯阴八字少女集中在一起，派了重兵把守。
    这里面也有几个女孩家世显赫，父母不愿意让她们跟武德司走的，燕然也不强求。
    燕然派苏信劝说他们，把女孩转移到亲戚家的安全地点，同时用大量的家丁护院保护好了……出了事他可不管！
    如此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销案了。距离燕然受命查清少女失踪案，正好相隔一天！
    ……
    与此同时，钱戏连着忙了两天，也把神州擂的事彻底张罗妥当。
    如今在大相国寺门口的空场上，一个硕大的擂台已经立了起来。
    虽然金国萨满的弟子和大宋奇人异士的斗法，还要明天才开始。可是大相国寺的门前早已是旗幡招展，人山人海！
    钱戏安排好了之后，在大相国寺那边观察了一会儿，围拢过来的汴京百姓全都在议论纷纷。
    他们都说这神州擂，立得倒是挺威风，可怎么一个金国人也看不见呢？
    还有人说，这些女真人就是喜欢这么摆谱。看来只有等到明天，咱们大宋的奇人异士上了擂台，才能看见那帮金国人！
    等钱戏圆满完成了燕然的任务，赶回侯府之后。他摇头晃脑的往后宅里跑，一心要把这个消息，赶快告诉小侯爷。
    “小侯爷！都搭好了！”
    可这小胖子蹦跳着刚一进院子，一抬头看见院子里的情形，脚下和嘴里就同时一个急刹车！
    只见院落当中，有两位客人坐着，小侯爷正笑呵呵地举茶相敬。
    其中一位，是辽国使者耶律及达。
    还有一位竟是金国使团的通译，那位叫踏纱的姑娘！
    “什么搭好了？”燕然放下茶盏，笑着向钱戏问道。
    “是！是梯子！梯子搭好了！”
    钱戏当然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件事，是少爷弄出来坑金国人的。
    所以有金国人在场，他还敢当着人家受害者的面儿说出来？
    于是他赶忙信口胡编道：“小侯爷您不是让我搭梯子去吗？”
    “嗯？搭梯子干嘛？”这时院子里坐着的两位外国使者，闻言也是莫名其妙。
    那位踏纱姑娘不禁向着燕然问了一句。
    “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燕然向着踏纱姑娘笑了笑，然后用手一指钱戏：
    “来！你告诉踏纱姑娘，我让你搭梯子干嘛？”
    “嗨！那还用说？”这钱戏一看小侯爷这么不厚道，居然又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
    他“啪”的一声先拍了一下巴掌，然后又用力一拍大腿，脑筋“唰唰”地直转，拼命想着这瞎话儿怎么编！
    “当然是掏鸟蛋了！”
    “你说你！说个话都说不清楚！”这时的燕然居然还是不依不饶。
    他一本正经地向着钱戏问道：“人家是想知道，我让你掏鸟蛋干什么？”
    “那当然是贵客上门，必须得要新奇之物，来招待饮食才行！”现在的钱戏是万般无奈，只好梗着脖子胡编！
    “小侯爷不是吩咐了吗？这辽金两国使者大人，平时那山珍海味！那陆地牛羊海底鲜！人家都是吃腻了的！”
    “所以必须要新奇之物，才能显出咱们待客的诚意，鸡蛋绝对不行！必须得是鸟蛋！”
    “哦！”燕然听到这里，笑着向踏纱和耶律及达问道：“这回明白了吧？”
    “明白了！倒也不用这么折腾……”
    这两位使者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没有，总之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梯子搭好了？”燕然又向着钱戏问道。
    “搭好了，我就是来汇报这事儿的！”钱戏当然知道，小侯爷问的不是梯子，而是神州擂的情况！
    于是他不假思索，给了小侯爷一个肯定的回答！
    “搭好了还不掏你的鸟蛋切！”小侯爷向着钱戏好笑又好气地说道：
    “待会儿开饭的时候要是鸟蛋不够，我把你那鸟蛋切下来凑数！”
    “得令啊！”
    钱戏一听自己终于可以走了，连忙一个狮子摆头，转身就往外跑！
    可是等到他出了院子，一眼看见妹妹钱瑶正在院门口偷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接了一个烫手的任务。
    “那得多少鸟蛋啊！你可怎么办啊？”妹妹钱瑶也知道这回他哥哥要坏菜，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去看厨房里，有特么鹅蛋没有！”钱戏气急败坏地说道：“拿出来冒充一下不行啊！”
    “鹅蛋？你家鸟儿下那么大的蛋啊！”钱瑶闻言立刻怒道：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大皮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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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0章：倒打一耙、与我无关

    且不说这钱家兄妹俩，在院子外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单说这院子里，燕然、踏纱和耶律及达，在不知不觉之间暗暗形成了鼎足而立之势。
    燕然知道，以金人和辽人两国的争端来说，他们不可能是约好了一起来访的。因此他们这次是不约而同，来到了自家侯府。
    刚刚燕然听得军士来报，说是耶律及达到府拜访，他还心说这耶律老哥，真是够着急的！昨天才说要上门拜谢，今天他就到了！
    可是等燕然出去迎接时，却正好赶上府门外，踏纱姑娘也到了！
    于是这两伙使臣就被一起迎进了侯府，燕然随后命人准备酒宴，上茶接待！
    所以你就想吧，此时院子里一副剑拔弩张的势态，辽金两国使者都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燕然身后的厅堂中也暗藏着一大票人马，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此时厅堂里的人有：
    沈红袖、百里轻、紫霄师师加惊鸿。姚不凡、蒯无用、羊小白和康馨宁。程炼心、于化龙、小厮米粥加鸣鸿。范楞娃、苏依瑶、蒋天放和蒋天纵！
    刚刚出去倒茶的时候，小厮米粥表现得倒还沉稳，康馨宁姑娘却又犯了一见生人就哆嗦的毛病。
    所以上茶的时候，还是鸣鸿姑娘替她去的。
    此时大家都在静静听着，不知这两国使者到此，究竟是揣着什么目的而来？
    ……
    现在燕然看见这情况，也是暗自皱眉。
    毕竟金国和辽国水火不容，在战场上打得脑浆子乱溅，这两国使者到了一起，不打起来才是奇闻。
    所以眼前的情况下无论聊什么，都会有另一伙人跳出来捣乱，弄不好燕然自己也会面临麻烦。
    更何况到侯府来的还并不是只有辽金这两位……在他们身后，一边站着陆谦一边站着段德善，都是朝廷派来监视的官员。
    陆谦就是那个有名的笑面虎、窝里反、帮着高衙内对付自己兄弟林冲那位。
    而那个段德善，则是朝廷安排接待两国使者的官员。之前金国萨满进城时，就是他当着金国使者卑躬屈膝，也是逼迫大宋百姓下跪那家伙！
    一般来说，外国使臣接触大宋朝臣的时候，确实要有专门的官员作陪，以免出现行贿受贿泄露情报之类的事。
    可是今天派来作陪的这两位，可也真是够恶心的！
    “不知二位到此，有何事要找我？”燕然问出这一句话之后，却是不由分说把脸转向了耶律及达。
    “兄长给我个面子，可否让踏纱姑娘先说？”
    燕然问这话的目的是防患于未然，他很清楚为了谁先说这种事，辽金两国使者都能当场打个头破血流！
    这要是在外边，燕然才懒得管呢，任凭他俩打成个破壁机才好……没奈何这是在自己家里！
    辽金两国使者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最好还是别在他的侯府里再死一波。
    到底那耶律及达还欠着燕然的救命之恩，听见这句话不太甘心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给燕然这个面子。
    那位踏纱姑娘却连看都没看耶律及达一眼，而是冷冷地向着燕然说道：
    “今日在汴京城内出现了一座擂台，说是金国萨满的弟子要以法会友，挑战大宋的奇人异士，这件事燕司丞可有耳闻？”
    “听说了，”燕然一拍桌案，大声称赞道：
    “不得不说，还是你们金国人有头脑，这招儿想得都绝了！”
    “你们把这个擂台一立，一下就可以试探出大宋道法的水准深浅，看清楚他们法术的路数功力，这样大萨满和国师斗法的时候，就更有把握。”
    “此外，我也是真佩服你们的胆量！”
    燕然在那里满脸赞叹地击节叫好：“身在异域，不畏强敌！”
    “要知道大宋的奇人异士如山如海，你们金国人真敢说挑战就挑战，还大大方方把擂台立在汴京城里！”
    “女真战士真是不服不行，说实在的，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听我说！”
    这时的踏纱姑娘在旁边，她是越听越不对劲！
    她知道再让燕然这么捧杀下去，接下来她要质问燕然的话，都没法张嘴了！
    可是这燕家小侯爷话多且密，半天找不到一个空档打断他。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及达，鼻子里却“吭”的一声，差点笑出了声儿！
    看来他也知道大相国寺门口摆神州擂的事，以这位老兄的头脑不难得出结论，这肯定是大宋人设下的计策。
    不管金国大萨满上还是不上这个擂台，金国人这个闷亏都吃定了！
    看来金国使者今天，就是来质问这件事的。可这燕然也真是够狡猾，居然金国使者刚刚开始发问，他就赞不绝口一通暴夸！
    你看你把金国这丫头给逼的！仅仅开口说了两句话，气都顶到脖子上了！
    厅堂里，听着他们三方会谈的红袖一群人，也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话说燕家小侯爷真是太损了，他这番话一是先把自己摘了出去，表示这擂台跟他没关系。然后又一口咬死了，这擂台就是金国人自己办的！
    大伙儿的心里都对燕然生出了敬佩之意，他们虽然不知道外交技巧这个词，但每个人却都隐隐的感觉到：
    若是大宋国富民强，若是让小侯爷当上负责外国事务的鸿胪寺卿……就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够让这些异域番邦喝一壶的！
    正当红袖、苏信、李师师他们这些人在屋里强忍着笑意，就听得外面那位踏纱姑娘怒道：
    “那擂台，不是我们金国人弄的！”
    “啊？不是你们办的？”听见这话燕然瞠目结舌，明显是吃了一惊！
    在这之后他犹豫着说道：“还有这事？”
    “我可听说这神州擂立起来之后，大宋各地的奇人异士正在纷纷赶来，非要在擂台上和金国萨满见个高低才行！”
    “难道说……”
    “是你们见了这么多宋国高人……”那耶律及达见燕然犹豫了一下，他却毫不迟疑地接口笑道：
    “是怕自己在擂台上打不过人家，你们先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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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1章：一句问责、突然翻脸

    “立了擂台还不敢上去打，别人问起来你们还不好意思承认，索性就说这神州擂跟你们没关系！是不是这样？”
    要说这耶律大哥，真不愧是辽国精心选出来的使者。只要有一点恶心金国人的机会，他是绝不会轻轻放过的！
    他这几句话就像刀子一样，把那位踏纱姑娘戳得怒火升腾。
    “你个辽狗，竟敢侮辱我们女真勇士？”踏纱的手砰”地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只见她面前那桌子上边的茶盏茶托，被她拍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踏纱姑娘跃过桌案，就要去殴打耶律及达！
    燕然笑嘻嘻的后背往椅子背上一靠，眼看着陆谦和段德善两人，忙不迭地上去阻拦。
    院子里的局面，一时间乱成了一团，燕然却在旁边咧着嘴看笑话！
    那段德善不会武功，伸出了手还不敢触碰踏纱姑娘的身体，被那姑娘推得连连后退，急得他直跺脚！
    “燕然你还不过来拦着？”段德善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非得让辽金两国使者在你家里死上几个，你才高兴吗？”
    都特么打死了我才高兴呢……燕然在肚子里面嘀咕了一句，这才起身离座，装模作样的上前阻拦。
    因为耶律及达那边有陆谦横在前面护着，所以燕然拦的是踏纱姑娘，等他这手一伸出来，果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那踏纱姑娘曾经因为燕然手指上的奇毒，手臂上都被撕掉了一块蛇皮，因此她见燕然的手一伸过来，下意识的就是往旁边一躲。
    之后就见燕然笑着说道：“姑娘不妨坐下来先听我说，你说那神州擂不是金国人办的，我是愿意相信的！”
    踏纱姑娘听了，一下子气也消了一大半，心说毕竟还是有人替她仗义执言！
    于是姑娘在燕然的劝说下，咬着牙重新回了座位。
    燕然这边又示意耶律及达差不多得了，不要继续拱火了。之后他回到座位笑着说道：
    “虽然这神州擂，不是你们金国人办的，可毕竟外边都是这么传的！一件事只要天下人都信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踏纱姑娘只管向我明言，你们金国人要是真不愿意上擂台比试，我去想办法向那些过来打擂台的人解释！”
    “燕某保证拼尽全力，尽量替你把这事解释清楚！”
    “毕竟这是朝廷指派的任务，也是我燕然的职责所在……可是你们要想打这个擂台的话，也请早点告诉我一声。”
    “一是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去解释了。”
    “二是你们辽金两国人只要出了馆驿，安全就是由我负责的。所以你们上擂台的时候，我还得在旁边盯着点儿。”
    “虽然擂台上法术不长眼睛，打生打死的全凭天命。可你们若是还没来得及上台就挨了黑砖闷棍，那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所以我就想问问清楚，你们金国那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一听到燕然这话，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了那位踏纱姑娘。
    踏纱虽然听燕然说得诚恳真挚，句句有理有节，但心里这股火，却让她越来越怒！
    只见她沉声说道：“我们金国大萨满对我说过，燕然司丞在这汴京城内屡破奇案，无论什么事，只要你想得到真相，就没有你查不到的。”
    “因此大萨满听说了神州擂的事，才让我过来向你询问……”
    “可是照你所说，这擂台我们不认也得认，不打就是害怕了！对不对？”
    “情况就是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燕然闻言双手一摊，露出了满脸苦笑！
    可是这位踏纱姑娘，却还是冷冷地向他问道：
    “可是依我看，我们这两头被堵、进退两难、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怎么干都吃亏的局面，怎么像是燕司丞一贯的手笔呢？”
    “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这下燕然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诬赖好人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好人？”踏纱姑娘咬着银牙质问，气得脸色越发通红！
    “我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燕然见状，立刻就翻脸了！
    只见他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道：“你当我愿意管你们这些破壁事呢？汴京城里多个擂台你们找我！少了特么十多个大姑娘，你们怎么不找我？”
    “拿点破特么毒药上人家里来，还不看严实了随处乱丢！现在害得我的人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我还想找你们算账呢！”
    “真是给你脸了，你怎么有底气来我府上质问我？我怎么就非得回答你不可？”
    “真是惯的你……来人！”
    “哎？哎？”那段德善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
    好不容易两国使者之间才劝好了，燕然却撸胳膊挽袖子蹦了处来！这把段德善给气的，赶紧上前几步又开始拉架。
    “怎么今天就非死一个不可呗？”段德善指着燕然怒道：“他们不动手了，你又出来找事是不是？”
    “别忘了你是朝廷官员！竟敢殴打外邦使者，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还来人，你把人叫出来想干什么？”
    “我把人叫出来……”这时的燕然好像也被段德善劝住了，估计他已经意识到在自己家出人命，确实是不合适。
    只见他铁青着脸，硬咽下了这口气，之后回到椅子上坐下道：“我叫来人，这不是要给你和陆谦大人上茶吗？”
    “两位到了我的侯府，总该拿些好茶来接待……羊小白！”
    “把我那珍藏的茶拿出来，给段大人来杯好的！”
    “哎！”
    这边厅堂里羊小白听见这话，乐得这姑娘眼前“唰”的一亮！
    他们这一大厅的人谁不知道？小侯爷只要不是故意为之，他是从来不会说错话的。
    人家羊小白姑娘又不是下人的身份，燕然怎么可能让她出来奉茶？所以燕然既然喊的是她……那小侯爷要的就不是茶！
    说实话，正好羊小白姑娘早就看这个段德善不顺眼了。
    之前迎接金国大萨满的时候，就是这段德善在旁边为虎作伥，非要大宋军民下跪，那时羊小白就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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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2章：润笔几何、求赐一卷

    所以一听这次自己有机会出手，羊姑娘答应得这叫个痛快！
    只见她连忙回身，示意备茶……康馨宁小姑娘随即给她端过来一杯。
    可是羊小白还没来得及接过茶托，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果断的把茶杯盖给揭开了。
    之后就见范楞娃俯下身，二话不说先往杯里吐了口吐沫……然后又把盖儿给盖上了。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原来范楞娃也跟这个段德善有仇！
    当时他在大街上立而不跪，就因为这个段德善，差点让金国人当街给砍了……
    大家看着范楞娃也借此机会报复段德善，不由得暗自好笑。
    这时羊小白姑娘也大大方方拿起托盘，出了厅堂就向院落中走去。
    羊姑娘正好十六七岁年纪，扮成一个侍女没有任何不妥。只见姑娘款款而行，随即就用托盘上的茶杯，给那位段德善大人换了一碗。
    “来段大人！”过了这会儿工夫，燕然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他端起茶盏向段德善正色道：“刚才是我鲁莽了，您消消气！”
    “呼……”
    眼看着段德善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大厅里的人不约而同，一齐松了口气！
    然后当他们发现，所有人这口气都呼出得如此整齐，大家又被吓了一跳！
    “如此说来……”
    踏纱姑娘见燕然刚刚被自己弄得异常暴怒，她又没有证据说神州擂就是燕然干的，仅仅是猜测而已，于是只好无奈道：
    “情况我也清楚了，这擂台到底上还是不上，还是要由我们大萨满亲自定夺。”
    “今天我来，就是要问燕司丞这件事的。”
    “哦……”燕然听了之后神色淡定，倒也不再继续发作，而是转过头向着耶律及达问道：
    “那么请问，今日耶律先生为何事前来？”
    这一下，场上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这个辽国使者身上。
    耶律及达连忙笑着说道：“我从辽国带来了一些礼物，专程送给燕司丞。”
    “原因无它，只因燕司丞诗词华美，才气惊人，我辽国满朝文武尤其是当朝天子，都是十分赞赏！”
    “因此，这些礼物是皇帝吩咐下来，由我转交的，燕司丞万勿推辞！”
    “这可如何敢当？”燕然听见这话，从礼貌的角度出发，还是要谦逊一下的。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段德善，只见他吃了两口茶之后咂巴着嘴，品着茶水里的滋味。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品出范楞娃，早上吃的羊肉泡馍的味儿了……段德善见了燕然的目光，也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说：那些礼物已经经过他的检查，燕然可以收下……因为按照规矩，别国使者的礼物，若不经过朝廷官员的检查，燕然是不能擅自接受的。
    不过段德善也因此，见到了那些礼物的丰厚珍贵，因此不免妒火中烧，肚子里暗自大骂燕然！
    他可不知道那些礼物，其实是耶律及达特意拿出来，感谢燕然救命之恩的。不过是借了辽国皇帝赏赐的借口而已。
    段德善心中想道：燕然这小崽子，他有何德何能？
    不过是写了几首诗词而已，名声居然传得那么远？连辽国皇帝都大老远地送了他这么多珍贵的礼物？
    这真是世无英雄，以令竖子成名！我呸！
    ……
    只见这边燕然谦逊地谢过之后，耶律及达又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我大辽国皇帝曾言，要我无论如何，求几件燕司丞的墨宝回去，当然不能让您白写，润笔一定优厚！”
    让他这么一说，那个踏纱姑娘原本自己的事情办完了，正想告辞的，却又坐下来不走了。
    看来这位燕家的小侯爷名声在外，踏纱姑娘也很好奇，能让辽国皇帝大老远重金相求的笔墨，现场写出来到底是怎么个精彩法？
    此时的厅堂里，红袖、苏信他们那些人倒是丝毫没有担心之意。毕竟她们每个人都知道，燕家小侯爷才大如海，随便写点什么都不至于把人丢到辽国去。
    反而是李师师姑娘和紫霄惊鸿，一听说又能见到燕家小侯爷的笔墨诗词，纷纷都是眼睛一亮，心中暗自兴奋起来。
    燕然看着段德善的脸，见他没有毒药发作的迹象，也知道羊小白姑娘下的是慢性毒药。
    本来以小白姑娘的心思，她也不至于让段德善哇哇吐血，当场死在燕家侯府。
    想到这里燕然心中暗笑，向耶律及达开口问道：“既是如此，天行敢不从命？”
    “只是您说润笔优厚……究竟是怎么个优厚法？”
    ……这什么人啊！一听见这话，大家都快笑翻了！
    在古代“润笔”这两个字，其实说的就是写字画画的报酬。要说这小侯爷脸皮也是真够厚，人家说优厚就行了呗，你还非得让人说出个准数儿来才行？
    厅堂里的红袖等人心中暗自琢磨：以小侯爷的身家，他还差那俩钱不成？
    殊不知这金辽两国使者，在小侯爷的心中，就是蒸一屉窝头，再倒在地上挨个踩扁……没特么一块好饼！
    因此有机会坑他们，燕家小侯爷是绝不会放过的！
    这时那耶律及达被燕然问起润笔的事，他也愣了一下。这老哥心说既然小侯爷问了，那我到底给多少才合适啊？
    其实在宋代这个时候，即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家，书画的润笔也不怎么太贵。
    比如北宋名臣寇准，在他拜相之时，当朝的名家杨亿曾经为他撰写制书。
    因为杨亿的制书中有一句，评价寇准说他：“能断大事，不拘小节”，让寇准十分赞赏，认为“正得我胸中事”，于是赠给杨亿百金……也就是一百两银子。
    再当时来说，这一百两已经是很高的报酬了！
    因此耶律及达想了想，开口说道：“给小侯爷的润笔，若是二百两尺幅，您可愿意？”
    “好！”
    那耶律及达本来是估计着给的，他还参照了燕然之前写下《鸡头凤尾．青玉案》那扇屏风的价格。
    没想到他一说出这个价码来，燕然答应得如此痛快！这下把耶律及达给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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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3章：执笔如剑、画遍江山

    这个精明之极的老哥，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您要几幅？”燕然笑着问道。
    “三……幅吧！”
    “书画都行？”
    “都行都行……哎？”这耶律及达刚回答了一句，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画画？燕司丞还会画画？”
    “称不上会，但是比诗词写得好。”燕然的回答，又让耶律及达吃了一惊！
    都说燕家小侯爷诗词华美，独步天下，据说书法也是极其了得，可是他擅长画画，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就别说他了，就连厅堂里红袖苏信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说到画画，从头至尾他们就看过燕家小侯爷画过图纸，什么时候他还有这本事了？
    这时的燕家小侯爷却回头，向着厅堂里吩咐道：“准备笔墨纸砚！”
    “尺幅二百两啊……那得多准备几张大纸！”
    “是！”惊鸿姑娘在屋里，掩口笑着答应，立刻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之后燕然也起身离座说道：“不好意思！”
    “燕某做画时不免墨迹淋漓，恐污了几位大人的衣裳，就请几位在此待茶。”
    “等我画好了，自会拿出来，让诸位雅正。”
    说完燕然行了礼，转头就往屋里走，倒是把这几位晾在了院子当中。
    这是的耶律及达看着燕然的背影，咂巴着嘴，越想越是莫名其妙！
    而那位踏纱姑娘也是好奇心大起，心说这个燕然的诗词，确实是精妙无比，却不知他的画画得怎么样？
    那陆谦的眼中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事态如何发展……段德善却是越听心头的火越大！
    本来之前那些礼物就嫉妒得他虚火上升，现在一听燕然居然还要用画作去换辽国银子，他更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不过他还是冷笑着忍了下来，因为他也是个文人，书画这类的事，多少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眼前的情形，虽然燕然好像要大笔赚钱，但段德善心里清楚，画出一幅画来，那时间可不短！
    大宋朝这时期的绘画，无论是佛道花卉，还是走兽翎毛，你的画法是设色山水还是白描粉本，终归都是要细细描绘，笔笔勾勒才行。
    因此一幅画下来，比的就是精致韵味，就算最小的扇面都要画上半天，燕然还说要大纸？
    你纸再大能怎么样，你画得完吗？想钱想疯了大概是……
    于是段德善忍下了这口气，在一旁冷眼旁观，就等着看燕然的笑话！
    ……
    当燕然一进了屋子，看见大家正忙着给他准备笔墨，也不由得一笑。
    米粥、范楞娃和苏信他们，给小侯爷抬过来了一张大画案，有八尺多长，三尺多宽。
    燕然还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再拿过一张画案来，把两张拼在一块。
    然后康馨宁小姑娘抱过来的一大卷纸，再打开了一张八尺整幅的宣纸之后，燕然又笑着摇了摇头。
    “把两张纸拼在一起算一张……这大小就该差不多了吧？”
    “啊？”
    大家听了这句话，整个大厅里的人同时都像被雷劈了一样，全身一震！
    两张八尺整幅？要知道原本的整幅宣纸，长是八尺，宽是四尺。那是因为这是制作一张宣纸的极限。
    小康妹妹原本还拿了竹刀，想给小侯爷裁纸用的。
    没想到小侯爷居然要把两张拼在一起，他这是要画画啊还是要糊墙啊？
    地毯都没有这么大张儿的……此刻的众人惊得难以言语，李师师姑娘在旁边已经开始算钱了！
    按照润笔费尺幅两百来算，一张八尺整幅就是三十二尺……六千四百两银子！
    而两张八尺整幅接在一起算一张，那就是一万两千八百两……这小侯爷是画画还是抢劫啊？简直比劫道的下手都狠！
    这时燕然让米粥一口气拿来四十多个砚台，给屋子里所有人每人分了俩，在旁边给他研墨。
    大家的心里也是疑云大起，谁都不知道小侯爷要干嘛。
    燕然却在两张画案拼好，双八尺的宣纸接好之后，伸手便从姚不凡的腰间，拔出了他那把四尺长的浑铁重剑！
    大家看到他的动作，更是惊讶得张口结舌，不知道他这是要砍谁……
    燕然却拿起一支笔，三下两下就用一根布带子，将毛笔绑在了铁剑剑尖上！
    只见他撸起袖子脱下鞋，抄起这把铁剑纵身一跃！
    “噗”的一声，他的两只白袜子，就踩在了画案的宣纸上。
    然后燕然手持铁剑的剑柄，把剑尖上的毛笔，朝着砚台里一蘸！
    一见他的样子，所有人都止不住后退……有的是怕被他甩一身墨点子，有的则是怕被他一剑给捎带着砍了！
    范楞娃一边后退还一边看着燕然，嘴里没好气地嘟囔道：“挺好一东家……咋还说疯就疯了呢？”
    此刻的燕然，抬头向端着砚台的紫霄示意，心思灵动的紫霄随即捧起砚台，为小侯爷舔笔！
    一般来说，为了让蘸饱的毛笔除去多余的墨汁，文人都是用毛笔在砚台的边缘一边修整笔锋，一边让墨汁流回砚台，这个动作就叫舔笔。
    可是燕然手持重剑，却没办法做到，紫霄姑娘只能用手里的砚台代替舔笔的动作，这样一来燕然的笔就不用动了。
    可这简单的动作，却让紫霄姑娘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瞬间姑娘羞意难掩，桃花上脸，绯霞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里……
    着丫头你可真行！燕然见状，立刻就明白了紫霄因何如此。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想道：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子还站在桌子上呢！
    你好意思就这么乱我道心？万一我一个站立不稳，一剑下去戳到了你可怎么弄？
    这边紫霄姑娘也知道，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万一被人发现就坏了，于是姑娘连忙低头后退。
    燕然也是静气凝神，然后他大步向前一跨……一剑！
    在这张巨大无比的宣纸上，画下了一笔！
    这一笔燕然从后向前，从左肋下到右前方出剑，一剑从斜下到右上的反撩，当真是神完气足，全身关节贯通，使得是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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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4章：成败之间、只缘一线

    当大家看到燕然这以剑为笔的作画方式，全都呆在了原地。
    而燕然则是“噗”的一下，从桌案上跳下来，随后把铁剑一抛，扔给了姚不凡。
    之后他又抄起了另一支笔……此刻大家向着画案上看去，就见横竖八尺的一张宣纸上，被燕然画出了一条匀称优美的弧线！
    紧接着，燕然从左下角最下方那一根弧线处开始，三笔五笔就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男孩，手里还举着一个线轴。
    小侯爷又绕到画案的另一个角上，在右上角那条线的末端，画了一只小小的纸风筝。
    最后，燕然执笔在题跋处写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大功告成！”燕然随即笑着把笔一丢，示意让紫霄姑娘过来用印！
    “啊？”
    “这就完了？”
    燕然这么一说，厅堂里顿时就开了锅。
    大家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幅画，瞠目结舌之余，却是谁也说不出有什么毛病！
    要说这……确实是一幅画，说到构图吧，也确实是够满的。
    从东南到西北两个大角上，不但能够相互呼应，而且还有所连接。
    另外哪个求画家作画的人，也没道理让人把所有的地方全都画满了……又不是刷浆糊糊墙。
    可是糊弄到燕然这种程度的，也真是世间少有。
    紫霄姑娘拿来印泥，在画纸上盖了“汴京燕候”的名号印，“代天而行”的引首，“满堂花醉三千客”的压脚。
    “这就到手了一万两千多两！”燕然笑着让姚不凡这大个子，把这张巨幅画作举着，给外面送出去。
    当姚不凡两手张开，举着这张画一边往外走，一边透过阳光看着画上那惊心动魄的一笔。
    当真是力透纸背，劲道十足！
    姚大个子不懂书画，但武功却是高强至极，他当然能看出来，燕然这一剑，的确使得不错。
    小侯爷挥剑时力从地起，腿脚腰胯，肩背手臂合于一处，画上这条完美的弧线，既是燕然扭转身体时自然形成，也能证明他发力的干脆圆融！
    另外，若不是这支铁剑异常沉重又剑锋极长，你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挥动毛笔，在纸上画出一条如此稳定干净的风筝线。
    小侯爷真是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姚不凡心里想着这些，把这幅巨画举在了耶律及达那些人的面前！
    当大家看到这幅奇妙至极的画作，左下角一个小人，右上角一个风筝，中间一条风筝线……
    那位来自金国的踏纱姑娘，鼻子里霎时发出了“吭”的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她知道，这回那个辽国使者，可是上了个大当！
    一万多两银子，拿来打水漂都能打上几天几夜，可就这么喝口茶的功夫……银子没了！
    踏纱姑娘忍着笑端着茶盏，肩膀却不住地抖动。
    而这时的段德善和陆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幅画，看来俩人也是在强忍之下，才没把“骗钱”两个字脱口而出！
    至于辽国使者耶律及达，说实话他脸上的神情最是精彩至极！
    当那幅画拿出来的时候，他先是吓了一跳，这老兄做梦也没想到，两张八尺整幅的宣纸，小侯爷居然能画得这么快！
    然后等到这幅画展现在眼前，他脑子里“嗡”的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当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被燕然的奇思妙想弄得啼笑皆非。
    或者说这幅画明显是糊弄人不假，可你要挑毛病吧，好像也挑不出来！
    再向着画上仔细看去，那耶律及达的眼神渐渐呆滞，随即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条风筝线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画作八尺长八尺宽，因此这条对角画出来的细线，长度也是八尺有余。
    好家伙运笔稳如泰山，笔画干净利落，绝无一处衔接，更无一丝顿挫！
    从左至右，这条风筝线的画得简直是神了！耶律及达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画上两尺长，也绝不可能做到这般完美！
    只见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这一笔下来，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可惜我眼拙，看不出来这条线是从上起笔往下，还是从下起笔向上！”
    旁边的踏纱姑娘听见这话止住了笑意，觉得自己刚刚取笑人家上当，似乎有点太早了。
    无奈这姑娘对书画知之有限，实在看不出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耶律及达。
    姑娘心说：莫不是这辽狗吃了个闷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故意说出这些话蒙我呢？
    “我给你一万两千八百两，你能不能画的出？”燕然站在门槛后，笑着向院子里的耶律及达问道。
    “我……画不出！”耶律及达想了又想之后，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说道：“不仅是我，当世丹青名家都算上，我都想不出谁能画得出这一笔！”
    “那就好……下一幅！”燕然笑着点头，转身就要回去。
    “啊这个……燕司丞还请手下留情！”这时耶律及达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禁痛苦的一闭眼，叫住了燕然。
    等燕然回过头，就见这个耶律老哥满脸尴尬地说道：“原本我来求墨宝，却没想到燕家小侯爷如此厚赐，给得这么多！”
    “我……这……哥哥我这次来汴京，带的银钱着实有限，着实买不起三张八尺长八尺宽的巨幅画作。”
    “要不燕兄弟你这纸就别接了，咱就八尺整幅行不行？”
    “行！”
    这回燕然答应的也是痛快，立刻就笑着点了头！
    这时的厅堂里，燕然那些兄弟姐妹听着外面的谈话，已经把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里边红袖和苏信，还是听了耶律及达对那一笔的评论，才知道燕家小侯爷的这幅画，确实不是百分百纯纯的糊弄。
    恐怕这也是耶律及达明知上当，也要把它买下的原因，因为这一笔风筝线，真是没人画得出来。
    因此直到这时，红袖和苏信才想起燕然那一笔，与铁剑的重量和长度、发力的角度和力道都是息息相关的。
    耶律及达的那句评价其实没错，全天下恐怕就只有小侯爷燕然，心有灵花无数，才能有用一笔之威，震住了辽国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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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5章：神来之笔、绝妙点染

    李师师和紫霄惊鸿，透过外面的阳光，看着力透纸背的那一笔，心中也是暗想，这真是不服不行。
    如此奇思妙想，真不愧是燕家小侯爷！
    而这时，燕然已经开始绘制第二幅画了。
    ……
    这一次燕然的画笔在纸上浓淡相间，疏朗有致，皴擦点染，大家看了半天，却完全看不出他画的到底是什么。
    此刻，懂得书画的李师师和紫霄惊鸿三位姑娘，在旁边越看越皱眉，心说这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到底是个啥？
    不过燕然画得倒是飞快，只见他笔下墨色枯润有致，竟然飞一般就把这八尺整幅的宣纸下面的两尺画了个满满当当。
    只见他一边画，还用闲着的左手，猛的一指百里轻姑娘。
    这个举动把百里姑娘吓了一跳，燕然却招手让姑娘过来。
    等百里轻走到面前，就见燕然笑着问道：
    “记不记得明月楼里，军器监九尸谋杀案的那次。你模仿庞小梦姑娘上步出刀，九刀连杀九人，然后用脚在罗汉榻上一踩，身体倒纵而回的身法？”
    “啊？记得啊！”
    百里轻姑娘不知燕然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连忙点了点头。
    “轻功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怎么可能忘得了？”
    “好！拿着这个……”
    燕然等着纸上的墨迹稍微干了一下，然后他用手按住宣纸一转，把宣纸从画案上横了过来。
    只见燕然提起画纸的顶端，摆在自己的面前，这一下那张八尺宣纸的下面大半截，就全都垂在了他的脚下。
    然后燕然换了一支更大的毛笔，蘸了墨后向百里轻姑娘说道：“想想你向后倒纵而飞的那一下，现在抓住这张画纸，我让你跳你就跳！”
    “好的！”百里轻姑娘手里拿着画纸还是满脸的莫名其妙，心说原来这幅画，还需要我帮忙呢？
    “好，现在……跳！”
    随即，百里姑娘就见燕然的毛笔往纸上一触，立刻发出了命令。
    “嗖”的一下！
    百里轻姑娘应声向后飞纵，整张画纸被她拉动，“唰”一声飞快地拽了出去。
    与此同时，燕然的毛笔也从上之下，在这张八尺整幅的宣纸上，画下了一条粗大的墨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刻的众人看着这张被搞得莫名其妙的宣纸，完全猜不出燕然画的是什么。
    就连灵心慧质的李师师姑娘她们三个，都是一头雾水！
    这一下差不多了，燕然随即又抄起一个满是墨汁的砚台，然后他画笔都没拿，回头叫了一声米粥。
    陈舟那小子正在旁边看热闹呢，听到小侯爷叫自己，惊得全身一个激灵！
    “跟我来屏风后边，你们谁都不许偷看！”只见燕然一手端着砚台一手拎着画纸，还让陈舟帮他拿着另一头。
    等燕然进去之后，他又让人拿进去一张桌子和一盆水。
    正在大家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之际，没过多一会儿，燕然和陈舟那小子就从屏风后边出来了。
    只见燕然脸上的笑容得意洋洋，陈舟那小子的神情却是奇怪得很。
    看他的样子，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羞愤难言！
    这表情要是放在任何一位姑娘身上，大伙恐怕都会觉得，他是被小侯爷摸了一把。
    不过大家都知道，小侯爷根本不好小厮这口儿，因此米粥那小子为什么出现了这种表情，就更引得大家纷纷猜测不止。
    等到米粥帮燕然把宣纸放在画案上，燕然这才回头向他说道：“屏风后边有盆水，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米粥闻言气得鼻子都歪了，转身就回了屏风后。
    等姚不凡再次抬手，举起了这张巨幅画作，大家向着那上面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原来，燕然刚开始画的最底下那两尺地方，竟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荷塘。
    这幅画从上至下，百里轻姑娘拉着宣纸后跳的那一笔，竟是一根茁壮挺拔的荷叶茎杆。
    在那根茎杆最上面，顶端画着一片硕大的荷叶……墨色淡雅匀称，姿态舒展圆润，这片大荷叶画得，单从晕染的手法上来看就是天衣无缝，简直是神了！
    “哦！”
    “噗……”
    可是仔细看看那片荷叶的形状，再想到米粥那小子刚刚的表情，大家这时才恍然大悟！
    这荷叶的形状浑然天成，连个晕染的笔触都没有，看似神来之笔……
    可是小侯爷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那还用说吗？
    那是米粥那小子用屁股坐上去的，小侯爷刚刚让他进去用水盆，原来是让那小子洗腚去了！
    小侯爷这是咋想出来的呢？
    李师师、红袖，苏信、苏怡瑶和紫霄惊鸿，看着那片荷叶，简直是越看越像，越看越传神。
    他们心说：这得是多损的人，才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好嘛这片惟妙惟肖的荷叶，人家小侯爷毛笔都没动，就让米粥一屁股就给坐出来了？
    此时，屏风后面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水声……满屋子的人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刻，燕然和紫霄把题诗留名、盖章用印弄好，让姚不凡把这张画举着送了出去。
    等到这张八尺整幅一出现，院子里又是鸦雀无声！
    大家隔着窗纱往外看去，只见那位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先是一惊，连忙凑过来观看。
    他驻足凝视看了良久，然后这位耶律老哥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他退到一丈两尺之外。
    大家清楚地听到，那位耶律及达，带着颤音儿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样？这幅画如何？”
    院子里的踏纱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这位女真姑娘对于书画的了解很是浅显，但她却知道那辽狗耶律及达是个懂行的。
    因此姑娘见耶律及达看了这么半天，只知道咬牙跺脚吧唧嘴，姑娘心中的好奇却是掩盖不住了。
    就见耶律及达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闭目向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见他沉声说道：“燕家小侯爷天纵奇才，真是人间难寻！都说他是文曲星转世，如今我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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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6章：一画三绝、招招精湛

    “怎么了？这画到底好在哪儿呢？”旁边的陆谦见到耶律及达对燕然如此赞赏，心想这万八两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
    他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见耶律及达答道：“之前的那一幅《学童纸鸢图》，小侯爷奇思妙想，笔力深厚，端的是让人佩服。”
    “可是这幅《春水荷塘图》，可是开历代未有之先河！”
    “长八尺，宽四尺，上面却汇聚了三绝，其中每一样都让我望尘莫及！”
    “三绝？”
    “哪三绝？”
    陆谦和踏纱闻言，同时好奇地问道。
    “这第一绝……”耶律及达指着画幅下面的荷塘说道：
    “若是草草一眼看去，谁都会觉得这片荷塘凌乱参差，甚至看不出画的究竟是什么。”
    “你若凑近了看，就更是斑斓无序，甚至有胡乱用笔之嫌。”
    “可是你如果退到一丈二尺之外再看它，这画面上却是荷塘里阳光照射，光影流溢，水色斑斓！”
    “从古至今，画者画水，不是用波纹便是用留白，何曾有这种清灵透彻，都能看到水底深处的神奇画法？”
    “这奇幻流离，波光闪烁，是阳光穿透清澈的水面，映射流动，这样的湖水竟能用墨色浓淡画出来！”
    “没想到老大哥你还这么懂行……”燕然见耶律及达能看得出这荷塘的妙处，忍不住在厅堂里称赞了一声。
    原来，小侯爷这幅“春水荷塘图”的水面部分，他是用上了前世莫奈《睡莲》的技巧。里边的光线倒映与光影，视觉和延伸，其实都源自现代画作的创意。
    在燕然的前世，他在欧洲执行任务时，曾经整天整天地坐在莫奈的睡莲和干草垛前。因此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技法拿出来，会在古代人的心里造成何等震撼！
    “当然懂行了！我也是大辽国进士及第！”那耶律及达闻言，立刻激动地为自己分辩了一句。
    而这时，厅堂里的李师师她们几个这才知道，自己因为看画的距离太近，居然错过了小侯爷画作的精妙之处！
    几位姑娘连忙走出厅堂，一路来到这幅图画的远处，随即她们就被这光影流离的荷塘，惊得全身一震！
    这是她们从未接触过的境界，书画发展到宋代，其实也到了历代的巅峰。
    可是小侯爷这幅动人的笔墨，却在她们面前展现出了一个更为宽阔的世界！
    李师师和紫霄惊鸿她们还没有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就见那位耶律及达大哥指着这张画接着说道：
    “然后第二绝，就是这根荷花茎杆！”
    “笔断意连，气韵贯通，墨色焦枯有如枯藤挂树，已达人书俱老之境！”
    “七尺荷茎，一气呵成！就这一笔，若是百分气势中少了一分，都会立显柔弱。可是小侯爷这一笔七尺，明显还有余力！”
    “用笔如长枪大戟，有铁马金戈之势，有一去不回之勇，小侯爷这份功力，当真是古今罕有！”
    耶律及达老哥为燕然所画的这一笔荷花茎杆，当真是倾尽了心中的赞叹！
    可是李师师几位姑娘听了这话，表情却是差点失去了控制……她们可是亲眼看着燕然是怎么画出这一笔的。
    几位姑娘担心表情上露了馅儿，连忙又告了罪往厅堂里走。
    之后还没进屋，她们就看见厅堂里的百里轻姑娘，怔怔地看着外面说道：“这家伙……是不是夸我呢？”
    李师师她们连忙把百里姑娘往屋里拽，生怕百里轻性格耿直，不小心说走了嘴。
    随后她们又听到那个耶律及达说道：“然后就是第三绝！这荷叶画的，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厅堂里那些姑娘们觉得自己再听下去，随时都有可能笑到原地爆炸，可那耶律及达却还在一脸敬佩的大声赞叹：
    “这荷叶妙就妙在，用笔用墨，浑然天成！”
    “按理说无论怎么画这片荷叶，如何渲染勾描，不免都会留下笔触。可是燕司丞在这荷叶上的用笔衔接之处，我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难得的是，这荷叶上居然天生的就有真荷叶的起伏之感，看着它，我甚至能感觉出荷叶的毛绒肥厚、鲜嫩茁壮！”
    “小侯爷这是怎么画的呢……”
    这个时候，米粥才刚刚洗净了自己，一转过屏风他就听到耶律及达这番夸奖。
    米粥想都没想，一捂脸转身漂移，又跑回了屏风后面！
    这时厅堂里的众人拼命忍着笑，都要憋出内伤了。
    如此说来，这幅画真的能值六千四百两？外面的踏纱姑娘，不禁在心里暗自想着，脸上却尽是惊愕之色！
    大概是因为燕然一会儿功夫就画了两幅画，一卖就是万八千两银子，关键是那个辽国人掏银子，还掏得心服口服！
    所以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踏纱姑娘所能理解的范围。
    此刻燕然隔着门向外边问道：“六千四百两，值不值？”
    “值！”那耶律及达痛痛快快地说道：“就这一画三绝，当可流传千古！”
    “画中这第一绝，小侯爷这光影参差的画法，我还能揣摩出三分笔意。第二绝那一笔荷茎，我叹自己功力太浅，已是力不从心！”
    “可是那第三绝，小侯爷所画的那张荷叶，我却是一点门径都摸不到！”
    此时的小侯爷听到耶律及达的赞美之词，他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让你看看就不错了，还想摸人家门径？你这也太过分了，是不是米粥？”
    燕然终究还是没忍住，转头向着屏风后面小声说了一句，把那米粥气得在里边直哼哼！
    “没事没事！”这边燕然还在安慰他：
    “这张画，你和你百里姐都出了力，我给你俩分钱！另外还有个好处！你得想啊！”
    “我敢肯定，你印在这张画上的尊容，必会挂在辽国皇宫里！到时候，不知多少人看画时，会打心眼儿里欢喜赞叹……”
    “我干脆死了得了！”那米粥羞得忍无可忍，到底还是在屏风后怒道：
    “主人你再多说一句，我这就跳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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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7章：句句有意、字字豪情

    之后燕然忍住了笑意，开始准备第三幅画。
    他让厅堂里的人将几十个砚台里磨好的墨汁，全都倒在一个盆里。
    那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却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幅“《春水荷塘图》上的题诗发愣。
    “毕竟汴京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嘶！”
    还得说耶律及达文采确实了得，这首看似用来咏荷花的诗，却被他品味出了不同的味道。
    如果说开篇的两句，“毕竟汴京”，“风光不与”，隐隐约约在暗指大宋汴京才是天下的中心，他国都无法与之抗衡，这层意思还是十分隐晦，让人难以确定。
    但这后面的两句，却是万万不会错的！
    那一句“接天”一句“映日”。一个“无穷”一个“别样”，分明就是蕴含了极度自信与自豪的情感在其中。
    在这庸庸碌碌的大宋朝廷里，在这群不敢与北国争锋的鼠辈之中，却出了燕然这个满身英雄气的豪杰！
    耶律及达心中暗想：燕然他小小年纪如此才华也就罢了，偏生这般英锐！
    假以时日，若是他乘风而起，不知这大宋会不会在他手中，幡然一变？
    ……
    当燕然的第三幅画从厅堂中拿出来的时候，那耶律及达心中还想着：
    燕家小侯爷再怎么百般奇思妙想，就算才华有如天纵，到这个时候也该用尽了吧？
    可是没想到这幅画一亮相，却让这位耶律大人眼前一黑，脑袋里“嗡”的一声！
    第三幅，
    泼墨大写意，
    《天山夜雪图》！
    只见这幅画犹如横空出世，气势纵横，怒涛翻卷、酣畅淋漓。
    黑夜中的天空乌云厚重，层层叠叠，在大风下翻涌奔流。远处的天山峻奇耸立，磅礴浩荡，宛若远古巨人！
    出奇的是，画中的场景分明是在夜里，夜色与乌云却在雪山的映衬下历历可见，背景的天山竟是大片留白构成！
    在这个时代，留白的技法刚刚才开始应用，多半都是用来映衬远山与朝雾的。
    可是燕然这幅画中雪满天山，千丈危崖，竟然都是用留白形成！
    耶律及达看着画卷中，墨色恣意纵横，就像是成片泼洒上去的一般。
    那苍穹如铁、密云层叠、朔风席卷、大雪扑面，竟是如此张扬雄奇，壮阔斑斓！
    这是世间从未有过的作画技法，仅仅瞥上一眼，你就会被瞬间拉进画作当中，脸上几乎能感觉到风雪如刀的刺痛！
    此刻的耶律及达，心脏都跳成了一团，他做梦也没想到，世间竟有人能用这样壮丽的笔法，绘成这样一幅图画！
    而且耶律及达发现，原来这幅画不是拿出来的，而是抬出来的……
    两个保镖抬着那张巨大的画案，把上面的图画朝着外边一立，画卷上水墨淋漓，还在相互浸染交融，好一幅《天山夜雪图》！
    当李师师几位再次来到院落当中，姑娘们脸上已经满是郑重严肃之意。
    要知道泼墨作画时，最能看出一个画家的功力，也最能见一个人的心性。
    画作雄奇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努力和天赋所能决定的，而是胸怀气度的体现！
    在燕然的前世，大会堂中那幅国宝《万山红遍》，作者李可染老人一句“为祖国河山立传”当真让人感叹他心胸辽阔，大气磅礴。
    半斤故宫朱砂墨，百余斤二锅头，巨幅国宝一气呵成，成就了绘画史上的传奇，何等酣畅淋漓！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画！
    而燕然的这幅画，则是出自他心中的愤怒与执着、悲情与理想，这个时代的画家中，又有谁有他这般胸怀？
    等耶律及达仔细看去，只觉得越看这天山越是威压万钧，漫天飞雪更像是有铁蹄碎冰之声，自画中隐隐听闻。
    之后他又看见这幅《天山夜雪图》的一角下，有一片旌旗漫卷，正逆着风雪而来。
    在这片旌旗上方，几行剑拔弩张的题诗写道：
    “风神持剑舞长天，尽碎银河落玉关。”
    “千旗猎猎拥铁甲，一夜风雪向天山！”
    笔力雄健、八面出锋，银钩铁画、裂空而来！
    桀骜不驯，视法度于无物。笔意纵横，卓然于古人之外。豪气万千，用笔如长枪大戟。自立奇境，个性张扬至极！
    这是燕然那个时代的自信与强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黄钟大吕，是华夏民族经过无数屈辱和无数次奋起，再度挺起的脊梁！
    ……《天山夜雪图！》
    看到这里，耶律及达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比较抗衡之意，而是满心的绝望！
    ……
    这次的巨幅画作三连击，燕然其实是用了远超这时代的技法，在审美上的碾压，和气度胸怀上的超越。
    因此耶律及达这个辽国首屈一指的才子，再看过三幅画以后，心中才会产生了难以匹敌的绝望之感。
    等到这三张画到手，耶律及达粗粗一算，心里更是百味杂陈！
    按照画幅的尺寸，三幅画就算是抹个零也得两万四千两银子，真是古今未有的高价！
    好在画功画法都是开拓先河之作，也真当得起这成千上万两银子。
    想到这里，耶律及达赶忙让自己的从人去馆驿里拿银两，这老哥付起账来倒是毫不含糊！
    耶律及达的身后，陆谦阴沉着脸冷笑，那段德善则是怒火中烧，双眼都烧红了！
    见过赚钱的，没见过赚钱这么快的！这燕然简直就是个人形聚宝盆！
    ……
    这个时候，那位金国使者踏纱姑娘看到耶律及达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三张画，还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她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姑娘稍微思量了一会儿，伸手从腕子上抹下一个镯子，放在了桌案上。
    只见这镯子做工十分粗糙，但是用料却扎实得很。
    纯金打制的镯圈足足有筷子那般粗细，上边更是一连串镶嵌了五六块鲜艳异常的鸽血红宝石，颗颗都有蚕豆大小。
    踏纱向着燕然说道：“这是我大金胡里改江（今之牡丹江，）出的红宝石，多少倒也值些银子。”
    “我也想请燕司丞给我画一幅，不知你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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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8章：雪夜天山、自立奇境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燕然笑着示意让羊小白上前，接过这个红宝石镯子。
    随即他让人从厅堂里拿出笔墨，燕然在一张一尺大小的宣纸上，三两下又画了一幅。
    这一次，耶律及达可是亲眼看见燕然作画，他一心想要学一些笔法笔意，因此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不知不觉之间，这耶律老哥的脖子越伸越长……
    只见燕然的笔锋在纸上随意点染，浓淡有致，疏密相间，运转如意，看得人目眩神驰！
    耶律及达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这幅画上的图案原本就在纸上，燕然手中的笔墨只是将上面覆盖的东西，一笔笔擦去一般……简直是浑然天成！
    等到燕然几笔画完之后，又在上面信手提字，然后就将这幅画递给了踏纱姑娘。
    姑娘双眼在画上一瞄，就见到宣纸上，画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水墨蝴蝶。
    水墨的晕染，将蝴蝶翅膀上的鳞羽描摹得呼之欲出，蝴蝶双翼特有的轻柔与绚丽跃然纸上，似乎马上要破纸而飞一般！
    踏纱姑娘一见之下便爱上了这幅画，惊喜地将宣纸聚在阳光下看了又看，越看越是欢欣喜悦。
    耶律及达在旁边看着画上的蝴蝶，心中也是不禁暗自感叹！
    燕然小侯爷能将天山画得壮丽雄伟辽阔之极，画起蝴蝶这样小小的羽虫，竟也能如此传神动人。
    不过对着金国人，他还是不免要说两句风凉话，于是耶律及达在旁边笑道：
    “一串红宝石，就换了一只蝴蝶，还把你笑成那个样子？”
    “那蝴蝶夏生秋死，虽然长得漂亮，却是一生短暂，美则美矣，有什么意思？”
    “你懂什么？”踏纱姑娘闻言，却不屑地看了一眼耶律及达。
    “今天这几幅画里，反倒是这一幅最可我的心思。破蛹成蝶，宛若新生，燕天行真是生了一副水晶般通透的心肠！”
    耶律及达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心思灵动，眼界颇高，一句话怼得他哑口无言，也只好无奈地闭上了嘴。
    踏纱姑娘却满意地举着画纸，轻声念诵着燕然在上面的题诗……
    “可恨天地似茧房，折尽双翼过大荒。”
    “事事年年花间忘，彩袖翩翩透衣香。”
    “柳荫惊觉庄周梦，花影迷离舞霓裳。”
    “莫笑秋来犹未觉，人间一醉万千场！”
    “汴京燕然、”
    “燕天行！”
    ……
    当辽金两国使者离开之际，踏纱姑娘的心里还在反复吟诵着这首诗。
    不知为何，她觉得燕然这诗中每一句，都是直入肺腑，让人心中酸楚感慨，澎湃激荡！
    既然两位使者告辞离去，燕然自然是要出门相送的。
    可是在他出去时，苏信和红袖这两位对小侯爷了解最深的人，却在院子里若有所思，低声地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想。
    红袖小声说道：“今天这两国使者所来的目的，也真是耐人寻味……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金国使者踏纱，绝不会是为了神州擂的事，过来兴师问罪那么简单。”
    “至于那个耶律及达，他也一定不是为了要买走几张画才来的！”
    “他们的用意我虽然猜不出来，但我看到了小侯爷脸上的神情。”
    说到这里，红袖又淡淡地笑了出来：“不管这两块料隐藏着什么目的，他们这次来，小侯爷一定没让他们得逞！”
    而这一刻，苏信也扬眉点头道：“我看咱们小侯爷的表现，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甚至我怀疑他心里已经揭开了真相，通常在咱们这些自己人都看不懂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动手给别人下套儿……”
    “所以依我看，他什么也不跟大家说，这倒是个不错的预兆！”
    ……
    此刻燕然也送走了两国使者，从门口转回来。
    在一路回到庭院的路上，燕然心中还在想着最后一个，他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的谜团！
    ……那个幕后黑手，他既然在利用我，就说明他对我熟悉至极。
    可是对我的手段和行为方式最了解的，要么就是我曾经的敌人……可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
    要么就是我身边的朋友，可又会是谁呢？
    所以小侯爷才会对大家讳莫如深，这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更不是为了卖弄，而是他必须提防这个幕后黑手！
    ……
    这边耶律及达出了燕家侯府的大门，随即就和那个金国姑娘踏纱分道扬镳来。
    其实就算是同路，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块。
    可是这位仁兄刚刚走出不远，就发现街道上围观他们这一行人的汴京百姓，开始越来越多。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道路两边更是人都挤满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耶律及达惊讶之下，一回头才醒悟过来！
    原来原因很简单，汴京百姓不是在围观他们这些辽国人，而是在看他们沿街抬过来的那张画！
    燕然的三张画里边，最初的两张因为墨迹已经干透，耶律及达就让下人将画卷了起来。
    可是他所作的第三张画，用的技法却是泼墨山水。因此这张画上墨迹淋漓湿润，尚未干透，甚至从画案上拿下来都会造成损伤。
    于是小侯爷干脆买一送一，将画案也送给了耶律及达。
    燕然让人把这张《千山夜雪图》，连同画纸和画案之间的毛毡一起，用钉子钉在了画案的四个脚上。
    然后耶律及达的随从抬着画案出来，没过多久就引来了无数汴京父老，惊奇的目光。
    大家奔走相告，都说这耶律及达，是从燕家小侯爷的府里出来的。
    在这支队伍里，抬着这样一副奇怪的巨幅画作，而且离得越远，那上面的远山夜雪，便看得越是活灵活现！
    这一下，大家全都生出了好奇之心，有的人甚至为了好好看一看这幅画，沿途一路狂奔向前，不停地找酒楼茶铺子向上攀登，就为了能临窗好好再看一眼！
    正当辽国使团由街上路过，在一家酒店二楼的窗户里，有两个人看着外面的人群……之后惊愕地对了一下眼神。
    这其中一位，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另一位是个花白须发的青袍道人。
    这两位正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杂耍异人”杨无骨，和“通天道人”孔无极。
    他们俩今天本是要去拜访燕然的，可是一到燕家侯府，他们却看到了辽金两国使者的随从，等候你在侯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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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9章：招摇过市、轰动汴京

    那辽金两国的武士发型打扮，都和宋人大相径庭，因此这两位一见之下就知道，现在燕然一定不便待客。
    于是他们俩就在附近找了个酒楼，打算吃两盏酒打发时间，等外人走了再进去。
    可是没曾想，等那辽国使者一出来，这街上的人就如同百川归海，哗哗的往这边汇聚。
    没过多久，酒楼下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这两位看着画案上那幅巨大的画作，也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文章，因此都是一头雾水。
    恰在此时，一位带着面纱的姑娘走上了酒楼，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们这一桌。
    此姑娘正是刚刚从燕家侯府里出来的“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坐下之后，随即飞快的把刚刚侯府里发生的事，向着杨无骨和孔无极讲述了一番。
    其实杨孔两位原本的来意，是找燕然商量水银镜子作坊的事，这件事说来也颇为有趣。
    之前燕家小侯爷拿到了白水晶片，手痒之下做了一面水银镜子，估计当时多半也是存着玩闹的心思。
    可没想到，府里的姑娘们见到水银镜子如此清晰，为此惊讶得不行。
    燕然才想起制作镜子，也是一个极其暴利的产业。
    在历史上，欧洲的银镜产业因为一直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因此利润惊人之极！
    要知道就算是当时最有名的画家画的画，都不如同等大小的镜子值钱。
    在那几百年的时间之内，掌握了制镜诀窍的人，赚了数之不尽的金银，同时也杀害了不计其数，想要偷窃窥探这个秘密的人！
    所以水银镜子的秘密，既然在大宋朝只有燕然一个人知道，用这项技术来赚钱，倒也无可厚非。
    其实最让燕然心里舒服的，就是这种水银镜子虽然价值高到离谱，却压根就不坑穷人……而是专捡着那些贵族和有钱的富商下手！
    于是燕然就给七十二路烽烟传信，让卧虎台那边试验制作纯白无色的玻璃，以便降低将来的制作成本。
    另外他还让烽烟里的工匠们用无色透明的白水晶，将小块的镜子先做出来，投放到汴京市场上，赚他一波钱再说！
    可是杨无骨和孔无极虽然是为这个而来，但眼下却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他们去做。
    给小侯爷扬名立万，不比赚个镜子钱重要？
    因此在知道了这三幅画的事之后，他们立刻决定，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于是这两位赶紧下楼，往大街的前方赶，然后分散开来，立刻开始传播消息。
    好家伙这样一来，辽国使团前方拥堵的人一传十十传百，闻讯而来的百姓，也是越聚越多！
    说实话，以这消息的传奇性和汴京百姓爱看热闹的劲头，这等奇闻轶事，想不传得沸沸扬扬都难！
    辽国皇帝大老远的来求他们大宋的才子作画，而且还开出了巨额的润笔赏格……
    小侯爷燕然一下午的时间不到，就画好了三幅画，赚了辽国人两万多两银子！
    你看见他们的表情没有？就这还把那些辽国人，乐得屁滋屁滋的！
    关键的是那三幅价值巨万的画，其中有一幅就在大街上明晃晃地抬着走，所有人都能看见！
    不管能不能看懂吧，反正看到就是赚到，将来还可以吹牛吹好久，这明摆着的便宜谁不占？
    于是汴京父老们口口相传，奔走相告，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还在不挺的议论……
    “这啥呀这是？一团一团乌漆抹黑的？就这能值一万多两银子？”
    “说的是呢！咱小侯爷别是用他那脸，在纸上滚出来的吧……哈哈哈！”
    “……你们这些白丁懂个屁！这张画得离远了看，才能看出妙处！”
    这是楼上的几个书生，在上面大声喊道：
    “不愧是燕家小侯爷，当真是天纵之才，远山夜雪画得活灵活现，真是大气磅礴！”
    “没错，这种画法墨迹淋漓，也真是闻所未闻！”
    “先别着急过去！下边的人，把队伍给我堵住！让我再看看画上的题诗……”
    “天山夜壶……不对！天山夜啥啊这是？”
    “你那眼睛要是尿频尿急，就给我滚一边去！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好嘛大街上人潮汹涌，两侧的窗户里人头攒动，万众瞩目，渐渐地已经有了人山人海之势！
    ……
    消息很快的传扬开去，百姓们都在诉说着汴京城里这件奇事。
    一是本国才子，威震潘邦。二是半天功夫，就赚了人家两万多两银子！
    第三，下手的还是他们万分喜爱的文曲星燕家小侯爷。这三件事加一块，当真是耸人听闻！
    这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因此“辽皇帝重金求画作，燕郎君妙笔震藩邦”的事，很快便洪水泛滥一般疯传开来。
    耶律及达带来的随从，在人山人海里奋勇开路，犹如粪海狂蛆般一会儿蛙泳一会儿自由泳，鞋都挤丢了好几只才好不容易回到馆驿……
    随即他们就接到了大宋皇帝的圣旨，让他带着刚刚三幅画，去皇宫里拜见圣上！
    那耶律及达一听见这道圣旨，差点当场哭出来，你知道我这趟家回得多不容易！你还让我出去啊？
    原来是宋徽宗得到了燕然作画的消息，这位自命风流的大宋皇帝一听之下，便是心痒难忍，再也按捺不住了！
    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是因为宫里的太监都知道这位大宋官家的性子。
    汴京城里出了如此厉害的书画，一定会引起官家的兴趣，更何况还有个这么传奇的故事可讲？
    价值好几万两银子的画，用的还是全新的技法，骗得还是辽国人的银子，皇上听了之后不龙颜大悦才怪呢！
    所以出宫采买的太监在街道上见到了那幅画之后，立刻疯跑回去找皇上奏报领赏，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就给辽国使团下旨，要看这三幅画。
    结果就是圣旨和耶律及达，差不多同时到了都亭西驿！
    这位大宋皇帝原本可以把燕然叫过来的，可他也知道燕然身上有多少差事。
    燕然现在手里管着武德司，要破汴京少女失踪的案子。他还管着军器监，那边库房里的军备，已经让异兽唐猊吃得空空如也！
    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辽金两国使者的安全，因此宋徽宗想着燕然此刻必定被各种公务忙得脚不沾地，不好把他叫来作画，只能先把辽国使者的画借来一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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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0章：一见君心、百尺竿头

    等到耶律及达带着三幅画进了宫，金殿上的宋徽宗一眼看见那巨大的画卷，立刻吃了一惊！
    他心说这么大的画卷要是工笔，一幅画下来若是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那是想都不要想！
    可燕然是怎么在一下午的时间里，画了三幅的呢？
    等到第一幅画打开，宋徽宗一眼看去，就把他笑得差点从御座上出溜下来。
    见过糊弄的，没见过这么糊弄的！
    宋徽宗立刻猜到了燕然的用意，天行啊天行，一条风筝线一个小人，你就诓了人家一万多两？
    可是再看那条线，这位大宋皇帝的脸色立刻就郑重了起来……这般一气呵成的功力，他也是望尘莫及！
    之后又是那幅《春水荷塘图》，连耶律及达都能看出画中的三绝技，更何况宋徽宗在书画方面的实力，堪称这个时代首屈一指？
    光影斑斓的荷塘清透见底，水色天光夺目耀眼，那一笔荷茎笔意老辣，功力跃然纸外！
    还有那荷叶的圆融自然，晕染之技浑然天成，当真称得上天下无双！
    再加上画上的题诗：毕竟汴京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燕然的笔下，对大宋汴京的自豪和骄傲，一字一句绝妙之极的弦外之音，真是处处都搔到了道宗皇帝的痒处，让他心中不禁畅快至极！
    最后是那副《天山夜雪图》……宋徽宗站在这幅画前面，一眼看去，便让他呆在了当场！
    与一笔笔勾描、一点点渲染的工笔技法相比，这泼墨淋漓的豪迈酣畅，笔墨光影的渲染融汇，大气磅礴的结景构图，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审美！
    要知道越是一个行业中的顶尖人士，想要百尺竿头再有寸进，就越是艰难之极。
    而宋徽宗在笔墨书画上的造诣，其实已经远超前代前朝，他也是自认为书画这方面，他是从古至今的天下第一……直到他看见这幅《天山夜雪图》！
    这就像是宋代做花灯的匠人，看到了数万架无人机群表演。摇桨的船夫的一回头，看见了一艘钢铁巨舰！
    此刻的宋徽宗，这位艺术天分极高的皇帝，脸上已是惊愕难言，心中怒海一般汹涌奔流！
    他现在的感觉，要是用两个字来总结就是“碾压”。
    若是四个字，那便是自叹不如！
    ……
    “风神持剑舞长天，尽碎银河落玉关。”
    “千旗猎猎拥铁甲，一夜风雪向天山！”
    “之前朕设色用墨，一味清灵淡雅，不想燕天行行笔技法竟能如此厚重……真令乾坤为之一变！”
    耶律及达见到这位大宋皇帝，在《千山夜雪图》面前嘟嘟囔囔、嘀嘀咕咕、嘴里念叨个没完，他心里顿时就急了！
    此时他是生怕这位宋国皇帝，喜爱之心难以收拾，再把这幅画给强行留下！
    如果他要留，一万两千两银子还给我，把那幅风筝图留下倒也不是不行……可这幅《天山夜雪图》，却是万万不能割舍！
    耶律及达想到这里，连忙笑着说道：“外臣恭喜天子！”
    “大宋有燕天行如此才子，想必将来这样的画作，陛下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像我们辽国天子，今后只能捧着这三幅画，反复观赏赞叹罢了……唉！”
    不得不说，这耶律及达对于大宋天子的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彻。
    当他这番话说完之后，就见宋徽宗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哈哈大笑！
    只见皇帝唤过笔墨，在这张《天山夜雪图》上亲笔提诗道：
    “何人一笔尽苍凉，临图无语望寒霜。风雪吹袭狂如海，天山一剑鸣北疆。”
    “淋漓水墨身似醉，雄心万丈在一觞。世间一见补天手，双翼行天到汴梁！”
    之后是他的署名“宣和御制”。
    落款的花押：“天下一人”！
    当宋徽宗提完了诗词之后，不由得心中顺畅，提着笔笑了出来。
    刚刚因为他的心境，受到了这幅画作澎湃浩荡气势的影响，不免也带上了几分金戈铁马之意，和他往日里做诗的风格，大有不同！
    天子在这首诗里，不但盛赞燕然是书画界的补天手，同时还在这首诗里嵌入了燕然的名字“天行”。
    还有那一笔瘦金体，犹如银钩铁划，宋徽宗写完了之后，自己也是暗自得意！
    在加上耶律及达在旁边凑趣，不住地称赞燕家小侯爷用笔如神。宦官们也在一旁笑着说起，刚刚在汴京街市上，观画者如山如海的场面。
    宋徽宗听了这些，心中自然是越发自豪，不禁龙颜大悦！
    他心中暗自赞叹：燕然果然不愧是星宿下凡，他才多大的年纪？就有如此才华气度！
    有这样的人辅佐朕治理天下，那岂不更是证明，朕是千秋难遇的圣明天子？
    “……哈哈哈！”
    一时间宋徽宗心中舒畅得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
    燕家侯府里，眼看着到了天黑时分。
    忽然外面有人来求见，燕然一问是都亭驿的管事，小侯爷心中就是一动。
    都亭驿正是金国使者大萨满的居所，此时天都黑了，还有人来报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把人请进来之后，燕然见来人穿着七品官服，是个气度儒雅的中年人。只是他脸上莫名其妙，似乎带着一股悲愤之色。
    等到燕然向他问起来意，就见这位向小侯爷行礼说道：“下官常德，是都亭驿管事，近来的差事是支应金国使团茶饭用度。”
    “之所以来麻烦小侯爷，是因为金国使团那边正好有点麻烦，可是负责接待的官员段德善大人，碰上了一件倒霉事，无法料理事物，因此小人才斗胆过来，向燕司丞禀报。”
    听到他的话，燕然先是好奇金国人那边到底有什么麻烦，然后他又琢磨着段德善碰上了什么倒霉事……
    然后忽然想起来：对啊！这孙子中毒了，看来是那毒药发作了吧？
    燕然赶忙揣着明白装糊涂：“段大人今天下午，从我这离开时还好好的，他出什么事了？”
    “回禀燕司丞！”只见那位管事长得苦着脸说道：
    “段大人今日陪着金国通译踏纱回去之后，只说路上风沙大，要了一杯茶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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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1章：嚣张跋扈、歹毒之极

    “可是小人亲眼得见，他用茶杯漱完了口之后，把那口水“噗”一下吐出来……结果被那一口茶水，冲出来二十多颗牙！”
    “那些牙不知道怎么掉的，上边连一丝牙血都没有！牙齿随着茶水吐得满地都是，把大家都吓坏了！”
    “还有这种事？这可真是奇了！”
    燕然听到这里，激动的一拍桌子。
    然后他眼睛向着旁边一扫……羊小白姑娘和钱瑶那小丫头，俩人正翻绳玩儿呢。
    见到小侯爷的目光往这边看，小白姑娘一双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微微点了点头。
    看她的样子，就差把“是我干的！”这四个字儿，写在自己脸上了！
    ……漂亮！
    燕然不禁想起段德善在大街上，强迫汴京百姓向金国使团下跪的事，忍不住心中大声叫好！
    “可不是么！”只见常德愁眉苦脸地说道：“还不光是那二十多颗牙呢！”
    “后来我眼看着段大人伸手到嘴里一摸，摸到一颗就是一颗牙活动得不行！稍一不慎，后槽牙又被他自己弄掉了两颗！”
    “段德善大人气得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赶上了这么件倒霉事！”
    “唉！段大人可真是可怜！”燕然一边信口胡说，一边还在想着那羊小白姑娘，下手是真狠！
    要知道古代不同于现代，也没有镶牙假牙的技术，若是满口牙全都掉光了，虽然也能勉强进食。
    但要是这个人不能嚼碎食物，就会让很多营养都难以通过肠胃摄入，这个人的身体就会慢慢衰弱下去。
    而且从今以后，那段德善吃东西只能像条蛇一样，什么包子饺子丸子都得整个往里吞……哈哈哈有意思！
    燕然想到这里，强忍着笑意，向常德问道：“常大人刚才说，金国使团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些金国人欺负人呗！”常德听到小侯爷发问，满脸悲愤地咬牙切齿道：
    “一群野人，全无礼法道德，每日里就是穷横穷横的！对咱们大宋人张嘴就骂，抬手就打！”
    “哦？怎么回事？”燕然听到这里，脸色随即严肃下来。
    只见常德强忍着怒意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那些金国人嫌咱们饮食伺候的不好。”
    “他们家乡因为气候寒冷，最喜欢烧鱼烤肉这些肥腻的东西，所以见着膳食里有青菜，就说咱们拿青草糊弄他们。”
    “没办法，厨子被他们打骂了一番之后，我们也给他们换了肉菜，可是这些人吃不惯大宋的伙食，稍有些水土不服，肠胃就难免有些异样。”
    “结果几天下来他们火气越来越大，硬说咱们大宋的饮食不干净！”
    “他们这些人也真特娘的好意思！一个个身上腥骚恶臭，还有脸说咱们的东西脏！”
    “尤其是大萨满那几个徒弟，模样都不似人形，住的屋子里跟什么东西放臭了似的，干净那俩字，我都纳闷他们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
    “然后就在今天晚上，一个上菜的小厮，被个一身蟒蛇纹身的金国人，一刀砍掉了手，当时就疼昏过去了！”
    “好在都亭驿里面有医者，包扎伤口止了血给救过来了……从这切下来的！”
    那常德说到这里，右手比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咱拿他们当贵客看待，他们可一点都拿咱们当过人了？”
    “竟然有这种事？”燕然听到此处，脸也冷了下来。
    之后他看了一眼常德脸上的神色，沉声问道：
    “这件事，原本应该报告给段德善大人处置的，可是段大人没办法料理公务，所以你就找我来了？”
    “没错燕司丞，属下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那常德说完，脸上依旧是气呼呼的怒色未消。
    燕然沉思了一下，却抬手让米粥去房间里，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只见他对常德说道：“圣旨上说，我负责的是金国使团的安全事务，所以今天这件事并不在我职责之内，我也没办法越权处置。”
    “这一百两银子，你带给那个被砍掉手的小厮，打发他回乡，用这些钱做个小买卖，对将来的生计多少是个填补。”
    “你回去告诉都亭驿的那些下属，这些金国人用不了几天就该走了，让他们机灵着点儿，咬着牙也要把这个难关挺过去！”
    “这……”那常德听到燕然的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这些事，确实不是小侯爷的公务，另外拿出自己的私人银子来抚恤伤者，还给了这么多，这已经是极其宽厚了。
    常德无奈之下，也只好拜谢了燕然。
    可是他正要就此离去之际，却又转了回来。
    只见这常德犹豫了一下道：“今天下官无意中听到他们聊天，还说起了一件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无妨！”燕然随即笑了笑。
    就见常德说道：“今天有几个金国大萨满的弟子出去买东西，其中有一个，就是晚上砍咱们人手那个黑蟒纹身的家伙，他们一回来便是哈哈大笑，大声谈论。”
    “他们说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辽国人，那个一身黑蟒的家伙还使阴招，暗算了人家一下。”
    “那辽国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中了金国人的手段，但是我听金国人说，等辽人回到馆驿之后，就是必死无疑！”
    “多损呐呢您说！”常德一脸怒气道：
    “有胆子杀人，你就堂堂正正的把人当街打杀也就罢了，非得让人家回去，死在馆驿里！”
    “他这一死不打紧，都亭西驿那边的官员，一定会受到牵连，连降职问罪都是轻的！弄不好还得给那个辽国人偿命去！缺德透了都！”
    “哦……确实如此！”燕然听了之后，也皱着眉说道：“这帮金国人，真是歹毒至极！”
    “常大人您这次回去之后，也要千万小心，别再中了他们什么阴招！”
    “唉！”
    那常德点了点头，知道那些金国人自己再怎么也躲不过去，因此只好脸色沉重地告辞离开。
    ……
    等常德走了之后，燕然一转过脸，就看到苏信、红袖、师师他们几个大惑不解的眼神。
    “怎么了？我做的不对吗？”燕然向这几位问道：
    “你们的表情分明在告诉我，几位不赞同我的做法。我倒要问了，刚才这事要是交给你们，你们会如何处置？”
    听到了燕然的问题，李师师随即低眉说道：
    “刚刚那个常德都已经露出了话头，他好像知道一些金国大萨满手下弟子的事。”
    “小侯爷为什么不趁机问问他，他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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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2章：十三不靠、钝刀割肉

    “这个啊……你要记住一点。”只见燕然向着师师姑娘说道：
    “越是紧要关头，生死攸关的时刻，来源不够清楚的情报，越是不能轻信。”
    “尤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轻易得到的消息，更是要万分小心！”
    那李师师姑娘听了燕然的话之后，先是沉默不语，接着她越想越是心惊！
    燕然刚刚随口说的话，仔细想来却是极其高深的学问。
    有很多人一生都难以接触到这样的层面，更有无数人在想明白这件事的同时，他们已经死了，因为他们在轻信之下中了圈套！
    燕然又看向苏信，却见苏信摸着鼻子苦笑道：“原本我想问你，为什么不用常德这么近的一条线，来给金国人用点手段，但是现在不用问了。”
    “还是小侯爷刚才那个答案，如果这个人信不过，那么由他这条线来发动的行动，很有可能把咱们自己给坑死在里面！”
    “红袖你呢？”听到苏信的回答，燕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红袖。
    只见红袖姐姐淡淡的一笑道：“我刚刚想问你，为什么不想点办法，让金国馆驿那边伺候他们的官员仆役好过一些。”
    “然后你再把这个主意告诉常德，让咱们的人少受一点损失……我相信这件事你是一定有办法的。”
    “这个倒也不用。”燕然听了之后，向红袖姐姐笑着说道：“你怎么忘了？”
    “明天就是神州擂开擂之日，后天就是两国国师斗法！”
    “咱们只要在这两个战场上让他们接连受挫，他们哪还有那个心思，折腾那些仆役？”
    ……
    大家这才想起，神州擂开打的时间就在明天。
    一时之间，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些兴奋，有可能就在明天，金国高手和大宋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就要在擂台上一见高下！
    一想到大宋国师林灵素找来的那些奇人，和金国那些妖孽之辈就要各显神通，施展道法妖术打成一团，大家就觉得那必定是精彩之极！
    正当众人踌躇满志之时，燕然却把羊小白喊了过来。
    小侯爷向羊姑娘问道：“不知姑娘给那个段德善，用的是什么药？”
    范楞娃听到小侯爷这么一问，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看来他也想听听那个姓段的官儿到底是个什么下场，因为他跟那个段德善是结过梁子的！
    羊小白淡淡地一笑道：“那个姓段的，我恨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迎接金国使者的时候，我就想弄死他来着……”
    “不过在咱侯府里下药，既不能让他死得太过惨烈，又不能让药效发作的太快，咱不能让他怀疑到咱们侯府。”
    “所以这一次，我给他下的药叫‘十三不靠’……中了这东西，一时之间死不了，但罪可不能让他少受了！”
    “你这‘十三不靠’，到底有什么功效？”燕然听了之后，笑着赞了一句羊小白姑娘心思细致，然后又连忙催着她回答。
    羊小白耸了耸肩道：“中毒之后两个时辰开始发作，满口牙齿无故脱落，四个时辰后双眼流泪不止，睁都睁不开。”
    “然后次日开始耳鸣，之后一日重过一日，时间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大。鼻子里总有一股杀鸡时，新剖开鸡肚子的内脏味儿。”
    “然后两腋奇痒难忍，痒到彻夜难眠，对了不能行房……还有什么来着？”
    “哦哦哦！管不住大小便，肠胃直通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这些了！”
    羊小白说完之后，向着燕然笑了笑：“且死不了呢！你放心！”
    好家伙！怪不得叫十三不靠，这也太狠了！
    听完之后，就连燕然这般心志坚韧的人，都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连忙向着羊小白嘱咐道：“我说羊姑娘，你可千万把你的药看好了！”
    “万一要是稍有不慎，把咱们自己人谁给安排上，那好像还不如死了呢！”
    ……
    这一夜绝不平静，这汴京城里不知道几人心如潮涌，几人彻夜奔波。
    从燕然的盟友和手下所在的卧虎台和铁炉堡，大批制作好的装备、提炼出来的物料、在向着汴京城中的秘密地点集中。
    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奇人异士，开始在燕然的命令下奔忙，燕然也在连夜调试秘密武器装备，还有各种药物的配方。
    午夜时分，大宋国师林灵素得到燕然的消息，这条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有千钧之重！
    “两国斗法之地、应以宣德门外、城楼下为宜。”
    林灵素得到这条消息后，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次日清晨，大相国寺，神州擂！
    ……
    天亮之后没多久，这大相国寺门前，神州擂下就是一片人山人海。
    要知道这热闹可不同以往，这可是番邦和大宋斗法，谁不想看啊？
    因此附近的酒楼茶楼，提前几天座位就已经定满了，天还没亮就有人往这边涌。
    没过多久，就连附近的房顶上树上，还有寺院门口大街上的石牌楼上，都爬满了人！
    也幸亏这大相国寺门前地形宽阔，要不然还真容纳不了这黑压压几万百姓。
    要知道燕然把神州擂设在这里，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寺院门口的地方足够大！
    这大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后来到了唐代，因为唐睿宗是由相王登上皇位，因此赐名“大相国寺”。
    在宋朝大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经过了多次扩建，如今它不但是京城最大的寺院，甚至是全国佛教的中心……占地五百余亩！
    燕然这一次也有看热闹的性质，所以他索性把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带了出来。
    连钱瑶和康馨宁这俩小丫头都不例外，小米粥更是欢喜得兴致勃勃！
    ……
    此刻的耶律及达也带着武士护卫，一路来到了大相国寺门前。
    他抬头只见寺院前方影壁墙外，临街的方向搭建了好大一座宽阔的擂台！
    这擂台横竖都有四丈多宽，下面是粗大原木搭的架子，足有一人多高。上面则是木板铺成的地面，十分坚实厚重。
    在擂台两侧，立着一对高大的旗幡，红色的底子，上面写着白色的大字。
    只见西面的旗子上写的“以道会友，称量世间奇术。”
    东面的旗子上写着：“试法天下，问遍天下英雄！”
    再看擂台中间，一面硕大的旗幡上，写着三个剑拔弩张的大字……
    “神州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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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3章：大相国寺、欲寻故人

    此刻擂台上还是空无一人，不管打擂的还是守擂的都没看见一位。
    耶律及达一路在护卫的保护下，向擂台边上挤时，他只听得耳边尽是汴京百姓不住的议论：
    “看见这副对联没有？真是狂到没边了！”
    “就是呢，当谁看不出来吗？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金国野人！”
    “称量就是掂量！人家金国人要掂量掂量咱的份量，明白没有？”
    “问遍天下英雄，不就是要打遍天下英雄？我呸！他们也配！”
    “狗日的你往那边呸！你特么吐我脖子里了！你还配我？我特么配你！”
    “哎？你俩骂人就骂人，怎么还往老娘身上摸呢？”
    ……耶律及达一边听得心中激动，一边又觉得好笑不已！
    等他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随即就看到武德司军士簇拥之下护卫着一群人，正是他在燕然府里见过的那些人。
    红袖、苏信、师师姑娘他们都在，耶律及达目光在人群里一找，却硬是没看到燕然的身影。
    “小侯爷呢？”等他挤过去之后，耶律及达向红袖挥了挥手大声问道。
    “今日的擂台，小侯爷可担着保护我们金辽两国使者的职责，我都到了，他怎么还没到？”
    “他早就来了，”红袖看到耶律及达，就打着手势让王德发把他们放进来。
    然后就见红袖无奈道：“可是他一来，就说非要到大相国寺后面的菜园子里逛逛，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个破菜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耶律及达听到这话，也是一头雾水。
    他心说燕家侯府里的园林何等精美雅致？燕然难道是看腻了，想上菜园子欣赏一番田园风光？
    这时的燕然，正从大相国寺后面回来，身后还跟着姚不凡蒯无用两位保镖。
    “真是可惜了！”
    燕然一边走，一边不禁长叹了一声！
    他心中有一件重要的事，大相国寺后面的菜园子，可是鲁智深大师倒拔林黛……呸！倒拔垂杨柳的所在！
    在燕然的心里，那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里，不同于那些上山劫道吃人心，下河抢劫还得给人家客商一刀的所谓“英雄”，鲁智深大师可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好汉。
    这位大师非但很有佛性，而且他的肝胆心肠和水泊梁山的调性，也是全然不同。
    甚至在燕然的兵器库里，那根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都已经用寒铁打造好了，就等着燕然替它寻回主人呢！
    可是燕然这次到菜园子那边一打听，才得知鲁智深大师早就走了。
    这一点他倒是早有预料，因为他之前就向苏信问过，那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也是早就没了踪影。
    毕竟这是扎扎实实的大宋，燕然也不知道《水浒传》里的人和事，有几分是真的。
    但如果按照书里的情形来判断，林冲发配和鲁智深离开大相国寺，应该是差不多同一段时间内发生的。
    不过来都来了，不过去看看，他是绝不会死心的！
    燕然在菜园子里扑了个空之后，他一路出了大相国寺正门，随即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见到耶律及达，燕然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周围尽是喧闹之声，所以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不得不紧挨在一起。
    燕然看到耶律及达眉宇间似乎有闷闷不乐之色，便向他询问了缘由，莫不是辽国使团出什么事了？
    那耶律及达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都亭西驿的我国使团里死了个人！”
    “啊？”燕然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之色。
    对于这件事，燕然倒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因为昨天晚上那个小官常德曾经说起过，金国大萨满的弟子暗算了辽国使者的事。
    不过只要金辽两国使者不出馆驿，他们这两伙人死光了都是陆谦的责任，怎么也怪罪不到燕然的身上。
    但他还是得表示一下惊讶才对……燕然连忙问道：
    “怎么死的？死的是谁？”
    “我的副使耶律昌，”耶律及达叹气道：“他在馆驿里用过晚饭之后，都歇下来了，午夜时分却突然开始咳嗽。”
    “之后咳嗽得越来越剧烈，直到吐血而死！”
    “我看过了，他吐出来的那些血里边，全是破碎的内脏！”
    “这是生了急病，还是中了暗算？”燕然闻言，脸色沉重的明知故问。
    “一定是中了暗算！”耶律及达怒道：“昨天耶律昌出去采买过东西，他死后我问了他的随从。”
    “在一家香药铺子门口，耶律昌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还笑着给他赔不是来的，当时耶律昌的后背上蹭了些尘土。”
    “那个人满脸堆笑的连声道歉，给耶律昌后背上接连拍打了几下，十有八九我们副使。就是在那时候中了暗算！”
    “那会是谁呢？”燕然听了之后又问道：“你怀疑是那些金国人？”
    “不是他们是谁？”耶律及达一脸怒色道：
    “咱们宋辽两国和平相处，九十多年都没打过仗了，大宋君臣对我们使团无论如何也恨不到弄死人的份上！”
    “肯定是金国人，那帮畜牲穿着宋人的服饰，偷偷暗算了我们副使！”
    “我听耶律昌的随从说，那凶手是个瘦长脸的汉子，一脸笑嘻嘻的……你等我找到他的！非给我们副使报仇不可！”
    “哦？”
    燕然听到耶律及达说起瘦长脸的汉子，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心中忍不住一动！
    就在他们这边聊天之际，只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马鞭炸响！
    一辆马车从东向西远远地驶来，人群中立刻便是一阵欢腾喧闹。
    只见马车走近了一些，赶车那位汉子挥舞着鞭子大声喊道：“让路让路！”
    “别急着开骂！先看清楚了再张嘴！这是咱大宋的英雄豪杰！”
    “想要看热闹就赶紧让道儿，我们过不去那边，怎么上擂台？”
    围观的百姓一听是这么回事，立刻就是欢声雷动。
    接着就见人群潮水般分开了一条道路，让那辆马车开了过来。
    在神州擂两侧，一东一西搭建了两座席棚，这是让打擂和守擂的人坐在那里，休息等候用的。
    这辆马车随即就开到了东面的席棚外，几个人下了马车，鱼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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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4章：金国神术、大宋奇人

    这一下，燕然想聊天也聊不成了，台下的数万百姓见到这般场景，瞬间按捺不住，大声鼓噪起来！
    “咱们这边的人已经到了，可是那帮金国人怎么那么大架子，到现在还没来？”
    “就是啊！他们不会是看到咱们这边的奇人异士，吓破了胆子，不敢来了吧？”
    “要是那样，他们可丢大人了嘿！那不成了缩头乌龟了吗？”
    “赶紧过来赶紧开打！再这么耽误下去，老娘的全身上下都要被他们摸遍了……”
    “哎这位大姐？我看你脸上神色非但不嫌弃，怎么还如此欢欣喜悦呢？”
    “不如你告诉我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咱改日……”
    “你说话就说话！往前挤的时候，手指头能不能别往我鼻子眼儿里杵啊？”
    “哎？你手上什么味儿？哎小姨子！摸才你那个损贼找着了嘿！”
    ……
    人群里各种声音乱成了一团，倒是将金国使者骂作缩头乌龟的呼声越来越大，喧嚣尘上！
    燕然听着心中暗笑，他这招神州擂的目的就要成功了，现在金国那帮妖人除了上台，已经是别无他法。
    小侯爷双眼向着周围一扫，就见随着鼓噪声音如浪潮般汹涌，已经有人朝着金国使团住的地方涌了过去。
    看来他们是要堵着门骂了，这回够那帮女真人喝一壶的！
    其实燕然立下这个神州擂，就算定了金国人十有八九会上擂台。
    因为那些女真人心高气傲，在战场上连连获胜，正是嚣张到没边的时候。
    所以他们一定受不了被人骂成临阵怯战的懦夫，此外他们对自己的本领十分自负，也完全从没把大宋奇人放在心上。
    所以这场擂台他们非打不可，借此机会，燕然就可以看到他们所谓法术的真相。
    之前他准备的各种破解反制之计，也能验证一下，是否可以派上用场。
    ……
    果然没过多久，从西面由远及近，一阵浪潮般的喊声传了过来。
    燕然抬头向远处看去，就见一辆金国使团的马车分开人群，向着这边驶来！
    “老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燕然转身向着耶律及达笑道：
    “周围有武德司军士布下的防线，外人难以进入，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先告辞！”
    “你干什么去？”耶律及达听到这话立刻愣住了：“打擂可马上就要开始了，金国人都来了，你没看见吗？”
    “我去大宋豪杰那边的席棚里，”燕然笑着说道：
    “我们这边都是女眷，大庭广众之下毕竟不好，我还是找个背人的地方待着去吧！”
    “另外那棚子里头，看得也更清楚不是？”
    耶律及达听了之后，只好无奈地点头，他知道那席棚里边，都是要上去打擂的大宋异士。
    燕然带人进去就近看热闹还情有可原，像他这样的辽国人要是非往里进，就有窥探秘密的嫌疑了。
    于是燕然告辞后，带着兄弟姐妹保镖们一路进了席棚，果然这里又宽敞又避风。
    席棚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位中年道人站在门口，见到红袖过来连忙施礼，口称师妹。
    从称呼上来看，想必这位是国师林灵素的晚辈了，有了这层关系，燕然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席棚。
    红袖也给燕然介绍来那位道人，此人道号叫做“冲灵子”。
    据这位冲灵子道人说，席棚里的几位都是一会儿要上擂台的。但是他自己却不用，他是国师派过来给这几位奇人异士帮忙的。
    也就是说这位冲灵子，就是这支打擂队伍的领队了，燕然见这老道年纪不小了，连忙拱手行礼。
    道人的态度毕恭毕敬，显然是知道红袖和燕然的关系，对小侯爷表现得甚为尊重。
    在打过招呼以后，燕然让李师师和紫霄惊鸿苏信他们，在席棚里的座位上坐着，他自己则是对那几位大宋奇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想必这几位高手，都是林国师千挑万选出来的，是奇人异士中的佼佼者！
    他首先看见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头陀，就坐在距离擂台最近的位置上。
    这头陀大概三十来岁，胖得像个馒头一般，燕然怀疑他的大屁股是怎么塞进那把椅子里的，站起来的时候能不能把椅子也一起带走？
    只见这头陀一脸浓重的黑胡子，满头长发分开两路飘洒在双鬓旁边，额头上用一道金箍压住。
    头陀的身后，背着一把四尺多长，新月一般弯弯的长刀。
    然后第二位，就坐在这位头陀旁边，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黑袍覆盖着，脸上不仅戴着兜帽，还用蒙面巾将面目遮了个严实。
    他的双手缩进袖子里，连手指都看不见，脚下更是只露出了两只鞋尖。
    此人漆黑一团，完全没有一丝人气儿，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着何等神通？
    再之后是一个老道，大概有五十多岁，中等个头，生得瘦骨嶙峋。
    这道人满脸头发花白尖嘴猴腮，态度倒是友善，一见燕然的目光投过来，他还笑着向这边点了点头。
    不过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两只手，却是吓了燕然一跳。
    只见那双手色作漆黑，筋骨如铁。几乎全是骨头和筋腱，就像两个熏黑了的鸡爪子一般。
    燕然心中一惊，暗想这个道人想必两只手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本领！
    第四位异士倒是越发奇怪，是个犹如农家少年一般的年轻人。
    少年身上穿着农人下地干活的衣服，脚下的麻鞋上也全是干涸的泥巴。
    燕然见这年轻人脸上朴实无华，气质分外敦厚，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这时那道人冲灵子，在燕然旁边小声介绍道：“按照他们登台的顺序……”
    “胖的那个是茅山赤火头陀，黑袍那位是梅州百眼真人，之后是淮南摘心道人，那少年是辰州木郎君！”
    “这几个人各怀奇术，全都是绝对信得过，而且是甘心赴死而来。”
    “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让那些异域妖魔在我华夏猖狂！”
    听到冲灵子道人的话，燕然意识到这几位不但是国师严选出来的奇人，而且还是一群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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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5章：神偷一现、狂喜随身

    燕然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同时又暗骂那些大宋朝的昏君奸臣。
    我泱泱大国英豪无数，慷慨悲歌之士何止千万？若得善用，那辽金西夏岂敢以正眼觑我？
    只可惜那帮混蛋，只想着自己贪腐享受，一步步将人心丧尽、骨气消磨，弄到最后被异族所乘，真是死不足惜！
    燕然这边正想着，却见身后的席棚大门那里门帘一挑，又走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位正是百里轻姑娘，她一进来后就在燕然身边轻声道：“七十二路烽烟，全伙到此！”
    “明日斗法是国运之战，不容有失，楚中天大哥让我告诉小侯爷……”
    “我们烽烟这些人身上的技艺有高有低，一个两个或许微不足道，但七十二门奇技汇合在一起，总归有些用处。”
    “我们都在外面替你看着，这些女真人有什么破绽，用得什么诡异伎俩，一旦被我们看出端倪，立刻就会来报告给你。”
    “就由我来做传信人……你尽管放心！”
    “好！”
    燕然听到这番话，不禁心中灼热，终归他还是一点一滴，改变了这支汴京异人团！
    他身边紫霄惊鸿这些异人，每日听燕然说着国家危亡民族大义，跟着燕然一步一步诛杀奸贼、对抗异族、逆转国运，他们终于还是渐渐觉醒了！
    唤醒这个沉睡的民族何其艰难？燕然却从未停止过战斗，如今他身后，终于有了一群为民族而战的兄弟！
    此时的百里轻姑娘转身离开之际，她妙目流盼，深深看了燕然一眼。
    小侯爷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真想为了他……跟谁拼了啊！
    ……
    等到百里轻离开后，又有另一个人走过来，正是那位年轻小哥偷天盗帝程炼心。
    只见他过来轻声说道：“我刚刚在金国那边的席棚门口，看着他们走下马车一路进去的。”
    “那个叫踏纱的姑娘没来，马车上下来三个人……恐怕不好对付！”
    “哦？”燕然闻言，就是精神一振。
    原来程炼心这小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将敌情侦查了一遍。
    “仔细说说！”燕然随即问道。
    只见程炼心正色道：“第一个人扛着一口大箱子，我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但我听到里面传来的异响，那东西一定是活的！”
    “然后第二个，下马车的时候是爬进去的，那根本就不是人！是一只比人还大的蛤蟆！”
    “嗯？”
    就算燕然对金国大萨满弟子的诡异之处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不禁一惊！
    之后就见程炼心又接着说道：“马车上下来的第三个人，小侯爷你道是谁？”
    “就是那个打塌了顾朝奉鼻子，一拳把他打死的长脸汉子！”
    “竟然是他？”燕然闻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小侯爷心说：那个杀人灭口，掐断了顾朝奉线索的杀手，居然是金国大萨满的弟子？
    仅仅是这一条情报，燕然就是受益良多，他脑海中那些一团乱麻的线索，也随之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等燕然梳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就见程炼心那小子，好像还有话要说。
    他看到这小子嘻嘻一笑，燕然脸上的神情立刻就严肃下来！
    “你！你向着那些人出手了？”燕然正色道：“你不要命了？”
    “那些狗东西身上，各种奇异的毒药秘术数之不尽，稍一不慎就会把你自己的命搭到里头！”
    “死就死呗！”程炼心闻言，却满不在乎地一摇头。
    只见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张开了手掌笑着说道：“这么死了，总好过做小偷被人打死吧？”
    “我这一身盗术若是有益于家国，哪怕就只有一回，死了也值！”
    “也不枉费我苦练这么多年，我程炼心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兄弟！”燕然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暗自激荡。
    他用力拍了拍程炼心的肩膀，然后当他看到那小子手里的东西，燕然不由得就是一愣！
    “这是什么？”他诧异地问道。
    只见程炼心的手里，托着一个不到一寸长，被折成三角形的红布包。
    这个小小的红布包，甚至被人用针线密密地缝了起来。
    “这是一道符，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只见程炼心笑着合上了手掌，然后当他再把手摊开……小布包没了！
    他小声向着燕然说道：“在那大蛤蟆的脖子上，用绳子拴着一个核桃大小的皮袋，里面就装着这道符。”
    “正好我身上有个蜡丸，是羊小白妹妹给我用来防身的毒药。”
    “我就趁着那只大蛤蟆下马车的一瞬间，把那丸毒药和皮袋里的符换了过来。”
    “也就是说，那只蛤蟆只要上了擂台，被人隔着皮袋击碎了蜡丸，等到毒药渗出来……”
    “他就必死无疑！”燕然听到这里，立刻明白过来。
    他两掌一合“啪”的一声，为程炼心叫了一声好！
    好个程炼心，真不愧偷天盗帝之名，这对巧手真是世间无双！
    他这次出手，不但用上了非凡的技艺，而且还有着无比的胆略，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那些金国妖人居然还没上擂台……就被他干掉了一个！
    想到这里，燕然正色拱手向程炼心道谢，这么一来金国高手已经三去其一，程炼心真是立下了一件大功！
    “兄弟侠肝义胆，燕然当真佩服！”
    “华夏男儿，分内事耳！”
    那程炼心也笑着回礼，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发自内心的敬重。
    这小子心头激荡，一时间不禁眼角都红了！
    “对了，那是什么毒药？”燕然又想起那个蜡丸，于是转身向羊小白姑娘问了一句。
    “中毒者大笑不止，十次呼吸内，爆体而亡！”羊小白笑着看了看程炼心，向燕然答道：“它叫……”
    “狂喜！”
    燕然听了之后，欣喜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对于羊小白姑娘，小侯爷心里也是服气的。而且对于羊姑娘使用毒药的路数，燕然也渐渐摸出了一些规律。
    凡是羊小白拿出来的毒药，若是起了一个十分古雅、或是富含诗意的名字，那十有八九是出自羊小白师承的长辈。
    可若是这毒药的名字，就像小白姑娘的性子一般干脆随意，言简意赅，那就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比如说刚刚的“狂喜”，十有八九就是出自“极乐”系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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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6章：金国神士、原来是你

    有了这个意外之喜，燕然心中的担忧也少了一些。
    随即他又来到红袖姑娘的身边坐下，自从红袖姐姐中毒之后，身子日渐衰弱，毒发的日期也是一天天逼近。
    因此燕然除了每天绞尽脑汁，想办法给姐姐拿回解药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尽量跟红袖在一起。
    红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一面心疼小侯爷，一面也是心中自责，觉得由于自己的缘故，拖累了燕然。
    这时见到燕然坐过来，红袖笑着开口正想要说什么，神情却突然间变了！
    顺着姑娘的目光，燕然看到擂台的另一边，正有一个人徐徐走上来。
    此人正是那个两手揣在袖子里，一拳击杀了顾朝奉的长脸汉子！
    “怎么是他？”见到此人，红袖脸色突变。
    红袖姑娘冰雪聪明，她就像燕然一样，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少女被杀的血案。
    “杀人灭口的是金国萨满的弟子，这说明什么？”红袖随即向着燕然开口问道。
    “他能找到顾朝奉的家，说明顾朝奉原本就是给金国办事的。”燕然答道：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去杀人灭口。因为咱们只要抓到顾朝奉，他就会招认出自己背后的主人，就是金国人！”
    红袖姑娘听到这里，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过去那些线索。
    之前都只是推测而已，如今他们终于可以确定，那些杀人取血的凶手，就是金国萨满的弟子。
    “然后呢，另一伙人是谁？”红袖向着燕然问道：
    “在那个解签道人提供的少女名单里，被某个人添上了一个叶四娘，弄得金国人不得不在一天之内，抓了第四个姑娘苏玉柳！”
    “然后那个人，又毒杀了运送苏玉柳的那个赶马车菜贩，也就是燕郎你说的第二方势力，他们又是谁？”
    “金国人的对手呗！”燕然笑着答道。
    “那就是辽国人了？耶律及达那一伙？”红袖姑娘闻言，随即反问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金国人就不能杀自己人吗？”燕然这次的回答，又是大大出乎红袖的意料！
    “自己人怎么可能杀自己人？”红袖看向燕然的双眼，喃喃地问道。
    “怎么不可能？咱们还是自己人呢！”燕然笑着对红袖道：“姐姐你再看我一眼，我就要死在你手里了！”
    红袖一听，连忙收回了目光，看来她也清楚自己这双桃花眼的威力。
    要死了！姑娘一边红着脸低下头一边心中暗道：这般亲密的话，他居然张口就来，也不分个时候？
    不过红袖也知道，小侯爷说的没错。
    刚刚自己随便就把怀疑对象分门别类，轻率作出推论的想法……确实是错了！
    ……
    在大相国寺外，澎湃的人海里，当耶律及达抬头看见走上擂台的那个人，立刻就咬紧了牙关！
    金国人、瘦长脸、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就是他！
    就是这个混蛋当街暗算，杀害了我大辽副使！
    金狗！我与你不共戴天！
    ……
    “我是金国大萨满‘摘星祖师’入室弟子，今日来此，与大宋英豪一较高低！”
    只见台上那汉子，看着下面万头攒动的人群，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说道：
    “生死各凭天命，擂台就是战场，既然你们执意要看我女真神术，死了可别后悔！”
    听到他这番嚣张至极的话，台下的汴京百姓立刻大声鼓噪起来。
    只见那瘦长脸汉子，面对着怒潮一般的大宋百姓，狂傲至极地冷笑道：
    “谁要不服就上来动手，休逞口舌之利！”
    “宋国杂碎……来一个，我杀一个！”
    ……
    “我来战你！”
    见道这家伙如此嚣张，席棚里的胖头陀从喉咙里低低的怒吼了一句，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当胖头陀一步踏上台阶，擂台上响起了他沉重的脚步声。
    而这时那瘦长脸汉子，却笑着转身就走，他背负着双手边走边冷冷道：
    “你？你还不配！”
    “要想做我的对手，先打得过我师弟再说！”
    只见随着他缓步走下擂台，在金国的席棚那边，又有一个扛着箱子的身影慢慢走了上来。
    在那金国的瘦长脸汉子走下擂台之前，他回过头阴笑着说道：
    “第一阵领教宋国道法，大萨满座下弟子，傀儡师‘横骨粘’！”
    就在这一刻，胖头陀登上了擂台，台下的道人冲灵子，也猛然大喊了一句！
    “茅山神术，赤火头陀！”
    神州擂……就此开始！
    ……
    赤火头陀一步步向着擂台中间走去。
    沉重的身体使他每一步都像是巨象一般，震得擂台轰轰作响！
    只见这位赤火头陀伸手摘下来后背上的月轮刀，燕然这时才注意到那把狼牙月一般的弯刀上，竟然前后两头都是刀尖，根本就没有握柄之处。
    就见赤火头陀抡开手臂，“呜”的一声，便将这把弯刀投了出去！
    随即那把弯刀就在空中呼啸着，划出了一道半圆形的弧线，从侧面向那位金国傀儡师拦腰斩去！
    这一幕，惊得台下的观众喊声连连！
    头陀的弯刀出手，竟然是转着圈儿的向敌人砍过去，对这些百姓来说可真是前所未见！
    而这时的燕然，双眼却紧紧盯着那位金国傀儡师，他当然知道赤火头陀的弯刀是怎么回事。
    那是将刀身两侧扭转成了特定的角度，像飞机的升降舵一样能形成上升气流，再加上刀锋急速破空时的旋转力量，可以使得这种飞刀在空中画着圈儿飞行，甚至是一连转上许多圈都不会坠地。
    当然若是这种飞刀由沉重的金属制成，就要配合强劲的内力，才能做到收发自如。
    其实这就是现代曾经风极一时的飞去来器，燕然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它，那是因为这东西出手被扔出去的时候，尖端一定是朝前的！
    在燕然的注视下，只见对面的金国傀儡师从容不迫地放下箱子，他这一蹲下来，恰好躲过了拦腰斩来的这一刀！
    这位傀儡师横骨粘……当瘦长脸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横字被故意向上拉得很长，粘字也真特么足够黏……
    他浑身上下都被寸许宽的黑布条紧紧扎住，就像是水墨版的木乃伊，连手指和眼睛都看不见！
    在擂台上，横骨粘弯腰打开了那口大箱子，随即从箱子里，缓缓爬出了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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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7章：两国英豪、一较高低

    那东西粗看去似乎像是一个人，被一块破旧脏污的黑布覆盖着。
    当这个人爬出箱子之后，就见他缓缓站直了身体，然后从下至上，慢慢揭开了自己身上的黑布。
    这一刻，台上台下成千上万人，一起惊呼了出来！
    只见黑布下露出了一个翠绿欲滴，颜色艳丽的身体，这个人浑身上下，竟然像是由绿色的沙砾组成。
    这翠绿的颜色，绿得让人触目惊心，这个古怪的人体上的每一个部位、时时刻刻都在诡异地蠕动扭曲！
    当擂台近处的百姓，仔细向他身上看去，这才发现那具身体，竟然是由不计数，细小犹如针尖的飞虫组成！
    “那是……绿色的蠓虫！”
    此时眼神最为犀利的红袖姑娘，声音中也不禁带上了一丝颤音。
    “这个傀儡师操纵的傀儡，竟然全是由细小之极的蠓虫，聚在一起，合成了一个人形！”
    ……
    说实话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这玩意有多恶心。
    一个由几十万飞虫组成的人体，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爬动，这场面要是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见，当时就得吐了！
    燕然小侯爷，也是脸色剧变。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金国萨满教的神术，竟然能妖异到如此地步！
    此时此刻，台下接连不断的传来了惊呼声，燕然他们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那位赤火头陀，见到绿色的妖人一步步走来，他却是不动如山、临危不乱！
    只见头陀紧紧盯着那艳绿的傀儡，而他那把弯刀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飞行的半径却又小了数尺，恰好向着那蠓虫傀儡的腰间斩去！
    眼看着锋利的钢刀，即将击中目标，燕然看到那口箱子边的傀儡师，缠着黑布条的手掌，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随即那翠绿傀儡的腰腹部位“唰”地一声轻响，化作了漫天飞蠓！
    刹那间，数尺方圆之内，犹如浓重的绿雾翻卷。
    赤火头陀的弯刀在无数的飞蠓间徒劳穿过，再度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原来那绿色的蠓虫，竟然能随着傀儡师的操纵，身体各部位可以随时飞散开来。
    换句话说，刀斧这类的攻击，对它毫无作用！
    当赤火头陀刚把月轮刀接在手里，就见那蠓虫傀儡飞散的腰腹，已经在刹那间恢复了原样！
    而这个诡异之极的绿色傀儡还在缓缓迈步，一步步向着赤火头陀接近！
    眼看着四丈长的擂台，傀儡已经走过了中线，再有几步就要把赤火头陀，逼退到擂台边上了。
    而这一刻，那头陀却冷冷地笑了一声！
    只见他长长的大袖猛然飘飞起来，这个大胖子将双手举过头顶，月轮刀再次投掷出手。
    这一下燕然看得清清楚楚，头陀不像是上次一样，向着一侧飞抛，而是像劈柴一样，抡刀向对面的绿蠓傀儡，直接竖着砍了过去！
    燕然心中暗道：这种弯刀，还能这么用吗？
    要是以这样的角度抛过去，弯刀怎么可能飞得回来？
    可是燕然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月轮刀已经从空中电闪而过，正好劈在了绿蠓傀儡的胸前正中！
    又是“簌”的一声响！
    只见那蠓虫傀儡，又在中刀之前飞散，刹那间飞化成了一团绿色烟雾。
    月轮刀再次从他身体里，毫无作用的一穿而过！
    而在这一刻，那胖头陀的身形却猛然动了。
    等他移动起来大家才发现，原来这大胖子竟是如此敏捷灵活！
    他的身法快得犹如雷轰电闪，刹那间便绕过了翻滚涌动的蠓虫烟雾，直接向那个操纵傀儡的黑布条傀儡师猛扑过去！
    人在半空，只见那胖头陀两手一搓！
    他两掌之间，刹那间爆出了一团飞溅的火星。
    只见那胖头陀一声大喝，竟然从他的嘴里，喷出了一片火海。
    原来，这才是赤火头陀的成名绝技！
    燕然眼看着烈焰熊熊，直奔那傀儡师而去，他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这团烈焰，能不能把那傀儡师活活烧死？
    胜负，在此一举！
    ……
    刚刚燕然看得很清楚，赤火头陀嘴里喷出来的东西，显然不是什么火焰。
    那是一种特别的易燃的油料，早就提前被赤火头陀喝进胃里，然后又被他用内功逼迫着，狂喷了出来。
    也不知头陀的掌心里，是不是暗藏了燧石火镰之类的东西，反正当这些水雾状的油料，碰到了他双掌中搓出来的火星。
    于是当油料被点燃之后，就形成了这条炽烈汹涌的火龙！
    那赤火头陀肚子里的容量是相当可观，他喷出的这片烈火炽烈凶猛，刹那间就覆盖了一大片范围。
    眼看着烈焰席卷而去，就要把那个黑布条傀儡师吞噬进去！
    ……可是，就在这时！
    那个傀儡师分明已是必死之境，退避躲闪都已经来不及了，谁知他却敏捷异常的一跳，“嗖”的一下，跳进了那个箱子里。
    之后箱子盖被他“砰”的一声合上，随即烈焰就将这口箱子周围，烧成了一片火海！
    赤火头陀见此情景，他眼睛都红了！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借着前冲之力，顺势撞在那口箱子上，将箱子重重地压在身子底下。
    然后他举起拳头，想要一拳把那箱子连同里面的傀儡师，砸个粉身碎骨！
    可就在这一刻，他身后却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将他牢牢地抱在怀中……原来是那个蠓虫傀儡！
    它在躲过月轮刀身体恢复成人形之后，转身就抱住了赤火头陀。
    擂台上的火焰刹那间升腾燃尽，赤火头陀的惨叫声，犹如野兽般暴怒地响起！
    成千上万的绿色飞蠓，覆盖了他的身体，就像盖上了一张毯子。
    毯子里的胖头陀还在不断地挣扎呼喊，却被慢慢的越裹越紧！
    忽然间，他的惨叫声消失了。擂台上下，一片鸦雀无声！
    无数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惨烈至极的场面。
    飞蠓疯狂的飞舞，围着死去的赤火头陀起落不休，无数的绿色幽光翻滚涌动。
    就在这片刻之间，绿毯下那具硕大的身体，就在肉眼可见的急速缩小。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绿毯又慢慢地鼓动翻涌，直到一个绿色的身影，从中间重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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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8章：绿蠓傀儡、吞噬头陀

    此刻地上的赤火头陀的尸体，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有的地方甚至被蠓虫吃得露出了森森白骨。
    在他空洞的眼眶和鼻孔嘴巴里，不断的有绿色溪流般的蠓虫爬进爬出，而那个吃人的蠓虫傀儡，已经恢复了原型。
    之后，箱子重新打开。
    缠着黑布条的金国傀儡师横骨粘，从熏黑的箱子里缓缓站了起来，抬腿跨出了箱子……
    第一阵，大宋败阵，赤火头陀死！
    只见那横骨粘向着大宋的席棚方向，慢慢举起了手，包着布条的手掌勾了勾，示意再来！
    擂台上下，一片哗然！
    这一场拼斗，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那赤火头陀的神术不可谓不厉害。
    而且他的心志坚定，反应速度也是快得惊人，更是有着精准的判断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败了。
    金国傀儡师横骨粘的手段诡异凶狠，毒辣之极，这场战斗竟然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赤火头陀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神州擂下那些汴京百姓们都傻眼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金国人居然这么厉害！
    这只由飞虫组成的诡异傀儡，形如鬼魅一般，刀剑都砍它不死。
    此时大家的心中不禁七上八下，看热闹的百姓们心中暗道：如此说来，难道就没人对付得了这个金国妖人了？
    这样上去一个就死一个，咱们的人都给人家喂了虫子，那可怎么办？
    可若是就这么不打了，那之前骂的缩头乌龟，不就成了我们自己了吗？
    ……
    可是如今，擂台上的金国傀儡师还在伸手挑战，不打却是万万不行的！
    当燕然看到，那位浑身上下黑袍加身的梅山百眼真人，正站起来准备上台，他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真人可有把握？”燕然沉声向他问道。
    “没有把握就不去了吗？”那位百眼真人转过头，兜帽里的一片黑暗对着燕然道：“这擂台明知必死，我也非上不可！”
    “我上去跟他再打一阵，你们仔细看好了那傀儡师有什么破绽，只要能找到了他的弱点，我就不白死！”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们全都死了，只要让国师看到了敌人的特点，想出了对付他们的办法，那也值了！”
    这位百眼真人语气坚决，毫不犹豫，燕然听了也不由得心生敬意。
    燕然却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可是我有更好的方法，说不定不用你去送命，就能弄死他！”
    “你有什么方法？”百眼真人听说自己也不是非死不可，随即向着燕然问道。
    燕然却大声向着身后说了一句：“有什么发现，现在就说！”
    “……那蠓虫有毒！”
    正当那百眼真人不知道燕然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莫名其妙之时。
    却见席棚里燕然带来的那群人中间，站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小丫头。
    这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出头的样子，却异常镇定地说道：
    “不管谁去打擂台，千万不要和那个傀儡近身，一旦被蠓虫叮咬到身上，就是必死无疑。”
    “另外，哪怕就是杀了傀儡师，也不能放这些蠓虫飞出去，会毒死人的！”
    “好！下一个！”燕然又大声说道。
    “我刚才看见……”这时的红袖姐姐，也朝着这边笑了笑：
    “那个蠓虫傀儡的胸前，有个绿色的东西闪了一下光，似乎是个墨绿色的水晶瓶，我没太看清楚。”
    “好！还有吗？”燕然对着红袖笑了笑，又转脸向着周围问了一句。
    “还有这个……”这时，旁边的苏信站了出来。
    只见他手里边提着一个皮囊，笑着说道：“这里边就是赤火头陀用来喷火的火油。”
    “在他上台之前，我看到他趁人不备，把里边的油一口气喝了一半，这是剩下的另一半，被他藏在桌子底下了！”
    ……好家伙！
    这接二连三的几条重大发现，让那位冲灵子道长、还有席棚里面的梅山百眼道人他们几位奇人异士，都不禁惊呆了。
    之前红袖和燕然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几个人还以为这一大群人，是小侯爷带进来的一帮家属呢。
    谁知道这帮家眷，各个如此年轻，目光却精准毒辣，居然发现了这么多东西！
    而自己这几个号称大宋奇人的顶级人士，却是一无所知……
    燕然笑了笑，把一个人叫了过来。
    只见过来的那位，正是那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偷天盗帝程炼心。
    “敢不敢上擂台？”燕然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笑着向他问道：“把那个傀儡师给我弄死？”
    “金国三大高手，我一个人就弄死俩？”偷天盗帝程炼心闻言，“噗”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程炼心，今儿可真就名扬天下了啊！”
    “对，从今以后再有谁小瞧咱们……”只见燕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他拽过程炼心的手，把这个东西用皮带，牢牢地绑在这位小哥的手臂上。
    “你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他，让他们知道金国派来的萨满教高手，来一个，你程炼心就弄死他们一个！”
    “好！你告诉我怎么打？”程炼心看着手臂上，绑着的那根寒铁打造的铁管，笑着向燕然说道：
    “这东西我看小侯爷试射过，你放心，我会用！”
    “办法很简单，”只见燕然笑着说道：“刚刚我也发现了那傀儡师的一个破绽。”
    “如果那个破壁玩意儿……”燕然说着，回手指向了擂台上那个绿色的蠓虫傀儡：
    “它真的是由虫子组成的，那它为什么要飞散开来，躲开赤火头陀的刀？”
    “啊？所以说……”程炼心那小子真是聪明无比，他听到燕然的话，立刻就是一惊！
    只见他面色诧异地问道：“原来……那个缠着黑布条子的才是傀儡！绿色蠓虫组成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傀儡师横骨粘？”
    “没错！”燕然听见这句话，赞许地点了点头！
    ……
    之后他帮着程炼心，把铁管上那个连接着钢丝的戒指，也套到了他的中指上。
    “去吧！他的弱点，红袖姐姐刚才已经说了，就是他胸前那个水晶瓶子。”
    燕然若有所思地道：“根据我的经验，要想把蠓虫一类，一点智慧都没有的虫子聚在一起，让它们听话到不会四处飞散。若是光靠训练，累死了也练不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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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9章：红尘炼心、淬炼英雄

    “所以那傀儡师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那些虫子，让他们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就趴在傀儡师的身上。”
    “那个瓶子里，多半就是那种东西！”
    “明白！”
    程炼心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信心。
    只见这小伙子气势昂扬，站在那里挥手向大家一笑，转身就走上来擂台！
    ……
    此时的神州擂下，已经乱成了一片。
    下面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大宋这边还不派出人来，一时间不免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而台上那个缠着黑布条子的家伙，挑战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表现得越来越猖狂！
    “汴京异人团……程炼心！”
    这一刻，台下的百姓发现大宋这边有人上台，场上立刻便静默下来。
    燕然也站在台下，大声喊出了程炼心的名号！
    台下一瞬间，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
    程炼心看着那个绿蠓组成的怪人，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他一动没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招数的意图，而是紧紧盯着那怪人的胸前。
    只有一次机会，他要一击必中才行！
    程炼心看过燕然试射自己手臂上这个东西，见过它无与伦比的威力！
    之前赤火头陀的月轮刀，其实每一次都逼得绿蠓中间，藏起来那个人做出了躲闪。
    只不过他躲闪的动作，因为被飞散的蠓虫组成的浓绿烟雾所掩盖，才让人产生了蠓虫飞散，钢刀掠过，徒劳无功的假象。
    但就像小侯爷所说的那样，如果它真的不是人，完全是由虫子组成的人形，那它为什么要躲？
    更何况程炼心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是那狗东西能躲得过去飞刀，可自己发出的这雷霆一击，他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此时此刻，场下的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
    那诡异的绿色傀儡，已经接近了程炼心身前一丈之地！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见程炼心忽然面向前方，抬起右手，伸开了手掌。
    他的这个举动，似乎是想让面前的妖人停下脚步，先听他说句话的意思。
    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还能一通花言巧语，把那些虫子说死了不成？
    就在大家心中不解之际，就见台上那个少年忽然开口了。
    可说出来的话，却吓了所有人一跳！
    四下里静默一片，程炼心的话语清晰而平静：
    “五雷天心正法……”
    “掌心雷！”
    “轰”的一声！
    只见这少年的掌心中，千百道电光爆射而出，犹如天际耀目的雷电！
    这快到目不暇接的速度，使得电光出现的同时，就贯穿了那个蜢虫傀儡的胸膛！
    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包括燕然的手下，甚至是程炼心自己！
    他们以为那铁管子里放出的，是燕然用火药射出铁管的弹丸。
    这东西虽然一声巨响，威力惊人，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却没有刚才那般绚丽夺目的效果。
    程炼心只觉得从自己手臂上的管子里，简直就像射出了万道白光，炽烈燃烧着，贯穿了敌人！
    龙息弹，
    声光效果，惊人至极！
    它更是对敌人的心理，有着摧毁性的作用。
    它的配方确实极其简单，枪膛里除了火药推动的霰弹之外，还有数百粒折断的铅笔芯大小的金属镁块。
    这些金属镁在被火药灼烧，承受高温之际就开始剧烈燃烧，一直到击中敌人，每一颗都在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这光芒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在光辉极速划过空中之际，宛如巨龙喷射火焰发出的吐息，因此得名龙息弹！
    在这之前，当燕然发现了金国大萨满使用金属镁的事之后，他就用蒋家兄弟找来的菱镁矿，以更快的效率冶炼出了纯净的镁。
    然后将金属镁应用在枪弹里这些操作，简直是没有丝毫的技术门槛，只要把镁剪成小块，塞进去就行！
    为了保密起见，燕然在试射寒铁枪管……也就是锰钢枪管时，用的是普通火药铅弹，所以当时的效果虽然惊人，但也不是特别震撼。
    可以如今这一枪，造成的声光效果，甚至把深知内情的自己人都吓了一跳！
    就更别说台下那些汴京百姓，还有对面的金国人了！
    此时大家双眼中，被强光灼出的盲点渐渐消散，等到目可辨物，再定睛细看台上的情景。
    随即就是一片惊呼之声，紧接着更是欢腾如海！
    这位少年程炼心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发掌心雷，将那个绿色傀儡，当场打得仰天倒地！
    这场斗法，真是赢得干脆利落之极！
    ……
    而这时的程炼心，却是一点儿都没敢耽误。
    他在一枪击倒蠓虫妖人之后，一直在目不转睛，看着地上的那具躯体。
    刚刚他一枪击碎了那妖人胸前的水晶瓶时，里面似乎有什么浆液泼洒了出来。
    程炼心看到那个妖人身上，数之不尽的蠓虫正在疯狂地奔涌飞扑上去，拼命靠近那些瓶子里流出来的液体！
    就在弹指之间，无数的蠓虫就在那人的胸前，结成了一个西瓜那么大的巨大疙瘩。
    在失去了虫子的覆盖之后，下面的一具身体，也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消瘦男子，浑身上下不着片缕，皮肤上斑斑驳驳，尽是红色的血点。
    这个鬼东西，居然用那种浆液，把这么多蠓虫吸引在自己身上，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虫子傀儡……真是狡猾怪异，凶残至极！
    程炼心心中暗骂，然后他一步走上前去，手指间用来割破衣袋的小刀轻轻一挑。
    把他带到擂台上那个皮囊划开，随即他“啪”的一声，用力在那个皮囊上一拍。
    里面的火油随即化作一股激流，向着那个大虫子疙瘩，飞溅而去。
    程炼心手指间小刀的刀背，在寒铁枪管上轻轻一磕，几粒火星飞溅出来，“呼”的一声点燃了火油。
    程炼心一个箭步向后退去，就见火油覆盖之下，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飞蠓，顷刻间就被烧成了一团烈焰！
    周遭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空气中满是虫子燃烧的臭味，星星点点的火光犹如流星火雨，向着空中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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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0章：燕郎神术、五雷天心

    这些剧毒的蠓虫，瞬间就被程炼心烧得灰飞烟灭。
    紧接着偷天盗帝的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擂台对面。
    其实那个站在箱子旁边的，才是真正的傀儡，他只是一个扛箱子的下人罢了！
    可怜他每次战斗时，还要冒充傀儡师，替那个虫子里的家伙承受敌人的冲杀攻击！
    程炼心抬起右手，对准了那个家伙，才念了一句“五雷天心……”
    还没等他说完，那个身上缠着黑布条的假傀儡师就怪叫着，连滚带爬跑下了擂台！
    “跳梁小丑，井底之蛙！He……tui！”
    程炼心不屑地对着金国那边啐了一口，然后他面朝台下，向着汴京父老抱拳拱手，转身走下擂台！
    没办法，龙息弹就只有一发，程炼心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留在擂台上接着打下一场。
    当他走下擂台之际，程炼心听到台下的欢呼喝彩声，犹如山呼海啸一般！
    这一刻，小伙子心中不禁激荡翻涌。在他的一生中，从未如此受到万众瞩目。
    他也从未想到过，自己能在这国运之战中，为大宋赢下这一场！
    追随小侯爷的日子，不知不觉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刻的辉煌灿烂，真让人死而无憾！
    ……
    此时擂台下面的万千百姓之中，已经是一片欢声雷动。
    终于赢了一把，他们要看的就是这个！
    刚刚那小伙子一记掌心雷电光四射，一个照面就把那金国妖人击倒在擂台上，这一阵赢得干净利落，大家看得也是过瘾至极。
    还是咱们大宋的神术堂堂正正，一道电光斩妖诛魔，真是太痛快了！
    因此无数百姓的心气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呐喊声，犹如浪潮一般。
    程炼心走下擂台之际，立刻感到了自己同伴欣喜的眼神，还有那几位国师派来的奇人异士看过来时，眼中也是一片灼热的目光。
    他这边连忙把袖子里的铁管卸下来还给燕然，小侯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
    外面的人群里，武德司军士层层护卫之中。
    那位耶律及达紧握双拳，正和周围那些大宋百姓们一起大声叫好！
    太特么过瘾了，就这么干他们！
    此时耶律及达老大哥一身儒雅气质，早已经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眼看着那个金国人被一击致命，连尸体都挫骨扬灰了，他心中真是痛快无比。
    王八蛋，还敢暗算我们辽国使者……该！这回我看你们还嚣张不嚣张？他娘的一个个全都干死你们！
    耶律及达乐得咬牙切齿，一边呐喊一边期待着下一场，宋金两国的斗法之战。
    ……
    就在街对面的一座酒楼里，一位仙风道骨花白头发的道人正在临窗而望。
    当他看到了擂台上的情形之后，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金门羽客、大宋国师、林灵素真人！
    实际上燕然这场神州擂，就是给这位老丈人办的。林灵素也当然要亲自到场，看一看金国萨满神术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可是事态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林灵素的预料。
    通过刚才的这一战，林灵素对于女真人的法术多少有了些了解，这原本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
    可是在他心中，另一个疑团却越来越大，其中的原因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已经逐渐开始看懂了金国人的法术体系，却被燕然的法术体系给干蒙了！
    那可是五雷天心正法啊，是道家玄门几百年来，用来向世间展示道门手段的绝技之一！
    可是林灵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随手一挥就是一发天雷，把邪魔歪道活活劈死，那是绝不可能的！
    甚至退而求其次，哪怕就是仅仅想做出天雷外发的声光效果，也不可能弄到和真的雷电一般相似。
    因此刚刚那一下，真是把他吓着了！
    龙息弹爆发时的轰然作响，还有那几十上百道剧烈燃烧的电光，瞬间贯穿敌人的景象，都让这位大宋国师不禁产生了怀疑。
    这掌心雷……怎么越看越像是真的呢？
    之所以他会这么想，就是他心里很清楚，燕然是根本不信道法神术这一套的。
    因此他这位女婿的手下之中，也不可能出现一个神术高手。
    所以这玩意儿一定是女婿自己研发出来的，而且不仅看起来跟真的掌心雷一模一样，论起杀伤力还能一举击杀那个蠓虫傀儡妖人！
    刚刚龙息弹响起的那一刹那，对于这位大宋国师心中形成的震撼，真是可想而知。
    到了现在，他开始渐渐相信燕然的承诺了，他要研究出一些手段和武器，帮自己赢下那场斗法！
    林灵素国师心说：燕然这小子虽然不信道家玄门，但心中却有鬼神莫测之术！
    ……
    趁着这会儿功夫，几个人上去擂台将残局收拾妥当，一切恢复如初。
    烧焦的尸体和那个铁箱子都被人拿了下去，赤火头陀的遗体也被人抬回了大宋这边。
    钱戏那小子把神州擂的细节安排得十分妥当，哪怕就是擂台上出现破损，也立刻会有木匠上来，以飞快的速度修理好。
    更加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打杂的零工装束极其普通，外貌看似平常，身法却是快得很，活计干完了以后，立刻在数万围观的百姓当中消失了。
    不用问，肯定是钱戏那小子挑选了武德司里面功夫最好的军士，冒充汴京工匠，修缮整理了擂台以后，又快速隐匿于人海之中。
    就算是有人心怀叵测，想要跟踪这些人以便查出神州擂的幕后主使，也注定会大失所望！
    小侯爷将一切看在眼里，满意地笑了笑。
    之后第二场斗法，正式开始！
    金国那面一个东西出了席棚，顺着台阶爬上了擂台，纵然是燕然如此见多识广，心中也不禁暗自一紧。
    这玩意儿……也特么能算是个人了？
    只见爬上来的那个东西身躯粗壮，脑袋和身体融合在了一起，活脱脱就像一个大癞蛤蟆。
    但他毫无疑问是个人，只不过他身上被剧毒沾染，引起了变异，才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家伙全身上下，覆盖着一层两三寸厚的变异皮肤组织，上面疙瘩疙瘩，正流淌着汁液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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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1章：梅山傩巫、百眼真人

    以这样的皮肤厚度，就别说刀剑砍上去了，就算给你把斧子让你砍上一顿饭的时间，估计伤不到他一点！
    只见这东西目光呆滞，像一只真正的蛤蟆一样趴在擂台上，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珠！
    燕然见此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他也大致了解了女真萨满神术的一些端倪。
    就像上一场的飞蠓傀儡，和现在这个蛤蟆人一样，那个女真人大萨满最善于使用动物身上的毒素。
    他不但利用自然界中的有毒生物来攻击敌人，也用来改造他自己的弟子。
    因此大萨满的弟子，跟赤火头陀这些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甚至都不能算人！
    此等残忍的手段，用于改造时不知道会弄死多少活人，这些妖人即使能活下来，被改造的弟子也会经历巨大的痛苦！
    正是以透支生命和健康为代价，女真大萨满才造出了这些妖物。正因为他们不计血本、灭绝人性、所以他的弟子才会这么凶猛！
    当燕然想到这里时，大宋这边的第二位神术高手，已经准备上台了。
    此人正是那位梅山百眼道人，小侯爷伸手拉住了他，还想要嘱咐几句。
    结果那道人一回头，把燕然吓得一激灵！
    原来在上台之前，百眼道人刚刚除去了脸上的蒙面巾，此时正好和燕然几乎来了个脸对脸。
    小侯爷看到这位道人的脸上，居然没鼻子也没有嘴。他脸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居然生了五六十只眼睛！
    这些眼睛正在以不同的频率眨巴着，莫名其妙地看向燕然，好像在问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燕然吓了一大跳，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这位百眼道人，只怕是带着一个奇异的面具，才产生了这般惊悚的效果。
    此刻时间紧迫，燕然也顾不得其它，连忙向着百眼道人嘱咐道：“那个大蛤蟆浑身都是毒，你不要靠近他！”
    “不然的话，难免会被他身上的毒液沾染……还有你要小心他的舌头。”
    “明白！还有吗？”那位百眼道人闻言，立刻谦虚地问道。
    其实是因为刚才，燕然手下那一招惊天动地的掌心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他们因此才心生敬畏。
    所以小侯爷此刻的话，简直是一字千金，没有任何人敢无视。
    燕然在百眼道人上台之前，沉声向他说道：“还有那个大蛤蟆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皮袋。”
    “你只要照着上面重重一击，他就死定了。”
    “哦？谢谢！”百眼道人听了之后，心中也是一惊！
    他那五六十只眼睛，充满感激地看向了燕然……这位小侯爷所说的，无疑是那个大蛤蟆的死穴！
    这下掌握了对手这么大一个弱点，他上擂台之后的胜算就更多了。
    百眼道人欣喜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一步一步，走上了擂台。
    眼看着下一场比斗开始，擂台周围的万千百姓一片欢声雷动！
    就在这时，只听得金国席棚那边有人大声喊道：
    “女真大萨满弟子，毒人嘎兰罕！”
    “东山圣公座下，梅山百眼真人！”
    大宋这边的冲灵子也大喊了一声！
    ……
    随即斗法开始！
    只见大蛤蟆发出了“咕”的一声怪叫，两只后腿用力，似乎要猛跳过来。
    而那位百眼真人，却是上台之后就向着侧面移动，以免被那只蛤蟆一招扑倒。
    如今两人尚未过招，他不知道那蛤蟆的一跳，到底能跳多远。
    只见百眼真人身上长袍拖地，从头至脚一片漆黑，行动之际就像是个飘飘忽忽的幽灵。
    他身上不住的发出“呲呲”声响，一连串黑色的光芒犹如疾风雷电，不停向着那蛤蟆射去！
    原来，他还是个暗器流……正当燕然想到这里时，他却突然一愣。
    那位百眼真人，竟然不是用左手也不是用右手射出暗器，而是用他的肚子！
    从他那一袭宽大黑袍的肚腹部位，暗器正在不断向外激射！
    我去了，他这是怎么做到的？此情此景把燕然都给看傻了！
    连燕然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台下那些汴京百姓了……当大家看道台上这一幕奇景，不住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先是金国那边上来个一人多高，满身流脓的蛤蟆，然后大宋这边出来的高手，居然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眼睛。
    再加上从肚子里往外射飞针……这场面真是惊悚至极，让人怀疑台上是不是闹鬼了！
    只见这时，那只大蛤蟆猛然向前一窜，一跳之下就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丈多远。
    正当百眼真人向着侧面退避之时，那蛤蟆一转脸“咕”的一声，从他嘴里突然吐出个东西！
    这东西一出口就以极快的速度，“呜呜”作响地向着百眼真人破空击去！
    燕然心里暗自吃惊，这只大蛤蟆的攻击手段，当真是诡异之极。
    那破空而飞的玩意儿，似乎是个苹果大小的白骨球，或许干脆就是什么动物的头骨……
    就听“咔嚓”一声，那东西已经打在了百眼真人身上。
    台上台下所有人见此情景，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办法双方距离这么近，攻击发动时又这么突然，百眼真人也没想到这只蛤蟆嘴里，居然会往外吐暗器！
    因此那东西，正中百眼真人的胸前，竟然从前胸直透后背，整个把百眼真人给击穿了！
    燕然清楚地看到，真人背后的黑袍被开了一个洞，前后被打了个对穿的透明窟窿！
    可离奇的是，那百眼真人居然并没倒下，还在如同鬼魅一般地移动！
    这一霎时，台上台下一片大哗！
    这怎么回事？燕然心道：那百眼真人的胸腔，难道是空的？
    这一刻的席棚里，小侯爷的众位兄弟姐妹中间，也同时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见此情景，燕然突然回想起了百眼真人上台时，冲灵子报号的那一句“东山圣公座下”，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一霎时茅塞顿开！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小侯爷心中暗道：这位百眼真人，原来他练的从来都不是全真道法，而是梅山傩巫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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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2章：分身乏术、兔滚鹰翻

    说起这梅山傩术，原本产自于湖南梅州，那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说他神奇，是因为梅州一代的大山里，几乎是从古至今，那里边的人都是与世隔绝。
    人家就和外边各玩各的，根本就不和外面交流。
    一直到北宋时期，世人才知道湖南的大山深处，竟然还住着这样一大群人。
    这些人不但生活习惯、民俗民风和外面全然不同，甚至还有自己的医术和宗教。
    要说这地方，真是蛮荒到了与世隔绝的程度，燕然记得在后世的资料里写过，哪怕到了解放之后的五十年代，梅州的村落里还出现过百虎围村的奇景。
    你就想吧，一百多老虎把村庄给围住了，那得是个多偏僻的地方？曾经一度咱们举国上下，只怕都没有一百只野生老虎了！
    至于那里发展出来的巫术，也自有其神奇之处，好多巫师连续很多年都是头下脚上的生活，连出门都喜欢用俩手在地上走路。
    燕然之所以想起梅山傩术，就是因为百眼真人脸上那么多眼睛，很像是诡异的傩巫面具！
    另外刚才那大蛤蟆的致命一击，也很有可能是从百眼真人，两腿之间穿过去的……如果他要是在袍子里倒立行走的话。
    所以这位真人真正的脑袋，有可能是在他现在裤裆的那个位置？
    ……厉害啊！经过分析之后，燕然都忍不住心中赞叹。
    此时此刻，只见擂台上那位百眼真人，也开始了反击。
    就他奔跑躲闪之际，这位老兄撩起袍子的下襟，一股青色的烟雾“噗”的一声，向着那只大蛤蟆喷射过去。
    这位百眼真人倒是听劝，知道那大蛤蟆一身毒汁，根本不跟他近身打斗，而是选择了释放毒烟这类远程武器。
    这一下把燕然看得啼笑皆非，这股青烟如果不是从百眼真人两腿间，朝向前喷的，他几乎要怀疑这毒烟的来路不正了……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羊小白姑娘，却猛然间脸色大变！
    “那是莽山小青龙的毒烟……这东西对付不了那蛤蟆，反而会让他发狂！”
    “啊？”燕然闻言，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然后他大喊了一声“小心”！双眼紧紧盯着擂台上的形势变化。
    果然那只癞蛤蟆吸了毒烟以后，开始“呼呼”地喘粗气，动作也越发迅猛快速，他那两只小眼睛都是一片血红！
    只见这只人形蛤蟆在擂台上“蹭蹭”乱蹦，不断地向百眼真人扑击过去，把那真人追得满场飞跑！
    擂台上形势明显是大为不妙，小侯爷不禁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燕然也看出了擂台上这两位的水平高低。
    那个大蛤蟆一身巨毒，皮肤变异后防御力超强，而且还对百眼真人的毒雾有着抵抗作用，他的实力应该是远在百眼真人之上。
    刚刚两人过的这几招，百眼真人其实是凭着他诡异的巫术才不落下风，却依然被逼得满场躲避。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只要百眼真人一失手，就会被那个大蛤蟆扑倒在地！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这一阵怕很难赢下来了！
    果然，就在燕然暗自担忧之际，就见那大蛤蟆连蹿了三四下，把百眼真人堵在了擂台的一角。
    眼看着那蛤蟆只要再向前一扑，真人就要命丧当场！
    此刻燕然甚至看到百眼真人脸上，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眼睛里，每一只眼中都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台下的百姓，也随之发出了一声叹息！
    可就在这时，大家都觉得百眼真人大势已去之际，擂台上却忽然“唰”一声形势剧变，把燕然惊得全身一颤！
    却见百眼真人那一袭宽大的黑袍，忽然间坠落在地上。
    从那袍子里面跳出来两个矮小的黑影，一左一右向着两边狂奔！
    一个人居然兵分两路……这般奇景，立刻就把那个大蛤蟆弄得一愣！
    就在大蛤蟆犹豫着自己该追哪一个，还没打定主意的时候，那俩小东西已经跑到擂台另一边去了。
    这时燕然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拍案叫绝。看着两个分道扬镳的身影，小侯爷差点笑出声儿来！
    原来这梅山百眼真人的黑袍下，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俩人！
    怪不得他进退闪躲时的步伐那么怪异，飘飘荡荡的全无章法，这情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等那大蛤蟆发现自己上当了，还转身想追上去时，连燕然身后的众人都看清楚了那两个细小的身影，那分明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小矮子！
    这俩人如今又重新汇合到了一处，一个人熟练地骑到了另一位的脖子上。
    此刻上头骑着的那位，根本不用考虑自己往哪儿跑。他嘴里叼着一根竹管，只管回过头“噗噗噗”一连串，将吹箭不停向着大蛤蟆吹去。
    他吹出来的小箭，其实刺在大蛤蟆变异的厚皮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但他的吹箭又密又快，每一根都是奔着那蛤蟆的眼睛去的，一时间弄得那只疯狂追赶的蛤蟆暴跳如雷！
    而下面的那一位，虽然他脖子上骑着个人，但却依然灵活自如，只见这位仁兄就像个蚂蚱似的，“噌噌”地连环蹦跳。
    好嘛一个只管进攻，一个只管逃跑，两位的分工倒是很明确……还不仅如此！
    下面蹦跳的那个人，他每一次落地的时候都是双手着地，顺势把一根半尺多长，核桃粗细的竹桩，用力插在擂台地板上。
    只见那竹桩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锋利如针的竹刺，并且颜色漆黑，一看上面就涂了毒药！
    这玩意儿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却碍事之极，因为那大蛤蟆每一次落地，都在这两小只身后的线路上！
    弄的那只蛤蟆脚下，踢得竹桩竹刺四下乱飞……速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好家伙擂台上的局面，真是险象环生，看得人心惊肉跳！
    燕然心中不免又开始暗自担心，现在看来，梅山百眼真人明显是缺乏强力的进攻手段。
    他要想把这个大蛤蟆一击必杀，只怕不容易！
    就在这一刻，席棚里的沈红袖姑娘却突然回头，向程炼心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那位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也把一件东西塞到程炼心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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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心生狂喜、肚皮朝天

    然后这位偷天盗帝“嗖”的一下就消失了，看来他知道情况紧急，要想办法接应那位百眼真人去了。
    可是让燕然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擂台上的情形急转直下，竟然变得这么快！
    眼看着那只大蛤蟆窜蹦跳跃，满场乱蹦，不断地追杀百眼道人。
    可是正当他身体又一次凌空跃起之时，那两个身材低矮的小人，离大蛤蟆已是近在咫尺！
    此刻的毒人嘎兰罕，恰好越过了百眼真人刚才脱下的宽大黑袍……就在这时！
    只见那袍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得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了大蛤蟆的脖子上！
    随即又一个小小身影，从地上猛然跃起，顶着那幅宽大的黑袍跳起来就跑！
    原来不是俩……是特么仨！
    燕然这才知道，梅山百眼真人的袍子里，其实装的是三兄弟。
    刚刚跳出来的是最后一个，他趁着两个哥哥分道扬镳之际，自己埋伏在那袍子里边，随时准备向大蛤蟆发起致命一击！
    见此情形，燕然都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擂台地板上，分明只有薄薄的一片黑袍，那底下怎么可能藏得下一个人？
    可他随即就看到那位老三，顶着黑衣跑掉之后，地板上露出了一个尺许大小的窟窿。
    原来那三兄弟不知何时在擂台地板上掏了个洞，把老三藏在了里头……哈哈哈！
    这梅山百眼道人三兄弟，不但巫术诡异莫测，头脑也是异常灵活。
    他们居然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向大蛤蟆发出了致命的一招。
    燕然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老三那一拳，正好打在蛤蟆脖子上挂的皮袋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拳，出手精准力道也是极重，别说皮袋里装的是个蜡丸了，就算是铁丸都打扁了！
    羊小白姑娘一见大蛤蟆的皮袋中了一拳，她急忙向擂台上大声喊道：
    “快跑！他还有十次呼吸的时间！别让他抓住！他死定了！”
    那梅家三兄弟听了这话之后，随即开始疯狂的加速奔跑。
    只见羊小白姑娘的话音未落，擂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狂笑声。
    剧毒“狂喜”，在毒人嘎兰罕身上发作了！
    只见那只大蛤蟆一边疯狂大笑，一边以更快的速度，死命追杀这梅家三兄弟！
    眼看着百眼三兄弟左躲右闪，玩命逃窜，众人盯着台上几个狂奔的人影，心里也都在紧张地估算着时间。
    可是擂台虽然宽阔，但对于四个人来说，毕竟还是太小了。
    眼看着梅家三兄弟跑来跑去，却突然有一个脚下一软，无端矮下去半截。
    原来那梅家老三，只顾着狂奔躲闪那只大蛤蟆的来势，却没注意自己的脚下。
    刚刚他一脚下去，好踩在了自己跳出来的那个地板洞里！
    因此他奔跑的速度顿时一滞，大蛤蟆随即追杀而来！
    此时的毒人嘎兰罕，强忍着毒药发作的痛苦，已经陷入了疯狂！
    一见那可恨的小矮子就在眼前，他含恨发出了致命一击！
    只见他“呱”的一声怪叫，右手向前一推。这一下若是打在梅老三的身上，立刻就能将老三拦腰打断！
    那梅老三躲闪不及，也知道自己是山穷水尽，他既躲不开，也拦不住这凶狠的一爪，只能眼睁睁硬挨这致命的一击！
    可就在这时，猛然间，就听得那大蛤蟆发出了一声惨呼。
    只见嘎兰罕伸出去重击梅老三的那只手，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飞舞到半空中！
    这只怪异的手爪，竟然被一只无形的利刃，瞬间齐肘砍断了！
    这一刹那间，绝处逢生的梅老三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觉得自己踩进洞里的那只脚，被人用力向上一托，他连忙借力一跃而起！
    梅老三一只脚都进了鬼门关，却终于逃出生天。
    可那只大蛤蟆十次呼吸的时间，却已经到了！剧毒狂喜、刹那攻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大蛤蟆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狂笑声惨烈无比。
    梅家那哥仨，却在擂台上汇合到一处，然后他们“嗖”地一下挤进了黑袍，又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百眼道人！
    ……
    不过片刻之间，大蛤蟆肚皮朝天疯狂地挣扎。
    直到他气息将尽，口中仍不断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这只大蛤蟆就在狂笑声中，身体慢慢僵硬，仅剩的一只手攥着拳头向着天空举起，两条腿却渐渐伸得笔直……
    燕然知道，这姿势代表着这只人形蛤蟆的神经系统、延髓脑干已经被毒药所侵，他已经死透了！
    之余刚刚这一幕，是怎么发生的？小侯爷心里却清楚得很。
    那一定是红袖出的主意，让程炼心埋伏在擂台下面，地板上那个孔洞附近。
    之后程炼心就用苏依瑶姑娘借给他的龙绡蜃楼，向毒人嘎兰罕发出了最后一击。
    程炼心这一下不但救了梅家老三、还废了那只蛤蟆，使得金国毒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毒发身亡。
    这场胜利真是凶险之极，再加上运气爆棚，他们才能获胜。
    燕然看到那蛤蟆翻到上面的大肚皮，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
    这时金国的席棚那边，瘦长脸汉子却阴沉着脸，向擂台上大喊了一声：
    “居然是三个打一个，这也能算是胜了吗？”
    “你这话说的，就跟放屁没什么两样！”燕然身边那位冲灵子道长却想都不想，大声朝那边回怼道：
    “你还有脸说我们以多胜少？明明是你们先坏了规矩，你说你那傀儡师是几个人？”
    这位冲灵子不愧是国师派来的领队，言辞真是犀利之极，一句话就切中要害，把对面的长脸汉子说得哑口无言！
    人家说的原本也没错，上一战中的赤火头陀，要不是最后选错了对手，他也不会因此丧命。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女真人那边以多欺少在先！
    ……
    这一刻，百眼道人站在擂台上，就见台下的汴京父老犹如沸腾了一般，发出了雷鸣般的叫好声。
    其中很多人，已经不仅仅是叫好，而是激动得热血沸腾！
    大宋积弱已久，这一战赢得真不容易，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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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4章：摘心道人、大宋淮南

    此时那百眼道人，脸上五六十只眼睛“唰唰”地眨巴着，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刚刚他是奈何桥上跳皮筋，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能活下来都是侥天之幸，更何况他还赢了！
    最终他还是向台下行了一礼，转身走下了擂台。
    ……
    此时席棚里的燕然，心中却暗自担忧起来。
    说实话金国这伙妖人的强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刚刚这一场，大宋这边其实是劣势尽显，百眼道人原本绝无生理。
    可这必死的一局，却被燕然手下这群高手，硬生生逆转了过来。
    程炼心“安居平五路”的神偷技艺，羊小白的奇毒“狂喜”，楚中天的神兵“龙绡蜃楼”，沈红袖的非凡洞察力，这些当世绝学合到一起，才造就了刚刚这场大胜！
    即便如此，这场斗法也是险过剃头，燕然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可大宋终究是胜了，此时的台上台下，一片欢腾！
    ……
    趁着匠人上去修补擂台，用叉杆推走大蛤蟆的尸体，冲洗擂台上的血迹和毒液，席棚这边赶紧准备下一场。
    见到燕然过来相迎，刚刚下台的百眼真人，还有摘心道人和木郎君，一起向着燕然行礼致谢！
    他们心里自然是清楚，算上绿蠓傀儡的那一场，燕然已经救了百眼真人两回性命了。
    因此这几位奇人异士心中，对燕然的感激和尊敬，也是无法言表。
    尤其是百眼道人，刚刚那一场，说是燕然对他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此时他面具上那一大片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唰唰地眨巴着，眼中清晰地写着“义父”两个字！
    刚才百眼真人虽然成功赢下了这一阵，同时他身上的秘术和底细，也都漏了个干干净净。
    因此他若是再上擂应战，绝对就是送死，所以下一个准备上场的是那位摘心道人。
    “现在金国人那边，只剩下一个人。”燕然对敌人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他向着摘心道人说道：
    “最后的那个对手，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见过他杀人的手段。”
    “这小子心思阴沉，机灵百变，拳头重得惊人！”
    “所以千万不要和他近身缠斗，一旦被他拳头击中，咱们这边就糟了。”
    “贫道明白！多谢燕候指点！”
    这边的摘心道人也记住了燕然的嘱咐，连忙拱手表示感谢。
    此刻金国的席棚那边，最后一个瘦长脸的家伙，也缓缓走上了擂台！
    下面的耶律及达看见仇人上场，这位老哥的心中，又忍不住激荡了起来。
    大宋已经连赢两场，若是把这个家伙也给打死在擂台上，他们辽国副使耶律昌的仇，就算彻底报了！
    ……
    此刻那瘦长脸汉子站在擂台上，两名师兄弟死于非命到也没什么，失败的感觉却让他心里十分不快。
    看到台下的大宋百姓一边为胜利欢呼，一边还大声地对他品头论足，这个汉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片阴沉的笑容。
    “你们喊什么？擂台上的胜负，跟你们这些蝼蚁有什么关系？”
    只见那汉子，向着台下吐了一口唾沫。
    在大家的谩骂声中，瘦长脸汉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不要逞什么口舌之利，哪个不服，就上来受死！”
    “宋国净是玩嘴的，有本事的没几个……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们！”
    他说得如此猖狂，台下的大宋百姓也不是白给的，纷纷指着他大骂！
    这一幕看得燕然直摇头，心说这些金国人真是奇怪！
    你一个打擂的，居然跟下边的老百姓对喷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大宋这边的人也走上了擂台。
    “大宋淮南摘心道人……”
    “女真铁山力士、鹘里黑！”
    原来这个人叫铁山力士，燕然看着那个瘦长脸的汉子，心中暗道：
    从他的名号上判断，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这家伙果然是个近战力量型打法。
    当台下百姓见到斗法即将开始，也立刻停止了喧哗，神州擂上下一片寂静！
    ……
    那铁山力士鹘里黑和摘心道人上台之后，二人相距两丈有余，各自站定。
    摘心道人，果然放弃了近战！
    只见他的手从道袍中伸出来，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各自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他手腕忽然极速翻卷舞动，“噗”的一声，那两张符霎时燃烧了起来！
    就见摘心道人双手指尖上，带着耀目的火焰，挥舞着在空中不断形成一个个法诀。
    在他的口中，更是默默念诵着咒语。
    燕然心里正想着，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的时候，那摘心道人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
    当小侯爷的目光向着空中挥舞的法决上一看，这一瞬间他竟然神思游离，意识恍惚了一下！
    “卧槽！这个厉害了！”
    这突然出现的异象，差点就把燕然晃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算他立刻挪开了目光，只觉得自己眼前依然是火光飞舞，眼中依然残留着符纸燃烧，法诀飞舞的繁复线条。
    燕然心里暗自吃惊，之后他才忽然醒悟，摘心道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他双手上符纸点燃，不断打出法诀，在空中留下的图案自然是醒目之极，十分吸引人的注意。
    然后特定的图案，让人的视觉产生了偏差，低沉的法咒吟诵声，更有着使人昏昏欲睡的作用。
    这东西像是一种道家法术版的催眠术，仅仅从刚刚给燕然造成的效果来看，就比拿着怀表在你眼前晃动的西洋玩意儿，要厉害多了！
    可这东西，能打人吗？
    正当燕然心中怀疑之际，突然他就发现那摘心道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铁山力士鹘里黑的身后！
    分明法诀的吟诵声还在空中回响，那符纸的火光依然不断的变换着图案……可那摘心道人却如同移形换影，弹指间就出现在敌人身后！
    只见他鸡爪般枯瘦的右手，已经抓在铁山力士的后心上，下一个瞬间，敌人的心脏就会被他用重手法活活掏出来！
    好家伙这老道，之前看着笑嘻嘻的脾气挺好一人，他用的术法竟是如此诡异，出手也是狠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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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5章：鹰爪如铁、力士如山

    可就在这时，那铁山力士突然肩背向后一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低吼。
    当这声音传到燕然的耳朵里，他立刻就是脸色突变，小侯爷知道坏了！
    刚刚那一声低吼回荡在铁山力士的胸腔里，就像敲响了铜钟巨鼓，竟然带着沉重的轰鸣声！
    这家伙不但没有被催眠，而且早有准备。
    他居然用自己的后背，硬撞摘心道人的铁爪！
    擂台上，只听得一连串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密集如雨！
    摘心道人苦练半生的鹰爪，自指节处接连被震碎。
    接着这股力道暴轰而至，指骨撞腕骨，臂骨撞手肘，犹如一连串点燃的鞭炮，一路带着爆响碎裂而来！
    摘心道人，突然一声狂吼！
    他的一条手臂，竟然就这么被人打废了！
    可那铁山力士却头都没回。
    只见他后退半步，回身出肘，“噗”的一声正中摘心道人前胸，把那老道打得鲜血狂喷，整个人应声飞了出去。
    燕然看得清清楚楚，刚刚铁山力士那一肘看似信手而发，轻飘飘的十分随意。
    却霎时打碎了摘心道人的胸腔，将他的肋骨连同心脏击得粉碎。
    摘心道人身体还在半空，人就已经死了！
    席棚里燕然等人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所有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也太快了，败得居然这么干脆！
    燕然皱紧了眉头，冷哼了一声。
    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刚刚那一战，摘星道人吃亏就吃亏在敌人根本没受他的催眠影响。
    可是一个法术不奏效，还能勉强算是差距不大，可那鹘里黑竟然用后背接招，却能看出铁山力士雄厚的功力。
    仅仅用肩背发力，就能震碎道人的手臂，铁山力士这一防一攻，顷刻间就将摘心道人打死在擂台上，说明两人之间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了。
    其实那摘心道人，不可谓不厉害，他功法的凌厉之处，甚至远在那位梅山百眼道人之上。
    可惜他碰到的对手实在太强，已经远远超过了傀儡师横骨粘、毒人嘎兰罕的水准。
    以至于那道人才一上擂台，在几次呼吸间就死于非命！
    擂台下面，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围观的汴京百姓谁都没想到，大宋这边居然会败得这么快。
    那铁山力士却看都不看的一脚踢去，把摘心道人的尸体踢到了台下。
    之后他朝着大宋席棚那边勾了勾手指，示意再来一个！
    ……
    然后燕然一抬头，立刻咬着牙骂了一声娘。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席棚里的最后一位神术高手，那犹如乡村少年一般的木郎君，已经缓步走上了擂台。
    “我尽量多扛他几拳，你们快想办法！”那木郎君回头向燕然一笑，之后毅然走向了铁山力士！
    “你站住！”此刻的燕然，被眼前的情形恨得咬牙切齿。他大声呼唤，木郎君却理都没理！
    那木郎君显然知道，自己绝不是铁山力士的对手。
    可他却执意上台，就是想要为自己这边，再争取一些时间。
    这少年执拗坚定，他原就是个死士，早就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打算！
    只见擂台上，刹那间铁山力士鹘里黑，和木郎君两人开始了对攻！
    ……
    这场面真是让人万万想不到，如今擂台上两人的拼斗，已经跟斗法没有一点关系，简直就是在斗牛！
    只见两人一近身，就开始疯狂肉搏，拳头只管向着对面狠砸过去，甚至面对敌方的攻击时，也没有丝毫躲闪防御之意！
    四只拳头拳拳到肉，拼尽全力击打在对方身上，几乎没有一拳落空。
    木郎君的双拳力道极重，每次出拳都带着犀利的呼啸风声。
    可在他在击中铁山力士之际，敌人身上却不断传来轰轰的共鸣声响，就像他的每一拳，都击中了一口巨大的铜钟！
    而铁山力士的双拳，每一次击中木郎君时，却发出了“空空”的闷响。
    在木郎君身上，随着鹘里黑一拳拳重如山岳地袭来，被击中的位置正在不断地向外迸溅着什么东西！
    直到这时燕然才发现，木郎君的全身上下，所有被衣服覆盖的地方，好像都缠绕盘曲着一种古怪的藤条。
    这些藤条，竟然是活的！
    因为每一次被打断，从它碎裂崩溃出来的茬口上，都会不停地涌出鲜血。
    “那是木郎君的父母自他小时，就在他身上种下的血藤。”
    席棚里那位冲灵子道长，在燕然身边咬牙切齿道：“每一根都与他血脉相连！”
    “木郎君不会回来了！他死也不会后退一步！下一阵怎么办？”
    就在燕然不管不顾，想要下令救人之际，就听那擂台上猛地一声巨响！
    铁山力士，一拳打穿了木郎君的胸膛，把他整个人都挂在了手臂上。
    那木郎君居然还在拼命地挥拳，可他的身体，随即就被铁山力士抓住，就像撕开一个稻草人那般，信手撕成了两半！
    铁山力士将两片尸体扔下擂台，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浆……
    “再来一个！还有谁？”
    “我鹘里黑一力破万法，一人打尽大宋英豪！”
    这铁山力士，真是嚣张之极，也是残忍无比。他信手杀人的模样，简直是毫无人性！
    可另一方面，他的实力也明晃晃摆在那里，谁都知道上台和他对战的结果，就是被他残杀在擂台上。
    此刻的燕然，已经怒得双眼血红。
    他从王德发身上摘下了一个长长的包裹，问都不问就用另一只手，将百眼道人脸上那张妖傩面具拽了下来。
    小侯爷把面具往脸上一扣，提着包裹正要上台，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又大声咒骂了一句：
    “……这不添乱吗？”
    只见这时擂台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居然是从下面，那群百姓里跳上来的！
    燕然心里后悔不已，他就不应该让那个木郎君有上台的机会，弄的一个大好男儿，就这么被人给杀了。
    可现在你看，又跳上去一个！
    燕然总不能在人家打斗对战的时候，再上去动手吧？
    燕然以为那个跳上来的人，说话间就要死在铁山力士手里，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猛地瞪圆了双眼！
    只见那个人上来之后，一声不吭的动手开打，几招下来，居然和铁山力士斗了个势均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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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6章：江湖奇士、俊美少年

    啊？还有这样的高人？燕然顿时暗自诧异。
    然后当他再仔细看去，却是啧啧称奇！
    只见跳上来的这个人，一身青衣短打扮，是个异常俊美的小伙子。
    此人十八九岁年纪，健硕、儒雅、温和、暴烈、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奇异地在他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
    看他的气度与相貌，倒是和苏信有着不相上下之感……这小伙子的功夫，也奇怪得很。
    燕然观察他的动作，只觉得此人敏捷异常，却又无比协调。
    若是论起气力，这位漂亮小哥的力道，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铁山力士的十分之一。
    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无论是手眼身法步、腕胯肘膝肩、都是配合得精妙之极。
    而且他根本不去和铁山力士硬碰，对面一次次重拳打来，都被他轻轻推搡，从侧面将敌人的拳路化解。
    同时这小伙子的脚下，磕、碰、挤、勾、压、拧、托、绊、竟是无时无刻，都在干扰铁山力士的动作。
    好家伙看他跟人动手，真称得上是一种享受，燕然不由得心中暗自震惊！
    这大宋民间真是藏龙卧虎，随便一位跳上擂台，就是如此高人。
    若是单凭武艺技巧而论，这小伙子绝不在铁山力士之下。
    可是有一点却十分凶险，燕然的心思走一步看三步，不禁为这个小伙子暗自担忧。
    因为这铁山力士不但天生神力，拳法凶猛，他还是金国大萨满的弟子。
    所以他除了功夫强劲，力道豪勇以外，身上妖异的手段还不知有多少。
    那个小哥看来，是个纯粹靠武艺吃饭的，弄不好就要在鹘里黑手上吃亏！
    此时燕然暗自警惕，随时准备接应这个小伙子！
    就见那位俊美小哥在动手之际，脸上还带着春风拂面般的笑意。
    他双拳双脚信手而发，口中居然在不断讥讽着铁山力士：
    “就这？你还有脸说是一力破万法？还打遍我大宋英豪？你要笑死我们大宋英豪吧？”
    “就像你这样的，若是在我老家那边，连县城都出不去就得让人打活活儿死！”
    “金国鞑子，女真臭狗，大驴脸那家伙！我特么说你呢！”
    “哎呦这一拳！想打到我还差点儿！哎你怎么不掏粪去呢？就你这把子力气，干这个最合适！”
    那铁山力士原本是阴森沉稳，可是他久攻无果，又被这小伙子言语调戏，显然是渐渐动了真怒，一拳一拳越发凶猛沉重！
    燕然在台下看着，见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断的出言气人，但招式运用法度严谨，进退之时异常谨慎，一双眼睛也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手……
    原来他一点都没有轻敌之意，而且很清楚，自己和这金国妖人之间的差距！
    ……真是个好手！燕然见此情形，心里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这时那鹘里黑，怎么也打不中那个俊美少年，他终于变了战术。
    只见他一拳打去，那俊美少年先是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推，然后又拽住了鹘里黑的袖子猛的往反方向一拽！
    这一推一拉之间，端的精妙无比，鹘里黑之前每次出拳使出的力气，都会被那俊美少年借力打力，为他所用。
    可这一次，鹘里黑却是用力向后一挣，“呲啦”一声，衣服被那俊美少年斜肩带背，扯下来大半截。
    随后铁山力士鹘里黑赤裸的身上，露出了满身的花绣，这小子身上密密麻麻，纹着几条黑色的巨蟒！
    那俊美少年双手一圈，应声扣住了鹘里黑的手腕，之前每次动手打到这里，都是鹘里黑吃亏的前兆。
    因为两人的手若是抓在一起，铁山力士想要出拳就无法蓄力，若要挣脱却被那少年上推下绊，使得他立足不稳。
    可是这一次，鹘里黑被少年抓住手腕，他却反手一抓，反而扣住了俊美少年的手。
    只听“嘶”的一声！俊美少年一抬头，顿时惊得全身一震！
    却见鹘里黑的身上那漆黑的巨蟒纹身，竟然活了过来！
    四条手臂粗的蟒蛇，在铁山力士的双肩双肋处，突然离体而起。
    就近在咫尺的距离内，就像鹘里黑多出了四条奇长无比的手臂。这些凶悍的蟒蛇张着蛇口亮出蛇牙，犹如电闪一般，向着那少年撕咬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变生肘腋，那少年纵使灵巧无比，两手却被人扣住无法挣脱。
    想那蟒蛇突击的速度有多快？俊美少年霎时就要被四条蟒蛇咬在身上！
    就在这一刻，
    “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炫目的强光，突然在擂台上亮起，刹那间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雪白！
    那俊美少年和铁山力士，同时以为自己着了对方的道，因为他们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相比之下，铁山力士心里更加惊恐。
    因为他身上的四条蟒蛇除了蛇眼之外，用来感知外界的器官，也受到了这道强光的剧烈干扰。
    霎时间巨蟒就放弃了撕咬的目标，疯癫地狂舞扭动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用力甩开了对方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后退！
    他们全都怕自己目不视物的情形之下，中了对方的暗算。
    可是那少年接连后退之际，却心中暗自疑惑：这是谁突然出手，救了我一命？
    他知道以刚刚的情况来说，铁山力士根本不用再玩什么花活，就仅凭那四条巨蟒，自己就已经完蛋了。
    出手之人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救我，可这道强光是什么法术？救我的人是谁？
    他现在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已经挣脱了铁山力士双手的束缚，后退之时暂时离开了蟒蛇的攻击范围。
    因此情况的变化对他有利，他确信这一定是有人出手相救！
    正在这一刻，少年就听得身后有人低声叫道：“这边！过来！”
    一听到这声音，俊美少年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字正腔圆的大宋话。
    第二就是他退去的方向，正是大宋那边，奇人异士所在的席棚！
    这一下情况就更清楚了，准是那边的异人，用道法救下了自己！
    那小伙子暗自大叫侥幸，然后他连退几步，脚下一空就掉下了擂台！
    人在半空之中，他觉得自己被人接住。
    随即视力开始渐渐恢复，眼前慢慢的出现了景物的轮廓……
    那个救下他的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小侯爷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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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7章：强行暂停、光芒爆闪

    燕然早就知道，铁山力士在硬拼不成后，一定会用邪法暗算这个少年。
    因此他的暗器也早就准备好了，一颗用火药混合了镁粉制成的闪光弹。
    于是就在这少年就要遭到毒手之际，燕然果断出手，一家伙把擂台上的两人，全都闪得双眼不能视物，趁机救下了这个小伙子。
    说起这闪光弹，燕然虽然费尽了心思，但跟前世现代的产品相比，还是Q版加猴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闪光弹其实是一种手榴弹，真正的名字叫做震爆弹。
    除了发出强光，使敌人短暂致盲之外，还会发出巨大的响声，让敌人失去听觉和方向感，从而失去抵抗能力。
    当然震爆弹里，最主要的成分就是镁粉，和燕然手榴弹里的一样，但两者的威力却相差甚远。
    燕然的这种手榴弹，只有短暂的致盲作用，大概五六秒钟的时间就能逐渐恢复视力，而且也不能发出巨大的噪音。
    燕然作出来的这玩意，就是爆炸时的同时，可以发出强光的手榴弹。可是它的优势在于，这东西从来没在大宋这个时代出现过。
    所以它对第一波客户，铁山力士造成的最大的伤害，其实是敌人心里的恐惧和震撼。
    哪怕就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人物，在眼前一道白光，啥也看不见的时候，他们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奈何桥了！
    因此燕然用闪光弹成功地救下了这位小哥，还顺便给擂台上叫了个暂停。
    这时的擂台上下，早已乱成了一团。
    燕然所在的席棚里，也受到了闪光弹的影响，好在自己这边的人都听燕然说过，金国大萨满用镁丝燃烧，冒充星星坠落的事。
    因此他们一瞬间双目失明之际，都知道这是出自小侯爷的手段，心里也没有太过惊慌。
    如今大家的视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擂台下却是一片哭爹喊娘。
    那些汴京父老们，挤在最前面看热闹的几排全都被晃了个正着。
    这些人惊慌失措，有的大哭大喊，有的摔倒在地，后边的人更是连连后退！
    虽然被闪到双眼，目不视物的人并没有多少，但是在场的数万人，却全都看到了那道强光！
    此刻大家都在心中惊骇无比，这是什么法术？
    不但闻所未闻，我都没看见这法术是谁使出来的！刚才到底是谁把谁给干了？
    ……
    只见燕然旁边那位冲灵子道长，正用惊慌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
    “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就好了。”燕然见冲灵子伸出手来四处乱摸，知道他被闪得不轻，连忙安慰了几句。
    然后燕然一看那位百眼道人，只见他袍子里伸出了六只手四下摸索着……这哥们也真是够倒霉。
    那张带着好几十只眼睛的面具，好歹有点遮光的作用，他也是从头戴到尾。
    然后刚被燕然把面具拿走，他就被强光给闪了！
    不过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一听到燕然的话，他们也立刻冷静下来。
    当他们的视力渐渐恢复时，燕家小侯爷的样子，也在他们眼前越来越清晰。
    这两位仁兄心中，不禁对燕然佩服不已！
    他们差不多明白了，刚刚自己被闪的那一下，就跟之前的五雷天心正法一样，一定是出自小侯爷的神奇手段。
    这边燕然却顾不上别人，而是伸手扶着那位小哥，等着他慢慢恢复视觉。
    等到大家的视力都正常了，此时席棚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大家全都是满脸泪痕！
    ……所有人都被闪得七荤八素，除了两个人，燕然和红袖。
    燕然是早就知道强光的效果，提前闭上了双眼。而红袖则是小侯爷扔出闪光弹之后，特意给红袖姐姐遮了一下眼睛的缘故。
    主要是燕然担心这位神眼玉观音，视力实在太好，一旦被强光造成伤害，造成的损伤也可能比别人要厉害得多。
    所以就形成了这样的效果，大家看到小侯爷啥事没有，全体是眼泪汪汪的，对他怒目而视！
    ……
    等那位俊美小哥恢复过来，随即发现刚刚接住自己那位，还扶着他胳膊。
    他连忙向燕然躬身施礼！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小伙子一边大礼参拜一边说道：
    “若不是刚刚贵人出手相救，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燕然却轻轻放开了他的手笑道：“这位小哥侠肝义胆，舍生忘死也要击败金人，真是让人钦佩！”
    “都是江湖儿女，谁都有拉谁一把的时候，小哥可别这么客气了。”
    少年一听燕然说得豁达豪爽，心里也是暗自佩服，连忙笑着问道：
    “不知哥哥高姓大名？您可别救我一场，我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
    “在下汴京燕然、燕天行，”小侯爷笑着答了一句。
    只见那少年听到燕然的名字，一霎时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更是接连数变！
    原来他就是满城风絮燕天行，据说文采风流，天下不做第二人想！
    听说他还是文曲星君降世，还是一位侯爷，人家还是朝廷大官！
    他怎么会自称江湖儿女？还管我叫小哥？
    这可真是奇了！天下哪有这种当官的呀……
    一时之间，这位小哥心中激荡，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小侯爷早就看出这少年武功惊人，心理素质极佳，待人接物时，更是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燕然正想要问他的姓名，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得擂台上有人大吼了一声！
    只见那铁山力士鹘里黑，恢复了视力之后，又来到了擂台中间。
    他不停向着大宋这边大声叫骂，污言秽语不断，要大宋这边的人滚出来，和他再打一场！
    那俊美小哥二话不说，回身就要重返擂台，却被燕然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还要上去？”燕然笑着问道。
    “那条金狗凶得很，没人挡得住他啊！”小哥笑了笑说道：“只有我，靠着绵密小巧的相扑功夫，还能缠住他一下。”
    “你上去会没命的。”燕然沉声向着这位小哥说道。
    “燕家哥哥，你没看见他都狂成什么样了？”只见这小哥正色道：“便是丢了性命，咱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大宋豪杰！”
    “我一个人上去跟他拼了就是……死就死吧！”
    “那你就错了，”虽然小哥的态度如此坚决，燕然却还是把他拉到了一边。
    只见燕然笑着说道：“你今天不用死，从此以后，也不用一个人去拼命！”
    “这狗东西，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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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8章：力破万法、火器时代

    当燕然戴上百眼真人的面具，提着那个神秘的包裹慢慢地走上擂台，台下随即便是一片欢腾！
    又有大宋豪杰出场，这一次不知他能不能把那个嚣张至极的金国杂碎，击败在擂台上？
    在大宋的席棚里，那位冲灵子道长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他是国师派来的人，当然知道燕然的武功是何等水平，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国师的女儿沈红袖，会如此青睐这个小家伙。
    武功平平、道法全无，就这样他也敢上台，这小子的骨头是真硬啊！
    而台下的俊美小哥，却在目瞪口呆地看着燕然的背影，他心说这个大官儿，不是文曲星下凡吗？难道是我听岔了，其实是武曲星？
    就算他有两下子功夫，也没听说他会道法啊？他怎么敢上去的呢？难道不怕死吗？
    而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更是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刚刚还和燕然近距离接触过，自然认得燕然身上那件素白的文士袍，所以燕然一上台，就被他认出来了！
    耶律及达知道燕然今天来此，完全是为了保护两国使者安全的公事，可是小侯爷自己怎么上擂台上去了？
    那铁山力士有多狠，他又不是没看见！就是一个铁人上去也该被打扁了，难道他不要命了？
    而这时远处酒楼上的国师林灵素，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也没想到燕然会亲自上场，显然是这小子看到大宋英豪，接连在女真人手上折损，他义愤填膺之下，才决定上去报仇的。
    这燕然当真是个血性男儿，不愧红袖对他如此倾心！
    只是他上去容易，想要活着下来，只怕是难上加难！
    ……
    神州擂台上台下的人心情各异，那位铁山力士鹘里黑看到对面上来一位文士打扮的人，脸上还戴着百眼真人的面具。
    因为对方并没有穿着黑袍，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百眼真人！
    “宋国丑类，过来报名受死！”铁山力士果然是狂傲至极。
    燕然两只手在身体侧面，一前一后抓住了黑布包裹里那件东西的两个把手。
    包裹里面，其实是一门纯钢火炮！
    这门炮由精炼的钢铁铸成，内膛七十五毫米，长度两尺有余，扎扎实实是一个怪物。
    说它是怪物，那是因为时值北宋时代，压根就没有用火药发射的枪炮，直到南宋时期才会出现原始的突火枪。
    然后突火枪发明出来后的八九十年之内，枪管一直是用竹子造的，竹制枪管不能承受太大的膛压，可想而知突火枪的威力有多炸裂。
    因此这门火炮堪称一件跨时代的沙场利器……不过由于时间紧迫，这门火炮造得实在是太粗糙了！
    因为没有车床和铣床，这门炮别说膛线了，膛壁都没经过磨光，基本上火炮内外都是铸造时的原始表面。
    如此粗糙的火炮，发射实心弹就有炸膛的危险，所以这门火炮用的是拉发引信，黑火药装填，用来杀伤目标的则是八十多颗葡萄大小的铅丸作为霰弹。
    火炮的外形就更加奇怪了，这东西跟明朝时候的红夷大炮很相似，只是小巧了许多，使用的钢铁却是民国时期的冶炼水平。
    握住火炮上的两个把手在燕然身侧，被他端起来的样子，又很有州长端着加特林机枪的气势！
    这时燕然听到铁山力士出口不逊，于是他冷冷问道：
    “我问你……顾朝奉是住这儿吗？”
    “啊？”
    一句话就惊得铁山力士，猛地瞪圆了双眼！
    这话他当然听过，那是他跟燕然唯一的一次见面，小侯爷开口向他问路时说的话。
    一瞬间他就知道，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是何许人也，原来他就是大宋武德司司丞，那个叫燕然的家伙！
    之前他打塌了顾朝凤的鼻梁，还在胡同口愚弄过燕然一次。可这小子居然上了擂台，跟自己站在了对面。
    呵呵……铁山力士心道：平日里我若杀了一个宋朝官宦，只怕会引起两国的麻烦。
    可是在这擂台上法术无眼、生死有命，我打死一个司丞，岂不是赚了？还不用承担责任！
    却见燕然冷冷的一笑，原本他戴上面具也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为了抵赖！
    我就说上去打擂的不是我，隔着面具，你凭什么说这个人是我燕然？
    现在小侯爷看到铁山力士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燕然拉开引信，随即便听到了手上的炮管上，传出了引信嘶嘶作响的燃烧声。
    将火炮对准了敌人，燕然冷冷地向着铁山力士大声道：“井底之蛙，看我大宋神术！”
    “一力破万法？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力破万法！”
    “轰”的一声巨响！
    百余颗霰弹在火药的推动下，从燕然手中的炮管里暴射而出，瞬间在铁山力士的胸膛上穿过！
    在大宋这个时代，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虽然未必正确，但神仙难躲一溜烟，却一定是至理名言！
    这铁山力士根本来不及躲闪，更别提他的身体再强横也是血肉之躯，哪里架得住火炮轰击？
    相隔两丈多远，铁山力士瞬间被这一炮打得他的胸膛粉碎，整个人都被打断了！
    火炮发出了大片烟雾，炮口上巨大的火团一闪而逝。
    铁山力士的脖子以下肚脐以上，骨头、心肺、血肉、肚肠，就像是泼出去的一锅肉酱，在擂台上喷出去两丈多远！
    这场面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擂台上下鸦雀无声！
    “呸！”燕然的话语，清晰的在空气中回荡：
    “就这点本事，也配与我大宋豪杰争锋？”
    此时有些看官肯定会觉得了：不就是原始火炮嘛？黑火药做动力，弹丸都是亚音速的，怎么可能把人打成一团肉酱？
    其实不然，那些战争电影里演的，炮弹在身边爆炸，士兵被气浪掀翻以后，身体还是完整的。
    甚至还有时间说些豪言壮语什么的，被子弹击中也不过是飙一点血而已，甚至还能拿起抢来继续突突，哪有这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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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9章：火药神教、鬼神皆惊

    其实真实情况却是：自热兵器发明以来，口径大一点的火枪火炮，随随便便打在身上就是血肉横飞。
    爆炸冲击波更是能轻而易举的将身体撕成碎片，影视剧其实是有审核标准的，如果按照实际情况来拍摄，就很难在大银幕上映了，所以真实的战争场面，其实要惨烈得太多了！
    ……
    就在此时，酒楼上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刚刚他看得清清楚楚，燕然发出的这雷霆一击，绝不是肉体凡胎所能阻挡。即便是铁山力士如此悍勇之人，在燕然发出的重击之下，也和豆腐没什么两样。
    林灵素当然知道燕然的武功底子有多差，所以他更知道小侯爷手里的武器有多厉害！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哪怕就是个平常人，也足以对抗绝顶高手！
    一时之间，林灵素的信仰都要被这一炮给轰塌了……
    相比之下，这才是神术吧？
    燕然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发出的这一击？
    我们道门几千年来……都干了什么呀？
    此刻的国师林灵素，这位在整个大宋堪称顶级的人物，却已被这一炮之威，惊得有口难言！
    与此同时，擂台下万千汴京百姓愣了半晌之后，陡然发出了一声浪潮般的欢呼。
    他们原以为面对强横的铁山力士，这必定又是一场艰辛的鏖战。
    可是那个戴着百眼真人面具的家伙竟然一招过去，就把铁山力士打成了一片肉酱。
    现在那嚣张之极的鹘里黑，就剩了一个大胯两条腿，估计还有个脑袋，但是不知道飞哪去了。
    而且你看见没有，咱那位英雄手上的黑布包哪儿去了？没了！这真是神了有没有？
    台上的燕然当然知道火炮哪儿去了，他身后席棚里的众位也是清清楚楚。
    无论是什么火炮，自设计之初就压根不是用来手持发射的，至少也得有个炮架固定在地面上，因为开炮的时候后坐力相当大，哪怕用黑火药也是如此。
    小侯爷今天万不得已使用了火炮，他却绝不会蠢到用自己的身体来当炮架，甚至那两个把手，他也不能死死地抓着。
    不然火炮的后坐力，真能把他的手一起拽下来！
    因此他是虚握着把手瞄准，一炮过去把铁山力士打死的同时，后坐力顶着火炮，“咻”的一下向他身后飞去，已经落到后面的席棚里了。
    在席棚里有姚不凡蒯无用两位高手接应，另外火炮飞出去几丈远之后，力道也会减弱不少，相信不会把自己人给撞成小饼饼。
    此刻的小侯爷，看了看擂台角落里，那个铁山力士的脑袋。
    鹘里黑临死之前，他脸上还是一片极度惊愕之色，似乎不相信以自己妖术武功的强横，竟然被人打得像一碗鸡蛋羹那样洒得到处都是。
    这个狂傲至极的家伙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术，杀他就像踩死一只鸡崽子那么轻松！
    燕然把那句“一力破万法”原封不断地还给了铁山力士，轻松赢下了这一阵。弄的台下的汴京百姓也是热血激荡，大声呐喊叫好！
    这千万人振臂高呼的场面，看得燕然也是心血激荡。
    哈！上辈子没开过演唱会，这下倒是在大宋当了一次偶像！
    “华夏威武！大宋无敌！”
    燕然举起胳膊大喊了一句，台下又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在这之后，燕然赶紧下台。
    如今金国三位高手都死在台上，自己这边也把金国萨满神术的底细看了个清清楚楚，这次的任务的目的，已经圆满完成！
    ……
    等到燕然下了擂台之后，他先是把面具还给了百眼真人……如今这张面具也算是大宋的一个传奇了。
    这后他看着那门火炮，就见炮口上还冒着缕缕硝烟，已经被钱戏脱下衣服，包得严严实实。
    此刻别说别人了，就是席棚里的自己人，看向燕然的眼神都是不同以往！
    像是苏信红袖他们，原本就相信小侯爷既然敢上擂台，他就一定有收拾铁山力士的方法。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才两句话的功夫，一招出手，瞬间就把那个功力强横的铁山力士给打碎了？
    这位小侯爷，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之际，燕然却见那位英俊异常、武功高强的小哥正站在远处的席棚门口。
    这位小哥见到燕然看来，他立刻抱拳拱手，向小侯爷躬身施礼。
    只见他朗声说道：“哥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大恩大德，容后再报，我且去也！”
    不容燕然回答，小哥向后一纵，“嗖”的一下出了席棚，身形一个闪动，就消失在外面的万千百姓之中。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这下燕然的心里顿时觉得十分惋惜。
    之后他看向冲灵子，冲灵子连忙摇头，示意此人不是国师派来的。
    然后燕然又转头看了看苏信，苏信也摇头表示，在御拳馆周侗师傅的麾下，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同时红袖也在摇头，意思是说汴京江湖上，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红袖姐姐却向燕然走过来，轻声说道：“刚才在他躬身施礼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袖口里面有异。”
    “那小哥浑身上下，一身花绣精美之极，端地是天下难寻！”
    “啊！”
    听到这里，燕然才突然醒悟过来！
    我说呢……原来是他！
    ……
    说到相貌俊美，待人接物犹如春风拂面。武艺高强，贴身短打之术天下无双。再加上一身冠绝天下的花绣，那还能是谁？
    他是天巧星……浪子燕青！
    哎！真是可惜了，当燕然知道了那位小哥的身份，心里更是惋惜之极。
    为什么呢？因为燕青这个人，实在是人才难得！
    在燕然所在的历史中，有许多文人比如明末的金圣叹，都嚷嚷着要腰斩《水浒传》。
    因为水泊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被朝廷诏安了以后，征讨方腊的时候损兵折将死伤过半，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英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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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0章：大战将临、宣德门中

    所以《水浒传》至征讨大辽以后就是一个完美结局，其余部分真是越看越讨厌！
    至于《水浒传》后面的六十回里，唯一的亮点，就是浪子燕青了。
    这位浪子燕青，武能击败擎天柱任原，文能色诱李师师，就连梁山上的精神病大混蛋李逵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对他一口一个小乙哥的叫着。
    这小伙子人缘好，有亲和力、有性格魅力，还精通大宋各地的方言土语。
    他化妆侦查方面更是有着天生的才能，真是水灵灵一个顶级间谍的苗子！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本事，比如说射箭之术，在梁山上仅仅屈居于小李广花荣之下。
    同时燕青还目光敏锐、心思细腻，在他的主人卢俊义被骗上梁山之前，他就早有预见，一定是这个结果，而且还曾经对卢俊义苦苦相劝！
    甚至在水浒后期，梁山招安后军中作战的时候，他也显露出了非凡的军士指挥才能。
    卢俊义曾经几次一意孤行，铤而走险，都是靠着燕青提前做好了布置，卢俊义这才没把性命丢掉。
    所以像燕青这样的人，自己却没机会将他收揽于麾下，燕然的心中自然是十分惋惜。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毕竟浪子燕青对他的主人玉麒麟卢俊义忠心耿耿，而且现在他们也不知是不是上了梁山。
    人家小乙哥总不能一句“你看咱俩都姓燕，要不做兄弟吧”就把人家招过来吧？
    因此燕然现在把燕青留在身边，让他半路改换门庭其实是相当困难的，不过这也没关系。
    这小子既然已经和我照了面，而且我还出手救了他的性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如此说来，想要招揽他，日后一定还有机会！
    ……
    于是神州擂就此结束，周围的百姓见没了热闹看，随即也是慢慢散去。
    至于胜利之后的赏金一万两银子，现在燕然就是想给，也没人来领了。
    毕竟三个金国高手死得一干二净，燕然这边剩下的唯一一位就是百眼真人。
    燕然可是接连救了他两回命，就算给他银子，百眼真人哪好意思要他的钱？
    之后等小侯爷出了席棚，就见那位耶律及达大哥，上来就是大礼相谢！
    “兄弟，这次你可替我们辽国使团报了大仇！那个金贼鹘里黑被打得粉身碎骨，真是痛快之极！”
    “如此大恩，真是不知如何相报……”
    “行行行了！”燕然看着这位老哥满脸诚挚的道谢，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哥哥心里若是真的能念我点儿好，你就少下手害我两回，我就领你的情了！”
    燕然的这句话真是锥心刺骨，那耶律及达老大哥听了之后手脚都没地方放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燕然却是浑不在意，一笑而去！
    ……
    就在燕然带着家眷回府之际，他那位岳父大宋国师林灵素也回到了皇宫。
    一进宫就听闻天子召见，当林灵素报名觐见的时候，他心中还在不住地想着他那个女婿。
    有了燕然这位天纵之才帮忙，这次他和金国大萨满的斗法，无疑有多了几分把握！
    等到林灵素进了暖阁后，就见那位大宋天子脸上，正带着轻松的笑意。
    “朕听说，金国人在大相国寺门口立下擂台，打算会会咱们大宋的奇人异士，结果被咱们连胜三场？”
    “确有此事。”林灵素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御座旁边坐下，云淡风轻道：
    “域外妖魔，自不量力，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大宋的玄门道法也好。”
    “如此说来，明天的斗法，国师早有把握？”
    “那是自然，”林灵素笑着说道：
    “明日就让官家亲眼看着，贫道是如何收服那个金国萨满的。”
    “只是有一件事，”林灵素随即又说道：“还请天子恩准。”
    “哦？国师但讲无妨！”此时的宋徽宗的心情极佳，笑着示意林灵素只管说。
    “我听说今天大相国寺，神州擂那边的斗法，金国人的手段很辣至极。”
    只见国师淡淡地说道：“又是毒水又是毒烟的，明日官家若想要观战，却要以策万全。”
    “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离得太近了，血腥臭气的熏到了官家也不妥当。”
    “对啊，那该怎么办？”皇帝听了之后，知道国师说的有理，连忙追问了一句。
    “不妨就把斗法的地点，选在皇宫的宣德门外，”只见国师笑着说道：
    “那里地势宽敞，不怕误伤，贫道施展神术时也能放开手脚。”
    “到时候，天子只管在宣德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观看，绝对是清楚又稳当！”
    “对啊！”那宋徽宗一听之下，就是喜上眉梢！
    “国师所言，果然有理。”
    “来啊，传旨金国使团！”
    大宋天子随即宣来内侍说道：“明日金国萨满与我大宋国师切磋神术，嗯……”
    “就定在戊时正刻、宣德门外！”
    就这样，明日斗法的时间地点确定了下来。
    当圣旨从宫中发出，林灵素立刻派人去通知燕然，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计划，稳步向前推进！
    当金国驿馆那边接到通知的时候，整个馆驿里正是一片难言的肃杀之意！
    ……
    当踏纱出门接旨，回到内院时，一进院门她就低下了头。
    分明满院子都是人，却像石头人一样寂静无声，甚至没有人敢喘一口大气，所有人都以一种吓傻了的状态，呆立不动！
    空气中笼罩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血腥，院落前方一袭黑袍之下，坐着一个高大的身躯，正是那位女真大萨满！
    踏纱上前，把圣旨念给大萨满听，然后她也像院子里的萨满门下弟子一样跪下，低首听令。
    只要大萨满在视线里，或是仅仅在附近，踏纱和所有的弟子只会有一种状态。
    就是呆如木石，心如刀绞，生不如死，恨不得大萨满看不见自己！
    那是在一种极度恐惧的威压下，形成的自然反应。
    那种感觉比猛虎把你往山洞里拖行还恐惧一千倍，比巨熊坐在你身上还恐惧一千倍，甚至大萨满若是能允许他们当场自尽，都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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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1章：一梦千劫、痛不欲生

    此时在大萨满前方跪着一个人，此人精赤着上身，满身都是脓包，有的已经破了好久，流出的脓血都干涸了，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这人两眼空洞无神，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一股油汗从他身上，“唰唰”地往外冒！
    这是踏纱的四师兄名叫乌木，踏纱知道他之所以受罚，就是因为今天正是这位乌木师兄，准许七师兄铁山力士鹘里黑，去神州擂打擂的，
    就在大萨满神游的时候，他趁机作出了这个决定。
    结果出去的鹘里黑三人，都在擂台上死于非命！
    因此他现在正在受罚，这种惩罚的残忍和恐惧，让踏纱一想起来就会周身战栗。
    四师兄中得是“一梦千劫”，这种毒药会让人像是陷入了真正的沉睡，时间却在梦里长得无休无止。
    短短半个时辰，却会让人感觉到，像是渡过了恐惧痛苦的漫长一生！
    等到四师兄从一梦千劫中醒来，他疯狂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条虫子一样瘫软在地上！
    “弟子知错了！弟子不敢了！请师尊饶弟子一次！”
    四师兄眼中带着绝望，疯狂的求饶！
    而这时的大萨满，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他的手伸出来，覆盖在踏纱的头上，巨大的手掌握住踏纱的头，就像握住了一个桔子，随时都能捏得汁水四溅！
    踏纱吓得不敢丝毫动弹，思维也被吓得彻底冻住了一般……
    “你来说，”大萨满浑厚的声音轻声道：“他今天犯了什么错？”
    踏纱一听之下，连忙说道：“今日宋国人在外面喧嚣不止，大声辱骂，七师兄鹘里黑气不过要出去打擂，请求当值的四师兄首肯。”
    “当七师兄若是答应，就忤逆了师尊严禁我们任何人出馆驿的命令。他若是不答应，任凭宋人诋毁谩骂，就会弱了我大金威名！”
    “可是乌木师兄做错了，要去他就应该自己去！而不是放任其他师兄弟犯错！”
    “他让别人铤而走险，鹘里黑又要冒着打擂失败的风险，又可能会遭到师尊的责罚！”
    “若是四师兄有胆子自己去，他还可以说是为了维护我女真人的荣誉，可是他放走了七师兄，就有同门相残的意图！”
    “没错……”大萨满兜帽下轻轻点了点头，从始至终都没看那位四师兄一眼。
    而那位四师兄乌木，已经吓得浑身筛糠一般颤抖！
    大萨满却摆弄着踏纱的头颅，沉声说道：“萨满是什么？”
    “萨满是天心！”
    “笨了不行，聪明了不行，只有知道你自己是谁，那才行。”
    “一国神权，身系万钧之重，要知道大道无友、大德无亲、至尊无朋！”
    “踏纱受教！”踏纱连忙叩拜在地上。
    “你……收了传承法蔓，去毒人队吧。”
    “谢师尊赐死！”
    此时那七师兄乌木知道自己可以去死了，不禁喜出望外，连忙眼泪纵横地大礼拜谢！
    而这时的大萨满一边转身回去，一边向满院的亲传弟子沉声说道：
    “宋人诡诈万分、用计杀我弟子，刺探我神术之秘，呵呵……”
    “怎奈汴梁龙气凋丧，南人国将不国，纵使神仙难救！”
    “斗法之日，待本座杀尽道家玄门正宗，自会让那宋国皇帝，俯首听令！”
    ……
    戊时正刻，就是晚上九点，现在距离斗法的明天晚上，还有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消息传到燕然的府里，天都已经黑透，小侯爷府中众人也用过晚饭歇下了。
    不过大家都在期待着两国斗法的胜利，担心着红袖姑娘的解药，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彻夜难眠！
    羊小白就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坐在廊檐下的蒲团上，用一床丝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
    她一边转动手指，将那只红宝石镯子拨弄得滴溜溜直转，一边还在想着红袖姐姐身上的毒药该如何破解。
    可是她苦思之下，却是毫无办法。
    明日就是大斗法的关键时刻，后天就是红袖姐姐毒药发作的最后期限！
    按照燕家小侯爷和国师的计划，斗法之前双方不免唇枪舌剑，国师会趁机逼着金国萨满立下赌约。
    若金国萨满输了，国师就会逼他拿出解药！
    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用解药来救红袖姐姐，就正好来得及。
    可是中间万一出了一点纰漏，那就是万劫不复！
    另外这个红宝石镯子的主人，那个踏纱姑娘向燕然所说的情报，若是真的怎么办？
    饮冰红莲和解药，真的都在金国使团进城的时候丢了，那些金国人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国师斗法有可能失败，就算赢了金国人也有可能耍赖不拿解药，所以红袖姐姐的生命，其实还是悬在半空。
    羊小白姑娘想来想去，越想心中越是焦灼不安。
    她手里这个镯子，是燕然赔给她的……
    因为之前羊小白和燕然一起，迎接金国萨满的那天晚上，她曾经将自己的银丝镯子扔出去打在燕然身上，给小侯爷示警来着。
    那个镯子后来没来得及捡，就丢在街上了，然后羊小白顺口说了一句，要小侯爷赔给她，结果燕然还真赔了！
    小侯爷给耶律及达画画的时候，那位踏纱姑娘也求了一幅画，当时拿出来当作润笔的就是这只宝石镯子，燕然是特意让羊小白姑娘接过来的。
    其实羊小白知道，小侯爷肯定考虑到踏纱是金国萨满的弟子，甚至有可能是大萨满的亲闺女。
    所以她递过来的东西，上面有没有什么暗藏的手段很难说，因此小侯爷才让精于毒药的自己去接这只镯子。
    到后来羊小白仔细检查了镯子，发现上面并没有一丝毒药的痕迹，宝石和黄金也都是货真价实。
    当她想交还给小侯爷的时候，燕然却将镯子作为赔偿，给了羊小白。
    所以这只宝石镯子现在就戴在羊姑娘的手上，北国出品，苗疆佩戴，这一南一北，倒也真是相得益彰。
    与此同时，发愣的不仅仅是羊小白，燕然也正看着桌上的一个东西默默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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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2章：羊脂白蜡、桃花眼中

    那是一节短短的蜡烛，上边还有些脏。
    此刻他正坐在红袖的房间里，红袖姐姐在旁边一眼看去，也认出了这截蜡烛的来历。
    那是迎接金国大萨满进城的时候，黑衣人凭空出现，想要行刺金国萨满，结果却突然爆炸了。
    严格说来，那个黑衣刺客是第一个死在饮冰红莲巨毒下的人。
    这节蜡烛就是从那个黑衣刺客，破碎的衣服里发现的。
    红袖记得当时还有一些随身物品，比如银子铜钱之类的，为什么燕家小侯爷单单对这节蜡烛如此用心？
    在这节普普通通的羊脂蜡里面，难道还有什么文章？
    当燕然看到红袖姐姐过来，他随即收回了心神。
    之后小侯爷站起来伸手一抄，就把红袖的两膝抄在手里，一个公主抱将红袖抱到了床上。
    这几天一来，他们两人在生死之间煎熬折磨，不但情感日深，也因为相互间的珍惜和惦念，越发亲密了许多。
    燕然把红袖抱着躺好，在姐姐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弄得红袖满面羞红！
    小侯爷看着红袖的桃花眼，犹如晨雾飘荡的清澈小湖，忍不住又向着红袖的双唇上亲了下去。
    这一下，却被姐姐伸手挡住了他。
    红袖姐姐脸上带着歉意的一笑：“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身上毒药太过厉害。你这一口下去，便是两条性命！”
    “若是我有这个福分，身子好了，解了毒之后你要吃什么，不消郎君动手，姐姐喂给你吃……”
    这句话红袖是强作欢笑，却说得燕然肝肠寸断！
    “姐姐福如沧海，一定会好的。”燕然笑着回了一句。
    然后他坐起来，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这几天以来，你在想什么呢？”红袖感同身受，知道燕然的心里必定也不好过，连忙把他的心思往外引。
    床帐里的燕然轻声说道：“从辽金两国使者进城之后，发生的这些事，真是反过来看也不对，正过来看也不对！”
    “姐姐看过我做的水银镜子了吧？做它的时候，其实有个最重要的诀窍。”
    “做镜子的水晶片一定要反复清洗，必须极其干净，不能有一丁点脏污油腻，水银才能涂得上去。”
    “在我擦洗镜子的时候，正好想到了一件事，擦镜子这活儿，还真像是两口子打架……”
    “嗯？”红袖听小侯爷话风一偏就是十万八千里，不由得诧异地笑了出来。
    燕然接着说道：“那面透明的水晶片，你不管擦的是哪一面，都会觉得脏的地方在另一头……”
    “有道理！”那红袖听了这话，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今这件案子也是如此……”燕然又沉声说道：“我是反过来看也不对劲，正过来看也不对劲！”
    “让你中毒的毒药，行刺咱们的金面刺客，掐断咱们线索的人，那阴毒至极的第二方势力！”
    “我站在金国人的立场上看，发现不是他们的人，站在辽国人的立场上看，居然也不是他们的人！”
    “这个幕后黑手对我熟悉之极，想要利用我达到他的目的，我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是谁！”
    “能把燕郎难成这样，”红袖的双眼温柔似水地看着小侯爷道：“说明那个人的心智手段，也一定是极其高明之辈。”
    “这种人如果躲在暗处就是不露面，始终在暗地里给你捣乱。即便燕郎的智慧和他势均力敌，你也会落入下风。”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你都是怎么做的？”红袖笑道：“假如燕郎不考虑我的生死，把我沈红袖排除在外的话？”
    “要是那样的话，我有三个办法……”只见燕然苦笑着说道：“逆向思维、打破规则、破罐子破摔！”
    “可是这里有红袖姐姐的性命在，不容得我出一点差错。”
    “我这不是都要没命了吗？”红袖的手，却在燕然手背上轻轻一拍！
    “你就算束手束脚，投鼠忌器，我还不是一样要死？”
    “你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该发疯就发疯，该快刀斩乱麻就快刀斩乱麻！”
    “只要你出手突然，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你毫无顾忌，该害怕的就是他们。”
    “你若放开手脚，天下谁是你的对手？”
    “哦……也对啊！”
    当燕然听到红袖姐姐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
    之后他双手一起上，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沉思了一阵之后，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这是干什么？”红袖看见燕然跳起来就往外走，连忙在后面问道。
    “这帮狗东西，害得我睡不着觉，那就干脆谁也别睡！”
    燕然扔下了这句话，“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
    此时床帐里的红袖看到燕然的背影远去，看着月光如水一般透过窗帘，照在地面空空如也的青砖上，姑娘不禁长叹了一声！
    终究小侯爷，还是被自己所累。
    别的不说，就这几日以来，因为我距离毒发身亡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相处的时光，甚至要用时辰来计算了。
    因此小侯爷，甚至都没怎么睡过觉。
    他要跟外边那些人斗智斗勇，要帮助父亲赢下那场斗法，还恨不得用所有的时间陪着我！
    他总是笑嘻嘻的与自己相对，可红袖却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少悲伤狂怒！
    如今他终于要放开了手脚，只是不知道这一夜，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会是谁？
    ……
    金国馆驿，踏纱姑娘走出大门时，明显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后半夜了，燕然却突然过来要见她，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踏纱出门之后，就见四周夜凉如水，长街上空旷无人，燕然孑然一身，微笑着站在门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踏纱怒道：“半夜三更把人家从被窝里弄醒，很有意思吗？”
    “本来没啥意思，但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燕然却是一脸不正经的笑意。
    踏纱闻言，也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语病，姑娘立刻就是脸上一红。
    之后她心里的火，却“腾”的一下又冒了出来，只见姑娘向着燕然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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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3章：夜游汴梁、辽金大宋

    “夜游汴梁啊！”燕然一边转身便走，一边笑着说道：“你爱来不来！”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来可别后悔，那我跟耶律大哥俩人自己玩去了！”
    “啊？”
    踏纱一听见这话，想都没想一个加速就跟了上去！
    果然才走了两步，她就看见前面的黑暗中又出来一个身影。
    这人脸上满是苦笑的表情，居然真的是那位辽国使者，耶律及达！
    只见他一边跟着燕然走，一边向踏纱姑娘打了个招呼。
    “他也是用这招儿把我骗出来的。”耶律及达指了指燕然的背影说道：“没想到踏纱姑娘你也这么容易上当啊！”
    “你们走吧！”
    踏纱姑娘此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却见燕然向着房顶上摆了摆手。
    随后就见他的两位保镖，姚不凡和蒯无用在房顶上飞纵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就剩咱们仨了，”燕然在目送姚不凡和蒯无用离去之后，转身向着身后的两位一笑：
    “大宋、金国、辽国，咱们是一对一对一！”
    燕然说完了这句话，笑着转身往前继续走，耶律及达和踏纱两位连忙跟在他身后。
    虽然辽金两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此时两位心中的疑惑却远远大于仇恨。
    他们心说：怎么小侯爷今晚上就跟疯了似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说实话踏纱和耶律及达看着小侯爷，扪心自问他们谁都没燕然这样的胆略。
    在如今这般凶险万分的情况下，他居然敢在深夜里孤身出行？燕天行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
    ……
    等到小侯爷带着他们一路出了城，这俩人还是一头雾水。
    这时三人正走到一处荒郊野地，小侯爷却忽然停了下来。
    耶律及达和踏纱两个人见周围月光晦暗，天风呼啸，荒草丛生，松涛如泣，完全猜不出燕然把他们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就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就见燕然走进了路边一个亭子里，用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笼。
    这时他们才看到，亭子里居然有一个人！
    那是一位姑娘，披头散发坐在亭子中间，完全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见这姑娘浑身上下一动不动，任凭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四处漂浮，就像是个鬼魅一般！
    “两位请坐！”
    燕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耶律及达和踏纱才看到，在亭子的旁边不远处，摆放着三个蒲团和三张矮桌。
    桌子上摆放着酒壶酒盏，两位即便是身处敌国，水火不相容，此刻也不禁双目对视了一眼。
    这啥意思？荒郊野岭大风小嚎的，小侯爷要在这请他们喝酒？
    还有，亭子里那个一动不动的姑娘，到底是谁啊？
    心中带着疑问，他们还是听话的来到蒲团上坐下。
    耶律及达向着桌子上瞥了一眼，只见一人一个杏叶儿錾花饮杯，银水注里热着银酒壶，温度居然是恰到好处。
    燕然却走上前，俯下身把那位一动不动的姑娘，轻轻抱在怀里。
    “她叫阿绣，”燕然沉声说道：
    “吏部尚书苏惠卿家中，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几天前那些杀人取血的案犯，抢走了纯阴命格的苏二姑娘，却把一起抢来的阿绣姑娘，赏给了那个解签的老道。”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那老道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审问了那老道，把她救出来之后，却没办法把她送回苏府。”
    “三天之内，她自杀了三次！”
    燕然说着，转脸看向了踏纱和耶律及达。
    “桌上的酒，我敬你们一杯，你们可以用别人的悲痛下酒，把它喝下去。”
    “从现在开始，不要出言辩解，不要巧言令色，喝了我这杯酒，今后若让我知道这件事里有你们俩在捣鬼，当我用恶毒百倍的手段，残杀折磨你们的时候，不要怪我不教而诛！”
    此时的踏纱和耶律及达，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们默默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此刻这二位，已经隐隐知道了燕然今晚带他们俩出来的目的。
    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警告，也是一次正式的宣战！
    他们谁在搅动风雨，暗害大宋子民，就要承受燕然的怒火！
    “没事，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当燕然轻拍着阿绣的后背，柔声说出了这句话。
    就见他怀中的姑娘“哇”的一声，哭嚎了出来！
    “没事的，总会过去的，我告诉你怎么消除心里的痛苦……”
    小侯爷双手用力，将那位阿绣姑娘抱了起来。
    他抱位姑娘走出亭子，边走边说道：“从今以后，谁让你想开点儿，你就大嘴巴子抽他！”
    “如此大仇就该以牙还牙，耻辱只有用敌人的血才能洗清。”
    “今后的人生里，我要你只要一想到所受的屈辱，立刻就会想到敌人在你手上，痛苦哀嚎的模样。”
    “只有你亲手报了大仇，只有你的心真正得到满足，你才能把痛苦丢到一边。”
    “来，你看看，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当耶律及达和踏纱姑娘向着燕然前方看去，那位绣儿姑娘也缓缓抬起了头。
    她纷乱头发中露出的脸庞上，满是泪痕！
    前方的树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那位解签道士。
    只见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全都被剥了个光，却并没有露出皮肉，而是裹着一层奇怪的东西。
    “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燕然放下绣儿姑娘，却依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指着面前的道人问了一句。
    如今那位道人吓得满脸都是冷汗，早已枯瞎的双眼中，毫无一丝光彩！
    只见燕然扶着绣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就是你的仇人，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来自于他。”
    “我刺瞎了他的双眼，给他留下了一只耳朵，所以他能听得见咱们说话。”
    “我在他身上涂满了粘接弓箭的鱼鳔胶，然后把黄麻的麻丝，一条条贴在了胶上。”
    “这样胶干了以后，只要你撕下一条麻丝，他身上就会有一条皮肤被你撕下来，痛到撕心裂肺！”
    “他会哭喊着向你求饶，求你给他一刀让他痛痛快快的死，从现在开始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直这样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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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4章：人如狂魔、心似狂风

    “直到他全身的皮肤全都被你撕下来，直到他人不人鬼不鬼，变成一个血人！”
    “然后你可以用浓盐水、用烧开的滚水、用蜂蜜和蚂蚁继续折磨他，直到他变成一个疯狂的厉鬼……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心满意足！”
    “你要记住，该死的从来就不是你，而是残害你的人，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次我放开你之后，你可以继续自杀，我也不会再拦你。”
    “你也可以亲手折磨你的仇人，然后由我带你走向新的人生。今后不管你能不能忘掉痛苦，痛苦都会让你强大百倍！”
    “然后像这样的恶徒，你可以见一个，杀一个！”
    说到这里，只见燕然猛地后退，双手张开放开了那位姑娘。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恶毒的酷刑？还有这么狠辣的手段？
    耶律及达听完这段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巴骨冒了上来，全身上下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而那位踏纱姑娘也在暗自震惊，这位燕家小侯爷风流倜傥，才华举世无双，没想到他的心却像恶魔一样黑暗！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燕然？
    因为不愿解签道人咬舌自尽，燕然早已堵住了他的嘴。
    他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里不断发出吭吭的哀求声。
    而那位可怜楚楚的阿绣姑娘，燕然放开她之后，她摇晃着身体，却缓缓地向前走去。
    然后她的手慢慢伸出来，捏住了一根黄麻！
    随着一声哭泣，她开始向下撕扯，缓慢而坚定！
    黄麻堕落之处，一抹血色绽放开来。
    紧接着又是一条，又是一条，又是一条！
    绣儿姑娘拼命瞪大了双眼，着魔一般看着仇人的皮肤在她手上缓缓绽裂，就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夜风飞旋，卷起了她的衣裙与长发，在夜空中疯狂飞舞！
    那些被践踏、被欺压、被侮辱的灵魂，都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偿。
    这世上若是人人都能得到公正，哪还有什么魔？所谓恶魔，不过是那些被出卖和背叛，被侮辱和屠宰，经历了无数痛苦和屈辱的灵魂罢了！
    ……
    燕然看着姑娘一条一条，撕掉了解签道人身上所有的皮肤，直到道人变成一个浑身剧烈颤抖的血人。
    在这之后，燕然抽出身后的弯刀递了过去，姑娘却摇了摇头。
    只见她又向前一步，贴近了那个解签道人，然后在他鲜血淋漓的咽喉上，开始用力撕咬！
    直到那个道人鲜血迸溅，直到他浑身剧烈颤抖，直到他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阿绣姑娘才停了下来。
    只见她转过身看向燕然，之后绽开涂满鲜血的嘴，向着小侯爷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多了……带我走……”
    这姑娘说完这句话却又停了下来，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
    “好，”燕然也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只见他冷冷地说道：
    “咱们把世上的恶人一口一口，全都吃了！”
    ……
    燕然招了招手，紫霄惊鸿两位姑娘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绣儿姑娘离开了。
    随即就见燕然又走到黑暗之中，用火折子点燃了另一盏灯笼。
    耶律及达和踏纱二人发现，那边原来也放着一张桌子。
    直到灯笼光辉破开黑暗，将桌上的东西昭示于夜色之下。
    在那张桌子上，摆着一排灵位！
    “这是汴京城里，被杀人取血那八位姑娘的灵位。”燕然点燃了香烛。
    然后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包裹，将包裹打开之后，把里面的一个东西提了出来……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耶律及达和踏纱二人向着人头上看去，只见那张死人脸满是惊讶和恐惧，无比震撼的表情，凝结在那张脸上。
    居然是那位铁山力士，鹘里黑的头颅！
    燕然把这颗人头献祭在几位姑娘的灵位前，缓缓说道：
    “你们原本都应该有着各自幸福的人生，却被这些妖人取血而死，今天的这个人头，只是其中一个人而已。”
    “妹妹们不要着急，再给我点时间……”
    “我会把所有手上染了你们鲜血的人，一个个杀得干干净净，把他们所有的人头都祭奠在你们面前……”
    “来！再饮一杯！”
    说到这里，就见燕然突然回头，向着那边的耶律及达和踏纱大喝了一声！
    这一声吼，把桌子后面的两位吓了一跳！
    “不管你们这次来有什么目的，只要是要与我大宋为敌，就是我燕然的仇人。”
    “那个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耶律及达听到燕然的话沉下了脸，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在他咕嘟咕嘟往杯里倒酒的时候，那位踏纱姑娘却直接抄起了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接下来是第三杯……”燕然提起灯笼，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灯笼的照耀之下，他面前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排布着一片坟墓。
    “四十七个人，这些都是大宋子民，汴京百姓。”
    燕然冷冷地说道：“他们被那个黑衣刺客身上的鲜血崩溅，造成了连环中毒，随后浑身爆裂而死。”
    “这些人没办法收尸，甚至无法分辨身份，也不能葬入他们各自的祖坟。”
    “所以只好将他们的血肉分开，一份一份分开葬在这里。”
    “喝了这杯酒，我再告诉你们，今天叫你们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只见燕然提着灯笼一路走来，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从桌上抄起了酒壶。
    “来！”只见燕然举着酒说道：“此间事了之后，不管谁是谁非，谁死谁活，咱们三个终究是生离死别。”
    “燕然就以此酒，给二位送行！”
    燕然说着举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旁边一左一右，耶律及达和踏纱二人都饮下了杯中酒。
    在这之后，他们却见燕然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不是还在等我告诉你们，燕某今天有什么目的？”
    燕然向着耶律及达和踏纱大声问了一句。
    看到这两个人面色惊异地连连点头，燕然放下酒杯，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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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5章：神眼分辨、故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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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6章：动我红颜、郎君一怒

    “我为什么带你们出来？因为我知道一件事，在这些天里，我始终都处在严密保护之中。”
    “可是现在，我把保镖全都遣走了，如今十丈方圆内只有咱们三人。”
    “不管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就在此刻，他终于有了个杀我的机会。如此良机，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的！”
    “以他对我的了解，一定知道我的本事和性情，他应该也知道我总会有机会，坏了他的大事，只要我还活着！”
    “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手？”
    “因为我把你们俩叫到了身边，他纵使有高手无数，可以随时将我斩杀当场，可他却投鼠忌器，怕误伤了自己人！”
    “所以他至今还在迟疑等待，等着一个更好的机会出现，所以我现在还活着，就说明那个幕后黑手……”
    “不是你……就是你！”
    “啊？”
    燕然着一番话，惊得耶律及达汗流浃背，那位踏纱姑娘更是花容失色！
    在燕然屏退保镖的那一刻，确实是杀掉他最好的机会，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燕然刚刚的推断过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最后的结论呢？
    我们两个人之间……
    想到这里，踏纱和耶律及达居然同时转过头，向着对方看去！
    而这时，燕然却再次大笑起来！
    ……
    此刻，三人的对面浓重的黑暗中，一个身影徐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武者，从体态上来看分明就是一位姑娘。
    她着一露面，立刻就是漫天杀气升腾！
    此人一步步逼近而来，脚下的步伐坚定执着，分明是杀机已动，弹指间就要出手夺人性命。
    燕家小侯爷却笑得前仰后合，到底什么事让他会笑成这个样子？
    踏纱忙不迭地伸手去拍燕然，而耶律及达的胳膊肘，早就在燕然的身上顶了好几下了！
    “你果然出来了。”只见燕然向着那个黑衣武者大声笑道：“我才卖了个破绽，你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为什么要出来？你怎么会这么蠢！”
    “哈哈哈！看清楚了吗红袖姐？”
    “啊？”
    一瞬间，耶律及达和踏纱两个人脑袋乱转，四面八方寻找红袖的踪迹。
    “看清楚了！”
    亭子那边，却有人笑着答应了一句！
    随即就见亭子顶上，房脊后的阴影中，露出了一张娇美如花的脸，正是神眼玉观音沈红袖！
    “你猜的没错，果然是个熟人。”只见红袖笑着说道：“她是……”
    “呜”的一声！
    红袖着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黑衣女子，忽然身如疾风般一转。
    与燕然他们相隔三丈有余，那女子身上却刹那间射出无数暗器，犹如雨打芭蕉一般，射向了所有人。
    这个女子，竟然是一个绝顶的暗器高手！
    红袖姑娘来不及说话，身体一缩就躲回了亭子后面。
    耶律及达和踏纱两个人却惊讶地看到，那女子暗器刚刚出手，燕然就抬脚踢起了眼前的桌子，挡在他自己的面前……
    俩人连忙如法炮制，那暗器迅如雷电，又多得让人目不暇接，他们这三张桌子刚刚立起来，耳听得前方就是一片“夺夺”之声。
    数十支暗器射中了桌面，好在有桌子格挡，不然燕然他们三个人，现在已经全成刺猬了！
    趁着这一轮暗器射完，耶律及达和踏纱两个人连忙探出头往外看。
    可他们这一眼看去，脸上却是立刻露出了惊骇之色。
    只见那放暗器的女子，还在向着这边接近。
    一边走她一边翻开手掌，双手上精光四射，手指间不知夹了多少锋锐的暗器！
    “不该出来的时候，你倒是出来了，自作聪明！”
    这时的燕然却用手撑着桌子，大声嚷嚷道。
    “你聪明绝顶，可惜武功太差！”那女子一边接近一边冷冷道。
    “你功夫不错，可惜没脑子！”燕然立刻反唇相讥！
    当那女子双手发力，即将射出暗器时，她还冷冷地说道：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燕然却大声回道：
    “定向杀伤地雷！”
    ……
    耶律及达和踏纱就见燕然突然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子，然后用力一拉！
    “轰”的一声炸响，犹如惊雷闪过。
    踏纱姑娘心中震撼不已，搞不懂为什么平静的夜色中会忽然响起一声晴天霹雳。
    而那位耶律及达大哥却是早有准备，炸雷起时，他就知道这是燕然的手段！
    于是在他们俩惊讶的目光中，就见前方从左至右，翻涌的尘埃犹如激流，一闪而过！
    烈风掀飞了漫天落叶，冲击波吹得野草剧烈倒伏，一瞬间的威势惊得人目瞪口呆！
    那个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女刺客，已经被这一击，重重击倒在地。
    定向杀伤地雷，这来自现代的武器理念第一次面世，就在大宋朝爆发出了光彩！
    这种地雷的原理是用炸药爆炸的冲击波，将大量的钢制小弹丸喷射出去，用于阵地防守或设下埋伏，其效果堪称绝佳。
    在燕然的前世，这样的武器源自于美军的阔剑地雷，因为相当好用，后来我军也加以仿制。
    一块弯曲厚板子组成的外壳，再加上壳体上霸气十足的“此面向敌”四个字，会给每一个见过定向杀伤地雷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此刻燕然观察着前方的情形，就见那黑衣刺客像是被蝇拍狠狠抽了一下的苍蝇，被重重打倒在地。
    刺客的身上顿时出现了无数血窟窿，这个暗器功夫惊人的女刺客做梦也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等迅猛残暴的暗器！
    却见这女刺客摔倒后，又猛地跳了起来，飞一般的向后方的黑暗狂奔而去。
    燕然见状，不禁骂了一声娘！
    毕竟黑火药的威力有限，而且燕然为了足够隐蔽，还要兼顾更大的杀伤面积，所以把定向杀伤地雷的位置设置得稍微远了一些。
    以至于爆炸抛射出去的霰弹力道稍有不足，没能将那个女刺客当场炸死，刺客受伤之后，居然坚持着跳起来逃跑了。
    他娘的啥时候才能弄出高爆炸药来啊！燕然见状，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下次使用这种定向杀伤地雷的时候，一定要加大药量，再增加霰弹颗粒的单体重量，我让它一发入魂！
    燕然一边心里想着，一边信手丢开了拉发引信……
    他看了看耶律及达和踏纱，却发现这两位正在发愣。
    见到刺客重伤而去，这两位也知道眼前发生的事，必定是燕然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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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7章：宣德楼下、天神之战

    难道说朱勔这个奸贼，终于还是想明白了？
    他发觉之前的神运昭功石、魏武帝题诗、天河引的溃坝，都是出自燕然之手？
    所以他才含恨一击，派了这个小侍女来刺杀小侯爷？
    ……
    大宋宣和元年，岁在已亥，九月十八。
    宜纳畜、祭祀、结亲、会友。
    忌动土、安葬，行丧、伐木。
    是日霜降，宋金两国斗法之日！
    从清晨开始，燕然就做好了安排。
    一百名武德司军兵守住了侯府前后门，强弓硬弩在院内布置妥当。
    燕家侯府中所有人一律不许进出，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所害。
    整个白天，燕然他们都在聊天休息养精蓄锐，外面的消息也如同流水一般传过来。
    宣德门外，两国大斗法所在的场地附近，燕然所作的安排全部准备停当，设备调试得万无一失。
    还未到黄昏时分，顺德门外的广场上就开始净街清场。
    几条街道外设立拒马，武德司军士牢牢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入。
    宣德门外，大街上的买卖铺户，住户行人都早早接到通知，赶到亲朋故友家借宿或是到旅店安置，任何人不得驻留。
    这并不是燕然的主意，而是来自皇宫的命令。
    看来那位大宋天子，心里也不十分放心，担心万一斗法失败，围观的百姓会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大损宋国威名。
    因此燕然把驱散百姓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彻底，因为他知道斗法凶险，若是允许百姓围观，毒火毒烟之类的东西难免会伤及无辜！
    截止到天黑时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燕然也带领手下的精兵强将一路从侯府出发，浩浩荡荡地赶往宣德门。
    在宣德门外的街角，燕然下了马车，把众人和马车在附近安顿好。
    燕然则是一身戎装铠甲，走向宣德门的城楼下。
    红袖、百里轻、紫霄、惊鸿、李师师和羊小白她们，看着小侯爷走进如墨的夜色当中，不禁对着燕然的背影慨然长叹。
    如此小小年纪，就肩负着天下之重，这位小侯爷该有多辛苦啊？
    等燕然来到城墙下，就见三丈高的宣德门城楼上，内侍正将宫灯一盏一盏地点亮。
    小侯爷的头顶上方，数百盏宫灯的照耀下，城墙光彩熠熠，犹如琼楼玉宇一般闪亮辉煌！
    街道广场上的火把灯笼也亮了起来，空旷的大街上火光摇曳，却是豪无一丝人气。
    燕然知道宫灯点亮之际，天子将至，因此他在宣德楼下静候，胸中却是心血如潮！
    这一战事关红袖姐姐的生死，还关乎着华夏民族未来的命运，绝对不容有失！
    宣德门外，是一个方形的巨大广场，如果将宣德门打开，就正好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长街，形成了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
    从宣德门往南，就是驰名天下的御街，往北就是皇宫大内。
    如今的御街上一望而去，空空如也，两边的大街上，所有的商铺里也是空寂无人。
    忽然一片丝竹之声，在燕然的耳边飘渺而来。
    当燕然抬头之际，就听得宣德楼上有人大声昭告：天子驾到！
    灯火辉煌的城楼上，依稀见到天子御驾缓缓而至。
    随之而来的还有长衣博带的重臣，珠翠环绕的嫔妃，彩衣飘飘的宫女，手捧酒宴的内宦。
    “拜！”
    轰然一声，燕然随着周围的禁军将领，一起向楼阁上的天子行礼！
    随后钟鼓楼上打点，时辰已到。
    宣德楼上的大宋天子传令，两国斗法开始！
    ……
    燕然的武德司负责长街上的守卫，因此他行礼之后，就来到了广场的南边。
    在靠近御街的那一方，燕然和苏信他们站在一起，背靠着诸位女眷所在的马车。
    随即众人就听得一片暴雨般无边无际的铃声遥响，金国大萨满进场！
    只见走来的金国队伍中，有大萨满的百余名弟子，有两百多名护卫神兵，还有数十辆马车，从街道西面缓缓而来。
    人还未到，那片腰铃晃铃嘈杂的响声就震得人心旌摇动。
    而从街道的东边，一面沉重的巨鼓敲得咚咚响，一座高大的法台被人慢慢推动，从长街以东徐徐而来。
    这是大宋国师林灵素的队伍，只见这位大宋国师站在法台上，头戴道冠、身披法袍，双目似睁似闭，夜风吹动衣袂飘动，犹如神仙中人一般。
    国师脚下的法台，高约有两层楼上下，轮子碾压着官道，发出沉重的轰响。
    法台上力士持旗，童子捧剑，摆设香案，陈布法器。
    百余名道士吟诵道诀，在法台后缓缓相随。
    燕然一眼看去，就见这些道士脚下轻灵稳重，居然全都是武功不俗！
    小侯爷心道：看来我这位老丈人，也是拿出了所有的家底，要将那位金国萨满一举击败！
    当金国大萨满的队伍来到广场上，随后列队整齐。
    与此同时，队伍中传来了一阵低沉浑厚的歌声。
    紫霄和惊鸿在燕然身后的马车里，一字一句地给小侯爷翻译，那些神兵所唱的女真歌词……
    “白山黑水大金龙兴，用兵如神枪箭狂攻。无敌当世绝险兵锋，十年方至大业初定！”
    “鹰犬疾劲猛士沉雄，战马两翼子弟父兄，回首家园四山皆空，不忍回顾一意孤行！”
    这歌声悲壮慷慨，激昂勇烈，曲调中带着难以言表的豪情与凶悍！
    而广场的另一侧，大宋国师那边听到了金国人的唱词，那百余名道人列队而立，也同时开口唱道：
    “古今颠倒如泥，宇宙翻覆灵愚，俗世百年贪欲，霸业轮回游戏。”
    “隐者长啸不语，弹指神游八极，袖中寒来暑往，指尖物换星移！”
    这几句诗吟唱出来，却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味道。
    道家的清静无为，看破红尘的洒脱，参悟天下的自傲，算尽天下的自信，随着歌声一句一句，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这一场大斗法还没开战，就透露出双方必取胜势的决心。
    燕然心中暗自思量，眼看着这苗头别得越来越硬，这哪里是斗法啊？这分明就是奔着拼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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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8章：赌约已成、北国妖异

    等到双方的队伍在广场一东一西站定，随即大宋国师和金国萨满两人走出队伍，来到宣德楼下，向大宋天子行礼。
    此时此刻，宣德楼上的大宋天子赵佶，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下方的场面。
    在他的旁边，殿帅太尉高俅若有所思地瞥着广场另一头燕然的身影。
    还有那位八十余岁的老臣蔡京，也在天子旁边笑着说道：
    “那些金国野人所唱的曲子，尽是杀伐之音，一味壮伟狠戾，果然是一群马上蛮族！”
    这句话却是正中皇帝的心思，他笑着开口正要说话，看见大宋国师和金国萨满远远而来，皇帝吓得吃了一惊。
    一时间，他连想说的话都忘了……那金国萨满，竟是这般人物！
    只见走来的两人之中，大宋国师林灵素他是再熟悉不过，可是那位金国萨满却是第一次显露真身。
    只见他身上披着一件纯黑色的黑袍，连面目都被兜帽盖得严严实实。
    他的身躯……简直有一个半人那么高！
    人世间竟然有如此伟岸的身躯，当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纵然大宋天子赵佶见多识广，此刻都惊着了。
    而这时燕然从远处看着，也不禁深深皱紧了眉头。
    那位金国大萨满的身高，如果按照燕然前世的计量长度，肯定在两米三以上。
    此刻他身上黑袍被夜风吹动，燕然隐隐约约见到他袍子下的躯体，竟然还是佝偻着，并未完全伸直。
    尤其怪异的是，他那两条胳膊奇长无比，居然垂到了双膝之下……燕然咬着牙心中暗想：果然不愧是金国大萨满！
    不说他的满身妖术邪异之极，单说他如此奇特的身形，就有一股震慑人心的诡异味道！
    ……
    当这两位来到宣德楼下，向天子行礼之后，就见天子赵佶笑着说道：
    “金国大萨满远道而来，虽是切磋法术，却也不必伤了和气。”
    “你们二人斗法，只管分出胜负即可……斗法的胜者，朕自有封赏！”
    此时的林灵素心中暗想……时机已到！
    此时当着大宋天子的面，正好是逼迫金国萨满的良机。必须让他斗法输了之后，拿出解药，救我女儿！
    还没等林灵素开口，却见那位金国大萨满沉声说道：
    “外臣何德何能，岂敢受天子厚赏……”他这一开口，又吓了在场的众人一跳！
    只听他声音嘶哑低沉，就像是一面被捅了七八个窟窿的破鼓，可是这声音之中，却带着一股让人头疼的穿透力！
    那位金国大萨满继续说道：“这次斗法若是外臣侥幸获胜，我只要林真人的大宋国师之位！”
    “嘶！”
    听到他的话，宣德楼上下的所有人，都是心中猛地一阵悸动！
    林灵素真人心中暗自想道：我那女婿燕然早就对我说，这位金国大萨满想要策动宋金之间的联盟。
    他采取的策略，就是动摇天子对我的信任，当众击败我这位道教真人！
    在这之后，他就可以用萨满神术折服大宋天子。只要天子信了他是一位神仙，那么大宋联合金国，夹击辽国的战略也就唾手可得成！
    现在看来，燕然说的果然分毫不差。
    那个大萨满，居然一上来就要我的国师之位！
    这时宣德楼上的天子闻言，也不禁诧异道：“你是金国萨满，要这个用来作甚？”
    只见金国萨满回答道：“外臣听闻，古时苏秦能配六国相印，大宋天子何等胸怀？岂能容不得外臣身兼两国国师？”
    他这一句话，却让城楼上的皇帝，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林灵素国师见状，却笑着朗声答道：“既是如此，却也无妨！”
    天子赵佶看向城楼下的林灵素，只见这位大宋国师双目中带着笑意，周身上下一派仙风道骨，天子的心中就是一阵畅快。
    他想起之前国师向自己说过，这次斗法他有必胜之道，天子赵佶不由得心中暗笑。
    下边的女真蛮子，他要什么奖赏又有什么打紧？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难道我堂堂大宋国师，还比不过他这个域外妖魔？
    正想到此处，却见那位林灵素国师转头向着金国大萨满说道：“即是如此，若是贫道胜了呢？”
    “任凭国师吩咐，”金国大萨满兜帽下的声音，似乎带着隐隐的讥笑之意！
    “贫道要饮冰红莲的解药，用来救一个人。”
    “就依国师此言！”没想到大萨满听了林灵素的要求之后，答应得却是异常痛快！
    ……
    他手里有解药？
    远处的燕然将城楼上下的对答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不由得疑云大起！
    因为按照那位金国通译踏纱姑娘的说辞，大萨满手里面的饮冰红莲毒药和解药，不是已经全都被偷走了吗？
    想到这里，燕然的目光不由得向着金国大萨满的队伍里仔细看去。
    金国队伍中大萨满的弟子，一百多奇形怪状的妖人站立如林，燕然却没看到那位踏纱姑娘的身影。
    如此说来，要么就是那位踏纱姑娘之前在说谎，要么就是那位金国大萨满，对斗法有着必胜的把握！
    要知道这场赌斗的输赢，可是在大宋天子面前做出的承诺，要是一方败了之后却拿不出赌注，那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说那饮冰红莲的解药，大萨满的手里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想到这里，燕然的眉头不禁拧成了一个结，却听得马车上红袖姐姐轻声说道：
    “其它的不用管……燕郎先把这场斗法赢下来再说。”
    “我一人的生死但凭天命，小侯爷万万不可乱了心神！”
    “好！”
    燕然知道红袖说的有理，一切的前提都是先把斗法赢下来，于是他沉声答应了一句。
    而这时宣德楼那边，大宋天子也笑着应允了林灵素和大萨满的对赌。
    之后林灵素和金国萨满，拜谢了大宋天子，缓缓回到自己的队伍当中。
    只见金国大萨满站在他的弟子和神兵组成的方阵前面，向着登上法坛的国士林灵素沉声问道：
    “这次斗法，林真人想要如何比试？”
    “悉听尊便！”林灵素听了之后，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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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9章：雾海毒虫、燕郎奇计

    “那也好，”只见金国大萨满继续说道：“咱们也不来回出题，也不显示威能，只管当场拼斗。”
    “生死胜负，各凭天命如何？”
    “如此倒也痛快，正合我意！”那位林灵素真人随即一口答应！
    在这一刻，燕然抬头望去。
    只见阴霾压顶无星无月，满天的乌云就像铅块一样，压得人心头沉重。
    宋金两国的国师之斗……正式开始！
    ……
    金国萨满的队伍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吟唱。
    三百余名萨满弟子和神兵，同时将右臂举过头顶，摇动手腕上的晃铃！
    数百人嗡嗡作响的低声吟唱，犹如苍蝇一般杂乱无章，铃声嘈杂犹如暴雨！
    猛然间，他们的队伍开始一步一停，缓缓向前！
    虽然缓慢但却坚定，这些人就像是被操控的行尸走肉，黑压压齐刷刷一起向前行进！
    众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燕然看着萨满的队伍，却警惕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三百人方阵中，正有一片浓绿色的烟雾，自他们脚下蔓延而来，正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延伸。
    这片烟雾的重量，明显比空气更重，因此只覆盖了地面以上的三寸高度，而且烟雾浓郁至极，经久不散。
    那些绿色烟雾无声地翻滚着向前，很快就漫过了金国萨满的方阵，向着大宋国师这边缓缓而来。
    几乎就在片刻之间，烟雾像是一片绿色的地毯，向前弥漫了七八丈远。
    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飘到广场正中。
    以燕然的经验来看，这些颜色妖异的烟雾，十有八九里面带着剧毒！
    那金国大萨满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将烟雾释放出来的，他的神兵和弟子却丝毫没有一点受剧毒影响的迹象。
    当这毒雾弥漫开来，居然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着对手的方向飘去。一旦要是任由毒雾吞噬了对面大宋国师的道家法阵……谁能扛得住这剧毒的烟雾？
    “……不对！”
    此刻燕然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时，却猛然听到自己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了羊小白姑娘的声音。
    燕然当然知道羊小白的本事，姑娘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小侯爷连忙转头看向车厢，就听羊小白急促地低声说道：
    “那毒雾里，有东西在爬！”
    这一句话，说得燕然毛骨悚然！
    眼看着毒雾已经渐渐逼近广场的中线，燕然定睛一看，却见那不详的墨绿色烟雾笼罩之下，隐隐约约密密麻麻，藏着无数细小的黑影。
    那是在翻卷的毒雾中，无数毒蛇脖颈密林一般微微扬起，无数凶残狠毒的蛇眼，死死盯着前方。
    那是不计其数的毒蝎，尾钩上闪着寒光。
    那是色彩斑斓的大蜈蚣，蜿蜒着向前爬行，
    那是毛茸茸的蜘蛛，似拳头一般大小，身上带着诡异的花纹！
    那些剧毒的浓雾里面，竟是如海潮一般的毒虫！
    ……
    在这一刻，法台上的林灵素国师也发现了异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位金国大萨满的手段，真是阴狠之极！
    好在经过了神州擂之后，林灵素对金国妖人的道法已经有了了解，并且早早就做了准备。
    在林灵素身边的百余名弟子身上，都带着驱除蛇虫的雄黄等药物，不少人还配备了喷射火油的焚烧装置。
    可是这些东西，却全都要距离近了才能用！国师若是让这些弟子冲过去，在他们杀灭毒虫的同时，也一定会被地上的毒雾沾染！
    所以派弟子出去，一定是有去无回，可若是不派出去，难道就任由金国萨满的第一波攻击，就压得大宋这边一路败退下去？
    这位金国萨满的手段，不可谓不毒。他是算准了林灵素，不管如何应付这一波攻击，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眼看着这位大宋国师，就要面临生死抉择，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在这一刻，林灵素下意识地看向了燕然的方向。
    随即他就看到燕家小侯爷，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表示，燕然要替自己接下这波攻击！
    林灵素见状，心中不由得暗自打鼓……
    他这位女婿即便是天纵之才，可是这毒雾毒虫的面积如此巨大，他又能如何应对？
    可是林灵素的犹豫却只有一瞬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燕然！
    只见他回身抽出宝剑，剑尖一卷就将香案上的一张符纸挑了起来。
    之后“呼”的一声，这张符纸在香烛上，被瞬间点燃。
    “疾！”
    只见国师林灵素低喝了一声。
    剑尖上这张符，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对面的敌阵！
    当然他这燃符做法，攻向敌阵的样子，其实只是做个姿态而已。
    毕竟不管燕然如何应对，表面上还是两国国师斗法，他也得做出个攻击的样子来才行。
    因此放出这道符的时候，这位大宋国师的心里，依然还是七上八下的探不着底。
    接下来……就看燕然的了！
    ……
    “国师动手了！”
    在宣德楼上，大宋天子赵佶眼睛一亮，惊喜地说了一句。
    刚刚金国萨满的队伍缓缓而行，烟雾贴地而飞向前飘荡，形状诡异声势惊人，把这位大宋皇帝看得也是分外紧张。
    如今看到国师神符出手，天子心里随即就是一喜！
    他心说灵国师这一道符，不知有何功效？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金国野人？
    朕倒要亲眼见识见识，这道神符有何等威能！
    而这一刻，在大宋天子赵佶的左右两边，当朝太师蔡京和殿帅高太尉，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的情景。
    那位奸相蔡京，阴测测地盯着场上的局面，心里正在暗自冷笑。
    之前他力主联金攻辽，这一次国师林灵素要是败了，和金国联盟的事就又多了几分把握，至于那个燕然……呵呵！
    只要失去了国师这个靠山，燕然就是无根之萍。
    之后即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俯首帖耳，为他蔡家父子办事。
    他若是再有丝毫违逆之心，不愿被自己所用，自己就会毫不犹豫一脚下去，把燕然那个小虫子踩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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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0章：化学神教、天降火雨

    而这时的高俅高太尉，则是另一番心思。
    那燕然非死不可，今日国师斗法失败，就是燕然败亡的第一步！
    谁让燕然破坏了自己的精心布置，使得他儿子高衙内接掌东南应奉局的谋划，功亏一篑？
    更何况他儿子，还看上了燕然的家眷财产，所以这个讨厌的小东西非死不可！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个金国大萨满妖术诡异十分厉害，国师林灵素只怕要完蛋了！
    眼看着自己的图谋正一步步走向成功，这位高太尉的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
    燕然身后的马车上。
    红袖、李师师、紫霄、惊鸿和百里轻她们，清楚地看到小侯爷的手背在身后，三根手指一转，比划了一个手势。
    随后便是身后弓弦声响……在远处嘈杂的铃声中，她们依稀分辨出，那是苏信射出了一箭。
    再这一刻，众人知道小侯爷开始动手了。
    只是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这次的危机？
    大家联想到之前，燕然一次次画下的莫名其妙的图纸，他和铁炉堡、七十二路烽烟不停的联系，还有那煞费苦心设下的神州擂。
    大家都在等着看，小侯爷这次究竟发出了怎样的一击！
    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到远处，好似传来了一片滚滚的雷声。
    这声音异常沉闷，却是连续不断、密集如雨。
    仔细听来，大家发现这声音的来处，居然是大宋国师林灵素法台的后面。
    猛然间，眼前一片闪亮！
    一片无边无际的火雨凌空而至，绚丽如银河倒卷，耀眼似星河倾泻。
    火雨如潮，仿佛天穹崩裂！
    在广场中间，距离地两三丈的空中，百余次爆炸爆豆一般响起！
    无数炽烈的火炎带着白色的浓烟，嘶嘶作响犹如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罩向了敌阵！
    ……白磷燃烧弹！
    燕然看着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
    即使在他所在的前世，白磷弹这种残忍的武器，也是被国际上明令禁止的。
    因为白磷弹在燃烧的时候，不但会发出有毒的烟雾，而且燃烧的白磷一旦沾到人身上，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一直烧透人体，一直烧到骨头和内脏为止。
    更何况被这种残忍武器伤害到的人，基本上不是被呛死，就是在剧烈燃烧之中被疼死！
    白磷的燃点只有四十度，平时必须储存在水中，哪怕制成武器也要严格密封隔绝空气，它一旦爆炸，产生的效果更是灼心刺骨！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武器，但燕然却知道一个制取白磷，最简单的方法：将大量的尿液熬煮，就可以提取到白磷。
    这就是燕然，为什么把白磷弹的配方交给铁炉堡，让王正心那边来制作的原因。
    因为铁炉堡那边，有两三千名工匠。
    同时，这也是王正心觉得这个方法恶心至极的原因。
    因为他们每天都要把所有人的尿都收集起来，然后通过不断的熬煮，提取里面的白磷。
    这次燕然所用的白磷燃烧弹，里面还混合了火药和镁粉，制作成燃烧弹之后，密封保存起来。
    至于发射方法，就和后世燃放礼花的时候一模一样。
    燕然用粗短和而厚实的纸管，里面塞进白磷燃烧弹，再加上黑火药作为推动剂，轻而易举的就能将白磷弹发射出去。
    毕竟这玩意儿，只需要抛射出去十六七丈远，而且根本用不着多精准，只要方向对了就行！
    这次燕然之所以选择白磷燃烧弹，作为第一场斗法的武器，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对付蛇虫和毒烟正好是对症下药，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它的效果就和燕然预想的一样，当密如雨点的白磷燃烧坠落地面之际，高温高亮和高热，还有白磷燃烧起来的毒烟，立刻就让那些蛇虫蜈蚣蝎子，陷入了狂暴之中！
    这些毒虫被烧得皮焦肉烂，呛得死去活来，所有感知器官都被破坏殆尽，就像瞬间坠入了烈火地狱！
    非但如此，就连萨满方阵中的弟子和神兵，甚至大萨满摘星祖师本人，也因为处在白磷弹杀伤半径的边缘，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波及！
    “这……是个啥啊？”
    此时的国师林灵素，看到自己一符飙过去，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把他都给惊着了！
    一刹那漫天火雨骤降，将地面烧得犹如传说中的阿鼻地狱！
    如此震撼人心的威势，末世天劫般的景象，已经把这位大宋国师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神术啊！可不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戏法！
    因为国师清楚地看到，那些蛇虫正在烈焰中拼命挣扎，金国萨满方阵前沿的六七十名神兵，也被火雨波及，正被烧得惨嚎着满地乱滚！
    到了现在，他好像才明白燕然所说的，会帮自己取得斗法的胜利，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小子手里，竟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手段！
    此时此刻，国师林灵素真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真想现在就把那小子喊过来：“来来来，我这道冠给你！”
    “我看这大宋国师，还是你当比较合适！”
    与此同时，宣德楼上的大宋君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地跳了起来，有人甚至差点顺着栏杆一头翻下去。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法术！
    这帮君臣们心里同时想起了一句话：
    林灵素国师……真是神仙啊！
    仅仅一道符纸，竟有这般威力，这是大罗金仙才有的本事吧？
    此时的高太尉面色沉重，蔡相国若有所思，那位大宋皇帝赵佶却“铛铛”地敲着桌案，大声叫好。
    宣德楼上下，朝臣嫔妃个个呆若木鸡，内宦宫女惊得魂飞魄散，护卫禁军看得张口结舌！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我大宋竟有如此神人！
    ……
    燕然的身后，马车里的红袖姐姐、百里轻、紫霄、惊鸿、李师师，还有那位万人敌羊小白姑娘，全都是嗓子里带着颤音，分成几段往里倒吸着凉气！
    她们心里虽然有所准备，却谁也没想到小侯爷一出手，竟有着天劫一般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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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1章：焚尽妖虫、毒人再起

    虽然大家之前看过小侯爷的火枪无坚不摧，火炮的威力更是惊天动地，和眼前的情形对比，却不过是泛泛而已。
    你没看见那一片蛇虫横行的地面，现在都已经烧成啥样了？石板地上一片火海，把那些蝎子蜈蚣烧得嘎嘣脆！
    剧毒的烟雾被高温蒸发，消失得荡然无存，毒蛇虫子更是无一幸免，这位小侯爷的手段，真是鬼神莫测！
    ……
    金国大萨满看着眼前火海降临的那一刻，他也完全呆在了当场。
    这是他的第一波攻击，也是一次试探之举，他当然知道大宋国师积淀深厚，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这招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对方。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对面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瞬间摧垮了他的虫海毒雾大阵！
    当漫天燃烧的火雨，带着炙热的温度和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的那一瞬，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躲闪，也没办法防御。
    这样的攻击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甚至这位一生玩弄法术的大萨满，都对自己的双眼和心智产生了怀疑。
    ……这是真的吗？世上竟有如此神术？
    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来，他肩头的黑袍就被一块炽热的白磷烧穿，灼热和剧痛刹那如同海浪一般袭来。
    锥心刺骨……可是他却只能强忍！
    因为他是金国大萨满，代表着一国的骨气和精神，即使他受伤了也不能喊疼，死了都不能倒下！
    于是摘星师祖看着前面的火雨燃烧，闻着蛇虫爆裂时的焦糊气味，听着身边的弟子大声惨嚎！
    肩上的火焰呲呲作响，烧穿了血肉，一直烧到了肩胛骨，金国大萨满却猛然间大声狂笑起来！
    白磷的燃烧时间其实非常短，可正是再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燕然的神奇手段不知将多少人的心神，震慑得天翻地覆！
    弹指之间白磷燃尽，升腾的白烟却依然笼罩着周围。
    再看金国大萨满的毒雾蛇虫大阵，已是灰飞烟灭！
    这一刻，金国这边受伤惨嚎的神兵，正被大萨满的弟子一一斩杀于地，整支队伍刹那之间恢复了寂静无声。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那位肩头冒着青烟的金国萨满，缓缓举起了双臂！
    随着他的咆哮，两只颜色惨白的巨手伸出了黑袍之外，那瘦骨嶙峋的手指犹如蜘蛛的节肢，干枯却长得吓人！
    只见他的两只手轻轻向前一挥，背后的方阵再度缓缓向前。
    那些神兵和弟子们踏着地上尚未消散的白磷烟雾，再度向着大宋国师的法台逼近！
    “道友何必如此执拗？”
    在法台上，大宋国士林灵素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之色，笑着问道。
    “因为女真……无路可退！”
    那位金国大萨满回答了一句。
    随即在他的黑袍之下，陡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声！
    这一声嘶吼，犹如虎啸山林，带着绝伦的威势，让人心头热血激扬而起！
    这一瞬间，林灵素知道，金国大萨满的下一波攻击就要到了。
    随即这位大宋国师的心中，便是陡然一惊！
    只见那位金国大萨满的身后，大约有两百上下的神兵，浑身上下剧烈地抖动起来。
    在这些人杂乱的布条装束之下，躯体都在诡异地扭动着，就像是他们身体被诡异的妖灵控制，集体失去了理智。
    在神兵的手臂和脸上，皮肤和血肉就像融化的蜡烛一般，向下流淌滴落……
    他们的口中，也同时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嚎！
    “糟了！毒人！”
    燕然的身后，车厢里的羊小白姑娘，忽然语声急切地说道：
    “金国萨满在这些人身上下了毒药，只要毒药发作，他们就会失去理智。”
    “这些人不怕疼、不怕死、他们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人！”
    “一旦他们的身体爆炸开来，哪怕只有一点点毒水沾到别人，就是必死无疑！”
    “炼制三个五个这样的毒人，已是大伤天和，那个金国萨满居然做出了两百多个！他也不怕天谴？”
    羊小白姑娘这番话，说得众人都是心头一震，大家的目光立刻投向了燕然。
    恰在此刻，那位远处法台上的国师林灵素，也正好看向了燕家小侯爷。
    国师当然知道，金国萨满这些遍体流脓的手下非常难缠，对付起来也定是极为麻烦。
    因此他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看向燕然，想知道燕家小侯爷，到底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可是在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处，却见小侯爷燕然，正在干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撕碎了一张纸条，然后手指捻动，让碎纸屑在指尖徐徐落下。
    这时的他，正仔细地看着纸屑在空中飘下的情形。
    只见那些碎纸，径直落地洒在了他的脚尖处。
    “没有风……那就好！”
    燕然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他抬手打了个手势。
    之后大家就听到身后，又是苏信的一声弓弦响！
    在这一刻，燕然抬头看向了林国师，国师林灵素也在刹那之间，看到了他这位女婿眼中的笑意。
    这一次国师毫不犹豫，举剑而起！
    又一张黄符燃起，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敌军大阵！
    就在这转瞬之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还在注视着那道流光的去向，可他们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白芒，闪耀而起！
    这一回，苏信的箭并非是射向国师法坛的后面，给七十二路烽烟的兄弟们传信，而是直接奔着金国萨满的军阵上方射了过去。
    在苏信的羽箭上，带着一支燕然制作的闪光弹。
    因为这种简易版闪光弹不需要破片伤人，又没有震撼弹的效果，所以主要成分是镁粉和火药，重量也并不太重。
    再加上此时阴云密布，在黑色的苍穹之中，羽箭和闪光弹更是不易察觉。
    恰逢此时，所有人的目光被林灵素真人的符火流光吸引到了毒人队的上空……因此所有人的双眼，都被闪光弹的强光闪了个正着！
    当然因为距离很远，闪烁造成的致盲效果也只有一瞬间，就像是被手机屏幕的闪光灯，闪了一下差不多……
    可这一瞬间，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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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2章：雾隐雷霆、廓清一宇

    被强光闪到的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宣德楼上的皇帝朝臣，国师林灵素真人的法坛道阵，甚至是燕然身后的诸位兄弟，纷纷疑惑地揉了揉双眼。
    原本广场上白磷弹的烟雾还没消散，可是在方才闪光弹辉光的映照下，那些白烟……怎么像是更浓了？
    离奇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烟雾是怎么产生的，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只有眼神犀利异常的红袖姑娘，隐隐看到沿街几栋楼的窗户里，好像有人影连续闪动。
    他们正在大萨满那边的街边楼上，朝窗外抖落着一袋袋什么东西，造成了这烟雾越来越浓！
    可是随即，就连那些身影，也被升腾的白雾彻底掩盖住了……
    “……这是什么？”
    看着越来越浓重的白雾，红袖姐姐惊讶地向燕然问道。
    “你说这个？”燕然笑着回头看了姑娘一眼：“面粉啊，就是我们平时吃的面粉！”
    “面粉？”
    红袖姑娘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让那些人，顺着窗户往外撒面粉干什么？”
    “姐姐还记不记得之前，百里轻姑娘说过的那件事？”燕然淡淡地一笑说道：
    “就在她抢回苏青莲的妹妹，苏玉柳姑娘的时候，有人在楼上向下放毒来着。”
    “当时那个凶犯就是装成厨师，用抖落围裙上的面粉作掩护，她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要是用的好……面粉也能杀人！”
    燕然向着马车上的红袖姐姐眨了眨眼：
    “只要浓度足够就行，而且现在正好没有风。”
    “用面粉杀人？”
    这时旁边的百里轻姑娘听到此处，就差把“你有病啊”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些话她确实对燕然说过，可是百里轻也想不明白，我怎么就提醒小侯爷了？
    “你是打算把敌人呛死吗？”此刻羊小白姑娘也在一边纳闷道：“你不会是想用烙饼面条，把人撑死吧？”
    燕然却根本没时间去回答羊小白姑娘的离奇问题。
    街道那边的楼顶上有人挥手示意，表示泼洒面粉的人已经全部安全撤离，燕然随即就回头向林国师发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信号。
    那位林国师看见燕然的手势，心里却是百般不解。
    燕然居然手作剑指，比划着让国师再来一道符，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我今天什么也不干，扔纸符做做样子就成了？
    林灵素国师当然不知道，燕然布置的面粉烟雾的浓度已经达到极限，而林灵素国师前两次飞出去的符纸，虽然一点道法威力都没有，但那上面燃烧的火焰却是真实的。
    于是燕然示意，让林灵素国师亲手引发这一次攻击，而他这位老丈人虽然心中疑惑，还是按照燕然的意思将一道黄符点燃，挥剑飞向了敌阵！
    这一刻，燕然伸手堵住了耳朵。
    他身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见到燕然的动作，也下意识的照做不误！
    对面的金国萨满发现情形不对，周围的白色浓雾越来越重，几乎已经到了双目不能见人的程度。
    凭借自己对毒物的认知，他嗅到白雾并无异样，更没有硫磺之类的引火物，闻起来就是面粉之类的平常之物。
    但他依然预感到危险临近，情急之下大吼了一声。
    刹那间，他麾下的两百毒人队，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些浑身上下流淌着脓血的毒人，忽然变成了两百只疯狂爆裂的野兽。
    他们就像是漫过海堤的巨浪，同时起步冲锋，犹如一群毫无理性的兽潮！
    看到这群剧毒狂人，林真人不由得暗自心惊。
    就在这一刻，那道闪耀着火光的黄符，流星一般飞向对面。
    只听得猛然间……
    一声惊天裂底的巨响！
    粉尘爆炸！
    所有工业事故之中最惨烈，也是最防不胜防的灾难之一。
    说它防不胜防，是因为粉尘只要达到一定浓度，除了可燃的面粉和锯末，，甚至是金属铝的粉尘都会发生爆炸。
    说它惨烈万分，是因为当粉尘爆炸时，会产生巨大的冲击波和压力！
    现代的面粉厂或者伐木场，时不时会发生粉尘爆炸事故，无数次教训提醒着人们，粉尘爆炸的威力堪比炸药！
    所以在这一瞬间，所有空间内的粉尘全部被点燃爆轰，形成的爆炸绝非人体所能抵挡。
    这是燕然的计划之一，也是他在行动之前测试风力的原因。
    粉尘爆炸需要特定条件，必须在空间中具有一定的浓度，要是有风的天气，绝难达到这种效果。
    燕然这一次用数十名兄弟，几百袋面粉造成的爆炸，瞬间给广场的这边来了一次彻底的清场！
    大爆炸被国师林灵素的符纸点燃，面粉迅速爆燃之后，冲击波横扫全场，首当其冲的就是金国萨满方阵。
    人体被冲击波撕得四分五裂，被压在地面上血肉模糊，被崩飞到天上，疯狂地飞舞旋转！
    金国毒人队就像被镰刀扫过的草皮，刹那间齐刷刷的被一荡而空！
    当爆炸的冲击波传向四方，将两队人的旌旗吹得烈烈作响，金国拉车的战马大声嘶鸣着，就连国师林灵素高高的法台，都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呻吟！
    除了燕然他们这些堵住耳朵，并且离得较远的人，所有人的耳中都在疯狂的轰鸣。大家被这场剧烈的爆炸震得七荤八素，惊得目瞪口呆！
    当冲击波延到宣德楼上，楼上的一片莺声燕语，也在刹那间变成了惊叫。
    扑面而来的热风将每个人都向后推了一把，惊得大家面无人色。
    此刻那位大宋皇帝赵佶，不由得心中暗想：怪不得国师让朕把斗法的地点，选在了这宣德楼！
    离得都这么远来，朕还是在楼上，也难免被国师神术的余威波及，看来国师是早有预料，生怕惊了朕的圣驾！
    好在如此威势的一招神术，出自我们这一方，好家伙真是把朕吓了一跳！
    这时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的大宋天子，还有面色煞白的相国蔡京，脸如土色的殿帅太尉高俅，全都惊魂未定的向着广场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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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3章：似死还生、萨满真容

    只见一声巨响之后，那漫天的白雾烟尘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视野变得格外清晰。
    此刻距离爆炸地点比较近的那些金国毒人队，已经被冲击波压得血肉成团。离得稍远些的也是骨断筋折，被掀飞到空中的人体残肢正在噼里啪啦往下掉！
    向前冲锋的两百名毒人，弹指间就是灰飞烟灭，甚至金国大萨满的弟子队伍里也有人被爆炸波及，炸得满地乱滚，大声惨叫！
    那位金国大萨满，却依然屹立在原地，可他浑身的黑袍都被撕裂扯碎，就像抹布一般丝丝缕缕挂在身上。
    此刻的众人，才看到这位金国萨满的真容！
    那是一个白得发灰的巨大人体，周身上下瘦骨嶙峋，骨架却生得极大。
    他的双腿微微蜷曲着，两手却长得几乎垂到地面，整个人就像是由骨头和皮革组成的怪异木偶！
    在这位大萨满的脸上，嘴巴像狼一样微微凸起，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居然是红色的，头上的稀疏毛发也是一片雪白。
    众人都被大萨满的妖异面容，惊得有口难言。大家都在暗自心道：这哪里还算得上是个人？
    只有燕然看着这位金国大萨满的样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这是一个得了巨人症的白化病人……燕然知道这是两种严重的疾病，体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结果。
    白化病在欧洲被称为羊白头，病因是人体中严重缺乏色素。得了这种病的人，甚至连睫毛都是白色的，瞳孔更是吓人的粉红色。
    至于巨人症，则是人的身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在青春期之后，身体依旧不会停止生长，会一直长到身体五脏无法负担才会死去。
    这位金国大萨满，竟然是这样一个妖物！
    ……
    在这一刻，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形容！他燕然的手段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来，如此惊人的大爆炸，绝非人力所能为之。可那燕然是如何用一大片浓重的白雾，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效果？
    这小子，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在燕然的身后马车厢里，红袖姐姐却含笑看着燕然的背影。
    她这位燕郎心思犹如深海，当真是深不见底！
    红袖原本以为在神州擂上，燕然接连击杀金国神使的手法，就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可谁能想到，在这一场大斗法之中，大宋的国运和自己的安危，竟然促使燕然拿出了这般惊天动地的手段！
    纵使对燕然知之甚深，红袖也知道眼前的一切，绝非是燕然的底线。
    在他的心里，一定还有更多神奇的招数还没用出来！
    可这个时候，燕然的心里却是暗生警惕。
    原本他提前布置办法，是想要帮助岳父国师赢下这场斗法，却没想到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位金国大萨满的手段。
    若不是他准备充分，今天岳父这边最低也是个伤亡惨重，十有八九甚至会被那位金国大萨满，逼得灰头土脸。
    如今燕然的手段也快要用尽，却不知那位金国大萨满，还有多少丧心病狂的招数没有用出来。
    这样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此刻当燕然刚刚想到这里，他却忽然听到头顶的天空上，隐隐有雷声滚滚而来。
    当他抬头看去，就见天上浓云压顶，电光隐隐，墨汁般的云层翻滚着，像是触手可及一般低垂。
    燕然心中猛然一动！
    他随即转身向着车厢里说道：“百里姐姐去白闹闹那边！”
    “告诉他们，把那东西对准天空……等我信号！”
    “是！”
    百里轻知道情况紧迫，姑娘灵巧的身形“噌”的一下从车厢里跳出来，立刻消失在街道一侧的楼廊之中。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位金国大萨满的身上，而这位摘星师祖心中，却是狂怒之极！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今天自己的神术竟然屡屡被破。而且对方用的手段，自己不但万难企及，甚至都无法理解！
    他肩上被白磷弹灼烧的伤口，仍旧撕心裂肺的疼痛，刚刚那场大爆炸也伤及了大萨满的内脏，震得他胸腹中一片焦灼如火。
    可是……本座身负重任而来，又岂能折戟与此？
    只见这位金国大萨满沉吟了片刻，接着抬头举步，一步步向着国师林灵素的法台，缓缓而去。
    他的身后，剩余的数十名弟子毫不犹豫地在后面跟随。
    当这位大萨满走了两步，他忽然低头弓腰，张开了血盆大口！
    从他的嘴里“呕”地一声，吐出了一个拳头大小，样貌诡异的白色头骨。
    只见他喃喃地念诵着什么，再次一张嘴，将一口鲜血喷在了掌心这个骷髅上。
    刹那间，这个白色的头骨颜色骤变！变成了一团木炭般的漆黑之色。
    燕然看到这位大萨满率众而来，也听到了他口中低沉念诵着什么。
    “鹰犬疾劲猛士沉雄，战马两翼子弟父兄……”
    随即又是一口血向着头骨上喷去，那个头骨居然又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回首家园四山皆空，不忍回顾一意孤行！”
    只见大萨满一步步行来，不断的向骷髅喷吐着鲜血。
    那个小小头骨也接连不断，变换着颜色，由纯白变成漆黑，由血红变成靛蓝，由碧绿变成妖紫！
    “快点！不管用什么手段！”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在燕然的身后，羊小白姑娘却突然焦急地说道：
    “赶紧打断他！”
    “这是血伺七情之术，他的本命之毒！别让他放出来……”
    “好！”
    燕然虽然不知道这“血伺七情术”到底是什么，但羊小白的话语中带着惊慌的颤音，他却是听得出来的！
    能让这个用毒圣手都惊慌失措的毒物，燕然都无法想象，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眼看着大萨满的下一波攻击即将到来，小侯爷毫不犹豫地发出了信号！
    此时此刻，当林灵素国师见到小侯爷示意的方向，他也再次将一道神符，笔直射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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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4章：最后一击、血伺七情

    只见这张燃烧的符纸犹如流星一般，直上十余丈高的夜空。
    与此同时，苏信的信号箭，也射向了百里轻姑娘刚刚消失的方向。
    正当金国大萨满的第七口鲜血，喷向掌中的头骨，只见漆黑如墨夜空中……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云霄中雷霆隐隐，天穹下夜色沉沉。只见这道巨大裂缝后面，居然现出了一个顶天立地……巨大无比的身影！
    ……
    距此不远的酒楼房顶上，百里轻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姑娘的旁边，琢玉圣手白闹闹姑娘和机关大师万茯苓，正在一个古怪之极的机械面前忙得手忙脚乱。
    “这是个……啥啊？”
    百里轻姑娘徒劳地询问着，可那两个人却忙得根本没功夫理她！
    用镁粉作为燃料的强烈光源，发出了刺眼之极的白光，在经过了数十面水银镜子的反射折射之后，聚焦成了一束耀眼之极的白光，透过这个机械，射向了天空！
    在一张长长的牛皮带的中间，挖出了连续不断的方形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都镶嵌着一块画着图案的透明水晶片。
    在万茯苓疯狂的摇动下，摇柄带动着牛皮带，犹如流水一般“哗哗”作响地从那台机器一头吞进去，又在另一头灵蛇般飞快地窜出来！
    那个古怪的机械，此时正对面的天空上，一幅巨大的图画竟然活了过来！
    我的……老天！
    此刻的宣德楼广场上，宋金两国国师的队伍、广场上护卫的武德司军士、燕然的兄弟姐妹、还有宣德楼上的天子与朝臣。
    全都仰望天空，呆若木鸡！
    天空裂缝里出现的那个巨大身影，简直是大到遮天盖地，无与伦比！
    那分明是一尊神像！威严万丈，气壮凌霄，威势绝伦！
    他身穿金甲，披散头发，手提宝剑，脚踩灵龟，通晓道门经典的大宋天子赵佶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天神！
    这是无量祖师、玉京尊神、道门真武荡魔大帝！
    天呐！国师林灵素，居然把祖师爷请出来了！
    ……
    这位真武大帝，道经中称他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因为道宗皇帝崇信道教，因此在场的朝臣也都对道教知之甚深。
    所以他们对这位真武大帝的画像，也都是熟悉至极……可是谁知道今天，居然看见真的了，这位真君竟然显现在他们头顶的云霄之中。
    当这位真武大帝撕开云层，显出真身之际，不知道有多少人惊得，把裤子都给尿了！
    ……
    这一刻，白闹闹和万茯苓看着燕然做出的机械投射在天空的云层之上，竟然有如此威势，把他们俩给兴奋得小脸通红！
    同一时刻，宣德楼广场下面的地道里，蒋天放和蒋天纵两兄弟，也通过一根通向地面的竹管，见到了外面真神现身的情形。
    于是他们掐准时间，点燃引信，之后就像两只发疯的土拨鼠一般，飞快地奔逃躲避！
    此时在广场正中，金国大萨满正手捧着自己的本命毒术“血伺七情”，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了夜空。
    在他的脸上，满是一片惊愕恐惧、难以置信、崩溃疯狂！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神尊降临！
    与这位神尊的威势相比，他那些骷髅毒血、蛇蝎毒虫这类引以为傲的金国神术，简直就是小孩子把戏，渺小到让人心生绝望！
    此时在大萨满正对面的法台上，国师林灵素的两条腿，则是抖得像琴弦一样。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国师必须保持体统，他差点就把脏话喷出来了！
    倒不是真想骂人，而是他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他妈的这这这真武荡魔大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当了半辈子国师都没想过，我能有幸目睹真神的尊容！
    那燕然究竟是人……还是妖孽！
    在这一刻，燕然却看着天上的景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真是时也、运也、命也，真是天佑华夏！
    若不是之前从金国大萨满那里得到的启发，让燕然恰好提炼出了金属镁。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光源的亮度，能达到把电影放到云层上的程度。
    要不是他灵心一动做出的水银镜子，可以收集反射凝聚强光，这个简易版的电影放映机，也不可能制作成功。
    还有琢玉圣手白闹闹做出的水晶片，江山如画九里黄在水晶上绘制的三百余张荡魔大帝画像，还有万茯苓制作的机械，如果就凭燕然一个人，这一切都绝难成为现实。
    那些镶嵌在皮带之间的水晶片上的图画，在强光的照射下飞快通过镜头，原理其实和现代的电影胶片一样。
    每秒二十四帧画面，使得天上的真武荡魔真君的动作，真实而又连贯，就像活过来一样！
    实际上这座机械最难的一点，其实是要画像要恰好在走到镜头正中的时候，由机关控制镜头开合一次。
    这个开合的时机，就是由牛皮带的两侧，打出的整齐方孔带动齿轮来完成的。
    别看着条胶片只有区区十二秒的长度，却是燕然这个来自现代的想法、加上大宋时代最顶级的巧手匠人、还有难以想象的财力物力、才能最终完成的
    没错，历史上第一部动画片就在燕然的指导下，从七十二路烽烟这些能工巧匠手里，横空出世了！
    原本燕然是打算将它投射到宣德楼对面的宫墙上的，可是当他刚才看到天空浓云低垂，才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
    既然电影都能放映到喷泉的水雾上，那我把它放映到云层上又有何不可？
    反正模糊点也无所谓，能看出人形就行！只要这个金盔金甲的神人能动，在大宋君臣看来，那就是扎扎实实的神迹！
    此刻小侯爷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意犹未尽。
    没办法，受到时代所限，他还没有能力制造出扬声器，也没有能力发电。
    否则的话，老子在宣德楼广场上布置几十个高保真音响，给你们来个有情有景，声情并茂，不得把你们的三魂七魄连尿一起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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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5章：挟山超海、神君威能

    果然就像燕然所想的那般，这一下真神现身，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天上的真武荡魔大帝！
    却见这位真君雄壮无比的身躯，举起了掌中的巨剑……一剑！
    向着地上的金国大萨满砍来！
    “轰”一声巨响！
    众人只见真武大帝的巨剑，带着挟山超海之力，撕裂天穹的威能，在云层中越来越快！
    弹指之间，宣德楼广场上，就是一声惊天裂地的大爆炸！
    这次的爆炸，又不同于之前的粉尘爆炸，而是扎扎实实发自于地底。
    因此众人感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宣德楼的房顶上“唰唰”的直往下掉土！
    这威势绝伦的一剑刚刚结束，就见那位真武荡魔大帝收了宝剑，他手持道诀威风凛凛，向着场上的大宋国师林灵素，微微颌首！
    随即真君身后，漫天红云骤起，他的真身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极北方向，黑暗的天空里！
    十二秒放映结束……完美！
    看着这场表演顺利结束，燕然不禁在心里大声叫好！
    白闹闹和万茯苓的放映技术堪称绝佳，虽然最后这一下手抖得厉害，镜头有些晃动，但是丝毫不影响效果！
    而这时的燕然却不知道，此刻楼顶上的白闹闹的和万茯苓，看着地面上碎落一片的水晶片，这俩货心疼得都要哭了。
    两人刚刚只顾着放映，却忘了回收镜片，那些水晶片和皮带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就直接哗哗地坠落在房顶的瓦片上。
    因此脆弱的水晶被摔坏了不少，使得他们俩忍不住心疼之极！
    ……
    此刻的宣德楼上，无论是朝臣还是天子，还全都张着大嘴目瞪口呆没缓过神来……
    刚才真武荡魔大帝突然凌空出现，一剑击杀金国大萨满！
    而且真君临走的时候，居然还跟林灵素国师打了个招呼？看来这两位关系非同寻常！
    国师这一招，竟然请下了道家天尊，威势真是无与伦比！
    你看地上那个大坑，都能放进两间房子去有没有？
    这次宋金斗法，毫无疑问是大宋这边赢了，而且还赢得酣畅淋漓！
    此时的天子赵佶，虽然被刚刚这一出儿吓得不轻，他却是不禁心头欢畅，毕竟刚刚那毁天灭地的一招，是出自自己这一边神术！
    而这一刻，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却手扶着面前的香案撑住了自己。
    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宝剑，不断的用锋刃侧面，“啪啪”地打着自己的小腿！
    腿千万别软……他奶奶的保持仪态！
    此时的林灵素真人，一边维持着仙风道骨的表情，一边还在心里不住地骂娘。
    刚刚真武荡魔大帝从天而降的情形，给他的心灵造成的震撼其实是最重的，因为他本人就是道门之中，最顶级的精英！
    到了现在，连他都不得不为自己闺女那双神眼暗自庆幸。
    我家红袖找郎君，她给我找了个神仙！
    那燕然今天一连三招，为自己牢牢锁定胜局，招招毁天灭地，次次乾坤变色，他所用的这些，哪有一招是凡人手段？
    这些招式不但匪夷所思，而且最让林灵素真人激动的是，对于天下人而言，这些神术都是自己使出来的！
    四道神符，三战三胜，请动真武荡魔大帝，斩杀域外妖魔，还当着当朝天子和朝廷重臣的面！
    他这位女婿，还真是把一张广场那么大的脸送给了自己啊！此时林灵素真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一般！
    可是此刻的广场外，燕然却是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
    只见广场上烟尘散尽，沙石坠地一片狼藉。
    那位金国大萨满身边的弟子，已经被炸得尸骸遍野，看来想找出几个活的都不容易。
    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全身染血的高大身躯，从废墟中缓缓站了起来！
    燕然见状，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刚才金国大萨满和他的弟子，一直都在向前行进当中，可是负责点燃炸药的蒋家兄弟，却是身在地底。
    因此他们虽然竭力调整了时间，却还是发生了少许偏差，以至于爆炸发生时，金国大萨满并没有处在地底埋藏的火药正上方。
    ……他还没死！
    这位金国大萨满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是身受重伤，他掌心上那个还没完成的血伺七情骷髅，也不知道被炸飞到哪儿去了。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目四顾却发现自己周围，已是尸横遍地。
    整个金国神兵弟子法阵全灭，而他这位大萨满也是浑身赤裸身受重伤，这一战他败得好惨！
    ……
    此刻宣德楼上的天子见状，却是心中大喜。
    如此一来，岂不正好？
    这次斗法，毫无疑问是大宋这边赢了，而金国大萨满却并没有死在大宋，这个结果倒也不伤和气……最起码还没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宋天子连忙派了侍卫下去，宣大宋国师林灵素和金国萨满摘星祖师，到宣德楼前面圣。
    没过多久，就见国师林灵素神清气爽地走上前来。
    这位大宋国师，刚刚施展的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道术，使得高俅和蔡京两个重臣都不敢说话了，臊眉耷眼地尴尬无比。
    在金国大萨满那边，也从死尸堆里面爬出了三五个侥幸未死的弟子，伺候大萨满重新披上了一领黑袍。
    之后在两名弟子的扶持下，大萨满也缓缓来到了宣德楼下。
    “这次斗法，朕真是大开眼界！”
    只见楼上的大宋天子面带畅快的笑意，口角含笑道：“金国萨满神术通天，朕也是佩服的！”
    也不知那位大萨满，听到天子这句话的心情如何。
    反正宣德楼上的众人闻言，都是心中暗笑……
    如今斗法已经赢了，天子所说的话，无非是替这位金国萨满，挽回一些面子而已！
    之后的大宋皇帝，也是心满意足，接连不断给两位国师发下了不少赏赐。
    可是林灵素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心心念念的，是自己女儿的解药！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那位金国萨满回身从自己的弟子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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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6章：奉上宝物、先帝遗锋

    只见大萨满打开包袱之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件东西。
    众人一见之下，全都愣住了！
    大家原本以为，大萨满要给国师拿出他答应的解药。
    却不曾想，这位金国萨满从那个长长的包袱里拿出来的，居然是一把……宝剑？
    “这……这是为何？”
    见到这样的情景，连大宋天子赵佶都愣了。
    赵佶连忙向着金国萨满发问，在这个时候，他拿出一把剑来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位大萨满沉沉地咳嗽了几声，几滴鲜血随即滴落在胸前的黑袍上。
    他声音低沉地开口道：“这是我大金勇士攻克辽国黄龙府时，在国库中发现的宝物。”
    “此乃高粱河之战时，宋国太宗皇帝，遗失在战场上的配剑！”
    “啊？”
    “啊！”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被大萨满这句话惊得呆住了，就连大宋皇帝赵佶也是一样。
    “太宗皇帝？我的天！”
    不知有多少人同时发出了惊呼，刹那间无数目光，汇聚在那把剑上！
    燕然在远处看着，他的脸色却忽然阴沉了下来，小侯爷发觉情况不妙！
    ……
    那么高梁河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其实是大宋在立国之初，发生在宋国和辽国间的一场大战。
    说到这里，就要说到北方的地形。在现代的京城以北，华北平原和辽东之间，有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
    这就是燕山山脉，从古至今燕山山脉将中原王朝和北方民族隔绝开来，是天然的防卫天险！
    只要在这里有限的几条通路上设立关隘，便是数十万大军也难以攻克。
    广袤富庶的华北平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屏障，才一直被牢牢掌握在华夏手里。
    燕山山脉所在的地方，叫做“燕云十六州”！
    可是就在唐末，奸贼石敬瑭向异族献上了燕云十六州，以至于中原之地无险可守，才会反复被异族侵略摧残，苦难持续了数百年。
    于是在大宋刚刚建立的时候，太祖皇帝赵匡胤就知道，要想保住他的宋家天下，就一定要夺回燕云十六州。
    可是赵匡胤倾举国之力，和辽国一场大战，却是大败亏输。之后当天下到了他弟弟赵光义的手里，这位太宗皇帝又再次起兵，攻打燕云。
    就在后世京师附近的高粱河，当太宗皇帝看到河对岸的辽国军队燃起的篝火……这孙子突然间就害怕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要是明天他打败了怎么办？
    于是他竟然离奇的决定，打仗的事儿以后再说，先回去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然后他就命令数十万宋军连夜撤退，宋国军营一动，辽国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辽军趁势杀来，大宋军队在退却之际，来不及结阵防守，随即就被杀得血流成河！
    至于那位太宗皇帝赵光义，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他还特意选了一辆驴车，赶上车撒腿就跑！
    到后来，辽国的精兵强将拼了命地追赶都没追上他。这位太宗皇帝也因此在后世，得了一个显赫的称号……“高粱河车神”！
    所以这把佩剑，就是太宗皇帝赵光义，撤退时跑丢了的！
    一方面此剑堪称是大宋的耻辱，拿回来代表着大宋的颜面失而复得。
    另一方面，大宋从太宗以后的皇帝，全都是出自赵光义一支。所以对于宋徽宗赵佶来说，这是他祖宗的遗物！
    所以这把剑，大宋志在必得，对皇帝来说也是无比重要！
    大萨满掐准了这个时候拿出这把剑，就是看准了皇帝赵佶无法拒绝……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祖宗屈辱丢在战场上的东西，再被金国人带回去吧？
    那样一来，大宋皇帝的脸还往哪搁？
    只见那位金国大萨满手捧宝剑沉声道：“外臣将这把宝剑奉与天子，就当做这次斗法的赌注如何？”
    “另外请问大宋国师……”只见大萨满说着，又把脸转向了国师林灵素。
    “你这次向我索要解药，不知道要救的是谁？”
    此刻的国师林灵素，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他知道大萨满拿出这把剑，正好击中了天子的软肋！
    如此看来，这位大萨满早有准备，他是不打算给自己解药了！
    而这时远处的燕然，脸上已经阴沉得要滴下水来了。
    远远的，燕然就见林灵素国师沉声说道：“中了血饮红莲之毒的，是开封府女捕头沈红袖。”
    “哦？这沈红袖又是何人？”宣德楼上的皇帝赵佶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由得向旁边的高俅问道：“爱卿你可知道？”
    “不过是一个民女而已，并非出自贵胄之家。”只见高俅眼珠一转，淡淡地答道：“官职是个捕头，也是低微之极。”
    “原来如此！”天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可他心中却在暗自纳闷：国师为什么非要救这个女子不可？
    而这时听了国师的回答，那位金国大萨满却低声笑了起来。
    “不知这位沈红袖捕头，如今婚配了不曾？”
    “还未出阁，”国士林灵素听到萨满的问题，又皱着眉回答了一句。
    金国大萨满听到国师的回答，却是仰天长笑！
    只见他一转身，将那个给他捧来包裹的弟子，叫到了身边。
    大家抬眼看去，就见他这个弟子五大三粗，壮硕异常，脸上却是小鼻子小眼儿挤在了一起，
    差不多一拳下去，五官都能被打中的那种！
    这家伙眼睛有点斜，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周身上下遍布恶疮，脓血直流，看起来恶心至极！
    只见大萨满拍着这个高个傻子的肩膀说道：“本座这个弟子，曾经也中过一次饮冰红莲，我用解药救过他……他正好也未曾婚配！”
    “那位沈红袖姑娘既然未嫁，正好两人可以结成夫妇。”
    “这样只等两个人圆房之际，有了肌肤之亲，那位沈红袖姑娘身上的奇毒，恰好可解！”
    “请大宋天子明鉴！”只见金国大萨满扬声说道：
    “那饮冰红莲的毒药连同解药，全都在本座进入汴梁城时不慎失窃，盗贼也死于当场。”
    “这件事，禁军御头陆谦和武德司司丞燕然都是亲眼所见，都可以为本座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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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7章：事难两全、情有始终

    “因此沈红袖姑娘所中奇毒，其实与本座无关，我与大宋国师对赌时，虽说要给他解药……但有了这把太宗天子剑，再加上我说的这个解毒的方法，应该也不算食言！”
    “两国联姻又是和睦之举，我这弟子的身份地位，也配得上那位女捕头沈红袖。”
    “如此一举数得，若是大宋天子首肯，就照此办理如何？”
    “嗯？”
    大萨满这番话还没说完，国师林灵素就是怒火中烧。
    这家伙出尔反尔，毒计一套连着一套，这把剑明显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他说的这个解决方法，外人看起来虽然有理，可实际上却是把闺女红袖往火坑里推！
    这时的燕然在远处听着，也是牙都要咬碎了！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金国大萨满在打赌时一口答应下来，竟是这个原因。
    那个鼻孔朝天满身流脓的大傻子，居然还要红袖嫁给他？妈的你这是找死！
    此刻的燕然正陡然间心头火起，却忽然觉得身后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是红袖姑娘在他身后柔声说道：“我死也不嫁给他……”
    “姐姐你死不了！”
    燕然心中一暖，知道红袖心意坚定，小侯爷低声说道：
    “我来想办法！”
    ……
    此时的宣德楼上，宋徽宗赵佶听了金国萨满的提议，却在心中踌躇了一下。
    当他看向旁边的相国蔡京，就见蔡太师满脸笑意地说道：
    “这两国联姻，情谊逾厚，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沈红袖民女而已，既未曾婚嫁又为了救命，嫁给大萨满的弟子正是一举数得！”
    随即那位殿帅太尉高俅也笑着说道：“这次金国萨满死伤了这么多弟子，咱们嫁给他一个民女，也算是不无小补。”
    “如此一来，两国的面子都没有损伤，以后想要商谈什么，也都是更加便利。”
    “没错！”天子赵佶一听之下，觉得自己这两位重臣说的很有道理！
    他随即面带笑意，向着向着城楼下的金国大萨满说道：“此议果然是两全其美，朕准了！”
    “啊？”
    此刻的大宋国师林灵素，饶是他心窍百变，听到天子下旨，也是眼前一黑！
    刚才的国师和自家女婿燕然，联袂出演了这样一场大戏，好不容易赢下了这场斗法。
    不料天子的身边，高俅和蔡京这俩奸臣却落井下石，有意坑害红袖……朝中重臣谁不知红袖是国师女儿？他们却还要将姑娘推进火坑！
    关键是此刻的国师林灵素，完全没办法出言反对。
    因为他是道门中人，沈红袖名义上跟他没关系，就连姓氏都和他不一样。
    他若是站出来反对联姻，人家只要问一句：林国师如此斤斤计较，你又是她什么人？你叫他如何回答？
    而这一刻，大萨满见到大宋天子答应，他也是躬身施礼谢过！
    这事，看来就这么定了！
    大萨满把手中宝剑捧给旁边的大宋侍卫，交给城楼上的皇帝……此时此刻，燕然却突然间抬步向前，向着宣德楼下走去！
    他这个举动吓了众人一跳，大家当然知道，燕然是为了红袖姐姐去的。
    可是未得宣召贸然向前，他一个司丞的身份，又哪里有办法阻止这桩婚事？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他都说已经准了，燕然还能把这件事再掰过来不成？
    “我跟你一起去……”
    正当燕然举步向前时，只听得车厢里面的红袖姐姐低声说了一句。
    随即就听得车里厢板响动，红袖姐姐看来是要下车。
    “你不要动！”
    燕然一边走，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这件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
    “你不能过去，大萨满身上的血腥味，会引发你身上的饮冰红莲，你一接近他，马上就会毒发身死！”
    燕然的这句话，果然成功阻止了红袖的行动。
    姑娘一方面对这位燕郎有着绝对的信心，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身中奇毒，无论如何不能靠近大萨满的三丈之内。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红袖隔着车窗看着燕然的背影，只觉得心越跳越快，周身血脉奔流不息！
    身上的奇毒即将发作，当前的形势却这般不利！
    她这位郎君，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赢下这一局？
    “嗯……嗯？”
    当红袖的目光越过燕然，向着宣德楼城下看去，姑娘却忽然吃了一惊！
    沈红袖这双冠绝大宋的神眼，居然发现了一件，自己曾经见过的东西。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却想不起来那东西，究竟是在哪儿出现过了！
    ……
    “且慢！”
    就在这一刻，燕然高喝了一声。
    他一步步走过广场，来到了宣德楼下！
    此时的国师林灵素，正要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花朵一般的女儿嫁给那个金国杂碎，国师已经打好了主意。
    大不了我凭借国师的身份，把婚事硬压下去，就说这两个人命相不合不宜成婚，即便豁出去国师不做，也不能害了我闺女！
    而这时的他，却忽然听到了燕然的声音。
    当国师回过头，见到小侯爷走来，林灵素心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小子友情有义，勇不可挡，真是红袖的良配！
    ……
    而宣德楼上的天子赵佶，看着燕然却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他上来干什么？
    可是他却没注意到自己身边，那两位宠臣蔡京和高俅，嘴角双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两个家伙……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们两个当然知道燕然和沈红袖的关系，也知道燕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姑娘，嫁给那个满身脓血的傻子。
    只要他出来就好！皇帝金口玉言说定了的事，你若是敢上来胡搅蛮缠，那你这条小命就不用要了！
    “你给我站住！”
    就在高俅和蔡京心中暗喜之际，只见小侯爷燕然却忽然开口，叫住了那个捧剑的侍卫。
    这一下，把那侍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本来手捧宝剑，正要送到宣德楼上，却莫名其妙的被燕然叫住，侍卫不禁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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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8章：燕郎来时、一言之重

    只见燕然叫住侍卫之后，拱手向着城楼上说道：“圣上明鉴！”
    “下官前日接到圣旨，武德司负责金辽两国使者，一应安全事宜，如今这件事正是臣的职责所在！”
    “这把剑出自金国萨满之手，若要呈送圣上御览，以微臣所见……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嗯？”
    听到燕然的话，连同国师林灵素还有高俅和蔡京，都惊讶地看向了燕然。
    没想到他对之前的婚事只字不提，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又有什么用？
    蔡京一下阴沉了脸，高俅却皱眉说道：“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何居心？”
    “我什么意思？你非要我明说吗？”燕然一听到这话，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向着身后的广场上指了指。
    “那边满地的毒虫毒药，流脓淌血的，高太尉莫非是没看见？”
    “这把剑万一要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再被天子摸到手上，责任太尉你担得起吗？”
    “再说了，这件事自有天子圣裁，”只见燕然拱手向着宋徽宗施礼道：
    “敢问高太尉，你这时候站出来拦着，你又是何居心？”
    燕然这句话直白无情，居然直指殿帅府太尉，就连皇帝赵佶，都被燕然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
    太尉高俅见到燕然言辞犀利，他也回头向着天子赵佶看了一眼。
    只见这位皇帝目光游疑，显然是心下犹豫，还没拿定主意。
    仗着天子盛宠，高俅向下冷冷地说道：“你还想上来检视？那是太宗遗物，天子佩剑！也是你能过手的吗？”
    “倒是燕然你有何用意？莫非是想要栽赃陷害金国萨满？”
    “我怎么栽赃？”燕然闻言却是一步不让，他居然就咬死了非要检查那把宝剑！
    只见他不慌不忙，沉声说道：“下官从那边过来，至今距离天子剑两丈有余，我可从来没碰过那把剑！”
    “而且我并没说要亲自检视，谁来检查都行，所以那把剑真要是有问题，也怪不得我吧？”
    高俅冷笑了一声说道：“金国使者心怀好意而来，还奉还了我朝太宗天子剑，这般诚意，怎容你如此污蔑？”
    燕然随即朗声回怼道：“天子安危，不容有失，臣子尽责，理应如此！”
    “我燕然就算过于谨慎一万次也是应该的，可高太尉这般心存侥幸，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付出的代价可是我大宋天子。”
    “高太尉！你说此剑无事，你何不下来查验一番，你敢不敢？”
    “你！”
    燕然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掷地铿锵，那太尉高俅被他的话两头堵得严严实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分辩。
    而这时的宣德楼城下，却忽然有人大声说道：
    “小人陆谦……忝为禁军都虞侯，愿为天子验剑！”
    随着说话声，就见一个人走出来，向着城楼上行礼，燕然一眼看去，果然是那个小人陆谦。
    哪特么都有你！燕然一见此人心中暗恨，陆谦这个时候出来拍高俅的马屁，真是死不足惜！
    此刻城楼上的太尉高俅，看向了大宋天子，皇帝赵佶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大宋皇帝，虽然不知道城楼下的矛盾是怎么出现的，但他好歹清楚，人家燕然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虽然这小子有些过于小心了，不过年轻官员做事认真，却也没法加以指责。
    一见到天子首肯，那位虞侯陆谦，也笑着转过身来。
    他一边让那个侍卫将宝剑交到自己手中，一边向着燕然阴笑道：
    “在下身为禁军，一样有拱卫天子之责。”
    “这次查验宝剑，等我验完，若是发现燕司丞是信口开河。你无诏而来，搅扰天子圣驾，该当何罪？”
    虞侯陆谦说完这句话，上面的高俅听了不禁心花怒放！
    他心说：燕然你不是能言善辩吗？这回来了个陆谦，不但比你还会说话，而且大帽子扣得满天飞！
    胆敢跟我作对，我看你怎么下这个台！
    “我为天子安危计，陆虞侯你想治我何罪？”
    可是没想到燕然这小子的答话，居然压根就没上当。
    陆谦的言语相激对他来说就像是放屁一样，根本就懒得搭理！
    就见陆谦伸手拔剑，“呛”的一声，将天子剑握在了手里。
    见到剑锋上光滑闪烁，从剑鞘到剑柄擦拭得干干净净，陆谦一边看着剑锋一边笑道：
    “经过在下详细验看，燕司丞该放心了吧？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今这天子剑一切如常，请圣天子治燕然欺君之罪！”
    “……嗯？”
    陆谦这句话刚刚说完，却见前方的燕然，突然身形闪动，飞快的向后退！
    几乎同一时刻，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也看到了燕然的动作，他居然毫不犹豫，也和燕然一起向后退去！
    “……这？”
    陆谦莫名其妙地看着燕然的动作，之后他下意识地回头，向着城楼上的主人高俅看去。
    此情此景，宣德楼上的大宋君臣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虞侯陆谦的眉心中间，绽放出了一朵……血色红莲！
    “轰”的一声炸响！
    陆谦的身体，突然无故炸裂！
    好好一个人，竟然瞬间破碎成了不计其数的尸块，污血崩溅出了老远！
    幸亏燕然原本就离着他足有两丈，发现陆谦眉间的红莲隐显之后迅速后退，他和林灵素国师才没被波及到！
    可是这一下，却差点把宣德楼上的宋徽宗吓得苦胆都破了！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顷刻之间就在他面前炸成了一片血雨？这位大宋天子也不知是不是当场尿了出来。
    最可怕的是，燕然说的没错！那把剑真出了问题！
    若不是他拼死阻拦，这把剑要是朕喜悦之下不加提防，亲手拔出来的呢？
    那现在变成那摊血肉的，是不是就是朕了？
    这一刻的宋徽宗赵佶惊吓之余，不禁勃然大怒！
    他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高俅，把那位殿帅太尉吓得一缩脖子！
    之后这位大宋天子一低头，就看到下面的国师林灵素拱手笑着说道：“仰仗天子洪福！”
    “武德司燕然忠心耿耿，救驾有功，请天子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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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9章：乱点鸳鸯、八字不硬

    “对呀，朕多亏了他！”
    天子赵佶一开口说话，语声中都带着颤音！
    ……
    这一时刻，从国师林灵素，到广场另一边的马车里的红袖等所有人，心中才隐隐察觉出，燕然为什么会死盯着这把宝剑不放。
    可就像燕然亲口说的那样，从头到尾他都离着那把宝剑有几丈距离，他又是怎么知道那把剑上，有饮冰红莲剧毒的？
    燕然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切跟他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
    小侯爷之所以断定这把天子剑里有毒，是因为之前他跟红袖一起，见过这把宝剑。
    那是金国大萨满来的第一天，他们进城时遭遇的那个黑衣刺客。当时刺客要行刺金国大萨满，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把剑！
    后来在无数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位黑衣刺客当街爆炸，这把宝剑也从黑衣刺客手中跌落。
    当时羊小白还说她丢了那个银丝镯子，燕然却若有所思道：今天丢失的，又岂止只是一个镯子而已？
    早在那个时候开始，这把无故丢失的宝剑，就在燕然的心头留下了一个疑问。
    还有沈红袖姑娘亲眼看到，那个黑衣刺客，是从金国萨满的车队中的一辆马车中跳出来的。
    然后燕然又在通译踏纱姑娘的口中得知，那个黑衣刺客偷走了饮冰红莲和解药。
    另外黑衣人爆炸之后，那一截从他衣袋里发现的蜡烛，燕然曾经一度想破了头，也没猜出那些蜡烛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可是片刻之前，当小侯爷看到那把消失的宝剑，又出现在金国大萨满的手上。金国人还要将它献给大宋天子的时候，燕然一下就明白了！
    当时那个黑衣刺客，其实是偷了毒药解药和天子剑。
    当他去而复返之时，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中了饮冰红莲的剧毒。
    他也不是明知自己必死，才回来和金国萨满同归于尽的！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黑衣刺客偷了饮冰红莲，还故意让自己染上了剧毒。同时他还将饮冰红莲藏在宝剑里，故意将宝剑带回来的。
    那黑刺客原本就是个死士，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利用金国大萨满带来的天子剑，将金国萨满的毒药下在剑上，再送回金国的队伍。
    之后只要大宋天子一拔出这把剑，必然中毒身亡，那么刺杀大宋天子的帽子，就牢牢扣在了金国人头上。
    这是一个何等精妙狠毒的阴谋！
    若不是神眼如电的红袖姐姐，若不是心思细致的燕然，若不是那一节蜡烛，黑衣刺客身后，那位幕后黑手的阴谋就真的成功了。
    顺便说一句，那节蜡烛的作用，是用来搓成一个空心蜡丸，将毒药饮冰红莲包裹在里面。
    在羊脂蜡遇热之后，哪怕是人手的温度都会使它变得柔软，可以随意捏成任何形状。
    可是那个包裹着饮冰红莲毒药的蜡丸冷却之后，以现在深秋天气的气温，经过了片刻时间之后，蜡丸就会由柔软变得脆硬！
    所以，那个黑衣刺客是在他死之前最后的时刻，将柔软的蜡丸放到了剑鞘里。
    之后金国萨满的弟子，发现天子剑失而复得，大萨满还要将这把剑献给大宋皇帝，他们当然是将长剑归鞘，重新收藏起来。
    那时宝剑入鞘之际，蜡丸还是柔软的，并没有破裂。
    可是在这之后如果有人拔剑出鞘，比如刚才自告奋勇上来验剑的虞侯陆谦。蜡丸在剑身和剑鞘的挤压下，就会突然破碎。
    剧毒饮冰红莲随即被剑锋带着泼洒出来，在大萨满周身血气的诱发下，导致陆谦当场爆炸！
    这计划真是精妙之极，就连那位神术无双的金国大萨满，都被算计到了里头！
    如果不是燕然提前发现，大宋皇帝早已死于非命，若不是他们躲闪及时，或许就连国师林灵素都难以幸免！
    ……好一条毒计！
    当燕然想到这里，就算是他都不由得击节赞叹。
    那个幕后黑手，当真是阴狠之极！
    ……
    就在这一刻，
    在场的众人还在无比震惊之中。
    却见金国大萨满旁边，他那个刚刚被提亲的傻子徒弟，忽然间露出了一副诡异的微笑！
    在他那小鼻子小眼之间，笑容无比怪诞，吓得在场众人又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就见那个满脸诡谲笑意的家伙，突然间惊愕地长大了嘴！
    他的双眼“嘭”的一声，炸出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双眼中爆裂喷出的鲜血，刹那间射出了三四尺远，那傻子魁梧的身躯“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这！”
    “他怎么死了！”
    这时周围又是一片大乱！
    大萨满怒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燕然！
    可站在燕然身边的大宋国师林灵素，双目中爆射出一片寒光！
    他向前一步，站在了燕然的面前！
    燕然助我赢得斗法，现在该是贫道为他拼命的时候了！
    林灵素心头火起，只待一语不和，就和那个金国大萨满当场动手！
    “小贼！”
    刚才燕然趁着后退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爆炸的陆谦身上，他用袖里的银仙鹤趁机喷了那傻子一下。
    可他的动作别人看不到，还能瞒过金国大萨满？
    可现在燕然有林国师护着，那大萨满自问哪里还有余力，和国师林灵素再打一场？
    要说这燕然真是杀伐果断，毫不含糊，他才刚刚听大萨满说要把红袖嫁给这个弟子，这小子就来了个杀人灭口！
    “看见没？”这时的燕然，却向着大萨满冷冷道：“以后少干这种乱点鸳鸯的缺德事！”
    “你那狗比弟子八字不硬，没那么大福气，他担得住我大宋玉观音？”
    “你还非要硬把他们扯在一起……怎么样？炸了吧？”
    “你还有功夫朝我瞪眼睛？你心可真大！”
    燕然冷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你刺杀天子的事吧！”
    “毒药是你做的，宝剑是你拿出来的，行刺天子形同谋逆，我看你怎么说得清楚！”
    “还想跟我来劲？先想办法保住你那颗大白脑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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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0章：怒火攻心、天子无用

    大萨满听见这话，语声顿时便是一滞。
    他当然知道，死个弟子对他而言算不了太大的事。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刺杀大宋天子的凶手！
    于是一时之间，他顾不得燕然说了些什么，而是转头面向了宣德楼上的皇帝。
    此时的宋徽宗，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他赞许地看了看燕然，如今的小侯爷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是有所不同。
    正是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硬是拦下那把宝剑，才让陆谦当了替死鬼。
    若不是燕然在场，很有可能今天死于非命的，就是他这位当今皇上了！
    他虽然官职不高，却有才华有能力，不但是文曲星君下凡，还是朕的福星啊！
    看到了大宋天子的眼神，燕然却低下头一副谦虚的姿态，表示自己并没有居功自傲。
    他救下宋徽宗，当然不是因为对这位大宋皇帝有丝毫的忠心，而是自己还负担着金国使者安全的任务，皇帝要是真的死在那把宝剑上，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而救下皇帝，会让燕然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这才是燕然的心思所在。
    至于说如今的大宋，从里到外可谓烂了个通透，即使换个皇帝，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反而是宋徽宗一死，朝堂局势必定产生动荡，而燕然手中急剧壮大的势力，也要面对更多的变数。
    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朝中那些权臣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要是这些权臣都变成顾命大臣，再上来一个啥也不懂的年轻皇帝，那岂不是更让人头疼？
    正当燕然想到此处，却见宣德楼上的天子目光一转，看向了那位金国大萨满。
    天子的眼神，立刻阴冷了下来。
    “金国萨满伏林浑虎！你这是何意？”
    此时的天子连名带姓地叫出来，显然他的心中十分愤怒！
    宣德楼下，金国萨满却是一边行礼一边沉声说道：“天子圣明！这次下毒之事，绝不是外臣做的。”
    “只要天子稍稍一想就知道，谋刺宋国天子这件事，对我们金国有何好处？”
    看来这位大萨满并不仅仅是神术通天，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头脑也是十分清醒。
    只见他大声说道：“从大处来看，我大金有意与宋国结盟，前后夹击辽国，这一点天子是知道的。”
    “若是这个时候，我伏林浑虎明目张胆地行刺大宋天子，不管成与不成，这件事的后果必然是金国与宋国交恶。”
    “之后咱们两国的盟约想必也是万难达成，正所谓有百害而无一利。”
    “从小处来讲，之前我就说过，那饮冰红莲的毒药和解药同时失窃，并不在我手中。”
    “言犹在耳，当时大宋天子也是听到了吧？”
    “此外这把宝剑，曾经被行刺我的刺客偷走，当时迎接我的宋国官员们都是亲眼看见的，大宋天子只管将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这把天子剑曾经放在辽国黄龙府的宝库里接近百年，我与刚刚那个传递宝剑的侍卫，和不幸身亡的虞侯陆谦一样，都是顷刻过手而已。”
    “因此如何能说，是我意图刺杀宋国天子？”
    “外臣请天子明鉴，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破坏金宋两国的盟约！”
    “所幸天子洪福，安然无恙，可是若宋国天子认为我就是凶手，这样不但会放过真正行刺天子的凶犯，还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以上所言，外臣绝无贪生怕死之意，只想让天子明白真相。”
    “若是天子执意想要将我问罪，我伏林浑虎只待斧钺加身……请天子圣裁！”
    好家伙！燕然在旁边听着金国萨满说的这番话，当真是有条有理。
    这就说明，这位金国大萨满摘星祖师，完全不是一个只知道神权的死脑筋。
    此时的燕然和国师林灵素对视了一眼，宣德楼上面的皇帝却是面现犹豫之色。
    宋徽宗就算再怎么不适合当皇帝，他也毕竟不是个傻子，当他听到这位金国大萨满说得句句在理，因此也起了疑心，正在心中反复权衡。
    良久之后，就见天子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这件事暂且放下，都散了吧！”
    ……
    燕然听见宋徽宗的话，心中却在暗自冷笑！
    这位大宋皇帝赵佶终究还是心存顾虑，不想得罪了冉冉升起的金国。
    他今天若是把金国大萨满杀了，那么大宋就只剩下了一个选项。
    这对于自负聪明，总是想两头取利的宋徽宗来说，是绝不想看到的局面。
    而刺杀皇帝这样的大事，最终却弄成了不了了之，甚至是随便找个人将刺杀的帽子扣上处理掉。
    这种虎头蛇尾，含混不清的处置方式，也确实是宋徽宗这个肉头一贯的做事风格。
    燕然想到这里，咬着牙转身离去的时候，心中却在暗道：赵佶啊赵佶！今天算你命大！
    你这赵宋王朝灭家毁国，荼毒百姓，老子早晚一脚踹碎了你！
    ……
    此时的燕然和林灵素国师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对方，二人的眼中满是一片怒火！
    他们今天赢下了斗法，破坏了那幕后黑手的阴谋，毁掉了红袖的婚约……可是最重要的解药却没拿到！
    辛辛苦苦这么久，稳住了家国大势，红袖姑娘却危在旦夕，这怎不让人心头愤恨？
    等燕然回到了侯府，林灵素国师与他们一起进了府中。
    因为红袖的情形，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当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沈红袖姑娘下了马车，却推开了燕然的扶持，一步步向着侯府的后宅走去。
    此时的红袖只觉得自己气血如沸，心跳如鼓，知道自己距离毒发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回到了燕府后宅，红袖在蒋天放的手上借过了一把锋利的铲子，然后慢慢在小兜湖畔挖了一个小坑。
    接着姑娘到花园中，找到一棵小小的合欢树，将这棵小树种在了坑里。
    红袖姑娘还要了水来，细细地洗干净了双手，浇灌了树苗，然后将身子靠在燕然身上。
    燕然只觉得衣襟一动，一个小小的布包，被红袖塞进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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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1章：临别一言、君心震动

    “这个手帕我从小到大寸步不离，是我娘亲的遗物，给燕郎你留个纪念……”
    红袖说话的时候气息短促，显然在用内功强制压抑着身体里的毒性，眼看着姑娘已经是大限将至！
    侯府中的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回去休息的，全都站在湖畔另一侧，神情肃穆地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燕然和红袖。
    林灵素国师也站在众人之中，遥遥望着他们，沉默不语，束手无策！
    就算这位国师手眼通天，他也没办法让自己的闺女多活一日！
    现在饮冰红莲的解药，还在那个幕后黑手那里，可那黑手却不知下落在何处。
    那个奸贼，他甚至果断地把自己的爪牙，小侍女都给放弃了，也没露出一丁点消息！
    此刻的人群中，范楞娃低声叹了口气，这位西北汉子满脸都是落寞之色。
    他来到燕府虽然时间不长，红袖姑娘却对他亲厚有加，待他犹如兄弟。
    可是如今红袖的生命，危如风中之烛，那解药却不知道在哪儿！
    当范楞娃昨天把那个小侍女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重伤失血陷入了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就算她是清醒的，那个幕后黑手也很难通过她的口供找出来。
    此时旁边的紫霄与惊鸿，也忍不住双双红了眼眶。
    红袖姐姐温柔大度，一直是她们这些小姐妹的主心骨，可如今她还没来得及跟燕郎过上几天好日子，红袖姐姐就要离她们而去了！
    百里轻姑娘含泪咬紧了银牙，早已是泣不成声，康欣宁钱瑶那几个小丫头更是咬着衣袖，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坐在墙角的王德发满心悲伤，高大的身躯仿佛都塌了下去。那个把红袖视为姐姐的米粥一直在小声嘀咕：“我去给红袖姐姐找解药……拿我的命换都行！”
    羊小白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头顶在柱子上，心里暗恨自己没用。
    这个时候，众人却看到燕然抱起了红袖，一路向外走去。
    心中诧异之下，大家一起上前跟随，却见小侯爷来到侯府大门那里，抱着红袖上了马车。
    当众人跟到外头街上，只听得马车里红袖衰弱地问道：“燕郎想带我去哪里？”
    “哪里都行……”燕然答了一句。
    “那就去个空旷的地方。”
    红袖闻言，随即答道。
    ……
    就这样一对眷侣，一辆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出了汴京城。
    马车穿行在山林之间，来到旷野之上，当所有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晨曦微露，天光渐明。
    他们面前就是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汴河，他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燕然让人在河边的平坦处放上垫子，他抱着红袖坐在上面，两人静静远眺着汴河两岸的风景。
    此刻的红袖，眉间的红莲越发鲜艳夺目，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
    “这里真好，”躺在燕然怀里的红袖扬起脸，痴痴的看着燕然说道：
    “没和你好够……”
    “我也是！”
    “燕郎别担心我……你一会儿就把我放在这里，让我自己走。”
    “我希望你记得，我最好看的样子。”
    “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样子！”燕然回答了一句，之后就把脸深深埋进了红袖的鬓发之间。
    “别担心……你别担心我！”此时红袖的桃花眼，犹如晨雾一般，荡漾着清澈的泪光。
    ……
    “红袖从小到大，见过了人间的无数脏污。”
    “贪欲遮蔽了汴京，丑恶掩盖了天下，我有一双神眼，却只能看见每个人心中的私欲贪婪，无数丑恶闷得我喘不过气。”
    “……直到我遇见了你。”
    “燕郎啊……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把世间污浊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却那么干净。”
    “这冰冷的人世间，为何你的心，却火热成了那样？”
    “见到兄弟有难，你拿命去拼。看到工匠苦痛，你把他们全都救出来。华夏危在旦夕，所有人都视如不见，可你见到百姓危亡，你一个人扛！”
    “你怎么这么傻啊……老天不公，红袖因为你爱上这人间之后，却这么快就让我离开你……”
    “我陪你一起……”燕然的脸贴在红袖的脸上，低声喃喃说道。
    “别说傻话！”红袖却毫不犹豫，一口打断了他！
    “这世上可以没有沈红袖，但是不能没有燕天行！”
    红袖粉面嫣红，眼中含泪，语声中带着责怪之意道：
    “我知道燕郎还有无数大事要去做，我知道你劳心竭力一刻都没停过，现在你最不应该的，就是为了我停下来！”
    “你虽然平日里嬉笑怒骂，不像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可你对我说过的‘民族危亡’四个字，这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时刻都挂在心上。”
    “燕郎啊……等红袖走了以后，你要记得这句话。”
    “这世间污浊，如何配得上你……人心卑劣，哪里值得我燕郎呕心沥血？”
    “你有智慧就好，有铁腕就行……听姐姐的，这九州环宇，你打碎它、重塑它、都由得你，就是不要心存顾虑。”
    “我以后不能为你红袖添香，不能与你朝夕相伴了，以后没有了我这个牵绊，燕郎无拘无束，世上还有谁拦得住你？”
    “燕郎……你只管纵意而行！”
    “你把这肮脏的人间踏个粉碎，把它塑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红袖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那棵相思树，会替我望着你。”
    “我会看着你横行天下，看着你逆转乾坤，看着你把华夏带到天上！看你纵情快意，渡过一生！”
    当红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庞已经越来越嫣红，姑娘呼吸急促，泪如雨下！
    “你别急……再等等！”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红袖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咱们还得生一大堆孩子，你要带着他们在那棵相思树下跑来跑去……”
    “你要陪着我一起走到天边，要见证我的每一个辉煌时刻，你和我一起欢欣喜悦……我没你不行！”
    “红袖，你再等等！”
    燕然说到这里，他忽然放开红袖，猛地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红袖见状，惊讶地向他问道。
    “那个幕后黑手，你还记得吗？”
    此刻燕然的目光，深邃有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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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2章：喝破一声、群心震动

    “我还有个办法，让他把解药，送到咱们手上！”
    “你说什么？”
    燕然话音还未落地，红袖和附近的众人，哪怕是城府之深如林灵素国师这般，都不禁惊呼出了声！
    情况到了现在这般危急，燕然说他还有办法？
    “来！”这时，燕然突然向身后招了招手。
    “主人我……”只见他身后那个人，莫名其妙上前两步，不知燕然有何吩咐。
    “……你什么你！”
    燕然的手中，竟然毫无征兆，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只见他左臂一圈，将身后这人的脖子勒在手肘之间，右手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随即顶住了他的颈侧！
    “穆！星！乔！”
    只见燕然昂起头，向着无人的山林旷野大声喊道：
    “想不想亲眼看我杀了他？想不想看我一刀割下他的人头？”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一命换一命！”
    “神眼玉观音沈红袖，换辽国四皇子，耶律敖卢斡！”
    “啊？”
    “你说什么？”
    此时此刻，所有人看到燕然的行动，全都呆住了。
    因为燕然话里的那个名字：穆星乔，也因为他手里抓住的那个人！
    穆星乔？那不是朱勔身边，那个神秘消失的白衣谋士吗？
    还有燕然手里的那个人，辽国四皇子？那分明就是……米粥啊！
    ……
    “主人！”此刻米粥那小子脸上，却毫无一丝惊慌之色，而是瞬间泪流满面！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震得大家全都是一霎时六神无主。
    即便是聪明绝顶的苏信，智慧深邃的李师师，心如深渊的国师林灵素！
    直到这一刻，他们联想到朱勔身边那个小侍女，才隐隐约约，猜到了燕然呼喊穆星乔出来的用意。
    而这个米粥，大家却做梦也没想到，小侯爷说他是辽国四皇子？
    可那个辽国四皇子，不是在抱云阁双眼爆裂，死在后院了吗？
    红袖和苏信当时都在场，亲眼看见了发生的一切！紫霄和惊鸿也是这件案子的亲历者……曾经一度还是案犯之一。
    可燕然为什么说，米粥是辽国四皇子？
    那个幕后黑手，真的是穆星乔吗？如此说来，解药在穆星乔的手里？
    穆星乔和辽国四皇子又是什么关系？燕然胁迫四皇子，就可以威胁穆星乔交出解药吗？
    整个事件里的疑问还是太多，弄的虽然小侯爷虽然直接揭晓了答案，可在场这几个大宋顶级聪明的头脑，却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大家的目光一起向着四处看去，却发现旷野无人，晨风寂寥。
    正当大家心中暗自疑惑之际，却忽然看见汴河的上游，有一艘大船从拐角的河湾处，缓缓行驶了出来。
    众人一眼看去，这艘大船上有四五十个气度雄浑的黑衣武者，为首一个人在船头站立，气势沉凝，白衣似雪！
    等那艘大船行驶过来，却在不远不近，十余丈外下了锚。
    这回离得近了大家才看到，船头那个白衣文士，正是朱勔手下的神秘谋士穆星乔！
    燕然他……说对了！
    ……
    只见穆星乔沉默不语，目光阴冷地看着燕然。
    再两人目光相对之际，一霎时好像是刀锋交汇，又像是故友重逢，这一瞬间好似汴河上的晨风都安静了下来。
    沉思片刻之后，穆星乔派过来一艘小船，向河岸这边划过来，看样子是过来交换的！
    趁着小船划过来的时间，红袖急促地喘息着，一把抓住了燕然的衣襟！
    “怎么回事？”红袖姐姐，一句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而燕然目光看着那艘小船，却用匕首拍了拍米粥的脸蛋。
    只见他沉声说道：“在之前抱云阁一案之中，咱们几个是亲眼看到的，那个辽国四皇子双眼爆炸，死在毒药‘极乐’之上。”
    “但是那个案子，始终有一个谜底没有解开，在我的心中耿耿于怀。”
    “那个辽国四皇子，是提前约定的时间半个时辰到达抱云阁的，他利用这段时间，还莫名其妙地去了一趟后院。”
    “当时的案子虽然破了，但是咱们谁也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他究竟做了什么。”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咱们还在抱云阁后院外头的巷子里，见到了一个姑娘的尸体，在她的尸体下，救出了米粥……”
    “之后米粥被抓民夫，去了天河引工地，然后在咱们救下康馨宁姑娘的同时，也把他救到了我的侯府里。”
    “就在前不久，我带着蒋天纵去了城外墓地，挖开坟墓检查了米粥姐姐的尸体……你们大概都忘了，那姑娘的名字叫青娘。”
    “在青娘的下唇内侧，我看到了一个和叶四娘，一模一样的狼头纹身！”
    “之后我发现，青娘和叶四娘有着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他们同样是十七八岁，同样是家里人丁单薄，几乎独居。甚至她们有着一样的纹身，说明青娘也是姓耶律的，她是一个辽国密谍！”
    “不久前在城门口的大雨中，导致红袖中毒的那一战。那些刺杀我们的金面刺客团，你们还记不记得？”
    “当时他们用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各自不同，但执行命令出生入死，行动却是整齐划一。”
    “这毫无疑问，说明他们是一个处在严密控制下的精干密谍组织。”
    “然后前天夜里，刺杀我的朱勔小侍女，也不可能是朱勔派来的。因为那个狗官朱勔如今官职全无，家产丧尽，正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现在自保尚且不足，哪有那个心思来找我报仇？”
    “所以派那个是女刺客来杀我的，只能是神秘消失的穆星乔！”
    “在金国大萨满进城那天，刺杀他的黑衣刺客偷了毒药，又交给了他的主人穆星乔。然后毒药饮冰红莲下一次出现，就是在金面刺客团的手里！”
    “嘴唇下的纹身，将青娘、米粥和叶四娘连在了一起。饮冰红莲又把黑衣刺客、幕后黑手、和金面刺客团连接在了一起。”
    “这就可以说明，他们都是一伙的。在这个组织里，有潜伏的十七八岁少女，有大批武功高强的此刻死士相随，有穆星乔这样的顶级谋士……当然，还有一位主人！”
    “就是你对不对？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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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3章：昔日少年、曾在金殿

    “……主人！”这时的米粥，早已经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不对啊！”
    这一刻，当远处的穆星乔听到燕然的话，他却忽然沉声质问道：
    “青娘有纹身，米粥又是她的弟弟，到了这里，你最多只能分析到米粥的身份有问题。可是你为什么如此确定，他是辽国的重要人物？”
    “你又怎能一口咬定，米粥就是我大辽国四皇子？”
    燕然看了看穆星乔，冷冷地笑了笑！
    穆星乔之所以把船停得这么远，还处在燕然他们这些人的上风头，就是因为穆星乔对自己太过了解，所以他不敢过来！
    因此穆星乔保持了绝对的安全距离，就算羊小白的毒药，也因为风向的原因无法威胁到他，这个狡猾的家伙才放心和自己对话。
    燕然看到小船还没到岸边，于是他慢慢地说道：“因为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他也知道有关你们的秘密。”
    “所以他很清楚，他存放在驿馆那具棺材里，并没有辽国四皇子的尸体，只是一个死去的替身而已！”
    “就因为这个原因，当耶律及达找大宋朝廷要回遗体之后，他甚至没有开棺验看，确认死者的身份，因为他早就知道那具尸体是假的四皇子。”
    “我在那天带着人去找他，说是要和他谈赔偿兵器盔甲的事，其实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我的目的就是让我手下的奇人，看一眼那口棺材……你们绝不会想到，那天晚上我带去了一位精通盗墓的奇人异士！”
    “当时隔着老远，他就一眼看出辽国四皇子的棺椁，自从被钉好了棺材钉之后，从来没被开启过一次！”
    “所以抱云阁后院，两眼爆炸死去的四皇子是假的，在他消失的半个时辰里，他和事先准备好替身，调换了身份。”
    “当时刚刚调换完成，当假的四皇子顺着后院，重新返回抱云阁。真的四皇子米粥，跟着掩护他身份的青娘准备回家的时候……抱云阁惨案这时恰好发生了。”
    “陈青藤丧心病狂，想要杀掉辽国四皇子，借此向金国买家展示七十二路烽烟的实力，辽国四皇子的替身，也因此暴死于后院。”
    “而当时的抱云阁红姑娘紫霄，却因为通晓金国女真语，同时她看到了陈青藤向金国使者出示的白玉璇玑令，紫霄误以为陈青藤要出卖的，是她们七十二路烽烟！”
    “于是紫宵用毒刀刺杀金国使者，金国使者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提刀冲出了后巷。”
    “在金使逃跑的过程中，他在巷子里正碰上青娘和真的四皇子米粥。”
    “青娘以为这个握着金国弯刀的家伙，是为了追杀四皇子而来……于是她挺身阻拦，却被急于出逃的金国使者，当场一刀砍死！”
    “那个时候，你穆星乔却正在南方，追随朱勔。”
    “你见到我大宋南方富庶繁华，却被朱勔之流祸害得民怨沸腾。你已经看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揭竿而起的滔天民变，导致江南一片大乱！”
    “此时你的辽国，正被金国人打得抱头鼠窜，用不了几年就有灭国之祸，所以你们不得不另寻出路。”
    “所以你这个顶级谋士，带着一批精兵强将，想要在大宋腹地的南方辅助一位主子创立王朝，延续辽国血脉。”
    “所以你看准了时机，选好了地点，做好了准备，回来汴京准备带着真正的四皇子去南方发展……可是你一到汴京，却发现主子没了！”
    “因为抱云阁那场突发的变乱，导致青娘被杀，假的四皇子惨死。”
    “而米粥这小子，当时就以为自己的身份泄露，有人在疯狂追杀他。所以他被吓得六神无主，甚至不敢在汴京出现。”
    “正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这小子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去处，可以躲避追杀……他故意被抓进了民夫营！”
    “在天河引民夫营里，轻易不允许有外人进出，当然也不会有人认出他。”
    “可他却没想到，我阴差阳错地大发善心，把他弄到了我的侯府里！”
    “穆星乔，你的解药呢？我的耐心就要耗尽了！你主子的命，你还要不要？”
    ……
    听到燕然的这番话，穆星乔面色铁青。
    当大家看到穆星乔的神色，就知道小侯爷说得一点没错，听把这穆星乔的底细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燕然身后的众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大家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如此曲折离奇！
    辽国人狡兔三窟，妄想派出一位皇子，在江南重新建立王朝……
    而这个穆星乔，就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
    那个行刺金国大萨满的黑衣刺客，其实是一名死士，他盗剑偷毒去而复返，把蜡丸藏到了天子剑里。
    穆星乔的目的，就是要让金国大萨满在献上宝剑之后，宋徽宗在观看祖先佩剑时，死于金国的毒药！
    为此他还特意派人在城门大雨之战刺杀燕然，用饮冰红莲毒杀燕然或是红袖。
    这样大宋国师林灵素就会知道，饮冰红莲就是金国人制作的奇毒！
    穆星乔的所做所为，显然是有意破坏金宋两国的联盟，让他的大辽国可以再多坚持些时日！
    到了现在，整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
    眼看着小船靠岸之后，那位摇船的辽国武者举起了一个药瓶，示意解药就在这里！
    近在咫尺，这个药瓶，就是红袖的性命所系！
    燕然放开胳膊，松开了米粥，那个武者见状也离船上了岸。
    只见他谨慎的戒备着，来到了燕然和河水中间的地方，然后伸手就拔开了药瓶上的塞子！
    这个武者面色阴沉，他意思也很清楚。
    别看他已经上了岸，但燕然若是不怀好意地派人过去抢药，他也随时可以一挥手，把药瓶扔到汴河之中！
    就在这一刻。
    船上穆星乔的身边，几位黑衣高手冷冷地看着岸上。
    其中一位戴着金面具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大人！”
    “您给他的，是真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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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4章：生我杀我、解药一丸

    穆星乔淡淡答道。“当然是真的……”
    “那岂不是正中了燕然的下怀？”
    “主人的命和红袖那民女的性命，哪一个更重要？”说到这里，只见穆星乔冷冷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金面刺客立刻畏惧地一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而穆星乔却看着岸上的燕然，淡淡地说道：
    “那燕然手段极高，但是心肠却软。主人在燕府里待的久了，朝夕相处之下，多少有些情谊在心上。”
    “因此现在的燕然，不一定非要致主人于死地……可是如果那个红袖死了，燕然当时就会陷入疯狂！”
    “到时候，那小子会不顾一切的和咱们拼命，哪怕是玉石俱焚！”
    “所以给他们解药，救下主子，咱们现在要的就是万无一失。等到过了这个危机，我们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
    此刻的河岸上，燕然松手放开了米粥，然后一推着他的肩膀，米粥向前走了一步。
    可米粥却并没有匆匆离去，而是俯身跪下，向着燕然大礼参拜！
    见到米粥行礼，只见燕然淡淡地说道：“刚刚在家里，你说你若有机会，用性命也要换取红袖的解药。”
    “我听得出来，那句话你说的真心实意，也算是你还有心肝。终归是这段时日，我没有白白养你一场！”
    “今天我拿你换了解药，咱们之前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这是私事。”
    “还有公事，就是这次你来到大宋，妄想图谋我华夏疆土。这件事我给你暂且记下，你要听清楚我下面的话。”
    “是！”米粥跪在地上，大声答应道！
    燕然缓慢而郑重地说道：“从今往后，你若是与大宋为敌，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到时候为国而战，沙场相逢一刀刺在我心头，那时你不要心存顾虑。”
    “我一刀杀了你，新仇旧怨两罪并罚，你也不要怪我无情！”
    说着就见燕然将手中那把，之前从米粥袖子里抽出来的寒铁匕首，重新放回了米粥的手上！
    米粥见状，已是泪如雨下，只见他重重叩头之后，咬着牙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那个武者身边，他还示意那黑衣武者，原地放下药瓶。然后那武者亦步亦趋，护着米粥倒退着向小船上走去。
    等这他二人一跃上了小船，黑衣武者立刻摇船离开，米粥却再次在船板上，向燕然再次屈身下拜。
    眼看着小船离燕然越来越远，米粥想起小侯爷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自己的保护和关爱，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楚，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小家伙，就算再怎么身份变换，他毕竟也是个半大孩子！
    只见米粥泪如雨下，双手捧着匕首说道：
    “当时米粥被杀得身边空无一人，恐惧缠身，惊骇欲死……”
    “全是主人慈悲，救我性命，待我如父母，视我如兄弟！”
    “您对我传艺授刀，锦衣玉食，重赏厚赐……敖卢斡有生之年，即便在大辽深宫之内，也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没有一刻觉得那般舒心安全！”
    “主人的大恩大德，你对我的口传身授，米粥……”
    “别特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站起来！”可是米粥才说了一半，就见燕然冷冷道：
    “你说我慈悲，今后你心里只要记得这‘慈悲’二字，咱们就算永生不再见面，你也算对得起我燕然！”
    “可交情是交情，家国是家国！”小侯爷指着米粥大声道：
    “尽你有生之年，若敢北顾中原，看我杀不杀你！”
    米粥闻言，再一次重重叩拜下去！
    只见他大声哽咽道：
    “大宋有主人在此！米粥……岂敢妄为？”
    ……
    此时的辽国四皇子耶律敖卢幹，心中激荡不已。
    可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燕然已经拿起药瓶，回到了红袖姑娘身边。
    好在红袖姐姐，性命无碍！当米粥随小船越划越远，他颤抖着，长叹了一声！
    燕然抱起了红袖，从那个药瓶里，倒出了一颗小小的药丸。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他“啪”的一下，把这颗药丸扔到自己的嘴里。
    “啊？”
    他的举动，把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就连红袖也不解地看向了小侯爷。
    燕然却在牙齿间咬着那颗药丸，轻声对红袖说道：“若是不能解毒……”
    “……就一起死了也好！”
    说着燕然就把双唇，贴在了红袖的红唇之上！
    这一下红袖心中焦急，却是躲避不得，旁边的那些人却是看得都惊呆了！
    此情此景，让大家的心中俱是波澜起伏。
    如此一来，小侯爷自己也染上了红袖唇间的剧毒。他的意思再也清楚不过，若是解药是真的，那就一起活着。
    可万一燕然对敌人判断错误，解药是假的，他就和红袖一起命赴黄泉！
    小侯爷心意已决，把自己的气运和红袖姑娘的命数，顷刻间绑在了一起！
    此刻的红袖一边挣扎一边哽咽，热泪在两人的脸庞之间肆意奔流。
    解药奇苦无比，在二人双唇间缓缓化开。
    此时的红袖虽然口中苦涩，心中却是甜美犹如甘露！
    ……
    羊小白抓住了红袖的手腕，却没办法将红袖姐姐的手从燕然身上移开。
    她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把了一下脉，然后转过脸，如释重负的向众人重重地一点头。
    顷刻间，众人欢声雷动！
    解药对症，红袖姐姐得救了！
    这一瞬间，国师林灵素转过身，用道袍擦着脸。
    他掩饰着内心的激荡，仰头看着天穹之上，好像看到了红袖的娘亲。
    “阿蘅……只怪当年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坚持，我不该放开你……”
    “咱们的红袖长大了，她找到了一个愿意和她同生共死，不惜用性命保护她的英雄……你看见了吗？你高兴吗？”
    一霎时，红袖燕然两人身上的剧毒犹如冰消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袖姑娘脸上的红晕仍在，身上的血脉奔流却渐渐平复下来，燕然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只要红袖活着，燕然就不会跟敌人以死相拼。
    这一点。穆星乔确实把燕然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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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5章：隐隐羞怯、淡淡红莲

    这时的红袖，心中的欢欣喜悦难以言述，姑娘那双桃花眼倾慕爱怜，更是舍不得丝毫片刻，从燕然的身上挪开。
    可毕竟身边还围着一大片群人，姑娘只好在燕然的怀里，羞涩地退开了一步。
    之后当红袖看到远处的河上，米粥的身影正在登上大船，红袖叹了口气道：
    “在那紫霄曲、惊鸿舞一案，里面原来竟还有这般离奇的变故，直到今天咱们才算彻底看清楚。”
    “可是这个幕后黑手穆星乔，既然坏事都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杀掉自己手下的叶四娘？”
    燕然还在仔细打量着红袖的脸，有件事倒是奇怪得很……
    分明红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一点经过了羊小白姑娘的反复确认。红袖姐姐额头上那个小小的红莲印记，也正在慢慢消退。
    可是燕然发现刚才红袖看向自己，脸上泛起羞红之际，那个印记却又悄悄的出现了！
    看来这印记在红袖额头上待得太久，估计毒药虽然解了，印记却没办法彻底消失。
    今后每一次红袖气血奔流之际，估计这个小小的红莲，还会再度出现。
    而且随着血脉贲张，这个红莲印还会发生深浅上的变化，这倒是很有意思！
    一时间，燕然嘴角上不禁出现了一丝坏笑。
    然后他发现红袖姐姐，娇嗔着用手指顶了自己一下，这才想起了刚才的问题。
    “哦！那个叶十四娘！”燕然随即说道：
    “只有明白密谍是怎么回事的人，才能发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时米粥以四皇子的身份来到汴京之后，他为了确保安全，需要临时决定在哪里落脚，这样才不会因为消息泄露，被敌人提前得知。”
    “也正因为如此，米粥选择了抱云阁作为交换身份地点，同时也就选择了抱云阁里的青娘，作为接应掩护他的人。”
    “当然为了以策万全，接应者绝对不止一个，青娘和叶四娘都是其中之一。”
    “所以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当四皇子米粥和替身完成了交换之后。应该是一直到穆星乔从江南回来之前，米粥都会以青娘弟弟的身份住在青娘家里。”
    “所以交换身份这件事，青娘这样层级的接应者，是绝不会让她们提前知道的，这也是出于保证皇子安全的原因。”
    “因此穆星乔从江南回来以后，当他听说四皇子死了，他就只能按照接应者的名单，一个一个的去核实！”
    “穆星乔不知道陈青藤杀害四皇子的原因，也不认为用剧毒‘极乐’刺杀四皇子是个巧合。他想当然地觉得，这种泄密，只有内部出了问题才会发生。”
    “出于不放过一个潜藏内奸的目的，他要把所有的接应者全都杀了，才能放心。”
    “所以叶四娘才会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他突然出手，刺穿了鼻腔而死。”
    “然后穆星乔又利用叶四娘的尸体，来了个一箭双雕……不知穆星乔从哪个渠道，得到了解签道人的纯阴血名单，等这张名单传递到塌鼻子顾朝奉的手上，叶四娘的名字已经被写了上去。”
    “所以金国人杀人取血，却得到了一个死人。”
    “接着穆星乔还想在叶四娘尸体里暗藏铁线蛇，杀掉几个金国人。但是那帮金国大萨满的弟子善于玩弄蛇虫毒物，所以并没有人被铁线蛇咬死。”
    “然后呢……就轮到我了！”
    燕然笑着对红袖说道：“穆星乔很清楚，汴京城里发生纯阴血女子被人取血这类事件，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一定是我。”
    “结果他安排好的铁线蛇，没能暗害到我，却差一点儿把咱苏信大兄弟给咬了！”
    “大差不差吧，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此说来……”听到这里，红袖姐姐不禁问道：
    “那金国大萨满除了杀人取血，炼制邪术之外，其实他在这个案子里，并没有做得太多？”
    “而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其实整件事也完全跟他无关？”
    “不！那老小子可不是无辜的！”听到红袖这么问，燕然却立刻摇了摇头！
    只见他沉下了脸，忽然大声喊道：
    “事到如今，事关你们四皇子的安危，我不信你能忍得住不跟着我过来！”
    “你个老王八蛋，给滚我出来！耶律大石！”
    听到燕然这么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句，甚至连辽国使者的名字都叫错了，大家不由得惊疑不定地向着周围看去。
    燕然喊的，是不是那个辽国使者？
    “哎？”
    就见后面的树林里，有一个人踉跄了一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家一看，这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果然就是那个辽国使者，耶律及达！
    只见他一双眼睛瞪得足有像牛卵那么大，还满脸诧异地向燕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难道你在大辽国见过我？”
    “狗屁！”燕然见了他，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你跟我你是科举出身，赐进士及第，说了两次！”
    “你当我不知道？辽国用得是大宋规矩，每三年一次科考，只有状元榜眼探花才叫赐进士及第，也叫一甲。”
    “之后二甲若干名，叫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叫赐同进士出身！”
    “你那个辽国，从立国那天开始到现在，只有一个契丹人是赐进士及第。除此之外，高中前三名的全都是汉人。”
    “那个契丹人，就叫耶律大石！”
    燕然怒道：“就你这两下花花肠子，还想骗得过我？”
    “兄弟该说不说，还是你厉害！但是这案子里，可真没老哥哥我啥事儿呀！”
    看来这耶律大石还是有点胆子的，居然就这么嬉皮笑脸地走到了燕然旁边。
    燕然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心里又是波澜起伏。
    叶律大石是什么人，要知道，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在北宋历史上，当辽金战争进入最后期之际。名将耶律大石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率领残兵败卒和金人作战，而且他还打得有声有色！
    期间这老东西反复诈降，坚守孤城，扶保幼主，杀出重围……无论是忠心忠诚还是军事指挥，人格魅力还是对军队的凝聚力，他都是耀眼之极的当世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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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6章：大石林牙、名满人间

    可以说若没有他，辽国真正的灭亡时间，提前两三年都是少说了。
    在这之后，辽国灭亡，这老哥居然又率领两百孤军远赴西域，联合西夏和南宋，共同对抗金国！
    然后……还没完！
    等到金国疯了一样派重兵围剿，这老哥儿居然又带着人马，跑到了中亚。
    他在极西之地连取七州，收服十八部众，
    之后他率领西辽国兵行万里，称雄中亚，建立了一个幅员辽阔，兵强马壮的大国，史称“西辽”！
    这个西辽国，又在耶律大石的子孙手里传承了数代，一直等到成吉思汗西征的时候才被覆灭！
    所以这个化名耶律及达的耶律大石，不但是辽国文宗，还是当世名将，更是千秋雄主！
    ……就眼前这个窝窝囊囊，满脸堆笑的狗东西！
    ……
    耶律大石的生平经历，作为帝王本纪在历史上写得清清楚楚，燕然怎么可能记不住？
    所以一见耶律大石满脸委屈的样子，还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燕然冷冷地说道：
    “你身为辽国重臣，当然知道辽国皇帝派出四皇子，谋取大宋国土的事。”
    “所以你要回来的四皇子遗体，就连棺材都没开过，你就知道那里边的尸体是个替身！”
    “然后就是那天，你来我侯府重金求画……还送了礼物说要感谢我，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你在辽国的时候身为重臣，肯定经常在朝堂宫禁里出没，所以你第一眼见到米粥，就认出了他是辽国四皇子！”
    “啊？”
    听到这里时，连同红袖苏信他们在内，大家同时都是全身一震！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原来在两国使者过来求取画作那天，暗地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
    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也早就知道燕然那三幅巨幅画作的事。
    此刻这位林国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推算道：
    从时间上判断，那时燕然就已经知道了米粥的真实身份。
    因此当耶律大石和米粥在燕府见面时，这一老一小俩狐狸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就连在场的红袖都没看出来，却被燕然一下子察觉了。
    可是这小子，当时竟然丝毫都没表现出来！他的心机到底有多深！
    ……幸亏这是我女婿！
    林灵素心中暗自庆幸：要不然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家伙，就成了如此妖孽，连我都会万分忌惮！
    单凭他在大斗法中展现出来的那些手段，就连我这个国师的称号，我都恨不得当场交给他！
    而这时的燕然，却用手指着耶律大石的鼻子道：“当时我就知道，你们俩已经相互确认了身份。”
    “原本米粥是有机会，在后面奉茶的时候，想办法跟你联络的。”
    “可是我硬是按住他帮我画画，连奉茶的人都换成了羊小白，也没给你们留下一丝一毫联络的机会。”
    “所以我后来下令，重兵封锁侯府，以安全之名，禁止所有人进出。”
    “我甚至一度，把大家都集中在一个院子里，说是出于保护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你无法派人窥探侯府，米粥也没有机会外出和你汇合！”
    “既然你早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耶律大石被燕然说穿了心事，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肺一般。
    这老哥臊眉搭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问道：
    “道后来你甚至通过那个小侍女刺客的身份，确认了幕后黑手就是穆星乔，你还是没动手！”
    燕然却冷冷的回答道：“我那个时候动手，又能得到什么？”
    “除了戳穿一个米粥，用他来换一丸解药？”
    “你现在不也是一样？用四皇子换了解药？”耶律大石闻言纳闷地问道。
    “当然不一样，”燕然淡淡地答道：
    “那时的穆星乔潜藏幕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甚至就连米粥都找不到他。”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穆星乔觉得自己的安全万无一失……所以他现身了！”
    “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只见这位耶律大石老哥，突然间脸色剧变！
    他心如电转，一眼看向了汴河上那艘船！
    ……
    而这一刻，大船正在渐渐远去。
    船上的穆星乔，眺望着河岸上的燕然。
    此人心机深沉、深谋远虑、机变百出、鬼神莫测！
    穆星乔心中暗道：若是留下此人，将来必是我大辽心腹之患。
    只等我将主人安置在安全的地点，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将他斩草除根！
    好在我在朱勔身边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还一点点查清了他的真面目。
    只待我准备万全，找到他的弱点再下手。到时候他在明我在暗，当我雷霆一击之时，必让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穆星乔冷冷的一笑！
    之后他回过头，看着仍旧远眺河岸，泪如雨下的米粥。
    穆星乔冷冷道：“燕然不过一宋狗而已，主人何必如此动容？”
    米粥端着那把寒铁匕首，审视良久，才珍重地将匕首收回了剑鞘。
    只见他沉声说道：“燕天行琴心剑胆、金梁玉柱，论起眼光谋略、人品心肠，世间不做第二人想！”
    “穆先生不可轻辱！”
    “哼！”
    听到自己的主子对燕然如此推崇，穆星乔虽然明面上点头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甚至嫉火暗生。
    他已经在心里，开始考虑诛杀燕然的计划……可就在这时！
    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异样。
    等他伸手一摸，竟然看到自己的手指手掌上，流着满满的一片脓血！
    “这……”
    “啊！”
    穆星乔还没说话，他一眼，看到了米粥手臂上的刀鞘！
    还有刚刚回鞘的，那把寒铁匕首！
    一霎时，
    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一幕幕出现在穆星乔眼前。
    天子佩剑，羊脂蜡丸。
    黑衣刺客，剧毒发作！
    “啊！”
    随着一声暴怒的嘶喊，穆星乔周身瘫软如泥，“扑通”一声跪在了船板上。
    这一刻他脸上和身上，所有的皮肤血肉开始消融，脓血滚滚向下流淌，就像个被融化的蜡人！
    他看到自己的身后，整船的精英手下全都和自己一样，野兽般嘶叫惨嚎着。一个个骨肉消融，满地的挣扎翻滚！
    燕然！
    他一次反击，就全灭了自己这边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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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7章：用敌之计、霎时反击

    穆星乔猜错了，不是所有人。
    在一船人之中，只有米粥一个，惊骇欲绝地看着眼前的修罗地狱！
    ……这就是燕然！
    此时此刻，米粥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全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双眼死死地瞪着，就像看到了恶魔一般！
    小侯爷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借用自己的手，将穆星乔和他所有的手下，来了个一网打尽！
    之前在岸上，当燕然抽出匕首，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他就把包裹着毒药的蜡丸粘在了刀鞘的内壁上。
    所以刚才自己收刀入鞘之际，蜡丸被刀锋挤破，羊小白的毒药“万花婆娑”就被释放了出来。
    甚至……小侯爷还提前让羊小白，把解药施放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自己都没办法找到穆星乔，若不是他之前流露出了对红袖姐姐的不忍。
    若不是他真心实意，地说出了那句“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替红袖找到解药”的话。
    他这个小小的米粥，岂能逃出这条活命？
    我若真的是个无情无义之人，现在这满船中了奇毒万花婆娑，骨肉消融的人里，一定会有我一个！
    这位小侯爷，当真是万难匹敌！
    只等着解药一到手，在救下红袖之后，燕然的心里就再无一丝顾忌。
    在失去了束缚的燕然面前，灭杀穆星乔竟是易如反掌，若是小侯爷向要自己这条小命，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汴河之上，晨雾徘徊。
    米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艘大船上，一路顺水而去。
    此时他的心里，又响起了燕然说过的那句话：
    “若是你忘了这慈悲二字，若是你有生之年北顾中原，看我杀不杀你！”
    ……
    看着远方船上的情形，这时岸上的众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燕然反手一击，就将那幕后黑手穆星乔连同他的手下，尽数一扫而空！
    小侯爷就是这样，别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仇立刻就报了！
    这家伙的心思，真像是无底深渊一般黑暗深邃。
    即便是他的属下和朋友，想起来都会吓得血都凉透了，更别提他的敌人了！
    此刻旁边的耶律大石，看到穆星乔浑身脓血地翻滚挣扎，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再看那四皇子耶律敖卢幹，居然安然无事地站在船头……这还不明白吗？
    对于燕然表现出善意的，他自然会给予回报。对他心怀歹意之人，也绝逃不过小侯爷凌厉的手段！
    耶律大石连忙向着燕然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要和宋国联盟，从始至终未有丝毫残害宋国百姓之举！”
    “就算我有所隐瞒，也是职责所在，万般无奈之举，请小侯爷恕罪！”
    说完了这句话，他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这位老哥现在心里就怕一件事：若是因为穆星乔的所作所为，燕然记恨上了大辽国，甚至由此，燕然和岳父林灵素推动联金攻辽之事……
    那对于他们大辽国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燕然却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你明知道穆星乔这伙人，就是幕后的罪魁祸首，却一直瞒着我……本来两国征战，用什么手段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红袖中毒日深，你却死人一样置若罔闻，我就没办法再当你是朋友了。”
    “你错了！”听到这句话，耶律大石猛然大声说道：
    “如今红袖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已经是转危为安！”
    “可是辽国国势江河日下，大宋君臣犹豫不定，金国却是兵强马壮，如日中天。”
    “辽国一旦不保，大宋必然是金国的下一个目标，唇亡齿寒就在眼前，大宋联辽抗金，才是唯一的生路！”
    “燕兄弟即便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该相信我的眼力！”
    说完这句话，耶律大石眼睛眨巴着，万分期待地看向了燕然。
    此时的小侯爷，也在心中暗自思量。
    耶律大石的眼光和人品，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历史上却是记载得清清楚楚。
    此人忠诚睿智，军略超群，抗击金人若是多他一个，无疑是多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想到这里，燕然一脚过去，将耶律大石踢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之前的事，翻篇了！”
    燕然指着耶律大石的鼻子，怒气冲冲道：
    “你这老东西要的盔甲，只管去敲皇帝的竹杠，连金国人的那一份在内，总共七千五百件。”
    “只要你敲得下来，老子一件不少都给你！滚滚滚！”
    “滚回去奋力杀敌，抗击女真，不要让小爷失望！”
    “一定一定！”耶律大石被燕然踢了个腚墩儿，本来都已经心如死灰，一听到燕然这句话，却又立刻喜出望外！
    他知道，他们之前的嫌隙，小侯爷说要一笔勾销，那就一定不再计较了。
    如今辽国四皇子还活着，他只要派人追上去接回来就好。至于说接下来的使命，那些盔甲才是最重要的！
    金国人有刺杀天子的嫌疑，这次谈判大宋和金国想必会心存芥蒂，顺利不到哪儿去，
    而他借着四皇子被杀的名头大肆敲诈，说不定可以把准备给金国的份额，一起弄到自己手上！
    七千五百套盔甲啊！这要是送上战场，得有多少大辽的精锐勇士不必战死沙场，又能给金国人造成多大的损伤？
    此消彼长之下，这相当于多少条人命？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喜不自胜，连忙满脸堆笑地向小侯爷道谢！
    ……
    到了现在，耶律大石心里对燕然也是心服口服。
    那穆星乔手段阴毒，在大宋朝廷的腹心之地搞鬼。自己虽然知道些端倪，却也无力阻止，甚至都没办法向燕然透露。
    可小侯爷不但将穆星乔的毒计破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把他连同手下一举消灭了。
    反过来呢？这位小侯爷识大体、知轻重、他也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
    人家不但没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反而还给他的抗金大业上添了一把柴火……这才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想起自己之前的隐瞒，这位耶律老哥只觉得脸上无光、心中有愧，甚至都没脸见人家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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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8章：林中有信、又见故人

    正当此时，跟随众人一起前来的姚不凡和蒯无用几乎同时抬手，制止了耶律大石和燕然的谈话。
    这两位高手功力深厚耳聪目明，显然是发现了情况不对。
    同时从树林间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二话不说便站在了林灵素国师的身前。
    只见这个人一身铁骨，须发灰白，正是国师林灵素片刻不离的保镖铁九叔。
    姚不凡、蒯无用和铁九叔三人，都再同时注视着林间的一个方向。
    燕然见他们这如临大敌的架势，就知道来者是敌非友，而且实力还是强悍之极！
    一时之间，小侯爷猜测着过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耶律大石更是脸上神情变幻。
    这辽国使者耶律老哥虽然心中莫名其妙，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缩到了王德发魁梧的身后。
    没过多久，只听得林间铃声响动，燕然立刻就觉得一阵头疼，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树林中走出了一行人，四个人抬着一张步辇，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怪人！
    燕然见状，神情立刻郑重起来。
    抬着步辇的四个人带着金国晃铃，身上的气势就像那个变异大蛤蟆铁山力士般强横。
    毫无疑问，这是金国大萨满的四位弟子。
    可他们虽然实力惊人，但抬着金国萨满向前行进之际却是低头屏息，老实得就像刚刚挨了教鞭的孩子。
    非但如此，这四个家伙的脸色木讷，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等一行人来到近前，间隔两丈有余，就见到大萨满黑袍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步辇的扶手上叩了一下。
    随即，四名弟子将步辇轻轻放在了地上。
    见到这情景，大家心中都不禁暗自疑惑。
    这位金国大萨满今天来到此处，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难道说，他昨天斗法落败，想要代表金国与大宋结盟又遭遇挫折，他是来报复燕然的？
    可这时，却见那大萨满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动作。
    他从袍袖之中伸出两只怪异恐怖的巨手，然后轻轻分开了胸前的衣服……
    这一刻，燕然等人都是全身一震！
    只见大萨满莹白如雪，毫无血色的皮肤上，竟然露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水墨蝴蝶！
    纵使燕然心机如此深沉，都不禁瞪圆了双眼！
    ……
    之前汴京夜游那个晚上，燕然带着耶律大石和踏纱姑娘一起饮酒。
    燕然曾经向踏纱姑娘问过那个问题，为什么姑娘的身上会有隐隐的血腥气？
    而踏纱姑娘的回答是：她因为太过喜欢燕然给她画的那只蝴蝶，于是将图案用纹身，刺在了自己胸前。
    现在燕然看得清清楚楚，大萨满胸前的那片皮肤洁白如雪，虽然妖异非常，却并不是金国大萨满身上那肮脏的灰白色。
    所以……
    “你是踏纱？你怎么……他死了？”
    这一刻，燕然向金国大萨满问出了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的黑袍人慢慢掩上了衣襟，在兜帽掩盖之下看不见此人的样貌如何，众人只是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一开口说话，果然没有之前金国大萨满那般干涩嘶哑，而是依稀带着两三分踏纱姑娘的嗓音！
    “没想到吧？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是为什么？”听到踏纱的回答，燕然满脸不解的向她问了一声。
    只听踏纱叹息着说道：
    “我金国大萨满神职世代传承，前一代大萨满生下的儿女当中，总会有一两个能传承到大萨满的古怪体质。”
    “……同时也会传承到他身上的病症！”
    “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也是传承者之一，就在昨晚之前，我还以为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女儿。”
    “可是昨天晚上，我金国大萨满和宋国国师斗法之后，火毒入体震伤内腑，回到馆驿后就是生命垂危。”
    “于是他将周身毒血和法蔓传承，全都交给了我……如今金国大萨满已死，我就是新的大萨满！”
    原来如此！燕然听到踏纱这些话，不由得心头震惊不已。
    那些毒血，竟然在一夜之间，将那个活泼纯真的女真姑娘，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
    此刻踏纱的黑袍簌簌而动，喉头哽咽心中激荡，浑身都在颤抖！
    “两三年之前，我的身上就已经开始渐渐出现了白斑，我却对此全然不知。”
    踏纱声音颤抖着说道：“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我的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两块蛇鳞！”
    “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大萨满始终都在观察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只要我们身上出现变白的地方，他就会想办法掩盖住。”
    “就像是我身上的蛇鳞，几乎已经和皮肤连在了一起，若是要揭下来就得连皮肤一起撕掉，即便是血肉模糊，也不会泄露传承者的身份！”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此时燕然想起，之前他把毒药点在踏纱手臂上之后，这个姑娘曾经亲手撕下蛇鳞。
    果然那时候，露出来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并没有看到一点点变异白化的皮肤。
    踏纱姑娘又沉声说道：“金国萨满世代传承，是女真人的气脉所在，同时也是全族的信仰和信心。”
    “从此以后，就再没有踏纱了，而是另一个大萨满伏林浑虎！”
    “我们女真人曾经在深山老林里拼命劳作，把找到的所有宝物和狩猎的收获，全都献给辽国契丹人。”
    “可是他们却依然对我们欺压奴役，残杀迫害！”
    “这些血仇，全都记在我们心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若不奋起抵抗，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别人的奴隶！”
    “所以这次我回去之后，我会带着女真人继续奋战，为我的族人杀出一条活路。”
    “可是燕然……踏纱不想和你为敌！”
    黑色兜帽随着话音起伏，燕然听得出踏纱心中的绝望与悲愤，小侯爷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想打仗，残杀别人对我来说毫无乐趣可言，你们女真人想活着，原本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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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9章：自在蹁跹、化蛹成蝶

    随即燕然郑重道：“可是有一点，女真人的马蹄要是踏入我大宋的国土，你若是带着族人残杀大宋百姓，侵略我华夏，想要把我们的孩子也变成奴隶……”
    “到那个时候，我就是不想和你为敌也不行了！”
    听到燕然的话，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那位金国大萨满踏纱姑娘。
    这姑娘之前纯良朴实，行事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是如今，她竟然变成了这个副妖异的样子！
    同时她肩上，还担负着大萨满的重任。
    以金国和大宋如今的形势，很难说她将来会不会和燕然在沙场上兵戎相见。
    两个人原本都是心存善意，相互间隐隐有着惺惺相惜的意味，但却被命运逼成了宿敌，这真是让人感叹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踏纱沉吟良久之后，缓缓地说道：
    “……真可惜！”
    燕然心里一动，正猜想她说的是可惜什么，却听踏纱叹息道：
    “就差一步！”
    “我原本也想永远留在这山温水软的中原，我也想做一棵与世无争，尽情绽放的合欢树！”
    “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挣脱父亲的掌控，就在最后的时刻，就在一夜之间，我却变成了他。”
    一听到那棵合欢树，燕然的心中便是一惊！
    燕然似乎明白了，原来踏纱姑娘想借着这次出使大宋，趁机叛出师门，从此脱离大萨满的掌控。
    也许她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却在一夜之间大萨满即将身亡，可是在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的最后时刻，她被毒血变成了新的大萨满！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
    燕然心中激荡之际，就见兜帽下不断滴落着泪珠，在踏纱胸前的黑袍上留下了点点泪痕。
    “燕然！”踏纱哽咽着问道：
    “你还会记得，踏纱姑娘的样子吗？”
    “我会一直记得！”
    燕然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答道：“不管你现在或者将来，变成了什么样子。”
    “只要你还有一颗温热的心，你就还是那个姑娘，别让权力和贪欲，把你变成妖魔。”
    “我会记得之前的踏纱，我对你下毒，你却救我性命。”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那只蝴蝶，轻灵自由，无拘无束，飞翔在天地之间！”
    “……谢谢你！”听见燕然一番肺腑之言，就见踏纱双手合十，将那双妖异无比的手，缓缓举过了头顶！
    “燕然……”
    “愿你一生安乐，战无不胜！”
    听到此处，燕然也不禁动容，他抱拳拱手道：
    “踏纱……”
    “愿你遨游天地，化蛹成蝶！”
    ……
    燕然这一语出口，语气中带着难言的真挚与沉重。
    而这一刻，踏纱惨白的手指，敲了敲步辇。
    随即那四个弟子抬起步辇，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重新走入森林，燕然和众人还在静静伫立着。
    只听得林间的天空，回荡着踏纱断断续续的歌声。
    “可恨天地似茧房……折尽双翼过大荒。”
    “莫笑秋来犹未觉……人间一醉万千场！”
    ……
    这场天神之战落幕之际，红袖姑娘终于转危为安！
    燕然结交了朋友，又看着他们离去，打败了强敌，前方却依旧险阻重重。
    国势一日弱过一日，燕然的实力飞速暴涨，局势日渐纷乱，他这一支势力开始冉冉上升！
    大争之世即将开启，天下征战的棋局之中，燕然却在悄悄登临。
    在这风寒刺骨的深秋之日，在这举世动荡的前夜，有人正在黑暗中坚定前行！
    大宋宣和元年，方腊于东南起兵，旬日之间聚众十万，攻克六州五十二县，改元永乐，自称圣公！
    ……
    消息还没传回来，皇宫里的宋徽宗赵佶还不知道。
    汴梁城中，之前两国使者前来，金宋国师大斗法的余波还未散尽。
    百姓津津乐道，谈论着大宋国师请下真武帝君，一招击败金国大萨满的奇闻异事。
    国师林灵素因此声望暴涨，他在宋徽宗心中的地位，更是难以撼动。
    可这位大宋国师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燕然坚定的盟友。
    燕然在这次大斗法之中展现出来的能力，让这位道家仙师，金门羽客心悦城服。
    在朝廷官员和世人的眼中，国师的声望如日中天，也使得燕然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实际上，那位大宋国师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
    若是斗法那天，燕然出手慢一点点，被那个金国大萨满将最后的绝招血伺七情使出来，自己能不能活，还真是两说着！
    所以这岳父女婿二人间的实际情况，其实远远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如今的国师林灵素对燕然，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在这之后，金国大萨满也匆匆离家了。
    除了燕然这些人，大宋朝廷上下谁也不知道，那位金国大萨满伏林浑虎，其实已经换成了踏纱姑娘。
    因此金国人这次的使命不告而破，朝廷上下那些瞎眼的官员，原本上蹿下跳地呼喊着要和强者金国结盟，现在他们一下全都没了声响。
    之后就是那辽国使者耶律大石，这老小子就像燕然所说的那样，使出了水磨功夫，和大宋腻歪歪的谈判，咬死了自己的两任使者、一名皇子都死在了大宋！
    给他的赔偿要是不到位，看这意思，他死活就是不肯走了。
    而且这老东西为了完成自己的盔甲份额，使尽了无数的花招……
    他今儿和大宋官员谈判的时候披麻戴孝，鼻涕眼泪的哇哇痛哭。明儿拿着纸钱元宝，到皇宫门口给自家四皇子哭天抢地的哭灵。
    ……这特么谁能受得了啊？
    天子和群臣被耶律大石闹得烦不胜烦，所以赔偿盔甲军器的数目，也是一直在稳定攀升……
    一直到了燕然的底线七千五百套盔甲，好嘛这老哥破涕为笑，一拍桌子答应了！
    等到这批盔甲拨付下来，这耶律大石老哥带着铠甲车队，拜别天子出城回家，走得这叫个干脆利落！
    他这一下态度的突然转变，把和他谈判的大宋官员都给吓了一跳！
    看他的样子，怎么像是个得了手的骗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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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0章：飘摇大宋、强悍郎君

    耶律大石几乎是一刻不停，带着盔甲就跑回了他的大辽国。
    毕竟前方战事吃紧，他要是再晚几天把盔甲带回去，说不定都城都被人给掀了。
    即便是这样，耶律大石还是不忘到燕然的侯府中，向着小侯爷千恩万谢。
    燕然居然也没让他空手离开，顺手将一个包袱给了他。
    ……
    耶律大石这次走得这么快，却是很多有心人，都被弄得吃了一惊。
    这里边最惊讶的就是蔡京、蔡攸这两父子。
    原本他们心里都已经打算好了，一旦林灵素斗法失败，看他还有什么脸在赖在汴京，当这个大宋国师？
    之后林灵素一走，燕然那小子即便是百般机灵，也好给我一个头，磕在我们蔡家父子的面前，老老实实用他的聪明机智为我们办事。
    如果燕然不肯归顺，蔡家父子的报复立刻就会狠狠地招呼在他头上。
    至于报复的手段，当然就是军器监，需要拨付给辽金两国的盔甲！
    他们早就算计妥当，军器监已经被燕然一番倒行逆施，弄得要官没官、要工匠没工匠，哪里还有打造盔甲的能力？
    就算之前燕然使出奇计，用异兽唐猊抹平了亏空的账目，可是这一次呢？
    宋辽谈判一旦结束，你就得拿出盔甲来给人家，不然你的军器监司丞是怎么干的？要问你燕然的罪，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蔡家父子做梦也没想到，在林灵素国师斗法之时，他居然一招召唤天神，引动真武大帝下凡，将金国大萨满打得遍体鳞伤。
    在这之后金国人虽然走了，辽国谈判的赔偿盔甲数目却已经达到了七千多套，这蔡家两父子又是暗自含恨，等着看燕然出丑呢！
    结果人家金国使者耶律及达都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哎？燕然是怎么做到的？
    那燕然手里连个工匠都没有，就凭那个军器采购的新章程，他竟然做出了这么多盔甲？
    这一下，蔡家父子可傻眼了。
    这两条大小奸臣左思右想，死活都猜不出燕然是用什么手段，完成了这笔巨额的赔付单子！
    ……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对父子，也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殿帅太尉高俅和他的儿子高衙内，在之前的事件中，他们对燕然的敌意也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个太尉高俅，最初向天子推荐，让燕然负责辽金两国使者安全的就是他。
    老东西绝对是没安好心，这一点燕然心中当然是清清楚楚。
    至于那个高衙内，燕然在审讯解签道人的时候，捋顺了所有的蛛丝马迹，也渐渐地那些细微线索，全都指向了一个人。
    在之前的几年，利用解签道人和顾朝奉，不断掠夺美女供人享乐的那个幕后的贵人，十有八九就是这变态的高衙内！
    因此高俅父子一见燕然安然度过难关，而且还声势暴涨，这爷俩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燕然也将他们俩，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准备一有机会，就把他们这对父子连根拔掉！
    不过高俅是天子宠臣，最得宋徽宗那个糊涂蛋的信任，所以燕然还要等待时机，才能将他们一击毙命！
    ……
    在这段时间里，宋徽宗赵佶解决了金辽两国的问题，自然是依旧诗酒风流，全然不顾天下大厦将倾。
    不过燕然这小家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又是不同以往。
    连同上回用木头神龟救了天子的命，燕然光救驾就救了两回了，所以在宋徽宗的心中，这位燕家小侯爷妥妥的是一员福将！
    不信的话，你给朕看看接待辽金使者的那几个官员！
    一共三名高官，一个段德善如今告病在家，据说炕上吃炕上拉，耳鸣头昏眼睛瞎。
    满口牙掉的一颗不剩，进化得跟特么条虫子一样……就更别提那个陆谦了。
    那家伙当着皇帝的面中了毒药，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所以这三位臣子，就剩下一个燕然，他还有救驾之功。
    所以这次论功行赏，赏赐也就只好全都给他了！
    没多久，燕然就接到了圣旨，这次小侯爷得到的赏赐，当真是丰厚之极！
    先是黄金百两、锦缎百匹，这对燕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之后是赏金鱼袋、禁宫行走。这金鱼袋就是进出禁宫的证明，对燕然如今的官职来说。也是破格授予的了。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弄不好这位大宋天子原本想的是：等他什么时候高兴，就把燕然招进宫里谈论诗词，所以这其实是为了皇帝自己方便才给的。
    在这之后，燕然受封翰林院待诏……这可就是非同小可了！
    之前燕然虽然有侯爷的爵位，但他进入官场的时候却是武职，而且还是从八品校尉升上去的。
    所以他就算是升官快、地位高、朝廷上那些官员见了他，也不免要心里嘀咕一句：风尘小吏出身！
    可如今这翰林院待诏却是不一样，那是给皇帝起草文书圣旨，修著史书的所在，是官场上一等一的清贵衙门！
    在宋代你逐个往下查，几乎是所有宰相的履历，几乎都是翰林院出身！
    因此这回咱小侯爷摇身一变，也成了一位清贵的官员。
    其实这翰林院待诏给了小侯爷，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燕然也是名副其实。
    毕竟他诗词当世无双，又有文曲星的名声在外，这样的人不点翰林？天下的文人和所有的百姓，都得骂朝廷是不是眼睛瞎了！
    除此之外，燕然那三幅画振动北朝辽国，也是广为天下津津乐道。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姓，都对这位燕家小侯爷喜欢得不行。
    然后下一项……官升五品，仍履原职！
    这样一来，咱小侯爷就从六品直接跳升了一级，成了一位五品官员，官服也正式变成了朱红色。
    如今的小侯爷燕然虽然年轻，可是这一身朱袍往一群官员里一站，那也真是鹤立鸡群了。
    之后还有诸多赏赐，什么金带御笔，宫花御酒之类，那就不用提了。
    因此燕然的府里接二连三的接受封赏，一时间就算跟他有仇的人，见到小侯爷荣宠无比，也都暂时按下了报复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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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1章：知君忠勇、勿忘前言

    除此之外，燕然还有其它的收获，这次他结识了耶律大石，也可以说得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盟友。
    只要燕然在各方面给予耶律大石一些帮助，这位聪明绝顶的老哥就一定能将它用在战场上，让他的大辽国多坚持一些时日……
    同时也是在用辽国的战斗，给风雨飘摇的大宋争取时间。
    另外小侯爷帮老丈人赢了斗法，今以后他也可以借助一部分岳父林灵素的势力。
    还有七十二路烽烟中，程炼心的心态转变很快，在燕然的感召下越来越亲近。
    再加上结识了浪子燕青等等，仔细算来这些一点一滴，都会被燕然慢慢变成自己的实力。
    此时被燕然惦记的耶律大石，正赶往他的辽国都城。
    辽国四皇子耶律敖卢斡，也藏在使团中一同回国。因为辽国刚刚用四皇子身亡的名义敲诈了大宋一批盔甲，所以他暂时还不能露面。
    因此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位辽国四皇子必须假冒耶律大石的子侄，住在他的府中。
    燕然交给耶律大石的那个包裹，也被他们两个一起打开了。
    ……
    在打开的包裹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使团在汴京刚刚启程不久。
    包裹里面有燕然送给米粥的功法书，小侯爷希望米粥即便身在辽国，也能继续习练武艺。
    米粥看到这本功法书上，关于轻功的部分全是百里轻的心得，剑法则是蒯无用大哥的路数。
    而执笔写下功法书的，却是刚刚解除剧毒的沈红袖亲笔！
    之前米粥在燕家侯府的时候，这些人因为他失去了姐姐，所以待他都是亲厚有加，就像真正的亲人一般。
    因此看到这本书，米粥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
    除此之外，还有钱瑶姑娘给他缝制的衣衫，姑娘还特意告诉米粥，说是燕家小侯爷说的，那件紫羔皮内衬的衣服对小孩寓意不好，不可以再穿了。
    另一张油纸里，竟然包着两块烤饼，米粥一看，就想起自己跟范楞娃大哥抢饼吃的样子。
    米粥咬了一口，饼已经硬得咬不动了，可米粥却还是用力咀嚼着，把饼吃了下去。
    这一刻，他在侯府里和大家同桌吃饭，所有人监督着他拼命练功，跟着燕然小侯爷长见识学本事的日子，又一幕一幕缓缓流过他的心头！
    ……
    他旁边的耶律大石，手里捧着燕然给他的信，却是双手止不住颤抖。
    听到那张信纸在他手里抖得簌簌作响，米粥收束了心思，好奇的向耶律大石看去。
    只见这位耶律将军放下信纸，不禁慨然长叹！
    “燕然这番深情厚谊，真是粉身难报！”
    当米粥接过这张信纸，只见上面言简意赅地写道：
    金辽两国强弱已分，谅君粉身沥血难以相抗。
    因此辽国国运，不必全在沙场。若有牵绊掣肘、削弱搅扰之策，应百般为之，积小胜为大胜。
    女真治政粗疏，治下辽国故土，民意不上天听，君命难达下民，故此矛盾重重，弊端横生。
    君可奋起遗民怒火，于敌后重组义军相抗。
    坏其路则军资不畅，扰其军则军心不稳，焚粮烧草、诛杀伪官、传谣断桥、布毒毁库、截杀信使、离间军民，尽可为之。
    如此寥寥之军，散则为祸数地，聚则震动一方，强敌不接，去而复返。数百军战于敌后，足可牵制数万之敌。
    女真残暴不仁，毁家灭族，何止千万？其所占之地，身负血仇者，无处可投。心怀怒恨者，无计相抗。
    若编而成军，纵于敌后，授其兵甲，任其所为，何愁辽军家国不复？
    知君忠勇，固有此书，勿忘前言，望君珍重，临别草草、知名不具！
    “好啊……好啊！”
    米粥原本就是皇子出身，接受的教育远高于普通人，另外跟随燕然这些日子，让他的眼光更是今非昔比。
    他一下就明白了燕然信中的意思，一股热血冲得他满脸通红。
    米粥尚且如此，就更别提那位耶律大石了。
    这位耶律将军在军略上而言，可以说在当今世上屈指可数，他当然知道燕然这封信的分量！
    小侯爷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概括了在金国的占领区，挑选那些和金国有血仇的百姓，将他们武装起来袭扰后方的战术。
    这里面针对的目标清晰可见，战术切实可用，效果也是绝没有丝毫夸张。
    尤其是“散则为祸数地，聚则震动一方，强敌不接，去而复返”这句话，燕然就一语道出了后世游击战的精髓！
    耶律大石不禁激动地想到，要是自己按照小侯爷的指点去做，自己只需要派人授予这些敌后的抗金武装，少量的兵甲和战术，就能达到用几百人，牵制敌人数万强军的目的！
    此时的耶律大石，心都激动得直哆嗦。
    真要是那样，金国打下辽国的国土如此辽阔，女真人得抽调多少部队，才能保证地方上的安稳？
    而这些军队被调到内地，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做战，又会对两国交战区的强弱之势，造成多大的影响？
    因此燕然的这封信，真是有万钧之重，甚至可以说大辽国的气运若能绵延下去，都是因他这短短数言所赐！
    真是好个燕然！耶律大石心中激荡。他想来想去发觉小侯爷的指点，真的只有“一言兴邦”四个字，才足以形容。
    如此奇才，在大宋居然被昏君忽视，被奸臣压制，这当真是世上最离奇的事了。
    可是他才多大啊，若是三十年后呢？
    当耶律大石想到这点，他心中既觉得深深忌惮，又觉得无比感激，同时心头也有一股无力感，莫名地喷涌而出。
    燕然这样的人，你最好一直是他的朋友，若是和他对抗，那就你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了！
    之后揣摩着信中的内容，耶律大石又沉思了良久。
    对于这次燕然给予他的重礼，他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
    在这之后，耶律大石和米粥日夜兼程，回到了大辽国。
    等他一踏上故乡的土地，这位老哥忽然察觉了一件事……这下他给燕然的回礼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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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2章：问计紫霄、欲寄此身

    于是耶律大石连忙给燕然写了封信，派心腹将这封信向大宋汴京，燕家侯府送了过去。
    当这封信送交到燕然手上的时候，距离两国国师斗法之战，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
    眼看着到了年底，汴京城里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冬日来临之时，百姓的日子越发煎熬，而那些身穿皮裘，饮酒作乐的高官显贵，却是歌舞升平，滋润得很。
    燕然看着耶律大石的信，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照这位老哥信中所说，他告诉了自己一个重要的情况。
    耶律大石说之前的几年间，在金国和辽国作战时，辽国那边发现很多次重要的战斗，其实并不是失败在战场上，而是输得不明不白。
    不是临到接战之时，辽国将领被刺杀，就是军队调动之前被敌人知晓，落得战术中的被动，这种情况经常不断发生。
    甚至是重要关隘的守将被金国策反，伪造的军令导致队伍行军误入歧途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事发生得多了，辽国君臣也慢慢发现了端倪，耶律大石还曾经亲自彻查过此事。
    于是在黑暗处，一个身影也慢慢浮现出来。
    耶律大石不知他究竟是谁，只知道这些事件，全都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他无法获知此人的真实姓名，只知道被他派出来的金国密谍，都叫他“雨师”。
    这位雨师，当真是辽国的眼中钉肉中刺，耶律大石之前很多次设下计谋，想要诛杀此人，却都连他的边儿都没摸到。
    可是这次耶律大石回到辽国之际，却发现那个雨师不见了。
    这段时间针对辽军的破坏行动，不像过去那般有章法，强度和频率也降低了许多。
    以耶律大石这般强悍的头脑，他立刻就判断出这些行动，并不是雨师亲自组织的。
    给燕然的信中，耶律大石说出来自己的猜测：如今辽国和金国的作战正在最为激烈紧要之处，可雨师却脱离了这个重要的战场！
    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雨师这个心腹大患，正在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地方。
    因此耶律大石，立刻就想到了在辽国和金国之间，摇摆不定的大宋朝廷。
    所以耶律大石给燕然写了这封信，将他自己之前的忧虑和思考，还有他对雨师去向的猜测，全盘告诉了燕然。
    这位老哥是在提前警告燕然，小心雨师这个人。这条重要的情报，也是他竭尽所能，对燕然作出的报答！
    当燕然看着这封信，他心中不禁想道：这老狐狸还真是有两下子啊……真是名不虚传！
    想必他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在想着那雨师若是能来到大宋，和我面对面的交锋，也不知道谁能最后获胜？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是盼着我赢，所以他信里所说的内容，也是可以相信的。
    当然，燕然从另一方面也佐证了耶律大石的想法。
    之前穆星乔手下的那支金面杀手团，组织严密、隐藏极深、必定是有高人在后面操盘。
    当时燕然还一度觉得，自己居然在这古代遇到了对手，心中生出了和当世谍战高手争锋的快意！
    现在，他来了。
    只是这位雨师，他能斗得过我远东狐王吗？
    ……
    在燕然看信的同时，侯府花厅里暖意融融。
    小侯爷府里的姑娘们，全都聚集在暖和的室内。
    她们有的做着针线，有着打磨兵刃，羊小白小丫头盘腿坐在地上，嘴里的瓜子嗑得密如急雨。
    惊鸿姑娘则是舒展娇躯，在罗汉榻上练功。千奇百怪的姿势连续不断，将惊鸿肢体的柔韧展现得惊人之极。
    看着她的样子，百里轻姑娘一边研磨着自己的弯刀一边心想：
    要是世间有一双特别大的手，估计能把这丫头像拧毛巾一样，拧成一个卷儿……
    这时红袖姐姐款款而来，非常隐晦地使了个眼色，把紫霄姑娘单独叫了出去。
    等两人到了红袖的房里，紫霄正猜想着姐姐叫她来会有什么事。
    可她眼神一瞥，却见红袖的俏面上，居然微微带着些羞红。
    内室里安宁静谧，红袖姐姐把紫霄带到床边坐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若是有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找你来，是请教针线女红方面的事。”
    “明白！”紫霄立刻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
    “那实际上呢？姐姐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个事……”红袖虽然面色端庄，却是睫毛低垂，面上的红晕好像又浓了几分。
    连她眉间的红莲，好像都要隐隐显现出来了。
    “姐姐只管问！”对于紫霄来说，红袖真是比亲人待她还要亲厚，心中自然是十分尊重红袖。
    因此看到姐姐今天变成这个样子，紫霄心中也不禁大为好奇。
    就见红袖低头说道：“紫霄你是知道我的，很早就没了娘亲。”
    “我十二岁那年，我爹被同门选中，要去皇宫中为圣上展示道法，借机成为大宋国师。”
    “他们这些道家玄门，唯恐天子被宵小邪魔所逞，乱吃金丹胡作非为……当时我父亲为了国事，抛下我和我娘，从武当来到了汴京。”
    “当我爹离开时，我娘亲还怀着孕，父亲走后，我娘日夜担忧我爹的安危，心中忧虑交加，终于还是难产而死。”
    “就因为这件事，我才恨上了我爹，这么多年我揣着娘亲留下的手帕，拼命练习武艺……之后才当上了捕头。”
    “若不是有燕郎相劝，到现在我都不会和我爹说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紫霄闻言点了点头，可她心中还在纳着闷呢，这是红袖的家事啊！
    我们两姐妹的关系不错，姐姐才会把这些事说给我听，可她为什么要羞成这样？
    “所以呢……”随即红袖说道：
    “我从小没有娘亲教养，对于……人伦之事，当真是一点不懂。”
    “紫霄妹妹，我没有一点看轻你的意思，你将来……咱们终究也是一家人。”
    “再加上这些人里，我和你最为亲厚，能不能教教我……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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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3章：百媚千娇、羞怯窈窕

    哎呦我的天！
    紫霄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这么含蓄隐晦的话，绕着十八个弯儿才从红袖嘴里说出来，紫霄这才终于搞懂了姐姐的意思。
    看来经过上次解药的事，红袖和小侯爷之间的情感更加今非昔比，俩人上战场只是时间问题了，因此她才来了个临阵磨枪。
    同时那句“终究也是一家人”的话，说得紫霄姑娘，霎时也是粉面羞红！
    一时之间，紫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终究也是一家人？
    她不知是之前小侯爷给自己解毒那档子事儿的原因，还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思，到底还是被红袖看了出来？
    想来红袖姐姐一双神眼，自己若是有些行迹露出来，绝逃不过人家的观察……
    不过红袖姐姐对自己也真是一腔好意，说的话更是让人心疼之极。
    因此紫霄一边控制着心头狂跳，一边蚊子一样低头轻声道：“姐姐对紫霄如同亲生姐妹，这件事你找我说就对了。”
    “我知道姐姐不会轻贱于我，但我和惊鸿二人毕竟出自青楼，耳濡目染之下，对那事……自然比那些大家闺秀知道的多些。”
    “姐姐您听我的，对这样的事，你还真没有必要特意去学……”
    说到这里，紫霄双手捧着自己火热的脸庞，把额头放在红袖的肩上轻声道：
    “姐姐怎么都糊涂了，小侯爷何许人也？”
    “所谓能者无所不能，他连怎么炼制寒铁、怎么酿酒都知道，又怎么可能不会那个？”
    “所以有一个会的，两个人也就都会了，姐姐只管任他摆布就好了……”
    “更何况，我说句心腹之言，”
    只见紫霄说到此处，姑娘抬起头来，眼圈里也有些微微发红。
    “即便是少年夫妻，两个都不懂事，到时候试探摸索，商量品评，也终有渐入佳境之时。”
    “依我看，这个过程天真自然，倒是人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
    “妹妹若是把那些半通不通的东西教给姐姐，我觉得反倒不如那样更好，姐姐你说对也不对？”
    “这样啊……”
    当红袖听到紫霄的这番话，也察觉到这位紫霄妹妹完全是出自一片真心实意，她说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于是红袖也放了心，她一双小手捧住了紫霄的脸庞，轻声说道：
    “你说的没错，红袖有了你这个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都是姐姐宽厚仁慈。”此时的紫霄也娇躯轻颤道：“紫霄得以一生安乐，全是姐姐厚赐！”
    “紫霄今生今世，绝不敢忘姐姐的恩德！”
    红袖见紫霄神情诚挚，当然知道紫霄心里万分感激，是因为自己愿意成全她的缘故。
    此时一片暖意，也在红袖心中暗自流淌。她笑着捏了捏紫霄的脸蛋，跟她开了句玩笑：
    “你和惊鸿这两姐妹艳若桃李，真是我见犹怜。我看妹妹你更是千肯万肯的样子，连我这样的姑娘家见了，都先酥了半边身子。”
    “小侯爷也当真忍得住，到如今都没吃了你！”
    听了姐姐的调侃，紫霄羞到恨不得在红袖床上找个缝儿，一头钻进去躲起来。
    她强忍住了心头的激荡，也笑着说道：“还说呢，姐姐你切磋武功时候也要当心了，莫要一时不慎，从小侯爷那儿学来一身邪派功夫！”
    红袖听了之后，更是羞不可抑，伸手就去挠紫霄的痒痒……这姐俩都是身负武功，可是笑闹之际，却是一对儿娇躯酥软如棉！
    正在这时，“哐”的一声，红袖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顿时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是燕家小侯爷，一脸兴奋地朝她们俩招手！
    “来啊！”
    “啊？做什么？”
    这两姐妹立刻吓了一跳，不禁身子同时向后一缩。
    小侯爷兴致勃勃地比划了一个策马扬鞭的姿势，两位姑娘会错了意，小拳头攥得越发紧了。
    “你们在那偷偷商量啥呢？”燕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向两位姑娘说道：
    “胡阿佑从西北把马买回来了，跟我出城看马去！”
    “哦！马啊？”
    “好的好的！”
    俩姑娘一听是这事儿，一边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边立刻跳起来，拿着大衣服往身上披。
    “这怎么回事？”
    燕然看见姐俩双双夺门而出，急得连轻功都用上了，不禁心头暗自疑惑。
    咋了这是？她俩听见马到了，怎么比我还兴奋呢？
    真是奇了怪了！
    ……
    燕然的护卫胡阿佑，和七十二路烽烟中的相马师吴擒虎、大商人海蛟龙远赴西北购买战马，差不多三个月上下才回到汴京。
    当燕然他们来到存放马匹的铁炉堡，远远的就看到胡阿佑迎了上来。
    只见这位阿佑哥胡子又长了一截，脸上也是风尘仆仆晒得黝黑，双眼中倒是光彩湛然！
    “大家安全如何？”燕然见了胡阿佑，第一句问的就是这句话。
    “没出过任何风险纰漏，全都安然返回！”胡阿佑闻言心中感动，连忙施礼答道：
    “主人安排的人手得力稳妥，吴大师相马之术天下无双，挑选的战马全都是雄健有力，长途跋涉到汴京，俱是安然无恙！”
    “海蛟龙先生人情精熟，一路上打通关节。边隘、客栈、马场处处势如破竹，草料、歇宿、采买、无不得心应手。”
    “购来战马三百余匹，来回路途顺利之极，有幸不负主人重托！”
    燕然连忙扶起胡阿佑，一听到他这番话，小侯爷的心里却在暗挑大拇指。
    这次远赴域外买马，幸好胡阿佑常在西北边军讨生活，对那里的人情风貌都十分熟悉。
    所以他的功劳其实是最大的，可阿佑哥来回夸了一圈，唯独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居功自傲之意！
    小侯爷让胡阿佑带队，让他肩负起了责任，想必这段时日，这个汉子也是日日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地完成了这个使命。
    从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就知道，胡阿佑在待人接物上，心思沉稳上，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自此之后，让阿佑哥独当一面，看来是问题不大，这倒是又一个不小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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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4章：河曲骏马、万里临洮

    想到这里，燕然连忙向胡阿佑道了辛苦。
    然后他们一路走进铁炉堡，燕然第一件事，就是向着买马的功臣吴擒虎和海蛟龙，衷心致谢！
    毕竟他们俩和胡阿佑还不一样，是属于是客卿的身份，需要越发礼貌才行。
    那吴擒虎和海蛟龙两人，见到燕然如此重情重义，也是心中火热，和燕然之间也是更加亲切了许多。
    众人寒暄了一阵，又一起去马圈看马，等一到了马场，燕然又是惊喜连连！
    这一大群三百多匹身形高大的河曲马，每一匹都是神骏异常。
    虽然经过长途跋涉，有一些马儿还很劳累和不适应，但燕然却能从它们身上的气势中看出，这些马儿清一色都是桀骜不驯，凶悍异常！
    可能有人会问了，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马儿，真的没问题吗？当然没问题。
    要知道河曲马，其实是中亚西亚的野生骏马中的优良血统，经过了相互交融，再经过惨烈的自然淘汰以后诞生的。
    在西北边陲，游牧民族捕捉野马，用来驯化和贩卖的历史，甚至可以上溯到千年以前。
    这些优良的河曲马，相对于矮小的蒙古马来说，身躯更加高大健壮。
    他们和娇贵阿拉伯马相比，也更耐粗饲，性格坚韧。
    爆发冲击力强，负重能力更强，短途冲刺和长途奔行都可以胜任。体型巨大，勇猛彪悍！
    所以这是燕然筹建重骑兵，所能找到的最好马种，可以说这些马儿，天生就是一群战士！
    这时胡阿佑也笑着说道：“主人可知道，吴擒虎大师买马的时候，都要把那些马贩子和西域牧人给逼疯了！”
    “我们购买的这些马匹，全部经过大师的精心挑选，每一匹都是野马中间的头领。”
    “这些头马，不光是每一群野马中最健壮有力的，同时视野开阔，冷静镇定，聪明异常！”
    “若是没有吴大师，这样的好马，咱就算是有钱都买不来！”
    “这是哪里话？”那位吴擒虎大师四十来岁，原本也是极为傲气孤僻的性子。
    可是听到阿佑哥当着主人的面，对自己如此盛赞，吴大师也笑着谦逊道：
    “还得是小侯爷不惜重金，咱们才能这么摘着尖儿的买马！”
    “这次我也是过着瘾了，眼看着一匹匹顶级好马全都归了咱们，老吴简直比娶了一大群媳妇儿都高兴！”
    “轰”的一声，大家闻言全都乐了，这位吴大师说话，也真是有趣！
    等看过了马匹，燕然奉上谢礼，重重酬谢了吴擒虎和海蛟龙。
    尤其是海蛟龙先生，他一路上银钱打点，花费着实不少，燕然自然是给予了厚厚的补偿。
    那海蛟龙却不好意思地道：“等我回来才知道，小侯爷又和卧虎台一起，承办了好几桩挣钱的买卖？”
    “我们这些人，性命是小侯爷所救，如今钱袋子也一天比一天鼓起来。我这点小小花费又能算得什么，还值当让小侯爷特意给我补上？”
    “另外这一路上，老海开拓商路、交朋友、拉关系，以后商道通了，在夏国和大宋间这条线上，赚的钱也一定连绵不断。”
    “这都是拜小侯爷所赐，咱怎么还能从您这儿拿钱？”
    燕然听到海蛟龙说，他开通了通往西夏的商道，更是喜出望外！
    这对于燕然来说，又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至于小侯爷送出手的礼物，他们不收自然是万万不行的！
    ……
    等到大家宾主相宜，聊得开心至极，胡阿佑又特意招呼人，将一匹骏马牵了过来。
    等燕然抬头一看，他心头的热血，不禁猛冲了上来！
    好家伙！这匹战马当真是神骏之极！
    只见这匹河曲马色作纯黑，马肩比其他的河曲骏马，足足高了四寸。
    它一身筋骨如铁，毛皮上狼咬的牙印、马蹄的伤痕、纵横来去，也不知有多少。
    燕然看见那马儿的一双大眼睛沉静冷傲，就知道这是一匹万中选一的良驹。
    即便是身在三百多匹马王之中，它也是气势卓然不群，威风盖压全场！
    “如此神驹，除了主人，天下没人配得上！”
    胡阿佑笑着说道：“当时我们老三位一看见这匹马，就知道这是天赐而来，正是为主人备下的！”
    燕然当然明白胡阿佑的意思，笑着点头谢过了阿佑。
    小侯爷虽然万分喜欢，却并没有贸然上去就摸，或者试图和这匹神驹交流。
    燕然是懂马的，他知道和这样的马王打交道，甚至是结下一生的友谊，绝不能轻率鲁莽，必须要万分慎重！
    其实马儿的心思，聪明而细致。他们一旦认准了主人便是忠诚温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马儿在挑选人，而不是人选择了马。
    所以燕然退后几步，挥手让身边的众人分开。
    直到现场就剩下他自己，燕然和这批神骏的宝马遥遥相对。
    他静静地看着马儿，小声自言自语道：“哥们儿！你长得这么高……就叫擎天柱好不好？”
    也不知道这匹马是不是听到了燕然的话，不过小侯爷身边的众人却都能感觉到，燕然对待这匹马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分外尊重的朋友一般。
    人群之中，唯有那个相马大师吴擒虎见到燕然这个样子，他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长长地松了口气！
    燕然小侯爷无疑和自己一样，很懂得马儿的心思，这不禁让他心头如释重负。
    他还真怕燕然任嘛不懂，把这匹绝世良驹给糟蹋了。别看他是小侯爷，要是他对马儿不好，就算是我亲爹都不行！
    当大家听到“擎天柱”这个名字，心里却并不感到意外，倒是觉得小侯爷给这匹马的名字起得很好。
    他们自然不知道，燕然所说的擎天柱，跟他们心里想的那个擎天玉柱完全彻底是两码事……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有另一个擎天柱，就是在山东立擂三年，未曾一败的“擎天柱”任原。
    在《水浒传》中有过介绍，这位任原自负相扑之术天下无敌，一度把打擂的庞万春扔下了擂台，最后还是败在了浪子燕青的手上。
    可是用“擎天柱”给自己的战马命名，燕然的心里却是毫无挂碍之处。
    你个练摔跤的粗汉，居然敢跟我的战马一个名儿？赶紧给我改了，是不是不想活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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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5章：牧人梭梭、名为夙罗

    燕然一边想着，一边让人把马牵下去，好好照顾。
    这时，过来牵马那个人，却吸引住了燕然的目光。
    想那擎天柱是何等凶悍威猛？可它看到这人过来，居然没把他一脚踢到卧虎台那边去，这也是相当难得了！
    燕然就见这人身躯健壮精悍，牵马的手法也是老辣之极，整个人就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豹子。
    再看面庞，此人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羊皮衣裤破破烂烂，却是捆扎得干净利落。
    在看他脸上和手上，满是伤疤累累，头发晒得干草一般焦枯，脸庞也是黝黑硬朗。
    仔细再看他的眉宇之间，好像还微微有点胡人的血统……整个就是一个来自西北的野小子！
    “这什么人？”燕然对自己的每个兵都熟识异常，当然看出他并不是出自武德司。
    小侯爷这一问起，胡阿佑随即答道：“当初我们买下这批神驹的时候，这匹马就是这小子和他的族人，抓住贩卖到边境的。”
    “没办法，这匹马的性子太烈，买到手之后没人摆弄得了它，然后属下这一想……”
    “将来把马交给主人，您也不能天天围着它转，所以顺便把这野小子也买了过来，给您做个马夫。”
    “这样也好……你过来！”说话间燕然看到少年把马拴好了，随既伸手把那个小子招呼过来。
    小伙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燕然却没说话。
    “叫什么名字？”燕然笑了笑问道。
    “叫梭梭……”
    “姓什么？”
    “没姓儿……咱也不知道爹是谁，族人从小就管咱叫苦梭梭。”
    燕然听这小子说话的时候，舌头周围还多少带着点儿少数民族的味儿，就知道大宋话不是他的母语。
    而且小侯爷看得出，这小子不但马匹玩得很溜，而且跟着马贩子走南闯北，身上有一股子啥也不怕的野性！
    “以后，你就帮我照顾它行吗？”燕然指着擎天柱，向着梭梭问道。
    “行啊！”那梭梭苦着脸，“咔咔”地挠了挠头发：“咱是你花钱买的，杀了吃肉都行！”
    大家听到这话，见那少年眼睛里一股不以为然的劲儿，心里都是暗自好笑。
    燕然却笑着说道：“吃肉当然不至于，每月还给你开银子，你好好干就是了。”
    “钱戏！”
    “哎！”
    听见燕然招呼，大管家钱戏圆滚滚的身影从众人身后跳了出来。
    “以后他归你管，一个月十二两。”
    “是！”钱戏连忙大声答应。
    然后他一扬眉毛，向着梭梭问道：“听见没？以后你就听我的！”
    见梭梭点了头，前戏又转脸向着燕然问道：
    “主人，他的名字往开销月利的花名册上怎么写啊？就写苦梭梭啊？”
    “给他改个名字，”燕然看了一眼那野小子，笑着说道：
    “以后他叫……古夙罗。”
    ……
    就这样，燕然安排好了这些战马，适应汴京一带气候和食物的事。
    当然吴擒虎大师还得留在铁炉堡，继续驯养照顾这三百多匹河曲骏马。
    之后当燕然返回汴京城的时候，随行的队伍中不但多了一匹高峻异常的宝马擎天柱，也多了一个西北野小子古夙罗！
    说实话，这小子有点愣、有点硬、还有点不进油盐的意思。
    可是他这副野性难驯的样子，连同燕然和侯府里的众人在内，居然还都觉得挺对味儿的。
    之后这小家伙，一进侯府就傻眼了，估计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
    迎头碰见同样是出自西北的范楞娃，马上就问了他一句：“吃不吃羊肉泡馍？”
    然后大家就第一次看到了，这小野小子居然也会笑……一咧嘴满口的白牙，直闪人眼睛！
    之后还没等古夙罗找到自己的房间在哪儿，就被侯府里一姑娘相中了。
    ……王德发的表妹马翠花，前不久大老远从山西过来，投奔阿发哥的。
    当时燕然见这姑娘身材魁梧壮硕，说话间稚拙天真，还是远道而来一身风尘仆仆，于是就把她留在了侯府。
    有了阿发哥这层关系，这位马翠花姑娘虽然是粗使丫头的体格，却也不能让她干那些打水倒净桶的事。
    好在马翠花也有些擅长的本事，压饸络、烙面饼、蒸馍都是纯纯的西北手艺，把偏爱这口的王德发和范楞娃吃得滚瓜溜圆，赞不绝口。
    因此燕然就让马翠花在厨房帮忙，当然月利可不是厨娘的水平，而是一个月四两……和他们西北的县太爷一个档次！
    给的钱多，主人待她也亲切，马翠花姑娘由此就在侯府住了下来。
    这姑娘性子直、嗓门大、身体倍儿结实，每次开饭的时间一到，她扯开嗓子一句“喋饭了……”
    这一声儿喊出去，整个侯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也对她甚是喜欢。
    就是这马翠花姑娘，野小子古夙罗一进侯府，就被她看上了。
    姑娘不由分说，非要把古夙罗拽到自己屋里，尝尝新蒸的大白馍……
    要不是王德发果断拦住，说不定这小子稀里糊涂地进去，这大白馍还真就吃上了！
    顺便说一句，为了搞那次粉尘爆炸，燕然制作面粉的时候用上了水力驱动，还改进了工艺，在颗粒细化上下足了功夫。
    现在侯府燕家的面粉汴京第一，你真是有钱都买不来！
    ……
    这么一来，良种战马有了，燕然距离自己心心念念的理想又进了一步。
    他一边让王正心加快试制寒铁甲的进度，一边在武德司挑选了三百名雄壮的军士，开始熟悉马匹、锻炼骑术。
    好在燕然手下的兵，不是出自西北边军，就是来自汴京武学，差不多个个都是骑术精良。
    不过重骑兵需要的骑术，却是有所不同，士兵跟马儿的感情更是要慢慢培养。
    所以铁甲虽然还没影，训练却已经开始了。
    ……
    腊月里，寒风刺骨。
    百里轻姑娘裹紧了貂裘，一路向着侯府内走去，被强风吹下屋檐上的碎雪，打得脸蛋生疼。
    姑娘是姑苏人士，习惯了山温水软。这北方的干冷天气不禁让她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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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6章：深深院落、一语道破

    来到了第二重院落，百里轻叫了一声阿发哥，负责带队守门的王德发，连忙笑着向姑娘打招呼。
    阿发哥非常知趣，小侯爷院子里的姑娘，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主子了！
    等进了这重院落之后，再往前走，就是胡阿佑把守的内宅。
    自从天师斗法结束之后，小侯爷就加重了侯府的守卫兵力。
    在如今的侯府里，不但常年都有手持强弓劲弩的军兵保护，同时还被小侯爷以同心圆的形状，划分成了三个区域。
    最外面的一层红区，普通家丁、小厮、丫鬟居住行动、也是小侯爷招待外客的所在。
    之后进到第二层黄区的时候，就要经过岗哨，验明身份才行。
    黄区就是保密区域，不经召唤，哪怕就是燕府中的下人贸然闯入，都会被当场执行家法！
    然后再往里走，就是第三层的核心区域绿区，这里是燕家的内宅，也是燕然的实验室和各种资料地图保存的地方。
    在绿区里，即便是端茶倒水这种工作，也得是康馨宁、钱瑶这样的心腹之人才行，外人绝不允许进入。
    至于侯府里，燕氏家族其他的亲戚，早就被燕然迁到了汴京城里，别处的宅院中。
    这些叔叔伯伯堂弟堂妹什么的，倒是没有一个不乐意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燕家府里高来高去，刀光剑影，光是敌人都来了多少波了？
    燕家这些亲戚，对燕然的事务毫无帮助，还是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遇到危险时难以自保，住在燕府多有不便，主要是怕啥时候被那些钢刀飞镖给干了。
    于是他们顺水推舟，就让小侯爷给他们找了处安逸的大宅住进去了。
    所以如今燕府上下，全是小侯爷身边的兄弟！
    燕然住在核心区域里，安全也可以得到保证……只有一点，让百里轻姑娘不太满意。
    就是她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来回跳墙出入了，现在的军士可不管你是谁，看到上天上有人，不由分说就是弩箭伺候！
    等到百里轻姑娘走进内宅，来到了一处院落。
    还没进门，姑娘就看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孩子。
    这小男孩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生得眉清目秀，正坐在一口挺大的箱子上面，一脸无奈地吸着鼻涕。
    百里轻姑娘上去就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她认识这小子，比认识燕然还早！
    这小家伙名叫陈安易，外号七心童子，出自七十二路烽烟的高手。
    “里边是什么？”
    百里轻一贯是欺负陈安易欺负惯了的，她“咚咚”地踢着那口大箱子，向那个孩子问道。
    那陈安易额头上被敲得生痛，委屈得直撅嘴……
    “都是各种锁呗！还能有啥？”
    “又轮到你教开锁了？”百里轻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占你堂课！”
    “先上我的轻功课，然后再轮到你！”
    “你回回这样！”
    那孩子一听就不高兴了，“腾”的一下从箱子上蹦下来。
    只见他粉妆玉琢的小脸蛋涨得通红，指着身后的院子里说道：“本来那些人就笨！你还老占我课！”
    “照这么下去，到我儿子娶媳妇儿那天，他们也学不会！”
    “还口口声声说是燕家小侯爷挑出来的精英，这一个个给他们笨的呀！”
    只见这位七星童子陈安易，他手指抠着自己的脸蛋抓狂道：
    “那破锁头，我拿面条都能捅开！这些人就愣是打不开呀……看得我百爪儿挠心啊！你还占我课时！”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外边等着，听见没？”百里轻姑娘见这小子不听话，眼睛一瞪，指着陈安易的鼻子威胁起来。
    “现在正上的情报课，多特么难懂啊？这些人脑浆子都快熬干了！”
    “等他们上完了小侯爷的课，不得练练轻功活泛活泛筋骨？我这个轻功老师占你一堂课怎么了？”
    “乖乖的给我等着！敢进去揍你哦！”
    说着百里轻看见陈安易敢怒不敢言，这才笑嘻嘻地敲了敲院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正是姚不凡蒯无用二位，在内院警戒。
    等百里轻进去了，陈安易才用力踢着大箱子，咬牙切齿地嘀咕道：
    “占我课时！我让你不讲理！”
    “仗着在小侯爷被窝里吹枕头风，你就欺负我！我踢……”
    “你说什么？”
    陈安易一边踢一边嘀咕骂得正痛快，没想到百里轻姑娘根本没走多远，被她听了个正着，姑娘一转身就杀了回来！
    “什么被窝枕头风的？我揍你信不？”百里轻姑娘气势汹汹地追来，脸蛋红得像个水蜜桃一样！
    “你那小心眼里，锁扣早就开了！”陈安易见状“呲溜”一下躲到了箱子后面，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当我瞎啊？这都看不出来？”
    “小侯爷要是早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现在你娃都生一炕了！”
    “我揍死你！”
    百里轻姑娘生怕陈安易的话被院子里的燕然听到，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就打。
    可陈安易那小子居然脚下灵便，轻功不俗，他绕着大箱子连躲带闪，百里轻姑娘使尽了全力，竟然没能追上他！
    从这一点上就知道，百里轻姑娘为什么总爱敲他脑袋了。
    陈安易这小家伙别看长得雪白可爱，像个小姑娘似的，揭人短儿的时候是真扎心啊！
    一直把陈安易追得无影无踪，百里轻姑娘这才红着脸回来，对着陈安易留下的箱子踢了几脚。
    之后姑娘低着头往院子里走，都没敢往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大哥的身上看！
    刚才那番话，这两位武林高手肯定听到了……陈安易那小王八蛋气死我了！
    等百里轻到了房间门口，她按下心头的激荡，听着里面的声音。
    燕然还在上课，厅堂里传来了他清朗的声音。
    百里轻知道，里面坐着九个人，正在接受燕然的谍报训练。
    鸣鸿、钱戏、紫霄、苏信、苏依瑶、庞七郎、程炼心、李师师、还有阿秀姑娘！
    这是小侯爷间谍学院的第一批受训者，燕然不仅亲自向他们授课，而且这些人其他的老师，也是每个行业的顶尖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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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7章：九人团队、翼下惊雷

    谍报课老师小侯爷燕然，易容课十面菩萨赵盘龙，武术课老师姚不凡、蒯无用、百里轻。
    开锁老师陈安易，心理课通天道人孔无极……学生只有九个，老师却不知有多少！
    百里轻扶着房间门前的廊柱，小侯爷讲述的课程对她而言，真是深如沧海。
    虽然百里姑娘也是这些学员的老师，但对这个心思纯净的姑娘来说，小侯爷的话却有一多半，她听都听不懂！
    “鉴定师这个职位产生的原因，是因为策反敌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
    “一旦策反失败，甚至是被敌人将密谍，借助策反行动安插进咱们的内部，那会使整个谍报网络面临灾难。”
    “因此策反工作，要严格按照三个程序来进行。”
    “第一，行动之前，被策反的目标要由一个专业的鉴定师来进行评估。”
    “第二，策反过程中，需要另一个人对目标进行甄别和反复试探。”
    “第三，策反后，必须有一个人直接与目标联络行动。”
    “这三个人、三道程序缺一不可。”
    “他们有各自负责的专业领域，同时所有的工作内容，只能向各自的直属上级负责，绝不允许有横向联系。”
    “其中鉴定师最为重要，其实对任何间谍机构来说，真正合格的鉴定师，有一个或两个就够了。”
    “但是这个鉴定师，要有相当高的水准才行。”
    说到这里，燕然停顿了一下，百里轻好像看见小侯爷的目光，在课堂上众人的脸上扫过。
    “目前在你们中间，我还没发现这样的人选，因为在咱们内部，已经开始有密谍渗入进来，你们所有人却都没有察觉。”
    “什么？”
    听到燕然的话，百里轻姑娘霎时觉得，浑身的血都吓凉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小侯爷为什么把家宅规划得如此严密。
    百里轻飞快的把住在内宅中的所有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当然了，想也白想。
    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气馁，屋子里的九个人，都是燕家小侯爷挑出来的上上之选。
    里面甚至有苏信这样的妖孽、李师师这样的智者、还有紫霄姑娘那样，从小被当做密谍培养的天才！
    可是连他们都没有察觉，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但那个渗透进来的人，终究还是被小侯爷发现了，好在小侯爷已经找到了他！
    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呢……
    正当百里轻姑娘想到这里时，学员中年龄最小的阿秀姑娘却开口，向燕然问了个问题。
    阿秀就是燕然救下来的那个女孩，曾经是苏家二小姐玉柳的侍女，崩溃自杀后，小侯爷对她规劝引导，还让她手刃了仇人。
    现在她进入了燕然的密谍课堂，和苏信等人一起上课，说明她已经是燕然手下重要的一员了。
    阿秀姑娘的声音沉静而清澈：“那个潜入候府的密谍，既然已经被您发现了，老师您为什么不抓他？”
    “您把他留在身边，他随时有可能把咱们重要的情报，泄露给敌人！”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却见燕然摇了摇头轻声答道：“你们要记住，”
    “我没抓他，是因为他终归要对外联系，终归要向上级汇报。”
    “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密谍，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
    “外面冷，你要不进来听？”
    百里轻姑娘正受不了这冬日峭寒之苦，忽然听见里面的小侯爷在对自己说话。
    姑娘吃了一惊，心思唰的一下，从府中那个密谍身上跳了出来。
    陈安易那个小王八蛋！百里姑娘又羞又恼地想道：
    看来他刚刚在外边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让里边的小侯爷听到了！
    也就是说……课堂上的九位学员也都听见了，今天我这脸丢的呀，简直是一点不剩！
    百里姑娘左思右想，却还是没有一点办法，索性绷着脸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小侯爷正笑着看向自己。
    百里姑娘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儿，懊恼的哐哐直踹大墙！
    好在那些学员们，没一个敢对这位老师露出嬉笑之色，估计他们是怕百里姑娘连羞带恼，给他们穿小鞋。
    这大冷天的，要是把轻功的运动量加大一倍，那可不是好玩的。
    燕然抬手让百里轻在旁边坐下，之后笑着说道：
    “我让你们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就是大家经过了十多天的学习，对于密谍作战，你们想必也都各自有了心得。”
    “当然，若只是闷头听课，做不到学以致用，成就终究有限。”
    “所以府里这个密谍，就由你们，再加上百里轻老师十个人负责处置。”
    “如何把他甄别出来，怎样对待他，都由你们自己决定，算是我给你们留的家庭作业。”
    “对了，说到作业，”
    就在这时，燕然拿起讲桌上的一叠纸张，笑着向大家说道：
    “上次的作业是：假设你与另一个谍报高手相互对战。”
    “如果你的身边，有敌方潜伏的密谍。同时在敌方的阵营里，也有你派过去的密谍手下。”
    “在这种情况下，你既要识别出敌人的卧底，同样也要保护你自己的卧底，还要获取最大程度上的胜利。”
    “我让你们每人写出九个方法，大家写得都很不错……但你们要记住。”
    说着，燕然挥动着手中那叠作业，向着课堂里的十个人说道：
    “你们各自写下的九个方法，应该牢记在自己的心里，并且把它归入到‘常规做法’那一类里。”
    “在你们遇到真正强劲对手的时候，要记住一件事，这些常规做法通常都是不能轻易动用的，那样被敌方的高手利用和反制！”
    “好了，这堂课即将结束，下一堂大概是轻功课。”
    燕然说到这里，笑着向百里轻那边看了一眼。
    百里姑娘低下头，暗自咬着银牙心道：这次真是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燕然一边收拾着教具，一边向下面的学员问道。
    百里轻正要准备给大家上轻功课，却见学员里的紫霄姑娘举手问道：
    “老师，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在心里复盘了上次穆星乔一案的所有环节，我有个问题。”
    “哦？你说！”
    燕然听到这里，示意紫霄姑娘把问题讲出来。
    紫霄随即说道：“在那个案子中，金国人捉拿纯阴血的女孩，这件事做的分外隐秘。”
    “可是穆星乔那些辽国人，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甚至还篡改了名单，让金国萨满手下那些负责放血的弟子，找到了叶四娘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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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8章：大战将至、大道无为

    “这个问题非常好！”
    燕然见紫霄姑娘心思缜密，是个好苗子，他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百里轻姑娘，却是心头一惊！
    对呀！百里姑娘暗想：
    那些纯阴血姑娘的案子发生在汴京城中，连小侯爷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查出来，可那些辽国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甚至还在名单上，动了手脚？
    这时其他九位学员连同百里轻姑娘，十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燕然。
    小侯爷沉声道：“当初在汴水河边，我和金国踏纱姑娘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们记不记得，她曾经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处心积虑，想要摆脱金国萨满的控制，却在成功的前夜功亏一篑，最终变成了大萨满。”
    “那时候我就知道，穆星乔在金国使团内部，有一个内应。”
    “最早在大萨满进汴京城的那一夜，那个黑衣刺客从马车里偷走了天子剑，还有毒药饮冰红莲和解药。”
    “可是当时车队里有四十多辆马车，那个黑衣刺客却能准确地找到他想要的那一辆。”
    “在这之后，又是纯阴血女孩子名单泄露的事件，同样是从金国阵营里，泄露到了辽国穆星乔的手中。”
    “然后就是第三件事。”燕然接着说道：
    “金国大萨满和国师斗法之夜，唯独踏纱姑娘没有出现。”
    “那是因为踏纱被格外信任重视，她也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大萨满的传承人之一。”
    “可她却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所以她才被穆星乔说动，成了穆星乔的内应！”
    当燕然说到这里，在场的十个人全都是脸上色变！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一层秘密。
    燕然却接着说道：“大萨满用邪术控制了他所有的弟子，踏纱却想着，大萨满若是死了，她就自由了。”
    “因此踏纱就是那个指点马车位置，泄露纯阴血名单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说着燕然看向紫霄，而那位紫霄姑娘，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当然，这里还有一件事，”随即燕然又继续说道：
    “当大萨满到达汴京城之后，在他勒令自己所有弟子不准外出的情况下，踏纱姑娘却在夜里被我叫了出来，跟着我和耶律大石在荒郊野外跑了一趟。”
    “当时能获准出门的，只有踏纱和铁山力士鹘里黑。鹘里黑不但杀了顾朝奉，还暗算过辽国使团的副使。”
    “所以，在金国大萨满的众多儿女当中，只有这两个人的体质出现了变异，可以传承大萨满的邪术。”
    “或许那个金国大萨满，早就知道踏纱暗地里做的这些事。或许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欣赏踏纱的聪明勇敢，还有勇于反抗的精神。”
    “或许是因为，在我杀了鹘里黑之后，大萨满就只剩下了踏纱这一个选择。”
    “总而言之，最后大萨满把他的衣钵传给了踏纱，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所以……”说到这里，燕然看了看下面的学员。
    “很多不显眼的小事，只要横向联系起来，可能意味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样的秘密你们知道的越多，就离真相越近，并且在世人的眼里，你们就成了无所不能的智者。”
    “好了，谁还有问题？”
    燕然看到大家全都沉默下来，他随即示意这堂课就此结束。
    将教室交给了百里轻姑娘，燕然走出了这个小院子。
    当清冷的寒风吹过衣袍，燕然微微松了口气。
    雨师即将来到大宋，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而他手下的这些年轻密谍，也在飞快的成长。
    燕然所挑选的这些学员，虽然先后归入他的阵营里，却全部是他凭着前世的眼力，精心挑选而来。
    像是忠诚如胡阿佑、聪明如惊鸿姑娘，强悍到羊小白那样的人，都没有机会入选。
    因为他们有的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段，有的为没有灵光一现的智慧。
    性格上有偏差、心灵中有缺憾、不够沉稳的人、如果勉强干上密谍这一行。一旦在关键时刻出问题，会让所有人受到连累，导致整个组织灰飞烟灭。
    因此符合标准的，只有这九个人。
    目前来说，他们所接受的还都是常规训练而已。燕然心里的计划是，等他们各自崭露头角之后，小侯爷会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条件，再分别深造。
    相信他们这些学员，将来都能传承自己的一种或是几种本事，他们也会有各自擅长的领域。
    这样一来，他们每一个拿出去，都能独当一面。
    当然了，这次把那个潜入侯府的密谍交给他们，也绝不是什么家庭作业。
    在密谍战线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千里之堤往往溃于蚁穴。燕然怎么可能允许那些学得半生不熟的家伙，在这方面胡乱行事？
    因此小侯爷留给他们的作业，同样也是出自他的计划，估计直到最后，那些学员才会明白他的用意。
    当然了，比起实战中获得的经验，上当受骗才是成长最快的途径……呵呵！
    想到这里燕然笑了笑，拿起他的教案，回了自己的书房。
    ……
    独头蒜王正心在燕然上课时就已经来了，正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
    燕然把他叫到书房里，让王正心跟他讲一下铁炉堡近期的情况。
    燕然认真地听着王正心的汇报，寒铁甲的研发和试制都很顺利，看来很快就能装备第一批重装铁骑部队。
    然后就是海蛟龙开拓的商路，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大宋和西夏的交界之处，同时也是通往吐蕃方向的商路，利用这条商路直上青藏高原后，燕然派去的人很快就在吐蕃找到了他想要的蛇纹石。
    那是富含金属铬的矿石，这些矿石运到铁炉堡之后，在钢铁中加入百分之二十八的锰，再加入百分之十四的金属铬，熔炼而成的金属就会有着极其强悍的性能。
    当然这些金属非常珍贵，数量绝对达不到为整支军队制造铠甲的程度。
    估计这些超级合金冶炼出来后，或许可以给燕然身边的重要人物，打造一些防身软甲。
    至于装备部队，超级合金最多也就是使用在兵器刃口上，使兵刃的破甲能力更强而已……目前来说数量还远远不够。
    铬金属的冶炼相当麻烦，不能用熔炉，而是需要用化学提炼法。
    提炼那一点点金属铬，就要消耗大量的化学制剂，可如今燕然的手里，就连一个标准温度计或是测试酸碱度的pH试纸都特么没有！
    所以科技上的成就，不是你知道原理和方法就可以实现的，还需要海量的钱去砸，再加上足够的耐心才行……你说头疼不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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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9章：恩情易毁、人心易催

    燕然听完了王正心的汇报，却发现独头蒜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还有些奇怪。
    看来他好像有些为难的事，没说出来。
    燕然用手点了点桌子，表情就差把“有屁还不快放”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铁炉堡那边出了点问题，”王正心见燕然的神情，连忙低着头，满脸心虚的样子答道：
    “在工匠中间，人心有点不稳当！”
    “哦？怎么回事？”一听到是这事，燕然的神色立刻郑重了下来。
    王正心苦着脸说道：“有些工匠，我真是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
    “早先在军器监的时候，他们天天被官府的镣铐锁着，鞭子抽着，吃的是猪食，干的比牛还多。”
    “也没见他们里头，有几个是有脾气的。”
    “现在可倒好！主人给他们开银子，给他们吃饱穿暖，每天还有肉吃，却把他们惯出毛病来了！”
    “仔细说说。”燕然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王正心气愤地说道：“按照主人的要求，咱们铁炉堡是论工记件，按劳取酬。”
    “这样一来，自然就有人干活的时候勤快一些，领薪酬的时候也多一些。”
    “可是偏偏有些没良心的，他们干活的时候犯懒，看到人家拿的银子比自己多，他们还眼红起来了。”
    “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人说怪话，挤兑那些认真干活的人是穷疯了。”
    “甚至还有人假装自己病了，受伤了，每天磨洋工，就干那么一点点，就为了把伙食混到嘴里就行！”
    “小人挑里边做得太过分的，训斥了几个，可他们却说……”
    “反正以他们的手艺，在外边当个铁匠也是不愁吃穿，他们还不愿意在铁炉堡，受那个窝囊气呢！”
    “最近还有人起哄架秧子，组织人出去跟他们单干，铁炉堡里人心浮动，被他们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是我知道，这些人走不得呀！”王正心说到这里，神情苦不堪言。
    “铁炉堡那是什么地方？那么多机密的物件，一件都不能泄露出去。关于小侯爷的事，更是一字都不能外传！”
    “要是把他们放出去瞎说，再传到官府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小人百般计较，还是过来请示主人，您我个主意。”
    “这些人，咱们该怎么办？”
    “若是以你的想法呢？”燕然听到这里，带着询问的表情问了王正心一句。
    “要不咱……私下里处置一批，让他们消失？”
    王正心回答问题的时候，狠狠咬着后槽牙，看来他是早就下定决心了。
    这小子有出息！燕然看到王正心的样子，不禁高看了这家伙一眼。
    杀一儆百，处置果断，行事狠辣，还算识大体！
    “倒也不用杀人那么过分，”燕然笑着向他说道：“我给你想办法。”
    “那就最好了！”王正心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来这小子也不想杀人，他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了这么个狠主意。
    “主人想出来的办法，必定是好的，您告诉我！”
    看到这小子如释重负的样子，燕然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咱们把这些工匠收归铁炉堡之前，曾经把每个人的卖身契一起收起来存档了。”
    “你从铁炉堡里挑出十个闹得最过分的，再加上十个心怀不满但是自己不说，暗地里给别人拱火的。”
    “拿着他们的卖身契，把这二十个人重新给我送回军器监去。”
    “我要你当着铁炉堡所有的工匠宣布，这些人会重新到军器监，干他们之前的活。”
    “吃猪食，睡狗窝，每天打马蹄铁，数量完不成的用鞭子抽！”
    “然后你要当众扒了他们衣服，砸上镣铐，打一顿鞭子，把他们送回去。”
    “苦苦哀求的不用管，出口骂人的直接舌头割了……记住没有？”
    “记住了！”
    燕然这番话，王正心听得眼睛都亮了！
    他心说：还是主人有办法，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就得这么对付他们！处置了这些害群之马之以后，其他的人哪个还敢挑毛炸刺？
    还不用伤到人命，这简直是再好不过！
    “还没完呢。”燕然这一句话，王正心立刻又弯下了腰。
    看着这个分明聪明绝顶，外表却怂的一批的汉子，燕然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留下来的那些工匠里干得好的，咱们不但银钱给的多，同时还要给予他们荣誉。”
    “授予称号，多给津贴，提拔到领导岗位，先给他们找媳妇儿……这些手段你全都可以用上。”
    “咱们要让干得好的人获得尊严，引起所有人的羡慕而不是嫉妒，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明白！”王正心听得双眼“唰唰”闪着亮光，用力点了点头。
    之后燕然又说道：“在不干活的晚间，你给他们组织一些娱乐活动，不要让那些工匠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要让他们觉得有高兴，有奔头。”
    “搞一些体育比赛，弄点奖品出来，把过去的苦日子编成歌，让大家唱一唱。”
    “在编几台戏，把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写进去，让大家看看他们的丑态，知道他们会给集体造成多大的危害。”
    “眼下就这些，估计够你忙的了，等你下次汇报的时候，我再教你一些诀窍。”
    燕然说到这里，向王正兴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一件事……”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当几千人聚集在一起，让他们往一起使劲更是艰难万分。”
    “那些关键时刻，愿意用生命来救你的人，那些和你肝胆相照，愿意和你一起冲向敌阵的人。”
    “跟那些往你饭菜里吐唾沫的，暗地里骂你八辈祖宗的，甚至有一天把刀捅进你后心的……”
    “他们其实是同一群人！”
    “你曾经在天河引领导数千工匠，现在又亲眼见证了铁炉堡那些叛徒出现，你应该知道人心向背，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若是能激发出他们的血性，唤醒他们心里的善良，让他们知荣辱、明善恶、守秩序、甘愿付出和牺牲，他们就是无上利刃。”
    “反过来，同样的一群人，你要是放任他们自私狭隘、嫉妒懒惰，甚至是以无耻为乐，以作恶为荣……他们同样会变成一把刀，把你刺得千疮百孔！”
    “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孝子或逆子，完全看怎么引导。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肮脏和崇高，就看你如何将它们激发出来。”
    “你回去好好想想，把这些事想明白了，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说到这里，燕然笑了笑：“然后你会慢慢发现，你改变了人心，就改变了这个世道。”
    “就像你这颗独头蒜，当初你拿着一把斧子，独自一人冲向即将溃坝的天河引。”
    “那时候，你以为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却还是想用自己的命，救下几千人的性命！”
    “你知道吗？世上若没有你这样的人，这世道就没有了一点存在的必要，我才懒得管它呢！”
    “明白不？”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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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0章：噩梦一步、悔不当初

    听到这里，王正心大声答应。然后他咬紧牙关，走出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燕然也感慨地笑了笑。
    他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事实就是如此。
    大宋渐渐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章节，而是变成了他内心的一部分。
    大宋……是王正心冲向天河引的背影，是红袖姐姐温柔的眼波。
    他是木郎君赴死之前最后的回顾，是惊鸿指尖起舞的“金风玉露逢，人颂侠骨香”！
    他是钱戏哭着说：“只有把吃食放到妹妹手里那一刻，我才算是个人！”是燕青那句：“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大宋豪杰！”
    燕然心中的斗志，就是来自于此。
    否则的话，就凭朝廷从上到下那些昏君奸臣，燕然会去救他们？你爱特么毁灭不毁灭，跟我有个屁关系！
    ……
    王正心回去铁炉堡之后，就按照燕然的嘱咐，一样一样的安排下去。
    当然首先一件事，就是处置那些害群之马。
    要不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些说坏话挑拨离间，磨洋工还不让别人好好干的匠人，被拎着头发抓出来的时候。
    当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被扒去衣服，重新套上戴了半辈子的镣铐。
    当皮鞭熟悉之极的刺痛感，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脊背上，这些混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后悔不迭。
    之前悲惨的生活就像是灵魂深处的噩梦，因为幸福生活已经被他们渐渐淡忘，如今这些噩梦竟然又在一天之间，重新变回了现实！
    这些人大声哭喊，在泥地上叩拜求饶，口口声声说他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被黑暗的未来吓得手脚冰凉，直到自己被人在天堂里重新一脚踢回地狱，才明白现在的好日子有多珍贵！
    当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像拽死狗一样拖上马车，眼看着温暖舒适的棉衣，喷香的米饭和伙食，代表着安宁和满足的炉火离他们越来越远。
    这些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王正心出示了他们的卖身契，这时在场的三千名工匠，也同时领悟了一件事。
    军器监司丞燕大人宽厚仁慈，可他给予你们这些好日子，你们也要懂得珍惜！
    不要忘了，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你要是心怀恶念，主人可以随时将你投入地狱，甚至是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那些哭喊声渐渐远去，整个铁炉堡大院里，工人整整齐齐地树立，一片鸦雀无声。
    王正心看着眼前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场景，不由得对主人佩服至极！
    在这之前，他给工人开会，下面难免会有人交头接耳，有人聊天打屁。
    还有人把他的话当成笑话来讲，时不时就在下边引发一场哄笑……可是你看现在！
    这些人一个个，都老实成什么样儿了？
    当初这些人交到铁炉堡时，王正心还觉得心里纳闷。
    以主人小侯爷的仁慈宽厚，为什么他将这些工匠救出苦海之后，没有将他们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现在王正心想来，如果小侯爷真那么做了，固然当时那些工匠们会欢欣鼓舞，甚至是对小侯爷感激涕零。
    可是就像是主人说的那样，那些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和背后捅你刀子的人，他们其实是同一群人。
    铁炉堡这种需要严格保密的单位，如果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没有制约工匠的铁腕，那会变成什么样？
    只需要两三个心怀异志的坏种跑出去，到外面胡说八道一通，铁炉堡就会灰飞烟灭。
    随之而来的，几千人的生计也就再也没有。到那时，所有的匠人都会被重新抓回去做苦工，当成奴隶一样驱使。
    主人若是因此被朝廷治罪，一切都将回到从前！
    所以狠狠处置那些心怀异志的叛徒，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定，唯有雷霆手段，才能显出菩萨心肠！
    王正心想到这里，他冷着脸挥手让大家解散。
    然后他回到房间拿出本子，看着本子上面自己记下的那些小侯爷对他叮嘱的话。
    他又重新一字一句，仔细地研读起来……
    ……
    军器监，
    卢平发现燕然居然又给他送来了一帮工匠，不由得惊讶万分。
    这个卢平，就是燕然破获庞万春和庞晓梦那桩明月楼杀人案时，曾经跟燕然作对的小官。
    后来他被小侯爷收服，又成了整个军器监里，最听小侯爷话的官员。
    因此燕然留着他，在军器监看守这个空壳子……毕竟这里连工匠带官员都不剩啥了，就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还有几间库房。
    他接到燕然的来信，告诉他这二十名工匠的铁链，永远不许解开。
    他们要在军器监卫兵的监视下，定时定量完成打造马蹄铁的任务，并且严禁他们跟外界接触。
    对于燕然的命令，卢平当然是凛然遵从，当年王德发那一顿大嘴巴，他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那时王德发左右开弓，差点把这小子的脑浆给扇出来！
    ……
    腊月之后，年关将尽。
    燕然的侯府里年味十足，同时也是越来越热闹。
    武德司军士之中，被燕然当作基层军官培养的一百多人，一边担任侯府的守卫，一边接受夜校培训。
    先是文字扫盲……当然其中绝大部分出自武学，都是识字的。
    然后是军事教育，中间还有思想教育课和保密知识。
    给他们上课的是燕然和苏信，咱们苏公子白天是学员，晚上又摇身一变成了老师。
    除此之外，燕然密谍学院第一期的九大金刚，进步也是飞快。
    他们中间有的冷静，有的聪明，有的行事不循常理，有的心思渊深似海。
    这样的好苗子，教导起来让燕然觉得舒畅至极。
    这里边，鸣鸿姑娘彻底脱离了燕府大管家的职务，钱戏那小子也把外府管事的差事交卸了。
    就连小丫头阿秀，也在燕然这位老师和师兄师姐的关爱下越来越有自信，像一块石中璞玉，渐渐焕发出光彩。
    李师师在燕然的密谍课程中，就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从前的聪明伶俐，其实只是小聪明而已。
    紫霄姑娘也好像懂了，燕然为什么会如此强大的原因，为什么所有的案件都难不住小侯爷。
    她第一次接触到情报分析课，才发觉燕然小侯爷的横向思维法，居然出自那样严谨而庞大的一个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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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1章：惊到翠花、吓到小古

    大家全都学疯了……这不燕然正要去前院马棚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大傻丫头从他眼前“嗖”一下跑过去了。
    居然是钱戏这狗东西！
    看来他又是化妆课最后一名，被十面菩萨赵盘龙下令，让他跑圈以示惩罚。
    看见钱戏拖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得气喘吁吁，燕然又好气又好笑。
    他娘的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儿吗？还敢往女孩上打扮，咋不累死你呢？
    ……
    等燕然走进前院，到了马棚这里。
    大黑马擎天柱见小侯爷到来，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戒备之色。
    这些日子以来，一人一马的感情处得相当不错。
    燕然帮擎天柱刷毛，修马蹄子，修剪马鬃，大黑马负责听燕然絮絮叨叨给它讲故事。
    燕然的手从怀里伸出来，刚伸过栅栏，手掌上的糖块就被粉红色的大舌头一卷，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错，马儿是吃糖的，而且很喜欢糖块带给它们的愉悦感。
    燕然还喜欢看它“咔咔”地嚼苹果，或者一口把一大块白生生的面饼吃下一多半。
    就像现在，糖块被大黑马在牙齿间嚼得咯嘣咯嘣的声音，燕然就喜欢得很……
    给马儿带来一些零食，对于加深他们之间的交情很有用。
    燕然又和擎天柱聊了一会儿，给它的马厩地面更换了干爽的新稻草后才出来。
    他还纳闷儿地心道：养马那小子哪儿去了？
    可是小侯爷刚刚穿过了一层院子，就找到了马童古夙罗。
    ……
    院子里满是冬日的暖阳，四下里清净无人。
    古夙罗正扶着西北大姑娘马翠花，一瘸一拐唉呀唉呀的往前走。
    “我都服了！这么平整的地，姐姐你都能把脚拐了？”
    古夙罗搀着马翠花，一边走还一边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马翠花终于挪到了自己的房门口，她看到四下里清净无人，笑着说道：
    “弟弟……你劲儿可真大！”
    “要不是你扶着我过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上得去床！”
    说话间，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
    燕然在院门后边，似笑非笑地背着手走出来，行若无事地来到了马翠花姑娘的门口。
    顺着门缝往里一看，古夙罗那小子刚把马翠花扶着，坐在床上。
    随即姑娘抬起脚来笑着说道：“你帮我看看，脚腕子是不是肿了？”
    这边古夙罗低头一看，却没留神马翠花两只脚突然往中间一圈，把自己圈在了当中！
    在这之后，马翠花的两腿像双筷子夹着一条炸鱼，翻了个面儿一样。
    她身子一翻，也不怎么的，就把那个古夙罗给撂在了床上！
    等到那小子发现自己上当了，却见那位马翠花姐姐坐在自己肚子上，矫健的后背正对着自己！
    “放开我！你要弄甚？”
    这一下死活挣扎不动，古夙罗只好大声求饶。
    那马翠花却是眉开眼笑地搓了搓手，然后一拉古夙罗的裤带开始拆包装……
    燕然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笑得他都不行了！
    他在外边无声无息的把房门，帮人家带上了……
    马翠花之前就有这个心思，古夙罗也有好几回，差点被人吃了他的童子鸡。
    燕然好笑地想道：今儿翠花姐的计划，想得十分周密，就她刚那一招鲤鱼翻身，你要说她没练过，我都不带信的！
    “哎呀？行啊你这头小野驴！”这时屋子里传来马翠花惊喜的声音：“才十四五岁，你可以呀你！”
    “天这么冷！来姐姐先给你暖和暖和……”
    “哎！哎！哎！”古夙罗的声音惊慌无比！
    燕然估计着里边的场面，听到他拐着弯地喊了一声：“哎……呀呀呀！”笑得差点坐地上！
    “怎么了？”偏偏这时，院子外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身材魁梧壮硕，神情严肃，正是王德发阿发哥。
    “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主人你怎么了？”王德发说着走了过来。
    估计王德发是来看表妹的，却没想到在马翠花的门口遇到了燕然，现在他脸上也满是纳闷的神情。
    “是我喊的，”燕然连忙伸手扶着王德发的肩膀，忍着笑小声道：
    “刚拐了一下脚，疼得很，在这歇歇……你等会！”
    这边王德发正伸手去搀扶小侯爷，却忽然听到自己表妹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吼……是个男人的声音！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古夙罗那小子！
    “主人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王德发顿时就急了，脸上的表情都扭曲到了一块！
    看来他是真怕自己的表妹，出什么大事！
    燕然却伸手一拦，笑着摇头道：“人家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你要是踹门进去，容易一下子把人家吓出毛病来。”
    “反正咱们聊了这么半天，里边也应该听见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古夙罗终于得了个空子，从屋子里夺门而出！
    燕然又是一阵好笑，这小子跑得这个快！估计狼追他的时候都没这速度。
    等到王德发靠着房门往里一看，就见自己表妹马翠花上下衣裙穿得好好的，王德发这才松了口气。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德发指着马翠花责备了一句，这才伸手关上房门。
    难得那位马翠花姑娘平时快言快语，今天居然抿着嘴坐在床上，一声都没吭……
    王德发瞪着眼睛，转身就要去找古夙罗算账。
    这时燕然看到院门口那边，范楞娃听见动静也过来看热闹，连忙打手势让他把阿发哥给拦住。
    结果这范楞娃竟然节外生枝，你拦就行了呗？他还非在一旁劝两句！
    他要是不劝还好，以范楞娃平时说话的风格，燕然就知道这一劝准保坏事……
    “冷静！冷静！又没啥大事！”范楞娃一本正经地说道：
    “咱表妹也没什么损失，也不缺点啥，其实要是较真儿的说，还是咱表妹占了人家口头上的便宜……”
    “你给我死一边去！”这王德发一听，好悬气爆炸了！
    他一膀子过去，把范楞娃撞到了一边，拔腿就朝马房那边追了过去。
    对于古夙罗的安全，燕然倒是一点不担心，这小子在西北的时候，狼群都追不上他。
    不过他还是在后边向王德发吩咐了一句：“不要大呼小叫的！”
    “事关翠花的声誉……你还怕知道的人不多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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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2章：欲问紫霄、羞涩窈窕

    叫燕然这么一说，王德发的火气倒是立刻消了一大半，不过他还是咬住牙关，向着马棚方向追去。
    之后燕然听见身后一响，房门开了一道缝，翠花姑娘在门后不好意思地说道：
    “翠花多谢主人照顾！”
    “应该的……还有你！你也得保密啊！”
    燕然立刻示意马翠花不要客气，然后他又向范楞娃正色吩咐了一句，让他不许把这事说出去。
    之后等到燕然带着范楞娃往外走的时候，范楞娃一边走，一边还摇头晃脑的大为感慨。
    “该说不说，小侯爷这般人品心肠，不愧大家为你出生入死！”
    “你对手下的兄弟，是真好啊！”
    “你是说我让你保密的事？”燕然好奇地向范楞娃问道：“那不是应该的吗？”
    “不是！我是说你在门口拦住阿发哥那一下。”
    范楞娃感慨道：“我刚才也听见古夙罗那一声叫唤了，别看前后就差一小会儿功夫，那可是天壤之别！”
    “就那一拦，足见主人宽厚仗义，体恤兄弟！”
    燕然这才知道范楞娃的意思。
    “你给饿滚！”
    他笑着用西北话，给范楞娃来了一句！
    ……
    今天这件事儿余波荡漾，不知道到啥时候才能真正结束。
    反正当事人野小子古夙罗，事后苦恼之极，又是异常委屈。
    想来也是，马翠花只是大吃一惊而已，结果受骗上当的是他，吃了大亏的是他，现在被人追着打的还是他！
    阿发哥从此以后，也养成了在府里巡逻的时候，后腰上别了两把斧子的习惯。
    马翠花有了这次的经验，也好歹老实了几天……
    等燕然回到后宅，径直来到红袖姐姐的房里。
    小侯爷的手向着桌子上的棉布套子里摸了摸，茶壶的温度正好合适。
    茶香如雾，自在芬芳，正是红袖喜欢的碧潭飘雪。
    可是红袖却不知哪儿去了，燕然想了想，不禁有些奇怪。
    本来经过上次红袖的生死危机，两人的情意越发浓重了几分，可是红袖不知怎么了，这两天好像隐隐有意躲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哪里做错了？
    燕然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随后他就让钱瑶去找紫霄姑娘，没过一会儿，紫霄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等紫霄一进门，见燕然在红袖的房里，红袖姐姐却不在，姑娘芳心就是一颤！
    燕然瞥见自己还没说话，紫霄的脸就先红了，他心里也是暗自的好笑。
    果不其然，小侯爷燕然一开口，说的根本就不是她们学业的事！
    “这两天是怎么回事？”燕然一边摆手让紫霄坐下一边问道：“红袖姐姐和我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
    “这两天她有些躲躲闪闪的，仔细想起来……”
    说着话，燕然审视着紫霄娇羞的面庞微笑道：“那天就是在这儿，你跟红袖姐姐两个人，不知道在谈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神色有异，你们到底聊了什么，紫霄姑娘能不能告诉我？”
    这句话听得紫霄姑娘的心肠顿时颠倒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紫霄对燕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自己就算撒谎，也瞒不过这位老师的眼睛。
    更何况，事关红袖姐姐和小侯爷的感情，那可是一丁点差错都来不得。
    她万万没这个胆子，在这件事上欺瞒燕然！
    于是紫霄心里思来想去，我该怎么把这件事说清楚？
    既要顾及红袖姐姐的颜面，说出来又不要让我太尴尬，还得让小侯爷听明白！
    紫霄思虑之下，羞得浑身打颤，只好低头向小侯爷轻声呢喃道：
    “她跟紫霄说……想跟小侯爷好。”
    “只是姐姐自小没了娘亲，在那上面不知如何行事，因此才来问我的。”
    紫霄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料想外面的窗台下蹲了一个人，正眨巴着大眼睛，听着里边的动静。
    这人正是紫霄的妹妹，惊鸿姑娘。
    刚刚惊鸿听说小侯爷单独叫姐姐紫霄过去，她不知有什么事，好奇心驱使之下，这才偷偷跟过来的。
    然后她往窗户下面这一蹲，就听到了自己姐姐这两句话。
    谁要跟小侯爷好啊？还从小没了娘？
    惊鸿一边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来回乱转。
    屋子里边，燕然和紫霄还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被外面的惊鸿听了去。
    燕然听到紫霄的回答，心里这才恍然大悟。
    他心说：原来红袖姐姐不是和自己闹别扭，反而是有越发亲近的意思。
    只不过一个大家姑娘家的，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因此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谈到这里，问题已经解决了，但燕然看到紫霄羞得浑身不得劲儿，却没打算放过这位姑娘。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回答她的？”燕然似笑非笑地向紫霄问道。
    这我可怎么说呀？这一下，紫霄姑娘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可终究她还是轻声回答道：“我跟她说，即便她不会，小侯爷也一定是会的，说不定还是个高手……”
    “哦？这就有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高手？”
    燕然觉得越听越有意思，忽然间童心大起，忍不住步步紧逼。
    “我我我我是感觉出来的……”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燕然问到这里，看到紫霄咬着红唇，无论如何也不说了，他笑着说道：
    “那你可猜错了……其实我还真是一点不会。”
    “要不咱们一事不烦二主，紫霄姑娘也教教我？”
    “你看以我的资质，咱们多练习几次，我能不能学得会？”
    ……
    呸！登徒子！
    屋里的紫霄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的惊鸿却听得俏面通红！
    她在心里暗骂小侯爷臭不要脸，然后忙不迭地蹑手蹑脚，匆匆离去。
    直到走出老远，惊鸿姑娘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蛋，都觉得脸庞热乎乎的！
    这边的屋里，燕然还在和如厕针毡的紫霄姑娘调笑：
    “想必此事博大精深，姑娘你好歹多教我几套技艺，在下一定仔细体会，认真揣摩。”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哎紫霄你去哪啊？哎你慢走啊！”
    “课程啥时候开始啊？咱不再聊会儿了？”
    燕然看着紫霄落荒而逃，脚下步伐散乱，这些日子轻功全都白练了，这把他给笑得，在椅子上都坐不稳了！
    就在这时，百里轻姑娘的房间里。
    惊鸿来找到百里轻，一本正经的向着百里姑娘问道：
    “我记得百里姐姐，好像是在六七岁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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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3章：秀美娇嗔、诱供之人

    “对啊，我从小母亲过世……这你不是知道的吗？”
    百里轻看见惊鸿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明知故问，不由得心下疑惑。
    “我听到一个有关姐姐的传闻……”这时惊鸿已经确认，紫霄和小侯爷说的那个姑娘，肯定就是百里姐姐了。
    “什么传闻？”百里轻心里顿时就是一颤，本能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唉！”果然惊鸿无奈地叹气道：
    “有人说百里姐姐，一心想和小侯爷相好，想做那夫妻之事……”
    “陈安易那个小贼！”百里轻一听就火了！
    把个姑娘气得脸蛋通红，“嗖”一下跳了起来！
    这件事百分百是那个陈安易传出去的，现在的百里轻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小子杀了吃肉！
    “看来是真的了……”惊鸿惊奇地看着百里轻姑娘。
    “不是！”
    百里轻急赤白脸的解释道：“纯属谣言！我不是……我不想……哎呀！”
    百里轻气得踢了凳子一脚，想要解释却是百口莫辩！
    “这事啊，依妹妹看来。”此时的惊鸿越发笃定，她语重心长的规劝道：
    “姐姐在心里想想没什么的，若是打算付诸行动，也最好偷偷行事，也别让人知道才好。”
    “我看那小侯爷也不是个不通风情，油盐不进的主儿，反而坏心思多得很。”
    “姐姐要想弄他也没什么，只是别嚷嚷出去最好，叫别人知道了反而不美……”
    “我没嚷嚷！”百里轻这一辩解，反而越分辩越糟糕。
    惊鸿这一番好意的劝解，也更像是火上浇油，把百里轻姑娘气得都要爆炸了！
    “好好好，姐姐知道就好！”惊鸿原本也是出自一番好意，见到百里姐姐正处在抓狂的边缘，她也连忙收住了话。
    点到为止就行了，劝人劝到这种地步，也算成全了姐妹之情！
    惊鸿一边想着，一边暗自得意，她还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呢！
    这时的两人却没留意，在她们谈话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
    李师师姑娘慢慢做着针线，把隔壁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姑娘一边听一边笑，事关老师，再怎么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才对……
    只是李师师从语气中听得出来，百里姑娘好像真是无辜的。
    虽然她也许确实有那个心思，但最起码不会笨到嚷嚷出去的程度。
    看来惊鸿是误会了，可那个要和老师炒饭的姑娘，又是谁呢？
    这番谈话之后，百里轻气呼呼的满院子找陈安易报仇……
    惊鸿洋洋得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师师却放下针线，静静地想了想。
    ……
    这一堂又是燕然的谍报课，在上完课之后，燕然合上教材总结道：
    “以上就是诱供课的全部内容了，但是书本上的都是理论，实际操作的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一个好的诱供者，和水平低下的人相比，其实只是差之毫厘，但成就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的学员在这之前已经有了很多实战经验，比如苏怡瑶同学……来你给大家演示一下诱供的技巧。”
    “嗯……苏信你来配合。”
    “是”！
    苏信和苏依瑶闻言，立刻起身答应。
    在这之后，就见苏怡瑶伸手一拉苏信的衣带，把他拽近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满脸都是怀疑的神色！
    “呦！今儿打扮得这么齐整！”苏怡瑶冷着脸问道：“敢是那个姑娘约你，你要抢着赴约去吧？”
    “没有！”苏信见苏姑娘说上手就上手，连忙苦笑着答道：
    “我下午有重要公务，所以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免得被上官看出毛病！”
    “回回儿拿公务来搪塞！准是哪个美貌姑娘勾着魂儿呢，公务上什么时候见你这么要紧过？”
    苏怡瑶又是一句娇嗔！
    “天地良心，真是公务！”苏信苦笑道：“近日西北边关来人，上峰让我接待，真是一点马虎不得！”
    “就缺了你就不行了？那么多官儿，怎么就非你去不可？我不信！”
    “真是必须我去！西北边关可能要开战，外边的军将是回来述职的……”
    “一个臭军汉罢了，还让你这个六品大员去接待，真是给他脸了！”苏怡瑶闻言薄怒道：“你真没骗本姑娘？”
    “真真的不敢骗你！”苏信连忙求饶道：“别说是我，连高太尉都会接见这个军将，我算什么大员？”
    “停！”
    见到这里，燕然笑着喊了声停。
    然后他转向了下面的学员……大家的眼睛一双双，都在亮晶晶的闪光。
    “这就叫诱供！不是提出问题让对方解答，而是让对方急于说真相来证明自己，很聪明的手法。”
    燕然对大家说道：“注意了，要诀是不要提问，问别人你下午去哪儿，有什么公务，要去见谁，还有没有更重要的官员在场。”
    “一个秘谍要是这么提问，那百分百是活到头了！”
    “大部分官场上的人，在被人吹捧奉承的时候，都会很容易引起警惕。但是女人的怀疑和吃醋，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被套话者在急于自证的情形之下，什么秘密都可能脱口而出，即便说了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刚刚的演示，其实是一次很成功的诱供范例。”
    “大家回去多揣摩，这次课堂上讲的十六种诱供方法，每一种都要尽量掌握精髓……下课！”
    等到燕然宣布下课，大家纷纷离去的时候。
    燕然却发现李师师姑娘没走，留在课堂上好像有什么话要和自己单独谈。
    “怎么了？”看到人都走了，燕然问道。
    “有件事要向您汇报，”李师师正色道。
    “哦，你说！”燕然随即放下了教案。
    “事关府里的一位姑娘……”李师师笑着说道：“老师说过，侯府内院的事，事无巨细都是大事！”
    “所以虽然不太方便，师师还是想告诉老师一声才好。”
    “什么事？”这下李师师一说，倒让燕然更加好奇了。
    “师师听到消息，说府里有一位姑娘，不知道是谁。”
    李师师红着脸说道：好像执意要和老师相好，似乎必须要得到老师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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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4章：九死之心、催折之刃

    “哦？还有这事儿？”燕然一怔：
    “快展开来说说细节，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李师师看到老师这个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把之前听到的惊鸿和百里轻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讲了。
    这下轮到燕然沉默了……这件事燕然倒是隐隐知道里面的缘故，可李师师说的这俩人不对啊？
    一个惊鸿一个百里轻，根本就没有当事人紫霄和红袖姐姐的事啊？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
    “你这样，”想到这里，燕然正色向着李师师说道：“为师给你个任务。”
    “你去把那个对为师心怀不轨的姑娘找到，我要尽快得到这个人……的名字！”
    “太过分了！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你下课就去找惊鸿，把诱供那些招数都给我用上！”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我要尽快找到那个对我心怀不轨的姑娘，你现在就去，我等不了了！”
    “是！”李师师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一本正经的老师。
    她这次回答应的声音，也不是往常的斩钉截铁，而是微微带着没好气的赌气味道！
    ……
    等李师师出去之后，燕然却一个人站在课堂上，傻笑了半天……
    其实他不会迟钝到，连谁对自己有好感都不知道。
    就像那位妖娆妩媚的苏怡瑶姑娘，燕然早就知道人家根本就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
    苏怡瑶喜欢的是苏信……
    所以李师师今天的汇报，燕然也是故意和她这么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李师师说的那个人，燕然也并不是急着想吃，其实在他而言，若不到情浓时分，非要勉强吃夹生饭，味道就差得太多了。
    所以水到渠成，火候到了才有意思，比如最近的红袖姐姐……嘿嘿嘿！
    燕然一边暗笑一边走出教室……一出院子，他就看到范楞娃在等自己。
    “什么事？”
    “上回我救回来的那个女娃……”范楞娃有点着急地说道：“这次醒了之后，比之前还严重！”
    “走！看看去！”燕然一听是这件事，连忙带着范楞娃往外面赶。
    范楞娃所说的那个女娃，就是燕然之前用定向杀伤地雷击倒的那个，朱勔的贴身保镖小使女。
    这小姑娘一身歹毒暗器，武功相当厉害，也曾经是奸贼朱勔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
    之后朱勔失势回乡，她又跟了穆星乔。结果在行刺燕然的时候被火器重伤，昏迷了十多天之久。
    她身上大量的钢珠虽然取了出来，身上却留下了不少伤疤，而且这姑娘从第一次苏醒，就显现出心理上的极度不稳定。
    她绝食自残，攻击过来换药送饭的人，甚至要锁上锁链，硬灌米粥才活到了现在。
    燕然也不是非要救他，但这个小使女只有十七八岁，这么大点儿的姑娘就去死，实在太可惜了。
    他也猜到姑娘变成这样，肯定是死了的那个穆星乔做的孽。
    燕然想要救活这个姑娘也并不容易，因为修复比破坏要难上一百倍！
    范楞娃告诉燕然，那小使女空有一身奇异的武功，却一直疯狂地想要寻死。
    大概是昨天后半夜，她不知怎么弄开了铁链，顺着打开房间的窗户爬到了院子里。
    她竟然就那么衣衫单薄的躺在角落里，冻了半夜，当范楞娃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快冻僵了。
    燕然听了范愣娃的汇报，立刻吩咐人到小厨房把汤药拿来。
    然后一到院子里，燕然就看到这个小侍女身上的皮肤，冻得一片青紫！
    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中间，一双眼眸就像是玉石雕成的，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她不是真死了，而是心死了！
    这时燕然的护卫跟弟子们，也都跟了进来。
    大家眼看着嫣然接过热气腾腾的汤药碗，举着汤匙送到那个小使女嘴边……小侯爷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巴掌！
    这一下打的沉重之极，小侯爷却是面不改色。
    他一边把汤匙向着小使女的嘴边送去，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这样是因为穆星乔？哦对了，他已经死了。”
    又是一巴掌！
    铁链哗哗作响，这一下打得，比上一次还要沉重！
    “他死得惨不忍睹，我下手杀的。”
    再一巴掌！
    小使女的喉咙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
    “明明他已经放弃了你，就像丢掉一条狗一样。”
    燕然居然丝毫没有生气，他反而淡淡地说道：
    “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寻死觅活的？”
    这一次小侍女并没有抬手再打燕然，她躺在地上的身体居然向前一扑，死死咬住了燕然的腿！
    在这一瞬间，身后的红袖百里轻、紫霄惊鸿她们心里都是一颤！
    那丫头的一口凶狠之极，咬人的时候就像一头母狼，小侯爷肯定受伤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根本不顾这些。
    他淡淡地端着手里的药碗，把整碗药都顺着小使女张开的牙缝，灌了进去！
    之后他扔开药碗，伸手把这姑娘覆盖在脸上的头发分开。
    看着小时女绝望的眼神，燕然淡淡地说道：
    “不瞒你说，杀他的时候，我心里快活的很。”
    “他在辽国打不过女真谍王雨师，落荒而逃跑到大宋，残杀我大宋百姓，颠覆华夏江山。”
    “他用他在雨师那里，用无数次鲜血换来的教训，训练了一批强悍的手下，也把自己修炼得狠毒狡猾。”
    “然后他一到大宋，就在我弹指之间，整支势力被我覆灭得干干净净！”
    “要说雨师还算个玩意儿，他穆星乔连个玩意儿都不是！”
    “你被他迷惑、被他欺骗、为他杀人、又被他遗弃。你心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没有家国！”
    “你就是一把被他用来杀人、砍缺了以后又随意丢弃的刀。然后你这把刀又哭着喊着非要自杀，因为主人从没拿你当过人？”
    “都特么蠢到家了……一身武功把自己活得跟条狗一样！”
    “你给朱勔当保镖，为穆星乔那样的混蛋出生入死，现在还为他寻死觅活，你这辈子有没有干过一件有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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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5章：甄别卧底、小组十人

    “我知道我将为什么而死，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吗？问你呢蠢东西！
    燕然的这番话，让那个小使女浑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忽然放开了燕然的腿，额头杵在冰冷的地上！
    “穆……星……乔！”
    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嘶嚎哭喊，就像是一头绝望的野兽，向天悲鸣！
    ……
    小使女的心防终于松动，燕然也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小侯爷吩咐，让人用热水给这丫头泡上半天，把她身体里的寒气都散发出去，之后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衣。
    用燕然的原话说就是：镣铐去了，爱走不走。饭菜给她，爱吃不吃。她再糟蹋自己不用管她，爱死不死！
    侯府里冬日疏浚荷塘，休整园林，花木也要放到暖房里……这些活都有专们的人来完成。
    要知道园林中的花木一年修剪两次，都得要在园景方面的大师才行，普通花匠一剪子下去，味道就变了。
    所以燕然的家里，专门是由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大画师，“江山如画”九里黄先生来操持。
    燕然就将小使女交给九里黄老先生，把她当成个下人使唤就行。
    九里黄先生是个沉默的老人，这小使女更是不说一句话，从此燕然的侯府里就多了这一对组合。
    九里黄先生在园林中漫步，那丫头穿着臃肿的棉衣，背着工具袋子默默跟着……脚下无声，游魂一般！
    ……
    这边把小使女安排完，燕然被红袖姐姐拉到房里，给他脸上冷敷消肿，给腿上牙咬的伤口上药。
    红袖没有责备燕然什么，但是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不躲着我了？”燕然感受着红袖温暖的手掌，笑着问了一声。
    “不躲了，”红袖也知道燕然有所察觉，脸上一红，神情倒是很坦然。
    “姐姐要是不知怎么才好，我倒有个办法。”
    燕然一说，红袖就知道小侯爷说得是什么意思，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让燕然说出来。
    “咱们慢慢吃，一点一点来。”燕然笑着说道：“免得姐姐惊慌，我也不会让你担心害怕。”
    “另外你相信我，这样更有味道。”
    “我信你……”
    红袖知道燕然心疼自己，心里也是暖暖的。
    她靠在燕然肩膀上说道：“紫霄说得果然不错……”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什么都会，一定是个高手。”
    “她还说我一不留神，一准从你那学来一身邪派武功！”
    “哈！看人真准！”
    燕然听到这里，也不禁笑了出来！
    ……
    冬日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灯，特么一点温度都没有。
    寒风如同老流氓的手，一不留神就钻进衣服，凉得人心底发颤。
    上课的教室里，小侯爷不在，却多了一个百里轻。
    这十个人正商量着，怎么完成燕然交给的任务。
    识别出府里的敌方秘谍，并且自行处置！
    小侯爷几乎是让这些学员自己做决定，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
    因此大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捅了篓子。
    在这些人里，苏信心思最深，李师师最是聪慧灵动，苏依瑶师门渊源就是秘谍一类，紫霄更是从小被当成密探培养。
    程炼心坚毅机敏，钱戏机变百出，鸣鸿坚贞冷静，庞七郎曾经执行过卧底任务，他能从内到外，完全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最后一个小阿秀，入门最晚，天赋很高，学业进展飞快。
    她虽然没有任何一项突出的技能，可每一样课程，分数都是高的离谱。
    只有百里轻……除了轻功过人，善于追踪侦查，她和这些学员完全聊不到一块去。
    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当然是甄别那个秘谍的身份。
    这十人团很快拉出了一张嫌疑名单，大家都经过确认，秘谍一定就在这张名单中。
    当名单最后传到阿秀姑娘手上，她看了一眼把名单放下，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啊？”
    听到阿秀的问话，大家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所有学员中，阿秀的资历最短，她是前不久才加入侯府的，所以严格来说，她也是需要甄别的对象！
    这一瞬间，屋子里沉默了一下。
    然后苏信把那张名单拿过来，默默填上了阿秀的名字。
    虽然大家知道，小侯爷不可能看错人，而且小侯爷也绝不会把一个不信任的人，放到课堂上教什么情报学。
    但是甄别卧底这件事，最忌的就是先入为主。
    阿秀资历不够，理应成为怀疑对象，人家说得没错！
    这丫头狠起来，连自己都算计啊……大家看了一眼阿秀，这下名单确定了。
    名单上，有莫名其妙来投奔王德发的西北表妹马翠花，她的动机很值得怀疑。
    有被买来当马童的异域野小子古夙罗，这家伙之前的经历，几乎完全无法验证。
    还有西北刀客范楞娃，大家公认他最可疑的一点，就是燕然老师没有招他进秘谍培训班的学员。
    然后还有阿秀，主要人物就这四个。
    当然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排名字，都是新招的厨子园丁，送菜的、送粮的、送马草之类的人。
    他们虽然很难接触到侯府的机密，甚至都进不到黄区的范围，但是却有可能是那个卧底的情报传递者。
    或者说是敌人情报网里的次级人员。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咱们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内部人员，”苏信拿着这张名单，随即转校阿秀说道：
    “现在由你来自证清白，看看能不能通过内部检查。”
    “好，”阿秀姑娘轻声答道。
    在这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在咱们的这些人当中，我是最早见到主人的一个。”
    “那是在《鸡头凤尾青玉案》中，我在苏尚书府里和主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有红袖姑娘在场，可以为我提供证明。”
    “我从小在吏部尚书家里长大，深居简出，很少有接触外界的机会。”
    “在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他还是声名不显，没有向外界展露出他聪慧之极的真面目。”
    “所以那个时候，我也并没有伪装的必要，况且即便我从那时候就开始伪装，在主人和红袖姑娘双重审视之下，我也一定是难以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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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6章：翠花姑娘、西北儿郎

    “前不久，我遭受磨难，当时所有的表现主人都看在眼里，并没发现任何一点异常。”
    “而且主人把我带到侯府，没有把我送回苏家，这也是极其偶然的事件。”
    “就算我是卧底，在制定潜伏计划的时候，也不可能把这种偶发事件列入计划之中。”
    “因此我不是那个潜入侯府的密谍，如果这一点大家不予承认，我也可以暂时退出抓捕密谍小组，继续接受长期的甄别和考核。”
    “……就这些。”
    等到阿秀姑娘说完之后，屋子里的众人研判思考，最后举手表决。
    除了百里轻姑娘没接受过培训学习，没有表决权之外，剩下的八个人举手投票，对阿秀姑娘是否通过甄别，作出的最后判定。
    结果是八人全票通过，阿秀姑娘可以信任，通过甄别。
    在这之后，他们这支十人团队分成了三组，各自去调查另外三个有卧底嫌疑的人。
    ……
    又过了两天，课间时这十个人再度汇聚在一起，将调查的结果汇报给全体人员。
    先是针对范楞娃的报告，钱戏首先说道：
    “经过我们这一组的调查，发现了很多范楞娃平日里不为人知的真实情况。”
    “这个老范到了侯府之后，最明显的异常之处，就是他花钱花得很吓人。”
    “小侯爷最开始的时候，给他开的月历银子是十二两。后来范楞娃陪着小侯爷去刺杀金国通译踏纱的那一次，回来后又给他翻了一倍，现在是二十四两。”
    “按照主人的习惯，核心人员的薪俸水准通常都超过外面雇佣人员的十倍，因为他要尽可能的保证手下人的忠诚，高薪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可是这二十四两到了范楞娃的手里，差不多每月都被他花得精光。”
    钱戏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家，在场几个人的眼中都发现了惊奇的神色。
    也难怪大家这么惊讶，每个月二十四两的花销，这差不多是汴京城内一个普通官员，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费用了！
    只见钱戏又接着说道：“通过我们的跟踪观察，范楞娃每次一有机会出去，或是休息的时候，都在外面又吃又玩。”
    “他还经常买回来吃，平日里即便是日常用饭，也是烤羊腿腊羊肉顿顿都有。”
    “当然花销的大头还是在青楼里，这小子可真能嫖！”
    “在一般官员富户才敢涉足的高级青楼里，一次就是两三贯钱的花费，这小子隔三差五就去一趟，要的还是青楼里顶尖的姑娘。”
    钱戏说到这里时，大家不禁都为范楞娃这么凶悍的花钱习惯，暗自皱眉。
    而这时钱戏却又继续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个范楞娃喜欢好东西却一点不吝惜，他会毫不犹豫地分给别人，逛青楼的事也从不隐瞒。”
    “而且这家伙怎么吃也没见身材发胖，虽然挥霍银钱相当厉害，但却从来不去赌博，也没有一次跟别人借过钱。”
    “按照我们的调查，他进入侯府之后时间不长，但武功进境却相当快。”
    “他经常向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武学高手请教切磋，每天铁打不动练刀三个时辰。入府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打废了七把钢刀。”
    “在看过神州擂之后，范楞娃好像突然有所感悟，还自创了一套刀法，名叫十二重楼斩。”
    “据蒯无用大哥说，那套刀法如同雷轰电击，虎顾龙行，至刚至简。”
    “用于对敌时招招搏命，与敌共碎，和这样的对手作战，连蒯无用大哥都要头疼……”
    “以上这些情况，按照我们深入分析，范楞娃是一个喜欢享受，但自控能力很强的人。”
    “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地花钱，仅仅是因为他随时有可能跟人以命相搏，说到底就是他怕人死了，钱没花了。”
    “所以按照我们小组对他的心理分析，这家伙在少年时受过很多苦，心灵上也受过严重的伤害，以至于有明显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种倾向如果换一种说法，就是他为了小侯爷的事敢于牺牲自己，拿自己的命不怎么当回事。”
    “……基本上就是这样。”
    听到钱戏的通报和分析，大家全都沉默了一下，之后又暗自点头。
    这个钱戏，在心理测写这一门课上的表现一直很优秀。
    他通过表象分析出来的这些内容，都有扎扎实实的根据，因此可以取信。
    ……
    然后第二组开始汇报，他们这几天监控傻大姐马翠花的情况。
    苏依瑶随即说道：“我们对比了马翠花的口音，确实是来自关中一带，也派了商队去往马翠花的故乡。”
    “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商队就会带来马翠花家乡一个较熟悉她的人，在暗地里对马翠花的相貌和身份进行鉴别。”
    “如果她的身份通过鉴定，证明不是被人替换了的话，那么她就有可能是进入侯府之前，被人策反的。”
    “我们这个小组对马翠花曾经进行过一次试探，喂给她情报……但是她没吃。”
    “那一次是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正好在旁边，我们组里的苏信无意中提起了吐蕃那里，送来一批新的矿石样本。”
    “苏信还说了一句‘超级合金’……结果就是苏信同学还没说完，马翠花就拿着碗给古夙罗盛汤去了。”
    “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重要情报，马翠花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兴趣，这是第一件事。”
    “另外还有第二件事。”这时苏依瑶示意苏信，由他接着往下说。
    苏信随即说道：“第二件事就发生在大前天，当时咱们这些人，大部分也都在场。”
    “当时主人正在救治那个小侍女，主人在要汤药的时候，送来汤药的就是小厨房的马翠花。”
    “在主人规劝小侍女时，提过一次雨师的名字……他一定是故意的。”
    “苏姑娘？”
    说着，苏信又看了看苏依瑶。
    苏依瑶立刻接口道：“在那时候，我就躲在苏信同学的身后，观察着马翠花。”
    “雨师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并没有丝毫的异常表现，对于雨师这个名字也没有产生下意识的表情反应。”
    “苏信同学？”
    苏依瑶又把话题还给了苏信。
    苏信随即说道：“在雨师名字出现的那一时刻，我并没有去看马翠花，我看的是红袖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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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7章：西域梭梭、半个铜钱

    “当时红袖在正在注视马翠花，我后来问过她，红袖的结论和苏依瑶同学说的一样。”
    “在那一瞬间，马翠花并没有露出破绽。”
    “所以综上所述，”苏信随即下了结论：
    “如果西北来人，证实了马翠花的身份，那么她是密谍的可能性就是基本不存在的。”
    “因为临时被策反的人，不可能做出高级卧底才有的反应。”
    “以马翠花这两次被试探的表现而言，她要么就是真的没心没肺，要么就是和在座的各位，有不相上下的潜伏水准。”
    “所以在她的身份被证明之后，嫌疑也可以排除。”
    等苏信说完，随即大家都纷纷点头，认可了苏信这一组的结论。
    ……
    最后是第三组，程炼心代表这一组起身说道：
    “我们负责监控的是古夙罗。”
    “他在第一次领到月历的时候，拿着金叶子看了半天，他的表现很像是个第一次拥有黄金的人。”
    程炼心接着说道：“我找了个机会，用妙手空空之术拿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检查之后又放了回去。”
    “以我的手法而言，他绝不会发现自己的随身物品，被我检查过。”
    “他的随身物品里有……”说着程炼心拿起了桌上的一张单子，照着上面念道：
    “一个马牙做的鸣镝箭头，已经非常旧了，一把驼骨柄的燧石小刮刀，刃口非常锋利。”
    “一卷用来扭马嘴唇用的细皮绳，四个用来射兔子的狼鞞石，一团生火的艾绒，小皮袋里装的粗盐。”
    “可以判定这些东西，都是古夙罗进入侯府之前，在野外长期生活时的用具，估计也是他全部的财产。”
    “对了还有那个价值四两银子的金叶子……外加十七个半铜钱。”
    “十七个半？”
    当程炼心说到这里的时候，百里轻姑娘惊奇的发现，在场的九个人。对这句话的反应都很奇特！
    看到百里姐姐惊讶的神情，程炼心立刻向她解释道：
    “一般来说，有密谍嫌疑的人，身上要是有半个东西，都要特别注意才行。”
    “比如玉佩、珠子、铜钱、剪刀、戒指、手帕，无论什么，只要是半个，都可能是联络时，用来和陌生同伙相互验证身份的证明。”
    “所以这半个铜钱，有可能代表着一次秘密接头的行动。”
    “顺便说一句，我看过那东西，原本铜钱上应该有四个字，但半个铜钱只留下了‘神册’两个字，这神册通宝，是辽国人在立国初期铸造的铜钱，留存于世的并不多见。”
    “我要提醒大家注意，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十有八九不会将半个铜钱带在身上，因为半枚铜钱已经没有了货币的价值，买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对草原上的牧人而言，任何物品都是很珍贵的，尤其是破碎的铜器，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们都会收藏起来。”
    “之前我说的那个用来狩猎兔子的狼鞞石，其实是狼腿上拐弯部分的骨头。”
    “草原上的牧民为了让武器更沉重，扔出去的时候更有力量，他们通常喜欢在狼鞞石上面钻孔，然后把铜融化了灌进去，这样射兔子的时候效果更好。”
    “所以，牧人身上有破碎的铜钱一点都不稀奇，虽然不能用来花销买东西，但这样的铜钱对他们其实是有用的。”
    等到程炼心汇报完了之后，经过大家的判断，如今目前有嫌疑的三个人里，古夙罗的疑问最大。
    所以轻功了得的程炼心和百里轻，就被派去监视古夙罗的一举一动。
    当他们出发的时候，苏信还特意向百里轻和程炼心嘱咐道：
    “监控他的时候，你们要注意两件事，一是不要处在他的上风头。”
    “草原上的牧民嗅觉非常灵敏，尤其是百里轻姑娘，衣服上要是有一丁点熏香的味道，都会被他顺风嗅到。”
    “第二点，你们潜伏的时候，古夙罗有可能不会发现。”
    “但若是他和那匹大黑马擎天柱在一起，你们就要加倍小心。”
    “因为草原上的马王警惕性非常高，而且马的感知比人要敏锐得多。”
    “在古夙罗被监视的时候，他要是发现马儿的注意力一直在某个方向上，你们也就暴露了。”
    “最危险的是，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行迹。”
    这边程炼心和百里轻姑娘听了，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百里姑娘不禁心中暗想：这密谍之战，真是容不得一点疏忽错漏！
    哪怕就是稍不留神，在你没想到、没有做好准备的地方，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而这时出身辽东，对于契丹和女真人都很了解的苏依瑶姑娘，也在旁边嘱咐道：
    “还有，下次接触到古夙罗身上的东西时要小心，主意那些东西上是不是有牛羊油脂。”
    “牧人身上的物品通常味道都很重，你们尽量不要沾到手上，以免被人反向做了记号。”
    “明白！”
    程炼心一边点头一边心中想道：苏姑娘说的果然有道理。
    上次我检查古夙罗随身物品的时候，真觉得那上边膻哄哄的。
    要是我一时不慎，在味道上引起了对方的警觉，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
    就这样，这支抓捕密谍十人团商量妥当，又各自开始了行动。
    前面的两组还是盯着之前的目标，继续甄别试探，而古夙罗那边则是以监视控制为主。
    当大家开始行动的时候，他们虽说是学有所成，今非昔比，心里却还是个个如履薄冰。
    毕竟之前，米粥那个来自辽国的四皇子，潜伏在燕府里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看出一点问题。
    所以燕家小侯爷说的，府里那个暗藏的卧底，如今在不在他们这个嫌疑名单里？他们心里都是没有一点把握。
    这就是密谍之战，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判断力。
    这些学员他们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就越觉得小侯爷的心思，真是深不见底！
    ……
    等到百里轻和程炼心向着前院的马棚过去时，百里轻想起之前的事，向程炼心好奇地问道：
    “你说的那一卷皮绳子，是用来拧马嘴唇的？没事拧人家嘴唇干什么？怪疼的！”
    “因为给马修整马蹄的时候，有一些脾气暴躁的马，很容易就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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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8章：既见君来、云胡不喜

    程炼心一边走一边说道：
    “修理马掌是个细致活儿，马二要是蹦蹦跳跳的，让人没法干活，修马蹄的人就会拧住它的耳朵。”
    “这样一来，一般的马儿立刻就老实了……如果有特别不老实的马，就把它的下嘴唇抓住之后拧一圈，再用细绳拴住。”
    “无论是多调皮的马，到这个时候都规规矩矩的，只能任凭牧人摆布。”
    “不过拧嘴唇的时候，那个人手法要特别熟练才行，要不然容易被咬。”
    “啊？马儿还会咬人？”
    “当然了，咬人还挺疼呢……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程炼心说着，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等他们路过马房附近，看见古夙罗正在喂马，程炼心和百里轻一边聊天，一边还朝那野小子打了个招呼。
    之后他们出了院子兜了一圈，来到下风处。
    在一片僻静的院落里，他们轻轻跳上房顶。
    百里轻辨别了方位，又看了看阳光的朝向，确认不会有阴影暴露自己，两个才从房脊后面抬头，向另一边院子里看去。
    那里边，正是擎天柱的马棚。
    ……
    晾干打松的干苜蓿，加上蒸过的大麦黑豆。
    油坊里榨完油的豆饼锤碎泡发，打进去十二个鸡蛋拌匀，再把滚水煮过的鸡蛋壳捣碎成沫。
    将这些全都拌合在一起，最后撒上一小把细盐……马料拌好之后，倒进干干净净的马槽里。
    这不是梭梭一贯喂马的方式，是他的主人小侯爷特意吩咐，亲手教给他的配方。
    一天遛马的时间距离，还有根据四时节气调整的马料，古夙罗就算是牧人，他都从来没这么精心的对待过马儿。
    不过主人的方法显然是正确的，这一点从这匹大黑马的精气神就能看得出来。
    百里轻和程炼心两个人，远远看着古夙罗喂马。
    这小子在马吃草料的时候，他的嘴巴居然也在欢快的跟着嚼……可是他嘴里什么也没有，他是在学擎天柱吃饭呢！
    他脸上的表情愉悦，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马儿吃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喂完马之后，古夙罗坐在阳光下的草堆上，拿着一根细皮绳，在嘴里一寸一寸的把它嚼软。
    这种皮革所制的绳子，刚做出来的时候像一根树枝那样硬邦邦的，想要让绳子柔软顺手，就得用牙慢慢嚼。
    这小子嘴里还哼着歌，百里轻他们在房脊另一边缩回了头，躲起来静静地听着古夙罗哼的牧人歌谣。
    “狂沙起，马蹄急，远行人，归故里。”
    “黄河尽头青山低，既见君颜，云胡不喜？”
    “宿戈壁，星如雨，燃篝火，风声急。”
    “行又行荒原万里，既见君来，云胡不喜？”
    这个快乐质朴的野小子啊！
    听到这里，百里轻心中不禁暗自想道：
    胸无城府，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半天，他要是敌人派来的密谍，那真是没天理了！
    ……
    三天后，十人团紧急行动！
    古夙罗第一次走出侯府，如果他是个潜伏密谍，那么今天就是他和他的交通线，建立联系的绝佳时机！
    古夙罗是听说钱戏要去外面买东西，主动要求跟着一块去。
    据他所说，马棚里需要一把新刷子，还要一捆艾草。
    刷子是用来清理马儿毛皮的，艾草点燃之后用烟熏蒸，则可以清除马儿毛发里的虫子。
    于是钱戏就和这小子勾肩搭背，出了燕府，一边走他还一边儿向古夙罗吹嘘着外面街市上的吃食。
    古夙罗听得俩眼直闪亮光，在这之前，这小子连糖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草原上也有野蜂蜜，但是这属于及其贵重的食材，牧人们舍不得吃，一旦发现了蜂窝，都会拿来卖钱。
    古夙罗这种野孩子，只有舔舔手指，幻想一下那味道的份儿。
    所以在府里他第一次吃到糖的时候，那惊讶到不行的样子，把大家都乐坏了。
    其实在大宋朝，甜食已经大行其道，安南运过来的粗制蔗糖经过细加工，衍生出了好几百种吃法。
    顺便说一句，蔗糖深加工的技术，还是唐代那位有“一人灭一国”之称的名将王玄策，为大唐引进了制糖的工匠，从此之后蔗糖才在华夏大行其道。
    等古夙罗出侯府大门，他的眼睛立刻就不够用了。
    沿着街道排列过去，商户铺子一眼望不到边！
    路边上小贩叫卖，青楼窗子里红袖相招。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衣衫鲜艳，路过的文人学子马卒走夫络绎不绝。
    那古夙罗左边看完看右边，大部分的铺子，他都不知道里边卖的是什么。
    钱戏笑嘻嘻的带他一路逛过去，什么纸画铺子，卖熟药的百种圆药店，他这个识途老马给古夙罗介绍了个遍。
    在卖茶食的分茶店门口，他们蹲在地上吃了甘草冰糖饮子和杏仁糕。
    钱戏还告诉他，香烛铺子里，那些活灵活现的纸马是用来烧的。
    路边卖酒的拍户，楼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是很烧的……哈哈哈！
    钱戏先忙自己的事，在银楼里取出了订制的金瓜子……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是给小侯爷用来随手赏人的。
    顺便他还让古夙罗把金叶子掏出来，换成散银子铜钱，方便用来花销。
    古夙罗被眼前的繁华情景弄得晕头胀脑，他嘴巴大张着，从出门以后到现在就没闭上过。
    钱戏在旁边看得好笑之极……可在他心里，却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这个小胖子摇头晃脑，看起来有点浪荡，又有点不正经。但他跟刚刚遇到燕家小侯爷那时相比，早已是脱胎换骨。
    这么长时间以来，钱戏眼界大开，本事学了不计其数，经历的危险与磨难也是数不胜数。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街行骗的小骗子，也不是那个刚刚回头的败家浪子。在他浅薄轻浮的外表下，那颗心早已经被锻造得越来越硬。
    钱戏的心里始终有一道伤疤，那是小侯爷一次派他去执行任务。
    整整一夜，他在大牢里观察着目标陈青藤，结果他却被愚弄得体无完肤，向燕然汇报时，判断上出了巨大的错误。
    那一次失败的经历，带给小胖子钱戏的伤害，估计会一直贯穿他的一生。
    在那之后，他拼命地学本事、练演技、一点一点的揣摩世间人情，把小侯爷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心里反复参悟。
    今天的钱戏，又面临着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一次他带着古夙罗出发，并非出自出大家的安排，而是一次计划之外的事件。
    钱戏知道，自己和古夙罗出门的时候，百里轻和程炼心一定把消息传回了十人团。
    换句话说，在他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他自己……他无需去观察审视古夙罗，只要做好他自己、那个燕府管事钱戏就行！
    下一站，买杂货的什物铺里。
    古夙罗正在挑刷子，钱戏的心却毫无征兆地紧张起来。
    他感觉到那个什物铺掌柜，好像在审视自己！
    到底还是来了，
    古夙罗……你真的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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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9章：曾经沧海、换我上场

    这次的考验来得既突然又强烈，对于钱戏来说，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胸前。
    能否顶住这样的压力？是不是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准？
    这就是一个顶级密谍和一个蹩脚密探的分水岭。
    接下来……看我表演！
    ……
    店铺里，
    古夙罗蹲在地上，一把又一把的用手指试着刷子毛，那个店铺掌柜则是背对着他们。
    他正用布巾擦拭着架子上的铜盆，在打磨光亮的铜器反射下，钱戏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胖子正斜靠在门框上，扭着脸儿看着街上经过的一位少女。
    先看脸，再看腰，然后看蜜桃……
    这小子伸出舌头舔着自己下嘴唇，显然心里的臆想正越想越深，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
    那位掌柜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靠在柜台上。
    等古夙罗挑好了刷子，又要了一束艾草，然后他掏出钱来结账。
    “承惠十二个钱。”老板说了一句。
    古夙罗将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用手一个一个地拨着数过去。
    他那半个铜钱，就在那一把铜钱之中。
    顺着掌柜的指尖，另外半个铜钱被他不动声色地放在了柜台上。
    借着古夙罗的身体遮掩住钱戏的目光，掌柜用手指轻轻向前一推。
    两个铜钱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神册通宝！”
    掌柜的轻轻缩回了手，古夙罗也数好了数目，连同桌上的那两个半枚，正好是十二个铜钱。
    “唰”的一声，掌柜从柜台上把铜钱，抹进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随后扔进了旁边的钱匣子。
    等古夙罗腋下夹着那捆艾草，手里拎着刷子转过身时，就见钱戏看着他手里的刷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们一边往外走，野小子古夙罗一边还纳闷地问了一句。
    “看见你这刷子，我想起了个笑话！”
    钱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俩人在街上一边往回走，他还一边笑嘻嘻地讲道：
    “说有个小姑娘到刷子工坊里做工，才干了两天就和东家闹翻了……她说我天天在这做刷子，身体都坐下病了！”
    “嗯……然后那个姑娘哭着说，你看看我是不是都长出刷子毛来了？”
    “然后那东家也没法劝她，只好自己亲身来证明，那不是做刷子落下的毛病……”
    “结果姑娘‘哇’的一下哭了，她说你看！你还说不是病！你连刷子把儿都长出来了……哈哈哈！”
    “钱大哥你好下流……”
    “你不下流，是因为你没长大！”
    “谁说的！我长大了，上一回……算了！反正我长大了！”
    “上一回怎么了？”
    见古夙罗说漏了嘴，钱戏倒是一下来了精神。
    他用屁股拱了一下古夙罗：“赶紧说呀，怎么不言语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下流？你个闷骚小鞑子……”
    “不许这么叫我！”
    “哦……是不是马姑娘？是不是是不是？”
    “你闭嘴行吗？”
    “想让我闭嘴也行，你告诉我她那刷子是长毛的还是短毛的，是直毛的还是卷毛的……哈哈哈哈！”
    古夙罗终究还是被这个没皮没脸的钱戏，说得无地自容！
    眼看着前边侯府到了，古夙罗肩膀一耸，甩开了钱戏的手，逃跑一样顺着门赶紧进了侯府。
    “哈哈！洞房，洞房，春风入罗帐……”
    钱戏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歌儿，喜滋滋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
    一刻钟之后，十人团开始向小侯爷燕然，汇报了整件事的经过。
    苏信汇总了之前的侦查，把结果向燕然说得明明白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古夙罗今天出府接头的事。
    燕然从头到尾听完，却一个字都没说，示意让苏信说出十人团商议厚做的决定。
    “第一，暂时放下马翠花和范楞娃的甄别，人手集中在古夙罗身上。”
    苏信随即说道：“然后按照放长线钓大鱼的原则，一面监控古夙罗，一面监视他今天去的联络站。”
    “从现在来看，抓住一个古夙罗，那个在后面捣鬼的人还会派过来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十个密探。”
    “所以我们要通过联络站那个掌柜，继续向上寻找，一直找到幕后操纵的那个人为止。”
    “然后小侯爷再以雷霆手段，清除对方所有势力，以免留下后患。”
    “我们没有急于动手，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古夙罗和联络站，其实今天是第一次建立联系。”
    “一般来说，秘谍对于第一次接头都会极为小心，对于周围环境的警惕性也更强。”
    “古夙罗在这之前因为住在侯府里的红区，所以并没有接触过重要的情报，所以我们打算稳住了，放任他们这一次情报传递，在商铺掌柜的身上继续顺藤摸瓜。”
    等苏信说到这里，十人团的成员都向着燕然看去。
    他们都想知道，自己这些学员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老师对他们的评价如何，有没有认可他们的行动？
    这时燕然却微笑着说道：“之前我都说了，这件事由你们全权负责，所以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做好了有奖励，做不好也有我给你们擦屁股。”
    听到这里，大家反而更加忐忑了。
    倒是李师师和紫霄姑娘听到燕然的措辞，忍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
    之后燕然又继续说道：“让胡阿佑去一趟铁炉堡，把王正心叫过来……”
    “啊？”
    “哎呀！”
    刚刚小侯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十个人脸上，齐刷刷的一起神色剧变！
    他们立刻想到，古夙罗来到大宋汴京，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铁炉堡。
    那是数千工匠汇聚之地，是燕然打造武器装备的所在，那里边有无数不允许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他们之前以为古夙罗，并没有接触过重大机密。可是铁炉堡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再大不过的秘密。
    所以他们这次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造成的结果就是大鱼还没见踪影，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让人难以想象。
    铁炉堡……必须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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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0章：羊腿刀客、棉袄姑娘

    看着这十人团一个个面如土色，燕然却坐在桌子后面，笑而不言。
    对于一个密谍来说，这些挫折和错误，都是最宝贵的经验。
    这支十人团，只要他们能成长起来，价值会高到难以估量。
    一个铁炉堡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要想钓到大鱼，没有够分量的鱼饵怎么能行？
    ……
    十人团回去以后，大家开了个会，总结了这次行动的得失利弊。
    这次行动给他们带来的教训，也深深刻在所有人的心里。
    这次的行动、钱戏的表现最好，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可以说是可圈可点，天衣无缝。
    接着十人团的下一步行动，也会更加谨慎小心。
    他们分配了任务，程炼心继续监视古夙罗，庞七郎加入程炼心小组，二人配合行动。
    百里轻负责监控什物铺情报站，阿秀和鸣鸿和她编为一组，在旁边加以策应。
    紫霄姑娘去找七十二路烽烟求援，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需要大量生面孔、有实力的帮手参与进来。
    这是因为侯府有可能被监视，同时九位学员的身份都不能让外界知道，侯府里的熟面孔也不宜出现在古夙罗附近。
    所以七十二路烽烟中现成的高手，在关节时刻就可以顶上去，宁可预备了用不上，也好过紧急时刻无人可用。
    钱戏负责在什物铺附近附近，收集整理那位掌柜的资料。
    苏信负责居中接应，在关键时刻拍板决定行动的走向。
    李师师和阿秀姑娘作为审视者，对参与行动的人员随时提出意见，或是干脆撤换掉状态不好的学员。
    此刻漩涡中心的古夙罗，还有街上联络站什物铺掌柜还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他们身边徐徐展开。
    那位掌柜虽然异常谨慎，但却因为和古夙罗的接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被动。
    之后他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对于他们这个组织而言，就是毁灭性的结果！
    ……
    很快的，情报收集开始陆续得到了回报。
    钱戏在什物铺附近打听了一天，那个什物铺掌柜名叫黄二，是从河间府过来汴京做买卖的。
    他今年四十五岁，据说家眷亲属都在老家，店铺里只有一个雇来的小伙计“小驴子”帮忙关照生意。
    什物铺就在距离燕家侯府不太远的长春街上，里面卖得都是菜刀火盆、柴炭扫帚这样的家用物什。
    店里的东西卖得虽然不贵，但老板却不怎么热情，所以生意只能说马马虎虎过得去。
    很明显，这是一个设立在长春街的半永久性情报站，钱戏收集到的消息里只有一条，让十人团知道之后非常震惊。
    这个黄二在这里开店，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时间退回四年以前，小侯爷才十三四岁！
    也就是说，这个店铺一开始设立的初衷，肯定不是用来对付燕然的。
    如果这个店铺出自于雨师的布置，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雨师在大宋建立情报网的时间非常早，而且类似这样的情报站，也肯定不止这一处。
    古夙罗选择在这里接头，仅仅是因为在众多情报站中，这个是和他最接近的一处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古夙罗和黄二掌柜的上面，就是小侯爷的大敌雨师。那么很有可能，在汴京城里，有一个庞大的金国谍报网络！
    这件事越想越不可思议，连同苏信在内，大家都觉得震惊莫名！
    ……
    当独头蒜王正心来到侯府时，胡阿佑带着他特意从侯府的后门进来。
    一进后门，王正心就看到一个和院子大小差不多的水池……或者说是个小湖也行。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大棉袄的年轻姑娘。
    老人家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个湖，抓着自己的胡子忍了又忍，才没把脏话骂出来。
    “这谁出的主意？”老人家怒道：
    “好好的院子，还离后门这么近，在这挖个水池干什么？”
    “养王八还是划船？这太胡闹了！”
    “我我我！我知道！”这时范楞娃过来，在旁边接话道：“这池子是当初小侯爷让挖的。”
    “最初的时候，咱家小侯爷说后院里埋了几坛状元红，想要挖出来给大家喝。”
    “结果挖来挖去找不着酒坛，这个坑不知不觉就给挖大了。”
    “小侯爷说干脆就不填上了，往里边放上水，让它变个水池也好。”
    “小侯爷说要是飞贼进来，顺着后院墙往里一跳，不就像下面条一样，直接出溜进去就下锅了？”
    王正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拿出一根颤巍巍、油亮亮的酱羊腿。
    然后他一伸手，把这根羊腿朝着那个大棉袄姑娘递了过去……人家姑娘根本没搭理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倍儿香！真不吃？”
    范楞娃看这姑娘冷得像块冰，他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坝上肥羊，浓油重酱，枣瓦子酱肉刘的手艺！咬一口把你大腿卸了都不知道疼！”
    姑娘看到羊腿都要杵到脸上了，转回头冷冷地看了范楞娃一眼。
    看这意思，范楞娃的大腿要危险……他只好无奈的把手缩回来，在羊腿上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往回走。
    其实，范楞娃还真不是有意骚扰这个姑娘，他实在是看这姑娘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怕她把自己闷坏了。
    毕竟是老范亲自捡回来的，老范总觉得自己对她有点责任，要是憋出病来也不好。
    更何况，成天闭着嘴不说话，那嘴里得什么味儿啊……
    等范楞娃和胡阿佑、王正心穿过院子，就看见燕然小侯爷正在这一重院落里坐着。
    “小侯爷你千万别过去！”
    范楞娃嘴里嚼着肉，吃得满嘴油汪汪的，还不忘朝身后示意了一下。
    “九里黄大师因为池子的事儿，正咔咔骂你呢！”
    “羊腿给我！”燕然被这一脸油的家伙给吃馋了，一伸手把那根咬了一口的羊腿要了过来。
    “听说你最近自创了一套刀法？”燕然在上面撕下一条扔进嘴里：“练练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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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1章：飞蛾扑火、虎落平阳

    “好嘞！”范楞娃不假思索地伸手，到后腰那里拔刀。
    他后退了几步，开始练刀之前还提醒了小侯爷一句：“其实咬着吃更香……”
    “再废话就没了！快点！”小侯爷没好气地催了他一句。
    “这就开始！”
    范楞娃连忙持刀起势，将他那套自创的刀法，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
    起手刀龙游浅滩、窝心刀虎落平阳、回身刀飞蛾扑火、绝命刀螳臂挡车。
    疯魔刀蚍蜉撼树、粉身刀以卵击石、肋下刀泥牛入水、滚地刀精卫填海。
    惊弓之鸟第十刀，鱼死网破搏命刀、四面楚歌避不掉、十面埋伏命难逃！
    不留余力，无一自守，招招搏命，十二重楼！
    这一套“十二重楼斩”练完，把燕然看得心惊肉跳，连羊腿都差点忘了！
    就这？
    横劈竖砍、满地乱滚、每一刀都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这还用得着十二招？
    这种招数拿来砍人的话，范楞娃这一辈子，有四刀就够用！这叫刀法？这叫玩儿命好不好？
    他的命就算再硬，估计他都看不到自己使出第十二刀，就特么转世投胎了！
    “为什么这么拼命？”燕然叹了口气，向范楞娃问道：
    “你在神州擂，到底悟到了什么？让你创出这么一套搏命的刀法？”
    “我啊？”
    范楞娃想了想，他两手虎口托着刀背，把刀举到了空中。
    对着冬日阳光，他看着冷森森，剃刀般锋利的寒铁刀锋。
    “老范在神州擂，看到小侯爷铸造神兵，用它救下了百眼真人，救下了青衣小哥。”
    “我才知道原来这刀，能杀人也能活人！”
    “小侯爷说的家国我听不懂，华夏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老范只记得我从小到大，为意气杀人，为了活命杀人，甚至是为个馍杀人。”
    “那天我看小侯爷打擂，忽然想起一个事……我没救过人！”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拿起刀来的时候就想，我杀了一个恶人，是不是就可以救很多好人？”
    “那个人越坏越好，我可以把之前糊里糊涂杀伤的那些人命，全都还上。”
    “我从来没奢望把十二重楼斩从头使到尾，只盼着再遇见大恶人，我只要杀一个，就杀一个就行！”
    “原来这就是刀，原来刀是这么用的……我练刀的时候越来心里越难受，因为我配不上这块寒铁！”
    “然后十二重楼就出来了……卧槽你都吃了啊？”
    范楞娃说得正激动的时候，他一低头发现小侯爷手里的羊腿，就剩了一根骨头！
    “别成天想着拼命，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
    燕然看了看周围，把羊骨头扔进后面的花坛里。
    然后他起身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范楞娃的肩膀……顺便擦了擦。
    本来燕然还想说什么，就见后门那边，九里黄大师带着小侍女走了过来。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燕然见到他俩停在远处，看着范楞娃练完了整套刀法，又说完了那番话之后才进来的。
    见到小侍女过来，燕然还笑嘻嘻的没话找话，他指着范楞娃问道：
    “听说你武功也挺厉害，你给说说，老范这套刀法怎么样……”
    “呸，”
    好巧不巧，那个冷若冰霜的小侍女经过的时候，正好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这一下把燕然弄得都愣住了。
    “她这是跟谁呀？”一直到九里黄和小侍女都走远了，燕然还回头，莫名其妙地向范楞娃问道：
    “她刚才那一口，吐的是不是你那套刀法？”
    “我觉得吐的是你的人品……小侯爷。”
    老范在旁边看到小侯爷手上别说羊腿，连骨头都没了，不禁气哼哼的在旁边说了一句！
    王正心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直到小侯爷把他带到书房里，说起这次叫他过来的用意。
    这一下，王正心可一点儿乐不出来了！
    ……
    燕然向着王正心面授机宜，铁炉堡这次要面临巨大的调整。
    铁炉堡太过重要，既然有暴露的可能，就一定要尽力规避风险。
    其实在这之前，燕然在铁炉堡设立军器工厂的时候，他身边的很多人就对这事有着深深的忧虑。
    因为以大宋官场而言，铁炉堡有着先进的生产技术，能承揽军器监巨量的订单，同时还是没名没份，不在大宋编制之内。
    这对于大宋的贪官来说，那就是一头烤得香喷喷的大肥羊！
    一旦有人以官府的名义上去强占，只需一句“军国重器，岂能操于商人之手”，说把你充公就给充公了！
    这种担心其实不无道理，铁炉堡在创立之初，其实就是一直处在这种危险的环境当中。
    但燕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铁炉堡最初是由几千名奴隶工匠所组成的，它需要进化。
    燕然要将它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有一个前提就是：它自身必须足够强大和团结。
    但是现在看来，留给燕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好在铁炉堡工匠的纪律和教育，已经是初具规模。
    同时燕然设立铁炉堡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铁炉堡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谁朝它动手，谁就会遭到燕然残酷的报复，小侯爷需要在朝堂上树立起一个惹不起的强势形象。
    有人敢向铁炉堡动脑筋，那个人就是燕然用来立威的榜样！
    通过铁炉堡这次危机，燕然也会得到另一个收获。
    消息从古夙罗那里开始泄露，一直到最终在铁炉堡发作，这里边一定有一条利益线。
    燕然只要看到是谁利用铁炉堡的事，在朝堂上向自己发难，那个人一定就是古夙罗的上级。
    当然了，如果古夙罗的上级就是那个来自金国的雨师，那铁炉堡涉及军国重器，这个诱饵也足以让雨师现出原形。
    对付雨师这样的潜伏者，就怕他不行动，雨师只要扛不住诱惑有了动作，燕然还怕找不到他？
    这时的燕然，一条条给王正心布置了很多任务。
    其中有重要的设备和重要的零部件拆除转移，高等级技术人员的保护和隐藏，还有工人内部的动员和演练等等。
    王正心一一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以后就按照燕然所说的布置下去。
    其实对于燕然来说，铁炉堡的思想工作方面还有些不够理想，但在技术储备上，却已经远超他的期望了。
    在铁炉堡设立伊始，这个工业怪兽就在不断的自我更新和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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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2章：嚣张无赖、自认强梁

    比如说早期，水力水车上用的是粗大的木轴，需要用牛羊油脂来润滑，但还是避免不了嘎吱作响、来回晃动、还经常损坏。
    但是水力驱动的简易车床，却可以慢慢车削出铸钢主轴和青铜轴承，逐步更换掉机械上，不够稳定结实的木质构件。
    注意，这里边的青铜轴承，不是因为没有钢铁，而是一定配方的青铜在相互摩擦时，有着自润滑的作用。
    就这样在铁炉堡里，木质的结构一点一点向着全金属的方向发展，每换上一个金属部件，就会更加精密和结实。
    因此铁炉堡在加班加点生产的同时，也在每时每刻，不断更新自己。
    当然这种更新，也使得那些核心装备一旦被拆走，剩下的那些东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法装起来用！
    而且最新一批的升级配件，燕然甚至没有让王正心安装在设备上。
    这些簇新的零件，就等着更换厂址之后，再组合成强大的设备。
    铁炉堡……就要离开它的孵化地了！
    ……
    就这样，燕然把王正心的事安排好，又让胡阿佑把他送回了铁炉堡。
    接下来几天，古夙罗没有异动。
    联络站黄二没有行动。
    可是，铁炉堡方面忽然传来消息，有人动了！
    ……
    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清晨，燕然随即带队向铁炉堡方向赶去。
    像往常一样，他带着苏信和红袖，还有百里轻和胡阿佑。
    为了保密起见，他并没有惊动古夙罗，所以也没骑着那匹大黑马。
    等队伍来到铁炉堡附近，燕然几个人放下战马，悄悄地从工厂侧门进去，迎上来的是铁匠大叔魏别离。
    “在哪？”燕然一见魏大叔，便开口问道。
    “在接待室……一大早就来了！”
    魏大叔一边回答，一边在燕然的示意下，把人往接待室的方向带。
    在路上，铁匠魏别离向燕然他们，匆匆介绍了情况。
    “有一个叫伍三的无赖，莫名其妙地找到这里，说看见咱们这里冒烟喷火的，他说他有很多煤可以卖给咱们。”
    “咱们的煤炭采购，一直是秘密进行的，王正心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对，赶忙派人去给小侯爷传信。”
    “就在小侯爷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那个伍三拉过来几车破煤，完全不符合咱们的热值要求。”
    “他还开了一个高到离谱的价格，在那里耍无赖，说不买就不行！”
    “王正心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工厂里都动了起来，同时他也在拖着伍三，等小侯爷过来，现在您来了就好了！”
    “这是个问路的石子啊……”燕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他们来到接待室的后面，隔着后窗听里面的情况，燕然示意大家稳住了不要出声。
    只听接待室里，王正心正在和那个叫伍三的无赖，唇枪舌剑地争论。
    “哪儿不行了，你就告诉我哪不行了？”
    只听到伍三的动静高一声低一声，带着点小公鸭嗓。
    他嚣张地向王正心质问道：“不就是煤吗？点着了能冒火不就完了？”
    “你还什么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的？你不是看不起这煤，你是看不起你家三爷！”
    “真不是看不起你，我们这的煤是有要求的。”
    王正心也是个滚刀肉的性格，他知道派人出去后用不了多久，小侯爷就该到了。
    所以他也不慌不忙，跟这个伍三来言去语的对付。
    “你拉来的煤都是渣子，烧起来还呼呼冒烟，我们工坊里用不了。”
    “怎么用不了？我还就要跟你较这个劲！”那个伍三闻言，咋咋呼呼地说道：
    “现在我就把煤推进去，你就给我烧！我看看怎么个用不了？”
    “不用烧我也知道，你那煤不合格。”王正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更何况，你送煤的这个价，都快赶上白面的价钱了。”
    “这么贵的煤，我们这儿可烧不起，赶紧拉走吧！”
    “你还敢撵我走？”这时伍三撸胳膊挽袖子地站了起来。
    他指着王正心的鼻子说道：“我贵？我贵有贵的道理！”
    “你这破作坊离得这么老远，我外边好几十兄弟推着车过来的，不赚点儿钱，你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我告诉你，我这帮兄弟脾气可暴！”
    “把我惹急了，那就不是几车煤钱的事儿了，听见没？”
    说着伍三“砰”地一拍桌子，把屋子里的王正心吓了一跳！
    这个伍三儿，活脱脱一副混蛋样，外面的红袖姐姐这么好的脾气，都听得直皱眉。
    那百里轻姑娘，更是愤然把脸转向燕然的方向。
    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在说：
    怎么样？你点个头，我就进去把那小子剁了！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伍三，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
    他来这里一定是有人指使，那个藏在背后的家伙，还巴不得厂里出几条人命呢！
    燕然向着胡阿佑说道：“把那个伍三，和他那几十个兄弟抓到厂区广场上，给我打。”
    “告诉兄弟们，控制好力道，别死人就行。”
    “明白！”
    胡阿佑早就等不及了，他随即招呼了小侯爷的护卫，到工厂大门那边去抓人。
    然后胡阿佑自己绕了一圈，从接待室的正门走了进去。
    “呀？还来个当兵的！”
    伍三看到有人进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穿着官衣儿又能怎么样？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伍三爷名震……”
    “啪”的一声响！
    胡阿佑一嘴巴扇过去，把那伍三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你还敢打我？”伍三捂着脸，在屋里大叫起来。
    燕然在外边听了微微一笑，这胡阿佑性子太急了，你就不能让伍三把话说全了？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个伍三，名震的是哪儿！
    可是阿佑哥跟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可能多说废话？
    他干脆利落上去一脚，正中伍三的鼻梁。“轰”的一声，伍三被踢得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燕然心说，你听这军靴下面清脆的爆裂声，估计这伍三的鼻梁骨是完了！
    接着胡阿佑上去抓住伍三的发髻，把这个无赖像拖死狗一样拽出了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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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3章：单挑群殴、全都一样

    不一会，工厂中间的广场上，差不多有四十来个地痞流氓，被武德司军校一通枪杆刀背，打得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这些人被拽到广场以后，胡阿佑随即按照小侯爷的命令，给护卫发了棒子，打得这些无赖鬼哭狼嚎，满地乱滚。
    护卫的军校在燕然的麾下已经训练了很久，在精良的伙食和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每个军士出手都是彪悍凶狠。
    即便是这样，护卫们手里还收着劲儿呢。他们对着这些无赖不致命的地方，棍子像雨点一样敲下去。
    打得他们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偏偏就是没有一处致命伤。
    半盏茶功夫刚过，就见这四十来人躺在地上，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你到底名震的是哪儿啊？”当燕然走过来，看到那个伍三的时候，小侯爷还特意问了一句。
    “我哪儿都不震，我服了，别打了！”
    那伍三被乱棍打得鼻青脸肿，满口牙就剩下上下各一颗，闭上嘴还咬合不到一块儿，这场面已经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燕然摆摆手，让军士把无赖们扔出工厂大门。
    在这之后，王正心在燕然的命令下，去厂区里继续执行疏散准备。
    燕然他们坐在接待室里，等着后面还有什么文章。
    果然他们刚刚休息了片刻，魏别离大叔又过来报告：
    “外面来了一位军官，带着十名手下。”
    “那个人亮了腰牌，是禁军殿前司、司法司都虞侯。”
    “此人来得十分嚣张，不由分说就往里闯，已经离这儿不远了。”
    听到这么个绕嘴的官名，燕然却知道这个军官其实官职不大，不过这次他过来，却是很有讲究的。
    禁军殿前司是管理禁军的，与侍卫亲军司合称“两司”。司法司在其中，实际上是禁军执行军法的部门，相当于是后世各国军队里的宪兵。
    那个都虞侯虽然官职不高，但躲在后面那家伙一定是因为，殴打那些无赖的是朝廷官兵，所以才派了执掌军法的官员过来。
    这要是一般禁军里的将校，看到司法司来人了，也会头疼得很，毕竟人家执行的是朝廷法度。
    可是这禁军殿前司，却对燕然没办法，燕然虽然也是武职，但武德司却并不在禁军序列里。
    也就是说你陆军的宪兵，管不着我空军的事儿！
    不过这人毕竟是个官，让胡阿佑去对付，就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顾虑。
    所以燕然笑着对苏信说道：“来吧苏少爷，到你上场了！”
    “咱这唱得是哪出啊？”苏信听了之后，也扶着腰刀笑着问了一句。
    “你去问他们，是群殴还是单挑。”燕然笑着说道：
    “群殴就是你带着五十个人打他们十个，单挑就是他们十个挑你们五十！”
    “反正就是打呗？”苏信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燕然的性子，小侯爷既然让自己这么干，就必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苏信带着五十名护卫呼啸而出，迎上了那位司法司都虞侯。
    “你们是禁军哪一班的？竟敢殴打百姓！”那都虞侯一见面，就要拿大帽子扣人。
    结果苏信才跟他说了两句，这家伙就愣住了！
    他的表情显然非常困惑……这单挑和群殴，不特么是一回事吗？
    怎么这帮人不是禁军啊？不是禁军……不是禁军你们也不能打人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苏信招呼人上去，直接就是一顿暴揍。
    说实话这十来个人，要论起抗击打能力，还真不如那帮地痞流氓。
    武德司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人，打得满地连滚带爬！
    ……
    等第二波人清除出去，这回燕然他们等的时间就稍稍长了一些。
    百里轻和红袖她们，看着燕然喝着茶谈笑风生，就知道小侯爷心里一定有数。
    不过两位姑娘还是免不了暗自担心，那些想对付铁炉堡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果还有第三波人过来，不知又是怎样一幅景象？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外面人还没到，远远的就听到远处“咚咚咚”，竟是军鼓声响！
    “小侯爷！外面……来了一支军队！”
    当王正心跑进来报告的时候，只见这独头蒜，脸都吓白了！
    等燕然他们走出接待室，随即就看到铁炉堡外的大道上，徐徐开过来一队人马。
    人数大概五百上下，全都是步兵，旌旗飘荡，盔甲闪亮，一看这身装扮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宋军。
    再一看旗帜……原来是禁军金枪班！
    金枪班这支部队，素以重甲钩镰枪名扬天下，实际是禁军里的一支重步兵。
    在太平兴国年间以前，他们叫做“禁军内直”。
    当燕然看到金枪般的旗帜，他心里就知道，这次跟他作对的是谁了。
    ……太尉高俅！
    天下武职之中，他是最高的一位。某种程度上来说，天下所有的军队都归他执掌。
    如今的大宋禁军，被人逼着出去当小贩做挑夫，卖菜卖粮挣钱回去给军官上供，就是出自高俅的手笔。
    也只有他，才能调动禁军金枪班！
    在燕然的旁边，苏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心中暗自狐疑。
    如此说来，古夙罗的上线是高俅？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苏信想明白，那支军队已经压到了工厂门前，眼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竟然没有丝毫停步的迹象，钩镰枪勾倒栅栏，就要往工厂里冲！
    就在这时，燕然向王正心下令道：
    “开始！”
    王正心随即回身，摆动旗帜，工厂里立刻发出了一片海啸般的声音。
    三千多名工匠，每人都是扎束整齐，背上背着包袱，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厂房里冲了出来。
    这些经过疏散演练的工人，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按照既定路线，就像被敲了一棍子的马蜂窝，刹那间夺门而出！
    对面带领殿前金枪班将领，看到这样的场面，当时就傻眼了！
    这帮工人好像是早有准备，他们竟然说跑就跑，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金枪班军将迟疑之间，那三千多人已经朝着四面八方，跑得满山遍野到处都是！
    除了北面的黄河和南面的金枪班，每一个方向都有无数人在狂奔。
    居然没有一个人犹豫，这数千人一起奔跑的情景，真是惊人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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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4章：你来我走、谢幕散场

    还没等金枪班这帮人搞清楚形势，工厂里的人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五百禁军将士，茫然地站在尘埃之中……
    然后他们惊愕地看到，空荡荡的厂房里，冒出了一片浓重的黑烟！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整个厂区已经到处都是升腾的火光，无数的厂房宿舍，几乎同时燃烧了起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那位带领金枪班的将领，已经完全懵了！
    原本他们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打算付出一些牺牲，也一定要占领这片富得流油的厂区。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踏进栅栏，后脚厂区里人就跑了个精光，就连厂房都烧成了一片烈焰！
    这帮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正在急速化为飞灰，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然带着人，已经从侧面悄然撤退。
    如今完成了诱敌任务，铁炉堡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在燕然的计划中，铁炉堡的技术已经完成升级，工厂的内部人员也差不多做好了改造。
    接下来，从技术保密的角度出发，他们会分成流水线上的各个生产车间，在不同的地方设立工厂。
    用保存好的设备零件，他们能以很快的速度，重新组装起更加高效的工厂。
    这些工厂的规模，这一次会急剧扩大，成为军工行业的庞然大物。
    由于工序分散，今后即便在某个环节上出现泄密，敌人也只是仅仅掌握其中的一项技术而已。
    至于整个产业链，他们永远也摸不到门径！
    同时由于铁炉堡这个诱饵，那个跟燕然作对的人也开始显露出来，就是太尉高俅！
    在小侯爷身后，那片烧得突火冒烟的铁炉堡，根本不是战场。
    真正的战争，即将发生在他和高俅之间，而战场则是在金殿朝堂上。
    要立威就立个大的，想要让天下人敬畏你，就要拿强者祭刀！
    接下来……接招吧，高俅！
    走到山梁上，燕然骑上战马。
    他回头看了一眼烈焰熊熊的铁炉堡，笑了笑转身而去！
    ……
    走在回程的路上，大家还在向小侯爷不住问着问题。
    百里轻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她以为是自己那支十人团，搞了个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
    结果古夙罗把铁炉堡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以至于现在，铁炉堡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太可惜了！都是小侯爷的心血啊……”百里姑娘满脸惋惜，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到她内疚的样子，小侯爷劝解道：
    “我的心血是培训出来的技术工人，是摸索出来的生产工艺，是打造好的机械设备……又不是那些木头房子！”
    “烧了之后，咱们还会有更好的是吗？”红袖姐姐闻言，也在旁边担忧地问道。
    “没错，对于咱们将来的工厂来说，”燕然点头回答道：“铁炉堡只是孵化他们的地方而已。”
    “人员、设备、工艺、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必须分开重新建厂，要不然那规模，谁看了都得害怕。”
    “这不对吧……”这个时候，苏信回头看向了厂区。
    那些从西北重金买回来的马头，除了那匹擎天柱，其余的全部寄养在铁炉堡！
    苏信忽然想起这次到铁炉堡，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一匹战马！
    这说明小侯爷早就提前把那些珍贵的河曲马，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想到这里，苏信伸手紧紧抓住了燕然的袖子！
    “知道什么？”燕然笑着问道。
    “知道古夙罗，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哦！你说这个啊。”燕然笑了笑。
    他淡淡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古夙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就在那天，当时我给相马大师韩擒虎，预备了丰厚的礼物，大概有一百多匹产自苏杭的珍贵丝绸。”
    “另外，还有我拿出来准备酬谢海蛟龙的财物，连金子带银子好几托盘。”
    “除了这些辉煌的丝绸、闪耀的金银之外，在场的还有红袖姐姐和百里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紫霄和惊鸿这样的世间尤物，李师师和苏依瑶那样的绝色美女！”
    “你们告诉我，”说到这里，燕然看着在场的众人，微笑着问道：
    “那个古夙罗来自西北荒漠，是个连把铁刀都用不起的牧马人。”
    “可这些东西，为什么没能吸引他的目光？为什么当他牵马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向了我？”
    “……原来如此！”苏信懊恼地一闭眼！
    “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古夙罗是密谍，你就看了一眼！”
    百里轻这是看着一头妖怪一样，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侯爷。
    “所以……”红袖姐姐长叹了一声，咬着嘴唇深深地看向燕然：
    “所以你在那一刻，就决定放任古夙罗，让他把铁炉堡的消息传出去，好让你抓住他背后的那个主人？”
    “所以……我们累死累活地忙了这么久，”苏信也在旁边，咬牙切齿道：
    “结果我们跑了一大圈，竟然来到了你的起点？”
    燕然看到自己严重伤害了苏信纯真的心灵，他连忙摆手说道：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这支十人团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我猜在古夙罗和高俅之间，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下属关系。”
    “十人团在这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都在一点点决定着最后决战的胜负，相信我！”
    “要想战胜雨师，没有你们绝对不成！”
    ……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全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经过燕然的安慰，但是十人团成员的心里，依然满是愤慨。
    大概在龟兔赛跑时就是这样吧，这种越追越远的绝望……这感觉难受死了！
    同时，他们对于即将和雨师展开对决的小侯爷，也越发满怀信心。
    那雨师号称金国谍王，可他对上的是小侯爷这种妖孽，我看他没什么指望！
    ……
    当众人返回汴京城的同时，王正心和魏别离，已经带着离开铁炉堡的三千多名工匠化整为零，分散到之前找好的地点隐藏起来。
    只待小侯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在新的地方，建成一座座全新的工厂……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也用不了多久了。
    等燕然回城以后，他一进侯府，就立刻换上了自己那身簇新的官服。
    朱红色的五品官服鲜艳夺目，御赐黄金带辉煌耀眼。鸣鸿姑娘还没整理完燕然的官服，府门外就传来了消息。
    圣上有旨，招武德司司丞，燕然进宫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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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5章：耍个花枪、该我上场

    燕然走在去皇宫的路上，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红袖姐姐轻轻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燕然的掌心里。
    看得出来，红袖对这次燕然进宫面圣，心里也在暗自担忧。
    燕然却摇头微笑，告诉红袖不要担心。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来到皇宫附近，一直到宣德门外。
    燕然走下马车时，过来扶着他的却是一位中年道士。
    姚不凡和蒯无用二人都没有过来阻拦，说明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燕然看了一眼，这道士正是神州擂那天，负责领队的冲灵子。
    想来也是，冲灵子和姚不凡蒯无用同出一门，所以他们见了这个道士就知道，这必定是国师派来和燕然联系的。
    那冲灵子笑着向车厢里点头，和红袖打过招呼后，一边扶着燕然下车，一边轻声问道：
    “这次事发突然，国师让我来问您一声。”
    “大概是什么事？要不要他在宫里，准备好接应小侯爷？”
    “应该不用，你替我谢谢国师。”燕然轻松地回答了一句，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冲灵子听见这话一愣，却也不再询问，他扶着燕然走了几步，便退开到一旁。
    小侯爷心里明白，此次进宫岳父大概是不放心，生怕自己出危险，所以才让冲灵子过来询问。
    天子忽然召自己进宫，林国师担心自己应付不过去，所以他准备在皇帝身边，随时用他的威望和天子的信任，想办法保护自己。
    燕然没告诉冲灵子什么事，却让他转告国师用不着帮忙，这就足以让林灵素放心了。
    到底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随时有一个重量级选手准备接应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燕然淡淡地一笑，一路跟随传旨太监走进了皇宫。
    禁宫森严肃穆，高大的殿宇犹如蹲伏的巨兽。
    一路穿行在宫墙之间，燕然的心里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古夙罗这个野小子跑到我家来卧底，没想到他消息一传出去，就引来了禁军方面的威胁。
    难道说，他并不是雨师的手下？而是大宋自己的情报机关，把卧底派到我身边来了？
    这倒真是怪了，燕然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苦笑。
    他娘的大宋所谓的谍报机构，在对辽金的作战中好像没起过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是他们对自己内部，闹腾得倒是挺来劲儿的……这帮混蛋东西！
    不过这个猜测却是很合理，因为古夙罗来的地方，正是大宋和西夏的交界之处，那里很有可能是大宋情报人员非常密集的所在。
    然后，大宋的情报机构应该隶属于军方，而高俅就是军队的执掌者。
    所以这件事要是深究起来，这个解释或许真的很合情理……但是在情报战中，却是最不讲情理的。
    越是合情合理的东西，通常越要提高警惕，绝不能轻易相信！
    来到宫里，太监将燕然带到了南熏殿前。
    经过通传之后，里面天子召见，燕然随即踏上台阶，走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只有三十几位文武朝臣，排列在两边。
    从他们官服的式样上看得出，这是整个大宋朝堂中的顶尖人物。
    这些朝臣个个身居高位，全都是权力的实际执掌者。记不记得宋江出卖了一百多个兄弟，也没进去的那个权利圈子？如今南薰殿里这个就是了！
    ……
    此时的宋徽宗心中正是暗自烦恼，最近朝堂里的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真是件件让人头疼。
    先是他收到消息，江南有一个叫方腊的大肆造反。
    反贼接连攻占州县，连重镇杭州都落到了他们控制之内。
    一想到西湖风景，杨柳堤岸都落入了贼手，宋徽宗的心里就越想越气。
    更何况，这伙贼人的势力扩张极其迅速，据说才这么几日之间，就已经达到十万余人之众！
    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拥有一群精良的文武班子。像这种筹备充分，有章法有人脉的反贼，是皇帝最怕的那一种！
    要是普通饥民造反，就很难有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来支持。要是山贼草寇，他们稍有成就，相互之间自己就能打起来。
    可是这江南方腊……从他的行事作风中就能看得出，他无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所以现在能不能扑灭这伙儿东南反贼，全靠朝廷的反应速度和剿灭力道。
    宋徽宗知道，汴京的禁军派去东南就会被打扁，这帮大爷们足足有九十年、五代人没打过仗了。
    所以他准备调动精锐的西军，去扑灭东南反贼。
    西军将士和西面的夏贼打了那么久，正好这两年边境消停下来没事干，让他们去东南打反贼，不是正合适？
    可是西军路远，调动不便，这位大宋天子也是心急火燎。
    要是让反贼方腊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势力，拖得越久，祸患就越大！
    然后，今天朝堂上又弄出来这档子事儿，居然和新晋窜升起来的燕天行有关系。
    听朝臣说，这小子偷偷在下面干了这么多事，这也是个不省心的货！
    天子赵佶越想越窝火，当他听到燕然踏着台阶的脚步声，于是抬头向着大殿门口看去。
    年轻英锐，举止自如，他倒是沉稳！
    ……
    燕然拜见了天子，随后站在大殿中间。
    皇帝赵佶立刻说道：“今日朕叫你来，是因为有人参你有罪。”
    “都虞侯赖宝！人已经到了。”
    “你参奏燕然不法之事，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与他对质，燕然是否有罪，自有朕来定夺。”
    “是！”
    话音刚落，从武将那边走出一位官员。
    燕然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个五短身材的将官，看向自己的目光咄咄逼人。
    “燕然！本官问你！”
    只见那赖宝阴沉着脸沉声说道：“今日在黄河边上，铁炉堡那里……”
    “你闭嘴。”
    “啊？”
    赖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然打断了，把他给惊得全身一颤！
    当他抬起头看向燕然，这位赖宝将军发现燕然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质问毫不在乎，把他气得顿时怒火上涌！
    “我奉旨质问你横行不法之罪，你敢如此无理？”
    那赖宝理直气壮，一句话说出来，声音都在南薰殿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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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6章：和我对战、不够分量

    这个时候，连大宋天子赵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燕然聪慧之极，赖宝参他的那些罪名，也未必就是真的。
    可你倒是让人说完了再辩解啊？怎么能不让人说话呢？这可是金殿！
    燕然却转脸看了一眼赖宝，淡淡地说道：
    “且不说我有罪无罪，今天在铁炉堡那里，出现了金枪班五百名禁军。”
    “按照朝廷法度，调动禁军超过百人，就需要两司三衙的直接命令。”
    “你是哪家的都虞侯？”
    “啊？”
    那赖宝听了之后，这才发觉不对。
    他下意识地答道：“本官殿前司，御龙四直都虞侯……”
    “你级别不够，”燕然随即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以你的级别，擅自调动金枪班，形同谋反。”
    “命令是谁下的？现在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不然先问你个谋逆之罪！”
    “啊？”
    这下，赖宝顿时傻眼了。
    而御座上那位大宋天子，也是恍然大悟！
    没错，燕然说的对！
    和燕然一个五品官，所谓贪赃枉法的事比起来，擅自调动禁军才是天大的事。
    他们大宋一朝，原本就是政变起家，所以最怕的就是这个，拼命防范的也是这种事。
    那个赖宝，他最好能说出他身后那个调动军队的人是谁，否则形同谋逆，按诛九族论处！
    皇帝的目光转向了赖宝，而那位赖虞侯，满脸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话想要质问燕然，却不曾想一句都没说出来，就叫人反将了一军，眼看着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中暗自冷笑，今天这事，源头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姓赖的。
    只不过朝堂争斗，很少有大佬一上来就互掐的场面。诬陷指责、当场谩骂，那都是大佬手下小虾米的活儿。
    所以，燕然绝不会跟赖宝这样的小人物当堂辩论，他要对战的是那个在幕后操纵的大人物！
    见到赖宝即便吓成这样，也没敢抬头乱看，燕然心里明白，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果然，就见一个人从朝班中走出来，满脸阴沉之色……正是殿帅府太尉高俅！
    见到高太尉走出来，那赖宝就像是白得了一条命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燕然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高太尉，宋徽宗却是立刻就明白了！
    高俅是武职之首，他是有权力调动金枪班的，所以越级擅自动兵，这样的事自然不存在。
    而这时，和高太尉暗自恼怒的情绪相比较，朝堂中却有另一个人，心里在暗自叫绝！
    此人正是在文官那边为首的一位，站着的默不作声的老贼蔡京。
    这个老东西看见此刻的局势，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点头。
    之前我跟我儿商量好，若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要轻易去动燕然，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那高俅自以为抓到了燕然的把柄，一击之下绝对让这小子没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谁能想到，大殿上燕然才一个照面，就把高俅的棋子干掉了一只？
    非但如此，燕然这小子居然还把棋手高太尉，硬生生挤上了棋盘。
    呵呵呵，这小家伙可不好对付！
    高俅啊高俅，这一次你怕是打错主意了，自求多福吧！
    此刻的燕然还是不动声色，高俅却只好向着天子行礼道：
    “回禀圣上，今日金枪班调动，正是微臣给予的手令。”
    “既然如此……”只见御座上的天子向高俅看了一眼说道：
    “想必你出动兵马，定是拿到了燕然违法的真凭实据？”
    “高太尉不妨说说，燕然到底犯了什么罪？”
    “遵旨！”
    高俅随即转身面向燕然，他心里暗自愤恨，居然短短几句话，就逼得本官和他正面相对，燕然这个小贼！
    好在他的把柄，已经尽数落在本官的手里，等我把这些揭露出来，我看你如何自辨！
    只见高俅沉声说道：
    “燕然在接掌军器监之后，倒行逆施，狂悖之极，犯下了三大重罪！”
    宋徽宗正在上面听着，下面的情形他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燕然听到这里，居然抬头向着他这位大宋天子看了一眼。
    他的神情分明是在说：霍！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小子！他是明知道自己没错，心里有底啊？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啊？
    看见燕然的样子，连宋徽宗心里都觉着这小子，真是个人物！
    就见高俅继续说道：
    “第一件：擅改祖宗之法，军器监胡乱改制。”
    “燕然任性胡为，置国法于不顾。狂悖之极，处处倒行逆施……”
    “你等会吧！”
    高俅说到这里时，燕然却突然出口打断了他，然后他向御座上的天子问道：
    “圣上容臣一一自辩否？”
    “讲！”宋徽宗见他信心十足，随即应允下来。
    “你说我胡乱改制，高太尉。”就见燕然转过脸，向着高俅问道：
    “可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你……”
    高俅一瞪眼睛，正要继续指责，却见燕然冷哼了一声道：
    “我是改了军器监制度，但是我干的没问题啊？”
    “军器监自从唐猊一案之后，库存缩减严重，还得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赔付辽国的七千五百套盔甲，可我却按期如数交付了这批盔甲。”
    “你说我倒行逆施？你直行顺施一个我看看！七千五百套盔甲换成是你，你做的出来吗？”
    “若是按照之前军器监的路数，这七千五百套盔甲是不可能完成的。我要是不改制度，让军器监重新振作，这个时候那辽国使者，还在宣德门外给他们四皇子烧纸哭坟呢！”
    “我燕然没有失信于友邦，没有辜负天子厚望，我有何罪？”
    燕然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那高俅到底是泼皮出身，才疏学浅，一时之间竟无法辩驳。
    御座上的天子不置可否，他抬手指了指高俅，示意他接着往下说燕然的第二条罪状。
    高俅只好无奈道：
    “第二罪：擅自设立铁炉堡工匠营，聚众数千，导致民乱，激起剧变，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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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7章：三罪问责、刀来枪往

    “高太尉！”
    高俅说完了这一条，燕然又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铁炉堡是民间商人自营，本官跟他们只是订购货物的关系！”
    “我军器监给他们订单，让他们有活干、有饭吃，我怎么激起民乱了？”
    “你今天派金枪班去，打散了工匠，焚烧了工坊，怎么激起起民乱的还成了我了？”
    “你可别告诉我，那些工匠做工做得好好的，突然什么事没有就决定逃跑，临走的时候还放把火给工坊给烧了！”
    “然后你派去的金枪班正好赶上，他们也什么没干，就在旁边看了一回热闹？”
    “……可不是吗！”
    当燕然说到这里，这高俅一个没忍住，差点把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燕然说的一点没错，金枪班就是看了一场热闹！
    可是高俅也知道，这事说出来，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呢？
    此刻的高俅，已经被气得心突突直跳，倒是御座上的天子哼了一声，给了这个宠臣一个台阶，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高俅只好按耐着怒火说道：“第三大罪！”
    “军器锻造，事关国运，我大宋兵甲犀利，全仗军器监锻造秘法。”
    “可燕然导致铁炉堡工匠外逃，致使军器监机密外泄，从此后兵甲之利，不为我大宋独有，燕然难辞其咎，罪在不赦！”
    “你可真好意思说！”要说别的还好，一听到这燕然却突然火了！
    “你说我泄露锻造秘法？”
    燕然怒道：“那三千多工匠，让你那五百金枪班赶得漫山遍野，跑得一个不剩！”
    “这些工匠，敌国只要抓住一个，就会造成锻造技术泄密，你还说我泄露军器秘术？”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高太尉！我是军器监司丞！”
    “我要什么样的锻造秘术没有？想泄露给谁不行？想换多少银子换不来？”
    “我要是存心泄密，为什么要把工匠放跑了？我自己不会往外泄啊？那不都是你派兵把人家打散的吗？”
    “你不找我，我还想问你呢，高俅你是何居心？”
    听燕然说到这里，高俅的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罪名落到燕然身上，居然一样不差，全都被他反过来用来攻击自己。
    这而且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比如说上面的大宋天子，肯定会觉得燕然说的句句在理！
    高俅不由得怒火上涌，这时就见上方的天子说道：
    “既是如此，燕然你自己说说，那军器监改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朕也听听，是非自有公论。”
    “是！”这边燕然听了，立刻答应下来。
    然后燕然当着宋徽宗和所有官员的面，讲出了这段时间自己在军器监里，实行的订单采购制度。
    宋徽宗听了，不由得暗自皱眉。
    “照你这么说……”就见这位天子问道：“原本大宋军器监自己养着工匠自己打造，燕然你为什么要把订单放出去，让那些商人从中再赚一笔？”
    “那是因为，”燕然随即大声答道：“天下不管什么事，只要让官员掺和进去，成本就会高得不得了！”
    “官员有事儿没事，朝廷都得用俸禄养着，每个月都是一大笔花销。”
    “负责采购的索要回扣，负责仓储的往外偷东西，负责管理工匠的克扣人家伙食！”
    “可商人是什么？”燕然大声道：“最是吝啬之辈！”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那些商人锱铢必较，每一点成本，他们都算计得死死的！”
    “只要咱们控制好军器的质量，他们就能以最低的价钱，供应合格的军器。”
    “别的不说，之前说的七千五百套盔甲都是有账可查的。光是制造成本，不算管理费用，朝廷的花费就比往年少用了十分之一，这就是明证！”
    “哦！”
    听到这里，那位大宋天子想了想，默默地点头。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员是什么德行，另外燕然说的确实有理。
    更何况他刚才说的，那首夺泥燕口的诗词，居然把商人抠抠搜搜的性子形容得惟妙惟肖，连宋徽宗都觉得有趣得很。
    燕然又接着说道：“若是朝廷军器采购，每年都省下一大笔开支，那更是利国之举，高太尉为什么对我百般刁难？”
    “你不要巧言令色！”高俅却冷着脸说道：
    “你把军器监工匠遣散出去，又在铁炉堡设立工坊，分明是损公肥私之举！”
    燕然却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可事实是我军器监改制之后，现在明码标价，从国库拨出去多少银子，就有多少套盔甲。”
    “我不但没多花银子，反而还省下了不少，你说我损公肥私？”
    “我上任三个月就节省了这么多，你告诉我，过去那三十年多花了那么多银子，肥了谁了？”
    “你如此诡辩，分明是贪恋高位，要为自己谋私！”那太尉高俅听见这话，不由得怒火上冲。
    “你说我贪恋高位？”燕然却冷笑着说道：“那我不干了，军器监我不管行了吧？”
    “啊？”
    听到燕然这话，就连大宋天子都吓了一跳！
    皇帝心说这燕然脾气也太大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燕然却鄙夷地看着高俅道：“高太尉身居高位，不说为国筹谋，你天天盯着我干什么？”
    “如今天下动荡，东南不稳，逆贼方腊造反，西军调向江南。因为辎重太多，难以迅速抵达！”
    “那江南的危局，一日险过一日，西军早一天到达，圣上的心便早一天得以安稳！”
    “嗯？”
    听到这里的时候，高俅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子赵佶却是眼前一亮！
    这几句话，燕然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
    只见燕然继续说道：“正好西军与夏贼多年征战，军中铠甲陈旧，军器残破，也到了需要更换之时。”
    “所以西军只要轻装急行，徒手来到汴京，再此领取全新的铠甲兵器。”
    “然后重兵通过运河直下东南，既可以保存军士体力，无需修整。又可以加快速度，不误战机。还能让兵甲犀利，战力提升！”
    “这才是为国筹谋之策，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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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8章：奸臣腐朽、少年自强

    “对啊！”
    高俅闻言，一霎时心头巨震，不禁面如土色。
    可那位大宋天子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脸现震惊之色！
    要是真按照燕然所说，西军不但可以及时到达，而且长途跋涉之下，战斗力还是不降反升……
    可正当宋徽宗想到这里时，却见燕然大声怒道：
    “……现在什么都没了！”
    “铁炉堡被你的金枪班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工匠跑得一个不剩！”
    “你说我贪恋权位？军器监现在就给你，我看你一个月之内，能不能给西军变出五万套铠甲！”
    到了这个时候，高俅恍然醒悟……自己上当了！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脏被愤怒敲打得“咚咚”直跳！
    这小子绝对是有备而来……我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而这时的燕然，却还是一句接着一句，向他步步紧逼！
    ……
    “现在的军器间，朝廷不养工匠，不养官员，军器价格合理，质量过硬，供给及时！”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捣乱呢高太尉？”
    “方腊成了气候，对你有什么好处？军器监造不出盔甲，你就高兴了？”
    “身为一朝太尉，连轻重缓急都不懂，看见人家工坊赚几个钱，你非要自己抢过来不行！”
    “高俅！你是大宋的太尉，还是方腊的太尉！”
    “你！”
    高俅被燕然一番话，怼得脸色蜡黄！
    他怎么也想不到，燕然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在大殿上指着他的鼻子骂，把他损得体无完肤，甚至还成了个国贼！
    “燕然！”
    宋徽宗见燕然说的实在太狠了，连忙打断了燕然的话。
    “高爱卿也一片忠心……这一点朕是相信他的！”
    毕竟这高俅是宋徽宗一手提拔起来，让他来掌控军队的，同时高俅也是宋徽宗最信任的臣子。
    所以他见高俅正向着国贼的方向发展，这位宋徽宗连忙叫停，护住了高俅。
    “对！皇上圣明！”
    燕然却立刻行礼，表示了对天子的认同。
    他顺着宋徽宗的意思往下说道：“高太尉一片忠心耿耿！执掌殿帅府多年，能力毋庸置疑！”
    “所以军器监由他代管，绝没有任何问题！”
    “微臣这些日子累得不行，正好诗酒风流，落得个清闲。”
    “哎……燕然！”宋徽宗看见燕然这幅态度，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小小年纪要注意涵养，不要说气话嘛！”
    “微臣真不是说气话，”燕然却脸上一片诚挚地说道：“圣上您是不知道啊！”
    “微臣生于武威侯府，一落地就是端着金饭碗，拿着玉汤匙吃饭的命。”
    “我不想在家画画作诗，喝酒听曲儿吗？那工坊多脏？匠人多臭？我怎么就这么爱管这种破事儿呢？还不是想要为国尽忠，为天子分忧？”
    “不过微臣受点辛苦没关系，这委屈我受不了！”
    “一朝太尉，居然带着禁军，上人家铁匠铺抢生意烧铺子，还口口声声说我有问题，给我罗列出来三条大罪！”
    “我一个五品官，真干不过他啊！不干了，天子恕罪，燕然干不了这个！”
    燕然这一番话，说得南薰殿里的大臣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是惊讶之极。
    这小子居然撂挑子，而且君前奏对，有这么聊天的吗？你才多大的官儿啊？
    其实真实的情况，古代的君臣对话，还真没有现代人想的那么严谨恭敬。
    别说是宋朝，一向是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就算是最讲君臣之礼的清朝，大臣上朝都得自称奴才的时代，康熙皇帝还在上朝的时候，和大臣打过架呢。
    并且不是皇帝单方面动手，还是君臣互殴！
    所以燕然刚才的表现，虽然不能说是有罪，但是态度绝对是有问题。
    偏偏这个时候，天子没有对他作出责怪，那些大臣们更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指责的。
    因为大家全都听得明白了，燕然依仗的就只有一点……天下危亡！
    眼下东南危局已成，那燕然却看清楚了形势、提出了问题、还给出了答案！
    想要尽快调拨西军去东南平叛，最关键的一环，就是看军器监能否超常发挥。
    可是这军器监，除了在燕然手里，谁还能玩得转？
    那大宋天子赵佶，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他绝对不傻！
    军器监要是拿不出兵器，江南就要出大乱子，要是西军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让江南方腊成了事，后果会变成什么样？
    一下没了半壁江山，他当得这叫什么皇帝？
    此时此刻，高俅心里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完。
    关键是燕然这一军将过来，他根本都没法还手。
    军器监人家真的不干了，就交给你，你能干的好吗？
    高俅知道事到如今，再怎么数落燕然的罪责也是没一点用了。
    皇上需要燕然救急，可自己却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硬生生将把柄，塞到了燕然的手里！
    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饶是这高俅，耗费了一辈子苦心，在皇上心中树立起了忠心耿耿的形象。
    到如今，在燕然这里，他居然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非但无用，他还在关键时刻，给皇上添了个大乱子！
    御座上的宋徽宗也明白，燕然在闹脾气。
    燕然既有本事还立了功，没犯错还受了委屈，他还这么年轻，不闹脾气才怪呢。
    于是宋徽宗瞪着燕然，没好气地说道：“燕然！你给我好好说话！”
    “是！臣好好说！”
    这燕然倒是乖巧，皇上这么一说，他立刻低下了头。
    “军器监这件紧急公务，让微臣干也不是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燕然表明了态度，宋徽宗一听这话，顿时心胸大畅！
    看来这燕然脾气确实不好，但识大体这方面，却没让朕失望！
    就见下面的燕然，接着说道：
    “只是现在铁炉堡工坊已经被烧，人也跑光了，百废待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微臣斗胆，请陛下三道圣恩……”
    “哦？”
    宋徽宗觉着燕然方才说的都有道理，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的这三道圣恩是什么。
    “讲！”
    事关天下大局，他这位天子也想听听，燕然要提出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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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9章：军工巨兽、横空出世

    “首先第一条……”燕然说着话，连头都没抬。
    他伸手朝着高俅的方向指了指……这个动作差点把宋徽宗的鼻子给气歪了！
    看见燕然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宋徽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高俅，我也不要求你弄他。
    不过他是天子养的狗，在我给你干活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他给我牵住了，别让他给我捣乱行不行？
    “这个朕自有打算，”宋徽宗啼笑皆非地说道：“接着讲！”
    “然后第二道圣恩，”燕然继续说道：“为了挽回损失，让工坊尽快开工。”
    “臣请朝廷拨付白银十八万两，给商人们重建工坊”
    “这……”
    宋徽宗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想：
    本来以朝廷的威势，压制商人，强令他们干活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人家现在工匠也跑了，房子也烧了，朝廷要是真的一分银子不给，硬逼着人家赶工……那就算把商人都逼死了，也干不成啊？
    商人死走逃亡的倒是小事，事关东南大局……算了！
    想了又想之后，宋徽宗说道：
    “这一条朕准了！第三条是什么？”
    “臣请圣上开恩！”只见燕然又大声说道：
    “之前动用禁军，烧毁工坊的事，实在太过恶劣。”
    “臣请圣上恩准，颁下汴京十三家皇封工坊牌照，以免今后军民骚扰，勒索压榨。”
    “这些牌照无需朝廷花费银钱，只要商人拿到了手里，他们就成了皇家工坊，受大宋天子保护。”
    “如此一来，可以保证商人不受官员骚扰，专心为我大宋打造军器！”
    “这……”
    一听到这个要求，宋徽宗却不禁犹豫了一下。
    授予皇家工坊称号这种事，在大宋可从来没有先例。
    关键是大宋的架构之内，士农工商这四种类别里面，士和农这两类阶层最受重视，也是最受推崇的。
    所谓“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就是大宋最推崇的生活方式。
    可是按照燕然的意思，要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到这种地步，这对于今后的治国方面，会不会开了一个不利的口子？
    这个时候，高俅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他对于天子的心思最是了解不过，一看见皇上犹豫沉吟，高俅立刻就站了出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燕然！”
    只见高俅大声指责道：“你不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商人看中的只有利益银钱，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燕然你这样保护他们，一旦你那十三家皇商联合起来，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朝廷要是有事，着急用军器，他们联合抬价呢？”
    “要是他们勾连外邦，趁着前方军情紧急，他们拒不肯出货呢？”
    “我大宋的生死安危，岂能操持于商人之手？”
    高俅这番话说得，当真是句句诛心！同时也说到了宋徽宗的心里。
    这位大宋天子闻言，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燕然，想要看他怎么解答高俅的质问。
    燕然却摇着头无奈道：“我说是把这皇商的称号，授予汴京十三家，什么时候说过是固定的十三家？”
    “那些有能力给军器监供货的，其实远不止十三家而已。”
    “微臣在管理他们时，只需要定期通过竞标，淘汰掉投标价格最高的三家商户，然后再放进来新的三家，让他们互相竞价撕咬，就能让他们十三家始终处在激烈的竞争中。”
    “只有竞争，才能让商人供应的军器价格更优，质量更高，供货更及时。”
    “只要随时掐住他们的命脉，剥夺他们中间不合格的皇商称号，他们就绝对不敢轻慢国事。”
    “在这种剧烈的竞价当中，更不会有人用合伙抬价的方式，提高军器的价格！”
    “……这种细节，是一国太尉要考虑的事？”
    燕然说着话，猛然一转脸，看向了高俅！
    小侯爷冷冷道：“解决这样的问题，无关大局、不需眼光，只要一个周全的规则就可以。”
    “所以类似情况，我手下随便一个掌柜都能处置，这种细枝末节，无需太尉出来质疑，你还是多管管国家大事为好！”
    “哎……呀！”
    燕然这话，差点把高俅气得当场爆炸！
    可是没办法啊，他提出的难题，人家燕然真的能随口解答。
    而且这个方法一听就是消除了隐患，一经实行，绝不可能出现高俅所说的那种情况。
    因此高俅这回又白做了一回小人，还被燕然指责他的眼界心胸，实在是太小了！
    “如此甚好！”
    御座上的天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话了。
    经过了燕然和搞求的这一番辩论，宋徽宗终于看清楚了一件事……
    燕天行果然是胸藏锦绣，奇思妙想不计其数！
    难怪他能作出那么好的诗词画作，还把军器监管理得有声有色。
    这小子真是太聪明了，那些让人为难万分的困局，居然只需弹指之间，就能被他轻松解决！
    之前的七千五百套盔甲是这样，刚刚西军调拨的难题是这样，高俅所说的问题也是这样！
    此时的宋徽宗，不由得深深看了燕然一眼。
    他还不知道，在潜移默化之中，在他心中高俅和燕然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燕然虽然职位卑微，年纪轻轻，但却在不断地立下奇功，一次次在宋徽宗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而且天河引溃坝、大萨满行刺、燕然已经两次救下了圣驾！
    如今大宋天下岌岌可危，燕然手握着军器监大权，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玩不转！
    所以宋徽宗现在要是不听他的，就会像后世所说的那样，一裁员就裁到大动脉。
    至于高俅的地位，原本他最厉害的一点，就是皇帝相信他的忠心。
    所以天子登基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和他踢球的玩伴，捧上了殿帅府太尉的高位，其实就是用他的忠诚来掌控军队、制衡朝堂。
    所以高俅最得天子的信任，同时也和朝堂中的所有人都不对付，是一个扎扎实实的孤臣。
    但是到了现在，天子对高俅的信任，已是大不如前……
    因为上一次金国大萨满刺杀案件之中，高俅执意让人送上宝剑，让皇帝差一点暴死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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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0章：奸臣含恨、巨龙飞奔

    至于高俅，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燕然敢在金殿上跟他对抗。
    而且一打起来才发现，燕然这小子居然立于不败之地，还能把自己打得这么狼狈！
    而那个宋徽宗，则是急得顾不上别的了，现在谁能为他解决军国大事，谁就是有理的一方！
    更何况这位燕家小侯爷诗酒风流，文采斐然，才华横溢……这对一位明君来说或许并不重要、
    但是对于宋徽宗这种自诩风流的人而言，他一旦将燕然引为知己，归于和他同一类人里，就会天然的产生信任感。
    所以事情进展到这种程度，高俅再怎么受宠，局面也是难以挽回了！
    只见宋徽宗淡淡地说道：“燕然勤于国事，忠于朕躬，今日对他的罪行参奏，实属无稽之谈，高爱卿不许再提了！”
    “这次燕然改制军器间，章法严谨，施行有效，可以推为常例，军器监今后依旧由燕然管辖。”
    “今日奏请三条，皆由燕然所请，十八万两不日即到，皇商铁券尽快制成，交由燕然代行管理。”
    “西军调拨军器，就依燕然所议，军器拨付不可有丝毫延误，此事完成之后，朕不吝重赏！”
    “谢圣上隆恩！”
    这边燕然听见自己的要求全都答应了，连忙行礼谢恩。
    然后宋徽宗的目光，又转向了高俅。
    “高卿操劳国事，连日劳顿，先回府静养些时日再说……哦！”
    “那铁炉堡既然烧了，一事不烦二主，筹措新建工坊的十八万两，高卿也多多费心吧！”
    “啊？”
    高俅听见这话，差点一屁股坐在大殿上！
    他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上对他的处罚居然这么重！
    那十八万两倒是没什么，再多十倍他也掏得出来。
    最要命的是那句回家静养，天子的意思，就是让他暂时把差事放下。
    关键是我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重新回到朝堂上啊！
    高俅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如刀绞，可是在天子的注视之下，他却连凶狠地朝燕然看一眼都不敢！
    高俅连忙跪下谢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想到了天子这么处置自己的用意。
    因为燕然接下来的这个差事十分重要，所以皇帝不想让高俅对他造成任何的干扰。
    想来他这位太尉位高权重，提拔起来的门生故吏还能少了？
    要是高俅真的有心和燕然作对，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就不知有多少人会向燕然展开报复！
    所以皇帝才利用回家静养这件事，给了高俅一个明确的警告……你要是再给燕然添麻烦，那就是跟我这个皇上过不去！
    如此说来，自己还没有失去圣恩，只不过是暂时给这个燕然小贼让路而已。
    但是这段时间，我最好偃旗息鼓，燕然要是再出什么事，不管是从哪儿来的毛病，皇上首先就会去想：这事儿是不是高俅在背后弄出来的啊？
    所以我暂时先忍一忍，让那个小贼燕然先得意几天！
    等到时过境迁，你对天子没用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东西！
    高俅在心里面不停的安慰自己，但是话说回来，他也隐隐觉得，如果皇帝心里有一副天平，燕然那边此时是在逐渐加重，自己这边受到的圣宠，却是越来越轻……
    再加上燕然那小子仕途上政绩颇佳，又有诗词书画这些才华，时刻撩拨着皇上的心，自己却除了忠心再无所长，他拿什么扳回圣宠？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解决他！高俅不知不觉中，狠狠咬紧了后槽牙！
    这边高俅的态度老老实实，宋徽宗看了之后也是暗自得意。
    之后他散了朝会，让所有人各自办事去了。
    ……
    朝会期间，在南熏殿的后面。
    那位国师林灵素，一直在静静听着。
    一直听到现在，他终于松了口气。
    自己这位女婿，当真是聪慧果敢，天下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
    林灵素暗自想道：那高俅是什么人？不但最得圣宠，而且位高权重。
    可是就连他，要跟燕然作对，都被那小子弄了个灰头土脸！
    今天这场君前奏对的内幕，当然瞒不过林灵素，这明显是高俅上了当，钻进了燕然给他布好的圈套里。
    或许燕然针对的目标，并不是高太尉，而是谁要跳出来对付他，他就准备在金殿上灭了谁！
    燕然不仅在这样艰难的局面下转危为安，而且还在圣上的心中，越发重要。
    林灵素都能想得到，高俅的这次退败，很可能就是他一连串倒霉的开始。
    至于他这位女婿，已经把军器监，甚至是整个大宋的军器制造掌握在手里。
    这不但可以为他增加筹码，也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且还能用来要挟朝廷！
    只要燕然过了眼前这一关！一个月时间，五万套盔甲！
    工坊已经被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燕然他……真的能做到吗？
    ……
    就在林灵素提心吊胆，惦记着自己女婿的时候。
    燕然走出皇宫之际，心情却是轻松愉快。
    五万套盔甲有什么难的？做不出来，我还借不来吗？
    燕然的心里有数得很，只要他跟呼延庆老将军说一声，从禁军那里调拨五万套盔甲，绝没有问题。
    大不了工坊建起来之后，好好干上一阵，把盔甲还他就是了。
    而且还给他的，还是燕然的军工企业打造出的精良铁甲。
    燕然之前的七千五百套铠甲就是这么来的，铁炉堡出品的铁甲，已经全数换装给呼延庆老将军麾下的军队了。
    所以当老将军听到燕然这个提议，准保能把他那张老脸都乐开花了！
    这就是智商压制人的典型范例，虽然这种事连皇帝都觉得，就算是神仙来了，执掌军器监都难以做到。
    偏偏燕然就能轻松搞定这笔订单，而且邪门的是从天子到朝臣，大家对燕然就是有这种信心，觉得这五万套盔甲，他一定能按时交付。
    此时走在燕然旁边那些朝廷重臣，看向燕然的眼光，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今天这场大戏，是这位燕家小侯爷第一次踏上权力的舞台，对手是高俅这样一个重量级大佬，两人来了个正面硬刚！
    要命的是……人家燕然还赢了！
    因此这些朝廷重臣的心里，无一不是暗自警惕。
    燕然这小子轻易别惹，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权力比得上高俅啊？还是天子的信重比得上那位高太尉？
    与此同时，在燕然的身后。
    那位老态龙钟的蔡京，在自己亲信的扶持下走出来，他白眉下苍老的目光，一直看着燕然的背影。
    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给自己打下了这般根基，建立了这样的威望！
    这样的人若是不死，三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的朝堂之上，谁还能与他相抗？
    蔡京低下了头，慢慢地走着。
    他的脚下好像是寂静无声，又像是皇宫的地面，都在和他的脚步轻轻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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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1章：鸿庆提举、机速密房

    回去的路上，红袖听到燕然这次进宫面圣的经过，也是无声的惊愕了许久。
    太尉高俅竟突然向小侯爷发难，想来局面定然是凶险之极。
    然而小侯爷却弄得他灰头土脸，高俅甚至还被皇帝要求回家养病，这结果更是让人万分震撼。
    想起当初她第一次在苏青莲家见到燕然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校尉。
    可如今，小侯爷居然能跟高俅这样的庞然巨物抗衡，并且战而胜之，这真是让人想来，心头百味杂陈。
    ……
    这个时候，小侯爷却想着古夙罗和高俅之间的联系。
    他向红袖轻声问道：“咱们大宋，监察官员的衙门是武德司，那对外邦的密谍机构，是由那个衙门控制的？”
    红袖随即答道：“燕郎要是问咱们大宋对夏国辽国和金国派遣密谍的所在，现在负责的衙门叫做机速房。”
    “机速房……”燕然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次。
    红袖接着说道：“也难怪燕郎搞不清楚，这些对外密谍组织换来换去的，就连咱们朝廷官员都多有搞不清楚的。”
    “最早本朝咸平初年的时候，因为和辽国作战，既要向辽国那边派遣密谍，同时又要抓捕那边派来的密探，所以咱们大宋在雄州设置了谍报机构。”
    “那个衙门当时叫作机宜司，这也是咱们大宋管理密谍最早的一个衙门。”
    “接着到了景德三年的时候，朝廷为了战事需要，又在边境各州府设置了安抚使司。”
    “这些安抚使司由各地的军队和地方官负责管理，也是地方上派遣己方密谍，抓捕敌方密谍的部门。”
    “然后庆历八年，又在河北四路、定州、高阳关、真定府、大名府、设置了安抚使司。”
    “一直到现在，这些个朝廷设置的部门，倒是没听说过在国战方面有过什么建树。”
    “对，”燕然淡淡地说道：“但是对付自己人，他们倒是有劲儿得很。”
    “今天高俅向我发难，说不准就有大宋密谍机构在里面捣鬼。”
    “燕郎说的没错，”红袖听到小侯爷这么说，她轻轻点头道：
    “尤其各州府地方上的安抚使司，他们哪里能抓到敌军的密谍？勒索过境的商人百姓，可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说起对付敌军密谍，反而是镇守各地的军将对这种事更认真些。”
    红袖想了想说道：“当年范仲淹在担任边防帅的时候，手下曾有两员虎将。”
    “一个是狄青，另一个是种世衡，狄青就不用说了，是咱们大宋的名将。”
    “而另一位种世衡，就是现在西军老经略种师道的祖父。”
    “当年夏国的李元昊手下有两员得力干将，一个叫野利旺荣，另一个叫野利遇乞，此二位兄弟骁勇善战，手中握有重兵。”
    “种世衡用一个叫法崧的和尚，用苦肉计派遣到夏国，没用多久就离间他们君臣，把这大宋的两个心腹大患给除掉了。”
    “除此之外，整个大宋的密谍，再没有什么拿到台面上的战绩。”
    “看来靠他们是不成了，要想和敌国密谍交锋，我看还得燕郎你来。”
    听到这话，燕然淡淡的一笑。
    自从自己开办密谍培训班之后，红袖多少也听班上的学员提起过他们所学的课程，不免对燕然这方面的本领十分推崇。
    因此，红袖才说了些自己的感想。
    之后燕然又向红袖问起了机速房的情形，红袖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衙门基本不在汴京城内活动，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
    红袖轻声说道：“若是我没记错，机速房应该是本朝咸淳年间设立的。”
    “当时天子设立机速房，是因为枢密院屡屡泄露军中情报，还有前方作战的兵将，总有在边疆军报中隐瞒实情，夸大功绩的情况。”
    “所以，机速房这个衙门设立之后，负责带领的人职位都很高。”
    “现今的机速房，掌握在提举鸿庆宫，徐处仁大人的手上。”
    听到红袖的话，燕然无声的沉默了一下，提举鸿庆宫，基本上就是宰相的级别了。
    机速房要是直接向这样的高官负责，用后世的话来说，它的组织层级就相当高了。
    在大宋一朝，这提举某事，一般都是临时差遣才授予的虚职。
    但若是提举某宫，那就是入朝拜相前的最后一步，有的官员甚至当上了宰相，提举的官职都还留着。
    徐处仁……后来好像真的官拜宰相来着，记不太清楚了。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如此说来，那个古夙罗会不会是机速房派到西夏的密谍，然后又被我给买回汴京来了？
    之后因为高俅的武职最高，所以他借用和机速房的关系，拿到了古夙罗传送出来的情报。
    再加上高俅之前就对我怀恨在心，因此利用这份情报向我发难？
    ……
    等他们回到家之后，天已经黑了。
    燕然随即召集了十人团，向他们通报了这次金殿见驾的情况。
    当然了，古夙罗和机速房是不是有联系，机速房和高俅有没有关系，这个猜想燕然也告诉了十人团。
    只是没经过确认，现在还不能做最后的定论。
    在十人团集结的时候。燕然注意到，程炼心和百里轻两个人没有出现。
    苏信说今天晚上是程炼心的班，负责监视古夙罗，百里轻姑娘此时正在侯府外，监视情报站什物铺。
    燕然让他们格外小心……因为按照间谍的正常思维，今天高俅利用了古夙罗的情报，在金殿上向燕然发难。
    可燕然却早有准备，打了高俅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消息一旦传到机速房古夙罗的上级那里，他立刻就会让自己的情报站提高警惕。
    因为燕然既然有了准备，就有一定可能，意味着机速房那边的人员身份暴露，所以情报站一定会比平时更为小心。
    百里轻姑娘的心思比较单纯，她要是中了人家设下的圈套，那问题就大了！
    苏信听了之后也觉得没错，小侯爷给他们开完了会，苏信随即就出了侯府，去接应百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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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2章：古庙黑影、诡异无声

    可是还没出去多久，苏信就急匆匆的返了回来。
    燕然看见苏信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苏信向燕然沉声说道：“什物铺掌柜黄二不见了……百里轻失踪！”
    “不要慌，”燕然想了想，向苏信说道：“稳住！”
    ……
    天上浓云密布，四下里一片黑暗。
    偷云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对于百里轻这样的追踪者而言，这样的天气是有优势的，可以让她追踪的时候离目标更近而不被察觉……只要今晚不下雪。
    姑娘原本在监视情报站，可她在入夜之后，突然发现什物铺里窜出一个黑影，百里轻立刻就跟上了他。
    如今一前一后两个人，正在汴京城波涛如海般的屋顶上急速飞掠而行。
    那人在前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的轻功应该比百里轻更高，只是这房檐房顶和无边的黑暗，正是百里轻这个女飞贼最熟悉的赛道，所以她现在还能跟得上。
    还好现在浓云密布……还好没下雪！
    百里轻急促地喘息着，脚下在房顶屋檐上不停的借力，他就像一只轻灵的黑猫般，贴着房顶蛇行兔伏，急速穿行！
    姑娘紧紧盯前面的黑影，若是这个人影突然消失，那就意味着自己被发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她没有及时停下，下一个瞬间，那个高手就会出现在自己脚下的黑暗处！
    所以她一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一面却还要竭尽全力！
    ……
    百里轻呼吸越来越沉重，追踪一个比自己武功更强的人，真是太耗费体力了。
    更危险的是，若是到了城外，地上再有点雪，那个家伙的警惕心要是再高一些……
    他只要回头走上一段，就会发现自己的脚印，然后当他顺着脚印反追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完蛋了！
    百里轻心中正在七上八下之际，却见前面的那个黑影，真的跳过了汴京城墙！
    出城之后，没有了街巷中的灯火，周遭更是黑得一塌糊涂。
    百里轻深一脚浅一脚地纵跃，迫不得已只好咬牙再次冒险，把距离更加接近了一截。
    然后那个人，突然消失了！
    前面有片建筑，好像是一道院墙……当百里轻发现那个黑影消失的一瞬间，她脚下第一次触地，就开始急速变向！
    姑娘向斜刺里飞掠了十丈左右，避免继续前行，会迎头撞上停下来的那位。
    然后瞬息之间，她一个急停！
    百里轻趴在地上，她这次伏下来的位置稍显低洼，利用黑色阴影，她的夜行服融入了黑影中。
    这就是飞贼的经验所在了……她此时的位置，正好可以利用那片颜色灰白的墙壁作为视线的背景，方便观察前面的黑影，到底在干什么。
    他停下来了，就那么站着。
    在那个院子的大门前。
    一动不动！
    ……
    风停了，四下一片死寂。
    后背上的汗珠渗出了夜行服，被夜风一吹，阴冷直透到心里。
    百里轻绕到这个大院子的侧面，接着飞身跃起，
    人还在空中，她就瞥见前面没有灯光，院子里一片黑暗，高大的建筑物顶端，带着飞檐斗拱。
    这是一座庙。
    百里轻在房顶上的屋瓦中间，最黑暗的角落里停下了脚步。
    先平复呼吸，再倾听周围。
    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引发的响声，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那个黑影的目标，无疑就是这座庙。
    所以百里轻抢先进来，提前埋伏，等着对方，相当于是明暗之势易手。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黑暗中的她一边警戒周围，一边极其缓慢地挪动手脚，接近最高处的屋脊，就像一只极具耐心的蜥蜴。
    忽然，
    下雨了。
    ……
    没错，不是雪而是雨。
    虽然已是隆冬时分，但汴梁的天气很难说，下雨下雪都很寻常。
    雨点落在屋瓦上的声音细碎而密集，虽然可以掩盖她行动时发出的声音，同时也让她的听觉受阻，安全性急剧降低！
    你大爷啊你大爷，吓死本姑娘了！
    好不容易来到房脊后面，百里轻一点一点地抬头。
    眼睛刚刚高过墙头，百里轻就极力辨认着黑暗的院落中，是什么情况。
    没有炊烟味，没有香火气，没有一点灯火，前方的院落里传来了雨点打在干燥落叶上的“唰唰”轻响。
    实在太黑了，依稀能看出这是个废弃的古庙，四四方方的院子，四面都是高耸的殿宇。
    大部分的窗户门都是黑洞洞的，门扇窗扇早已经不在了。
    每处墙角都是一片黑暗，好像堆着什么东西，看形状似乎是杂草和堆积的落叶。
    院落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体积还不小，看位置应该是个香炉，没有一丝金属反光，可能是石头的。
    还有……那是不是人？
    百里轻运足目力向院子里看去，想要搞清楚中间那几个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站在庭院中的人影。
    大概有四个……分隔开两丈多远，位于香炉的周围四角。
    要不就是四个石灯笼？你大爷的倒是动一下啊！
    或者叹口气也行，自己好歹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人！
    看了一会儿，百里轻心里猛地一紧。
    院子里，有个东西在动！
    从轮廓上看，移动速度很慢。
    这东西不是那四个黑影中的任何一个，移动的方向也不是向着大门那边，而是从百里轻脚下，这座大殿里慢慢出来的。
    那玩意高度相当于一把椅子，如果一个人蹲在地上，大概就有这么高。
    一样是处于黑暗中，之所以百里轻看得比较清楚，就是因为这东西在动！
    等百里轻大致看清楚这东西的轮廓，姑娘心里颤抖得越发厉害。
    寒冷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姑娘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的牙齿发出磕碰声。
    院子里那另外四个，不知道是不是人，但那个慢慢活动的东西一定是活的。
    这家伙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慢慢地前行！
    他两脚着地，腿却完全弯了起来，腰也弓着。
    两条腿一左一右交替向前迈……脚下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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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3章：惊雷碧眼、汝当自戕

    百里轻记得，她曾经见过这样的步态。
    那是在她艺成出师之后，救过一个被拐卖的女人。
    这个女子曾经屡次逃跑，所以买下她的屠夫，就用铁链将女子锁在狗窝里。
    也不知她被关了多久，这个女人已经伸不开腿，直不起腰，只能蜷缩起来坐在狗窝里。
    当百里经把她放出来的时候，那个已经残废的女子就是这样蹲在地上，慢慢挪动的！
    可院子里那四个人，似乎还没发现院子里，有个东西在动！
    ……他们是瞎了吗？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了。
    ……
    开口的是那四个黑影当中的一个，他们果然是人！
    “……为什么还不到？”
    那个黑影说话的时候，他的头好像转了个方向，朝向了另一个黑影。
    原来那四个人，始终是背对着那个行动缓慢诡异的黑影！
    怪不得他们没发现有人已经慢慢走到了身后。
    “会不会……那是什么？”
    另一个人开口说话，却说了一半，声调猛然提高了一截！
    看来他终于发现了身后不远处，蹲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你不是……你！”
    百里轻伸长脖子想要看得清楚点，就发现那四个人，突然同时栽倒！
    他们不知中了什么暗算，在地上拼命地翻滚挣扎！
    院子里一片寂静，诡异的是，竟没有人发出一声呻吟和惨叫。
    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四只被割了喉咙的鸡，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只有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万籁俱寂之中，百里轻却突然听见蹲在地上那个黑影，发出了一声嘶吼！
    “汝……当……自……戕！”
    声音嘶鸣暗哑，腔调诡异，就像是豺狼发出的声音那样暗沉！
    百里轻趴在冰冷的房顶上，汹涌的寒冰瞬间涌遍了全身。
    一股巨大的危险，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在场的除了自己，并不只有那四个将死的黑影，和一个诡异的凶手五个人。
    ……而是六个！
    因为那个黑影临死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
    如果这个凶手不是他们等的人，那就说明，也许还有一个人在场，他或许就在周围！
    毫无征兆的，突然一道闪电亮起。
    漫天雨幕下，黑暗的院子被照亮了一瞬间。
    就在这时，她看到下面那个蹲在地上的凶手，脸竟然正对着自己，他正抬头向房顶这边看来！
    在闪电亮起的一刹那，他双瞳中映出碧绿的异色，就像是黑暗中的兽眼，死死盯着自己！
    一瞬间，闪电过后一切重归黑暗，眼前一片漆黑如墨。
    隆隆的雷声中，百里轻几乎没经过丝毫考虑，她完全出自本能地向后方一跃而起！
    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扔在炉盖上，又瞬间弹跳起来的猫。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跳得最远的一次！
    百里轻在黑暗的雨中翻腾转身，凭借着雨点落地的声音，判断着地面的高度。
    落地之后她随即弹起，惊怖让她忘记了方向。
    被恐惧包围的她，激发出了全部的体力，向着前方的黑暗，利箭一般极速逃离！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百里轻拼命地喘息着，每一次跳跃都拼命压榨出所有的体力。
    她害怕自己一回头，就看到那双诡异的碧瞳！
    ……
    当百里清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漫天的雨点也逐渐变成了细碎的冰粒，冻结在姑娘的鬓发间。
    她一直在发抖，脸色青白，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红袖带她去换了干爽的衣服，还在她身上披了厚厚的貂裘。
    可直到她说完了整件事，百里姑娘身上的颤抖还没有停下来。
    屋子里燕然和十人团，在听完了百里清的讲述之后，大家都在心里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首先就是因为天色太黑，百里清甚至没看到过那个从情报站里冲出来的黑影，到底相貌是什么样的。
    其次就是百里轻在发现黑影停在那间旧庙的门口时，姑娘兜了个圈子，提前潜伏到了庙里。
    在这期间，那个黑色人影离开了百里轻的视线，也就相当于监视中断了一次。
    当然百里姑娘做得没错，如果她当时没有这么做，而是跟着那个黑影进去。
    一旦那个武功极高的黑衣人，躲在庙里的黑暗处，向着百里清猝然发动突袭。
    那就不是百里姑娘能看到多少的问题了，她十有八九，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在这之后，那庙里的四个人，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结果等来的却是杀他们的凶手。
    因为他们在见到凶手的那一刹那，明显说了一句“你不是……”
    当然还有那句诡异的“汝当自强”，出自黑衣杀手之口。
    “汝”是你的意思，而且带有贬义，自戕就是自尽。
    所以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你应该自尽”，或是“你怎么还不自杀”？
    结合那个黑衣凶手的杀人行径，加上他说出这句话时，那四个人还在翻滚挣扎着没有死。
    所以那黑衣人的意思应该是：既然你们不肯自杀，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此时屋子里的众人，对于今晚发生的事，心中都是既充满了疑惑，又满是沮丧。
    因为十人团之前是经过商议的，留着这个情报站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也不知道情报站里那个掌柜黄二，是不是就是今晚的凶手，或者说他已经死在凶手的手里？
    而且情况从此变得越发复杂，他们这个顺藤摸瓜的计划，也不知能不能再实行下去了。
    ……
    反而小侯爷对于这件事，完全是一副“自己作业自己完成”的态度。
    他看来是打算彻底撒手不管了，不过为了这些学员的安全，他还是把姚不凡跟蒯无用两位高手，交给苏信他们，用来保护十人团的安全。
    至于小侯爷自己的安全……他的火枪已经从拉发引信，跳过了火绳枪，直接变成了燧发打火的短火枪。
    现在两只短火枪就在燕然身上片刻不离，哪怕就是再有金面刺客那样的高手来行刺，他也能来个以一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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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4章：十三要塞、呼延姑娘

    等大家出去后，燕然按着百里轻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姑娘香肩手感相当奈斯。
    “咱不害怕了啊！那个拿绿眼珠吓唬咱的家伙，回头我就把他给抓住，让他劈叉给你看。”
    “还有你的夜行服也太薄了，回头拿貂皮给你缝个内衬哦！”
    “摸两下就放手吧……别等我砍你哦！”
    百里轻姑娘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凶凶地瞪了燕然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那把刀还是我给你的呢！”燕然连忙缩手不迭，悻悻地又说了一句。
    终归是小侯爷轻松的态度，化解了百里轻心中的恐惧，这位姑娘眼中也逐渐显现出神采。
    “那个凶手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百里轻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从百宝囊中拿出了一对圆球……正是她平时用来装夜行动物的那一对珠子。
    这玩意儿在晚上拿出来，要是对着光源，就会有夜行动物眼睛那种反射光线的效果。
    “就像我这对玉石眼睛，可那黑影的双眼是绿色的，而且只有在闪电出现的一刹那，才能看到反光。”百里轻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听到这里，连燕然都觉得头大：“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
    ……
    情报站的事，燕然说不管，他还真就不管！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去了。
    等燕然上了马车，车厢里独头蒜王正心早就在等他。
    趁着赶路这段时间，燕然把汴京十三家皇商的厂房重建工作交给了王正心，由他正式启动。
    这些地方都在黄河沿线，利用水力方便，顺着水路运送煤炭也便利。
    厂房选址燕然早就完成了，而且已经在地图上做了详细的规划和布置。
    这一次建设的，不是铁炉堡那样的临时营地，而是永久性的工厂。
    燕然把图纸交给王正心，然后将上面重要的部分，向王正心一条一条地讲述了一遍。
    这种厂房在修建之初要规划动力和道路，甚至开工建设之前就要把上下水、工作区和生活区全都布置好。
    一共十三处大型厂址，先平整土地，再砌筑围墙，王正心看着图纸上的参数，心里边紧张得突突直跳。
    这么高你管它叫围墙？城墙还差不多！
    要是照这么建起来，这十三处工厂，就是十三个要塞啊！
    小侯爷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样的工厂建起来，他就不怕再被人强占了去？
    其实王正心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燕然却知道，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了。
    或许赵佶皇帝在度过危机之后，会把这汴京十三家皇商抛之脑后。或许对军器监充满贪欲的人，还打着卸磨杀驴的算盘。
    但是燕然知道，他们已经永久失去了强占这些军工厂的可能。
    因为按照史书记载，从现在开始一直到靖康之耻，历史上的北宋会一直陷入不断的变乱和战争中。
    在这种环境之下，军工生产保持稳定是最基本的要求，这时候生产军器的地方，谁敢乱动？
    另外这些工厂扩充之后，里面的防卫训练也会随即开始。
    那些工人魁梧有力，组织严密，再经过军事化训练，还能就近生产的武器，那些武器中甚至包括了火炮类的重型装备。
    再加上每一座工厂，建造时的设定，就是一个要塞！
    因此以大宋禁军的德性，他们就算是想硬啃，也得啃得下来才行！
    现在来看，这十三家工厂合在一起，规模已经是之前铁炉堡的十倍。
    可是工厂分散之后，管理上又要独立起来。
    燕然告诉王正心，缺席的厂长人选，可以和七十二路烽烟联系，技术骨干让他从工匠中提拔。
    王正心本人则是总厂厂长，换句话说，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十三家皇商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实际上却是一整个军工复合体。
    搞定了工厂建设的事，燕然也到了目的地。
    他让王正心下车去忙工厂的事，自己则是来到了一处深宅大院之中。
    这里正是呼延庆老将军的宅邸，这一次燕然来甚至无需门上通传，直接穿堂过户，自己就进去了。
    通过上次交换铠甲的事，呼延老将军对燕然可谓是推崇备至，听说小侯爷到来，老头都没让孙子呼延决去接，直接派人把燕然带到自己的书房里。
    燕家小侯爷开门见山，说这次又要给禁军换装五万套盔甲，把这位老将军乐得两眼“刷刷”直放光！
    虽然新盔甲还要假以时日，才能陆续交付给老将军麾下的禁军，但是老将军对于燕然工坊的生产能力，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以原来的铁炉堡而言，这五万套盔甲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更别说现在新建厂房，再次扩大生产，产能又提升了十倍。
    因此老将军自然是喜不自胜！
    等他们三言两语把这事儿敲定下来，这位呼延庆老将军还拉着燕然的手，两眼直放贼光道：
    “听说小侯爷还未曾婚配？我这有五十来个孙女外孙女，要不你挑几个去？”
    “小子已经有了正妻，怎敢委屈了老将军的孙女？”
    燕然一听之下，立刻就开口婉拒。
    且不说这位老将军的相貌，孙女的血统估计难说得很。就以他的姓氏和脾气，呼延家的女子，十有八九也温柔不到哪儿去……
    “男子汉大丈夫，多娶几个媳妇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小侯爷如此英雄？”
    这边老头还不乐意了，他正色道：“我听说小侯爷二叔那一房，已经没人了？”
    “咱正好来个‘两头大’，以承祧的名义，再娶一个正妻！”
    “你挑个孙女，老夫再陪送俩外孙女，可着你随便选！”
    “别别别……”
    一时之间，燕然被这生猛的老头说得哑口无言，都不知该如何拒绝才好。
    “你可算了吧爹啊！”这时的呼延决，终于及时赶来救场了。
    “你是没看见小侯爷的内宅，那一个个都是天姿国色，而且人家姑娘还都有本事在身！”
    “咱呼延家的姑娘……”呼延决苦笑着无奈道：“一个个横得跟秃尾巴狗似的，到人家那儿两天，就得被弄死咱一茬！”
    “更何况人家小侯爷还看不上，您可别丢人了爹啊！”
    呼延决这次劝得小心翼翼，他生怕爷爷一生气，孙女儿推销不出去，回头再给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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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5章：黄金降魔、狂心若歇

    没想到老爹今天倒是通情达理，听了这番话之后，倒是放下了把孙女嫁给燕然的打算，反而又皱起了眉头。
    “这样啊……燕家小侯爷来我府里，回回都有大恩于我呼延家。”
    “怎么能让你空手回去呢？对对对了，把那玩意儿给我拿过来！”
    呼延庆老将军想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一拍呼延决的肩膀：“就我床底下那个……”
    “明白！”这孙子听到老将军吩咐，“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然后还没等燕然反应过来，呼延决两手捧着一个东西又回来了。
    等燕然瞥了一眼那玩意儿，不由得暗自一惊！
    那是一根半人多高的降魔杵，有男人上臂粗细，跟寺庙里韦陀像手中拿的一模一样。
    这根降魔杵铸造得十分精美，表面上线条流畅挺拔，一片金光灿烂。
    呼延决把这玩意儿往地上一杵，燕然就觉得跟连地面都跟着“忽”的一下震颤。
    就凭这重量，他都能感觉出来，这玩意儿是特么纯金的！
    “七十二斤！”呼延老将军乐呵呵地说道：
    “这是老夫在剪子口一战，击败夏国大军之后缴获的。”
    “哦？真是金的？”这下连燕然都倒吸了口凉气，他心说：谁能干这种事？用黄金铸成一根降魔杵？这也太奢侈了！
    “当时夏贼入侵，收罗民间精金，铸成了这根降魔杵，结果他们还没等回家，就被我给缴了。”
    老将军笑着说道：“夏人崇信佛教，大概是想带回家礼佛的，结果便宜了咱……就是它了！”
    “送给你留个纪念，不要卷了老夫的面子！”
    “是是是！长辈厚赐，小子愧领！”
    燕然看人家礼物送得扎实，心情也诚挚。他知道，自己不收就说不过去了，于是连忙笑呵呵地答应。
    毕竟是黄澄澄的一大块金子，谁还能不喜欢呢？而且和被逼娶几个呼延家的母老虎相比，这个礼物简直好太多了！
    等到收下了这根降魔杵，燕然走出呼延府的时候，这玩意还得让呼延决帮他抱着。
    别看只有七十二斤，但这东西跟抱个人可不一样，燕然试了一下，他娘的死沉死沉的！
    等回了燕家侯府，燕然让姚不凡姚大个子，把这降魔杵端进了内宅。
    燕然正想着把这玩意放在哪儿，却看见小兜湖畔的一座假山上，正好有个跟降魔杵那个四楞的尖子，一样形状的窟窿。
    假山上这样的孔洞，通常都是用来栽种兰花，增添气韵的。
    燕然让姚不凡把降魔杵往那个洞里一戳……正好从上到下，稳稳当当立在了那个洞里！
    “好么，这什么摆设啊？”这时红袖姐姐带着李师师走了过来。
    李姑娘见清幽雅致的假山旁边，黄澄澄金灿灿立了一根这玩意儿，当真是十分奇怪，把她给笑得不行。
    红袖却在旁边问了一句之后，上前打量着这根降魔杵。
    在降魔处的表面上，居然还用阳文铸造出了一句话，红袖随即轻声念诵了出来：
    “身如琉璃，净无瑕秽。狂心若歇，歇即菩提！”
    “前两句出自药师经。”李师师毕竟是学问过人，一听之下便道出了这四句的出处：
    “后两句是楞严经里的名句，小侯爷把这东西，立在这儿作什么？”
    “看看谁能用，就把这玩意儿送给谁做个兵器！”
    燕然听了之后，随即笑着答了一句。
    “谁能有这般力量？”旁边的大个子姚不凡却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降魔杵是单手用的兵器，七十二斤！”
    姚不凡说道：“关帝爷的青龙偃月刀才七十二斤……还是双手的！”
    燕然点了点头，他知道姚不凡说的是什么意思。
    和小说里动辄几百斤重量的兵刃相比，真实情况是，历史上的兵器远没有那么重。
    宋代军队里用的手刀，也就是单手用的单刀，通常的重量都在两斤以内。
    超过两斤半甚至是三斤的刀，挥砍起来就非常沉重了。能够使用它的人，都是号称勇猛的军士。
    所以燕然把这黄金降魔杵，放在自家窗户外虚位以待，这件兵器能不能遇到自己的主人，还真难说得很！
    ……
    汴京城，
    一处清幽庭院。
    恰是新雪初晴，庭中梅花着雪，像是红颜身披轻纱。
    雨师从梦中醒来，伏在榻上看着梅间白雪，随风吹落。
    他并非是从辽国而来，而是先到了夏国。
    在那里他略施手段，策动了党项贵族，引诱夏国王庭，制定了再度攻向大宋的计划。
    那些党项人犹如一群野兽，毫无一丝谋略可言，被他区区小计，就激得热血沸腾！
    宋国江南方腊造反，朝廷正在调动西军去东南平叛。
    西军防线因此大为削弱，夏国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自己去大宋劫掠的机会又来了。
    所以一支西军南调北返，注定在两边战场之间顾此失彼，宋国朝廷又是个犹豫不定的性子。
    这样以来，宋国再有什么压箱底儿的宝贝，他们也该拿出来了。
    汴京禁军是强是弱，也是时候见分晓了。
    若是此行顺利，让方腊和夏国两面交攻。若是宋国西军疲于奔命，若是禁军不堪一击，宋国的根基就会越掏越薄……他们也就快完了
    只是，还有件要紧的事，他要去做……
    还有，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燕然燕天行……你行不行啊燕天行？
    ……
    武威侯府，小兜湖。
    苏信从外面回来后，将得到的情况向众人通报了一下。
    为了侦查情报站，他让七十二路烽烟里的通天先生孔无极，也就是当初给燕然测字的那个老道，去什物铺里转了一圈。
    侦查的结果是，什物铺正常开张，掌柜黄二不在店里，那个小伙计小驴子在看店做买卖。
    苏信之所以拜托孔无极先生去，是因为他是个生面孔，侯府里的任何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什物铺，都有可能让那里的人生出警觉。
    还有，这位孔无极先生精于相面算命，在察言观色看人气质方面很有心得，所以由他来侦查是最合适不过。
    按照孔无极先生所说，那个小伙计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异的神色，表现得很正常。
    如此一来，不用燕然分析，苏信他们十人团也知道，这个情报站里存在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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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6章：燧发火枪、麾下雄鹰

    或者掌柜黄二，就是昨天百里轻追踪的那个黑衣人，也是昨天晚上那个蹲在地上诡异凶手。
    他杀了人之后，还要办其他的事，才没有回到什物铺。
    第二个可能：黄二就是百里轻追踪的那个人，但在百里轻视线离开他的时候，他跑到别处去了。
    所以他不一定是凶手，可能是因为发现自己被跟踪了，才没有回那个什物铺。
    第三个可能：黑衣凶手直接在情报站里杀了黄二，然后趁夜逃走时，他被监视情报站的百里轻发现了。
    如果是第三种可能，什物铺里既没发现尸体，周围又没有命案的迹象。那就说明，是店铺里那个小伙计小驴子，处理了尸体，然后和平常一样坚守岗位。
    这样的推测，如果细算起来，足有六七个不止！
    所以现在十人团面临的情况是：如果断然抓捕那个小驴子，必定会惊动无法再接头的古夙罗。
    而且那个小驴子，他要是完全不知情，纯是个普通人的话。那么抓他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因此打草惊蛇。
    可要是不行动，难道就这么等着？
    天知道古夙罗第二次接头，会把什么情报传到外边，会给燕家小侯爷造成多大的威胁！
    就像上一次，古夙罗透露了铁炉堡的位置，几乎让小侯爷在金殿上面临着灭顶之灾。
    好在燕然设立铁炉堡之初，就将它定义为孵化基地，还做了充分的准备，才让高俅吃了个大亏。
    可下一次，却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苏信他们这回放长线钓大鱼造成的损失，很可能会大到无法想象！
    当苏信、李师师他们绞尽脑汁，拼命想着对策时。红袖却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是十分不忍。
    姑娘看到燕然正在擦枪，于是便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燕然擦的这种火枪，毕竟不是现代的金属定装枪弹，密封上有问题，所以防潮性能也很堪忧。
    昨夜下过雨之后，燕然担心火药受潮，所以只好把火枪拆了，重新再装填一遍。
    燕然造的这一对单发火枪，枪管只有十五公分长，寒铁锻造的枪管，内膛的口径是十三毫米。
    锰钢材料冶炼而成，枪膛内部，手工拉割的膛线也堪称完美……到这里为止，基本上所有的优点都说完了，剩下的就是惨不忍睹的击发装置。
    燕然的实验室里，还没能制成高浓度硝酸，就连一个试管的量都没有，所以他就没法制成雷汞。
    没有雷汞就没有打火帽，没有打火帽就没有金属定装枪弹，所以这支牛逼闪电的锰钢枪管后面，是一个燧发枪的发射机构。
    就和杰克、斯帕罗船长用的那种枪一样，在枪管侧面有一个洞眼，叫做火门。
    火门通向外面的药池，药池里面洒上火药。
    在药池上面，有一个随着板机扣动，能掀起来的盖子。这个盖子是防止药池里的火药被风吹走，或是行动的时候洒出来用的。
    然后枪管后方，有一个红木握把，当燕然扣动扳机，板机在掀起药池的同时，也会让一个龙头形状的夹子，敲打在药池上方。
    在龙头夹子上，夹着一块燧石，在敲打药池上方的钢块时，火星就会落入药池里。
    之后火星引燃药池里的火药，通向火门，燃烧进枪膛，枪膛里是燕然制成的颗粒火药。
    火药被点燃后，推动前方的枪弹，把子弹推出枪膛。
    这就是整个发射过程，当然里边还有很多技术细节。
    比如说燕然用的枪管是线膛，所以每一发铅制枪弹在装弹时，都是用锤子配合一根钢钎砸进去的。
    还有每一次装完弹之后，铅弹外面的枪管里，还要加上一层用厚纸板制成的圆片，再用融化的蜡，滴在圆纸片上进行密封。
    但是你火门没法密封！这就是让燕然一边装弹，一边骂娘的原因。
    这种破枪，必须时时刻刻检查药池里还有没有火药，火门通不通畅，还有火药受没受潮！
    而且你击发的时候，还不一定每次都能打响……这才是要命的一点。
    你就想啊，沦落到小侯爷亲自拔枪抗敌的程度，那得是多危急的情况？
    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要是一枪搂哑了火，燕然的小命也许就没了！
    不过即便如此，在更厉害的火枪造出来之前，这两把火枪燕然还是决定片刻都不离身。
    毕竟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已经属于外星科技了。
    而且所有的武林高手，都对火枪的认知有限，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可以让燕然打个措手不及。
    燕然认真地给这两支火枪装弹，红袖在旁边轻声问道：
    “你就看着你这帮弟子，在外边撞得满头包也不管？”
    “昨天百里妹妹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里边真是凶险万分，燕郎怎么也不帮他们一把呢？”
    听到了红袖的问题，燕然却笑嘻嘻道：
    “让他们这些人受一些挫折，在实战中经过锤炼，才是成长最快的途径。”
    “红袖姐，你自己想想，”
    燕然把擦好的火枪插进皮套，然后用手巾擦了擦手。
    “咱们手下这九位学员，是何许人也？”
    “苏信忍辱负重，单枪匹马就在卧虎台设下圈套，差一点就把淮西王庆和王焕父子杀了个全军覆没。”
    “庞七郎天赋异禀，李师师绝顶聪明，鸣鸿冷静狠辣，钱戏机变百出……可是他们合在一起就没了灵气，你没看出来？”
    “他们单独拿出来，全都能独当一面，可是捏在一起之后，就开始犹豫不决……”
    “偏偏谍报战线是最需要团队作战，最需要相互协作的组织。”
    “我让他们自主行动，然后我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这时他们立刻就生出了一种围棋国手站在身后，生怕把棋下错了的谨小慎微。”
    “这些天十人团一步步走来，看似四平八稳，全都是平庸的招数……要是这一关他们过不去，以后就永远也上不了战场。”
    “我要他们各自焕发出最精彩之处，同时组合在一起，更是威势绝伦。”
    “这些人每一个单拿出来，都必须是谍王！”
    燕然在红袖耳边轻声说道：“所以我即便恨得咬牙切齿，即便眼看着他们九个人走进了死胡同，我也绝不插手。”
    “过了这一关，我胸中所学便得以流传，他们就是我的无双羽翼。”
    “这九个人可以十传百，百传千，直至成千上万，形成一股洪流。”
    “可要是他们不经历失败的痛苦，就永远不会破茧重生。”
    “你知道雄鹰吗？”说到这里，燕然看着目瞪口呆的红袖，淡淡地说道：
    “鹰巢就筑在悬崖上，每一只雏鹰的第一次飞翔，都是从舍生忘死的纵身一跃开始的。”
    “要么坠落沉沦，要么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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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7章：机速巡检、隐龙墨宗

    红袖听着燕然的话，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但小侯爷的表情稍显浮夸，他好像没说实话……
    红袖正想要追问，这时候胡阿佑刚好进来通传，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说前面有人求见。
    于是燕然带上火枪，去前面花厅待客，红袖只好暂时按下了心头的疑惑。
    等燕然来到外面的花厅，一听到外面求见的两人来历，红袖和苏信就是一惊！
    机速房巡检，宋隐龙、齐墨宗。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
    燕然让胡阿佑把人请进来，他自己站在花厅台阶下迎候。
    虽然没迎出府门，但台阶下这叫做“降阶相迎”，算是很有礼貌了。
    等来人到了，双方施礼时，燕然的心里就暗叫了一声好。
    看来大宋还是有高人的，你看这两位！
    宋隐龙三十多岁，满脸堆笑，亲切和蔼，一看就是你一口痰吐他脸上，他都不会生气的那种人。
    齐墨宗则是二十八九岁年纪，一副久病不愈的样子，没什么精神。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全身都要散架了。
    燕然心中暗道：一个锋芒洗尽、重剑无锋，一个鹰立如睡、虎行似病。
    这机速房……可以啊！
    ……
    把他们迎进了花厅，红袖和苏信心里都在猜测。
    怎么无缘无故的，机速房两位巡检突然造访燕然，不知他们有何用意？
    等奉上茶来，燕然问起了他们的来意。
    那齐墨宗只是低头喝茶，一言不发，宋隐龙却满脸笑意地道：
    “小侯爷好茶！您可真会享受……”
    “这不我兄弟俩手里有个案子，十分的棘手难办，万般无奈之下，就想起您来了。”
    “早听闻小侯爷在汴京屡破奇案，和神眼玉观音沈红袖姑娘联起手来，更是无往不利！”
    “我们在机速房想来想去，想麻烦小侯爷加入这件案子，帮我们一起查，又觉得平白无故的让您受累，实在是说不出口。”
    “还是我们机速房巡阅使阴无咎大人跟我们说，小侯爷一向古道热肠，必是肯帮忙的！”
    “所以让我们来问问您，这个案子就算机速房和武德司联合侦办，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
    燕然听着宋隐龙嘴上说得客气，但他越是在关键内容上，越是没说清楚，于是问道：
    “早听说两位巡检的大名，今日真是有幸得见，不知是什么案子，还要劳动两位亲身前来？”
    “案子倒是不大，城外佛山寺庙死了个人。”宋隐龙笑呵呵地看向了燕然：“说来也巧，死的那位……”
    “就是在小侯爷府门外，开什物铺子的黄二。”
    ……
    宋隐龙这一句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也是笑意盈盈。
    但在燕然他们这边众人的心中，就像是一块大石入水，掀起了千层涟漪。
    昨天燕然他们还在推测，从小马童古夙罗到殿帅太尉高俅之间，是不是机速房在收集和传递情报。
    还有百里轻姑娘一场雨夜惊魂，追的就是黄二，出事的地方就是城外的一座古庙。
    然后今天，机速房就拿着这件人命官司，来找燕然了！
    红袖和苏信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这宋隐龙看似和蔼可亲，话里却句句都带着锋利的钢钩。
    机速房派宋隐龙他们过来，明显是是不怀好意！
    宋隐龙刚刚这番话里带着试探的味道，但又好像已经确定了这件案子里，燕然必定有份！
    分明是不动声色地一刀割来，他们却还在目不转睛地看你的反应……欺人太甚！
    没准那个黄二，就是他们的人，机速房好像把这条人命，算到了小侯爷头上！
    什么合作查案？说白了这是在找小侯爷的破绽，机速房这一招真是够狠！
    “行啊！”
    可这个时候，燕然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红袖，笑着说道：“这几天又是雨又是雪的，好不容易今儿放晴，正好出去透透气。”
    “那个老苏，把大家都带着，红袖姐姐，让姑娘们都一起。”
    “再带点酒……就琼花露！最适合今儿这天气！”
    “咱城外散散心去！对了我那匹马训好了没有？”
    “爷！还差点火候！”
    见到燕然问起，在廊檐下伺候的钱戏，立刻就明白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说道：“那匹大黑马还有点野性难驯，你看要不要把那马童也带着？”
    “带上带上！”
    燕然兴致显然很高，眉飞色舞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小侯爷让人去后宅，拿了大衣服准备出发。
    等他披上了墨色的织金云锦披风，内衬着轻柔的貂裘，小侯爷也是精神抖擞。
    被他这么一说，苏信和红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苏信带上了十人团。鸣鸿、阿秀、紫霄惊鸿，也在红袖的带领下收拾妥当。
    见到这莺莺燕燕的一大群俊男美女，还带着烹茶的用具和饮酒的食盒，宋隐龙和齐墨宗二人不禁有些错愕。
    他们原本想通过这次的联合查案，来观察燕然心里有没有鬼。小侯爷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逃不过他们的审视。
    却不想人家居然要来个春游，这下弄得两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燕然这副纨绔的做派，他们俩不禁心中暗道：这位小侯爷，到底心里是有鬼没鬼呀？
    他是巴不得跟我们出去查案啊，还是等不及要去郊游？
    要说这两位机速房巡检，都是心思阴沉之辈，可他们现在却有点发懵……
    等到他们俩出了侯府，外边小侯爷的队伍正在各自上马上车。
    这浩浩荡荡几十人，场面也真是壮观！
    ……
    在燕然扶着红袖上车时，红袖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什么。
    “不对啊燕郎！”
    红袖见马车里没有人，那两个机速房的人又离得很远，她趁机轻声向燕然问道：
    “你刚才说想放开手，让苏信他们接受磨练，还说什么经历了挫折失败后，才能脱胎换骨。”
    “可是你刚才当着机速房那两位，还是在演戏！再仔细想来，你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演了！”
    红袖假意扶着燕然，却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捏：“你在作什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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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8章：隐藏实力、误导强敌

    “哦？我什么时候开始演的？”燕然故作嬉笑，想把这话题搪塞过去。
    红袖却淡淡地说道：“我记得是在铁炉堡，那时你发现古夙罗，是外人派来的密谍……”
    “从那时候开始，有关古夙罗的事，你就一点都没参与过！”
    “你告诉我小侯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燕然扶着红袖，一边走上马车一边苦笑道：
    “其实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通过实战来锻炼他们的事，全都是胡编的，那悬崖雄鹰的故事也是假的。”
    “事实是：有只狐狸在鸡窝附近的悬崖上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所有的飞翔，都是从一次勇敢的尝试开始的。”
    “然后那只狐狸就在悬崖下等着，一只一只地捡摔死的鸡吃……”
    “我没让你说这个！”红袖听到燕然这话，似笑非笑地问道：“苏信他们的事，你为什么不管？”
    “因为那个雨师，”燕然无奈地说道：“我要想弄死他，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方法。”
    “就是让他错误的估计，我的境界和智慧，认为我的水准不过如此。”
    “要想做到这一条也容易得很，就是所有事，都让苏信去办。”
    “这样一来，那个雨师的心里，就会慢慢做出判断。他会认为苏信的智慧上限，就是我的最高水平！”
    “然后我就在旁边观察，看破了也不说破，什么事都不做，我只要……”
    “你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出手，就能打雨师一个措手不及！”这时的红袖，一下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小侯爷这是下设下了一个很大的圈套，而且他的目标并不是机速房，而是那个国之大敌，金国雨师！
    燕然和雨师的战斗，诱因是铁炉堡巨大的生产能力，还有军工复合体做出的坚韧盔甲兵器。
    那雨师一方面对于这些军国重器志在必得，另一方面他又因为燕然之前，轻易干翻了辽国密谍穆星乔，所以雨师会对燕然极为忌惮和小心。
    正因为如此，当燕然接到耶律大石的来信，知道了雨师来到大宋，同时又发现已经有人，往自己侯府里派遣密谍……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毫无作为，来误导雨师的思维。
    然后他还用家庭作业这样的借口，用经历挫折才能破茧成蝶这种的理由，让苏信自己带领十人团，去处置古夙罗的密谍事件！
    “所以……小侯爷和雨师的交锋，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事保密，谁都不许说啊！”见到红袖满脸震惊的样子，燕然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于是笑着嘱咐了一句。
    “好的……”
    “什么呀？雨师是啥东西？”
    正在这时！
    红袖刚刚答应了一句，有人就在燕然和红袖的脚底下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把他们俩吓了一大跳！
    燕然低头一瞧，马车底下钻出一个人……正是西北刀客，范楞娃！
    这小子不知道在马车下面干什么呢，小侯爷刚刚跟红袖说的话，居然被他听了个正着！
    “你怎么跑到那底下去了？”
    燕然看到范楞娃从马车底下爬出来，差点一脚把他踢回去！
    “银子掉了……滚车底下去了！”
    范楞娃把手里的银子吹了吹，在衣袖上擦了一下。
    他一边将银子揣进怀里，还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道：
    “主人你刚才说的那个雨……”
    “带个屁雨伞！”
    燕然眼角余光一瞥，看到机速房那两位，骑着马越走越近。
    他生怕范楞娃冒冒失失地说出关键字眼，连忙把范楞娃的话顶了回去。
    “大天白日的，我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老天爷就这么不给面子吗？非得给我下雨？”
    燕然说着一脚踢过去……没踢着！
    范楞娃灵巧地一转身躲了过去，差点给一脚蹬空的小侯爷，当街来了个大劈叉！
    “哎呦！抻着哪儿没有？小侯爷！”
    范楞娃看到小侯爷一个趔趄，连忙关切的问道。
    “我踹你下回不许躲！听见没？”
    “上马上马！哪儿那些废话？”
    小侯爷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招呼范楞娃，上马出发！
    ……
    古夙罗牵过了那匹大黑马擎天柱，小侯爷一翻身上了马，
    这一下他就比身边骑着马的众人，高了一头不止！
    大马哥今天格外温顺，小侯爷也是心中欣喜，随即率领大队人马出发。
    姚不凡和蒯无用护卫在燕然的身边，其实刚刚范楞娃的事，还真不是他俩护卫为不利。
    这如果是个外人，想要接近小侯爷，离着好几丈远他们就发现了。
    可范楞娃毕竟是自己人，他钻进马车底下捡银子的时候，姚不凡和蒯无用也不知道，小侯爷正在和红袖说要紧的事，所以真不怪他们。
    大家浩浩荡荡向着城外而去，从头到尾算起，队伍里先是王德发和胡阿佑，带领着五十名武德司护卫。
    接下来是燕然身边的两位保镖姚不凡蒯无用。
    然后是燕然的副手苏信、管家钱戏、庞七郎和程炼心这俩贴身护卫，家丁打扮的范楞娃，背着弯刀的百里轻，他们都骑在马上
    之后两辆马车里，坐的是红袖和鸣鸿、阿秀、李师师、羊小白和紫霄惊鸿。
    最前面是宋隐龙和齐墨宗，带着机速房二十名军士，在前面开路。
    趁着队伍与机速房那边的距离渐渐拉大，苏信轻声向燕然说起了他这两天来，在外面打听到的有关机速房的情况……
    “机速房的直接上级，就是之前红袖所说的，提举鸿庆宫许处仁大人。”
    “然后机速房内部最大的官，就是宋隐龙刚刚说的巡阅使，名叫阴无咎，执掌着整个机速房。”
    “阴无咎手下有四大巡检，也叫四大金刚，前面那两位都是其中之一。”
    “这四大金刚有‘龙虎神鬼’之称，单拿出来哪个都能独当一面。”
    “可这次阴无咎同时派了隐龙、病虎两个人，足见机速房对小侯爷的重视……也可能是他们急了。”
    “他们越急越好，”燕然听到苏信的话，点头说道：“一会儿破案时记住了。”
    “案子我不管了，全都由你和红袖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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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9章：醇酒佳人、断案如神

    燕然正色道：
    “从昨夜百里轻讲的案发情形来看，这案子里明显有鬼。现在这两位机速房高手又掺和进来，再加上个古夙罗……情况这么复杂，我先图个清静吧！”
    “得嘞！您玩您的小侯爷！”苏信答应的也是相当痛快。
    他心里明白，小侯爷这是不想让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看出他的底细。
    另外要是说到破案，自己跟红袖两个人上场的话，一般的案子其实都没什么难度……
    一行人出城直奔郊外，马童古夙罗也骑在一匹战马上。
    他裹紧了身上的老羊皮袄，尽情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
    ……
    在这之前，燕然所做的事，现在也慢慢显出了端倪。
    他如此藏头缩尾，当然是为了雨师。
    从耶律大石发来的情报上来看，这个雨师无疑是密谍方面，相当厉害的一个对手。
    像是这样的人，如果在双方建立了足够的了解之后，摆开阵势对决起来，那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毕竟现在燕然不可能跑到金国去捣乱，而雨师来到大宋，却是自然处于暗处的一方。
    所以燕然想要一战而胜，就要让对方错误地估计自己的实力。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就像是在台球室里，你想赢某个凯子的钱。
    那你当然是要在那个凯子出现的时候，故意把球打得水平一般。
    然后等两个人约定好了，每一局多少钱，开始赌球的时候，再拿出实力，给那个凯子一记绝杀！
    所以现在的燕然，虽然表演得比较辛苦，但在谍报战时，一次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那个雨师只要一次判断失误，马失前蹄，他就离死不远了！
    说实话在大宋这个时代，和谍战高手来一场对决，还是挺过瘾的。
    尤其是现在，就像是两个有意无意的男女，相互着试探对方是不是有好感……这种欲说还休的阶段，最是微妙之极！
    有意思……爽！
    ……
    出城六里。
    众人远远地看到寺庙的飞檐斗拱，青墙黄瓦。
    燕然不动声色，向百里轻姑娘那边瞥了一下。
    姑娘沉稳得很，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但燕然却看得出来，她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了紧张。
    这说明前面那座庙，就是昨晚的雨夜杀人场！
    ……
    等再走近一些，大家远远看到寺庙的台阶下，躺着一具尸体。
    等燕然再庙门口下了马，苏信和红袖走到了他两边。
    车上那些姑娘们也都下来了，温酒的温酒，烹茶的烹茶……
    说实话，在案发现场搞这些，听起来是有点不正常。
    但是宋代的士大夫，尤其是贵族，那种喜好摆谱的劲头上来，其实比这还厉害。
    别说是查案了，就算是打仗，就算带着侍女上场的，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等到燕然下了马来到尸体旁边，他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那宋隐龙和齐墨宗两个人，目光就像粘在自己身上一样，一刻都未曾离开！
    小侯爷看了看那具尸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掌柜黄二。
    尸体头朝寺庙的外面方向，脸朝上躺着。
    三十多岁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身上穿着商人的丝棉衣袍，长相和体态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死者脸上，满是惊愕和恐惧！
    惊吓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就像是一个恐怖的面具。
    致命伤是喉部一个血淋淋的洞口，大概有筷子粗细。
    在伤口周围，皮肤和血液的颜色都有点奇怪……燕然看了一眼后，从斗篷里伸出手来，向着旁边一伸。
    那两位机速房的巡检还以为，燕然要用什么物品来检验尸体……
    却没想到他这一伸手，红袖就递过去一块手帕。
    人家红袖姑娘心思灵透，她知道自家郎君正在演戏，所以配合得也是熟极而流。
    燕然拿起那块手帕，捂在了自己口鼻上，看来是怕闻到尸体的味道。
    其实现在时值隆冬，死人都已经冻在地上了，哪有什么尸臭味？
    燕然又把另一只手，往外一伸……随即红袖招呼紫霄过来，温好的一杯酒立刻交到了燕然手上。
    小侯爷这一出，把那两位机速房巡检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心说：这小子到底是来郊游的，还是来查案的？
    来到现场不过屁大的工夫，尸体还没瞧上几眼，他倒是喝上了？
    小侯爷饮了一口杯中酒，又瞧了瞧那具尸体，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他一开口说的却是：“这琼花露还得再温一会儿。”
    “温度高一点，一口下去才会七窍留香，现在还差点火候。”
    “是，”
    旁边的紫霄姑娘连忙答应，接过酒盏转身又回去温酒了。
    “你怎么看？”
    燕然退后了两步，仍旧用手绢捂着鼻子，朝着旁边的苏信问了一句。
    “看喉咙上的伤口，好像是中毒。”苏信答了一句。
    现在这位苏兄心里也在纳闷，小侯爷今天查案的派头，跟往常可大不一样！不知道小侯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燕然听到“中毒”两个字，他立刻朝着身后那些姑娘们喊了一句：“羊小白！到你了！”
    “哎！”
    羊小白姑娘自然知道燕然为什么叫她，答应了一声就从人群里走过来。
    可是羊姑娘来到尸体边还有五六尺远，看了一眼咽喉上的伤口，脚步停都没停就一扭头，走了回去！
    “柳叶镖上涂了毒药，很普通的缠头蝎毒汁。”
    “中者咽喉紧缩，无法出声，浑身剧痛，十二息之内必死！”
    别人也就罢了，那机速房的两位巡检听到这话，却是心头一惊！
    这么厉害吗？那小丫头看来也就十五六岁，怎么对毒药竟是如此精通？
    好家伙离着好几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毒？
    居然还说毒药很普通，这缠头蝎是什么玩意儿，他俩听都没听过！
    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世上真的有如此神技？
    这边他两人还在半信半疑，燕然的下一句话，却正好应了两人的疑问。
    小侯爷不高兴地转过头，向着羊小白的背影嚷嚷道：“糊弄我是不是？你不再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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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0章：缠头毒血、鬼寺佛山

    “你都没靠近尸体，怎么就知道是什么毒？”
    “那缠头蝎毒和人血一混合，”羊小白头都没回地说道：“就是一股烂韭菜味儿！”
    “我最讨厌这股味儿了，这都后悔离得近了……”
    “我不会看错的，放心吧小侯爷，我认识这玩意儿的时候，你还不认识肚兜呢！”
    “靠！”燕然被羊小白姑娘这一句话，噎得他直翻白眼！
    在这之后，燕然示意让红袖和苏信过去，仔细检查尸体。
    他自己则是退得远远的，看来是不打算亲自上去查了。
    接着小侯爷扭过脸，向着宋隐龙和齐墨宗，不阴不阳地说道：
    “这事就奇怪了，城外这么个破庙，死了个小商人。”
    小侯爷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向这两位巡检问道：
    “像这样的案子，一般直接就到开封府衙去了，都到不了我的武德司，怎么就惊动极速房了？”
    “两位现在跟我说说，这件案子跟你们机速房有什么关系？”
    燕然这小子还挺精！
    当机速房这两位巡检，听到燕然毫不隐晦的发问，他俩倒是有点儿对燕然刮目相看了。
    那位时刻把微笑挂在脸上的宋隐龙，随即笑道：“小侯爷有所不知，”
    “这个人叫黄二，其实是我们机速房的伙计，我们自己的人死了，案子自然是由机速房来查。”
    “哦……那这事又跟我有鸡毛关系？”
    燕然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道：“就因为他开那个店铺在我家周围？这也太牵强了吧？”
    “牵强？”那个半天没说话的齐墨宗闻言却忽然开口，冷冷地说道：
    “燕司丞，你不认识这个黄二吗？”
    “他要是开青楼的，我兴许还认识。”燕然不耐烦道：“一个做小买卖儿的，我怎么就非得认识他不可？”
    “还有，既然这个死人是你们机速房的人，他为什么跑到我侯府门口去开店？问你话呢！”
    燕然这句话问得切中要害，咄咄逼人，眼看着局面也是越来越僵。
    宋隐龙连忙示意齐墨宗别说话，他自己笑呵呵地向着燕然说道：
    “燕家小侯爷大概还不知道，我们机速房的差使，是专门抓捕外邦派来的密谍。”
    “所以汴京城里，像是黄二这种人开的店铺，足有几十个之多。这么多的数量，小侯爷家附近总能碰上一两处的。”
    “因此黄二的店铺，跟燕家侯府离得近，纯粹是个巧合，绝不是我们有意为之。”
    “那这个姓黄的死了，你们找我过来帮着破案……嘶！”当燕然说到这里时，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神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俩不会是怀疑，这姓黄的是我杀的吧？”说着燕然用手一指地上的死尸，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
    “当然不是！”宋隐龙连忙一口否认！
    他照旧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说道：“自然是因为小侯爷屡破奇案，在汴京城中大大的有名，所以我们兄弟才特意找您来帮忙的！”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燕然却没打算饶过这两位巡检。
    他指着宋隐龙的鼻子，眼含威胁道：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机速房，往我家门口派人监视我，他娘的自家死了人还想赖在我头上，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
    “高俅知道不？殿帅府听过没？昨儿在金殿上跟我来劲，让我一个烧鸡大窝脖，把他干回家养病去了！”
    “本侯现在执掌武德司军器监，圣眷正隆的时候，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在我背后搞鬼，机速房那个阴无咎，我特么一样弄他！”
    “是是是！您可别误会！”这边宋隐龙听的心惊肉跳，连忙陪着笑脸敷衍燕然。
    他心中暗自吃惊，还真不是因为燕然这番威胁，而是他发现这位小侯爷，竟然如此浅薄嚣张！
    原本他还以为燕然二十岁不到，就有这番成就，是个真有本事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他身边有一群高人不假，像是神眼玉观音沈红袖，还有刚才那个懂毒药的小姑娘。
    另外他身后也确实有座靠山，多半就是那位大宋国师林灵素。
    可是他刚才那番话，却不是一个心思沉稳的人应该说的。
    倒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混蛋，气急败坏地威胁谩骂，莫非这家伙是徒有虚表？
    难道说这小子窜升的这么快，外界相传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因为他身边养着这些厉害人物？
    宋隐龙一边想着，一边满脸堆笑道：“的确是因为小侯爷您断案如神，才特意请您过来。”
    “最好是这样……酒来！”
    燕然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又向着侍女要酒。
    紫霄连忙把酒盏端过来，就见酒盏热气腾腾，果然是又加温了。
    此时在燕然的身后，红袖姑娘也就罢了，知道自家燕郎完全是在演戏。
    苏信听了却有些吃惊，差点儿连尸体都忘了看！
    不仅是苏信，燕然带来的一票人里，李师师和紫霄姑娘她们这些头脑聪明的，也发现小侯爷的表现很奇怪。
    不过她们知道小侯爷的德行，他平时最喜欢给人下套。所以大家都不动声色，一边配合着燕然演戏，一边静观其变……
    等燕然把这二世祖的模样，从头演到尾，飙戏飙得心情也是十分舒畅。
    至于查案的事……看来他是完全扔给了沈红袖和苏信。
    ……
    等到红袖和苏信看完了尸体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收获。
    然后他们俩又问机速房的两位巡检，除了这具尸体以外，现场还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随即宋隐龙他们两个就带领众人，一路向着庙里面走去，看来寺庙里还另有文章。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王德发和胡阿佑自然带领着军士，在这间寺庙外面警戒。那位马童古夙罗也牵着马，在庙外等着。
    虽然没人注意到他，这位古夙罗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机速房这两位巡检有过任何一次眼神接触。
    他的表现，就想完全不认识两位巡检一样！
    ……
    寺庙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佛山寺”。
    当众人进去后，大家穿过破败陈旧的大雄宝殿，就来到了第二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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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1章：踏雪寻尸、尸气盎然

    整座寺庙因为昨天先下雨再下雪，加上天气寒冷，地面到处都是冰雪。
    供桌已经翻倒，窗扇不翼而飞，佛像也是陈旧破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入眼的尽是落叶和树枝。
    像这种荒废的寺庙，处处都透着阴森的气氛。燕然一边往里走，一边把手里暖呼呼的酒盏，顺便递给了百里轻。
    在外人看起来，这是燕然怜香惜玉，这姑娘一路上骑着马来，不像车厢里那般温和，所以小侯爷才给她一盏热酒暖暖身体。
    可是百里轻心里却明白，燕然在用眼神问她，昨夜她亲眼看见凶杀案发生，到底是不是这里？
    百里轻接过酒盏，一边喝着一边往里走，当她绕过大雄宝殿之际，姑娘秀美修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
    燕然捕捉到了百里轻眉眼之间的表情，立刻会意，昨天案发的地方就是在这。
    当众人走到第二重院落当中，燕然一下子就看到庭院中间，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石头香炉。
    四周的场景说和百里轻说的一模一样，只是昨夜那四具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百里轻姑娘没有走进庭院，而是站在大雄宝殿后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端详着这片院子。
    昨晚，她就在西面的偏殿房顶上趴着，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当百里轻把酒盏递到身后，却见惊鸿姑娘一边倒酒，一边看着这个酒盏笑了一下，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
    这一瞬间，百里轻姑娘气得银牙一咬！
    刚刚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属，接过小侯爷递来的热酒就喝了。
    没曾想，她跟燕然用的是同一个杯子！
    就算是江湖儿女，这也有些太过亲密了……
    显然惊鸿的心里，还惦记着百里姑娘要强行和燕然相好那件事，因此惊鸿看到百里轻递来的酒杯，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这一笑，却把百里轻这个原本心虚的姑娘，羞得无地自容！
    且不说这俩姑娘在这眉来眼去，这时的燕然走到庭院中间，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就像昨天百里轻描述的那般，四面殿宇破败，窗户门都几乎被人拆光了。
    除了庭院中间那个石头香炉之外，院子里的几棵树也是没人打理，树枝被寒风吹得掉落了一地。
    在四面的墙角附近，尘土和枯叶淤积比较厚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半人高的蒿草，当然现在全都枯黄了。
    燕然看到草丛间，还散落着不少干瘪的果子，踩上去“咯嘣咯嘣”直响，还有一股怪味扑鼻而来。
    原来庭院里，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银杏这种植物虽然叶片好看，可果子的味道却是臭得很。
    要是谁不留心踩上，甚至能够把这股味儿带到家里，好在现在是冬天，味道并不明显。
    等燕然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宋隐龙这才指着石头香炉附近的地面，对燕然说道：
    “就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地面上有四处血迹。流出来的血水混合着雨水，已经在青石地面上冻成了冰。”
    “血液的新鲜程度，和外面那具尸体是一样的，所以很可能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凶案。”
    “在这里，应该死了四个人……”
    “尸体呢？”听到这里，燕然随口问了一句。
    “没见到，”宋隐龙无奈地说道：“我们搜索了庙宇和周围的田野，也没有任何发现。”
    “会不会是凶手杀了人之后，把这四具尸体带走了？”燕然又向着宋隐龙问道。
    “他带不走啊！”宋隐龙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先下了一阵雨，在庙里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了一层冰壳，然后没多久，又转成了下雪。”
    宋隐龙无奈道：“当我们的人发现黄二的尸体以后，就在附近的田野道路上，仔细查过一遍。”
    “要想带走这四具尸体，最起码要四个人，或者是一辆马车才行。”
    “可是这座庙周围的雪地上，没有任何人离开的脚印，也没有车辙……也就是说，凶手杀了人之后，在下雪之前就离开了。”
    “他要是来回运送尸体，一定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既然没有尸体离开的迹象，就说明这四个死人，还在庙里！”
    听到这里，燕然点了点头，宋隐龙分析得到也没错。
    可站在他旁边的苏信，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小侯爷的神情。
    如今的苏信，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吃惊！
    不是因为小侯爷说了什么，而是因为这个时候，燕然居然什么也没说？
    以他对小侯爷的理解，苏信可以肯定，燕然心里一定在想着一件事……
    那黄二是机速房的人，他的死，直接导致机速房介入了这次的案件。
    可是黄二死在远离汴京城的这间破庙里，这件事，机速房是怎么知道的？
    一般百姓发现这里有具尸体，当然是去报告开封府衙。
    然后开封府寻找死者的身份，要是真的能查出死者是黄二，然后再去店铺里查问……等到机速房从什物铺里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也得是两三天后的事了。
    可眼前的一切却足以说明，机速房在今天清晨时分，就发现了黄二的尸体！
    也就是说黄二到这佛山寺来，机速房是知道的！所以当他们发现黄二失踪，首先来找的就是这间佛山寺！
    但是这么明显的事，燕然却在该问的时候，一句都没问？
    正当苏信满心疑惑之际，他看了一眼红袖，却发现红袖姑娘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异样。
    怎么大家都奇奇怪怪的？苏信见状，心里不禁更加惊讶。
    “今儿这事，都活见鬼了！”这个时候，却听到小侯爷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那就找尸体！”
    “尸体要是没运出去，这屁大点的地方，我还不信找不着了！”
    “只要找到那四具尸体，兴许案子就破了，都给我散开了仔细搜查！”
    “哪怕就是挖地三尺，把这里翻个底朝上，也要把尸体给我找到！”
    “是！”
    听到燕然的吩咐，小侯爷这边的兄弟们，立刻大声答应！
    于是燕然话音刚落，庞七郎、程炼心、范楞娃、苏信就一起行动，满院子找起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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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2章：歪打正着、黑尸奇案

    找尸体这件事，说起来倒是轻松。
    要是这么容易找得到，那些机速房的军士不早就找出来了？
    前后一共三进大小的院子，抓把瓜子没嗑完，都能走上一圈的地方，把四个死人隐藏起来，还真是不可能的事。
    庞七郎他们前后走了一遍，后园的菜地上面覆盖着白雪，显然没有任何挖掘掩埋的痕迹。
    大殿的房顶上也派人上去看了，根本藏不下什么东西。
    在这之后大家上房梁、敲青砖、查水井、翻僧房、找了一圈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的红袖姑娘，固然是心里有数，苏信和李师师他们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小侯爷今天举止反常，不知道他在做何打算？
    而十人团里边的钱戏，还有实心眼的范楞娃，却因为心中对燕然极度信任，所以他们认为小侯爷吩咐他们找尸体，那就肯定有尸体！
    所以他们就算找不着，也非要找到不可！
    钱戏认准了小侯爷说的“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句话，索性从外边喊来了几名武德司军士。
    他们竟然真的撬开了院子里的铺设的青石，不停的换地方往下挖……
    这时燕然正喝着酒在附近溜达，没看见他们的壮举，旁边的惊鸿姑娘却好心地提醒钱戏：
    “你没看见那青石板，压根就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下边不可能藏着尸体吧？”
    钱戏却执着地说道：“小侯爷说有尸体，那就肯定有！刚才前后都找遍了，要是不在地下埋着，那还能在哪儿？”
    “挖地三尺！必须挖地三尺！”
    等到小侯爷燕然带着人回来……原来他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骑过来的那匹大黑马，把人家机速房的马给踢了，他连忙端着酒出去看战况如何。
    结果他发现是那匹性子爆裂的大黑马擎天柱，单方面踢了人家的马，自己这边一点没吃亏，于是他又笑嘻嘻的又回来了。
    为了防备擎天柱把机速房的马挨个踢瘸了，人家还得走着回家，他索性让古夙罗牵着擎天柱，进到了庙里。
    在绕过了大雄宝殿之后，燕然让古夙罗把马拴在西墙边上，离得人远远的，别再把谁给踢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暴脾气，燕然真是太喜欢了！
    “喝酒！”
    之后燕然一眼看到，范楞娃那小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他生怕这个老范脑筋一抽抽，再把刚才有关雨师那个话题想起来，开口问自己。
    于是燕然索性拿着酒盏，让范楞娃喝，干脆把他的嘴堵上再说！
    “主人你看他！”苏信一脸无奈的样子，示意让小侯爷看院子里，被钱戏带人刨得破破烂烂的地面。
    “你都多余管他！”燕然看到钱戏正在热火朝天的做无用功，他却笑嘻嘻地向苏信说道：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钱戏这小子，我怀疑他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
    燕然说话的声音着实不小，连正在挖坑的钱戏也听到了。
    小胖子随即停下来，愁眉苦脸地想道：难道地底下真的没有？
    小侯爷说那四个死人就在附近，为什么我死活都找不到？
    ……
    其实这时，燕然心里也很无语。
    他早就知道尸体在哪了！
    可是没奈何，机速房那两个巡检，就在旁边寸步不离。
    刚才自己出去看马的时候，宋隐龙甚至都笑嘻嘻地跟着他！
    所以燕然虽然早就发现了尸体藏匿的位置，却没办法跟苏信说。
    他必须在那两个巡检面前，保持自己这副二世祖的形象，若是一语道出藏尸地点，他前面的戏不是白演了？
    甚至他连暗示都做不到，因为宋隐龙和吴齐墨宗两人，不愧是机速房的一龙一虎，俩人精得跟特么鬼似的！
    要是稍有不慎，被他俩看出破绽，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没办法了，只有让红袖姐姐先知道，然后由她转告给苏信！
    想到这里，燕然拉着红袖，靠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左手把红袖的右手一拉，两个人的手就背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身后。
    红袖姑娘察觉到燕然的举动，心里不禁暗自一动。
    她不知这是小侯爷在故作荒唐，还是他另有深意。
    随即她就发觉，小侯爷在假意看热闹，手指却在自己掌心上写着字。
    卧……虎……
    燕然才写了两个字，红袖就知道他要写的第三个字是什么了。
    卧虎台！
    可是死活找不到的那四具尸体，又跟卧虎台有什么关系？
    “啊！”
    “找到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大家全都被吓了一跳，红袖都能察觉出燕然正在写字的手，“突”的一颤。
    “找到什么了？”大家全都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就见那个小胖子钱戏，居然在那院子的东墙根底下，指着院墙大喊起来！
    ……
    原来钱戏对找尸体这件事，正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起小侯爷说他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倒是提醒了他，立刻对旁边的院墙来了兴趣。
    刚刚他懊恼地朝着墙发泄情绪，“哐哐”地踹了几脚。随即就发现墙上砌筑的石头缝里，“唰唰”的往下掉土！
    非但如此，墙上还有一块石头，砌得好像不怎么结实。
    结果钱戏用手一拉，这块石头就被拽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那块石头后面，露出了一只漆黑如墨、枯瘦如骨的人手！
    ……
    这一下，钱戏被吓得差点来了个后空翻。
    他随即大声喊叫，刹时引得所有人，都向着那面墙壁围拢过去。
    等到大家看到那里边真是一只人手，不由得暗自惊奇！
    趁着宋隐龙和齐墨宗两个人，注意力都被那墙里面的漆黑的尸体吸引过去，红袖姑娘趁机捏了一下燕然的手。
    “怎么回事？”红袖姐姐压低声音向着燕然问道。
    “卧虎台啊！”燕然哭笑不得的小声答道：“藏银子的山洞里，那股尸臭味！”
    “我刚刚在东墙那边，闻到了尸臭味，只是被银杏果的臭味给掩盖住了大半。”
    “这味道苏信和你我都闻过，只要让他在那面墙底下站一会儿，苏信再怎么也该闻到了。”
    “他也会立刻想到，尸体就藏在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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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3章：墙中古尸、焦枯如此

    燕然咬牙切齿道：
    “可是我这字儿还没等写完呢，倒让那个钱戏来了个捷足先登，他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这么说来，”红袖听到这里，诧异地问道：“难道钱戏他……”
    “他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让他蒙对了！”燕然啼笑皆非道：“我就不该说那句撞南墙的废话！”
    听了燕然的话，红袖也觉得简直荒唐之极。
    谁能想到，连苏信都找不到的尸体，居然机缘巧合被钱戏给找着了？
    这时在钱戏的旁边，那位机速房巡检宋隐龙还皮笑肉不笑地向钱戏问道：
    “还真被你找到了！钱管家你怎么能想到，上墙根这里来找尸体的？”
    “那还用说？就凭我这聪明劲儿呗！”
    钱戏知道自己立了一大功，他得意地一拍胸脯道：“我家主人话中的深意，也就只有我能猜得到！”
    “刚刚我刨地的时候，他说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当时我就想，要不我真的找面墙试试？”
    “说不定我撞它一下，就开窍了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刚刚走到墙根，就发现有块石头不结实。”
    “我一扒这块石头，结果真让主人说中了，尸体果然在墙里！”
    就在这时，燕然看到宋隐龙和齐墨宗一起回头看向自己，他立刻洋洋自得地笑了出来。
    小侯爷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说：你看看！还得是我吧？
    要不是我，你们上哪儿找尸体去？
    看到小侯爷脸上这般神情，宋隐龙和齐墨宗俩人的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的情形，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燕然说这个胖管家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过是引用了一句俗语罢了。
    他们可以百分百肯定，管家一定是把燕然讥讽他的话，给会错了意！
    可事实就是这么荒诞，那二货管家还真的撞墙去了。
    而且说巧不巧，还让他把尸体给找着了，你说这事上哪儿说理去？
    此时这俩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燕然，然后又相互对了一下眼神。
    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在说：竟然真的被燕然找到了尸体……他到底是蒙的还是装的？
    此时他们不知道，燕然的心里也很崩溃！
    他原本想把线索告诉红袖，再由红袖或者苏信去发现墙里的尸体。
    可是谁曾想，他对钱戏随口的一句调侃，特么的钱戏居然顺着他的话，真的把尸体给找到了！
    这种歪打正着的事，最是让人料想不到，燕然这出戏演得这么认真，却差点被钱戏这小子给搞砸了。
    想到这里，燕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拆墙！”
    墙角那边，苏信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摆手示意让军士上来，拆墙取出尸体。
    苏信当然知道，燕然绝不可能这个意思，小侯爷怎么可能让钱戏用头去撞墙？
    随着墙壁被拆开，里边的尸体也渐渐显露出来。
    四具尸体犹如枯瘪的葡萄干，浑身的肌肉和筋腱都干枯成了黑色，萎缩板结在骨架上。
    这四具干枯的尸体，脸上的眼窝都干瘪成了黑洞，神情狰狞恐怖，身上的姿态扭曲怪异！
    所有人看到尸体的时候，心里都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
    我的天！尸体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真是昨天晚上，死去的那四个人？
    ……
    “嗯……主人！”
    那个范楞娃终于逮着个空，凑过来不知道又想跟燕然说什么。
    “喝酒！”
    燕然决定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范楞娃开口，随手又把一杯酒，塞到了老范手里！
    范楞娃没办法，只好先喝了再说……
    尸体终于找到了，钱戏还在那洋洋自得的自吹自擂：
    “你们啊，对主人的话就得多想，多用心揣摩！你们这些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就给冒了！”
    “想想咱家小侯爷是何等睿智？他的话怎么能听过就算了？若是不用心思，又怎么会有出息？”
    “你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家听到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不是都以为这句话是主人在讽刺我呢？”
    “只有我知道这话里必有深意，你看我仔细这么一想，尸体不就被我找到了？”
    钱戏这番话说的真是铿锵有力，自信十足，说得十人团的伙伴差点就信了！
    燕然走到那面墙附近，看着墙里面露出的四具尸体。
    首先就是石墙本身，那四具尸体并不是砌筑到墙里的，而是墙体修建之时，中间就是空的，两侧的表面只有两寸多厚的一层石砖。
    所以石墙中间，有个不到一尺宽的空隙，再加上墙头上覆盖的瓦片，相当于是这个扁盒子的盖子。
    凶手想要处理尸体的时候，只要把墙头上的瓦片揭开，将尸体顺着墙缝扔进去，再将瓦片复原就行。
    墙体本身并不是重新砌筑的，看起来很是陈旧，最起码有三四年了，至于这个庙里为什么有这么一面空心墙，原因也难说的很。
    或许是庙里的和尚想用它来藏粮食财宝，甚至是临时用来藏人都有可能。
    在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修个庙，说实话什么稀奇古怪的可能性都有。
    至于那四具尸体，机体上都出现了严重脱水的情况。
    也就是说尸体中所有的水分，由于在墙体中夹着，都已经被蒸发一空。
    因此尸体的肌肉萎缩干瘪，硬化收缩，让这四位变成了如此诡异的样子。
    燕然一看就知道，没有三五年的功夫，尸体干硬到不了这个份上。
    所以这四具尸体毫无疑问，绝不是百里轻亲眼看到的，被杀死的那四个人。
    这倒是奇了！本来想找四具新鲜的死尸，结果找了四具陈年佳酿……
    燕然心里正在暗自想着，随即察觉到旁边那两位巡检，宋隐龙和齐墨宗投过来的审视目光。
    “这凶手的手段，当真诡异万分！”燕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居然在一夜之间，就把死人弄成了这个鬼样子，这是不是什么奇怪的毒药造成的？”
    说着燕然又一转头，看向了羊小白那边。
    他这番话把羊小白姑娘，说得直翻白眼！
    羊姑娘指着石头香炉附近，地面上的血冰说道：“刚刚我已经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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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4章：文曲星君、徒负声名

    “这四个人流出来的血，同样带有一股烂韭菜味儿，他们四个也是死于缠头蝎之毒。
    “那种毒药并没有烤干尸体的功效，所以这四个跟那四个，根本不是一伙人！”
    “哦？”
    燕然面露惊奇的反问道：“这么说来，咱们找到了四具别的尸体？”
    “这案子里，怎么又冒出来四个死人？”
    燕然这么一说，大家心中都在暗自叹气。
    苏信他们已经看出来，燕家小侯爷今天是要把装傻充愣这件事儿，进行到底了。
    而巡检司的那两位，却在心中暗自摇头！
    这位小侯爷偌大个名头，外界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却不曾想连这点事儿，他都看不明白。
    这还用问吗？那四具尸体怎么可能是新鲜的？
    他到底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刚刚撞南墙的那句话，真的是无意的吗？
    万一要不是呢？可要是蒙上了的话，那也太巧了吧？
    难道说，燕然真的是凭着一帮超级厉害的手下，和他这种无与伦比的运气，才有了今天的名望？
    正当大家暗自猜测之际，燕然却退到了一边，让苏信仔细检查这四具尸体。
    这一验尸，苏信果然又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虽然尸体已经干枯到了极致，但还是有一些线索留下来。
    首先就是尸体上穿的衣服，是一种深色的绸缎，四个人全都是一样。
    虽然这些衣服都腐烂得只剩下了一点点纤维，加在一块也只有小小的一团，但能看得出来是丝质的。
    除此之外，就是这四具尸体的手掌。
    在他们每个人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拇指上，指尖内侧的皮肤全都略厚一些。
    这明显是长期握持毛笔留下的痕迹，说明这四位全都是读书人。
    还有从他们牙齿的磨损程度上看，这是四个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年轻人。
    脚下穿着官靴，手上没有老茧，没有劳作的痕迹。
    他们四个人的死因全都一样，咽喉上干净利落的一刀，将他们割喉而死。
    死亡时间估计实在三四年以前，没有三冬三夏的时间，尸体萎缩不到这种程度。
    当苏信把这些情况一一说出来时，大家都在心里，在不断勾勒着这四个人的本来面目。
    四个年轻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还都是读书人，这说明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而且一起被害身亡！
    估计作案的位置，就是在这座佛山寺，他们死后就被塞到了墙壁的夹缝里。
    红袖听苏信说到这里，她立刻想到，燕然当然早就知道，这四个人不是昨晚被杀的那四位。
    这个时间，甚至早于尸体被钱戏发现的时间。
    就因为燕然所说的那股尸体的臭味，因为现在正值隆冬，门外那个黄二的尸体被杀后，立刻就全身冻结，所以完全没有尸臭味散发出来。
    也就是说，当燕然在银杏果味道中，辨认出了这股臭味的时候。他就知道墙里的尸体绝不是昨晚被杀的，甚至不是今年冬天被杀的！
    这座古庙里，尸体冬天冻结，夏天又融化，尸液顺着墙缝流淌挥发，银杏树叶因为无人打扫，年复一年银杏果落下来，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因此这两股臭味相互混合，才没人注意到。即使有人发现了这里的臭味，也会以为是附近的死猫死狗弄出来的。
    之前燕然从墙下经过的时候，他一定就想到了这一切！
    ……
    既然这四具尸体完全货不对板，他们四个是怎么死的，现在也不用去急着追究。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昨天晚上的那四个死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大家更是犯了难。
    事到如今又要重新开始，可这庙里哪里还有藏得住另外的四具尸体的地方？
    不过这空心墙倒是提醒了大家，于是大家分散开来，一面一面的去敲打墙壁。
    而这时的苏信，对小侯爷的表现，他多少已经看出了些端倪。
    当他检验完了尸体之后，苏信一边在房檐下的雪地上抓了一把白雪，擦洗着双手，一边站在燕家小侯爷的旁边。
    红袖也站在燕然附近，燕然见宋隐龙他们俩没有注意自己这头，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对红袖和苏信说道：
    “另外的四具尸体，就在擎天柱屁股后面那堵墙里！”
    听到这里，苏信和红袖都是心头一惊！
    他们两个假意扫视着四周，各自眼神在燕然所说的那面墙上瞥过……
    佛山寺二进院落的西面，就是昨天百里轻姑娘看到案发时所在的偏殿。
    这个方向原本是没有墙的，但是在偏殿北墙和第二进北面的天王殿之间，却存在着一条过道。
    在两间房子中间，正好有一道一丈宽的空隙，一面石墙就在那个空隙的尽头。
    刚刚古夙罗把大黑马擎天柱牵过来，他怕马儿踢人，就把马栓系在那个空隙里。
    因为擎天柱性子暴烈，所以大家检查的时候，都是先可着别的墙壁敲打，暂时还没查到那儿。
    看来又被小侯爷发现了端倪！苏信想到这里，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新鲜的尸体可没有臭味！”
    “那面墙砌墙时，用的是石灰，”燕然随即低声答道：“我看到勾缝的石灰上，有轻微的裂缝。”
    “这些裂缝还没有经过风化，是这几天新形成的。”
    “石灰上有裂缝，说明里面放着带水分的东西，那东西放进之前还是湿的，可是挤进墙里之后，却开始渐渐冻结。”
    “水冻成冰之后体积会变得更大一些，所以这个过程中会逐渐涨大了，把墙体往外撑。”
    “就像是瓷瓶里装上水，如果冬天放在外面冻成冰，会把瓷瓶冻裂一样。”
    “那个墙壁里面肯定是四具冻硬的尸体，要是我说错了，我给你当马骑！”
    燕然说着这番话，偏偏到了“当马骑”那句话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红袖……
    把这位姐姐气的一嘟嘴，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发作，还是伸出了纤纤玉手，捏了燕然的后腰一把！
    “妥了，那我过去假装发现线索，把尸体弄出来。”
    苏信无奈道：“要是每次都让钱戏这样的人歪打正着找到重要线索……那也太荒唐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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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5章：飞天喷壶、落地水龙

    本来苏信说完这句话，正要不动声色的过去检查，却没料想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却突然拐了个弯儿！
    燕然和红袖也吃了一惊，连忙顺着苏信的目光，向着院子里看去。
    苏信看的，正是大黑马屁股后面那堵墙！
    原来是范楞娃被小侯爷堵嘴的时候接连灌酒，再加上天气寒冷，大概是来了尿意。
    这小子特意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他去了擎天柱的屁股后面……
    等燕然他们目光转过去的时候，这哥们已经开始尿了！
    下一刻。
    “咣”的一声！
    当大家吃了一惊，顺着声音猛然回头之际，就见那匹大黑马刚刚放下后腿。
    马儿身后有一个东西，猛地飞了起来！
    那玩意好像是一个人，正在空中飞快地手刨脚蹬，试图想要抓住点什么。
    从他身体的中段，还在往外不断喷射着水柱！
    这！
    一见这情形，就连燕然都惊呆了！
    刚才大黑马毫无征兆，突然就是一蹶子尥出去，正中范楞娃的屁股！
    这一脚立刻就把他踢了出去，范楞娃的水龙头甚至都没来得及关上……
    “嗨……呀！”
    范楞娃只来得及在鼻腔里哼出了这句感叹，他就手脚张开，青蛙一样被拍在了那面墙上！
    人体跟墙面接触的声音惨烈之极，直到范楞娃从这面潮湿的墙上滑下来，大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燕然的马，又把人给踢了！
    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这匹大黑马已经成了燕府第一惹祸精。
    怎么还能逮谁踢谁呢？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吗？
    而这时的范楞娃一屁股坐在地上，到底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把肚子里那点存货放完，这才陷入了昏迷，仰天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去把他的裤子给我系上！”
    燕然见状，没好气的一脚踹向了钱戏。
    “院子里这么多姑娘，一会儿围过来看见范楞娃的样子，成何体统？”
    等到钱戏赶忙答应了一声，窜蹦跳跃地赶过去，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一下。
    范楞娃还在喋喋不休，断断续续的倾诉……
    钱戏怕沾自己手上，于是决定等他彻底说完了，再帮他系裤子。
    就在这时！
    钱戏的目光一转，突然发现面前的石墙上，有块石头被范楞娃撞得脱落下来。
    撞掉这块石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范楞娃那个还在如泣如诉的碎嘴子玩意儿，总之不管哪个部位，他是立了大功了！
    墙里明显有个东西，钱戏凑过去顺着墙缝往里头一看……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离着他还不到一寸远，墙里面有一只瞪得滚远的通红血眼，正在往外看！
    两人的目光一下对了个正着，钱戏惊得眼前一黑，脑袋里“嗡”的一声！
    恍惚之间，钱戏大叫一声！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滩水里！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这小胖子连忙翻身起来，一边大喊一边往外跑。
    刚刚这一幕，简直是太吓人了！
    当钱戏发现那只血红的眼睛时，他几乎处在和墙里那个人伸伸舌头，都能舔到对方那么近的程度。
    这一下，给他心灵带来的冲击着实不小。钱戏这一声惊呼，喊得他嗓子都劈叉了！
    ……
    燕然和苏信连忙赶上前去，让人扶住了钱戏。
    然后又让古夙罗把擎天柱赶紧牵走，又把昏迷不醒的范楞娃拽了出来。
    当大家来到那面墙下，朝着墙里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只眼睛……真是惊悚之极！
    过了一阵，大家才定下神来，苏信连忙招呼军士过来，将墙壁上的石头撬开。
    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墙里边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薄薄的墙壁被军士不断地打碎，墙里的情况也慢慢显露出来。
    一共四具尸体排成一排，就站在空墙中间，每个人都是瞪圆了双眼，脸上带着恐惧的绝望的神情！
    你大爷的……就差这么一会儿！
    苏信看到这情景，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骂娘！
    本来这些尸体的位置，小侯爷都告诉他了，应该是由他去发现的，没想到又被钱戏那小子先找到了！
    当然这里边少不了范楞娃的功劳，可是这俩家伙是怎么配合的呢？
    现在想起来，这毫无疑问又是个巧合，可这种巧合要是太多，谁又能相信呢？
    小侯爷想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本领，结果却变成了这番乱七八糟的情形！
    ……
    当巡检宋隐龙和齐墨宗，看到小侯爷的手下，居然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找到了尸体，他们俩已经完全傻眼了……
    宋隐龙心里正在想着一件事：一个人的运气，怎么能好到这种程度？
    燕然这小子难道真是坊间传闻那样，是星宿下凡，老天爷都在追着他喂饭？
    头一回手下撞南墙都能找到尸体，第二回尿尿被马踢飞，也能找到尸体！
    有这运气你还破什么案呢？你倒是上赌场啊！
    而另一位齐墨宗，却在心里暗自回忆之前的事。
    那个燕然接连让手下喝了两杯酒，他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难道他是故意让手下喝酒尿频，最终却达到了找到尸体的目的？
    如果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过程中的逻辑未免实在太过牵强，这万万不可能，一定是个巧合！
    如今在场的众人中，只有红袖和苏信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小侯爷早已发现了墙上石灰的裂缝，又故意让人把擎天柱牵过来，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燕然就是想让那匹脾气不好的大黑马发飙，一蹄子下去，把墙后面的尸体暴露出来。
    可是没想到，因为马和墙中间隔了一个范楞娃，却鬼使神差地造成了眼前的效果！
    虽然燕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但老范这一蹄子挨得是真冤。
    本来都没他什么事儿，他却硬要参合进来，估计他以后尿尿的时候，心里都有阴影了吧？
    钱戏此刻也冷静下来，当他默默地转过身时，他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眼神扫过大家时，双眼中却带着无比睿智的光芒！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看看，还得是咱主人吧？
    虽然钱某愚钝，不知主人是怎么弄的，但小侯爷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给范楞娃连灌了两杯酒，然后咱们死活找不到的尸体，就被小侯爷给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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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6章：四人血案、年复一年

    事到如今，大家只能暂时把对小侯爷的猜想放在一边，还是破案要紧。
    苏信心里一边骂娘，一边过去验尸，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
    后面的四具尸体和之前发现的干瘪干尸，二者之间，竟然存在着那么多相似之处！
    全都是身上穿着绸缎做成的黑色衣服，脚下穿着官靴，年龄都是十八到二十岁之间。
    他们手指的皮肤上，都有长期握笔写字时留下的痕迹……甚至身高和相貌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其中最为奇特的一点，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新发现的四具尸体之中，苏信发现有一个人的左手手指，从上往下数第二关节靠掌缘外侧，有一个小手指甲大小的伤疤。
    苏信立刻返回另一侧墙壁，仔细搜寻之下，他竟然发现有一具枯黑的尸体左手小指，同样的部位，居然也有个一样的伤疤。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他检查完尸体，苏信站在院落中，看向燕然的表情，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短短半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几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时隔三四年之久，死在的同一个地方？
    然后他们又被一个东墙一个西墙，装在了墙壁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
    ……
    听到了苏信验尸的结果，院子里的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大家谁都想不通，这件古怪的案子为什么查来查去，竟然变成了这样？
    人群里，亲眼目睹了昨晚凶杀案的百里轻姑娘，却是越想越恐惧！
    这一刻，百里姑娘的目光顺着庙宇中，每一堵墙上慢慢地扫视而过。
    她的神情沉重无比。
    姑娘心中正在惊骇欲绝地想着：难道这座佛山寺里，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批一模一样的人被杀死？
    隔着三四年就是四个，然后过了三四年又是四个？
    是不是这间庙宇中的每一堵墙里，都藏着尸体？
    若是随便找一堵墙挖下去，会不会找到更多尸首？而且年代越久远，尸体越腐朽，直至尸骨成泥？
    此时的院落中，唯一没有胡思乱想的就是燕然。
    他慢慢踱着步，来到院落中，停放着的那四具新鲜尸体旁边。
    这几具尸体全都被冻僵了，身体扭曲成了诡异的姿态。
    在他们惊怖恐惧的脸上，每一个人都睁大着通红的血眼！
    这眼睛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被缠头蝎命中咽喉之后，他们就迅速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当人在使尽全力嘶吼的时候，是会导致眼底的毛细血管大量破裂，导致眼睛变红的。
    此外每具尸体的咽喉上，都带着一个小小的洞眼，正是柳叶镖射中的位置。
    然后就是苏信所说的那个古怪的伤疤……燕然看了看伤疤之后，又走到另一边墙角，看过了另一具尸体手上的疤痕。
    燕然立刻就发现了线索，这两处疤痕，其实并不完全一样。
    或许当初死的时候是一样的，但是后来，却又不同了！
    ……
    “好了，两位巡检。”
    燕然懒洋洋地说道：“现在死者的尸体也找到了，但是没什么线索可查。”
    “反正我们这边是分析不出来什么东西，不知道二位有何高见？”
    小侯爷这句话说完，就见那个笑嘻嘻的宋隐龙随即答道：
    “像您说的，小侯爷手下高手如云，你们都没找到线索，我们更是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燕然拍了拍手掌说道：
    “这里再没什么线索，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
    “尸体和现场交给你们了，本候先回家暖和暖和再说！”
    “他娘的这种天气，在外边时间长了，真是头脑都冻木了……”
    燕然说到这里，兴味索然地招手让大家准备撤。
    机速房的两位巡检，见到燕然说走就要走，宋隐龙连忙过来问道：
    “小侯爷既然要回去，那现场这些尸体，我们就先带回去保存……后边的案子，小侯爷您还得受累多费心！”
    “破案的事儿谁说的准啊？没有线索，神仙来了也是白搭。”燕然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苏信和红袖说道：
    “等我们回去商量商量，若是能分析出什么线索，或是有查下去的途径，那我就接着往下查。”
    “你们要是把这个案子给破了，也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咱走着！”
    说着，燕然带着人就往外走。
    那机速房的两位也知道无法阻拦，只好在庙门口行礼相送。
    小侯爷大概是全身上下都冻透了，他回去的时候压根就没骑那匹大马。
    他上了一辆马车，又把苏信、红袖、范楞娃和程炼心全都叫到了马车上。
    ……
    等他们走出很远之后，眼看着马车汇入官道上。
    官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来往过去的车马人畜，踩得一片稀烂。
    到了现在，机速房的那个宋隐龙即便派人跟上来，也没办法通过足迹来追踪了。
    燕然从马车窗户里面探出头去，朝着外面坐在战马上的百里轻看了一眼。
    百里姑娘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周围是安全的，并没有尾巴跟上来，
    见百里轻确认了没人跟踪，燕然看了苏信一眼，然后向着程练心说道：“你轻功好，现在就去卧虎台请一个人过来。”
    “死尸身上那些丝线，你放哪儿了？”
    燕然最后的这句话，却是向着苏信问的！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苏信看去，原来苏信刚刚验尸的时候，还藏了私货。
    果然苏信苦笑了一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撑开了自己右脚外侧的靴页……
    在他官靴内外的夹层之中，果然藏着两团深色的丝线。
    其中一团已经糟朽不堪，而另一小团则是光鲜簇新。
    看来这两团丝线，是苏信先后从两批尸体的衣服上取下来的。
    既然跟丝线有关，燕然让程炼心去找谁就不言而喻了，一定是织物方面的宗师，天一神针，安锦绣阿姨。
    程炼心立刻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发，苏信却叫住了他。
    “还有一样东西，可能要请另一位烽烟兄弟过来查看。”说着苏信举起了自己左手中指……看到他这个手势，燕然都以为他是要骂人了。
    可是随即他就看到，苏信的中指指甲缝里，有一小块红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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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7章：指尖血印、化作朱痕

    苏信说道：“这是我从昨天死亡的那四具尸体中，那个小指头上有疤的人，他的指缝里抠出来的。”
    “那些尸体的手上都是血，那是他们咽喉被重创，用手捂着咽喉时留下的。”
    “所以血手上，指缝里这点红色并不起眼，也没人注意到。”
    苏信淡淡地说道：“但我发现那个人指甲里的红色东西，比鲜血还要艳丽一点，所以才把它抠了出来。”
    “咱们七十二路烽烟里，有谁对颜色染料这些东西，比较熟悉的吗？”
    好家伙，这位苏信小哥，当真是厉害至极！
    大家看到他指甲里的东西，不由得暗自赞叹。如果算上小手指上的伤疤，苏信已经接连发现了三样机速房巡检都没找到的线索。
    而且人家不但发现了，还把样品给带回来了！
    程炼心听到苏信的话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之后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说道：“你说认识颜色和染料的人，不就在咱们侯府里吗？”
    “江山如画九里黄大师，他不是一直在府中，给小侯爷布置园林呢？”
    “啊？”
    听见这句话，连燕然都笑了，没想到这倒是省事了。
    能把这一小块红色东西查明白的人，居然早就身在燕然的府里！
    ……
    等他们回府之后，燕然进了内宅。
    这一次，没有古夙罗和机速房的哼哈二将在旁边，小侯爷自然恢复了正常。
    当大家换了衣服，尤其是靴子……鞋底上全是银杏的味儿。
    之后大家来到厅堂里，一边烤火一边等着，没过多久百里轻就把九里黄大师请了过来。
    这位江山如画九里黄，是一位有名的老画师，虽然年纪不小了，精气神却很棒。
    他身后照旧跟着那个穿着大棉袄的小侍女，背着老人的工具包。
    当那小侍女一进来，就看到了俩手捂着屁股，疼得脸上直抽抽的范楞娃……
    小侍女却以为范楞娃在朝自己做鬼脸，她面无表情的把脸转了过去，只当没看见。
    这位老范兄弟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醒了，而且到家之后，还重新换过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虽然这次他也立下了大功，但是付出的代价也真不小。
    擎天柱那一脚，踢得他屁股剧痛无比，现在老范只能半个身子坐在椅子上。
    而且他还从钱戏的口中，得知了自己一度飞天尿尿，用那啥怼墙的壮举！
    尴尬中带着愤怒，莫名其妙之中还有些狐疑，范楞娃咬牙切齿地捂着屁股，心里却始终想着一件事。
    小侯爷给他喝的那两杯酒……是不是故意的？
    当九里黄大师听到燕然说起请他来的用意，老人立刻点了点头，示意苏信把手指头伸过来。
    九里黄老先生在小侍女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把小小的银刀。
    他拽过苏信的手指按在纸上，然后用银刀的刀尖，轻轻剔下了指甲缝里，那块红色的东西。
    燕然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暗自担心，那东西几乎只有半个芝麻粒大小。这要是都能看得出来龙去脉，这位九里黄大师可真是神了！
    九里黄却想都没想，用刀尖在那块红色的东西上，轻轻一抹。
    随即白纸上，留下了一条寸许长的红色印痕。
    九里黄把这张纸举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就把纸放在了桌子上。
    “三次水飞的辰州朱砂，合上了晾晒三年的枣花蜂蜜……这是一块印泥。”
    九里黄笑着看了燕然一眼：“小侯爷想还想问什么？”
    好家伙！这位大画师，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燕然见九里黄大师居然轻轻松松就说出了这东西是什么，甚至报出了它的成分，不由得拍案叫绝！
    “咱们能知道这印泥的来路吗？”燕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里没底。
    九里黄却笑了笑说道：“那有何难？”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咱们大宋的辰州朱砂最好，素有‘辰砂’之名，三次水飞后更是精细之极，这样的印泥普通人可用不起。”
    “调和朱砂用的东西，一般都是用晾晒数年，滴在纸上都不会晕散的芝麻油，用花蜜来调和的本来就不多。”
    “更何况，我刚刚看了这块印泥，里面没有一丝艾绒的痕迹。”
    “世上几乎所有的印泥，都是用艾蒿上的绒毛制成的，只有一种顶级印泥例外，它用的是藕里面的藕丝。”
    “所以这种印泥非常少见，咱们大宋只有四个地方才有。”
    “皇宫御书房、天子设立的宣和画院、太学祭酒、还有国子监祭酒的案头上。”
    “哦……”
    听到这里，燕然心中已是豁然开朗！
    他连忙起身，郑重谢过了九里黄大师。
    可老人家却是对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他笑呵呵地摆手道：“老朽能帮上忙，就是最好不过。”
    “小侯爷对老朽如此信任，偌大的园林尽数交给我随意挥洒。那些庸俗之极的要求，你竟是一句也没提，老朽已经是足感盛情了。”
    “这点小事，如何还敢称得上一个谢字？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了。”
    “是是是，多谢九里先生！”
    燕然连忙恭恭敬敬的，把九里黄和小侍女送了出去。
    这九里黄大师也挺有意思，他居然把修整园林这件事，当成了燕然对他的酬劳，老先生的想法当真是奇特万分。
    其实想想也是，每一行都是术业有专攻，一旦到了大师这种境界，技艺上登峰造极，性情必然也是豪放纵意。
    他们最怕别人给他们限制条条框框，燕府这么大一张画布，让他肆意发挥，主人家甚至一个要求都没有，任凭他施展心目中所学，这对他来说，显然是最畅快不过！
    不过燕然其实也不是不想管，一是他不想班门弄斧，第二……他也真是没那个时间。
    等送走了九里黄大师，安锦绣阿姨还没到，大家又重新坐下来等着。
    此时在苏信和红袖的心里，还在想着刚刚九里黄大师所说的四个地方。
    皇宫御书房、宣和画院、太学祭酒、还有国子监祭酒的案头？
    死掉的四个人当中，居然有一位手指缝里带着这么珍贵的印泥，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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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8章：古庙群尸、取而代之

    苏信却对今天的案件，心中满是疑惑。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十人团，见大家也是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于是苏信带头，向着燕然问道：“小侯爷今天匆匆结束了查案，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线索？”
    “你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看有哪些线索是我们遗漏的？”
    “当然！”
    燕然听到这里，随即点了点头。
    就见他拿起一块徽墨，用这块墨的一角，在九里黄留下的那张带着红线的纸上，轻轻画了几笔。
    苏信他们探头过去看，就见小侯爷在纸上画的，赫然是一只人手！
    燕然轻声说道：“寺庙中前后两批被杀的四个人，虽然咱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既然两组人的相似之处这么多，那么他们之间必然有联系。”
    “之后从两组尸体的一个共同细节上，我对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做出了一个初步的猜测。”
    大家听到这里，同时便是精神一振！
    若是小侯爷已经找到了八具尸体之间的关系，这案子就可以说是有眉目了。
    只见燕然手上的徽墨，又在纸上轻轻涂抹了一下，大家看到小侯爷涂抹的地方，正是小手指上，那块带有伤疤的位置。
    “实际上，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燕然向着苏信笑了笑：
    “两块伤疤虽然看似大小位置都一致，但是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那具已经变黑干枯的尸体手上，伤疤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鼓包，这个凸起并不明显，你没看到也是情有可原。”
    “而昨天晚上刚死的那个人，他手上的伤疤，却是和皮肤表面平齐的。”
    “我告诉你们这是什么原因……”燕然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指，摸着第二指节处说道：
    “即使是那具枯黑的尸体，在他刚死的时候……换句话说尸体还是新鲜的时候，这个伤疤也是跟皮肤表面平齐的。”
    “但是他皮肉干枯收缩之后，伤疤的位置，却微微凸显了出来。”
    “所以黑色尸体伤疤下面的凸起，里面其实有一小片骨头。在经过数年风干之后，皮肉会干瘪收缩，骨头却不会，因此才形成了高出来一点的形状。”
    “而那个昨天被杀的那具尸体，他的伤疤就是照着之前那个死人，手上的伤疤仿造出来的。”
    “当时他只是削去了皮肉，使得伤疤徒具其形，伤疤下面却并没有骨头！”
    “我相信苏信检查那个伤疤的时候用手摸过，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没错。”听到这里的时候，苏信的脸庞不禁涨红了一下。
    他居然还是亲手验尸的人，可是观察力却比旁边表现得吊儿郎当的小侯爷，差了这么多！
    当燕然抬起头，看到满屋子的人全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显然是没听懂这里边的意思。
    于是他淡淡地说道：“我来告诉大家，那具黑色尸体的手指上，伤疤之下的那小片骨头是什么。”
    “官靴加绸缎衣服，再加上写字的痕迹，很有可能三四年前死的那个人，身份是一个官吏。”
    “可是这种人，想要升迁上去，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身体不能有任何残疾。”
    “别说是缺手断脚，就是面目过于丑陋，都会是他升迁的障碍。”
    “而这个伤疤出现的位置……假如一个人是个六指，那伤疤的地方，就是最容易长出第六根手指的地方！”
    “所以他怕人嘲笑，也怕因为身体残疾升不了官，因此他把才把多出来的这根手指给剁了！”
    当燕然说到这里，他举起自己的手掌，指点着那个位置，屋子里所有的人心头都是暗自震惊！
    燕然心里清楚，在现代六指是一种比较普通的现象。大约每十万人当中，就有五十个人手指畸形。
    但是在古代，六指却是不详的象征。古代相学认为，手代表一个人的先天运程。
    手掌上不管出现任何异样，都算是天生破相，这种人通常运比较差，很难大富大贵，所以六指差不多和残疾是一个概念！
    听到这里，红袖、苏信、李师师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都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服！
    燕然继续说道：“因为这个人剁手指的时候，生怕伤及自己的小指，所以他切得不够彻底，才在伤疤下面留下了一小块骨片。”
    “而那个昨天死的人，则是在冒充三四年前那具死尸。”
    “他在同样的地方，做出了一个一样的伤疤。他或许是不知道伤疤的来历，或许虽然知道六指的事儿，但他不是天生六指，却没办法在伤疤下弄出一个骨片来。”
    “因此昨晚死的那具尸体，他的手上仅仅是一个伤疤而已。”
    “换句话说……”燕然说到这里，他目光沉静地扫视了屋子里所有人一眼。
    “三年或四年以来，昨天晚上死的那个人，一直在冒充黑色枯尸的身份，行走在世间。”
    ……
    燕然这句话说完，让屋子里的众人一霎时，全都是毛骨悚然！
    他们好像明白了燕然思路的脉络，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那四具黑色的尸体，全是在三四年前被人杀害了之后，又换上了极其相似的四位？
    然后就在昨天晚上，在百里轻的注视下，这四个冒牌货又被人以缠头蝎毒镖，杀死在佛山寺里？
    处置尸体的方式一模一样，只要揭开墙头上的瓦片，把尸体从上到下塞到夹壁墙里，那四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这一刻，大家的心头一起涌起了寒意！
    这要是一个人也就罢了，杀死一位官员，冒充他的身份，其实并不太难。
    毕竟外地的年轻官员来到汴京城里，谁都不知道他的模样。
    只要有告身驾贴，证明他的官员身份，自己平时再注意一些，深居简出不到外边瞎逛应酬，就很难有人发现他是假的。
    可是这是四个人，那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仿冒事件。
    这八具尸体中，无疑藏着一个诡异莫测的阴谋！
    再加上庙门前暴死的黄二掌柜，这座佛山寺里，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这阴谋与风波，却因为燕府门前的情报站黄二，将这些诡异无比事，和小侯爷本人联系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大家心头不禁震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燕然。
    而这一刻，燕然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门外一个身影，正步履轻盈地走进来。
    天一神针安锦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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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9章：两团蚕丝、道尽虚实

    天一神针安锦绣阿姨来了，燕然自然要起身迎接。
    这位阿姨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是气度雍容，人淡如菊。
    再加上本领惊人，燕然他们一直对她非常尊敬。
    阿姨走过来笑着坐下，路过百里轻的时候还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
    之后等红袖亲手奉上茶来，阿姨用了茶才向燕然问起，这一次小侯爷叫她来做什么。
    燕然把案情的前因后果跟安锦绣阿姨说了，还讲了九里黄大师已经把被害人的身份，锁定在御书房、宣和画院、太学和国子监四处范围之内。
    苏信也把那两团丝线拿过来，安锦绣阿姨知道是死人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因此连手指尖都没碰一下。
    她让苏信捧着丝线，自己欠身过去看了一眼，便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安锦绣阿姨端着茶盏笑道：“那便是国子监了，小侯爷只管去找就是。”
    “为什么呢？”听见安锦绣阿姨这么快得出结论，燕然不禁好奇的发问。
    安阿姨笑着解释道：“这丝线这么粗，一看便是柞蚕丝的。”
    “用柞树叶养蚕，不用放在室内，而是把蚕种放在树上，养的蚕宝宝壮实，吐出的丝也粗。”
    “只是颜色发黄，比蚕丝要差一些，但织成的绸缎更加厚实，也更加耐磨。”
    “所以这种柞蚕丝织成丝绸，是给低级官吏用的，御厨房和宣和画院自然都对不上。”
    “至于说太学和国子监……太学生穿的都是白袍。”
    “倒是国子监学生，穿的都是这种深青色的官袍，所以用不着仔细看，必定是国子监无疑。”
    “好！”
    燕然听了心下便是一定，然后连忙让红袖安排安锦绣阿姨的住处。
    这次人家连夜前来，虽然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事办妥了，但这份情谊厚重，必须得多招待安阿姨几日，才能放她走。
    等到安锦秀阿姨去休息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燕然和他身边的亲近之人。
    百里轻在苏信旁边轻声问道：“太学和国子监有什么区别？”
    “太学是做学问的，”苏信笑着向百里轻答道：“所以纯粹是学习圣人之道。”
    “国子监除了学习圣贤书，还有管理和考察未来官吏的用意，所以从国子监出来的学子，若是通过春闱科考中了进士，将来就是七品县令以上的官员。”
    “反之他们若是不参加考试，也会被朝廷直接任命为七品以下的吏员。”
    “哦……”百里轻这么一听似乎是明白了，随后又若有所思地问道：
    “如此说来，只要咱们明天去了国子监，看看缺的是哪四个人，就知道死者的身份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百里轻姑娘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连同燕然在内，所有人都在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百里姑娘见到大家的反应如此怪异，霎时被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你说的这样，”钱戏在旁边叹了口气道：
    “咱们明天要去找的，不是缺了的那四个人……而是一个手指头带伤疤的活人。”
    “嘶……”
    听到这句话，百里姑娘立刻明白过来，她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啊！那四个人被杀……
    百里姑娘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内心无比震惊的想道：
    连尸体处理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杀死他们的应该是同一伙人，也就是说昨夜被杀的那四个人，说不定已经有了另外四个替身，顶替了他们的身份！
    因此明天要找的，不是缺了哪四个，而是顶替他们那四个！
    这件事连钱戏都能想到，但我却懵懵懂懂。
    我这脑筋，跟人家真是没得比啊！
    ……
    之后燕然趁着大家都在，把今天所有的情形汇总了一遍。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黄二应该是在没进庙之前就被凶手杀了，接着凶手进了佛山寺。
    然后就是百里轻姑娘看到的情况，那四个人原本在等人，估计等的就是黄二。
    结果凶手迈着诡异的步态出现，用四发暗器将他们四个当场杀尽。
    之后百里姑娘发觉有危险，极速逃回之后。那个凶手揭开了院墙顶端的瓦片，把四个死人塞进了里边，然后他也离开了现场。
    没过多久，天气由下雨转成下雪，周围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或是转移尸体的印痕。基本上这就是案发时的情形。
    但这里边的很多细节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因为线索太少而无法推测。
    目前来看，只有明天一早去国子监，若是能找到那四个冒名顶替的人，案件就能清楚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透了，燕然随即让大家回去休息，他还特意问了问范楞娃的伤势。
    没想到范楞娃一边呲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站起来，一边还在嘴硬地说道：
    “被匹小马踢了一脚而已，这点事又能算得了什么？”
    “老范西北老家的时候，被驴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等到大家纷纷离去，各自回去休息。
    当范楞娃出去时，他刚过了一重院子，就看到九里黄老先生和小侍女二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
    “五香羊肉吃不吃？”范楞娃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朝着小侍女晃了晃。
    人家照例连理都没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动，就像面前有一只苍蝇过去了一样。
    范楞娃丝毫不以为意，他向着九里黄老先生笑了笑，脚下不停，直接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说实在的最近这段时间，范楞娃和小侍女之间的互动还挺有意思。
    一个不愿意搭理，一个还非得和你聊天不可。小侍女冷若冰霜，范楞娃脸皮奇厚，这俩人看来是杠上了。
    ……燕然的房间里，他让红袖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靠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其实以二人之间的感情来说，早就该谈婚论嫁了，燕然也曾经提起过这件事。
    只是红袖说，上一次两国国师大斗法的那件事里，老丈人林灵素曾经说起过，要换解药给沈红袖解毒的事。
    所以红袖的名字，连天子赵佶都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燕然和红袖成婚，皇帝势必会通过红袖这个人，把燕然和国师林灵素联系起来。
    林灵素有个私生女的事若是暴露出来，威望不免大为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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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0章：全体查案、调虎离山

    同时燕然也会因为和国师联手，两强联合，不免引起皇帝的猜疑和忌惮。
    就因为这个，国师建议燕然把成婚的事先等一等再说，反正国师林灵素在汴水河边看到了红袖和燕然的生离死别，知道这二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另外红袖现在在燕家侯府，地位已经形同当家主母，因此二人的婚事即便再等等，也不会有什么变故。
    眼下的情形就只能这样了，燕然和红袖虽然二人日渐亲密，但是这婚期还暂时无法定下来。
    等到这对小情侣亲昵缠绵了一阵，红袖羞红着脸站起来说道：
    “今晚我不在自己的房里住……”
    燕然听见这话，眉眼间便是一喜，红袖却面带娇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
    “我去陪百里轻妹妹，那丫头昨晚吓得不轻，今天白天回来，看来是又吓着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么多人都吓着了，姐姐为什么要对百里姑娘格外好？”
    燕然听见这话，知道自己误会了，于是笑着问了一句。
    “她打小和我一样，是个没娘的孩子，心里有事也无处倾诉。”红袖垂下头说道：
    “我了解她这样的姑娘，她的心境我也是感同身受，若是无人开解她的心绪，心事在心里越积越多，性格就容易偏激。”
    “所以我们两姐妹同榻而眠，相互倾诉，她心里也会舒服点。”
    “我也是没娘的孩子，姐姐怎么不说听听我的倾诉，和我同塌而眠呢？”
    燕然这句话还没说完，红袖就红着脸在他额头上用手指点了一下，羞怯地转身出去了。
    ……
    红袖姐姐心肠真好，她这绰号起的，当真是名副其实！
    燕然一边感叹，一边在自己的床榻上躺下来。
    入睡之前，不知为什么，燕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百里轻姑娘讲述的场景。
    寒冬雨夜，古寺荒野。
    雨中怪人行走的诡异步态，他那么做是不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形？
    或许他根本就是百里轻身边熟识的人，只要一站起来走路，会被百里轻姑娘辨认出来？
    雷电闪过之际，那碧绿的眼珠又意味着什么？
    还有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汝当自戕？
    ……
    就在燕然沉沉睡去之际，侯府中的另一个房间里。
    阿秀姑娘躺在床上，两眼入神地看着房顶，
    想着前夜的凶案，今日的杀人现场。
    地上血冰，墙中枯尸，指尖伤疤，雨中鬼影！
    汝当……自戕？
    ……
    第二天，燕然他们用过了早饭，一起出发去国子监。
    这一次去的地方，照例还是全伙出发。
    燕然身边跟着俩保镖姚不凡蒯无用，两位助手红袖和苏信，还有百里轻羊小白，钱戏程炼心，紫霄惊鸿等等一群。
    只有老范范楞娃，怕他伤势没彻底好，燕然让他在家休息。
    国子监在内城东南角，靠近太学和武成王庙。
    当燕然他们一行迎着晨曦，走到大门口时。他们赫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带着笑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机速房巡检，宋隐龙！
    机速房……有点东西啊！
    见到是机速房的人，燕然不禁感慨地叹了口气！
    ……
    那么问题来了，“藏龙”宋隐龙在这里，那“病虎”齐墨宗又在哪呢？
    与此同时，齐墨宗隔着街道，看着面前的深宅大院。
    他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张黑色蒙面巾，罩在自己脸上，然后轻轻越过院墙，来到院子里。
    一个结满了冰层的小湖猛然出现在眼前，差一点他落地时，就踩在了冰上。
    怎么会有这种布置？后院里挨着墙根儿，挖了一个湖？
    齐墨宗心中暗自嘀咕，他这次潜入燕家侯府，是因为他知道燕然已经离开，而且出行时还带走了府里武功高强的保镖。
    于是他趁虚而入，目的是查看燕府的秘密！
    没过多久，齐墨宗就发现这个燕家侯府，非常不对劲！
    从里到外三层防护，到处都有士兵把守，若不是自己身手高绝，几乎难以潜入。
    可越是戒备森严，齐墨宗心里就越是暗自兴奋！
    这么森严的布置，说明燕家侯府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秘密肯定就藏在层层防御的最里面，只要他潜进去查看清楚，燕然的底细就会暴露在自己面前！
    身穿黑衣袍的齐墨宗有如一道幽魂，突破重重防守，一路来到了小兜湖畔。
    四周亭台楼阁星罗棋布，不知道哪里才是燕然的书房，不过这却难不倒经验丰富的病虎齐墨宗。
    身为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他自然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前面的院落里就有一个小姑娘，只要抓住她，扭断这个小丫头几根骨头，还怕逼问不出来？
    找到燕然的书房轻而易举……想到这里齐墨宗脚下无声，信步来到了那小姑娘身后。
    可就在他伸出手，马上要抓住那小姑娘白皙细弱的后脖颈时。
    猛然间，一道刀光如同匹练。
    向着自己咽喉，横斩而来！
    ……
    范楞娃一刀逼退了面前的黑衣蒙面人，顺手把康欣宁小姑娘拽到了一边。
    “走！”
    这个字一说出口，范楞娃手中宝刀犹如狂风卷雪，再次攻向了黑衣人！
    康欣宁小姑娘虽然又小又柔弱，但却聪明异常，她见此情形连忙飞速后退，远离了战团。
    当黑衣人齐墨宗看见这飞卷而来的刀锋，忍不住发出了“咦”的一声。
    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家丁的武功底子一般。
    但这套刀法却是凌厉凶狠，居然是前所未见！
    天下还有这么使刀的？一刀砍来暴烈凶狠，连半点回刀防守的余力都不留？
    那家伙甚至没有考虑到下一刀的变招，这种玩命的刀法，怎么如此古怪？
    齐墨宗进退躲避，接连闪过了三刀，这时他才看清眼前这位，正是昨天被马踢的那个燕府家丁。
    好家伙一个小小的家丁，出手竟是如此狠辣决绝！
    齐墨宗冷笑了一声，脚下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步。
    身形闪动好似轻烟，“唰”的一声，他手上五指如同铁钩，在范楞娃胸前一扫而过。
    那范楞娃根本没想着躲闪，只顾挥刀向敌！
    齐墨宗原本出手，只是虚招而已，却没想到人家就当没看见一样，这一招居然被自己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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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1章：十二连斩、暗器飞旋

    四根手指凌厉地扫过，霎时就在范楞娃胸膛上，狠狠勾出了四道伤口。
    鲜血崩溅之际，齐墨宗猝不及防，他急忙极速向后躲闪，才险险躲过了范楞娃的一刀！
    这家伙，莫非是个疯子？
    齐墨宗差点被人一刀两断，心中气恼怀恨，狠劲儿一上来，再度欺身向前！
    这一次他伸出了食指中指两根手指头，与刀锋擦身而过之际，只听“噗”的一声，又在范楞娃的肩头上，捅出了一个血洞！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蚍蜉撼树、螳臂挡车……飞蛾扑火！
    范楞娃的心，正在向下沉沦。
    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可能，用出全套的十二重楼斩了！
    自己接连挥刀走空，力气即将耗尽，对手的武功却高得让人绝望。
    别说杀掉此人，就算自己想要以死换伤，也不可能！
    可是即便如此，范楞娃却从没想过后退。
    只要砍中一刀……让我砍你一刀行不行！
    我已再无遗憾，只求死的坦然。
    我之前半生蒙昧，让我死得有些价值！
    我救下了康馨宁那丫头，那是我第一次用刀救人
    滋味真他娘的好，比五香羊肉还好，比漂亮婆姨还好！
    精卫……
    填海！
    看着对面五指如钩，带着烈风向自己的心脏抓来，范楞娃却面无表情，心中清冷。
    一刀挥出，一去不回！
    “咔”的一声！
    齐墨宗的虎爪，眼看就要掏出那个家丁的心脏。
    可他的铁掌却忽然一啥事临时变向，鬼影般停在了自己脖颈外侧。
    在他的指尖上，夹着一把脏污破旧的……剪刀？
    这是什么鬼？
    齐墨宗心头一凛，可还没等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另一只手却突然向着空中一抓。
    这一次他抓住的，是一把只有巴掌大的小铲子，上面竟然还带着泥土！
    此刻他那双赖以成名的虎爪，已经被这接连两件暗器，震得掌心酥麻。
    这一把剪子、一把铲子，分明就算不上是暗器，但袭来时却有若奔雷迅猛，带着风雷激荡之声！
    一触手方知力道沉重，分明是出自名家之手。
    可既然是暗器名家，又怎么会用这种东西，当暗器来打人？
    正当齐墨宗心头震惊之时，忽然发现院落中，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人正站在假山旁边，一根金灿灿的棍子顶端。
    背负着双手，犹如寒梅傲雪，明月当空！
    那是一个姑娘，低着头面似寒霜，她身上穿着臃肿的棉衣，满头黑发在寒风中疯狂舞动，犹如无数愤怒的毒蛇！
    你是谁……齐墨宗正要出声喝问，却硬生生忍住了这句话。
    这燕家侯府诡异得很，里面的奇人异士更是不计其数。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被人认出说话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而这时的范楞娃回头看去，他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不是……成天跟自己较劲那丫头吗？
    范楞娃长大了嘴巴，却忽然看到黄金降魔杵上，那个小侍女的身影竟然一刹那消失了。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寒铁宝刀，不见了！
    一道身影犹如青烟掠过，小侍女手握着范楞娃的寒铁宝刀，刀光一闪，向着对面的黑衣蒙面人攻去！
    这一刀，看起来居然眼熟之极……竟是那招虎落平阳！
    十二重楼斩！
    刀光耀眼，犹如水银泻地，惊雷四起！
    一样的刀，一样的刀法，在这小丫头手中用出来，竟有开山裂石之势，翻江倒海之威！
    卧槽……她这么厉害的吗？
    范楞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他惊诧的想道，原来这丫头武功这么高啊？
    我之前跟她来劲的时候，她要是有些许不耐烦，反手一巴掌，不得给我从小兜湖这边扇到那边去啊？
    另外她这么厉害，是怎么被小侯爷一招下去，把她打成重伤的？
    范楞娃哪里知道，小侯爷虽然只用了一招，但那一招的名字叫做定向杀伤地雷！
    那个小侍女曾经看过范楞娃用出整套的十二重楼斩，虽然只看了一次，却将每个招式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十二刀凶猛凌厉，一去不回，在她手里使得干净利落，威势绝伦！
    连续十二刀，对面的黑衣人被连连逼退，直到小侍女再度用出第一招“虎落平阳”。
    她的刀锋被对面的黑衣人一掌横扫，霎时被拍到了一旁。
    在这之后两人同时出手，另一只手以指对指……“咔嚓”一声！
    黑衣人犹如钢钩的手指，竟被那小侍女一指攻来，硬碰硬的一击而断！
    这一下子，功力深浅显露无遗，那齐墨宗也真是倒霉。
    他以病虎为名，却偏偏选了刚刚那招“虎落平阳”，妄图乘隙而进，结果果然是铩羽而归！
    齐墨宗只觉得指尖剧痛，知道自己远不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对手。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飞纵，使尽全力向着院外飞掠而去。
    院子里还有康馨宁和范楞娃，另外那个老范手里连刀都没有。因此小侍女知道自己若是追上去，一旦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俩人的性命必定不保。
    所以她根本没有起身去追，而是把手中的寒铁钢刀，“呜”的一转。
    刹那间，范楞娃看到寒铁刀的刀尖，在小侍女脚下的青石地面上爆出了一连串耀眼的火星。
    小侍女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见她抖动手腕，将钢刀在地面上接连相击了数百次。
    之后也没见那个小侍女抬肩甩腕，范楞娃就觉得自己手上的刀鞘一沉！
    那把寒铁刀“刷”的一声凌空飞来，又回到了自己的刀鞘里。
    卧槽……
    范楞娃见到这情景，心中暗道：这一刀要是直接朝老范飞过来，现在我已经被穿个透心凉了！
    那小侍女却依旧冷着脸，一步步走到庭院当中。
    她面无表情的在地上捡起了那把剪子和铲子，然后到院子角落里背起了那个从不离身的工具包。
    “什么破烂刀法……”
    走回来的时候，她把范楞娃顺手拨到一边，给自己让开路，然后她就这么走了！
    哎呦喂她跟我说话了！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对了！
    “……谢谢啊！”
    老范觉得不好意思，在人家背后大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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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2章：寂寥长空、萧瑟汴梁

    等到那小使女走没影了，老范被寒风一吹，才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刚刚的一通搏命厮杀，他真是拉着阎王爷的胡子打秋千，在生死之间来回晃悠。
    好在燕家小侯爷虽然带走了府中的高手，那个小侍女却是深藏不露。
    之前自己屡屡跟她捣蛋，但她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救了咱老范一命！
    这真是怪难为情的……美人儿救英雄！
    等到老范来到内院门口，告诉胡阿佑有人冲进了侯府，让他带领弓弩手仔细搜索，确保那个人已经走了。
    之后老范又回到了院子里，等他来到刚刚小侍女所站的地方，却不禁一愣。
    他发现地上刚刚那片火星乱蹦的位置，上面居然用刀尖，划出了一行行浅浅的字迹。
    原来小侍女用寒铁刀满地乱扎，却并不是什么怪异的举动，而是以刀为笔，写下了这些东西。
    可是这到底是写给谁看的呢？范楞娃一边想着一边从头看起来。
    可是才看了两行，范楞娃便是心头巨震！
    只见上面写着：
    “力如江河，势如大川，腕带玉锁，腰横金关，乍破银瓶，霎时往还。”
    “岂有十二节俱快？不如节节皆慢，千里之堤愈满，万钧之力越宽！”
    “其动越缓，蓄势越圆，发招劲短，冷脆绝险，临敌生死间引弓发箭，决战一霎时其势如鞭……”
    老范看明白了，这分明是一篇发招使力的心法！
    当他看到“腕带玉锁，腰横金关，乍破银瓶，霎时往还”的时候，立刻便想到了那个小侍女用刀时的发力方式。
    跟自己拼命挥刀，以求快上加快的样子截然不同！
    人家姑娘使刀之时不急不徐，只有临敌一刀的最后时刻，才会势如惊雷闪电！
    范楞娃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咚咚”直跳，他心说：原来我之前一味求快，可却是大错特错了！
    岂有十二节俱快，那说得不就是我吗？
    节就是发力的距离，我在长距离之内拼命地发力，又怎么能快得起来？
    原来这乍破银瓶之势，才是让刀速达到最快的秘诀！
    我去，这可太厉害了！那个丫头竟给我留下了一篇武功秘籍！
    想到这里时，范楞娃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一边心中狂跳，一边向下看去。
    只见这一整篇《金关玉锁诀》，到后面全都是练气的基础、运气的法门、发力的诀窍、使力的心法！
    若是按照这上面的心法练下去，不管是使刀使剑，空手还是用暗器，想必都是功效惊人！
    俺要是练会了这个，再配合上俺的十二重楼斩……那可就厉害大发了！
    想到这里，老范一边心中暗自激动，一边却又想着，该怎么报答给他留下心法的小使女。
    一想到那姑娘，他就觉得以后再也不能拿羊肉去逗她了，那样不礼貌……而且也危险。
    然后一想到羊肉，他又觉得有点饿。
    之后他伸手到自己的怀里一摸，想把他之前揣着的酱羊肉，拿出来咬两口。
    可是他的手在自己怀里，像摇花手一样前后左右摸了个遍，也没找着那块羊肉在哪儿！
    这就怪了，难道是打架打丢了？
    ……
    同一时刻，燕府冷香阁房顶上。
    小侍女坐在高高的屋瓦上，看着落日萧瑟的雪后园林。
    她若有所思的想了很久很久……
    之后她拿起旁边的一个纸包，打开后向里面看了一眼。
    纸包里是一块油汪汪红通通的酱羊肉，浓油重酱香气扑鼻。
    小侍女瘦弱的手指撕下一丝，将这一点点羊肉放进嘴里。
    她嚼得很慢很慢，好像是要把这丝羊肉上面的所有滋味，全都品味一遍。
    轻轻叹了口气，她蜷缩着腿，把双臂伸直交叉，脸庞放在臂弯上。
    在这寒风中的屋顶上，她却像是睡着了一样久久不动。
    在她的心里，正在想着一句话，那是当初燕然向她说过的。
    我知道我为什么而死，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吗？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慢慢闭上了双眼。
    寂寥长空，萧瑟汴梁。
    远山残雪，寒风来去！
    在这孤寂无人的房顶上，这姑娘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
    国子监门口，燕然和那位宋隐龙见面之后，二人相视一笑。
    谁都没问起，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毫无疑问，他们两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途径。
    把姑娘们留在门外，等燕然他们进去的时候，他和宋隐龙凭着各自机速房和武德司的腰牌，自然是通行无碍。
    一边往国子监里面走，苏信一边给燕然介绍着国子监的情况。
    对了顺便说一句，苏信之前担任教谕的武学，其实也属于国子监的一个分支。
    国子监分为国子学、四门学、算学和律学几个学院。当然各个学院，还有不少种小分支，甚至书、画、医学都有专门的学府。
    这里边还分成若干级别，每年从这里入学的学生，和“释褐”的学生都有不少。
    苏信解释这“释褐”就是毕业的意思，从字面意义上来说，释褐就是放下平民的衣服穿上官服，意思就是从这里出去，就是官吏了。
    这里的学期一般都是三年到四年，从这里通过考核出去的时候，这些监生就是贡生了。
    等燕然他们进去之后，找人问了今年的贡生都在哪里，然后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大家全都觉得燕然的做法顺理成章，只有百里轻跟在后边，一路上想了很久，她才终于想明白！
    原来，三四年前被杀的四个人，是在他们入学之前被害的。
    而前天晚上，她亲眼目睹的那四个死者，则是刚刚释褐的贡生！
    因为入学之前和毕业之后，才是换人的最佳时机。
    不然在国子监念书念到一半，却突然换上了替身，那熟悉他们的监生还有认不出来的？
    所以小侯爷才直奔今年的贡生而去……百里轻暗自咬着银牙想道：
    人家燕家小侯爷和其他的人，他们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可我竟然想了这么久才想通，这未免差得也太远了！真是把我卖了，我都得帮着人家数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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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3章：夏虫语冰、指路君行

    且不说百里轻心中越想越是气馁羞愧，单说燕然带着人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今年负责贡生事宜的一位教谕。
    教谕是一种民间的说法，其实国子监里，学正、学录、司业、博士什么的头衔一大堆。
    民间淳朴，难以记住这么多称谓，因此为了方便，国子监祭酒以下一般都统称为教谕。
    这位教谕名叫夏语冰，燕然找到他的官署，便直接推门而进。
    官署房间并不大，门口挂着遮挡寒风的棉布帘，这么小的官署大家着实挤不进去，于是只有燕然和宋隐龙二人进了房间。
    夏教谕五十岁上下，相貌堂堂，胡子打理得十分周正。
    他正在一个黄泥小火炉旁边烤手，见到燕然和宋隐龙进来，不免有些惊愕。
    听了燕然的来意，问起了今年的贡生，夏语冰倒是没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武德司司丞。
    话说这燕家小侯爷官位倒是不大，但他的名气，夏教谕可是耳朵里都灌满了。
    一听说是燕然，夏教谕一边给他们两人倒茶，一边笑着说道：
    “把心中寂寥写到梅子黄时雨，把满怀思念写到珠帘四卷月当楼，已是天人手笔。”
    “燕司丞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从他的神情中就能知道，这“久仰”俩字跟别人说或许是客套话，但对燕然说起来，却是真心实意。
    此人必定酷爱诗词，是一位很有修养的老师，燕然自然是笑着谦逊了两句。
    在这之后，夏教谕从火炉上边拿下来两条烤得表面焦脆的古怪东西，想了想后终于下定决心，把其中一条递给了燕然。
    燕然接过了茶盏，又拿过了这玩意儿，说实话他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什么。
    但显然是件吃食，夏教谕递给他用来配茶的。
    结果燕然咬了一口，口感甘甜酥脆，焦香劲道，果然搭配茶汤味道更是绝妙。
    燕然心中暗自好笑，他尝过了才知道，这是秋天的紫梨削成了条晾干，然后在火炉上烤透了，竟然十分好吃。
    刚才夏老师那犹豫一下，想必这紫梨干他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忍痛割爱用来招待燕然。
    因此这位老师不但很会生活，而且日子过得还有点清苦。
    燕然当然是报以善意，连忙挑起大拇指，说这干烤紫梨干当真不错！
    随后二人落座，夏教谕想了一想，才把燕然刚才的问题答了出来。
    原来国子监出去的毕业生就是贡生，这样的学子朝廷会发给“监照”，也叫做“出监文凭”，燕然知道其实就是毕业证的意思。
    拿到这个文凭之后，有的学生还想要再进一步，便要去参加科考。
    参加科考的学生如果中了进士，由此当上了官儿，便是科考正途了。
    金榜题名，玉堂金马，这便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当然如果不想去参加科考，贡生也可以用这朝廷发给的监照，到大宋各地直接去应征官员。
    一般来说，花几个银子或是托个人情，都能得个八九品的小吏职位。
    虽说不如科考上去的官员职位高，但好在手续简便，谋取职务也容易。
    而且这方法还有个好处，贡生拿着监照当个小吏，不用遵循本地人不得在本地做官的规则。
    如此一来，吏员可以就近照顾家庭，还能借助家族的势力，每月的俸禄如果不够花销，也能从各个渠道弄几两银子的其他收入。
    所以这个途径还算不错，更何况小吏干好了，晋升官员也不是没可能的。
    夏教谕说完这番话之后，燕然点了点头，然后又向他问道：
    “今年的贡生现在都在哪儿呢？”
    “嗨！”夏语冰教谕笑着答道：“那些孩子们几年来在国子监谨言慎行，一个个把他们拘束得都不行了。”
    “如今都拿到了监照，他们也不归国子监管了，自然是要呼朋唤友，在汴京城各处好好松快几日。”
    “他们天南海北的很快就要分散开，由此聚在一块，欢庆些时日也是常理。”
    “燕司丞要是去找那些当年出监的贡生，只管到大瓦子的酒楼去，一逮就是一窝……今年那百十来个人，保准都在一起饮酒听曲呢！”
    “说起来……燕司丞倒是要找哪一位啊？那些学生我都认识！”
    这位老哥还挺热心，但燕然听见这句话却苦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死的那四个，到底叫什么名字。
    因此燕然只好笑着摇头，谢过了夏教谕的好意。
    好在此行总算知道了那些学生的去处，燕然随后起身告辞，旁边一直默默不语的宋隐龙也站了起来。
    他们走出房间时，燕然还不经意地指着夏教谕的手问道：
    “夏先生怎么弄的？手上都是印泥。”
    “嗨！”这位夏语冰先生苦笑着说道：
    “这几天来写了一百多份监照，都是我在祭酒大人那里一张张写出来的，用印时难免沾上些……让小侯爷见笑了！
    “岂敢岂敢！”燕然听见这话，于是笑着拱手告辞。
    ……
    他们在屋子里说话的当口，门外的程炼心看了一眼墙角那边宋隐龙带来的护卫，低声向苏信问道：
    “苏大哥……我就纳闷儿了！”
    “咱们又是丝线又是印泥的，好不容易通过线索找到了国子监，还多亏九里黄老师和安锦绣阿姨的帮忙。”
    “可那机速房的宋隐龙，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问这个啊？”苏信听了淡淡地答道：“说出来一文钱都不值。”
    “那狗东西故弄玄虚，没有咱们，他才找不到国子监呢！”
    听到这里，程炼心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隐龙是这种人！”他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接着他见到官署门帘晃动，连忙走上去帮燕然把厚布帘打了起来。
    等大家出了国子监，燕然看了看天色，决定还是先回自己的侯府。
    因为他们清晨出来，到现在还没日上三竿，这个时候去大瓦子就太早了。
    那帮学生们已经接连纵酒狂欢了几天，午时之前他们要是能起床，那才是活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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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4章：微服暗查、闹市观花

    此外燕然他们要去大瓦子里找人，当然不可能一股脑把一百多贡生全都抓起来，那也太耸人听闻了。
    所以他们势必要去微服查访，如今自己人身上穿的这些衣服，全都不合适。
    于是燕然带队回去换衣服，顺便休息一会儿，他和宋隐龙也在国子监门口，就此分开。
    等到宋隐龙一走，燕然就看了看程炼心……
    这小子又不是钱戏，眼疾手快帮人打门帘这种事，他一般干不出来。
    估计他是无利不起早，肯定是冲着宋隐龙下手了！
    果然程炼心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几样东西，都是他在掀门帘的时候，从宋隐龙的怀里摸出来的。
    燕然在那堆东西里看了一眼，没有染上了缠头蝎毒的柳叶镖，也没有用来接头的半个铜钱之类。
    一把碎银子中间，有一锭大概五两重的赤金。然后就是一块珊瑚牌子，一寸宽一寸半长。
    燕然拿过来看了看，普通的牡丹花图案，工艺倒是精致，而且珊瑚的质地通红盈润，触手光滑，居然还不错。
    钱戏也凑过来，在那块珊瑚牌子上看了一眼。
    然后他嘟囔了一句：“颜色是孩儿面，不到辣椒红，也就一百五十贯……普通货色。”
    说着他非常自然的在程练心手里，将那锭金子连同银子都抓过来，揣到了自己怀中。
    “哎，你怎么都拿走了？”程炼心笑着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钱戏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满大街人，腰里的金子银子不都跟你的一样？”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身上还装钱干什么？还怪重的，我替你拿着你还不谢谢我？”
    “我谢谢你啊！”程炼心听他说的有趣，只好笑着回了一句。
    一行人回府换衣服，把什么家丁服护卫装全都换上了绸缎貂裘，姑娘们一概女扮男装，连百里轻都将那把弯刀藏在了大氅下面。
    范楞娃也过来报告，说今早小侯爷走后，有人过来探查侯府底细。
    多亏他老范一通刀法勇悍绝伦……最后让小侍女把那位蒙面人打跑了。
    “伤怎么样？”燕然看见范楞娃胳膊吊在胸前，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忙开口问道。
    “没事！这儿一个窟窿，这儿四条血口子。”范楞娃指着自己胸前肩头，丝毫不以为意：
    “那家伙爪子挺硬，但是没有老范命硬！”
    “对了，咱还新得了一套武功心法，那小侍女给的！厉害得很！”
    “你啊！这两天连续受伤，可能是倒霉劲上来了。”燕然笑着拍了拍老范另外一边肩膀：
    “在家里好好养伤吧，别出门了。”
    “家里既然有人窥探，就由姚不凡大哥在家警戒，蒯无用跟我们一起走。”
    “钱戏让账房支五百两银子给老范，再给小侍女里外三新做几套衣服，库房里给她找一身貂裘……买十斤紫梨干，给国子监夏语冰教谕送去。”
    “是！”燕然这一连串吩咐完，钱戏一一记下，然后大声答应！
    等燕然他们用过了午饭，休息好了之后，眼看着午时已过，便再次踏出了府门，直奔大瓦子而去。
    ……
    燕然给大家讲了夏教谕所说的话，按小侯爷的估计，那四个人被杀死之后，又有四个人冒名顶替，他们一定就在那些不准备科考的贡生里面。
    因为考试的时候，要经过会试和殿试，金殿唱名验明正身，整个过程时刻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那是周围不是同窗好友，就是各地来的学生，同时还要经过复杂的程序。
    所以那些冒名顶替者，绝不会将自己置身于这种危险之中。
    也因为同样的缘故，那四个假冒身份的人，不一定会去大瓦子跟同学欢聚。
    但那里集聚了大量今年毕业的贡生，或许能打听到那四个人的消息，最好是能得到他们的名字。
    至于那位夏教谕，燕然没跟他提起，有一位学生手指上的伤疤，就是因为夏先生手上的印泥。
    看到这朱红色的印泥，让燕然心里立刻产生了警惕，所以他在和夏教谕问答的时候，一点口风都没露。
    当然这些事，燕然都告诉了自己的学生。
    等小侯爷提到夏教谕手上的印泥痕迹，钱戏和李师师他们立刻向燕然问道：
    “如此说来，佛山寺里的死者，从他们的年龄和衣服上来判断一定是学生，他们手上怎么会有这种昂贵的印泥？”
    “那还用说吗？”燕然看着这几位，心里不禁暗自好笑。
    他这几位弟子千奇百怪，什么来历都有，就是没一个上过学的，因此这些事儿想不明白也正常。
    每到毕业季的时候，那些毕业证书写字盖章，哪有老师趴在那儿吭哧吭哧一个人干的？
    现成的学生，免费的劳动力，不抓几个过来帮忙……那还叫老师吗？
    ……
    到了大瓦子这里，果然是个十分热闹的所在。
    每次科考的时候，汴京城里的会试又叫春闱，都是二月末，因此路途遥远的学生，有的提前几个月就已经到了。
    再加上年关将近，太学和国子监毕业，因此满街都是呼朋唤友的学生。
    就和后世一样，这种高等学府的学子，消费能力十分惊人，因此这个时间段，大瓦子里也是异常繁荣。
    在这个时代，汴京城里的瓦子，也就是后世的娱乐一条街，一般林立着酒楼茶肆，秦楼楚馆。
    此外没隔多远就是一个高大的彩棚，里边唱戏的听曲儿的，听书的杂耍的，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不计其数。
    这里边大的彩棚十分宽敞，能容纳数百人就坐，甚至里边还有耍大象的，你就知道彩棚有多大了。
    除此之外沿街叫卖的小贩，卖针头线脑的姑娘，各式真假的首饰，算命的道人，化缘的和尚，将这里烘托成了一片热闹欢乐的海洋。
    那些学生们用不了多久，就要从此天各一方，自然要在分别前好好热闹上几天。
    燕然把身穿便装的武德司军将派出去打听，没过多久就有人把消息传了回来。
    那些国子监的学生，正在前面的一间青楼里。
    ……天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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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5章：家住吴门、久旅长安

    燕然把护卫留在外面，带着红袖和自己的一众弟子，向着这间青楼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红灯高挑门面宽大，显然是个花费不菲的去处。
    李师师快速跟上燕然的脚步，在他旁边飞快地说道：
    “大瓦子里边的青楼，一向以新奇有趣著称，因为客人换的勤，姑娘换的也勤。”
    “这间天绘楼最大，花样也最多，什么扬州瘦马、大同姑娘、西域胡姬什么的层出不穷……”
    胡姬？燕然听到这里，不禁眼前一亮。
    “这档子事儿还是飞将军熟络，这胡姬是金鱼还是木鱼？嗯……我是替老范问的！”
    李师师听着这话便是一愣，但这姑娘何等聪明，随即就反应过来。
    小侯爷的意思是，若是金鱼便是只能看不能摸，而木鱼则是用来敲的！
    “那就看你愿意花多少银子了，”李师师看了一眼红袖姐姐，目光又在百里轻身上一转。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师还是不要拿范楞娃当挡箭牌了。”
    “您可到好，放着家里木鱼闲着不敲，怎么惦记上外面的木鱼了？”
    李师师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
    非但有些过于亲密了，而且这也不像是学生和老师的对话啊！
    于是李师师姑娘脸上一红，赶忙去看老师面上的神色。
    燕然却是面皮厚得很，他笑着向李师师问道：“呦！师师这是为咱家里的谁鸣不平呢？”
    “要不你说个人选，今儿我就敲她？”
    等燕然这句话说完，李师师心里那点儿愧疚和不安立刻就是烟消云散。
    她连忙紧走几步，来到红袖姐姐旁边，示意这位老师，她实在是搞他不定！
    ……
    等到众人进了天绘楼，里面果然是十分热闹。
    衣香鬓影，粉面生春，娇声婉转，歌舞升平。
    偌大的一楼大厅里百八十个客人，加上姑娘、乐师、舞者、侍女，一股脂粉气混合着酒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散座，燕然听查探的军士说，国子监的学生们都在三楼。
    于是他谢绝了青楼里的相帮过来招呼，直接带人上楼。
    这个时候，燕然还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有点奇怪，这次并没有看到那位机速房宋隐龙巡检跟来。
    等他们来到楼梯口，燕然却向旁边让了一下，让自己的弟子从他身边逐一过去。
    大家觉得小侯爷的行为有些奇怪，因为照常理，老师都是走在前面的。
    这时苏信、庞七郎、钱戏等人，却听到燕然向他们低声说道：
    “你们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学生，只有九个，因为我没办法再选出来一个凑个整……”
    听到燕然这么说，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一时间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老师接着说道：“经过我的考察，你们心中都有力量，性格中的缺陷也最少，你们天生都具有谍王之姿。”
    “在我看来，就算有一天咱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们中间只要留下一个，也会有翻天覆地之能！”
    “他可以继承我的意志，代替所有人完成心中的愿望。”
    燕然说到这里，大家心中突然一紧！
    因为他们知道燕然这番话非常重要，他对这支学员团队，竟是如此看重！
    可是这群学生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表现却并没有丝毫出彩之处……因此大家听到老师对他们寄予如此厚望，心里却越发沉重起来。
    “没关系，今天我照旧不会插手，让你们尽情展现。”燕然笑着说道：“即便你们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我的眼光！”
    “今天这场子交给你们了，有我在你们身后，不用担心闯祸。”
    “给我飙起来，浪起来，给我贴地飞翔！让我看到你们的才华和信心，不要怀疑自己！”
    “是！”
    众人踏上楼梯之际，听到老师的这番话，不由得心中暗自激荡！
    老师那么厉害，我们又学了这么多，怎么会如此束手束脚？
    不能让老师失望！接下来……看我们表演！
    ……
    来到楼上，三楼高朋满座，喧闹欢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行走在一片深青色的丝织官袍之间，想起墙中那八具诡异的尸体，再看眼前这番奢华快活的景象，众人心里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四个冒名顶替的人，到底在不在这些人中间？
    三楼的格局和一楼一样，只是被国子监的学生包了场，大概有一百三四十名学生，围着二十来张桌子，正在欢畅的饮宴。
    斟酒布菜的侍女穿花蝴蝶一般行走在其间，每张桌上坐的姑娘不时被那些风流倜傥的学子逗得花枝乱颤，笑声如同银铃一般。
    欢声笑语顺着窗户，一直传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大厅的最西边是七八个乐师，正在抚琴鼓瑟，一位明妍绝伦的女子，双眼如同春水般荡漾着湖绿色的光芒，果然是一位绝色胡姬！
    这姑娘的年龄也就是十八岁左右，从相貌到身材，都带着极度诱惑的异域风情。
    但她开口一唱，却是字正腔圆的大宋官话：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这姑娘一句“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对于这些数年求学在外，即将归家的学子而言，再是应景不过。
    因此这些率性而为的年轻人听到此处，不由得一起大声叫好。
    “阿依娜姑娘最美了，跟我归家可否？”
    “别听他的，小心这孙子半路上把你卖了……跟我回家，我让你做正牌娘子！”
    “哈哈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自己！”
    这些学生看来有的酒量不行，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那位阿依那姑娘却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她笑着一一应对，竟是游刃有余。
    既不得罪人，又把大家的心气撩拨得越来越高。
    燕然在旁边看着，心里清楚得很，阿依姑娘这水准，可不是那些单纯的学生能驾驭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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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6章：麾下弟子、登堂入室

    小侯爷一行人上来的时候，已经引起了一些学生的注意。
    不过他们这帮人衣衫华贵，气宇轩昂，少年英俊，娴雅端庄，因此学子们也知道，来的不是一群俗物，并没有上来阻拦。
    燕然他们也不跟那些学子们抢座位，只是带着大家，来到走廊的帘幕后面，看着隔着布幔的缝隙，看着大厅里的学生们尽情欢笑吵闹。
    等到离得近了，燕然再看那位西域姑娘，只见这女孩肌肤似雪犹如牛乳，乌云般的鬓发轻挽，腰身细到盈盈可握，身材绝美诱人。
    再看姑娘的脸上，竟是清纯稚嫩，勾人诱惑，慵懒娇柔，各种姿态交融，真是一身天生媚骨，好一个绝代佳人！
    眼看着阿依娜姑娘又唱起了一首曲子，而这时，却有一个人在燕然的身后悄悄走了出来。
    燕然回头一看，见是小胖子钱戏，在燕然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这小子喜滋滋的离去，借了笔墨，在一张桌子上写着什么。
    接下来他意味深长地回头，先看向了老师燕然，然后就是神眼玉观音沈红袖师娘。
    知道这小子要有所动作，燕然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刚才楼梯口那番话，到底还是激起了自己这些弟子的心头热血。
    等到那位阿依娜姑娘将曲子唱完，大家正在轰然叫好之时，却见钱戏手里拿着几卷纸，大大方方走到了台前。
    见到这个笑呵呵的小胖子，那些国子监的监生都不免有些错愕。
    他们心说曲子听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上来这么一位？
    小胖子却笑着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之后大声说道：
    “听说在座的都是国子监的贡生老爷，每一个都是学富五车，读过大书的人……”
    钱戏这开口第一句话，便透露出他是没什么学问的。不过他说的却并不令人讨厌，台下那些学生也一起笑了起来。
    却见这胖子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三副上联，若是众位监生老爷连续三副都能对得出下联来，在下愿以黄金五两作为酬谢！”
    说着就见钱戏把手掌向上一身，掌心上赫然拖着一锭明晃晃的赤金！
    看到钱戏把程炼心偷来的黄金派了这个用场，燕然他们这边的人不由得暗自好笑。
    而那些贡生们虽然年轻，却也不傻，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天下绝没有这么好的事。
    于是下面一个看来是为首模样的学生，向着钱戏大声说道：
    “哪来的汉子？搅扰我等吃酒听曲？”
    “你若是有意过来捣乱，小心我们这里百十来双拳头，没一双是吃素的！”
    见到首领带头发话，下面那些学生连忙大声叫好，看来这个首领的威望还挺高。
    钱戏却笑着说道：“小人不是取笑大家，也不是诈骗钱财，老爷们尽管放心！”
    “不过是这几副上联实在是太难，我想找几个高人破解一下罢了。”
    “若是你们连看都不敢看，那么小人走就是了，你们也不搭什么！”
    钱戏说着收起了金子，笑嘻嘻的就要走，而下边的监生里却有人大声喊道：
    “你把那狗屁对联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你还考较起我们来了……一个粗汉又能认识几个字？”
    此时大厅里那些学生也明白过来，要说到对对联，那可真是开玩笑了。
    现在满大厅的贡生，实际上个个都有举人的水准，做八股写文章是他们最拿手的本事。
    刚才那胖子说，他们连看都不敢看那几副对子，这帮人自然是不服气的。
    此外他们心里也痒痒，想看看钱戏这胖子手里的对联，到底写的什么。
    钱戏被众人喝止，他也不生气。
    随即小胖子从手里的几卷纸中抽出了一卷，展开后举起来让大家看……
    这一下子不打紧，却把楼上这一百三四十名学子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整个三楼都沸腾了，连燕然他们都好奇的向着钱戏手上看去。
    只见那卷纸上面写着：“生意兴隆通四海”。
    “那小子搞什么！”满堂学生笑得打跌，燕然一行人靠在墙边也是强忍着笑意。
    这副上联实在是太普通了，但凡认识几个字的人，谁还没在买卖铺户门前见过这句呀？
    学子们纷纷笑着向钱戏这边大声喊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嘛！”
    “就这你还拿来考我们？你干脆明说！你到底识字不识字？”
    “这么容易吗？”钱戏闻言，也是满脸诧异。
    他先是看了看手上那张纸，又看了看眼前哄堂大笑的学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一般。
    “这么难的对联，你们都能答得出来？那我这五两金子，岂不是保不住了？”
    “下一副下一副！”
    那帮学生又开始起哄，他们看着钱戏的表情，颇有一种戏耍傻子的快感。
    此时不知道多少人，都把钱戏这一出当成节目来看了。
    于是钱戏咬牙切齿，又展开一副……这一次大家却是再也憋不住了。
    只见满堂学子乐不可支，已经有人笑着捂着肚子，顺着椅子出溜到地上去了。
    “这……也叫难题？”
    钱戏的第二卷纸上写着：“天增岁月人增寿！”
    “那不是春满乾坤福满门吗？”下面的学子们大声喊道：
    “到了立春时节，十户家里倒有六家，挂的是这副对联！”
    “你可真好意思，拿这玩意儿出来考我们！”
    “赶快赶快！第三副！”有些学生此刻搓着双手，盯上了钱戏手里的金子。
    他们大声喊道：“赶紧把第三副拿出来，咱们把他手里这五两黄金赢过来再说！”
    “赶紧的狗东西，信不信我拿茶碗砸你？”这时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钱戏却是不急不躁，只见他把那两副对联一扔，手上就剩下一个纸卷。
    他看着这些学生们，认真地说道：“我就不信这么难的对联，你们一连三次都给答对了！”
    “只要这第三副你们能答得出来，不止这五两黄金，谁能答得出来就再给谁五两！一人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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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7章：人间绝色、世上无双

    “真的假的？”
    那些学生们一听不是平分五两，而是一人五两黄金，人家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钱戏则点头伸出五指，大声说道：“谁答对了谁就有！你们谁要参加？”
    “两只手举起来，让我看看！没本事的就给我老实点，不要出来大言欺人！”
    “我还怕你不成！”楼上的学子闻言，心里气不过，纷纷把两只手举起来，一时间气氛热烈无比！
    钱戏挥舞着手，激动地嚷着什么，他说的话却被淹没在众人的喧闹之中。
    此时小胖子的目光，向着沈红袖姑娘递过来。
    他的意思太明显了：现在所有的贡生都在举手，师娘看你的了！
    那个伤疤……在不在人群里？
    或者说手上有伤疤，心里有鬼不愿举手的人，在这些人中间该有多明显！
    就在这一刻，沈红袖的目光，从人群中闪电般扫过。
    这是前所未有的考验，一百多双手，有的还在飞快地挥动。
    红袖的双眼在密林般举起来的手臂中从头到尾，急速掠过。
    大厅里的喧闹，刹那间静止下来。
    因为钱戏正在打开手里边最后那卷纸。
    他高举起来的手上，赫然是五个清晰的大字：
    “……烟锁池塘柳”。
    这一下大家全都错愕了，连他们举起来的双手都在慢慢放下。
    大厅里有人窃窃私语，坐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贡生毕竟不是白给的，很快就有人看出这副上联的厉害之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全都老实了！
    “烟锁池塘柳”这副千古名对，这就是钱戏刚刚从燕然那里，要来的唯一一副对联。
    前边的两副当然都是诱饵而已，不过是钱戏为了烘托气氛，哄骗大伙举手的伎俩，而这一副，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
    等到满屋子人全都坐下来，钱戏却淡淡地一笑：“没关系贡生老爷们，你们慢慢想！”
    “该吃酒吃酒，该听曲听曲，我把这上联贴在这里……”
    说着钱戏在桌上捻了两粒米饭，转身就把这张纸粘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然后他又把手上那五两黄金，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琴师的琴桌上。
    “一刻钟之内，大家谁能对得出，就过来告诉我，这金子我照给！”
    钱戏扔下这句话，笑呵呵地走下了台，只留下了这满大厅交头接耳，各种冥思苦想的贡生！
    ……
    “有没有？”
    等钱戏来到了帘子后面，立刻向着沈红袖姑娘问了一句。
    红袖马上摇了摇头，示意那一百名举起手来的监生里面，并没有左手小拇指第二关节上带着伤疤的。
    此刻的苏信也沉声答道：“我刚才看过了，一百三十四名贡生全都举手了。”
    “既然红袖并没有发现伤疤，就说明那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没有在这里出现。”
    “这其实是正常的，我要是那个冒名顶替的人，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听到了苏信和红袖的话，钱戏默默地点头。
    不过好歹经过了他的验证，大家已经在这一百三十四名监生中间，排除了那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但是……”这时燕然的身后，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燕然一看，正是他的学员苏依瑶姑娘。
    这位苏姑娘今天是男装书生打扮，但说实在话，她的相貌实在太过艳丽，身材也万般难以遮掩。
    就算是瞎子闻到她身上那股女儿香，也知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雏儿！
    苏依瑶姑娘拉着身后的阿秀姑娘，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声说道：
    “虽然那个冒名顶替的伤疤不在他们中间，但是这些学生一定认得自己的同学……同窗三年，他们必定见过！”
    说话间苏依瑶姑娘挑开了帘幕，一步跨进了大厅。
    大厅中又有姑娘上来献唱，可那些学子们却好胜心上来，全都在对着那副对联冥思苦想。
    大家苦苦思索相互商量，苏依瑶姑娘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飞快地看了一圈。
    一下她就认准了角落里的一个人。
    此人应该是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所以被大家挤到了最后面。
    他没有和别人交头接耳，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用手指抠着桌缝，看来也在苦苦思索着那副对联的内容。
    苏依瑶姑娘带着阿秀，毫不犹豫的来到他旁边坐下。
    姑娘看着那副对联，却分明感觉到旁边那年轻学生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脸庞。
    那个学生的眼神明显呆滞了一下。如此艳光四射的女子，女扮男装之后，反而更多了几分温婉俏丽！～
    苏依瑶正不屑地摇头道：“这对联这么简单……怎么还答不出来？”
    “哪里简单了？”果然苏姑娘一开口，对面那个闷骚内向的年轻贡生，立刻就上了当。
    “郡主！您不要和陌生男子讲话……”旁边的阿秀姑娘，立刻就急了！
    阿秀侍立在苏依瑶姑娘身后，虽然也穿着男装，但一举一动完全和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模一样！
    ……开玩笑，她原本就是丫鬟，当然表演得神形兼备！
    而这个年轻学子听说这个说话的姑娘，居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郡主，他甚至都没怀疑过一秒钟。
    毕竟这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身上那股华贵雍容之气，这份冷艳的气质，别说是郡主了，你说她是公主他都信！
    “敢问先生，这副对联难在哪呢？嗯？”
    这个监生刚刚吓得没敢说话，却见那位郡主转过头来向他问了一句。
    两人的眼神交汇，这年轻监生就好像是在冰面上一脚蹬空，整个人掉进了冰河里。
    好家伙他的脑海里嗡嗡轰鸣，人都已经晕了！
    面前姑娘的这双眼睛，当真是勾魂夺魄！
    说句不好听的，连当今天子宋徽宗这种吃过见过的人都难以抵挡，眼前这个纯情小男生，你说他如何能招架得住？
    等到这位涉世不深的小男生缓过来，他连忙低下了头低声道：
    “这‘烟锁池塘柳’五个字，虽然看来简单实则不然，想要做出下联，却是千难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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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8章：学子天真、全无心防

    “不知姑娘注意到没有，这五个字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作为偏旁，因此对出下联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到这一点。”
    “那也没有这么难吧？”郡主却是嫣然一笑：
    “要说用金木水火土写出五个字，编出下联来和它相对，我不相信以诸位的才华，还能被难住。”
    “随便写五个字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拿出来就是献丑了！”那学生忙不迭地答道：
    “‘烟锁池塘柳’里面的烟，指得可是柳烟……”
    “所谓柳烟就是春日之时，柳树枝条泛绿，刚刚翻出小小嫩芽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柳树从远处看去，犹如绿色的轻纱笼罩，又好像是嫩绿色的轻烟缭绕，因此才得名柳烟。”
    “另外这个锁字，十足写出了柳烟萦绕，久久不散的模样，堪称用字佳妙，韵味十足！”
    “这五个字的上联，写出了春日的远景，下联即便不写春光秋色，也不应该离题太远。”
    “所以若是随便堆砌五个字，上去之后不但徒惹人笑，反而落了下乘。因此我们这些贡生才反复踌躇，没人上去尝试。”
    “原来如此，先生坦诚率真，胸怀气度令人折服……受教了！”
    这边苏依瑶原本只想引他开口说话，这个学生却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想什么说什么，更是让苏依瑶心头一喜。
    “岂敢岂敢！”这学生的心神被苏姑娘的艳色所夺，连忙低头逊谢，可是心里却依然紧张得嘣嘣直跳。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田真……”
    “田先生有礼了。”
    苏依瑶用指甲蘸了田贡生面前茶盏里的茶水，然后就在大漆的桌面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
    “这副对联其实是我出的，刚刚上去那位是我王府管家。”
    苏依瑶淡淡地说道：“难得田先生如此诚挚，这五两黄金就算我略表心意……”
    “啊？”
    听见这话，这位贡生田真立刻便是大惊失色！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来一个胖子，莫名其妙地拿来三副对联，原来是这位郡主在考验大家呢！
    也不知道这位郡主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随即他的目光向着桌上看去，只见这位郡主姑娘用茶水写下了一行字，居然是法度严谨，娟秀工整！
    “……桃燃锦江堤！”
    烟锁桃燃，池塘锦江，真是对仗得工整无比！
    这位田真贡生，心脏立刻就是砰砰砰狂跳起来。
    那还用说？眼前这位郡主姑娘，人家对自己印象不错，因此才对他这般照顾！
    再想到刚刚那副下联，居然和上联一起，恰恰应对了“桃花如火柳如烟”这句唐代诗人李山甫的名句！
    都是春日远景，恰恰珠联璧合，这姑娘样貌家世，才华气度，当真是天下难寻！
    “一会儿等我走了，你再上去领赏。”这时郡主姑娘又把头侧过来，向他轻声嘱咐了一句。
    “多谢姑娘厚赐！”那可是五两黄金啊！这边贡生田真还想要客套，却见郡主姑娘轻轻一摆手。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田先生到王府里担任西席……教我弟弟妹妹读书。”
    “一个月二十四两银子，寻机会再给您个出身，不知田先生愿不愿意屈就？”
    听见这话，这位贡生田真，心头就是一热！
    西席就是私塾老师，本来他们这些人立志做一个年轻官员，是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事的。
    不过一样是老师，那也分给谁当老师！
    给王府子弟做老师，可是一辈子的金饭碗。就算有朝一日王府不用他了，就凭借这份资历，他这一生都不愁出路。
    更何况一个月二十四两银子，那可是一个正常小吏月俸的三倍！
    况且人家还说给他谋个出身，就是给他弄个官身的意思，这可是一条青云直上的捷径！
    即便是没这些事，他把哪个小王爷培养出来，成了气候，然后他仗着老师的身份，这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那不比到别处州县里，当个风尘俗吏强上很多倍？
    一想到这里，田真不禁心头火热，连忙就想答应。
    可那位郡主姑娘却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位先生，我在前几日见过他，也是田兄国子监里今年的贡生。”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只见过他小手指上有一块伤疤，田先生必是认识的。”
    “你把他也叫上，明日一并到吴王府去就行。”
    其实苏依瑶所说的这些话，到这里才流露出她真正的目的。
    可是那位田贡士，心里只想着二十四两银子，和官府出身这些事了，哪里还有丝毫防备之意？
    当他听到郡主所说起的这个人，仔细想了一下之后，不禁苦着脸说道：
    “郡主所说的这个人，应该是我们国子监，算学里的陆长生。”
    “我跟他交往的不多，他这两天也没到这里来呀，在下确实没有推脱之意！”
    “只是我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他……”
    “去国子监找不到吗？”苏依瑶闻言，装作好奇地问道。
    “我们这些贡生，拿到释褐文书之后就都搬出来了，”田贡士气馁道：“之后全都到了客栈里投宿。”
    “若是陆长生在这楼上，我直接叫上他就是，倒没有一点麻烦。”
    “可我记得，他就前天下午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家客栈了，若大个汴京，我可到哪儿去找他？”
    当苏依瑶听到陆长生这个名字时，心里也是猛地一跳。
    老师所料一点不差，这个人，果然是存在的！
    那个三年前被人所杀，三年以来又被人冒充的人。那个前天晚上死在佛山寺的人，他的名字叫陆长生！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了，除此之外若是还能找到陆长生的踪迹……那就太好了。
    苏依瑶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说道：“既然田先生找不到他的话，那我就另想办法。”
    “对了那位陆长生先生，我记得他身边还有另外三个同伴，他们几个口音好像都差不多。”
    “这些人，不知道田先生认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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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9章：陆家长生、庞氏七郎

    “郡主，在下真是万分抱歉。”田贡生是听到这里，也是满脸苦笑：
    “陆长生在算学院子里，和我们学经史的原本就不在一处。再加上田某一心治学，并不善于交际，认识的人着实不多。”
    “……那也罢了，”苏依瑶听见这句话，随即站起来说道：“田先生明日自去吴王府便是。”
    “那五两黄金，便是小女子给您的见面礼，咱们明日再见。”
    “是！在下定当拜访！”
    那位田贡生打叠着心肠，还想说几句“在下得郡主姑娘信任，今后必定军鞠躬尽瘁”之类的话。
    可是他正寻思着怎么说合适，却见这位郡主姑娘起身便离开了，还摆手示意他不要相送。
    苏依瑶姑娘这次的诱供，做得如同行云流水，旁边的阿秀妹妹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到两人回到帘幕后面，苏依瑶姑娘却又心中一动！
    她回身掀开帘子，露出了半张俏脸，眼波向着那些贡生的人群里一转……
    果然那写学生中，那个威望挺高的首领，大家都坐着，他还在站着。
    这显然是个沟通能力甚强，又很爱交际的人，当他看到大厅后边有个人站起来，向着台上走去，此人不禁一愣！
    那是学经史的田真……怎么他把对联给做出来了？不然他往台上走干什么？
    正在这时，这位学生头领却看到帘幕后，露出了半张艳光四射的俏脸。
    一个姑娘，虽是男装打扮，却是满身妖娆，遍体风流！
    只见那姑娘目光流转，向着自己示意了一下，好像是让他过去，这个首领心里顿时就是“突”的一跳。
    眼看着那个学生首领离座而来，苏依瑶这才放下帘子。
    之后苏姑娘转身向着燕然说道：“老师，手上有疤的那个人叫陆长生，国子监算学部的。”
    “我刚刚打听的那个贡生不善交际，对其他贡生也不是很熟。但是现在走过来那家伙交际甚广，估计今年的贡生没有他不认识的！”
    “……下面谁来？”
    “我！”
    这时在燕然的身后，庞七郎答应了一句，之后一个眼神，便叫上了程炼心。
    这庞七郎原本是燕然的武德司军士，就是最早燕然带着武德司全体，替他打群架的那位。
    后来更是他，以水贼的身份潜入朱勔的队伍，为燕然立下过大功。
    如今这小伙子经过了燕然的调教，气度越发沉稳，也是这些学员之中除了苏信，实战经验最丰富的一位。
    当他带着程炼心迎上前去时，燕然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暗喜！
    钱戏、苏依瑶、阿秀、程炼心，还有眼前这位庞七郎。
    这些弟子们陆续出场，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临场发挥，却表现得个个精彩之极！
    那个手上带伤疤的人，所有的底细都在飞快的显现出来。
    看来照这样发展下去，距离抓住那个杀人顶替的陆长生，已经不远了。
    陆长生……这个名字还真是够讽刺！
    想到这里，燕然不禁暗自冷笑。
    三年以来，不断的有人以这个名字被杀，又有人冒充这个名字替换上去。
    他一方面死得飞快，一方面不断换人，他还真是长生不老啊！
    眼看着那个学生首领穿过大厅走过来，当他掀开帘子之际，心里还想着，后面定是一张宜嗔宜喜，娇媚绝伦的俏脸。
    可是没想到“啪”的一声，他刚刚走进帘子后头，就发现自己的咽喉，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捏住了！
    庞七郎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他拽过来，死死顶在了墙上。
    这下把那个学生首领，吓得魂飞魄散！
    他就只见两个汉子站在他面前，把他的去路全给堵住了。
    “是不是他？”庞七郎抓住这学生首领之后，捏着他的嗓子不让他出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程炼心。
    “是……吧！”程炼心还假作犹豫了一下。
    “那就是你了！”庞七郎举着拳头怒道：“姓陆的！你敢跟抢我的粉头？”
    “谁啊？我不姓陆！你们认错人了！”
    唐七郎闻言，疑惑着稍稍松了松手，就见这学生首领气急败坏地说道：“大哥，我叫袁望！”
    “你冤枉个屁你冤枉！还敢骗我？你不就是陆长生吗？”庞七郎剑眉直竖，再一次将拳头举在他眼前：
    “前天下午你带着三个人，一起非礼我的相好小金莲儿，就在这天绘楼里！”
    “现在你不敢承认了，我打死你！”
    “我真不是陆长生！”袁望被捏得俩脚都要离地了，他急忙说道：
    “不信你把里边的人，随便叫出来一个问问！你说的那个陆长生是算学部的，手指上带个疤的对不对？”
    “真的？”听到这些话，庞七郎又好像有点含糊了。
    他眼睛一转，恶狠狠地问道：“那陆长生身边，还有三个是谁？等我找到他们，一并暴打一顿！”
    “你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揍死你！”
    “哦……你说的是算学的那四位！”袁望赶紧说道：“那算学今年一共就他们四个贡生！”
    “陆寿陆长生、陈遥陈北望，古跃古飞云，赵峻赵连山！”
    “他们是哪儿来的！”
    “都是大同府一带口音……”
    “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不？”
    “这个真不知道！”袁望哭丧着说道：“拿到监照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四个露面，估计是回原籍了吧！”
    “大哥你让我说话，也得让我吸口气儿吧！你松一下手行不？”
    “好！”
    庞七郎一看这袁望吓得不轻，想必是不敢扯谎，他也松开了手。
    之后他一边帮着袁望抚平衣裳，一边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这点银子你拿去吃杯酒，算是我给你压惊……勿怪勿怪！”
    说着庞七郎顺手就从程炼心手中，拿过一锭二两大小的银子……程炼心手里的银子，他自己都可能忘了原主是谁。
    庞七郎把银子塞到袁望的怀里，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的后背把这个吓得差点尿裤子的贡生，推到了帘子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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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0章：如穿鲁缟、势不可挡

    虽然对方认了错，袁望却是敢怒不敢言。眼前这两位孔武有力，他也不想再找麻烦。
    更何况人家还赔了银子塞在他怀里，沉甸甸的着实不少。
    因此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毕竟他们这边虽然有一百多人，但都是文弱书生，能跟着他去打群架的，也真没几个。
    等到那袁望走进去大厅的时候，这才听得大厅里，一片惊呼声。
    只见那位经史学的田真，刚刚在那胖子留下的纸上写出了下联。
    “桃燃锦江堤！”
    这一下，众人都是叹服不已，田真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五两黄金。
    在这之后，苏信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楼梯口那边，简单汇总了一下得到的情报。
    现在四个人的名字都有了：陆长生、陈北望、古云飞、赵连山。
    毫无疑问这四个人，就是四个杀人冒充的凶犯，只要抓到他们，佛山寺的奇案便是水落石出！
    ……
    与此同时，大厅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惊叹田真的下联，简直是珠联璧合，当真是天成之作。
    这一刻田真拿起黄金，脸上也是满面笑容。
    这副对联绝妙无比，势必会流传甚广，或许从今后，他田真也要名满天下了！
    另一边，燕然却对着他那些弟子们笑着说道：“既然确定了这四个人的名字和来路，你们去把他们抓起来就是。”
    “老师就不去了，那位阿依姑娘，真是越看越开胃……”
    “我在这里多看一会儿歌舞，你们只管去抓人，红袖姐姐和百里姑娘留下。”
    “羊小白和姚不凡，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听到老师这么说，大家的都不禁惊愕了一下。
    要说他们的老师燕然，能因为女色把重要的事丢在一边，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侯府里美女这么多，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个是被燕然当木鱼敲的。
    因此小侯爷留在这里，必有他的缘故，只是却不愿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罢了。
    雨师苏信带着疑惑点了点头，和大家一起下楼抓人去了。
    ……
    等他们走了以后，燕然和两位姑娘也走出帘幕，在后面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红袖嘴角含笑，向燕然问道：“怎么小侯爷突然喜欢上西域口味了？居然在这里流连不去，这倒是稀奇！”
    燕然听了便是一笑，以红袖对他的了解，当然不会真的吃醋。
    毕竟泡妞这种事，怎么可能明面上说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岛国动漫，使用招数之前非得大声喊出名字才有效果。
    这边燕然还没说什么，百里轻姑娘却气鼓鼓地说道：“他敢！”
    “当着红袖姐姐的面，他若敢弄这死出儿，我一刀先把他的两条腿砍断了再说！”
    这位正义感爆棚的百里轻姑娘心思单纯，硬是把小侯爷的玩笑当真了。
    看着百里轻涨红了小脸，燕然不禁和红袖姐姐相视一笑！
    ……
    长街上，苏信带队和大家离开了天绘楼。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返回了国子监。
    在国子监里，他们又找到了夏语冰教谕，夏先生见到武德司这些人去而复返，不禁有些惊愕。
    等到苏信说起来，夏教谕才明白其中缘由。
    苏信说道：“我们武德司要找几位今年刚拿到监照的贡生，麻烦夏先生帮我们指点一下。”
    “咱们国子监附近，有哪些客栈，是专门招待学子的？”
    夏教谕一听苏信为的是公事，立刻答应带路陪他们去找。
    苏信的这次尝试，无疑很有可能找到那四个人。
    因为那四位若是拿到了监照，还没来得及离开汴京，他们最有可能投宿的地方，就是国子监附近的客栈。
    可是当夏教谕带着苏信等人，连走了三家客栈，也没有发现陆长生他们这一伙。
    众人一路走着，李师师姑娘在旁边跟苏信低声说道：“那贡生首领袁望，说那四个人都是大同府口音，要不咱们去山陕会馆试试？”
    “有道理！”听到此处，苏信又是重重一点头！
    在大宋的各路各地，都有在汴京设立的会馆，其实就是各地商人自己开办的同乡会。
    不同地方的人要到汴京城里办事，都可以在自家会馆里吃到家乡口味，满眼看到的也都是老乡。
    这些老乡可以帮他们捎信带东西，甚至在汴京办事打点、寻找门路、活动官职、上京告状、无论干什么你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帮助和指点。
    因此陆长生若是要返回原籍，他们很有可能会先去山陕会馆。
    毕竟在这个年代，路上盗贼横生，剪径劫道的山贼水寇不计其数。
    这四个书生一路回去，说不准就在哪条路上遇见一伙强人，把他们扒得干干净净。
    所以一般人走远路，都是去相应的会馆住上几日，等待同路人越来越多，就可以结伴而行，单独走路的人也会尽量跟着大队客商，才不至于丢了财物性命。
    可是等到苏信他们带着夏语冰教谕来到山陕会馆，进去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陆长生他们四个。
    这一下，大家心里都有些着急。
    程炼心却若有所思地在旁边低声说道：“居然这样也找不到，这倒是怪了！难道他们不是要回大同原籍？”
    他这句低声嘀咕不要紧，却听得苏信陡然间，眼中异光一闪！
    “走……两江会馆！”
    苏信才说了这一句，李师师姑娘听闻此言，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他的几个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到他们顺着长街向两江会馆走去，没过多久，钱戏、苏依瑶他们几个也纷纷抬起了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苏信！
    他们也想到了苏信，做出这个推论的原因。
    因为老师燕然之前说过，这四名顶替者的目的，就是潜伏在大宋的官场里。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其他国家的密谍。总不至于大宋人自己把间谍往国子监里派，有这工夫，他们还不如直接拉拢低级官员来得妥当。
    所以若是一个外邦密谍，他们奔赴的目的地，就很容易推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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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1章：末路穷途、四人登场

    这样的目标地点有三个：
    一是大宋的腹心之地汴京，天子脚下收集情报更容易，想要制造混乱和破坏也方便。
    二是大宋和其他国家的边疆，因为密谍的另一个职能就是收集军事情报。因此潜伏在边疆重镇，可以在战时发挥最大的作用。
    至于第三，则是大宋最容易发生变乱的地方，间谍会伺机挑动内乱，消耗大宋的实力。
    而现在整个天下最大的变数所在，就是方腊造反的东南！
    所以那四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有可能并没有返回大同府原籍，也许是向着江南方腊的势力范围渗透过去了！
    只是苏信做出的推测里，有太多假设的部分。所以在两江会馆里能不能抓到那四个人，还真没人能说得准！
    眼看着众人来到了两江会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苏信他们在会馆大门外等着。
    程炼心扮做一个去里面办事的人，到两江会馆里转了一圈。
    等程炼心出来的时候，对他分外熟悉的苏信，敏锐地察觉了程炼心眉宇间的神色有异。
    一片平淡如常，没有丝毫沮丧……他们就在这！
    这一下所有人心中都是欢欣鼓舞，九位密谍班学员每人都是一阵狂喜！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通过团队协作，达成了目标。他们配合得紧密无间，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很成功！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就看他们能不能成功抓捕那四个冒名顶替者，完成最后的一战！
    这个时候，一起来的夏语冰教谕就发挥作用了。
    当夏教谕跟着苏信他们走进会馆，他一转过影壁墙看到院子里，十几个人正在喝茶聊天。
    其中有四个身穿国子监衣服的年轻人，苏信那常年瞄准射箭的眼睛，立刻就看到其中一个高个瘦长汉子的左手小指外侧，有一个圆圆的伤疤。
    “陆长生、陈北望、古云飞、赵连山……是他们四个吗？”
    苏信向着夏教谕低声问道。
    “不是啊？”
    夏语冰看看那四个人，又看了看苏信，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刚刚一搭眼看着倒有些相像，尤其是陆长生。但仔细再看看，肯定不是他们啊！”
    “他们在国子监三年，我这个当教谕的怎么会看错？”
    夏语冰压抑着声音，纳闷地问道：“苏监司，咱们是不是又找错人了？”
    “不是他们就对了！”苏信听到这里，不禁冷冷地一笑。
    然后他低声下令：“上去抓人！”
    ……
    原本苏信的计划很完美，只要羊小白姑娘出场，一切很快就能结束。
    羊姑娘一进两江会馆的院子，站在那四个人的上风头，稍微施展一下她的拿手本领，四个人瞬间就会四肢无力，瘫倒在座位上。
    到时候苏信他们再上去抓人，就像在河边捡起四条死鱼那么简单。
    可是苏信却没想到，羊小白刚刚走进两江会馆的大门，却一下停住了脚步。
    透过大门，众人看到里边正有一群军士，像漫过堤坝的河水一般，顺着两面院墙哗哗往里涌！
    一刹那间那，那四个假冒的监生惊愕万分地抬起头，可是他们却已经被百余名军士团团围住。
    雪亮的长枪围成一圈，将他们牢牢控制在中间！
    就在这时，有个人脸上带着笑意，迎面向着苏信他们走过来。
    一看见这个人的脸，苏信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
    天绘楼，三楼上。
    红袖和百里轻两位姑娘正在猜测，小侯爷留在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燕然却招了招手，把舞台边上一位妈妈打扮的人叫了过来。
    在旁人看来，燕然的行动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你自己带了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同来，还叫人家妈妈做甚？
    难不成你非得吃着锅里的，然后让碗儿里的看着？
    当那位妈妈正朝着这边走，燕然却听到“扑通”一声。
    只见隔壁的房间里，有一只白色小狗跳了出来，正手刨脚蹬的往这边跑。
    这只小狗的样子十分可爱，轻轻一跃就从燕然几人的桌子下面钻了过去，跑到了燕然他们的身后。
    一位身穿绿裙子的姑娘，赶紧跟着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她四下里看了一圈，连忙撒开步子追赶。
    “你个小臭臭……再乱跑打你屁股哦！”
    这姑娘二十岁不到年纪，长得居然十分可爱，浑身上下也是青春洋溢。
    她身上绿裙飘摆，犹如风中荷叶一般，脚下灵活地移动，对那只小白狗好一通围追堵截……
    那个叫臭臭的小狗扑腾了几下，就被姑娘抓住后颈提了起来，姑娘赶紧抱起小狗往屋里走。
    燕然觉得这情形十分好玩，不免看得有些入神。然后等他回过头，就见他叫来的那位妈妈已经站在桌前。
    妈妈旁边还有一位青楼里的相帮……妈妈其实就是老鸨，相帮则是青楼里的男服务员。
    相帮手上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三杯茶。
    等到把茶水奉上，那位妈妈笑着向燕然问道：“不知贵客有何吩咐？”
    “哦……阿依那姑娘的缠头是多少？”
    燕然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这位妈妈心里却暗自吃惊。
    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言语态度上来看，此人非富即贵，而且显然是一位老手！
    “客官万勿见怪，我家阿依那姑娘只唱曲弹琴，不留宿客人，您要不……”
    那位妈妈正要介绍别的姑娘，燕然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俗话说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燕然笑着说道：
    “咱们还没商量价钱，你怎么知道她留不留我？”
    说着燕然一抬手，就把一件东西放到了那个相帮的托盘上。
    那妈妈才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吓了一跳。
    却见托盘里放着一块红彤彤的珊瑚牌子，质地莹润，呈色柔和……起码值一百五十贯！
    “不知客官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位妈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好说，”燕然笑着答道：
    “在下……宋隐龙！”
    ……
    “宋隐龙你要不要脸？”
    两江会馆里，钱戏看着走过来那位笑呵呵的家伙，气得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好个机速房四大金刚，敢情你就会捡现成的啊？”
    “之前你跟着我家主人跑到国子监，又跟到天绘楼，现在又跑到两江会馆这儿来捡便宜，合着你就会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捡屁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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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2章：雪浪翻滚、玉瓜荡漾

    “小兄弟干嘛说得这么难听？”那宋隐龙被钱戏指着鼻子骂，他却是不急不躁，笑嘻嘻地答道：
    “这些人犯事关重大，当然是谁拿到了算谁的。”
    “怎么你一介管家，区区一个小小白丁而已，也敢跟我们机速房抢犯人不成？”
    “这……”钱戏一听之下便是怒火上撞，可他随即就看到苏信从后面，几步走了上来。
    有苏信在，接下来就好办了，苏信可是有官身的。
    武德司七品监司，和那个宋隐龙打擂台正好合适。
    这么一来，你不能再说我们是白丁了吧？
    只见苏信站出来之后，淡淡地向宋隐龙说道：
    “这个案子不仅事关机速房，那个死去的黄二，店铺就在我们侯府门口，所以也和我家燕司丞有关。”
    “这个案子机速房破不了，之前可是你们把我们燕司丞请来的，知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然后国子监、天绘楼、我们一步步查到案犯的踪迹，你就一步步在后面跟着。现在你二话不说，就要把人犯带走？”
    “今天你要是仗着官身以势压人，苏某可以奉陪，你要是仗着你那边人多，也不妨试试我们武德司的手段！”
    “就凭你，今天这四个人，你带得走吗？”
    “那我倒要试试！”那宋隐龙，居然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他伸手招呼身后那百余名军士，看来是铁了心，要阻拦苏信他们的冲击。
    这时的苏信，眼角的余光看到羊小白姑娘，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羊姑娘的意思分明就是：只要苏大哥你一声令下，面前这百十来个人，我让他们全都给你来个醉卧沙场！
    “老宋啊……他说的没错，那些人犯你确实带不走。”
    这时却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话。
    当苏信他们抬头看去，就见宋隐龙的身后，原本一个坐在两江会馆院子里的人，起身站起来。
    当这个人转过身时，大家都看清了他的相貌。
    此人三十岁上下，生得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身上的威势从容不迫。
    看他身上的气度，竟有如长江大河，浩荡磅礴，一望可知这是个权柄极大的人物！
    这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向着这边走过来，在路过宋隐龙的时候，还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把这个场面交给他。
    然后当他走到苏信面前，他看了看苏信，眼中却露出了欣赏之色。
    “武德司监司，苏信苏云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人笑着说道：“本官机速房巡阅使，阴无咎。”
    “我要把这些人犯带走，不知苏监司意下如何？”
    ……
    天绘楼。
    当那位妈妈将信将疑，捧着珊瑚牌子进了一间屋子之后。
    不一会儿，她就出来对燕然说道：“宋先生，阿依那姑娘有请！”
    燕然示意让红袖姐姐和百里轻姑娘，一起跟着他进去，然后他们就在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阿依那姑娘的房间里。
    香炉里焚着安息香，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镶金嵌玉的弯刀，果然这位姑娘的房间也是一派异域风情。
    就见阿依那姑娘轻纱赤足，手腕脚腕上戴着亮闪闪的金环，正依靠在房间里的丝绒软垫上。
    一见燕然进来，这位姑娘碧波一般的双眼，就在红袖和百里轻身上打量了一番。
    之后她笑着说道：“都说大宋郎君玩儿得花，我本来还不信呢……”
    “怎么你要来和我相好，居然自己还带着俩姑娘，你是一个人对付不了我吗？”
    “你相信我，”这时的燕然也笑着说道：
    “我一个人对付你，已经足够了。”
    此时的红袖和百里轻心里还糊涂着，不知道小侯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燕然下面的一句话，却让这两位姑娘大吃一惊！
    “机速房四大巡检，我已经见过了两位，剩下的两个……你是梁空迹还是陈雾行？”
    “啊？”
    红袖和百里轻两位姑娘心头巨震，不禁暗道：这才是燕然燕天行！
    我就知道他留在这里，绝不是想摆弄姑娘这么简单……
    谁能想到，这青楼里的异族姑娘阿依那，居然是机速房四大巡检之一？
    可是……小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阿依那听见燕然这么说，脸上也露出了惊异之色。
    “本姑娘是高昌回鹘人，来到这里，是想看看大宋的银子好不好赚，汉人小郎君的滋味如何……”
    “宋隐龙先生刚刚那句话，不知是何用意？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就见阿依那姑娘躺在软垫上，慵懒地翻了个身……这一下轻纱中雪浪翻滚，玉瓜荡漾，舒展的脚趾粉嫩如玉，把燕然这边的两位姑娘看得脸都红了！
    这异域女子可真舍得下血本儿啊……差点就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当百里轻想到这里时，她还担心的朝燕然脸上看了一下。
    还好，小侯爷倒是神情淡然……
    百里轻同时还注意到，对面的红袖姐也正在往这边看，二人隔着燕然的脸，眼神正好对上。
    哈！红袖脸上担忧的神情，就和自己一模一样，简直像照镜子……
    小侯爷却并没有被这位西域姑娘的艳光所夺，只见他从容在椅子上坐下，慢慢地说道：
    “宋隐龙被昨天的案子难住了，他找不到任何线索，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跟踪我。”
    “所以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带人一出侯府，他就派人‘顶’在了我前面。”
    “这就是他跟踪我的方法，每时每刻都有他的人，在我前方十几丈外。”
    “等他顶着我，来到国子监大门外时，当他看到进出的监生都穿着深青色的丝绸袍服，他立刻就猜到前天晚上死的那四个人，身份就是国子监的监生。”
    “所以，他才能在国子监门口等着我。”
    “在这之后，他又来了一招明松暗紧，趁我回去侯府换衣服时，他假意和我分道扬镳，却依然跟在我身后。”
    “然后他一直到跟着我，来到了这天绘楼，他却忽然消失了，你说怪不怪？”
    “促使他放弃跟踪我，就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即便不跟我进来，他也能清楚地了解到天绘楼里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这间天绘楼里，不仅有他的同伴，而且还是他可以绝对相信的人。他才会那么干脆的决定，把我放手交给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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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3章：临终嘶吼、去意廻遑

    “宋隐龙甚至没有派人跟进来，这说明他早就知道那个人在这里，所以那个人不会是这里的客人。”
    “当然也不会是卖身的姑娘，或者相帮和使女，因为和宋隐龙同一水准的人，应该不会长期做那些下人的生计。”
    “再加上我上楼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人，认真打量过我……在我们这群人里，俊男美女可不少！”
    “当我走进大厅时候，你的目光就在审视我，所以那个人不是你，又是谁？”
    燕然慢慢地说着这些话，那位阿依那姑娘的脸上，却在渐渐变色！
    直到最后，她春水般的双眼，紧紧盯住了燕然！
    “虽然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猜测，但还真是句句都说对了，好一个燕然燕天行！”
    阿依那似笑非笑道：“机速房巡检梁空迹……小侯爷上门求见，点破我的身份，你所为何来？”
    “我是来警告你的，”燕然淡淡地说道：
    “你们机速房行止鬼祟，做事阴狠，那是你们自己的风格，我管不着。”
    “但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更不要惹到我。”
    “否则不要说你，就算是你们的巡阅使阴无咎，我一样灭了他。”
    阿依那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她听得出燕然的语声虽然清冷淡然，但却带着浓重的威胁之意！
    而这时，天绘楼的后门。
    一个抱着小狗的姑娘，正漫步走出了后院。
    “臭臭啊，你看见没？他们可会骗人了！”
    那绿裙姑娘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睛对怀里的小白狗笑道：
    “那些狡猾的家伙，你要是信了他们一句，那你可就要吃苦头了哦我跟你讲！”
    ……
    两江会馆，苏信苏云期！
    当他听到巡阅使阴无咎的名字，心里立刻犹豫了一下。
    这个阴无咎，自己是不是要和他正面相抗？
    可是随即，苏信突然想起了燕然说过的话：
    “你们只管放心去做，出什么事，自然有我！”
    “给我浪起来，飙起来，给我贴地翱翔！”
    机速房巡阅使……又能如何？
    苏信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向旁边的羊小白发出信号！
    硬碰硬硬刚机速房，苏信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他绝不后退一步！
    可就在这时。
    就在阴无咎和宋隐龙的背后，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响！
    当宋隐龙他们惊讶地回过头，苏信的目光也越过两人的肩头，向他们身后看去。
    大家这时才发现，坐着的那四个人，竟然在同时口喷鲜血！
    苏信刹那间便一转头，看向了羊小白，却见小白姑娘微微摇了摇头……
    苏信立刻就确定，这四个人突然中毒，并不是羊小白下的手。
    其实也没错，若是羊姑娘动手，倒地昏迷的应该是那些机速房的军士才对。
    羊小白也没理由用这么猛烈的毒药，下手杀害那四个人！
    苏信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曲折，终于找到了案犯的下落，羊小白又怎么可能杀人灭口？
    此刻的阴无咎和宋隐龙二人，看见四个人犯同时中毒，脸上也是陡然变色！
    可是那四个假冒的国子监监生，虽然狂喷鲜血，但脸上的表情却在大声狂笑！
    看他们的样子，绝不是失去了理智，而是在笑话正在争抢他们的两伙人！
    这些人，是自己偷偷服了毒药，机速房和武德司，他们谁也得不到了！
    只见他们口鼻间鲜血淋漓，脸上却没有丝毫临死前的悲伤之色，神情反而是坦然坚毅。
    那陆长生，忽然张开了带血的双唇，向着天空大声嘶喊道：
    “汝……当……自……戕！”
    ……
    这句大家熟悉至极的话，毫无征兆地再度响起。
    在苏信的身后，所有人都是勃然变色！
    曾经他们每个人，都在心头反复思虑过这四个字的含义。
    可是如今，它又出现了。
    ……就在陆长生临死之前！
    ……
    机速房带走了四具尸体，阴无咎和宋隐龙却是脸色阴沉。
    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四个案犯竟有这么大的决心，居然当场自杀。
    而苏信也带着所有人，一路向着燕家侯府返回，心情无比沮丧！
    等回到了燕府，正好小侯爷也刚刚回来。
    看到苏信等人空手而归，脸上还是那般神色。燕然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苏信向他汇报刚刚发生的事。
    于是苏信把他带着夏语冰教谕，一路追赶那四个凶犯，然后被机速房拦截，最终案犯服毒自尽的事说了一遍。
    当他说完之后，在场的十人团脸上，都是一片阴郁之色。
    显然这次抓捕案犯，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在他们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
    当燕然的目光看向羊小白，却见小白姑娘淡淡地说道：“又是缠头蝎……我闻到了那股味道。”
    “那四个人嘴里藏着用腊包裹的毒针，随时准备咬破蜡封自尽。”
    燕然随即向着羊小白问道：“经过上次的事，小白姑娘肯定在身上准备好了缠头蝎的解药，你为什么不过去救他们？”
    “缠头蝎的毒性猛烈，”羊小白随即淡然道：“一旦和血液混合，十二息之内必死。”
    “当时我若冲过去救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活一个。可是我若是施救失败，咱们可说不清楚！”
    “所以我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顺风洒出了解药。”
    “要是那四个人里，哪个命大中毒不深，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但是能不能活下来一两个，我觉得也没有太大希望。”
    “……你做得对！”听到这里，燕然不禁对羊小白的决定赞叹不已。
    话说以机速房的行为作派而言，要是羊小白真的贸然冲过去解毒，她能不能冲得过去都是两说着。
    更何况羊小白一旦在那四个人身上动手，若是把人救回来还好说。
    若是救人失败，人犯还是毒发身亡，那可真就说不清楚了。就机速房那个德行，他们真能把杀人灭口的帽子，扣在羊小白的头上！
    在这之后，燕然一语不发，沉吟了许久。
    等他抬起头来时，众人看到他们这位老师，双眼中一片清明。
    “今天大家做的都不错，小白姑娘当机立断，尤其值得表扬。”
    燕然一口肯定了所有人的表现，他面前的十人团，不禁全都松了口气。
    小侯爷摆手让大家回去休息，自己却在心里暗自想道：
    这件事里，分明就是有鬼啊！
    是不是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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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4章：内部整肃、玄机暗伏

    第二天一早，燕然带人来到了前院。
    就在燕家侯府的大门和二门之间，有一片空白地带，一般他们出门前上马上轿都是在这里。
    这片区域内，还有府里仆人住宿的房间，养马的马棚，装柴草的柴房之类。
    燕然来到这里，车马已经备好了，他却并没有急着上车。
    鸣鸿在上马石上铺了垫子，燕然坐了下来。
    在燕然面前，跪着一位五十多岁，满脸风霜的西北老汉。
    没错，这个时代的贫穷农民老得特别快，有很多现代人四十多岁了还自称女孩子，但在大宋时却完全是个老人了。
    这个农民就是如此，因为过量的体力劳动，身体已经弯成了一个鱼钩型。
    他大概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豪宅，因此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燕然向王德发看了一眼，王德发点头说道：“这是我老家的一位舅舅，多年以前我回老家的时候曾经见过，不会错的。”
    这时大家才知道，眼前这位西北老汉就是燕然让人请过来，辨认马翠花的证人。
    王德发继续说道：“小人的母亲是永兴军延安府人，住的地方是洛水边一个叫驿马台的小村子。”
    “我父是汴京人，三十年前在驿马台路过，带走了我母亲回汴京成婚。”
    “母亲有三个姐姐，两个弟弟，马翠花就是我二姨母的闺女，小人在十二年前去驿马台时见过她，那时候她才六岁。”
    “当然也见过我娘舅，这位就是。”
    “月前马翠花拿着姨母的信来汴京投奔我，她拿来的信是真的，说起驿马台的事也没有任何破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相貌上变化颇大，小人也不能十分确定。”
    “可是我娘舅是看着马翠花长大的，由他来辨认一定没问题，可以确认马翠花的身份。”
    “好。”
    燕然笑了笑，随即转头向范楞娃说道：“把马翠花带过来。”
    “舅！你咋来了！”
    等到马翠花出来看见这个西北老汉，立刻满面惊喜地跑过来，而那个西北汉子看见马翠花，也是满脸喜悦，溢于言表！
    “花啊！你咋样？可还受活？”
    “受活地很！天天大白馍！饿都胖咧……”
    这俩人立刻就热火朝天地聊上了，王德发见状不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燕然也笑了笑，他对王德发说道：“好好招待咱舅舅住几天，带她去见见你娘。”
    “大白馍大块炖肉，顿顿不许少，走的时候去账房支三百两银子给带上，让咱的商队护送回去。”
    “舅啊！”这边王德发忙不迭地答应，燕然也笑着向那位老汉说道：
    “来一回不容易，你就在这多住几天哈！”
    “是……谢谢大爷！”那位舅舅看见燕然这位侯爷身份尊贵，终究还是拘束，一听见这话，俩腿一软就要往地下跪。
    燕然连忙伸手扶住……这老汉的手粗糙干裂，就像是西北高原千沟万壑的黄土一样。
    这回马翠花应该是没问题了，燕然心中暗道。
    之后他又伸手叫过来两个人，一个钱戏，一个古夙罗。
    “主人放心，舅舅的一应吃住，我一定安排妥当。”钱戏笑嘻嘻地说着。
    小侯爷却淡淡地说道：“之前我接到的那个案子，在佛山寺门口死了个人。”
    “死者叫黄二，是咱们府门口什物铺的掌柜，机速房的巡检亲口承认，黄二是机速房的探子。”
    “鸣鸿查过账本，古夙罗买的刷子和艾草，就是从那家什物铺里买来的。”
    “钱戏你告诉我，你一个外院管家，买一把艾草这样的事，你为什么要亲自去？”
    “啊？”
    钱戏一听见这话就懵了，小胖子的脸上陡然色变！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满脸通红地辩解道：“主人，小人可冤枉啊！”
    “我那天是碰巧了，马童古夙罗要出去买东西，我正好也想出去溜达消消食，就带着他在门口转了一圈！
    “小人什么也没干啊！我有几个胆子，敢跟外人勾结吃里扒外？小人冤枉！”
    “碰巧了？”燕然笑道：“可我从不相信巧合。”
    “给我抓起来，先关大牢里再说！”
    “主人！主人饶命！”钱戏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饶。
    燕然却不管不顾，让王德发像拽死狗一样把他拽了出去。
    然后小侯爷又看向了古夙罗：“把他也抓起来。”
    燕然一声令下，胡阿佑上来就把古夙罗按在了地上。
    小侯爷叹了口气道：“看这小子也不像个探子，不过终究是个外人，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待我查明这个案子，若是跟他有关……他是我拿钱买的家奴，直接处理了便是。”
    “若是和他没关系，就让他接着养马，去吧！”
    说着燕然向胡阿佑摆了摆手，随即阿佑便把古夙罗提起来，戴上镣铐直接送牢房了。
    在燕然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红袖苏信他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现在古夙罗已经成了机速房和燕家侯府的明牌，古夙罗和黄二接触过，钱戏当时也在场，这种事燕然要是不产生怀疑，反而是不对的。
    因此燕然把古夙罗关起来，第一个目的就是让对方觉得，这是正常的反应。
    第二则是燕然借机向钱戏发作，看似把他抓住，实际上却是把钱戏这颗棋子给藏起来了。
    至于钱戏会被燕然藏到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的马翠花看到古夙罗被抓起来，不禁吓得花容失色，至于那位西北来的王德发舅舅，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他心说这些当官的，怎么翻脸翻的这么快啊？刚还笑嘻嘻的跟我说话呢。
    这一眨吧眼睛的工夫，府里的大管家就被他逮起来了，不愧人家能当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
    等燕然处理完了这件事，他随即带队出发。
    这边苏信看到燕然带上了王德发和胡阿佑，还有一支武德司百人队，连忙向燕然问道：
    “小侯爷，咱们这是要上哪儿？”
    “机速房。”燕然一边上车一边淡淡地说道：“昨天两江会馆的四个人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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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5章：心不安远、行不怀仁

    机速房所在的位置，是大内丽泽门外，西北湖边。
    这个地方并非人烟稠密之处，路上也是行人稀少。
    走在官道上，大家都不禁想起了阴无咎和宋隐龙那两张可恨的脸，还有昨天在两江会馆里，眼看着胜利将近，十人团却被人截胡的憋屈。
    今天小侯爷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机速房而去，看来是要和那位阴无咎正面对上了！
    机速房坐落在西北湖边，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宽阔的禅林寺院。
    只是院墙高了些，几乎达到了三丈！
    此刻机速房的正厅里，哲宗皇帝题写的“怀远安仁”鎏金牌匾下，阴无咎正听着探子的回报。
    听说燕然带着武德司的百十来人奔着这边来了，阴无咎看了一眼旁边肃立的宋隐龙。
    那宋隐龙平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此刻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面对阴无咎，他就像是一个老实拘谨的孩子。
    “看吧，请神容易送神难！”阴无咎冷冷地笑着。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成熟自信而极富魅力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责怪之意，但宋隐龙却被吓得汗流浃背。
    “大人……属下原本的打算，是要看看那个燕然有没有鬼。”
    宋隐龙战战兢兢地说道：“官场传闻说燕然擅破奇案，属下认为破案厉害的人，作案时也必定是把好手！”
    “因此属下才借故让他的武德司介入此案，属下想的是他若是真有本事把案子破了，那咱们机速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真相。”
    “若是他破不了……那佛山寺的案子，就是他做的！”
    “可是你这套，对他不管用了吧？”这时的阴无咎笑道：“案子到了他手里，两天之内就被他抓到了凶手。”
    “而且现在这块牛皮糖，你想甩也甩不掉了，真正的成了两个衙门联合办案，你的眼力不行啊老宋！”
    “属下确实低估了那个燕然！”宋隐龙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满脸懊悔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力，给大人带来了麻烦，请大人责罚！”
    “燕然？他算什么麻烦？”阴无咎闻言却轻轻地笑了笑：
    “这是好事，好事你懂吗？”
    “啊？大人？”
    “你第一步就走错了，”阴无咎看到宋隐龙一脸惊愕之色，慢慢叹了口气道：
    “你发现燕然在边关买马，就把苦梭梭派进了燕府……钓鱼的时候，你连那条鱼是大是小都不知道，就乱放鱼饵？”
    “苦梭梭被你喂进去，然后他第一次送出情报，殿帅府高太尉就被燕然拉下了马。”
    “那个时候，情况就已经失控了，当时你就该知道，鱼线那头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可你还是决定继续试探。”
    “你把燕然引进了佛山寺的案子，真有你的！”
    阴无咎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机速房大门外的方向。
    宋隐龙早已被吓得汗流浃背。
    阴无咎笑着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当你发现那条鱼不是被你拉上来的，而是顺着鱼线朝你游过来了，那就说明从始至终……你才是那条鱼！”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宋隐龙隐隐约约明白了巡阅使阴无咎大人的话。
    他惊骇万分地想道：原来我第一步做错，就被大人看在眼里！
    所以在这盘其中，我自以为左右逢源，燕然查案破与不破，我以为得到好处的都是我。
    但其实我却是个棋子，大人就看着我一步步茫然无知，走到现在！
    燕然气势汹汹而来，这番局面大人居然早有预料。甚至很有可能，这就是大人有心促成的！
    所以他才说，这是一件好事……而大人用我，竟然是因为我蠢！
    想到这里，宋隐龙联想到阴无咎大人平日里阴狠绝伦的手段，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来吧，咱们迎接武德司燕司丞！”
    阴无咎笑了笑了，走过宋隐龙身边时，还在他肩上拍了拍。
    “老宋啊，你老了，还日渐懈怠。”
    “人家都说日久弥新，你这把刀的刃口却开始钝了……你能不能管用点，让我再多用你几年？”
    “而不是让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越来越烦？”
    “大人放心！”阴无咎向着外面走去，跪在地上的宋隐龙泪流满面的大声喊道：
    “属下一定拼死为大人办事，绝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懒散！请主人放心任用，以观后效！”
    “起来起来！都是老兄弟，你都知道我不吃这套的！”
    阴无咎头也不回的向后面摆摆手，示意让宋隐龙跟上来。
    ……
    机速房门口。
    燕然看到阴无咎笑着在台阶上等候，他也面带笑意地迎了过去。
    “打扰巡阅使大人了！”燕然苦笑着说道：“你说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一脚踩进了这个破案子！”
    “现在可倒好，一字入公门，九牛二虎拔不出！既然武德司参与其中，该怎么结案，我还不得听阴大人您的意思？”
    “燕侯爷说得哪里话来？”阴无咎也笑着说道：“我这属下只顾偷懒，要不是燕候，这案子还在佛山寺那边打转呢！”
    “燕候劳苦功高，这案子多亏有您，机速房才没把人丢大了……请请请！”
    眼看着这两位大人互相客气得不行，笑着往机速房里面走。
    后面的红袖和苏信两位，眼神却不禁交汇了一下。
    俩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可思议，原本他们以为燕然这次来，是要和机速房大打一番擂台的。
    两江会馆那次，机速房老大阴无咎亲自上场抢人，实际上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可是没想到，俩人今天居然这么客气！
    “这家伙没憋好屁呀……”此时在他们身后，就连心思单纯的百里轻姑娘都看出情形不对，在后边嘀咕了一句。
    等众人进去了之后，到了大厅里待茶。
    那阴无咎满脸和气，宋隐龙和齐墨宗二人也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
    燕家小侯爷笑呵呵地一开口，却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苦梭梭……大人送给我吧？”
    怎么？密谍也能随便送人的吗？这下连红袖姑娘，都暗自吃了一惊！
    而苏信却猛地想道：机速房负责对外密谍的事务，往自家官员府里派驻密谍，实际上他们已经犯了官场大忌！
    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朝廷花钱让他们对付辽金西夏，你往大臣家里用心思，你是想干什么？
    所以小侯爷拿住了阴无咎这一手，他才提出了这种过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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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6章：春秋古墓、战国剑牢

    “瞧您说的，给您了！”
    阴无咎笑着说道：“我把他卷宗拿过来现场勾销，你回去要杀要剐全凭心意。”
    “杀什么杀啊！”燕然却连忙摆手道：“那小子养马手艺确实不错，我让他接着给我伺候那匹大黑马。”
    “对了，他是亲眼看见的！”燕然回头指了指阴无咎身后的宋隐龙，笑着说道：
    “特么逮谁踢谁啊！我家丁都让他踢得尿失禁了，到现在还没好！除了那个苦梭梭，真没人伺候得了它！”
    “行行行！”阴无咎笑着点头，然后就让宋隐龙去拿苦梭梭的卷宗。
    卷宗拿来之后，阴无咎直接一笔勾销，写了个因病亡故，就把作废的卷宗交给了燕然身后的苏信。
    在这之后，燕然又向阴无咎问起了昨天那四个人。
    结果这一次阴无咎的回答，轮到燕然他们这边的人大吃一惊了……竟然还有一个人活着！
    陆长生，他这名字真没起错！
    这家伙硬是靠着羊小白的解药，在缠头蝎的剧毒下坚持着活了下来！
    “我正想痛痛快快审完了结案。”阴无咎说道：“燕候既然来了，你要不要听听？”
    “来都来了，那就听听！”燕然闻言，也笑着一口答应。
    随后阴无咎起身，带燕然去监牢听审。
    ……
    一路穿过重重楼阁，来到了机速房大院的深处。
    阴无咎和他的两名手下带着燕然一行人，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楼宇之中。
    在这座楼的大厅里，居然有两扇厚重的铁门，打开后一直通向地下。
    燕然他们顺着台阶一路向下，发现这条地下甬道居然狭长幽深，甬道前面也越来越黑。
    等到军士逐一点燃通道中的火把，小侯爷惊讶地发现两边的石壁上，居然带着远比汉唐时期还要古朴的虎纹雕刻。
    “咱们这汴京城，在春秋时叫做大梁，是魏国的都城。”
    看到了燕然脸上惊讶的表情，阴无咎一边走一边笑道：
    “在本朝哲宗皇帝建造机速房的时候，我们机速房的老前辈发现了这座古墓……魏国吴起就葬在这里。”
    听到这里，燕然不禁一惊，吴起可是春秋魏惠王时代的名将啊！
    春秋时期有名的魏武卒，就是出自吴起的手，他们怎么走到吴起的墓里来了？
    等走到墓道尽头，前面是两扇厚重宽大的石门，阴无咎一边让人打开石门，一边向燕然笑道：
    “当时这座墓已经被盗掘一空，不过正好是身处地下，很是结实，正好用来关押重犯。”
    说到这里，石门已经被打开。
    燕然见到门后面就是主墓室，里面是一片高大宽敞的空间。
    墓室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东西。
    就像是一间小房子般的一个笼子，但这笼子的模样却是怪异无比！
    笼子好像是用无数带着青铜锈迹的构件，硬生生扭曲铆接而成。
    阴无咎一边带着大家向里走一边说道：
    “发现这个墓室的时候，吴起墓里的棺材和所有的财物都已经被盗走了。”
    “有人在这里的地下，发现了一千二百柄青铜剑，被埋在这里陪葬。”
    “之后这些青铜剑，就被前辈们做成了一个笼子，我们叫做剑牢。”
    “只有最危险最重要的犯人，才会被关押在此……那就是陆长生。”
    燕然向那个怪异之极的青铜剑牢看去，这是燕然第一次看见，那位第三代陆长生的身影！
    高大的墓室里黑暗阴森，连空气都异常沉重，仿佛凝结在一起。
    十几支火把的照耀之下，光芒依然暗淡而昏沉。
    那个由青铜剑制成的大笼子，就像是孩子扭成的一件丑陋怪异的玩具。
    在笼子中间，密密麻麻青铜剑铆接成的地面上，盘膝坐着一个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年轻人。
    陆、长、生！
    ……
    羊小白姑娘刚刚看到这个人，就被那股缠头蝎毒特有的味道熏得一皱眉。
    再看那个年轻人，他抬起头向着这边看来，蓬蓬的头发中间，双眼满是一片鲜血般的赤红！
    羊小白轻轻叹了口气，此人中毒已深，命不久矣，自己的解药只能帮他稍稍续命而已。
    双眼如此赤红，这是蝎毒入脑之象，现在这种状况，他随时有可能毒发身亡！
    燕然回头看来，目光交汇之时，苏信和羊小白二人同时点头。
    苏信的意思是：这个人确实是昨天在两江会馆，被抓住的那个陆长生。
    而羊小白的目光中却带着警告，示意这个陆长生，随时有可能毒发暴毙！
    这一刻，燕然却见的那位阴无咎巡阅使，一步一步走近了那个铁笼。
    “机速房阴无咎……你说说吧。”
    阴无咎向着陆长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下这件血案？”
    当陆长生血红的目光，从众人中一一扫过，最后却落在了燕然的身上。
    “我见过你……”他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嘶哑暗沉。
    “大宋武威候，当世文曲星，你来干什么？”
    “我也想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燕然随即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哈哈哈……”
    “风神持剑舞长天，尽碎银河落玉关。”
    “千旗猎猎拥铁甲，一夜风雪向天山！”
    “我见过你那幅天山夜雪图，还在神州擂下见过你……你来的好！”
    陆长生这句话，莫名其妙的用一句“来的好”做结尾，他似乎是意有所指。
    燕然的心里，突然间翻搅了一下。
    他了解陆长生这一类人，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却不明白这句“来的好”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燕然就很清楚，当陆长生四人发现自己被包围后，服毒自尽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太过干脆果决了。
    这四人去了两江会馆，分明是要到东南一带执行任务的。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自杀，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定非常艰难。
    哪怕他有极其坚定的信仰和决心，自尽之前也会犹豫和激动。
    毕竟他要亲手终结自己的性命，和之前的人生告别。可这四个人，没有一丝犹豫！
    所以这四个人，不是普通的密谍，是这个行当的顶尖人物。
    他说自己来得好？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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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7章：天机秘谱、天目老人

    这一刻，别说巡阅使阴无咎纳闷地回头看了燕然一眼，就连小侯爷身后的伙伴，都心怀疑惑地望向了他。
    陆长生对燕然的态度，确实是有些古怪！
    等到阴无咎再度向陆长生问起他的身份，这个浑身赤裸的年轻人却仰起头，血红的双眼看着剑牢的笼子顶，冷笑着说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被你们发现、抓捕，用不了多久就要毒发身亡。”
    “可惜没能完成师父的任务，也不能亲眼看着那奸贼授首……”
    燕然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动。
    陆长生一番话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他并不是隐藏潜伏的密谍，也不是一个用来获取情报的间谍……他是个锄奸组成员！
    阴无咎看到陆长生双眼中的血红颜色越来越深，一双眼睛就像是血海深潭，他知道时间不多了，连忙大声问道：
    “你们要杀的是谁？你师父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一会儿功夫，陆长生的精神状态正急转直下。
    他就这样仰面向天盘膝而坐，脸上的神情却渐渐迷惘空洞，好像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后退！”后面的羊小白见状，低声提醒了燕然一句，示意他现在这个位置并不安全。
    在剧毒发作之际，保不齐那笼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喷出来，万一溅到小侯爷的脸上眼睛里……那可是件麻烦事。
    燕然闻言立刻后退，却看到那个阴无咎却不退反进，猛然冲到了剑牢前。
    他一脚踹在剑牢上，大声喊道：“你到底来干什么！说！”
    “天机……谱！”
    那陆长生已经陷入生死间的迷离之境，他断断续续道：
    “背叛天目祖师的凶手……就在……天机……”
    眼看着这个人口鼻之中鲜血滚滚而下，他的生命在弹指之间，就要终结！
    “汝当自戕！”燕然看见这唯一的线索又要中断，他心头一急大声喊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啊！”
    没想到那个陆长生十成已经死了九成半，可他在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却又陡然精神一振！
    他低下头来，血眼死死地看向了燕然！
    “果然是你！哈哈哈原来是你！”
    一句话说完，就见陆长生鲜血狂喷，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燕然长叹了一声，他看得出来，这家伙脸还没沾地，人就已经死了！
    ……
    可是他前前后后，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事到如今，就连燕然这等心性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大声骂娘。
    从头至尾，陆长生就说了一个天机谱，一个天目祖师。
    听起来像是有了重大突破，但仔细想一想，却完全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这还是在他脑部被毒药侵蚀，临死之前精神恍惚的情形下说出来的。
    燕然看得出，这人心志坚韧、心性狠辣，若是一般的刑讯拷问，从他嘴里很难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是就在他说出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名字之后，他又把燕然误会成了别人！
    就像他之前说的“你来的好”那句一样，陆长生临死之前，显然把燕然错认成了什么人，以至于他最后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我特么果然是谁呀？你倒是展开来讲讲啊！
    燕然一边想着自己到底被陆长生误会成了谁，一边还在琢磨他凭什么误会自己。
    难道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
    巡阅使阴无咎看着剑牢中，陆长生的尸体。
    当他缓缓转回身来，看向燕然时，目光里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看来他也在怀疑，燕然是陆长生口中那个谁……到底是谁啊？
    等到他们一路出了古墓来到外面，用力呼吸着清新至极的空气，众人都觉得精神一振。
    古墓里的味道陈旧腐朽，大家深呼吸了几次，不禁又各怀心事的同时叹气。
    阴无咎把他们带到之前的大厅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沉郁之色，心里猜测着那陆长生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阴无咎一边让人奉茶，一边低声说道：“燕司丞要是没意见的话，看来佛山寺四名国子监监生被杀一案，倒是可以结案了。”
    “假陆长生等四人谋害监生，妄图冒领官身，被机速房和武德司联手抓获后，畏罪服毒自尽……”
    “这破案子早一日结了，就早了去一块心病，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心里难受得紧！”
    燕然听到阴无咎这么说，他也轻轻点头，认同了阴无咎的说法。
    细想起来，这个案子果然是夜长梦多。要是现在不肯结案，等到你再想结案的时候，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燕然抬起头，向着阴无咎低声问道：“既然如此，巡阅使，在下有个问题。”
    “您说。”阴无咎双手一摊，让燕然但问无妨。
    “假陆长生说的那个天机谱，是什么东西？”
    “这我也不知道。”
    “那……天目祖师是什么人？”
    “你说这个啊……”阴无咎听到燕然问起这个人，也是眉头紧皱。
    他转头招呼了一下宋隐龙，让他这位手下来说。
    然后燕然他们听着宋隐龙的讲述，却是越听越惊奇！
    ……
    原来，这天目祖师叫做天目老人，是一位金国谍王。
    他数年前来到大宋汴京，在这里发展势力、布局谍网。
    结果就在三年前，他失手被捉，落到了机速房手里，然后没过多久就绝食而死！
    阴无咎还让手下，拿来了天目老人的卷宗，爽快地把卷宗交给燕然去看。
    燕然在上面大致看了一遍之后，心头也是暗自震惊。
    原来这天目老人，从小在按出虎水一带，女真人生活的区域长大，但是从他的相貌来看，他的血统却是一个大宋人。
    他死的那年大概六十岁，因此反推回去，他比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还大几岁。
    卷宗上说，这位天目老人自小和完颜阿骨打一起长大，两人一起射猎采金、牧马捕鹰，是一对生死兄弟。
    完颜阿骨打在青年时代，就展露出了一代雄主的英姿，而那天目老人，也逐渐显现出了他在谍报方面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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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8章：一代谍王、陨落星辰

    大宋政和三年，也就是历史上的1113年，完颜阿骨打一举统一女真各部。
    当时四分五裂，形成几十方势力的女真部落原本矛盾重重，甚至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却被完颜阿骨打用强力手段，凝结在一起。
    这次内部统一，过程顺利得让人震惊，其中那位天目老人功不可没。
    他是在这之前就长期布局，在各部落中设下了周密的情报网，才使得完颜阿骨打分化瓦解、对症下药、轻而易举完成了部落统一。
    紧接着是大宋政和五年，也就是历史上的1115年。
    完颜阿骨打攻下辽国黄龙府，收获了海量的金银人口、战马军备、至此实力大涨。
    到了这个时候，刚刚兴起的女真人，与早已是庞然巨物的辽国，才成了势均力敌的存在！
    按照情报显示，在攻下黄龙府的一战，那位天目老人又是居功至伟。
    可随后他就突然不见了……直到他被机速房捕获。
    这时世人才知道，这个谍报界的天才已经提前潜入大宋，准备在这里继续策应完颜阿骨打。
    可以说三年前，天目老人的被俘，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若是任由他在这里继续经营三年，很难说大宋的对外政策，会发生什么令人震惊的转变。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天目老人没死，辽国现在早就已经轰然崩塌，各国之间的局势，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当宋隐龙讲述完毕，退到一边，阴无咎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眉间上方一点的位置说道：
    “天目老人就死在机速房……在他额头的这个地方，里面有个骨头形成的圆疙瘩。”
    “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用手一摸就能感觉到，那里面是一个硬硬的圆球，因此他才得名叫天目老人。”
    “至于说陆长生叫他祖师，那应该不是天目老人的称号，而是他的辈分。”
    “天目老人的弟子都很厉害，陆长生应该是他某个弟子的手下，所以才叫他天目祖师。”
    “可是我有个问题，”听到这里燕然合上卷宗，向阴无咎纳闷地问道：
    “既然那个天目老人如此厉害，他是怎么被机速房抓到的呢？”
    阴无咎随即答道：“天目老人被抓之前，已经在汴京城里暗地活动了一年有余。”
    “以他在女真各部落和黄龙府那边做事的特点，他每到一处，都会大肆发展自己的密谍网络。”
    “当年的机速房，得到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匿名情报，告知了我们天目老人的情况和所在位置。”
    “就是依据这份情报，我们才派军士在汴京城里迅速行动，把他一举抓获的。”
    “被抓到以后，天目老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却一言不发，水米不进，绝食七日而死。”
    “要是按照刚刚的陆长生所说那句‘背叛天目老人的凶手’，就可以推断出……”
    “送来匿名情报的，应该是天目的弟子或手下。正是这个人的背叛，导致了这位谍王最终被捕身亡。”
    “如此说来，”燕然听到这里，随即接口道：“陆长生说，那个凶手的名字就在天机谱里。”
    “所以他所说的天机谱，可能是天目老人在大宋布下谍网的记录，他那个背叛的手下，名字也记载在上面。”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燕候推断得有道理，阴无咎闻言也点了点头。
    沉吟了片刻，燕然又缓缓说道：
    “所以可不可以再假设一下，陆长生既然称呼天目老人为祖师，他就是天目一脉的第二代弟子。”
    “而陆长生的师父，那位天目老人的亲传弟子，已经来到了大宋。”
    “他正在寻找当年老师被害的真相，也在寻找那本天机谱。”
    “他既想要帮老师报仇，又想要拿到天目老人当年布下的谍网？”
    “……那倒是未必。”没想到阴无咎听到这里，他却皱眉摇了摇头。
    见燕然疑惑地看向自己，阴无咎长叹了一声道：
    “我之前接触过天目老人，燕候今天也见了他这位第二代弟子陆长生。他们这一门秘谍，是何等凶狠决绝！”
    “所以那个谍王天目老人的弟子，一旦得到天机谱，他恐怕不会拿来自己接手，而是把上面所有人一网打尽。”
    “因为当年背叛天目老人的那个叛徒，一定就在天机谱上。”
    “以这些妖人的做事风格，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宁可斩尽杀绝，也不会留有后患！”
    听到阴无咎说出的理由，燕然脸上的神情也是陡然而惊。
    更别提他身后的苏信红袖等人，都在为天目老人这一脉的凶狠狡诈，心中暗自震撼。
    燕然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地推断道：
    “既是如此，当年真正的陆长生等四人在佛山寺被人杀害，换上的那四个冒名顶替的假陆长生四人，就是天目老人的手下。”
    “他们被杀的时间，是在国子监入学之前。”
    “之后过了三年到了如今，当年入学的监生得到了贡生资格，拿到了出监文书后。当年天目老人布局的四个人，又被赶来为他报仇的亲传弟子杀害后，换过了一批。”
    “这一批人，就是今天刚死的陆长生。”
    “应该就是这样，因为先前那四人有叛徒嫌疑，报仇的弟子们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
    “所以四人被除掉，重新换了可以信任的四个人继续冒充。”阴无咎听了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陆长生……”燕然狐疑地问道：“他为什么见到我就说，“你来的好’，后来临死之前还说‘果然是你’？”
    “他应该是怀疑你，也是天目老人的亲传弟子之一。”阴无咎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燕然一眼道：
    “毕竟燕侯几年之前还是寂寂无名，汴京城里也没人知道你是文坛圣手，破案时更是无往不利。”
    “可是突然间，你就变得如此辉煌耀眼，这已经引起了天目一脉的注意。”
    “更何况那个陆长生，就是被你的人堵在了两江会馆，今天你又在他临死之际，来到了他面前！”
    阴无咎笑着说道：“我要是他，我也会怀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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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9章：暗战阴影、一念死生

    “现在呢？”燕然问道。
    “现在还是怀疑，但是我没证据。”
    阴无咎倒是颇有些直言不讳的意思，他笑着说道：
    “如今燕侯是大宋文曲星，执掌军器监，声望正是如日中天。”
    “我总不能根据一个濒死密谍，莫名其妙的两句话，就把你抓起来审问吧？”
    “卧槽！”听到这里，燕然不禁咬牙切齿的在心里痛骂了一句，他气哼哼地说道：
    “我先是毫无缘由，踩到这案子里头，后来因为那个假陆长生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我又落了一身金国谍王弟子的嫌疑？”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燕然一脸懊恼地说着，突然一扭头向着宋隐龙怒道：
    “都特么怪你！没事把我牵连到这破壁案子里来作甚？”
    “燕候倒也无需生气，”阴无咎见此情景，连忙维护自己的手下：
    “清者自清，小侯爷若不是敌国密谍，借这个机会证明了自己清白，岂不是更好？”
    “我手下的宋隐龙，在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里边还有天目老人的内情吧？”
    听到这里，燕然也是无奈作罢，不过他还是狠狠看了一眼宋隐龙。
    那意思就是：“之前的事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敢朝我来劲，你看我弄不弄你！”
    当这机速房一行结束之后，燕然出去的时候，阴无咎自然又是殷勤相送。
    燕然早知道阴无咎这家伙，表面上极为和气，好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往往这样的人却是极其狠辣之辈。
    一旦这种人翻脸朝你动手之时，恐怕就是你万劫不复的时候到了！
    ……
    率领众人回到侯府，燕然把十人团和红袖他们，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厅堂里鸣鸿姑娘亲自奉茶，然后燕然看了看大家。
    “这件事里有鬼！”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却是那位百里轻姑娘。
    大家听见这话，“噗嗤”一声全都笑了。
    连百里轻姑娘都看出来了，那么这件事儿里肯定是有鬼了！
    燕然向大家说道：“咱们今天去机速房的整个过程里，我都没有提到雨师的名字。”
    “因为这个情报来源，出自辽国耶律大石，咱们说不清楚。”
    “但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天目老人的弟子来到大宋，并且开始着手复仇，这个人应该就是雨师。”
    “按照正常的情况判断，雨师这次来到大宋，应该有以下三个目的。”
    “第一是为他老师报仇，并且清理之前天目老人留下的所有情报网络。”
    “因为这些人，对雨师来说是潜在的威胁，既然这个情报网中间出现了叛徒，并且造成了天目老人被杀的严重损失，那么整个网络就完全不可信了。”
    “在这一点上阴无咎说的没错，任何一个谍王来到这样的环境里，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之前留下的网络全部清除。”
    “这就是情报界里，一个专门术语，叫做‘洗底’。”
    “雨师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在大宋汴京建立新的情报网络，并且在必要的时候采取行动，让大宋的朝局向着他想要的方向转变。”
    “比如说刺杀那些想要和辽国结盟，和辽国一起对付金国的朝臣将领。”
    “或者促进朝局的方向，向着金国人靠拢。甚至是在金国灭辽之后，继续攻打大宋的时候，在大宋内部造成混乱和衰亡。”
    “然后就是第三点，在目前这段时间内，让大宋君臣忙起来，不要干扰金国攻伐辽国。”
    燕然淡淡地说道：“想要做到这一点，雨师只能让大宋的内忧外患，继续加剧。”
    “比如酿成灾祸或者民变……这一点从陆长生他们四个被派去东南，就能得到验证。”
    “他们去方腊的势力附近，当然不是去帮大宋朝廷剿灭起义军，而是要扩大方腊在东南起义造成的影响。让起义时间更长，范围也更广。”
    “这样一来，方腊被剿灭之前，大宋朝廷就很难有办法腾出手，和辽国结盟对付金国。”
    “同时雨师还有另一个方法，”说到这里时，燕然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的双眉微微一皱道：“雨师会策动夏国进攻大宋，重燃战火，让大宋首尾难顾！”
    “或许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燕然看着自己的众位弟子，轻声说道：
    “雨师可能还会瞄准咱们的军器监工厂，窃取咱们大量制造军器的秘密，用来壮大金国的武装。”
    “或是颠覆咱们的工厂，让大宋的军器生产陷入困境。”
    “至于雨师的另一项具体行动，就是如何给他的老师天目老人报仇……现在看来，这件事已经在进行了。”
    “当我在朝堂上挫败高俅，保住了军器监，开始重建工厂的时候。毫无疑问，我那时就引起了雨师的注意。”
    “然后……百里轻姑娘当晚看到的，那个从什物铺里跑出来的黑影，未必就是黄二！”
    听到这里，百里轻霎时就是一惊！
    就见燕然接着说道：
    “因为黄二是机速房，一个普通的联络站成员，首先他就很难有那么高的武功，甚至高到能让百里轻姑娘感到威胁。”
    “其次就是天目老人当时留下的棋子，就是那四个冒充陆长生的一伙人。他们在被杀之前，一定在等另一个人跟他们联络。”
    “可是那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是黄二，因为黄二是机速房的人……”
    “所以应该是雨师的人，先杀了黄二，然后又吸引百里轻到了佛山寺凶杀现场。”
    “同时又有一个人，带着黄二的尸体，把它扔到了佛山寺门口。”
    “雨师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我硬塞进这个案子当中。”
    “因为他知道，机速房一定会怀疑我，把这件凶案牵连到我身上。”
    “因为归根结底，黄二的联络站就在咱们侯府门口，而且黄二还刚刚和侯府的卧底，古夙罗建立了联系！”
    “所以我进来了……而且还在破案时，因为你们这些弟子的精彩表现，在里边陷得越来越深！”
    “最新的一批假陆长生，如果能平安的到达东南一带，对于雨师来讲，机速房的能力就可以判定为基本无用。”
    “而我的水准，也同样不过如此……毕竟在佛山寺院子里有八具尸体，而且他还故意让百里轻姑娘，看到了凶杀的情景！”
    “所以雨师的这次行动，是一次非常精准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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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0章：谍影重重、天下之重

    “他不但用这四个人的性命，让机速房的阴无咎，成功怀疑上了我也是天目老人布下的密谍之一。”
    “而且雨师还清楚地知道了我和阴无咎的水准……他这一招试探，可以说是高明之极！”
    当红袖和苏信等人听到燕然的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悚然而惊！
    按照燕然的分析，雨师和小侯爷之间的博弈早就开始了，甚至是远在燕然同高俅在金殿上激斗之前！
    而这一切，他们之前竟是茫然无知。
    如果不是小侯爷提醒，他们还在一头雾水的行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敌人目的是什么！
    燕然笑着看了看大家，继续说道：“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大家都认同我的判断，那么整件事里，就出现了一个疑问。”
    “雨师是怎么知道，国子监里的陆长生他们四个人是假的？”
    “当天目老人来到大宋，开始布局谍网，这四个人的名字一定就写在天机谱上，可是从今天陆长生的表现来看，雨师还没有得到天机谱。”
    “但他偏偏知道，这四个人是天目老人的手下……这怎么解释？”
    “……夏语冰教谕！”人群中苏信犹豫了一下，立刻就说出了这个名字：“很可能他是雨师的人。”
    只见他沉声说道：“那一小块异常珍贵的印泥，把夏语冰和假陆长生联系到了一起。”
    “按照小侯爷所说，学生毕业的时候，老师抓过来一些学生替他写字盖章，原本是正常的情形。”
    “可是以常理来讲，能被老师抓来的学生，都是跟老师的关系不错的……”
    “但是夏语冰教谕，在我求他一起抓捕陆长生，于各个山陕会馆和两江会馆之间往返的时候，却对他让陆长生帮忙书写出监凭证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能说得通吗？”
    “但夏语冰教谕，亲口指认了陆长生他们四个是假的！”李师师姑娘闻言，却皱眉说道：
    “就在两江会馆，大家记不记得？如果夏语冰是雨师的人，那么新换上去的陆长生跟他就是一伙的，他怎么会那么不假思索地出卖自己的同伴？”
    等大家听到了李师师的话，也同时醒悟。
    夏教谕在印泥上面的表现，虽然很难解释，但他在两江会馆当场果断指认假陆长生，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一个思维上的问题，”燕然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道：
    “师师姑娘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你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应该把自己带入密谍思维。”
    听到燕然的话，大家全都惊愕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作为同一伙密谍来说，即便夏语冰和假陆长生是一伙的。”燕然接着说道：
    “真的到了危机时刻，夏语冰若是有把握救出这四个同僚，他或许会豁出性命去营救。”
    “但他如果明知这四个人已经暴露无遗，他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牺牲这四个人，用来解脱自己的嫌疑！”
    “这就是密谍思维，他们和常人考虑问题，是全然不同的！”
    听到燕然的话，李师师觉得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密谍是不能以常人常理来测度的，他们的想法与决定，往往会出乎正常人的意料，但对于密谍而言，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李师师此刻的心态，可以说有了一个重大的飞跃。
    姑娘把这些日子自己学到的和最近身边发生的事一一印证，李师师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之前，居然从来没进入过密谍的内心世界。
    任重而道远，她要学习的终归还是太多太多了。
    “如此说来……”这个时候，红袖向着燕然轻声问道：“那个夏语冰教谕，他也是有问题的？”
    “不能这么说，”燕然摇头笑了笑道：“只能说现在把他排除，认为他是一个无辜者，还为时太早。”
    ……
    等到总结完了今天的事，燕然让所有人回去休息。
    虽然现在刚过中午，但每个人却都觉得，这一上午之内发生的事，简直是太过惊悚震撼，让人心头久久难以平复。
    小侯爷还告诉大家，让他们凭借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各自展开行动，但要绝对注意安全。
    当发现小侯爷要放他们单飞时，众人又不免惊讶了一下。
    这些聪明的弟子，随即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自己的老师，有时候让他们自己作出重大的决定，有时候任凭他们在迷茫和混乱中摸索前行，有时候甚至不惜让他们一次次犯下错误。
    但正是这种积极思考，自主行动，屡屡撞南墙的行为，却正是一个人成长最快的途径。
    如果让他们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学习体会，就像是鞭子不打到自己的身上，怎么会知道疼？
    等到大家回去之后，燕然和红袖在卧房里温习了一下认穴点穴之术，接着用过了晚饭，他也躺下来休息了。
    自始至终燕然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在这个迷局之中，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现在来看，他应该绝不是一个旁观者。
    就凭假陆长生见到他之后说的那句……“你来的好”！
    ……
    第二天，十人团分别出去自发行动。除了燕然的九个弟子以外，还有百里轻姑娘。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根本不会武功，因此用来护卫的高手稍显不足，以至于燕然把所有会武功的人都派了出去。
    等到下午时分，他那些弟子们开始陆续返回。
    当大家把带回来的消息向燕然汇报时，小侯爷越听心中越是振奋喜悦。
    而他旁边的红袖师娘，则是震惊地瞪圆了那双桃花眼！
    首先是阿秀姑娘，按照她自己的评判与推断，阿秀去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
    夏语冰教谕家。
    阿秀先是在国子监，打听到了夏教谕的住处，然后她化妆成了一个卖绒花的小姑娘，一路去了他家。
    姑娘用来遮掩身份的绒花，是她在汴京城里有名的店铺里买来的，而且她售卖的价格，又比普通的绒花还便宜一点。
    因此夏教谕的家眷，立刻就惊喜地把阿秀带到院子里来挑选。
    在这个过程中，阿秀充分运用了她在学习班掌握的诱供技巧，没过多久就把夏教谕家里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卖了十二朵绒花！”阿秀姑娘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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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1章：败于一羽、胜似千钧

    在姑娘讲述经过的时候，燕然静静地听着，好像阿秀化妆侦查的情形，就呈现在他眼前。
    ……
    夏教谕的家里人丁很简单，只有一个夫人和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伺候打杂。
    据说夏教谕还有个儿子，常年在外求学，并未在家。
    根据阿秀的观察，夏家院子很小，陈设也很简单，那母女俩身上的装扮也异常朴素，这跟夏教谕平时清贫的生活是吻合的。
    因此阿秀推断，夏教谕的薪俸应该是积攒起来，用来给儿子求学了，当然还有给女儿的嫁妆。
    根据这对母女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夏教谕不饮酒，没有赌博的嗜好，没事就爱在自己房间里打打棋谱，对着黑子白子纵横的棋盘消磨时光。
    另外阿秀还观察了他们家的客厅桌椅陈设，并不像是经常招待客人的。
    小厮和丫鬟都是老实木讷，并不是聪明灵巧之辈，这也说明他们的家风朴素而严谨。
    套话的时候，阿秀姑娘发现夏教谕身为一名资深老师，但学生过来拜访都是以求学为主，他们家也从不接受学生的馈赠。
    端正朴素，治学甚严，律己更严……这就是阿秀经过暗访之后，对夏语冰教谕的评价。
    “那结论是什么呢？”燕然向着阿秀问道。
    “夏语冰是异国密谍。”
    阿秀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把红袖姐姐的腰给闪了！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燕然听到阿秀的话风急转直下，说得颇为有趣，也忍不住笑了笑。
    阿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夏教谕这样的谦谦君子，我也希望他是咱们大宋的人，可惜他不是。”
    阿秀抬起头，迎着红袖和燕然二人的目光，她轻声说道：
    “卖完绒花之后，我跟那对母女说，我摸了铜钱之后就要洗手，不然会弄脏绒花。”
    “他们就把我带到了后院，洗手的时候，我注意到后院的花架上，有一个杯子。”
    “那是个用金桃皮做成的水杯，就露天放着。”
    “我向那对母女问起的时候，他们说那是因为夏教谕有喘症，每到冬天的时候都需要自己合药来治疗。”
    “那个桃皮杯子是用来接露水作药引的，所以才会常年放在那儿。”
    “但是这种桃皮我见过，”阿秀说道：“就在苏信大哥的寒铁箭上，每一支箭杆靠近箭镞的部位，都缠着这种桃皮。”
    “那种黑色中透出金色的质地，据说只有在北方的幽燕之地才有。”
    “这个杯子上面，带着桃皮生长形成的横纹，那是天然的刻度。”
    “所以杯子不是用来接露水的，而是用来测量雨水的，桃皮制成的杯子放在户外，可以精准地测量到每一年、每一场雨的数量。”
    “再把这些数量汇合起来，结合每年各个季节的温度，就可以精准预测出当年，大宋腹心地带的粮食产量。”
    “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也是夏教谕，从家乡带到大宋的唯一一件东西。”
    阿秀叹了口气说道：“他每一次走到后院，就能看到它。”
    “他肯定无数次凝视着这个杯子，想着自己在故乡的少年时光，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所以夏教谕不是辽国，就是金国秘谍。”
    红袖姐姐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满脸错愕，看向阿秀的眼神，就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这个小姑娘成长的速度，当真是惊人之极！不枉费燕然煞费苦心把她营救下来，还把她收做亲传弟子。
    阿秀今天的这番查探，可以说是目光如炬，心细如发。
    红袖和阿秀一起看向燕然时，也在燕然的脸上，见到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刻，阿秀的心底刹那间涌出一股暖意，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的老师，不是因为得到了消息而欣喜，而是由于自己的成长而高兴。
    那是眼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如雏鹰一般翱翔的骄傲与喜悦！
    ……
    第二个回来的是李师师。
    李师师过来向燕然汇报的时候，红袖看到师师姑娘的神情，就知道她也有所收获。
    “今天我去了天绘楼，”
    李师师坐在燕然和红袖的面前，轻声说道：
    “我带着庞七郎，由庞大哥出面买下了一个刚刚打碎茶盏，被人用竹条抽得满身伤痕的小侍女。”
    “给侍女赎身前，我和庞七郎对她做了甄别，确定她没有问题后，就由庞大哥将她带到自己家里。”
    “那个女孩以后会成为庞大哥家里的丫鬟，帮庞大哥照顾家里刚刚生产不久的嫂子。”
    “在我们安顿那个姑娘的时候，她非常感恩，嫂子和庞大哥都对她很好，这姑娘开心地哭了好几场。”
    “由此她的心防也渐渐放松，我在对她套话时也非常顺利。”
    李师师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向她打听的内容，主要是天绘楼里阿依娜姑娘的情况……就是那个机速房巡检梁空迹。”
    听到这里，红袖的心中立刻就是一动，燕然则示意让李师师继续说。
    师师姑娘随即说道：“原来在很多年前，阿依娜还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大宋，一直在青楼里学习歌舞琴技。”
    “距离现在的两年多以前，阿依娜的身量渐渐长成，相貌也越发出众，慢慢地成了青楼里出挑的姑娘。”
    “因为她长相极美，原来的那家小青楼已经不足以让她施展，所以她在几家青楼间辗转了几次。”
    “大概一年多不到两年以前，她还去了一次辽国，在那里演出歌舞，据说大获成功。”
    “然后大半年之前，她又回到了汴京，就常住在天绘楼，成了汴京城内屈指可数的红姑娘。”
    “结论呢？”听到这里时，燕然低声问道。
    师师姑娘十分肯定地说道：“从她的经历来看，应该是最近几年才被机速房阴无咎招揽成了手下。”
    “她两年前去辽国，应该是替机速房执行任务。”
    “从她后来升任机速房巡检这件事可以断定，辽国那次任务一定是相当成功，在这期间，阿依娜表现出了相当强劲的实力。”
    “因此她才有了机速房四大金刚的地位……但是由于她的身份不便表露，机速房的花名册上才用了梁空迹这个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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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2章：思绪如风、魔刀鸣鸿

    “从时间上判断，阿依娜应该是在阴无咎手上，渐渐成长起来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被阴无咎救赎于青楼，提拔于底层，并且在机速房的庇护之下，至今未曾失身……那么她对阴无咎的忠诚度应该相当高。”
    燕然听了李师师的结论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结果相当认可。
    整个行动过程，李师师谋划得十分严谨。
    在天绘楼这样的地方，有一两个侍女被人买走，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对于那个侍女的安置也十分妥当。
    因此那位阿依娜姑娘应该不会发觉，有人正在刺探她的秘密。
    至于李师师所得出的结论，应该也没错。
    想到这里，燕然轻声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阴无咎的四大金刚里，只有宋隐龙和齐墨宗两人是经常出现的。”
    “而梁空迹和陈雾行，却只是听闻其名，大家谁都没有见过其人。”
    “现在咱们知晓了阿依娜的情况，那个陈雾行应该跟她的情况差不多……身份不便暴露，以其他的身份隐藏在某个地点。”
    “所以梁空迹和陈雾行都是化名，四大金刚咱们见识了三个，至于那最后一个……”
    “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出来，保不准咱们会被他吓一跳！”
    说到这里的时候，燕然笑了笑，勉励了师师姑娘几句。
    李师师姑娘也是心头暗自高兴，陪老师和师娘坐在了一边。
    第三个回来的是鸣鸿姑娘。
    当鸣鸿走进来的时候，燕然看着她。
    依稀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伺候自己穿衣吃饭的小丫头玉露。
    可这姑娘的身上，似乎有一些东西，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
    “昨天夜里，我在复盘佛山寺那件案子的时候，”
    鸣鸿坐下之后，对燕然他们轻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老师的阵营之中，有一个隐秘的弱点。”
    “哦？”
    听到这句话，红袖和李师师阿秀三人，心里都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她们知道这鸣鸿姑娘，在对燕然的忠诚度上，可谓是无人可比。
    所以姑娘思考问题的时候，竟然是从这个角度切入的……她没去想敌人会做什么，而是先去想自己在什么地方，可以为敌所乘！
    “那个弱点是什么？”燕然笑着问道。
    “在铁炉堡煽动怠工，后来被主人发配到军器监，做苦役的那二十个人。”
    鸣鸿低声说道：“如果是正常情况，这些人在军器监带着镣铐，有专人看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主人如今面对的情况，明显是不正常的……”
    “所以我想，若是有人对铁炉堡的军器锻造技术感兴趣，而他们却难以渗透到咱们的工坊里。”
    “那么他们还有一个渠道，可以得到咱们打造军械的秘密！”
    “就是那二十个人。”燕然听闻此言，立刻点了点头。
    然后鸣鸿接着说道：“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去了军器监。”
    “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我带人秘密潜入了那二十个人工作的地方，发现他们的人数少了一个，只剩下了十九个人！”
    “我立刻找到了独头蒜王正心，让他去和军器监负责的官员卢平交接。”
    “卢平就是老师在军器监里安排的，负责撑门面的那个小官。”
    “王正心因为制造装备，需要经常向卢平询问库存的牛角、牛筋等这些物资的数量，所以不会引起卢平的怀疑。”
    “按照我的要求，王正心路过那些工人的时候，随意地问了卢平一句：为什么只剩下了十九个人？”
    “那个卢平说，有一个人病死了，那个人的名字叫齐宝。”
    “然后，”鸣鸿接着说道：
    “我又带着这次跟我一组的蒋家兄弟，挖开了军器监处理尸体的地方。”
    “过去的军器监，因为数千工匠缺衣少食，身体衰弱，每年死上几十上百人都不是稀奇的事，所以他们处置尸体有专门的场所。”
    鸣鸿说道：“蒋家兄弟挖开了掩埋尸体的土层，果然找到了几具近期内埋下去的尸体。”
    “王正心当时就在现场辨认，因为那二十个工匠是他亲手处置的，所以他认得每一个人的相貌。”
    “那几具尸体当中，没有一个是齐宝本人！”
    “因此可以肯定，那个带头偷懒煽动别人闹事的齐宝现在失踪了，军器监管理者卢平，有叛变的嫌疑！”
    当鸣鸿姑娘说到这里时，在场的几位姑娘全都是心头暗惊。
    鸣鸿令人惊奇的思路，居然让她真的找到了这么大一个破绽！
    一个工匠莫名其妙的失踪，就代表着军器监的技术已经在外泄……而且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们已经开始，向燕然属下的工坊发力了！
    燕然听到鸣鸿的汇报之后，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果然成熟了，但是这件事你先别管……当它不存在就行！”
    燕然的这句话，着实吓了鸣鸿一跳！
    这一刻，她吃惊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以她对小侯爷的了解，燕然让她不用管这件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件事始终都在小侯爷的控制之中，甚至那个齐宝……难道他是老师的人？
    怎么可能……
    鸣鸿皱着眉低下头，脑筋在飞快的转动。
    然后姑娘通过时间线，捋清楚了整件事，各个重大节点间的顺序。
    铁炉堡发现工匠人心不稳，王正心把这件事向燕然汇报过来，然后王正心回去处置了二十个打算闹事的工匠……
    这件事发生在古夙罗来到汴京，进入铁炉堡之前。同时就在小侯爷接到耶律大石的信件，第一次见到雨师这个名字之后！
    那就没错了！直到这时，鸣鸿姑娘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定是主人的布置。
    当他知道雨师已经来到大宋，就预料到铁炉堡必定是他的目标，然后主人就像是练武之人说的那样……
    见到久战不下，于是他卖了个破绽！
    主人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提前把一个自己人，送到了雨师的阵营里！
    甚至那个人，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难道是是七十二路烽烟里的人？还是主人新收的手下？
    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一个新人，像这样的反间计，需要绝对的忠诚才行。
    可是这个人，主人到底选择了谁呢？
    那个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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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3章：祖孙同步、生死之路

    到了现在，在鸣鸿的心里，燕然已经成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
    小侯爷最近好像什么事都不管，但实际上每件事的核心，都牢牢抓在他的手里。
    自己以为经过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阵营中的弱点，没想到这却是老师故意让敌人看到的破绽！
    想到这里，鸣鸿低下头到一旁坐下……这时那位偷天盗帝程炼心，从外面走了进来。
    程炼心随即对小侯爷汇报道：
    “昨天跟老师去机速房回来之后，我看到假陆长生被关在剑牢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剑牢，会不会就是当初关押天目老人的地方？”
    一听到程炼心的话，在座的学员同时都是精神一振。
    他们知道程炼心这小子，又找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切入点，来调查这个案件。
    “所以呢？”燕然笑着问道。
    “所以今天上午我又去了机速房。”程炼心沉声答道：
    “我在机速房所有的必经之路，还有附近的村庄酒铺茶摊都打听过。”
    “机速房那地方，除了押进去犯人，还有押出去活的犯人之外，从没看过从里面往外运送过尸体。”
    “附近的人都说，机速房审讯后的案犯，都带到别处去坐牢或者杀头……但是我却清楚得很”。
    “前天他们还往机速房里，运了三具尸体和一个活人，就是陆长生和他的三名同伙。”
    “如今四个人全都死了，但机速房却根本没有往外运尸体。”
    “所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机速房内部，有他们自己处理尸体的方法。”
    “可是这个结论，有什么用呢？”听到这里，阿秀姑娘在旁边低声问道。
    “我查到这个线索的意义就在于……”程炼心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长生和当年的天目老人同为重犯，很有可能都被关在剑牢。”
    “并且陆长生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当年天目老人的尸体，就在哪里！”
    这一刻，听到程炼心的话，大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刹那之间明白了程炼心的意思，如果他的结论正确，他们这次就很有可能，找到假陆长生的尸体，还有当年的天目老人！
    程炼心这小子当真是心思灵动，想法刁钻，他想到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发现。
    这时的程炼心抬起头，看见老师燕然正深深地看着自己。
    良久之后，燕然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笑意。
    这一刻，程炼心的心欢喜得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被自己钦佩尊重的人称赞欣赏，这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简直太棒了！
    ……
    等大家各自汇报完毕，眼看着太阳即将偏西。
    燕然把所有的人手，交给苏信来调派，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也由他自己拿主意。
    小侯爷单单叫走了百里轻姑娘一个，他还把一个小小的布包，交给了百里轻。
    布包虽然小，却很是沉重，百里姑娘捏了一下，里边似乎还有一封信。
    燕然在百里姑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即百里轻看向燕然的双眼，顿时变得诧异之极！
    大家在厅堂里，看着外面燕然和百里轻二人的一举一动。
    当然也看到了百里姑娘的怪异眼神。
    毫无疑问，老师肯定说了一句怪异至极的话，百里轻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
    夜幕降临之际，苏信悄悄地带队出发。
    这一次他带出去的是一支精兵强将，人数却不多，而且还是混在给牲畜送草料的马车里，潜行出去的。
    他们偷偷地商量，悄悄地行动，甚至没有参与的人员都不知道，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连红袖姐姐也是不明所以，所以苏信出去之后，她还想问问燕然，苏信究竟搞的是什么鬼。
    燕然却摇头笑而不答。
    他只是向着王德发和胡阿佑吩咐道：“让府里的所有武德司军士穿戴好装备。”
    “等我下令时，我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清除侯府周围所有的眼线！”
    红袖姐姐听到燕然的命令，心中也是暗自吃惊。
    他们侯府的周围，一定有着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而在这之前燕然虽然知道，却一直默许着他们的存在。
    可这一次，小侯爷居然要将所有眼线，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清除，这说明燕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因此也可以证明，苏信这次去寻找的线索，一定是极其重要！
    ……
    夜深人静之际，
    西北湖畔，丽泽门外。
    机速房的地牢里，主墓室中的剑牢旁边。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墙角突然传来了几声轻微的抓挠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耗子啃食东西的动静……这声音响起了一下之后，随即就停止了。
    又等了大概有一盏茶时分，地面上的一块石砖无声地升起，然后石砖慢慢转了个方向，消失在那个方形的孔洞里。
    原来刚刚的声音，是在试探这里有没有守卫。
    接着有人从那个地洞里向外探了一下头，飞快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之后一个两个三个，接连几个身影从地洞里跳了出来。
    最早跳出来的，正是蒋天放蒋天纵兄弟俩。
    他们满身泥土，各自挥舞着锄头铲子，上来之后二话不说，先一人来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然后他们俩就发现，自己的同伴就像根本没看见他们耍宝一样，这两人只好臊眉搭眼的把工具收了起来。
    等到苏信带着所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之后，大家在周围仔细观察了一圈。
    说实话这地下墓室里，开着门跟关着门，感觉真是截然不同！
    进来的墓道要是开着，他们就像是来游览的。
    可要是被关在里头，就会感觉自己就像诈尸的死人一样，心里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哪位大哥点个灯行不行？”羊小白姑娘被吓得，肩膀都缩了起来。
    在羊姑娘的手上，拿着整个墓室里唯一的光源……一颗惨绿色发着淡淡幽光的珠子。
    绿光映照着羊小白愁眉苦脸的表情，以羊小白姑娘的德行，大家都知道这颗珠子百分百有毒！
    所以这么稀奇的东西，硬是没人跟她借过来，自己把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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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4章：静墓深深、欲觅何人

    听到小白姑娘说要点灯，那蒋天放和蒋天纵两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了折叠的纸灯笼和蜡烛头。
    他们把灯笼拽开，蜡烛放在里边，用火镰擦了几下，随即昏黄的烛光就在整个墓室里荡漾开来。
    兄弟俩身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他拉着蒋天放的袖子，好奇地问道：
    “蒋家哥哥，你们俩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呀？这墓室里一丝风也没有，为什么还要把蜡烛放灯笼里？”
    “谁说没风？”蒋天放闻言，把灯笼拿起来，放到自己的脸旁边，一脸阴森地说道：
    “待会儿一旦遇到危险，你跑起来的时候不就有风了？”
    “你也不想跑着跑着蜡烛被风吹灭，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吧？”
    “你你你……你吓唬我！”
    那个男孩气得直跺脚，连忙躲到了羊小白的身后。
    这小子正是七十二路烽烟里的成名人物，专门开锁的七星童子陈安易。
    苏信带着他们几个人，靠着蒋家兄弟偷坟掘墓的手艺，在这座古墓下面来了个鹞子翻身……他们是来找线索的。
    所谓的鹞子翻身，是一种古代盗墓时专用的手段，指的是如果墓室的上方，有巨石等物作为防盗措施，盗墓贼就会把通道一直打到墓室的下边，再勾上来。
    那么可能会有人问，如果修建墓室的人，将墓室下面也铺上巨石呢？
    其实还真的很少有人这么干，因为古代人下葬讲究个天人感应，墓室中真正的吉穴，其实只有一尺见方。
    所以这个吉穴，最好下面要和大地的土壤气脉相通，上方则存放着墓主人的棺椁。
    如今他们这几个人来到墓室里，看着中间那个硕大的剑牢，心里都不免在想：
    在这个怪异的牢房里，不知道先后关押过多少穷凶极恶的案犯，天下有数的英雄？
    想要打开这个笼子，就看陈安易的手段了，苏信看了看七星童子，陈安易随即走到那个笼子面前。
    “可以啊！”陈安易轻轻地摆弄着剑牢门上那把大铜锁，双眼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他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可是个稀奇玩意儿！鬼手张仙枝做的九宫琵琶锁，那老娘们死都死了五十几年了吧……”
    “那你倒是能不能打开啊……算了当我没说！”
    羊小白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陈安易这小子笑嘻嘻地回头。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头上，赫然挂着那把琵琶型的大铜锁！
    这位七星童子的手段，真的是天下难寻，看这意思，世上就没有能拦住他的锁！
    “剑牢里面又没关着人犯，是不是根本没上锁啊？”
    羊小白姑娘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陈安易这小子立刻狠狠地瞪了羊小白一眼。
    苏信知道时间紧迫，没工夫让这两个小家伙继续斗气，陈安易拎着锁头朝旁边一让，苏信立刻带人走进了剑牢。
    从剑牢里面朝外看去，就见青铜剑古旧斑驳，铆接得密不透风。
    四周、顶棚、甚至地板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剑锋。
    这些斑驳的古剑，有的镶嵌宝石，有的鎏银错金，有的錾刻铭文。长剑如同扁担，短剑好似毛笔，剑锋却无一例外，寒光四射。
    苏信看到地上放着四根带着镣铐的铁链，这肯定是用来锁住案犯手脚的刑具，让人犯在剑牢中只能坐卧，却无法挪动。
    在剑牢的正中心，那片犯人常坐的地方，青铜剑的缝隙里满是凝固的血迹！
    大家打着灯笼四处寻找。
    搜寻了良久还是一无所获，苏信只能惋惜地长叹了一声。
    剑牢没有隐藏下来的东西，没有刻下来的字迹，只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现在可以确定，当年这个笼子一定关押过天目老人，后来的假陆长生也是死在这里。
    但是他们却只有空间上的联系，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在这之后，就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了。
    苏信向羊小白示意了一下，羊姑娘随即点了点头。
    然后羊小白在铁笼外，一步步走向了墓室的墙壁，沿着墙根儿慢慢踱起步来。
    看这姑娘的样子，好像是在一边走一边沉思着什么，苏信却知道，羊姑娘正在嗅探毒药的味道。
    就是缠头蝎毒汁里，那股酷似烂韭菜的毒药味！
    羊小白姑娘对毒药十分敏感，更是对缠头蝎毒的味道异常讨厌。
    因此周围哪怕留下一丝气味，她都能嗅探得到，陆长生的尸体只要离开剑牢，姑娘就能顺着味道找过去。
    出乎苏信意料之外，羊小白姑娘并没有在进来的墓道口停留，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一直等到姑娘来到墓室北面，羊小白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姑娘蹲下来四处嗅了嗅，就伸手指向了脚下那块方砖。
    众人立刻围拢了过来，蒋家兄弟俩凑到近前，看了一眼那块方砖。
    然后蒋天纵一只脚踩上去，把方砖向着墙里用力一蹬！
    “唰”的一声，那块砖滑进了墙里，地上出现了一个横竖两尺的方形洞口！
    看来这个洞口，就是通向机速房处置尸体那个隐秘所在的通道。
    蒋家兄弟让大家靠后，他们从腰间解下了一根长绳，长绳顶端还拴着一个手指肚大小的铁制坠子。
    兄弟俩站在通道口，把绳子甩进去，然后有规律地抖动着手腕。
    大家清晰地听到通道里的地面和墙壁，传来了被坠子不断敲打，发出的密集“哒哒”声。
    直到百余次声响过后，蒋家兄弟这才收回长绳，回头用眼神示意苏信，通道里并没有布置机关。
    苏信点点头，带人走进了通道。
    当他们顺着石头楼梯，下去不到一丈远，就看到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大块生铁铸成的铁板。
    铁板上边，铸着两个铁环形的把手。
    蒋家兄弟上去一人一个，握住了两个把手，把它向上一掀。
    那块铁板被他们猛地掀开，顷刻间！
    下面的洞口里，一股恶臭犹如浓汤，“呼”的一下涌了上来。
    饶是蒋家兄弟两个盗墓高手，也被呛得连连皱眉后退，至于那个七星童子陈安易，都已经被熏得眼泪横流，一个转身就朝外头跑去。
    只有苏信一个人面不改色，他伸手从蒋家兄弟手里接过一个灯笼，纵身就向那个黑暗的洞口里，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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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5章：无尽恶梦、千尸巷中

    大家见状，谁不心里暗自佩服？
    这位苏大哥，在这股恶臭之下依然镇定自若，这份定力真是难得！
    众人却不知道，在卧虎台那个山洞里，当初藏匿着数百具腐烂的尸体。
    苏信曾经在山洞里，日复一日的冥思苦想，他制造陷阱、打磨集骨碑、对于尸臭味，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跳苏信跳下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落脚处“噗嗤”一下，传来了极其柔软的触感。
    然后下一个瞬间，浓厚冰冷的汁液，顺着靴子和裤子渗透进来！
    苏信提起灯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腐烂的尸体中。
    这是一处长方形的空间，很矮、很窄、但是很长，就像是个带着顶棚的小胡同。
    如今这条胡同里看不见地面，也几乎看不见墙壁，映入眼帘的全是一具接一具，腐朽的尸体。
    下面的尸体腐烂成泥，墙壁上靠着累累白骨，周围的空气辣得人睁不开眼！
    苏信低下头，就见自己的脚下，趴着一个浑身赤裸的高个汉子，正是陆长生。
    他将尸体一翻过来，那股缠头蝎特有的毒药味，就立刻扑面而至！
    陆长生的尸体已经被剥得精光，周身上下泛着毫无生气的惨白。
    苏信拎起尸体的手，却见陆长生左手的小指外侧，赫然是那块圆形的伤疤。
    然后他从腐烂的血肉里，拔出了自己的双脚，俯下身跪在尸体旁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直到将尸体开膛破肚，苏信反复查验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慨然长叹了一声，才刚刚站起身，就觉得头脑一片眩晕！
    这是因为这里空间狭窄，又藏着几百上千具腐尸，空气实在太差了。
    待的时间一久，连身体都出了问题！
    可苏信还是没有放弃，他在这堆尸体里，到处用力翻找起来。
    一具又一具尸体，被他翻过来确认，面前千奇百怪的腐尸脸，一个个闪现过去，仿佛身在噩梦之中。
    直到他翻过了百余具腐尸，直到苏信发觉眼前的景物，正在渐渐歪斜……
    “扑通”一声，苏信栽倒在地上，手里的灯笼坠落在尸液里，“呲”地一声熄灭了！
    周遭一片墨汁般的黑暗，耳边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苏信用双手撑着尸堆，想要奋力爬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掌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头骨，眉心处有一个圆滚滚，凸起的东西！
    ……
    当苏信返回侯府的时候，被燕然派出去的百里轻姑娘已经回来了。
    百里姑娘和红袖燕然他们，正在屋里喝茶，一见苏信跨进大门，燕然正要开口说话，百里轻却“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没别的原因，苏信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那种尸液沾到任何东西上，都是很难洗掉的，就算苏信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跳到河里洗了个澡，可那股气味依然是挥之不去。
    燕然向苏信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苏信面带歉意地看了看百里轻姑娘，随即从燕然的桌子上拿过一张白纸，把掌心里的东西，倒在那张纸上。
    百里轻姑娘好奇地看去，只见纸上是方方正正，一小片酱红色的东西，很薄很薄。
    还有一颗……好像是人的牙齿！
    再加上苏信身上的那股味儿，百里姑娘一下就想到了这两件东西的来处，身子不由得向后一闪。
    这边苏信也向燕然，讲起了这两件东西的来历。
    他找到了天目老人！
    ……
    苏信从头到尾，仔细讲着他发现天目老人尸体的经过。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这次的经历绝不是一个陷阱，因为那些尸体确确实实已经在千尸巷里腐烂了数年。
    “千尸巷”是苏信他们给那地方起的名字。
    毫无疑问那里就是几十年来，机速房专门处置尸体的地方。
    在苏信即将昏迷之前，灯笼也脱手熄灭，他却在黑暗中摸到了天目老人的头骨。
    那块眉心上，圆滚滚的凸起，经过了苏信这位骨头雕刻大师，和蒋家两兄弟这两位尸骨专家的联合鉴定，绝对是天然形成的人骨，这玩意儿根本没法伪造。
    在这之后，苏信缓过来之后，也对天目老人的尸体做了检验。
    总的来说就是腐烂严重，基本上已经骨肉分离。
    在验尸的时候，苏信发现天目老人的掌心里，有一片小小薄薄的紫红色东西。
    他就把这东西带了回来，同时还有天目老人的一颗牙。
    燕然知道苏信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用意，在纸上看了一眼之后，随即沉思了片刻。
    小侯爷轻声说道：“这东西是天目老人的拇指指甲……经过长时间的血液浸泡，已经染上了血色。”
    “然后那颗牙齿……”
    “是我从天目老人的上牙床上掰下来的，”苏信随即说出了牙齿的来路。
    “嗯，它被磕坏了，”燕然点头说道：“这就是你把它取下来的原因。”
    “我注意到牙齿被磕掉的部分，”燕然接着说道：“如果把这颗牙齿复原，那么它正好缺了一个尖锐的角。”
    “苏兄……做得好！”
    燕然这一句夸奖出口，苏信立刻笑了一下。
    他们周围的人，却还是一头雾水！
    见到大家脸上的表情，燕然笑着替苏信解释道：
    “这两样东西都有着特别的含义，它们两个放在一起，更是有一个惊人的故事……”
    “那片指甲来自天目老人的拇指，既然它是在天目老人的掌心里找到的，说明有可能那是被他自己拔下来的。”
    “除此之外那颗牙齿……我看似乎是门牙。”
    “如果它是被用刑殴打，导致脱落的，对一个老年人来说，应该被齐根打掉下来才对。”
    “所以它碎成这个奇怪的样子，应该是天目老人在剑牢里，自己用镣铐有意磕的。”
    “可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奇怪之处？”红袖姐姐见状，纳闷地问道：
    “在天目老人被抓之后，他亲手在自己身上，取下了这两样东西。自己的拇指指甲和一小块牙齿的碎片，这能说明什么？”
    燕然随即答道：“说明天目老人试图用这两件东西，传递出一个消息。”
    “这片指甲，是一个死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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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6章：此地人言、燃犀下看

    当大家听到燕然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指甲加上尖利的牙齿碎片，这两样东西最后被死死攥在天目老人手里。
    这说明那上面，可能有天目老人刻上去的字迹！
    ……
    就见燕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水晶磨制的放大镜，在烛光下仔细看着那片指甲。
    片刻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笔墨，在苏信放置指甲的那张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接着他把那张纸叠成了一个小包，连同指甲和牙齿全都包在了一起。
    这期间，他除了给苏信看了一眼纸上所写的内容，其他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苏信诧异地看了一眼燕然，眼中奇异的光芒一闪！
    紫霄姑娘还在给百里轻和红袖外加羊小白，讲那个死信箱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谓死信箱，还真不是一个信箱，更不是一个废弃的信箱，而是一种密谍接头的方式。
    通常如果两个密谍，需要传递情报或者小件的物品，同时为了保证安全他们还不想见面，就会采取死信箱这种方式来联络。
    死信箱有可能是庙里的一块砖，或是街边的某块石头底下，总之就是某个有人经常来往，却不会引人注目的地点。
    两个接头的人按照事先约定，错开时间先后到达那里。
    后边的人就可以把前者放在里面的情报、钱或是小件物品拿走。
    这样的地点就叫做死信箱……在燕然的前世，死信箱基本上都是公园的长椅，或者某个教堂的椅子底下之类。
    这种地方短时间内不会被拆除，并且由于是公共设施，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来去。
    死信箱的好处就在于，接头的双方就算是有一人被人监视，只要他在死信箱里收取或放置东西时没被监视者发现，和他接头的人就没有危险。
    天目老人的这个死信箱，则是留给特定目标的，属于极其特殊的一类。
    因为天目老人知道自己身陷囫囵，无法将信息传递出去，但他知道，自己的后人非常有可能会被囚禁于同样的地点。
    所以他设置了死信箱，让他的弟子去发现。
    直到这个时候，通过紫霄姑娘的解释，红袖、百里轻和羊小白她们才诧异地想道：
    如此说来，那死信箱，不就是一个放置物品的地方吗？
    可是这片指甲，怎么能指向一个地点呢？
    对了！刚刚小侯爷仔细看过了那片指甲，甚至用上了放大镜！
    那上面难道……一定是这样！
    ……
    苏信看了燕然留下的字迹，立刻开始了行动。
    燕然在旁边帮着苏信指派人手，蒋家兄弟是一定要去的，因为有可能需要破解机关。
    还有百里轻，姑娘身手敏捷轻功了得，可能需要她放哨。
    苏信立刻点头答应，随即众人按照之前的方法，潜行出了燕府。
    到这个时候，大家也算看明白了，为什么燕然要把燕府周围的眼线都除掉。
    每天出入自己家门还要偷偷摸摸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等到苏信他们出发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可燕然却是睡意全无，他让人温上酒来，给每个人面前的酒盏都倒满。
    温热的酒一口入腹，熏然欲醉，燕然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慢慢地喝尽了一盏。
    大厅里灯火通明，大家都在看着他，燕然缓缓地抬起头，却向着惊鸿姑娘说道：
    “整天看你练功，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看你好好跳过一次舞了。”
    “惊鸿姑娘，请舞一曲如何？”
    “你要看什么舞？”惊鸿姑娘饮酒后桃腮嫣红，听到燕然这么问，便爽快地放下了酒盏。
    “什么都行！”燕然笑道。
    “那就……水龙吟！”
    惊鸿随即向着姐姐紫霄，报出了词牌名。
    紫霄琴声奏响，犹如玉珠连环，银牌掷地，曲调铿锵，果然是一首水龙吟。
    惊鸿翩翩随着乐声起舞之际，大家再度看到了这曲惊鸿舞，霎时无不心生赞叹！
    只见惊鸿一颦一笑，清新雅致，一动一静，宛如天成。长袖如云，腰肢若柳，绝无一丝人间气象，真若九霄仙子一般！
    箫声呜咽，李师师姑娘也加入了演奏，曲调如泣如诉，好似九霄龙吟！
    这番绝美的歌舞之中，燕然迎合着曲中的节奏，轻轻敲着酒盏。
    他忽然开口吟诵道：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大家听到燕然吟诵的恰是半阕水龙吟，不由得一个个心头暗惊！
    这曲牌分明是惊鸿姑娘随便说的，人家小侯爷却是一开口，便是一首新词！
    而且他居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来的，词意大气磅礴，字字惊心动魄，这又是一首绝妙好词。
    这里边“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怕是说的今夜苏信此行。
    而“燃犀”两个字，分明说的是燃犀烛照的典故……古人说点燃犀角亮起的光芒，可以看到黑暗中的鬼魅。
    小侯爷词中似有深意，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随即小侯爷的下半阕，又铿锵唱来……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夜已深，舞方罢，酒已尽。
    一曲水龙吟，似乎还在汴京的夜空中，久久盘旋！
    ……
    汴京城外。
    苏信带队，四个人一路疾行，后面的百里轻姑娘却在想着心事。
    小侯爷今天中午让她送出去的那个布包，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那个坏蛋告诉自己，不准打开偷看……你怎么这么老实？你应该看看的！
    还有他们走的这条路，居然是似曾相识。
    苏信带他们去的地方，难道是那里？
    ……
    黑夜中，越是接近佛山寺，大家心中越是忐忑难言。
    这次他们甚至不需要走大门，苏信直接带着蒋家兄弟和百里轻姑娘，顺着当初他们找线索时扒开的院墙，进入了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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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7章：杀我害我、天机一卷

    一想到这面空心墙里，曾经藏匿过八具直挺挺的尸体，百里轻姑娘的心里就开始哆嗦。
    众人一步步走进二重院落之中，百里姑娘更是诧异地发觉，他们进院子的路线，与当初那个步伐诡异，在地上蹲着走的凶手，竟然是同一条路！
    站在静如死域的院落当中，苏信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用手一指，蒋家两兄弟立刻上前检查。
    苏信所指向的地方，正是庭院最中间，那个丑陋硕大的石香炉！
    为什么？百里轻姑娘站在旁边，心里七上八下的想道：
    他们为什么半夜三更来到这里，还对着这一个石香炉，挖宝一样查个没完？
    难道还有其他的尸体？想到此处，百里姑娘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才一会儿功夫，蒋天纵已经将石头香炉周围的青砖挨个敲打了一遍，里面似乎并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蒋天放则是绕着香炉，一圈一圈的急走。
    他手上拿着一根尺许长手指粗细的铁棒，这根铁棒在石头香炉上滑过，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叮当作响。
    转了十几圈，整个石头香炉被他敲打了个遍，蒋天放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他又用那根铁棒，敲打着香炉的两只耳朵，还有撑在地面上的四只脚。
    “嘣！”的一声！
    突然在一连串清脆的声音里，传出了一声低沉的敲打声，蒋天放的手霎时便停在了原地。
    这一刻苏信的双眼中，立刻爆出了一团异彩！
    蒋天放蹲下来，借着月光检查了仔细一下，随即兴奋地吐出了一口气。
    “手艺不错……用雕琢香炉时取下来的同样材料做了个暗格，还用石粉勾缝……”
    “若不是遇上我们兄弟的敲山问脉、叩土寻龙之术，还真发现不了！”
    蒋天放又是一阵敲打，确认了暗格的范围，然后从背后拔出分土剑和万向钩，开始拆解这个暗格。
    百里轻姑娘在旁边看着，就见蒋天放手里的分土剑不但极薄极窄，而且两面都带着锋利的锯齿。
    在蒋天放灵巧的动作之下，暗格缝隙里的石粉就像锯末一样，唰唰的往外飞溅。
    没过多久，缝隙就被清理干净，蒋天放把万向钩插进去一拧，就听到暗格里的发出了“咯噔”一声响。
    蒋天放用力将万向钩往外一拽，从石头香炉的一条腿上，应声弹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暗格。
    这东西十足就像是一个立着放的筷子笼，里面的空间只有两寸见方，但深度却差不多有一尺。
    苏信伸出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几个人的目光同时都聚集在那件东西上。
    那是一个五彩绸缎制成的卷轴，大概有男人的小臂粗细。
    上面的标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天机谱！
    ……
    此时此刻，苏醒脸上的神情无比惊讶。
    作为带队的队长，好像连他都没想到。他真的凭借那片指甲，找到了这卷天机谱！
    黑夜之中的百里轻，则是如同在梦中。
    她心里不禁想着，天目老人写下的天机谱，原来就藏在这里。
    如此说来，这里的凶案，难道就是围绕着这个卷轴发生的？
    这怎么可能？苏信手里拿着这个卷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百里轻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居然是在苦笑！
    为什么苏信拿到了卷轴，却露出了这样奇怪的表情？
    下一刻，百里轻却忽然明白了。
    因为在他们周围，刹那间光芒大放！
    ……
    五十多名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院落当中。
    这些人手里的火把，将荒郊古庙照得亮如白昼！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高手，因为他们悄悄包围了苏信的队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黑衣人中间，站着三个苏信再熟悉不过的人。
    一见到他们，百里轻的牙都要咬碎了，又是这三个混蛋！
    机速房，宋隐龙、齐墨宗、阴无咎！
    “你怎么知道天机谱藏在这里？”百里轻姑娘一个没忍住，大声向着阴无咎问了出来。
    阴无咎却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对这个心思天真的姑娘，根本就没法解释。
    “他是跟踪咱们过来的……”苏信手里握着那卷天机谱，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什么？咱们一出侯府，就被跟上了？”百里轻难以置信地向苏信问道：
    “你以为我跟着你们过来，是吃干饭的？”
    “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会不知道？”
    “那是因为……”阴无咎却在对面冷冷地笑道：“在你们几个打盗洞进古墓的时候，我就开始跟踪你们了。”
    “然后你们一出城，我一看你们走的方向，就知道你们要来佛山寺！”
    听到这话，就连苏信的心中也不由得一紧。
    原来自己今晚的行动，全在这阴无咎的掌握之中，他居然就任凭自己带队，在机速房院子里查探，一直隐忍至今！
    “跟着你们跑了一夜，终于找到了！”阴无咎笑着说道：“这原本就是我的计划。我跟着你们，就能找到天机谱！”
    苏信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明白了……”
    “原来你就是天目老人手下，那个叛徒！”
    他这句话，把百里轻姑娘惊得如同一盆雪水兜头浇下来，忍不住娇躯一颤！
    他？他就是那个出卖了天目老人的叛徒？
    这下可完蛋了！姑娘看了看苏信手中的天机谱，又皱眉看向了围住他们那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
    原本姑娘以为，阴无咎不过是贪功心切，过来抢天机谱的。
    却没曾想，他就是那个当年害死天目老人的叛徒。
    这么一来，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若仅仅是争功，大家最多吵个不可开交而已。
    可如果阴无咎若是当年的那个叛徒，毫无疑问为了保住他的秘密，他会将所有知情人斩尽杀绝！
    自己这边必定会被他杀人灭口，如今五六十个围着他们四个人，而且看对面的身形，个个都是高手！
    这要是打起来。只怕自己这边是插翅难飞，今天恐怕要横死当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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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8章：天目叛徒、雨师苏信

    一想到这里，百里姑娘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姑娘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破解目前的形势……而这时那阴无咎说的话，又把她吓了一跳！
    “苏信，原来你就是雨师……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百里轻姑娘闻言，又是大惊失色！
    等她左右看去，就见蒋家两兄弟，一个端着锄头一个端着铲子，也和自己一样满脸惊愕。
    而这时的苏信，却淡淡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那句汝当自戕……”阴无咎冷冷地说道：“我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就知道是你来了！”
    “你是天目老鬼最得意的弟子，他在大宋将我收入门下之后，曾经无数次提起过你的名字。”
    “他说你得了他的衣钵相传，是他的弟子中，最为聪慧机敏的一个。”
    “所以我弄死那个老鬼以后，我就一直等着你来为他报仇！雨师！”
    汝当自戕？汝当自戕到底是什么意思？百里姑娘听得满肚子都是疑团，急得心里头火星乱冒！
    “你为什么要背叛他？”苏信还在冷静地发问。
    那阴无咎却冷冷地说道：“因为我要摆脱他的控制！”
    “在他手上，我永远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而我从他身上学会的本事，却可以让我杀了他之后，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不会去做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被人处置掉的密谍。我只要杀了他，就成了自己的主人。”
    “可是我，找不到那卷天机谱！”
    “在那上面记录着我的名字，无论是大宋人还是天目老鬼的弟子，只要得到天机谱，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杀了我。”
    “所以我三年以来，日思夜想的，就是这卷天机谱。”
    “只要我烧了这个该死的卷轴，再杀了你们这些人，我的秘密就再也不会暴露。”
    “当初了抓了他，在那天机老鬼的身上刑讯逼问，然后我三年来挖地三尺地找，却没有天机谱的一点线索。”
    “好在我知道一件事……”就见这时的阴无咎一边笑着，双眼一边闪过了一道寒光！
    这种人最他妈渗人了，一边朝你笑，一边琢磨着怎么弄死你！百里轻想到此处，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阴无咎冷冷地笑道：
    “我知道别人找不到天机谱，可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找到那个祸害卷轴，那一定是你！”
    “三年来，我一直在等你，雨师！”
    “我等着你过来，为天目老鬼报仇，我故意把你放进剑牢，让你顺着陆长生的尸体，一步步走到天目老鬼的死尸面前。”
    “我看着你顺着线索，一直找到这卷天机谱！”
    “我终于等到了今天，就是今天！我可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那片指甲，你以为我没看见？我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线索？”
    “可是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那老鬼藏的是什么心思，他硬生生把自己的指甲拽下来，然后握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我破解不了，所以没有动它，但我知道你来的时候，你一定能看懂……雨师！”
    啊？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当百里轻姑娘听到这句话时，她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可小侯爷分明是看过了指甲，以后指点苏信，找到了这卷天机谱啊？
    还有，那个阴无咎为什么一口咬定，苏信大哥是雨师，苏信也不辩解？
    “好了……你们可以死了！”
    说到这里，就见阴无咎猛然抬手，就要示意他的手下，动手杀人。
    这一刻，百里轻手里握着弯刀刀柄，心中的绝望刹那迸发！
    她知道，这是他们四个人的最后时刻，他们这次死定了！
    ……
    “你等等！”
    这时苏信却突然开口，喝止了阴无咎。
    只见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纸包。
    他展了那张纸，把上面的字迹，亮给阴无咎看。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六个字：
    佛山寺、石香炉！
    除此之外，纸包里还有那片天目老人的指甲，和一颗破损的牙齿。
    “我最后还有个问题。”苏信淡淡地说道：
    “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他既不是雨师，也不是天目老人的弟子，但他就是能找到这卷天机谱？”
    “那怎么可能？”阴无咎冷冷地摇头道：“我是天目老鬼的亲传弟子，对他再了解不过！”
    “可是我费尽心机，都找不到天机谱藏在哪里，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还有你苏信，你已经没用了，不要再拖延时间！”
    阴无咎说到这里，双眼中凶光一闪，又要下令杀人！
    苏信却苦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啊……今天晚上，你总算是说对了一句话！”
    此刻的苏信，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在心中暗自想道：
    燕然啊燕然！我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跟你相差那么远？
    阴无咎说的对，我苏信……真没用啊！
    就在阴无咎发令前一瞬间，就见苏信手里的卷轴上，突然爆出一团火光！
    刹那巨响，犹如惊雷！
    阴无咎的腹部“轰”的一声被火枪击中，弹丸的巨大冲力，让他腰部不由自主的向后一弯，然后“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随即苏信的手中，又传来一声爆响！
    第二发火枪，正中齐墨宗额头！
    这家伙脑袋往后一仰，眉心开了一个小洞，后脑勺上头骨混合的血浆，顿时喷出去几尺远！
    齐墨宗也是武功极强的高手，可他在火枪轰击之下，却和兔子一般毫无抵抗力。
    苏信手里的卷轴，随即转向了另一边的宋隐龙！
    “扑通”一声，宋隐龙就跪在了地上，两手平伸贴着地面，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苏信居然弹指之间，接连射杀阴无咎齐墨宗两名大高手，他宋隐龙若是上去拼命，只怕也是被人家一溜烟打倒，没有丝毫幸存的可能。
    因此，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投降！
    “苏信！你……这是什么？”此刻的阴无咎捂着肚子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嘶吼出来！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在胜利之前的一瞬间被人击倒。
    他也万万没料到，苏信手里的天机谱卷轴，里面居然藏着火枪！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狼，在绝望中愤怒地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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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9章：谍王相见、空白留言

    这时的百里轻姑娘，已经完全傻眼了！
    连同他身后的蒋家兄弟，就像是三只呆头鹅一样，只知道目不转睛地看向苏信。
    他们是亲眼看着苏信从暗格里，拿出那卷天机谱的！
    可是里边……怎么会有火枪呢？
    这东西分明是燕家小侯爷的独门兵刃，天下不做第二人想！
    ……
    这一刻，那五十多名高手见到自己的上司，瞬间两死一降，这些人全都愣了一下。
    他们想着，自己是冲上去拼命，给阴无咎大人报仇？还是立刻离开这个危险之极的地方？
    苏信手里那个会喷火的东西，实在是太吓人了，一响就是一条人命啊！
    可阴无咎的手下，终归还是有些死硬狂热之徒。
    当几个黑衣人正要挥刀猛冲过来之际，院落中响起了犹如暴风过境般的呼啸声！
    刹那之间，百余弩箭如狂风暴雨，在黑衣人中间横扫而过！
    百里轻姑娘惊讶地环顾四周，就见顺着东西两面倒塌的院墙豁口外面，正有无数弩箭，从黑暗中呼啸而来。
    第一轮齐射中，那五十多名黑衣人就被射杀了十之八九。而后面的补射更是把有限的几个残渣余孽全都射倒在地。
    几乎在眨眼之间，阴无咎带来的高手团，全体覆灭于此！
    ……
    宋隐龙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阴无咎腹部中弹疼得死去活来，齐墨宗已经躺在地上肝脑涂地！
    随着脚步声响起，燕然带着一众手持劲弩的武德司军士，陪着红袖姑娘跨过断墙，走进了这座院落。
    终究还是小侯爷，成了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者！
    而这时，不仅阴无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连手拿着天机谱的苏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早在他从香炉的暗格里，拿出天机谱卷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卷轴的重量不对。
    随后他就在天机谱的卷轴末尾，看到了燧发火枪那眼熟至极的红木握把。
    那是燕然为自己打造的贴身武器，世上仅有两支，怎么会卷在天机谱里？
    而这一刻的百里轻姑娘，却是满心惊喜！
    再次死里逃生让她如释重负，燕然的突然出现，也证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小侯爷的掌握之中。
    其实苏信手中，火枪闪光亮起的那一刻，百里轻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
    因为中午时分，小侯爷交给她那个包裹，就跟两支燧发枪的重量差不多。
    而且就像往常一样，那东西和里面的信，都是由百里轻交给卧虎台那帮英雄的。
    小侯爷一般需要什么奇怪的东西，才会让卧虎台里那些高手匠人来定制，所以说今天这件事，都是出自小侯爷的策划！
    当燕然走过来，看到腹部中枪的阴无咎，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信开枪的时候有意留了他一条命，瞄准了他的肚子，看来是想着要阴无咎的口供。
    可殊不知这样一来，却给阴无咎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火枪射穿胃部的结果，就是中枪者短时间内，不会因为失血而死。
    可是肠胃中弹以后，却会因为胃里的酸液逆流到腹腔，开始消化肚子里的内脏，从而产生剧烈的疼痛！
    在大宋这个时代，对于这种伤势而言，显然是无法抢救的。所以从现在开始算，阴无咎的生命在二十到四十分钟之内就会结束了。
    对于身体的各个部位中枪后产生的后果，燕然简直是再熟悉不过，所以他只要看上一眼他就知道，阴无咎已是命不久矣！
    这位机速房巡阅使阴无咎正捂着腹部，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双眼犹如饿狼一般看向了燕然！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中了埋伏？”
    “你！燕然！这是你搞的鬼？”
    “我只是这次的策划者之一。”燕然看了看阴无咎，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还有谁！”阴无咎声嘶力竭的大声问道。
    “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人，其中最重要的策划者，就是三年前死在你手里的天目老人。”
    燕然向着阴无咎沉声道：“你是不是直到现在也没明白，他那片指甲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怎么会有秘密？那个指甲分明就是空的，上面什么也没有！”阴无咎嘶吼了一句，鲜血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角渗出来。
    “上面当然有东西，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燕然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了那片被血肉染成暗红色的指甲。
    “我来告诉你，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燕然淡淡地一笑道：“你放心，保证让你当个明白鬼！”
    在阴无咎凶悍的目光当中，燕然轻声说道：“当年天目老人被你抓获后刑讯逼供，自始至终一个字未发，直到他绝食而死。”
    “当时就在他死之前，他把这片指甲硬拔下来，攥到了自己手心里……”
    “同时还有一颗牙齿，他用镣铐将那牙齿磕掉了一块，掉下去的那块，恰好是一个锋利的碎片。”
    “你当时仔细检查了这片空白的指甲，发现那上面虽然没有任何东西，却觉得那上面有可能蕴含着其他的用意。”
    “所以你不动声色，把那片指甲又放回了天目老人的手心，当时你是打算用这片指甲来做鱼饵的。”
    “可是三年之后，这片指甲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下就明白了那位天目老人的用意！”
    “他原本可以用这片指甲和牙齿碎片，留下他的遗言，但是他什么也没写！”
    “他这么做的只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要告诉别人一件事：在他死后第一个看到这片指甲、第一个发现它的人，绝不会让他写下的秘密流传出去。”
    “因为那个人就是背叛他的弟子！”
    “那个叛徒最了解他，也最想要保住自己背叛的秘密。”
    “天目老人知道他写什么都没用，所以他就用空白来告诉发现这片指甲的人……在他死后检查他尸体的人，就是出卖他的弟子！”
    “之后那片空白的指甲，就在天目老人的手心里这样过了三年，一直在默默等待着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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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0章：设个圈套、钓个金鳌

    “天目老人知道，只要发现的人足够聪明，那个叛徒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
    “什么？”
    阴无咎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就陷入了疯狂！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着那片指甲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指甲上什么都没写，一样可以用来传递消息。
    有人真的按照天目老人的思路，凭借着这片指甲，迅速锁定了自己。
    困扰了三年的这个谜题，被这个燕然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所有的秘密！
    “然后，天目老人的第二个用意是，”燕然淡淡地看着阴无咎，接着说道：
    “不管发现这片指甲的人是谁，也不管他能不能猜出空白指甲的秘密是什么，只要这个人略施小计，就可以找到当年那个叛徒。”
    “因为天目老人死之前没有说一个字，所以他知道那个叛徒，绝不可能拿到天机谱。”
    “而天机谱上记录着叛徒的名字，正是那个叛徒的心腹大患！”
    “所以只要拿到指甲的人随便找一个地方，假装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卷上面写着天机谱的卷轴或者书册……”
    “你这个叛徒就一定会跳出来，不惜代价去抢夺这本天机谱！”
    “因为天机谱太过重要，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翻开它看一眼，所以你一定会亲自到场！”
    “你看我设下了这个陷阱，是不是就轻而易举的把你抓住了？”
    “你说什么？那天机谱是假的？”阴无咎听到这里，他一边疯狂的质问，一边“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当然路，我甚至都不知道天机谱长什么样。”
    燕然笑了笑说道：“只是为了方便藏火枪，让苏信能一枪把你打倒，我才把它做成了卷轴的样子。”
    “忘了告诉你了，我手下有一帮奇人异士，他们可以在石头香炉腿里，做出一个隐秘的暗格。”
    “还可以做出一个以假乱真的卷轴，再把火枪藏在里头，而这一切，他们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做好。”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这个时刻！”
    “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连红袖姐姐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至于百里轻和紫霄惊鸿、李师师和阿秀鸣鸿她们，更是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愕。
    现在已经快要到天明时分，可昨天中午那个时候，小侯爷分明刚刚从机速房回来。
    难道就在那时，燕然就已经完成了策划，为今天晚上的行动做好了准备？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刻，阴无咎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疑问神色。
    “你不用怀疑，”燕然淡淡地一笑道：“昨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
    “天目老人被俘之后一语不发绝食而死，还有陆长生所说的天机谱三个字。”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我用假天机谱设下一个陷阱，就一定能把那个叛徒钓上来。”
    “或早或晚，我早晚能用得上……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这个时候，阴无咎终于明白了自己暴露的原因。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的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听到天机谱这三个字，就决定设下陷阱？”
    “为什么你看道到那片指甲，就知道是我？”
    “因为这是只有谍王，才能理解的境界。”燕然说了一句，然后长叹了一声。
    “你没发现吗？从头到尾，最阴险的其实是那个雨师！”
    燕然叹息道：“他从最开始，派人在这佛山寺里，杀了当年假冒的四个国子监监生。”
    “就是那次的行动，把你和我全都圈在了里面。”
    “估计他心里的想法是：你是天目老人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我最近这段时间名声鹊起。”
    “我们两个，都有可能是天目老人当年在汴京留下的弟子，同时也有可能是那个叛徒！”
    “所以雨师杀人之后，故意没有销毁尸体，而是为我们留下了线索，让咱们一直找到了国子监。”
    “之后假陆长生他们四个人，其实是雨师派出的死士，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服毒的时候才会那么干脆。”
    “至于那个陆长生，他是雨师特意留下来，唯一一个没有毒发身亡的密谍。”
    “因为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你我都在场的情况下，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你和我相互怀疑。”
    “就像是什么‘你来的好’，‘果然是你’之类的，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心里有鬼，听到这些话之后，就会开始相互算计。”
    “而那个雨师则在旁边静观其变，然后……他就得到了现在这个结果。”
    燕然摊开了双手，让阴无咎看看周围遍地的死尸。
    “跟你相比，我终究是技高一筹，我不但看懂了天目老人指甲的秘密，还事先准备好了钓你上钩的圈套，”
    “我把你这个天目一门的叛徒，套在了我的罗网里！”
    “那个雨师只是在关键的节点上动了一点手脚，他付出了四个死间的代价，就清除了他师门中的叛徒。”
    “阴无咎！”燕然冷冷地说道：“这件事从三年前，你背叛天目老人开始，又以你的死亡而告终。”
    “它开始于这间佛山寺，又在这间佛山寺结束。”
    “在这面盘棋上，你和我都是雨师的棋子，他发现我有点厉害，就用我的手灭了你，用我来为他洗底。”
    “我知道你没有拿到天机谱，而这天机谱三年以来，一直是你的一块心病，所以我用它钓出了你！”
    “现在你该知道了，为什么苏信说，整个晚上你只说对了一句话。”
    “你对苏信说，他已经没用了……”
    “正巧苏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连他都一直被我蒙在鼓里！”
    “受骗上当了吧，苏兄？”
    “回头找你算账，混蛋！”
    苏信气呼呼地在旁边回答了一句，显然刚才燕然说的话，每一句全都正中他的心思！
    而旁边的百里轻、红袖、李师师她们，却已经听得目眩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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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1章：勿入模范、汝当自强

    原本她们以为，自己学的已经够多了，在这一次案子里的表现也足够精彩。
    可是直到现在她们才发现，不但自己远远比不上老师燕然，甚至距离阴无咎还有一段差距。
    更别提那个连自己的老师燕然，都利用得得心应手的雨师了！
    燕然看到阴无咎嘴唇青白，神情恍惚，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小侯爷又低声问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
    “汝当自戕是什么意思？”
    “天目那个老鬼，他的每一个弟子，都知道这句话……”
    阴无咎如今已经被彻底挫败，他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再没有回天之力。
    同时在智慧和能力上的惨痛打击，更让他输得体无完肤，败得彻彻底底！
    他已经完全崩溃，死死望着燕然，咬着牙齿间的鲜血惨笑道：
    “勿入模范……汝当自强！”
    “他一次次的用这句话告诫我们，他怕我们变成模子里铸出来的东西，成为一模一样的人。”
    “他希望我们千姿百态，各自精彩，他不让我们在行动中，反复使用那些常规手段，以至于被敌人所乘！”
    “他希望他的弟子跳出限制，以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解决问题……就像是你，今天对我做的那样！”
    “原来你不是雨师……你也不是！”
    说着阴无咎疯狂的目光，从苏信的身上转向了燕然！
    “原来那老鬼说的没错，我真的跟雨师，差了这么多！”
    “他来到大宋之后，我甚至都没见到过他的样子，就死在他的阴谋里！”
    “你！你能斗得过他吗？燕然？”
    “我尽量，”燕然笑着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真想看看你和雨师的决战……可惜看不到了。”阴无咎倒在地上，挣扎着说道。
    “回头我把结果，写纸上烧给你。”燕然笑了笑。
    “我想出人头地……却被那个老鬼利用我的欲望，死死把我控制住……”
    “我想要重获自由，却发现每一天，都活在恐惧里！”
    “无论我有多聪明，干得多努力，做得多凶残，计算得多周密，最终都会被这个世间踩在脚底下……凭什么！”
    “我总是在笑，你也一样笑容满面……可是你凭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我却要活在痛苦恐惧里？”
    “因为我和你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燕然笑着答道：
    “像你这样一生都在为自己苦苦算计的人，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
    阴无咎终于不再挣扎，死在染满鲜血的冰凉地面上。
    在他咽气后没过多久，东方晨曦渐亮。
    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又降临了人间。
    燕然带走了俘虏宋隐龙，把阴无咎、齐墨宗、还有那五十多名杀手的尸体留在了原地。
    在他们走了之后，佛山寺又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寺庙的大门上，用死人的鲜血，写上了一行大字！
    “苦梭梭，换齐宝！”
    ……
    在回去的路上，苏信的心里始终还在想着那个雨师，百里轻姑娘想的却是燕家小侯爷。
    姑娘觉得自己也挺机灵的，但不知为什么一站在燕然的身边，自己就活得像个傻子……
    今天那两把火枪一封信，还是她亲手送去卧虎台的！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毫不知情，差点被那五十个杀手给当场吓死了！
    百里轻姑娘越想越气，一路上心里想了好几个点子，准备报复燕然。
    但想来想去，又觉得没一个是靠谱的。
    李师师姑娘则是在想着老师临走时，在佛山寺庙门上写下的那六个大字。
    齐宝是一个名字，说的就是囚禁在军器监里，后来又无故失踪的那个工匠。
    这倒是好理解，那个工匠很有可能落到了雨师手里。
    可是苦梭梭不是机速房的人吗？那雨师怎么会用他到手的工匠，去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老师，难道苦梭梭是个双面间谍？”
    李师师姑娘到底还是没忍住，向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燕然问道。
    “对啊，”燕然眼睛睁都没睁地答道：
    “苦梭梭首先是雨师的手下，第二个身份才是机速房的密探。”
    李师师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可是老师，你怎么能确认这一点的呢？”
    “一共两条原因，”燕然闭目说道：
    “第一条，苦梭梭的联系人是黄二，黄二死在了佛山寺，佛山寺这件案子，又把我牵连到了天目老人的叛徒事件里。”
    “要不是他，我现在都不知道黄二是谁，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佛山自去查案。”
    “所以苦梭梭是整件事的诱因，也是起点。”
    “这个没错，”李师师听了之后，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毫无问题，当即点了点头。
    “然后是第二点，”燕然又接着说道：
    “判断苦梭梭这个人的时候，不要光想着他说了什么，而是要想一下，他该说什么话却没说。”
    “古夙罗也就是之前的苦梭梭，他在第一次传递情报的时候，实际上是有两件事可以上报的。”
    “第一件事，铁炉堡的实际掌控者是我、铁炉堡的位置、人员和奇特的生产力……这一点已经被古夙罗泄露出去了。”
    “而第二件事，就是我在大宋和夏国交界的所在，大量购买战马！”
    “这件事若是没人去查，我可以说那三百匹马是朝廷拨付的战马，只不过让我养的膘肥体壮而已。”
    “可这件事若是真的查起来，被人发现那些马是我自己花银子买的，那么阴蓄死士、擅养私兵这个罪名，要是有人参奏给皇帝，虽然不至于让我伤筋动骨，却也挺麻烦的。”
    “可是第二条……古夙罗明明全程参与其中，他却没有向机速房汇报，这就奇怪了。”
    “他没告诉阴无咎，我一次在边疆买了那么多马！”
    “这种有选择的上报，就证明古夙罗一定有问题，最起码说明他不是那么单纯。”
    “所以有一种可能，古夙罗不是没有把消息全部上报，而是他报上去了。”
    燕然淡淡地说道：“之后他真正的主人雨师，让他把其中一条铁炉堡的情报，上报给了机速房！”
    “就这样？”李师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她又接着问道。
    “就这样已经够了，”燕然闭着眼睛说道：“判定秘谍的身份，有一条疑点就足够了。”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最大的危险就是只怀疑、不行动。”
    “一次犹豫，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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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2章：剧毒之刃、金凤暗藏

    “还有这次交换间谍，”马车里的众人听到燕然接着说道：
    “苦梭梭不一定是雨师的人，雨师也不一定会答应交换，但咱们一定要试试才行。”
    “因为在雨师的角度观察我……”说到这里，燕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齐宝的事，是一定会被我发现的。”
    “而我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甚至是装作不知道齐宝已经消失，在雨师眼里看来才是一种异常现象。”
    “而且我的做法中只要有任何一点异常，都会引起雨师对我的警惕。”
    “对于雨师这种等级的人，咱们应该用常规的做法迷惑他，然后才可能用特异的手段击败他。”
    “这就是天目老人说的……”
    “勿入模范，汝当自强！”
    马车里燕然那几个徒弟，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这一刻，大家心里不禁泛起了波澜。
    他们的老师燕然和雨师还有天目老人，他们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
    燕然教导给他们的，竟然和天目老人教给雨师和阴无咎的，有这么多相似之处！
    至于那模范二字，那是在古代铸造青铜器的时候，外面陶土做的壳子叫做“范”，里边的陶土芯子叫做“模”。
    在青铜器铸造成功后，通常外范和内模都要打碎了，才能把空心的青铜器取出来。
    所以“模范”这个词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指的一个狭小固定的空间。
    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一个间谍，当然要按照一定的规矩做事，但如果一个密谍只会循规蹈矩，那他也就离败亡不远了！
    大家明白了燕然的意思，燕然跟雨师打交道的时候，他试图用古夙罗把齐宝换回来，才是正确的反应。
    如果他不这么做，而是装糊涂，那就是严重低估了对手。
    对于雨师这样的人，如果你过低的估计了他的智慧水平，是会死人的！
    ……
    等到他们回到燕府，大家都是疲倦之极。
    毕竟他们已经连续奋战了一天一夜，这种智慧型的博弈也最损耗人的心神。
    燕然遣散了大家去休息，却唯独叫住了紫霄姑娘。
    在燕然的九个弟子里，这位紫霄姑娘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存在感似乎特别弱。
    燕然注意到，自己无论怎么激励她，这丫头的自信心好像都振奋不起来。
    紫霄姑娘也不知老师喊住她有什么事，她不禁担心自己这段时间表现不佳，估计老师会批评自己。
    因此姑娘心里七上八下，站在那里局促得很。
    燕然从书桌里拿出一个东西，交到了紫霄手里，姑娘一看这东西，心里就是一突突！
    那是一根打造精美的金凤簪，老师把这东西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紫霄姑娘只觉得“轰”的一下热血上涌，整个脸蛋都红了！
    再仔细看，这根簪子用的不是普通的纯金，而是带着粉红色的迷人光泽。
    簪子上面那只金凤的嘴里，还含着一颗榛子大小，泛着紫色光芒的珍珠。
    打造这支凤簪，用的是燕然提供的配方，由卧虎台的高手匠人研炼出来的玫瑰金。
    燕然的心里之前就有玫瑰金的精准配比，这种在现代大行其道的黄金，以色泽艳丽著称……但玫瑰金的冶炼配方却简单得很。
    75％的黄金，再加上22．25％的铜，和2．75％的银，就会让黄金爆发出奇异的粉紫色光彩。
    燕然之所以冶炼玫瑰金，其实他也并不是为了用来做首饰的，而是和纯金相比，这种金属具有很高的硬度。
    在一些需要防锈和硬度的设备上，比如说望远镜的套筒和眼镜框，用上玫瑰金都是最佳的选择。
    至于说把这个金凤簪交给紫霄，也不是紫霄心里所想的那个意思。
    燕然用手一抽，就从那个金凤簪里，抽出了一根两寸来长的锐利钢针。
    “这上面是羊小白配置的毒药，”
    燕然把变成两节的金凤簪，小心地递到紫霄姑娘手里，微笑着说道：
    “只要用这根尖端刺一下，就可以让敌人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同时陷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十二个时辰之后，他才会剧毒攻心而死，这是我给你用来防身的。”
    “哦……紫霄拜谢老师！”
    紫霄姑娘这才明白燕然的用意，连忙下拜致谢。
    燕然却扶起紫霄，轻声说道：
    “那个宋隐龙就交给你来审讯，你现在就去。”
    “啊？”
    紫霄姑娘闻言，立刻就是一惊！
    看到姑娘的目光向自己看来，燕然笑着说道：
    “宋隐龙刚刚失去了上级，被咱们活捉过来，他眼看着自己奉为神明的阴无咎，和兄弟齐墨宗死在咱们的手上。”
    “所以这个时候，他心中受到的冲击正是最强的时候，心防也最弱。所以不能等他缓过神来，你趁热打铁，马上去审讯。”
    “刑讯课你是学过的，不要跟他聊天，也不要问他任何话，就用这根簪子给他一下！”
    “然后你听他说就行……之后再把宋隐龙的刑讯报告交给我。”
    “好的！”
    紫霄姑娘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
    老师给你分配任务呢，你心里在转什么糊涂心思？真是羞死人了……
    这姑娘越想得深，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就越发红得厉害。
    正在紫霄姑娘转身想要离去时，她却柳腰一摆又转了回来。
    “按照您教我们的刑讯课上所说，那个宋隐龙现在已经没有了隐瞒情报的必要。”
    紫霄轻声说道：“可是老师这么简单的刑讯，您为什么要交给我呢？”
    “你这孩子够聪明，也够机灵，就是没有决心。”听到这里，燕然慢慢说道：
    “经过一次这样的审讯，你也算加深了刑讯课的实习内容。”
    “同时当你手里一次次掌握着别人的生命，当你发现你可以任意操纵敌人的痛苦时，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你的信心慢慢也就足了。”
    “我把宋隐龙交给你，就是想让你建立决心，在决策能力上再向前一步。”
    “做秘谍这一行，有的时候犹豫不决，比做错了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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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3章：误触龙鳞、紫霄姑娘

    “原来如此，老师您说的对！”
    紫霄听到燕然的话，不禁心头一热。
    她一边屈膝行礼一边说道：“老师您如此用心栽培，紫霄绝不会辜负您的希望！”
    “我看好你哦！”燕然见紫霄明白了，他也笑着说道：
    “其实你勇猛起来是很厉害的，就比如那次，你发现陈青藤要出卖七十二路烽烟。”
    “当时你毫不犹豫的决定刺杀陈青藤和金国使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在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姑娘。”
    “只是有时候你犹豫胆怯，是因为没找到必须勇敢的理由罢了……你一定能行的。”
    “是！”
    紫霄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暗自激荡。
    姑娘行礼之后往外走的时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把那支绽放着迷离光晕的金凤簪，插在了自己头上。
    决心……我要是能下得了这决心……紫霄姑娘暗自想道：老师你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没羞没臊！你个坏孩子……
    紫霄姑娘快步走着，刚出院子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羞得热乎乎的脸蛋！
    ……
    宋隐龙被关在侯府的密室里，他发现屋子里连个火炉都没有。
    这家伙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这么多年以来，阴无咎一直在掌控着他的人生，对他而言巡阅使阴大人，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峻岭！
    可是今天，那位阴无咎大人却被骗得死去活来，败得体无完肤。
    他被那位武德司燕然，玩弄在鼓掌之间，最后还惨烈的死在自己眼前！
    阴大人尚且如此，我又当如何？
    我能不能保住一条命？我怎样才能挣扎出一条活路啊？
    宋隐龙抖得牙齿咯咯作响，脑袋里拼命地想着主意！
    听到牢门发出了响声，他猛一抬头，发现有位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隐龙认得这个十七八岁的清纯小丫头。
    他见过这小丫头给燕然倒酒，是个侍女而已！
    宋隐龙压住了心头的惊慌，长长地吸了口气。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何等狂暴的凶徒，狡猾的密谍，凶残的老油条，他都见过不计其数，就算是成名的英雄豪杰，他也有的是办法对付。
    所以这样鲜嫩的小姑娘，简直就像是豆腐脑上的葱花，收拾她再容易不过了！
    “姑娘！”
    宋隐龙眼珠一转，连忙跪在地上。
    拴着他双手的铁链，故意被他抖得哗哗作响，完全是一副冷得不行，可怜巴巴的样子。
    “您好心可怜可怜我，帮我拿床被子来，就算是有捆稻草都行！我冻得实在受不了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门口的小姑娘。
    这是宋隐龙的一项测试。
    他看看对方是不是人傻心善，看看自己能不能勾起她的恻隐之心！
    只要这小姑娘心一软，只要她开始帮助自己，那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在此之后，自己或是从她口中打探消息，或是让她帮助自己逃走……
    总之只要给他宋隐龙一点点缝隙，他就可以慢慢掌控这个姑娘，让她为自己所用！
    宋隐龙说完这番话以后，他抬头看去，却见那姑娘的双眼中，依旧是清澈而无辜……
    她居然既没有被自己打动，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可怜可叹、惊恐戒备、恻隐之心、这些应该出现在姑娘脸上的神情，他一点都没看到。
    一见那小姑娘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宋隐龙连忙又可怜巴巴地说道：
    “要不，您给我来杯热水也行……”
    “姑娘您要是方便，能不能替我给燕司丞捎一句话？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
    正当宋隐龙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那姑娘，朝着自己走来。
    接着他肩头上“呲”的一声，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一道滚烫的火流，瞬间进入了他的身体，宋隐龙失控地惨嚎叫了一声！
    那道火流，犹如灼热耀眼的铁汁，顺着自己的血脉，迅速向全身扩散！
    每到一处，都像是把那地方的血肉，插进了通红的炉膛里！
    巨大的痛苦，犹如燎原的野火，刹时传遍了他的全身。
    宋隐龙就像是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在地上疯狂地挣扎扑腾起来！
    这时的他……看到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还是像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脸上无悲无喜，没有惊恐，也没有畏惧。
    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守在火炉边等着水烧开一样，耐心而平静地看着自己！
    这一刻，在宋隐龙的心中，慢慢升起了难言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不但看错了人，而且还打错了主意。
    这个美貌至极的小姑娘，她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这个小姑娘，一定是燕然手下的高手之一。
    她心思之深，下手之狠，甚至远超自己！
    ……
    没过多一会，宋隐龙就已经熬不住了。
    为了让这个小姑娘赶快结束他的痛苦，他甚至没用人家发问，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小姑娘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在她学过的刑讯课里，那些知识正在她心头缓缓流过……
    如何加大囚徒的心理压力，这一点因人而异，应该视情况而定。
    就目前而言，我越是什么也不说，他就招供得越快！
    ……
    燕然一大觉睡到了太阳偏西。
    当他醒来的时候，因为汴京干燥的空气，他的鼻腔里和嗓子都像干涸的土地一般难受。
    接过康馨宁小姑娘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燕然又用两根手指蘸着茶盏底部的茶汁，抬头把指尖的茶水吸进了鼻腔里……
    这下好点了，燕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康馨宁对他说，紫霄姐姐在外屋等候多时了，燕然连忙让紫霄进来。
    等紫霄姑娘进来后，她见到康馨宁正给燕然整束袍带，于是就上去把康康康替了下来。
    老师腰背矫健挺拔，腰间肌肉结实有力正在
    大概是因为睡了好久刚刚醒过来，他还有些状态饱满，未曾消退下去……紫霄的手上忙着，小脑袋却羞涩得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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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4章：提举鸿庆、当朝宰相

    “可以了”燕然看到紫霄的样子，笑着说道：
    “跟你老师别的没学会，趁人之危的本事，倒是被你学了个十足十！”
    紫霄一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老师说的是不是之前，他给自己“解毒”的事，一时间羞得浑身都软了！
    “上茶！”
    燕然见状，一边坐下一边喊着外间屋的康馨宁。
    “回头我睡觉的时候，炭火上座个水壶，让这屋子里好歹有点水气，这嗓子干得我快要冒烟了！”
    等康馨宁姑娘捧着茶，进来的这一会儿功夫，燕然看紫霄的状态恢复了正常，于是向紫霄问起了审讯宋隐龙的情况。
    紫霄说出来的内容，就连燕然听了，都有些暗自吃惊。
    ……
    宋隐龙交代的口供里，其他的部分都和燕然估计得差不多。
    这里面包括宋隐龙是如何进入机速房，他又是怎么成了阴无咎心腹的……关于他自己的部分就这么多，燕然也不怎么感兴趣。
    剩下来的就是关于阴无咎的情报，那位机速房巡阅使大人，居然一直在跟金国人做生意！
    宋隐龙交代说，当年的阴无咎谋害了天目老人之后，权力之心也急剧膨胀。
    他一心想要在官场上，博个高官厚禄。
    由此，阴无咎就在银钱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机速房的那点经费对他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所以阴无咎打起了走私的主意，至于线路，则是早就已经摆在他的面前。
    阴无咎在天目老人手下时，多少知道一些金国密谍的情况，比如说三年前，换上去那四个假的国子监监生。
    他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是金国人，因此阴无咎就利用了这四个人的线路，一直在朝金国境内走私。
    金国起兵攻辽之后，金国和辽国的贸易就彻底断绝了。那些女真人赖以生存的必需品，也没了来路。
    阴无咎正好趁机，将大宋的货物沿海路倒卖到金国，赚了大笔的银子。
    这里面包括食盐、茶叶这些生活必需品。铁料、筋角这些战备物资，还有生熟药物这些可以用于战场上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方面，宋隐龙还说，阴无咎真正的心腹，只有他和齐墨宗这两位。
    “梁空迹”阿依娜，其实是当年天目老人留下的人手，只是天目老人死的时候，那姑娘还小。
    其实阿依那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出卖天目老人的叛徒，就是阴无咎。
    所以天目老人一死，阿依娜就处于没有上级的飘零状态，顺理成章成了阴无咎的手下。
    最近这两年阿依那长大成人，在给机速房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表现出了极强的能力。
    她曾经深入辽国，做成过一件大事。
    之前辽国四皇子代表辽国，想和大宋结盟。还来大宋当人质表示诚意，顺便采购大批盔甲的事，就是阿依娜深入辽国，接触辽国高层以后商议妥当的。
    燕然听到这里，他心中暗自想道：
    从这一点上看，阴无咎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无国籍间谍，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他什么事都肯干！
    紫霄接着说道：阿依娜也因为这项功劳，成了阴无咎的四大金刚之一。
    之后她就以梁空迹的名字，出现在机速房的花名册上。不过她本人为了将来行动方便掩饰身份，还是潜伏在汴京的青楼里。
    至于那位第四金刚陈雾行，情况也和阿依那大致相同。
    只是和阿依娜相比，陈雾行却是更加神秘。
    除了阴无咎之外，就连宋隐龙都不知道陈雾行的身份是什么，现在人在何处！
    除此之外，宋隐龙还交代了很多，他在阴无咎手下做的事。从口供中可以看得出来，基本上能说的他都说了。
    等紫霄姑娘汇报完，她淡淡地笑着说道：
    “宋隐龙把这些交代清楚之后，我也给他解了毒。”
    “最初那个姓宋的老东西，看到我年轻，还想哄骗我来着，不过现在他是彻底老实了。”
    “羊小白姑娘的毒药真是厉害，我现在只要往他面前一站，他都会吓得死去活来！”
    “那是因为你厉害，不是毒药厉害。”燕然听到这里，也笑着称赞了女弟子一句。
    ……
    在这之后，燕然对宋隐龙的处置，却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原本大家都以为，宋隐龙老奸巨猾，又劣迹斑斑。
    所以在他交代完所有的内情之后，他就再没什么用了，肯定是一刀杀了了事。
    燕然却将宋隐龙，还有他那份整理好的口供打包送走，秘密交给了一个人。
    太宰兼门下侍郎，提举鸿庆宫……徐处仁大人！
    ……
    燕然把宋隐龙送走之后，他发现自己身边的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苏信和红袖大概能猜出几分燕然的用意，而其他的人则是一头雾水。
    小侯爷把宋隐龙个祸害送走，显然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
    燕然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位徐处仁大人，前不久在如何剿灭方腊这件事上，向圣上觐言有功。在他接受了封赏之后，现在已经是一位宰相了。”
    “这之前他在提举鸿庆宫的时候，机速房就是由他负责的。”
    “在佛山寺这个案子里，咱们把机速房杀得没了半壁江山，总是要给那位徐大人一个交代的吧？”
    “听说那位徐大人官声不坏，为人也还不错，这次我把宋隐龙交给他，也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在宋隐龙的口供里，已经很明确地说了，阴无咎是金国密谍出身，居然还当上了大宋专门对付密谍的机速房巡阅使。”
    “等到人和口供，到了徐处仁的手里，他要是个坏蛋，想要掩盖自己的过失，自然是把宋隐龙杀了，口供一烧，到时候也算他欠我一个人情。”
    “可他若是个好人，非但不领你的情，反而要对付你这个坏蛋呢？”听到这里，百里轻姑娘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会让宋隐龙活着，然后逼迫宋隐龙翻供，让那个姓宋的反咬我一口！”
    燕然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会和他在金殿上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不怕他趁机对付你？那可是个宰相！”百里姑娘闻言，不禁担忧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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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5章：登台远望、皇都凋丧

    看到百里轻姑娘的神情，燕然摇头道：“根据朝臣和民间的风评，那位徐处仁大人，好像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另外就算是他想干的话，也得掂量掂量！”
    “若要和我对决，他最重要的兵刃是宋隐龙，却是我给他送过去的……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汴京城内还有一个宗师级的谍王，就是来自金国的雨师。别人谁都拿捏不了他，只有我堪堪与之匹敌……徐处仁要对付我，他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还有，前一个和我正面对抗的，是比他徐处仁更得圣上信任的高俅，可高俅是什么下场，他知不知道？”
    “他若是和我作对，有几分把握能够必胜？一旦败下阵来，能不能扛得住我的反击？”
    燕然笑着说道：“那位徐处仁大人不管他是够忠诚、够老实、还是够聪明，这三样里只要能占一样，他也不至于跟我作对吧？”
    “原来是这样啊……”百里轻姑娘听罢，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可此时的燕然，心里却很有把握。
    这位徐处仁大人字择之，在历史上也是一位名人。
    据说他清廉正直，因为奸臣童贯设立“裕民局”，用强平物价的手段掠夺百姓这件事，还跟童贯正面硬刚了一场。
    结果是童贯的裕民局没办成，他却被童贯使出下作手段，降职到了外地。
    所以这位徐处仁，很难说他是一个阴险的人，燕然这才决定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想到这里，小侯爷还不禁暗自好笑。
    等到那位徐处仁大人接到自己送过去的礼物，发现他手下一个巡阅使和两大金刚都是金国密谍……哈哈哈！
    这位老大人，不知会吓成啥样？
    ……
    第二天，燕然一早就出了侯府大门，这次他是轻装简从。
    小侯爷仅仅带了红袖、苏信和姚不凡蒯无用两个保镖，来到御街上就一直向南走。
    御街正对着皇宫门口，也是汴京城里最宽阔的一条街。
    从御街的南方，过了汴河就是太学和国子监。
    燕然他们一行人宝马轻裘，神采飞扬，自然是引来了无数目光。
    小侯爷心里也在暗自苦笑，太学和国子监还没到，北面麦秸巷、西大街、曲院街边，妓馆青楼却是一家挨着一家。
    因为妓院太多，这一带甚至被汴京人称为“院街”，在大宋，最高学府和青楼相邻，寺庙与妓馆齐飞，早已是不足为奇。
    最好笑的地方还不是在这儿，在新宋门内那一圈，南边上清宫，北边景德寺，对门桃花洞……
    桃花洞正是汴梁城有名的妓馆，居然和道观寺庙呈鼎足之势……你就知道大宋的风气有多开放了。
    等到他们沿横街行了数里，转弯再往向东走，就是汴京八景之一“繁台春色”了。
    所谓繁台就是一个大平台，周围遍布着亭台楼阁，据说春秋时期，大音乐家师旷曾经在此吹奏乐曲。
    每到清明时节，这里都是汴京居民游览踏青，观望景色的胜地，但是现在时值冬季冷风呼啸，所以繁台上没什么人。
    只有一个老者，在高台上眺望景致，还有几个家丁保镖远远跟着。
    燕然见状，把苏信等人留下，带着红袖姑娘朝着那老者走去。
    只见那老人不到六十岁年纪，瘦瘦的面容分外清俊，身上的衣服也是朴素干净。
    “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冬日登高，真是让人胸怀大畅！”
    这位老者声音清朗，吟诵了一句之后，转头向着燕然看来。
    那老者眼神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恶意，当然也不见笑容。
    燕然淡淡地说道：“石曼卿这首诗写的是汴京春色，这大冬天的没有春色可看，反倒越高越容易伤风，老人家真是好兴致。”
    那老人家听到燕然说的有趣，眉宇间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摇头笑道：“曼卿隐于酒，秘演隐于浮屠……你燕候莫非要隐于朝？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你藏的好深啊！”
    燕然听见这话，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面前这位，正是今天约他过来的人，当朝宰相徐处仁！
    ……
    其实无论在古代还是任何时代，约人家在哪儿见面，都是很有讲究的。
    从燕然的角度来说，如果今天徐处仁让他到公署去见面，那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他请燕然去私宅，那就是万事有得商量。
    如果燕然反过来，请徐处仁去青楼，那就是准备攻下你这个堡垒……咳咳扯远了。
    至于说今天这个地方，既不是公署也不是私宅，而是一处居高临下，一览汴京盛景的所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位徐相见到燕然身边没有外人，只有那位红袖姑娘，于是很快切入正题。
    他正色道：“阴无咎在我手下三年，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身份。”
    “可是你从见到他到现在，一共才三天时间，就把他的底细揭露得清清楚楚。”
    “此事足见术业有专攻，专门的事还得专门的人来干。”
    “我居然用一个金国密谍，管着整个大宋侦缉密谍的要务，也真是糊涂透顶！”
    徐处仁的脸上神情郑重，对于自己的失职很是自责。
    听到这番话，倒让燕然心中暗自对这位徐相国，生出了几分佩服。
    这老头虽然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但是勇于承认自己的过失，这份胸襟倒也当得上那句“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这一刻，燕然的心思也轻松下来。
    从徐大人的态度上来看，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找自己麻烦的。
    “那个雨师，你可有办法对付？”徐大人沉吟片刻，向着燕然问道。
    “那不是武德司的职权范围，”燕然的回答也很有意思。
    “年轻人，不要拿这话来搪塞我！”徐处仁听了小侯爷的回答，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你最近干的职权范围之外的事，还少吗？”
    “徐大人有什么打算，不妨明言。”
    燕然见这位徐大人既不打官腔，又不以势压人，态度还挺坦荡，他索性就直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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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6章：万里山河、欲问燕郎

    “你只要帮我把雨师抓住……替大宋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徐大人大大方方地说道：“你想要什么好处只管道来，我来想办法。”
    听到这里，连红袖姑娘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燕然更是仰天长叹了一声！
    话说这位徐处仁大人，不愧是个青史留名的人物，他刚刚说的这番话当真难得。
    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就算他是个好官清官，人家也有无数的办法，逼着你不得不为他办事！
    可是他讲明了这件事，让燕然自己开条件，这对一位宰相而言，简直太不容易了。
    沈红袖姑娘在心中暗自赞叹。
    徐大人分明有数之不尽的办法，可以命令燕然帮他达到目的，但他却偏偏用了那个唯一正确的方法。
    燕然这小子，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他的脾气红袖还能不了解？
    果然红袖的念头还没转完，就见燕然苦笑着说道：
    “大丈夫为国除奸，份内事耳！好处就算了。”
    “只是有一件事，徐大人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
    “在咱们大宋勇于任事，一心为国的人，最后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卸磨杀驴。”
    “一个雨师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不好对付的？我把他办了就是！”
    “只是这举步维艰的朝堂，颠倒黑白的官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你说的原也没错，”那位徐处仁相国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认同了燕然的话。
    “在咱们大宋朝，你想做好一件好事，三分心思向敌，倒得有七分心思要防备着自己人。”
    “不过没关系，”徐大人苦笑着说道：“你只管为国除奸，朝堂上的风浪，我想办法帮你挡！”
    说实话此时此刻，这位徐大人心中也是深有感触。
    他一路从普通官员做到当朝宰相，大宋官场是个什么德性，他会不知道？
    在他的仕途生涯之中，既要为国绸缪，又要保存自己，有时不得不委曲求全，有时却宁死也要据理力争。
    他一路走到现在，忠诚、智谋和勇气这三样，简直是少一分都不行！
    你想想在大宋朝，一个清官要想升官，比赃官要难上多少倍？
    所以燕然所说的话，徐大人也是深有同感，更是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年轻人。
    之前他讽刺燕然大隐于朝，三年不鸣的时候，他可不知道燕然这小子，既有看清官场污浊的眼光，又有当仁不让的勇气！
    现在看来，这小子虽然年轻，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得嘞，那就这么办！”燕然看到徐大人答应得痛快，他也点了点头，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原本就算这位徐相国不来拜托他，他也不会放过那个雨师。
    为了华夏社稷，有此一战，岂不正是他心中所想？
    “你先等等，”而这时的徐相国见到燕然要走，却又摆手拦住了他。
    等到燕然看向徐相国，就见徐处仁想了想后沉声问道：
    “辽金两国都要和大宋结盟，这件事你怎么看？”
    呦呵！这老头还真挺看重小侯爷，这是想考较燕郎啊！
    红袖姑娘心里想着，不禁心中暗笑。
    “怎么看？”听到这话，燕然却苦笑着反问道：“咱们别看别人，先看自己吧！”
    “哦？燕候何出此言？”徐大人闻言，倒是愣了一下。
    他原本想通过这个问题，看看燕然的眼光和见识到底多高，却没曾想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只见燕然说道：“咱们大宋的军力如何，徐相国想必是心里有数。”
    “从太祖立国之初，便是奉行强干弱枝之策，精选天下精兵八十万编为禁军，当时可谓是海内至强。”
    “太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大宋全天下的州县都起兵造反，就凭他们手上的厢军，也别想撼动汴京的禁军精锐。”
    徐处仁听到这里微微点头，却听燕然说道：“可是到了现在，一百年过去了。”
    “大宋禁军早就糜烂不堪，他们不会打仗，只会做买卖、当小贩、喝兵血、吃空饷、人数人数不够、训练训练不足！”
    “当官的敲骨吸髓，领兵的耀武扬威，军卒恨得咬牙切齿，这样的兵你敢让他们上战场？”
    燕然冷冷地向着徐处仁道：“朝廷每年巨额经费拨下去，全都肥了那些官员将领。”
    “地方上每当有流贼叛乱，立刻就有官员过去收编招安，他们把那些打家劫舍的匪徒变为官军，就是为了不让他们造反！”
    “徐大人我跟您说，现在大宋的军队，就像是一个被虫蚁蛀得空空如也的椅子，也就只能勉强保住一个椅子的形状而已。”
    “别说坐上去了，就算来一阵风，都能让这把椅子散成一地碎片给你看！”
    燕然说到这里，皱着眉连声调都高了起来：“这样的军队，跟谁结盟，又能如何？”
    徐处仁听到这话，他也是暗自皱眉。
    其实燕然所说的每一件事，他心里都是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想到情况像燕然说的这么严重！
    徐处仁随即问道：“此刻的大宋面临百年未有之变局，有可能是中兴之兆，也有可能是亡国之祸！”
    “那以你之见，又该如何？”
    燕然叹了口气道：“第一条就是不能向辽金出兵，”
    “辽国被金国兵锋所摧，而咱们大宋的军队，却比辽国还要相差甚远。”
    “一旦被人知道，咱们的破椅子已经烂到这个程度，金国灭了辽国之后，就将顺势攻打大宋。”
    “至于辽国，谁都看得出，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所以呢？你就用七千五百套盔甲，帮辽国多挺一些时日？”徐处仁听燕然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反问了一句。
    燕然闻言，心中吃了一惊！
    他知道自己暗地里帮助耶律大石这件事，到底还是瞒不过有心人的暗中观察。
    “金国狼子野心，战力极强。”燕然随即沉声说道：
    “当前之际，唯有催折他的兵锋，让他顿挫于辽国坚城重兵之下，才能给咱们争取时间。”
    “至于辽国覆亡之后……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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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7章：如此家国、何人可挡

    燕然说到这里，红袖的心中却是暗自一动。
    红袖姑娘当然知道，小侯爷并没有把他真正的意图，告诉这位徐相国。
    燕然已经在暗自积蓄实力，这一点红袖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燕然正在训练一支强军，他要在外敌入侵之际迎头冲上去，撞碎金国的无敌之师！
    可是这些事，燕然绝不会告诉这位徐大人，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燕然说到目前这个份上，已经是交浅言深了。
    徐处仁大人，不禁仰天长叹！
    满朝诸公蝇营狗苟，当朝权贵醉生梦死，唯有这燕然不但勇于任事，而且还一直在奋力扭转国势。
    燕然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虽然大宋的军队绝不能派上战场，但帮助辽国，让契丹人顶住女真人，却是必须要做的。
    那七千五百套盔甲，就是燕然为此作出的努力！
    因此徐相国心里，对这个年轻人也是由衷佩服。
    他似乎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说道：“这机速房……不如就交给你来执掌，燕候意下如何？”
    “先是武德司，再是军器监，现在又是机速房，徐相国您觉得合适吗？”燕然听见这话，不由得苦笑着反问。
    “也对啊……”听到这里，许大人又是长叹了一声！
    燕然小小年纪，就已经手握两处重要衙门，成为了两部主官。
    这次要是再把机速房交到他手里，只能给燕然招来更多的风雨攻讦！
    想到这里，徐处仁暗自咬着牙琢磨了一会儿，然后他沉声说道：
    “眼下巡阅使阴无咎渎职身亡，机速房又是国之重器，岂能轻授于人？以燕候的肝胆心肠，机谋策略，这机速房交给你来执掌，原本是最合适不过。”
    “虽然朝堂不会允许你再度手握重权，但也不是没有权宜之计。”
    “不如你就做这个机速房的实际掌控者，只管去抓捕雨师，为国锄奸……”
    “老夫想办法找个官员来，让他名义上执掌机速房，对外就当一个撑住这把烂椅子的牌位。”
    “实际上的职权重任，全都交给你，公务也都由你来全权负责。这样一来，燕侯你既没有磊风险，又能手握实权，你看如何？”
    红袖听到徐相国这句话，就算她这般沉稳的人，都不由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脸庞！
    要说这位徐相国，真是个难得的实干之才。他为了让燕然执掌机速房，居然想出了这么个点子。
    若是按照他的办法来实行，大宋的对外谍战，一定会迎来一番全新的气象！
    之前的机速房巡阅使阴无咎，只知道为自己谋取高官厚禄，忙着走私赚钱，公务上无所作为，机速房在他的领导下自然是毫无建树。
    可是机速房的实际指导者，如果换上了燕然，又该是一副怎样的局面？
    更何况对于燕然本人来说，现在只要他点个头，实力无异于又暴涨了一截！
    武德司查办大案要案，监查朝廷官员，军器监执掌汴京十三行，握住大宋军需。
    再加上机速房掌控对外间谍作战……在小侯爷的登天之路上，无异于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这时的燕然，心里也知道，此刻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节点。
    燕然对着徐相国笑了笑道：
    “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原来徐相国早就打算好了，让我登上这座高台，一览皇都春色。”
    “即使如此，机速房交给我就好，定不负徐相所托！”
    “俱是为国绸缪，燕侯何需多礼？”徐大人也正色说道：
    “只是大宋这把破椅子，苦了小侯爷了……你多费心吧！”
    燕然退后俯首抱拳，拱手与徐相一拜而别。
    当二人分别之际，繁台上寒风料峭，却恰恰是冬尽春来之时。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是一片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情景。
    那时游览此地的人，会不会记得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有人在这里含悲忍辱，逆风而行？
    ……
    回程的路上，红袖姑娘想着燕然和徐相国今日这番相见的前因后果。
    现在看来，燕然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他对朝廷隐瞒了机速房阴无咎被杀的真相，实际上是挽救了这个衙门，同时也维护了徐处仁相国。
    然后他又把唯一的活口，和关键的供词交给徐相国处理。
    这既是他在试探徐大人的人品，同时也是送给徐大人的一份礼物……现在在看来，无疑也代表着燕然对徐处仁的信任。
    正是燕然这番举措，才有了如今这样的收获。
    如今的小侯爷，可不仅仅是手里多了机速房这一支势力而已，他还得到了一位相国的信任和支持！
    红袖看着小侯爷一步步走到如今，他的为人处事之道，也是越来越显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最早在苏青莲家，苏玉柳怀孕的那件案子，因为燕然所释放出的善意，最终使得吏部尚书苏惠卿成了燕然的盟友之一。
    然后第二件卧虎台集骨碑一案，又让案件中的凶犯苏信，成了燕然最忠诚的兄弟！
    在这之后紫霄曲、惊鸿舞、七十二路烽烟成了燕然托以性命的心腹。天河引一案，他手中又多了数百军士和忠诚无比的王正心！
    明月楼一案中，江南义军首领方腊对燕然敬佩难言。汴京两国国师大斗法之后，辽国耶律大石和金国大萨满，都对燕然心存敬意！
    小侯爷这一路走来，惩恶扬善，除奸追凶，快意恩仇，酣畅淋漓！收获了无数的盟友和支持。
    世人都以为燕然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谁知道他在这期间，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
    如此无双国士，居然还要靠着一个牌位，才能在暗地里执掌机速房！
    这大宋……如何配得起我燕郎？
    此刻的红袖，心中满是骄傲又暗怀悲戚，热血激荡却又愤怒不已。
    她注视着燕然的背影，跟着他向前走去！
    ……
    国子监新生未到，贡生已去。
    一年之中，就这几日是最为清闲。
    夏语冰教谕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到集市上去给自己买些东西。
    家里有几支笔头脱落，但是用来粘笔的松脂用完了，另外夫人还让她买几尺白布回家。
    可是等夏语冰教谕出了国子监，一拐弯还未进入街市，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他的面前。
    赶车的人从车辕上跳下来，夏教谕一看之下依稀认得，这是燕家小侯爷手下的校尉，瘦高个的，好像姓胡来着。
    “正找您呢！夏先生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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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8章：梨香扑面、蜀道之山

    那位胡校尉今天倒是穿着一身常服，他笑呵呵地转身，从车厢里拎出了一个篮子。
    “您……有事？”夏教谕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这是我们小侯爷，让我带给您的东西，”胡校尉笑着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花布。
    “上次小侯爷在您官署里吃过了紫梨干，回去一直说梨干烤过之后，风味确实独特，这不特意吩咐我给您捎来了几斤。”
    胡校尉笑着递过了篮子：“还有上次我们抓捕人犯，多亏夏先生往返奔波，我家主人说这是小小心意，请您万勿推辞！”
    说着胡校尉把篮子举起来，夏教谕探头一看，里面果然装得满满一篮都是紫梨干。
    一股梨子的甜香扑面而来，直入鼻腔。夏教谕推拒不得，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而这时，他面前那位胡校尉，却莫名其妙地说道：
    “一……二……三！”
    夏语冰眼前一黑，忽然没了意识！
    那位胡校尉却一手拎着篮子，一手顺势搂住了夏语冰的后腰，让浑身瘫软的夏语冰倒在他的肩上。
    之后，有人将马车的帘子掀开，胡阿佑把篮子和夏语冰一股脑全都塞进了车厢。
    阿佑哥不动声色地上了马车，随后挥动缰绳驱车离去，整个过程做得行云流水，波澜不惊。
    马车旁边的行人都没注意到，就在刚才那会儿功夫，一场秘密抓捕，已经完成了！
    ……
    夏语冰毫无疑问是敌国密谍，这一点早就得到了确认。
    所以抓到他之后，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得到他的口供。
    在这个问题上，受过燕然刑讯培训的九个徒弟全都知道，让夏语冰招供并不容易。
    燕然端着茶盏吃茶，听着弟子们在旁边讨论审讯方案，心里觉得美滋滋的。
    他这些弟子们正在以突飞猛进的速度进步，小侯爷一想起来就暗自欣喜。
    只有一个人，与眼前这番热烈讨论的情景，颇有些格格不入……这人就是范楞娃。
    此时老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左右一看周围全是靴子。
    大家讨论得不亦乐乎，没有一个人理他，他张开嘴大声说道：“这还有啥可商量的？”
    “老子拿个锤子进去，上去二话不说先给那狗怂一锤子，把他胳膊打折了。”
    “然后用脚踩着他碎骨头逼问他，我看他招是不招！”
    范楞娃说完这句话，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大家看着他疼得直哼哼，居然还在那里出馊主意，不由得心里一阵好笑。
    老范今天这幅造型，并不是因为他旧伤未愈，他的伤势原本就不严重。
    可是这哥们儿参悟玉锁金冠诀的时候遇到了阻碍，好死不死去找他师父小侍女去讨教去了。
    结果人家看他练刀的时候，发现他哪哪都练的不对，索性抄起刀鞘纠正他的动作。
    这一练下来可不得了，范楞娃的一招一式一动一静，都在那小侍女的牵引下，身不由己的行动。
    结果动作倒是纠正了，刀法也是越发精妙凶悍。但那个小侍女为了让他加深印象，却是不断地牵引着他一遍一遍地练下去，范楞娃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结果一个死活不肯放手，一个咬牙拼命坚持，练习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六个时辰。
    至此使刀的诀窍，运气的技巧，已经彻底印在了范楞娃的心上。
    用这哥们的话来说：就算打死他，做鬼他都忘不了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后果是，因为练得太狠了，老范全身肌肉拉伤，现在整个就是一面条人，都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了。
    前两天光是疼还好，这几天肌肉筋腱渐渐长好，每一个拉伤的地方都是奇痒难忍。
    这把老范给难受得抓耳挠腮，都不知道该挠哪儿才好！
    即便这样，他也不甘寂寞，硬是在大家议事的时候，让家丁把他抬到客厅里躺着。
    躺下了还不老实，大家走来走去跺跺脚什么的，激起点尘土，他还挺不乐意！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捂着嘴偷笑，紫霄姑娘耐心地向范楞娃解释道：
    “根据咱们之前侦查的结果，夏语冰这个人生活俭朴，欲望极低，自律性相当强。”
    “这种人通常都是意志坚韧之辈，寻常的肉体折磨，怕是很难让他招供。”
    “而且他一旦发现咱们的刑讯之术，被他的意志击败，就会在他心里形成优越感，以后的审讯会更加困难。”
    “所以第一次审讯至关重要，必须要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必中，才是最好的方法。”
    屋子里的弟子们全都停止了讨论，一起向着燕然看过去，小侯爷却示意让阿秀姑娘站出来提供方案。
    阿秀当然知道老师的用意，她站起来之后慢慢地说道：
    “这一次甄别夏语冰是否敌国密谍，是由我去化妆侦查的，所以我对他家的情况比较了解。”
    “夏语冰教谕的女儿自信温柔，快乐善良，那是长期生活在爱护之中，被人用心呵护才有的表现。”
    “所以用他女儿的生命来威胁他，是对夏语冰最沉重的一击，他招供的可能性也最大。”
    听到阿秀姑娘这番毫无情绪的回答，从红袖的神情上看来，她的心情明显有些复杂。
    而心思单纯的百里轻姑娘，脸上却露出了不忍之色。
    “非常好，”
    燕然开口肯定了阿秀的回答，然后摆手让这位徒儿坐下。
    在这之后，燕然看着大家脸上的神情，淡淡地说道：
    “我们之前的行事作风，通常都是习惯利用坏人身上恶的一面。”
    “针对敌人的贪婪、凶残、欲望，我们设下圈套击败敌人，不但收获了胜利，而且心安理得，舒畅快意。”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人性之中善良的一面，也必须是我们手中的武器。”
    “好人总是有底线的，恶人却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要是觉得利用敌人的善良不够仁慈，那就相当于你比坏人少了一条胳膊。”
    “密谍之战，事关国家民族的气运、成百上千万人的生死、未来几十年的安定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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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9章：奇异任务、三载之前

    “所以在这样无情的战争中，我们没有权力选择善恶，我很高兴阿秀首先跨过了这道障碍。”
    “可能有人会觉得，如果我们和恶人使用的手段一样，那我们和那些坏人还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的，我们不会主动作恶，也会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做一个好人。”
    “但如果雨师此刻就在我面前，就算他把刀架在夏教谕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儿脖子上，逼我放下火枪……那时我只要有一丝犹豫，都是对华夏的背叛。”
    “就像现在就是如此，阿秀你立刻就去审讯夏语冰，你可以用他女儿的生命威胁他，就算你说得多血腥、多残酷都无所谓！”
    “但是真的伤害那个女孩，就没必要了……咱们的善良仅至于此。”
    燕然说到这里，随即让阿秀出去审讯夏语冰。
    屋子里的所有人，却都沉默下来，大家的心里全在想着燕然刚刚的那番话。
    这一刻，坐在旁边的惊鸿妹妹，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紫霄明明和自己的身份背景一模一样，可燕然在选择弟子的时候，却只是要了紫霄，而没有选择她？
    因为她看到，她的姐姐已经轻轻地抬起了头，双眼平静中带着坚定！
    自己心中还在为善恶两个字所困扰，想着事到临头，自己能不能下定那样的决心时。她的姐姐紫霄却已经做出了坚定的选择！
    他们面对的敌人太强，恶人太凶。天下风云涌动，华夏危在旦夕！这个时候，你要选择善良，就只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惊鸿心中暗道：我确实不如姐姐……小侯爷的选择是对的！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夏语冰教谕的审讯报告被阿秀带回来，摆在了燕然的面前。
    阿秀姑娘声音平静地向大家通报口供内容：这个夏语冰，果然是一个金国密谍。
    他本来是辽国学者，被天目老人抓获之后，用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招募到天目老人麾下，来到大宋，潜伏在国子监中。
    这显然是出自天目老人的一个长期计划，如果天目老人三年前没死，那么利用假陆长生相同的手段，和夏语冰这个内应。国子监几年来毕业的贡生里，起码要多上几十个冒名顶替的监生！
    这些人一旦进入大宋的各个衙门和边疆地区，他们蕴含的破坏能力，简直是令人发指！
    好在那个天目老人来到大宋不久，就被阴无咎害死了。
    按照夏教谕的口供，天目老人身亡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孤儿密谍，不但没人给他分派任务，甚至没人管他。
    经费中断，没人联系，这个断了线的风筝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干那些密谍的勾当了。
    只有那个来自家乡的桃皮杯子，一年年承接着大宋的雨水，始终在提醒着他，他还有另外一重隐秘身份！
    夏语冰在天目老人死之前，也曾经参加过一些行动，除了替最早的一批假陆长生隐藏身份之外，基本上他没干过什么事。
    他的供词中只有一次行动，引起了阿秀姑娘的注意……
    那是在三年之前一个深夜里，夏语冰被蒙住双眼带到一个地方。
    他的蒙眼布被人取掉之后，由于正值午夜，四下一片黑暗。
    他甚至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根据路程推算，这是汴京城内的某个地方。
    有人在他的手里塞了一张简易地图，还有一张指导他这次行动的说明。
    于是夏语冰按照说明，走进了一座院子，从一个隐蔽地点，拿出了一包东西。
    然后他又按照地图走过街巷，把那包东西藏到了另一个隐蔽之处。
    紧接着他被蒙眼带回住处，这就是那次隐秘行动的全部内容。
    按照夏语冰所说，那次行动之后，他在汴京城里生活了三年，也曾经留意过自己走过的地方，却从没找到行动中的那座院子。
    其实这也不奇怪，大宋时代的汴京城人口百万、地域宽阔，一个正常人活动的区域，绝不可能覆盖全城。
    即便是现代的城市里，交通如此发达，你所住的城市里也总有一些地方，是你一辈子都没去过的。
    阿秀姑娘讲述完，大家都觉得有些费解。
    即便是燕然一同培训过的学员，他们也想象不出，这样的行动究竟意义在哪里。
    燕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向他们解释道：“一般来说这种行动，策划者有两个目的。”
    “一是用行动来测试所有参与者，同时也在测试这条线路的安全性。”
    “那个东西如果经过几次传递，最终送达目标，就可以证明这条线路和所有的参与人员都没有问题。”
    “第二个目的，就有意思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燕然笑了笑。
    “假设那件东西很重要，经过了几次无接触传递之后，终于从甲到了乙的手上。”
    “这样一来，无论是甲和乙谁出了问题，比如说被人抓获或者投敌，这东西的来路和去处都无法查获。”
    “其中传递的任意一个环节，无论哪个地方出现泄密，都不会对阻止造成严重的伤害。”
    “就像夏语冰，他这次即使被咱们抓住了，对于那件东西从哪里来，最终被送到了哪里，咱们都是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百里轻姑娘听明白了燕然所说的意思，她有点气哼哼地问道：
    “夏语冰交代的这些，对咱们一点用都没有？”
    “也不能说是一点用也没有……”燕然看了看百里轻，姑娘在椅子上好像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燕然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原因。
    上一次百里轻姑娘雨夜佛山寺的遭遇，燕然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后怕，姑娘孤身行动时没有后援，一旦被暗算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小侯爷给姑娘定制了一件内甲，可能是尺码做小了。百里姑娘看起来身形匀称，实际上偷偷长肉，某些地方居然十分劲爆！
    估计姑娘这个样子，是被勒得有点上不来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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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0章：奇峰何在、近在眼前

    燕然抿微笑着继续说道：
    “最起码通过夏语冰的交代，咱们知道了那位金国谍王天目老人，在构建谍网的时候，行事手段周密而细致。”
    “至于他的弟子雨师，既然有青出于蓝之势，肯定比他的老师更强。”
    “但他们既然是师徒关系，在手法和思路上肯定是有相似之处的。所以他们的思路咱们多了解一点，或许将来有一天就可以用得上。”
    “……然后就是那个夏语冰，他那次传递情报的时候，对当时的环境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燕然说着，打开了刑讯记录的最后一页。
    “夏语冰提到，他在那个神秘的院子里取出包裹的时候，包裹的放置地点是一个假山下面。”
    “那块假山是一块很精致的太湖石，虽然黑夜之中他没看清楚形状，但他摸到了太湖石的下面，有一个刻上去的字。”
    “好像是个山峰的峰……谁知道这个字有什么含义？”
    “师父！”
    燕然问出了问题，大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躺在地上的范楞娃忽然怪叫了一声。
    他这一嗓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突然犯病，要咬谁的后脚跟……
    当大家的目光聚集到范楞娃的身上，就见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说道：
    “我师父的师父九里黄大师，在园林假山方面的造诣，天下谁能比得上？”
    “刚才主人说那是一块太湖石，上边还刻着字，那就好办了！我觉得要是九里黄大师都不知道，那就干脆别问了，全天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燕然一听，觉得老范说的还挺有道理。
    这时那个小侍女听到召唤，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姑娘脸上的神情怪异，显然对老范胡乱管她叫师父，心中十分不满。
    “哎哎哎！别！有话好说！”
    燕然看到小侍女拉开架势，抬脚奔着老范的面门就要踢，他连忙出声阻止了这位女侠。
    开玩笑呢！小侍女的能耐燕然可是见过的，她这一脚下去，老范那张不怎么帅气的脸，不得雪上加霜？
    “老范叫你来，是有事找你！能不能帮忙把九里黄大师请来？”
    当燕然提出了要求，就见这个小侍女看了燕然一眼。
    她居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帮忙，然后一声不吭就回头出去了。
    “九里黄大师一会儿就到！”看到小丫头走了，范楞娃笑嘻嘻地宣布了一句。
    如今别说燕然了，大家看着范楞娃和这小侍女，都觉得十分有趣。
    话说那丫头从始至终又冷又硬，如果不是她那天大喊了一声穆星乔，大家一定会觉得她是个哑巴。
    不过看起来，这范楞娃倒是对她十分了解啊……燕然想到这里，忍不住向着范楞娃打听：
    “你师父到底叫什么呀？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师父？”范楞娃笑嘻嘻地答道：
    “冷烟翎，江南第一暗器高手！人送绰号飞羽天霜！那大剪子飞的呀……就上回！”
    “那个黑衣人，叫什么齐墨宗的那个，过来咱们侯府刺探那回！差点就被我师父一剪子给穿了瓢儿！厉害不？”
    “哦哦！姓冷是吧？冷姑娘……”燕然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
    上次苏信在佛山寺，打死了齐墨宗之后，他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那个病虎齐墨宗的手上，中指食指被人双双击碎，才接了骨头还没来得及养好。
    因为这个伤势，和范楞娃所说的，那天来燕府侦查的黑衣人一模一样。所以大家也就知道了，偷袭燕府的就是那个齐墨宗。
    当时燕然还以为，那小侍女用的是钢刀拳脚呢，却没曾想她使剪子也这么厉害。
    还有那位冷姑娘，居然连姓名外号都告诉了老范，是不是说明这俩人，平时聊得不错呀？
    燕然正在心头暗笑之际，小侍女冷姑娘，果然把九里黄大师给请来了。
    一听到燕然所说的情况，江山如画九里黄立刻摇了摇头。
    他捋着胡子皱眉道：“这可让我上哪儿找去？”
    “一般来说，要是一块太湖石生得奇巧玲珑、逸趣横生，都免不了被文人墨客取一个名字，这里边叫什么什么峰的，实在是太多了！”
    “就老朽知道的，就有冠云峰和绉云峰，这两块天下名石。”
    “当今天下天子酷爱奇石，甚至弄出了花石纲这样的名目，所谓上有所好，其下必焉。因此朝廷官员和富贵人家，也都以收藏赏玩奇石为乐。”
    “十几年来，各种奇巧石头源源不断地涌向汴京，要说在汴京城里找一块带峰字的石头，数量绝对不止三五百块！”
    “所以仅凭着这一点线索，咱们可没处寻去啊小侯爷！”
    听到九里黄大师这么说，燕然也是忍不住叹气。既然这样的话，确实没法找了，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放下。
    在这之后，燕然又把如何处理夏语冰教谕的事，向大家吩咐了下去。
    “夏语冰暂且关押，把他养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用。”
    “然后他的女儿和夫人，也接到城外的秘密地点，暂时软禁起来。”
    “这样一来，既免得这娘俩没了收入，生活不济，其次也不用担心他们孤儿寡母的，再出什么意外。”
    等到这件事处理完，大家都要散了，燕然却又留下了百里姑娘。
    “怎么了？内甲是不是不舒服啊？”燕然向着百里姑娘低声问道。
    刚才百里姑娘坐立不安的样子，怎么可能瞒得过小侯爷？
    而这时，当百里轻看向燕然的时候，显然是在审视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调侃，或是幸灾乐祸的取笑。
    ……倒是没看出来其它意思，燕然的脸上满是关切和郑重，没有一点轻薄之色。
    但是没奈何，百里轻姑娘对小侯爷太过了解，知道他脸上什么表情和心里什么想法，这两件事可以完全不挨着！
    “小了……”
    姑娘在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青春艳丽的小脸上带着奶凶奶凶的神气！
    “哦……安锦绣阿姨还在府里，你让她帮你改一下版，然后再送回卧虎台去改一改尺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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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1章：银浪翻滚、心似雪片

    燕然正色言道：“改的时候，你最好还得考虑到剧烈运动之后，需要急促呼吸的情况。”
    “要是在打斗的时候影响你换气，那可是个大问题！”
    “……行！”
    百里姑娘只觉得这个问题越往深入探讨，她就越是呼吸急促。
    姑娘心里暗自生气，心说你长这么大干什么！净给本姑娘添麻烦……
    “哎对了！”燕然却又问道：“你这身体不再长了吧？”
    调戏！肯定是调戏！
    这一下百里轻姑娘再没有丝毫疑惑了，她立刻认定了燕然这小子，果然是没憋好屁！
    要说是误会，也没有这么巧吧？左一句右一句的，难道全是巧合？这小子明显是在一语双关的调戏我！
    你个坏东西……我长不长跟你有什么关系？
    百里轻知道自己光凭嘴巴肯定是说不过他，索性直接伸手到肩头上，摸她的弯刀刀柄……
    “行行行！今天咱就聊到这儿啊！”
    燕然发现危险，连忙跳起来说道：“等你改好了告诉我一声，不行咱再改哦，我有事我先走了！”
    等小侯爷出去之后，砍人未遂的百里轻姑娘坐在那，越想越气！
    然后姑娘越发觉得上不来气儿，她索性回到自己的屋里，插好门之后解开衣裙，将那件内甲脱了下来。
    薄薄的内甲轻柔细密，好似银浪翻滚，犹如雪片缀成。
    看到内甲上面动人的金属光泽，百里轻姑娘心里的闷气，倒是消下去了八九分。
    这是小侯爷尝试冶炼合金之后的第一批产品，是他派人远赴吐蕃，重金采购来的蛇纹石。
    又用酸液提取出重铬酸钾，用化学法还原出了晶体铬。
    然后再次熔炼，加入金属锰后融入钢铁，炼制出的金属足以秒杀古今神兵利刃！
    于是用坩埚法熔炼出来的首批金属材料，就被燕然做成了两件这样的锁子甲。
    甲环缝隙细密之极，上手很轻很薄，防御力却是极其惊人。
    经过实验，燕然发现这种锁子甲，竟可以抵御所有弓箭弩箭的射击。大概只有重骑兵冲锋时的长枪大戟，才能给它造成损害。
    虽然避免不了沉重钝器造成的损伤，但普通刀剑之类，却是完全无法伤其分毫。
    这两件锁子甲其中的一件，燕然给沈红袖姑娘穿在了身上……上次红袖姐姐受伤时，一度危及性命，看来也是把小侯爷吓出心理阴影了。
    而另外一件，则是因为百里轻姑娘，经常执行刺探侦查任务，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所以也是为她特意量身定制的。
    百里姑娘当然知道，这种内甲对一个武者来说，都不能用多一条命来形容，那是多了好几条命！
    这简直是武林圣物级别的宝贝，小侯爷却不由分说给了她。
    同时她还从卧虎台那边的兄弟姐妹口中得知，这件内甲的防御力有多厉害，冶炼的时候有多神奇！
    当时的机关大师万茯苓，和铁匠魏别离，差点都因为小侯爷冶炼的合金，陷入了癫狂状态！
    要说之前熔炼海底寒铁的时候，虽然需要的温度极高，毕竟也还是开炉炼铁，再怎么说也是正常冶炼范畴内的事。
    可是这一次，这种来自吐蕃的合金，小侯爷居然是用水泡石头，最后浓缩成了墨绿色的水晶！
    然后这些奇异的水晶（重铬酸钾）经过炼化便是银白色的钢铁，在魏别离大哥他们看来，这都不能叫手艺了，简直是神仙手段！
    再加上小侯爷之前，用尿熬制出来的白磷，在菱镁矿里冶炼出来的那种会剧烈燃烧，还发出耀眼白光的金属……燕然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工匠之神！
    因此百里轻姑娘心中倍感温暖，她知道这样的钢铁，若是制成一柄刀剑，便是名垂千秋的神兵利器！
    可是小侯爷却把它做成了一件铠甲，穿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这短命的铠甲，还那么勒人！
    真是要了本姑娘的命了！生气！
    ……
    当百里轻姑娘脱下内甲，准备改好了之后再穿。
    之后她一出自己的屋子，就看到小侯爷的院子里，正有一位官员正向着燕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机速房巡阅使武长缨，见过小侯爷！”
    ……
    燕然看着这位新晋巡阅使武大人，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那位徐处仁相国。
    这老头的动作还真快！刚刚敲定的事，现在人员就已经到位了。
    按照他跟徐处仁大人的约定，这位新任巡阅史，名义上是执掌机速房的人，但实际上所有公务安排，他却都要听燕然的吩咐。
    实际上武长缨都不能算是一个傀儡，基本上等同于武德司大门口那块牌子……
    面前这位仁兄，虽然名字起的英武不凡，可是那副尊荣，连燕然都不得不佩服！
    这么新奇的人种，徐相国是从哪儿找到的呢？
    只见这位武长缨身上穿着官服袍带，头上还扣着一顶乌纱，但横看竖看都像官服里裹了一块五花肉。
    这哥们脑袋大、脖子粗、鼻子宽、嘴唇厚、眼神清澈中带着愚蠢、神色无辜里含着恐慌，完全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当他拜见燕然的时候行动迟缓，头上的汗珠却是冒得滋滋儿飞快，再看他那腰……用水缸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个磨盘！
    “武大人……”
    燕然才回了个礼正要说话，那哥们儿刚刚直起身，一见燕然行礼，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小侯爷连忙再次上前，把武长缨扶起来。
    他心里当然有数，那徐处仁怎么可能把一个大草包，顶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这胖哥们儿，虽然看起来是个空心大汤圆，但内里绝对不会这么蠢萌……
    “您来的时候，徐相国是怎么吩咐的？”
    等燕然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一开口，这哥们“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燕然心里暗自骂娘，气得又站了起来。
    他这次把武长缨仁兄从地上扶起来，直接就给他塞到了旁边椅子里。
    这下好了，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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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2章：心有长缨、面似无盐

    燕然满意地看了看武长缨和椅子的配合度。
    他这回塞进去之后，简直活脱脱像是核桃壳里的核桃仁，这回他想跪也跪不下去了。
    现在他只要站起来，就得把那个太师椅，挂在自己的肥屁股上！
    “属下失礼了！”
    这胖子挣扎了一下没挣扎起来，他舔了一下厚嘴唇，向燕然嚅嚅答道：
    “上面早有吩咐，属下接掌了机速房之后，就算是动一个草刺儿，都得听燕大人的吩咐！”
    “我就负责记账给您看就行……还有外面来的不管什么混蛋玩意儿，属下也应付得来。”
    “嗯……我……”
    当武长缨话说到一半，就见他那双小眼睛开始转，看他的样子，居然把下半截话给忘了！
    燕然却立刻知道，这位仁兄绝不简单！
    他笑着看向了武长缨，就凭听刚刚那句话，一个字都没提徐处仁相国，他就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就这一句话，武长缨就明确了从属关系……他知道自己是来给燕然挡祸的！
    同时燕然发现，武长缨那两片大厚嘴唇子里说出来的话，绝对是滴水不漏！
    “咱是一个饭锅里搅马勺的兄弟，”燕然笑着对武长缨说道：“又没有外人在此，兄台倒也不必遮掩。”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燕大人！”武长缨一边拿袖子插着自己额头的汗珠，一边苦着脸说道：
    “属下能力不行，家世不行，总算还能稍稍知道些轻重，因此才被派了这个差事。”
    “以后只要有什么脏的臭的，我都替大人挡在机速房门外……从小到大，属下就这一点好处，皮实！”
    “露七分呆傻升官，留三分烈血为国，大人尽管用我，武长缨甘愿效死！”
    好家伙，这胖子当真不凡！
    小侯爷闻言，都不禁站起来行礼，谢过了武大人这番赤诚心意！
    在这之后，燕然很快和他商量妥了机速房的事宜。
    按照燕然的吩咐，机速房里一应日常事务，全都由武长缨负责，他会竭尽所能维护好这个空壳子。
    同时燕然会利用机速房的权限、资源、财力，用自己的人员建立起真正的对外密谍机构。
    在这期间，武长缨专门装傻充愣、维持假象，替燕然的行动做好背书，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
    这哥们儿，还真是个大智若愚之士。若不是因为他是徐相国的人，连燕然都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
    “对了，还有这个！”
    等两人聊完了，燕然也帮武长缨摆脱了那把太师椅的束缚，这胖子又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璎珞的赤金金牌，交给了燕然。
    燕然接在手里一看，方方正正寸许大的一块金牌，正面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背面是八个大篆的阳文字。
    “藏于九幽，动于九天。”
    “这块九幽麒麟金牌，是本朝哲宗皇帝御赐，”武长缨嘟嘟囔囔地说道：
    “上面的玄绶是天子的标志，燕大人只管拿着这块金牌行事，机速房上下，无一人敢不听令！”
    燕然这时才知道，这块金牌代表着机速房的实际掌控者，于是将金牌收进自己的怀里。
    随后就见武长缨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
    “还有，上次燕大人交付的口供，上面已经烧了，但是那个招供的人犯……”
    “本来上面是想发回给大人，让您来处置的，结果半路上被他给跑了！”
    “啊？”
    宋隐龙跑了？这一下燕然也是吃了一惊。
    这位武大人所说的上面，当然就是徐相国。
    口供烧了以绝后患，人员发回以示信任，原本徐相国做的是没错的。
    但是他们错误的估计了宋隐龙的实力，那是极速房四大金刚之一！这可不是普通的人犯。
    如何从敌人手里逃脱这种事，对于宋隐龙那样的人来说，那是经过了系统训练的！
    燕然知道，徐相国吃亏就吃亏在，他手里没有反间谍的专业人士，所以居然在押送途中，被宋隐龙给跑了。
    想必这件事，徐大人也是极为懊恼，就连这位武长缨说起此事来，也是满脸的愧疚之色。
    “应该不妨事。”燕然想了想之后，只好宽慰了他一句。
    他头脑中飞快地推测着宋隐龙的去处……
    宋隐龙很难再与大宋为敌，因为失去了上级组织，他已经失去了行动的动力。
    此外他也不可能去投靠雨师……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雨师，雨师会不会信任他的问题。
    就说这个宋隐龙，曾经是阴无咎手下，也是帮助阴无咎害死天目老人的帮凶之一。
    就凭这一点，宋隐龙见到雨师跑都来不及，他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
    另外以宋隐龙这样的本领，他只要离开汴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安身立命总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他这次跑了之后，隐藏自己，远走高飞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燕然也不觉得宋隐龙的逃跑，会带来多大的危险。
    一听到燕然这么说，武长缨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的心里真是羞愧之极。人家燕然发动雷霆一击，甚至连阴无咎那样的人，都败亡在他手上。
    可是武长缨他们这些人，却连宋隐龙这个已经被抓获的人犯，都他娘的看不住！
    所以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能力不行，就只能乖乖听人家的命令！
    等到武长缨离开燕府的时候，燕然还特意亲自送了出去。
    眼看都到了大门口，武长缨又笑着向燕然问道：
    “对了，上面还托我问您一句闲话，不知燕大人的天行，可是双翼行天的意思？”
    “不是，”燕然笑了笑：“烦请转告徐相。”
    “燕某表字，是代天而行之意！”
    ……
    “这整个大宋，真没有一个干谍战的料！”
    等到燕然回去自己的内宅，向大家通报了宋隐龙逃跑的消息，百里轻姑娘立刻愤怒地骂了一句。
    姑娘此刻脱了内甲，是气儿也顺了，人也精神了，骂人的时候底气都足了！
    燕然看着姑娘笑了笑，周围那些弟子却都在因为这事，心里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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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3章：九幽麒麟、金牌一面

    现在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谁都指望不上！
    辽国金国夏賊，大宋周围虎狼林立，怪不得小侯爷这么拼命培养他们这群弟子呢。
    他们要不快速成长起来，难道就凭着小侯爷一个人，和这些强敌对抗？
    等到那块九幽麒麟金牌，在众人手里传过一遍，又回到了燕然的手里，小侯爷却起身让下人更衣。
    看到燕然整理装束准备出去，还带上了那块金牌，大家不禁好奇，小侯爷这是要去干什么？
    “那还用说？”看到大家疑惑的神情，燕然笑着说道：“拿着这块金牌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我这叫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程炼心、羊小白……咱走着！”
    大家看到小侯爷点了这两位出去，一时间都是暗自错愕，心里猜测着小侯爷的去向。
    不过程炼心机灵，羊小白凶悍，有他们俩在，倒也不用担心燕然的安全。
    等到小侯爷骑上马出了门之后，两位小跟班左右跟着，心里也是暗自好奇。
    可是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燕然的去处。
    小侯爷居然一头扎进了大瓦子。
    前面不远，就是那位阿依娜姑娘的所在……天绘楼！
    ……
    羊小白和程炼心眼神相对了一下，各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要说他们燕家小侯爷，这次到天绘楼，可是跟上次大不一样了。
    之前人家阿依娜姑娘是红姑娘，小侯爷得拿重金相送，才能让人家见上他一面，人家阿依娜姑娘还不怎么爱搭理他。
    可这一次呢，阿依娜变成了下属，燕然却成了她的上级！
    这主客之势，瞬间就变了……就连燕然的心里，都忍不住念叨着那句熟悉的台词：
    姑娘你也不想失去工作吧？还不乖乖听话？
    桀桀桀桀桀！
    ……
    等燕然来到天绘楼，迎面见到妈妈。对方还没说话，小侯爷就向程炼心示意了一下。
    程炼心一抬手，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就塞到了妈妈的手里。
    “阿依娜姑娘，这一天我包下了！”
    燕然丢下一句话，就往楼上走。带着程炼心出来办事，就这一点好处，花钱完全不心疼，你说气人不？
    等妈妈眉开眼笑地收下这锭黄金时，燕然已经信步进了姑娘的闺房。
    房间里，阿依娜姑娘正在练舞。
    她头上顶着一把新月形的弯刀，舞姿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把弯刀的刀背，稳稳搁在姑娘的发髻上，姑娘却柳腰如春江波动，粉臂似玉藕生香，款款摇摆之际，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这是一位全自动型的选手啊……就算是燕然见多识广，心里也暗叫吃不消！
    阿依娜姑娘见到燕然进来，她显然不知道情形已经变了，现在这位小侯爷不但是她上司还是爹！
    姑娘的芊芊玉指，将那把弯刀摘下来拿在手里，似笑非笑地说道：
    “无礼狂徒，下次再这么闯进来，姑娘看也不看，就让你吃我一刀！”
    此时阿依娜姑娘还在心中想着：一个武德斯司丞又能如何？
    纵然你上次看破了我的身份，横竖我又不归你管吧？
    可是她没想到，“当”的一声，燕然随手把一个东西扔到了桌子上。
    阿依娜一眼看去，立刻吓得冷汗顺着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冒了出来！
    那是代表着机速房巡阅使的九幽麒麟金牌！
    姑娘被吓得目瞪口呆，燕然却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道：
    “让我吃一刀？你这么说合适吗？”
    “这一刀还是你吃吧，正好我最近想看你吞宝剑，来演一个我瞧瞧！”
    “大人！”
    阿依娜无奈咬着牙拜倒在地，见过了燕然。
    她甚至都没敢怀疑这牌子是假的，或者是燕然虚张声势。
    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拿着机速房的金牌冒充巡阅使？那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当燕然看到阿依娜起身时，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也连忙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毕竟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被你吓得花容失色，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为什么脸色如此难看？”
    这边阿依娜姑娘过来给燕然倒酒，小侯爷立刻闻到姑娘身上一股女儿香，带着小羊羔的味道和阳光下青草的气息，香韵独特而诱惑。
    阿依娜姑娘苦笑道：“前日听说阴无咎大人，暴死于城外佛山寺。”
    “属下万万没想到，接掌机速房的会是燕大人！”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伤心，这是怎么回事？”燕然端起酒盏，让阿依娜在他旁边坐下，沉声问道。
    本来以燕然的心思，他这次来见阿依娜的原因很简单。
    首先就是机速房四大金刚，现在他手里还掌握着的，就只剩下了阿依娜一个。
    而且从姑娘的档案上看，她并不是阴无咎的同谋，这样一来，小侯爷就有了收编这个姑娘的可能。
    因此他这次过来，是来评判这个姑娘，够不够格被自己招入麾下的。
    或者说阿依娜如果不能成为自己的手下，就要考虑这个姑娘该如何处置的问题了。
    总不能让这样一个人，无组织地飘荡在外面吧？
    可是刚刚，这位阿依娜姑娘说起阴无咎败亡的时候，她脸上毫无悲伤之意。
    但却对自己当上了新任的机速房掌舵人，表现得花容失色！
    因此姑娘神情的变化，才会引起了燕然的注意。
    “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你的性命就在我的手里捏着，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当燕然说出这句话时，他虽然和声细语，但阿依娜听得出来，燕然绝不是在开玩笑！
    阿依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没想到，会见到燕大人……”
    “我听到阴无咎大人死的消息之后，以为我从此以后就自由了。”
    “我以为无论是谁，来当这机速房巡阅使，他都不会知道我就是梁空迹，是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
    “可是造化弄人，偏偏要让我空欢喜一场。”
    “这世上除了死的阴无咎、宋隐龙和齐墨宗，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可偏偏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人，执掌了机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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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4章：买只青雀、放于青霄

    阿依娜蹙眉说道：“因为我以为不会有人来找我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燕然这时才明白阿依娜的意思，原来她是不想干了。
    姑娘大概是心灰意冷，想离开这个行业，却没曾想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当上了机速房的主人！
    这真是越看越像是命运的嘲讽，难怪她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
    燕然当然没有强留阿依娜的意思，不过这种级别的密谍，要是随便让她走了当然也不行。
    所以还得知道她的去处，才能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燕然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干了？”
    “为什么？这个行当是人干的吗？”阿依娜姑娘听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了悲愤之色！
    “我从一个人手上转到另一个人手上，最后又落到了你的掌心里。”
    “我一次一次的被利用、被驱使、被推上棋盘做棋子，被摆在赌桌上当筹码，你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从来没人在乎过我，他们不管我付出了什么代价，也不管我是欢喜还是苦痛。所有人都只想利用我达到达成目的，哪里管过我的死活？”
    “我和青楼里那些姑娘有什么区别？被利用完了之后死了都没人埋，你还问我为什么不想干这个？”
    “那你想干什么？”燕然听到了姑娘语中的委屈不平之意，却还是继续问道：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给自己安排了什么退路？”
    “有个人要娶我……”阿依娜坦然说道：
    “一个官宦人家的少爷看中了我，说不嫌我是院子里出身，要明媒正娶带我回去。”
    “我已经在开封府消去了贱籍，又在应天府重新立户，改名梁青青……新身份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
    “反正我进了那家之后，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不怕被人认出我是青楼出身。”
    “将来我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花喂鸟，读书弹琴。”
    “以我的本领，随便到什么人家，只要略施手段，还会被别人折辱欺凌不成？”
    “可我打算得好好的，今天你这一来，就全成了泡影！”
    说到这里时，这位阿依娜姑娘看着燕然，只觉得这个人真是讨厌……
    原本的策划变成了一场空，这一下她还得回去干那份密谍生涯！
    几年来她委曲求全，其实是被阴无咎凌厉的手段，压制得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反抗。
    可是她还不了解小侯爷的底细，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拿到了那块九幽麒麟金牌。
    她不知道，让自己恐惧到骨髓的阴无咎，其实是死在面前这位燕家小侯爷的手里。
    她以为小侯爷是靠幸运才拿到了机速房，可其实他是杀空了、占领了机速房！
    她只知道自己的上司，换一个比上一个更没用，对将来的密谍生涯更是厌倦得不行！
    这家伙还在东拉西扯地问来问去，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阿依娜的表现，完全都被燕然看在眼里。
    她这点儿心思，当然也瞒不过小侯爷。
    对这种心灰意冷的密谍，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去挽留。
    燕然知道了阿依娜的去向之后，明白她是要退隐江湖了。
    既然这样，对这位姑娘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反正全天下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她要是找个官宦人家，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大少奶奶，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看你这通牢骚发的！”燕然想到这里，从桌上拿起了那块九幽麒麟金牌，揣到了怀里。
    他淡淡地笑道：“既然不想干，那就别干了呗……”
    “我回去把你在机速房的卷宗烧了，以后再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
    “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选择，风风光光做个大少奶奶也不错。”
    “什么？”
    阿依娜听到这句话，却是整颗心一下被揪紧了！
    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这种层级的密谍，居然被自己的上级轻易给放了？
    这位燕家小侯爷，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啊？
    “你真的肯放了我？”阿依娜脸上带着怀疑的表情质问道：“不是在戏耍本姑娘？”
    “对啊，放了你又怎么样？你又不愿意干这行。”
    燕然淡淡地一笑说道：“牛不喝水强按头，那有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呢？”
    阿依娜姑娘后退了一步，脸上都是戒备之色，看起来她还是不敢相信。
    “机速房的四大金刚只剩下我一个，不管你要做什么，除了支使我以外，你还能指望谁？”
    “现在就我一个能干活的，你居然把我说放就放了？”
    看到阿依娜姑娘把自己说得如此重要，这下都快把燕然气笑了……
    小侯爷上下打量了阿依娜一眼，摇头笑道：
    “看来你不但过高估计了自己，甚至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还真不差你这块点心，梁青青姑娘，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我送你八个大字……该特么干啥干啥去！”
    “真的？”
    梁青青姑娘被燕然说得羞愤满面，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然！
    阿依娜姑娘是一名高级密谍，平日里也是自恃甚高，却被燕然这番话说得一钱不值。
    然后这个燕然，居然真的打算放了自己？
    他不是疯了吧，没了自己，那机速房还有什么指望？
    “是真的，”燕然对这姑娘已经完全无语了，摆着手说道：
    “我就当买个鸟儿放生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劝你一句，就你这身体素质，千万省着点用你夫君，别没几天让你给玩死了……祝你早生贵子啊！”
    燕然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这一下阿依娜姑娘才真的信了！
    一股狂喜和失落，同时出现在她的心间。
    她反复确认才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真的自由了？自己的密谍生涯，就终止于今天？
    她真的被放生了，从此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到燕然的背影，阿依娜发现这位小侯爷，都快要走出房间了。
    姑娘连忙在身后施礼说道：“属下拜谢燕司丞……”
    “再见！”燕然一边推开房门，一边笑着说道：
    “别再见了，”阿依娜却低声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看见你了。”
    “那要是下回再见着你，你这只鸟我可就不放了啊！”燕然闻言，也站在门口回头，笑着向她开了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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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5章：泼皮无赖、骚包老道

    就此两人一笑而别，燕然下楼离去。
    阿依娜姑娘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愣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心中波涛翻涌，百感交集！
    ……
    等燕然下楼时，他人还没到一楼，就听得客厅下边一片吵吵嚷嚷，有客人正在吵架。
    小侯爷在楼梯上向下看去，就见下面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道，正脸红脖子粗的和青楼妈妈争执不休。
    “凭啥呀！我的银子不是银子吗？”
    这老道过来逛青楼，居然一点不背着人，反而还理直气壮的跟人吵起来了。
    “你说阿依娜姑娘让人包了，今天一整天都包出去了，没事！我不跟你争！”
    “现在我跟你预定明天的生意，你凭什么不答应？是不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你家道爷？”
    那青楼妈妈被这老道贴着脸一顿骂，被喷得满脸口水，躲都躲不开，狼狈不堪地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真不是我们有钱不赚，大爷您照顾我们生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阿依娜姑娘有吩咐，今儿是她最后一天接生意，明天就有人来给她赎身了。以后不但您见不着了，谁也见不着她了！”
    “到了明天，人家就是有主的干粮，道爷您总不能逼着人良家妇女出来见客吧？”
    “不可能，你就是故意的！”
    妈妈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那老道更是气往上撞！
    他两只脚在地上蹦得咚咚直响，道袍的袖子扇呼着，活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
    “老子大老远来看花魁的，怎么就这么巧？正好赶上最后一天？”
    “你特么糊弄傻子呢？信不信道爷掐诀念咒，把鸿钧老祖请下来扇你嘴巴子？”
    燕然看见这情形，把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实话这么不要脸的老道，连他都是头一回看见，简直是比泼皮还像泼皮啊！
    由此燕然也知道，今天确实是阿依娜待客的最后一天。
    看来今天自己要是不过来，明天阿依娜真的要被人赎走了。
    到时这姑娘隐姓埋名，往哪个深宅大院里一藏，或许连自己都找不到她了。
    这时那位青楼妈妈，听见楼梯上的笑声，一回头就看见了燕然。
    她也顾不上那个混账老道了，脸上带着错愕的神情问道：
    “客官，您这是要……”
    “我要走了，多谢款待。”
    燕然笑着答了一句，就要出去。
    那妈妈却愣住了，心说这位客官怎么搞的？
    花了十两黄金，就待了这么一会儿？
    她不禁在燕然身边悄悄问道：“您不是包了阿依娜姑娘一天吗？怎么这就要走啊？”
    “对啊！”燕然笑着说道：“乘兴而来，尽兴而回，有何不可？”
    “那客官您慢走！”
    妈妈看见燕然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她明白应该不是阿依娜得罪了人家。
    只是人家自己有事，不愿意待罢了，于是连忙殷勤相送。
    这回离得近了，燕然也看清了那个老道的样子。
    这道人五十多岁上下，道袍不新不旧，胡子半黑半白，身量不高不低。
    头上的发髻束在一个铁制的道冠里，大冬天的穿着一双多耳麻鞋，也不怕冻着脚趾头。
    他的相貌原本也不算差，甚至还挺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只是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脸了，皱纹里藏的都是污垢，让人瞧着都恶心！
    这家伙如今正在向着燕然怒目而视！
    显然他想要花钱，都见不着阿依娜姑娘。可是燕然包了一天，却急着离开。这件事让这老道心里极为愤怒。
    看着老道脸上的泥，燕然心里不免担心，那妈妈的贪财心思发作。
    阿依那明明可以平静地度过这最后一天，要是这个脏污老道进去姑娘的房里，那就未免有些讨厌来。
    反正自己钱也花了，想到这里，燕然向着妈妈说道：
    “对了你别忘了，我花的可是一整天的钱，你要是再收一份可不合适！”
    “不会的不会的！”那妈妈当然知道燕然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再放人进去打扰姑娘，于是连忙满口答应！
    “哎我去！不吃你还霍霍！道爷我打死你！”
    听到这里，那个老道更是怒火勃发，这个混蛋老道，过来照着燕然就是一拳！
    燕然看到老道脚步虚浮，出拳毫无章法，就知道这是个不会武功的。
    但是大家就算了，在青楼里互殴，还是跟这么一个骚包道人，那燕然可就实在太没品了。
    雨师燕然笑着后退了一步，程炼心在他身后，一闪身就挡了上去！
    这位偷天盗帝程炼心，在七十二路烽烟时就是一位武功高手．近些日子以来他勤学苦练，身手更是远非一般江湖人可比。
    只见他上去轻轻一推那老道的手臂，这道人“嗖”的一下，拳头走空，身子立刻就被带得转了过去。
    可这老道居然性子甚是凶悍，打法就跟疯狗一样不依不饶！
    眼看他借着身子一转的势头向下一蹲，个头平白矮了半截。
    之后他双手撑着地板，一个漂亮的扫堂腿，朝着程炼心的脚腕扫来！
    程炼心被这道人的幼稚打法弄得哭笑不得，心说要是自己一脚过去，把这个杂毛老道给踢死了咋办？
    于是程炼心向后一退，那老道的脚，正好扫在了程炼心旁边的柱子上。
    “咣”的一声！
    这下脚后跟磕柱子，把那老道给疼得嗷一嗓子，坐在地上抱起了自己的脚！
    看他的样子，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这骚包老道，身手还不错！”程炼心笑了笑。
    只见他胳膊向后一背，把手里的一件东西，交给了身后的燕然。
    燕然原本以为，这是程炼心跟老道动手时，顺手从他身上偷来的东西。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当他把那东西接到手里才发现，那是自己那块九幽麒麟金牌！
    好家伙！燕然瞬间想到：我在三楼时，分明是把这块金牌揣进自己怀里的！
    那老道刚才是假意和我打架，实际上却把这块金牌偷走了？
    好在今天叫了程炼心跟着一起过来，这小子的神偷之术安居平五路，天下无双无对！
    他居然又在弹指之间，把这块金牌给我偷了回来。
    “还不止这些呢，”程炼心笑着回过头，向燕然小声说道：“这个骚包老道，还挺有钱！”
    “他身上还真有上楼的金银……不过现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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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6章：偷天换日、移魂换影

    听到程炼心的话，燕然心中暗自好笑。
    看来那老道刚刚不但向自己出了手，还把程炼心身上带的金银，来了个卷包会。
    可是他今天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他偷的是天下第一神偷身上的东西！
    所以现在这老道，身上肯定是毛都不剩一根了……
    ……
    天绘楼里，客人看到有人动手打架，大家纷纷后退，让开了一大片空间。
    整栋楼的客人，都在满脸好奇的往这边看。
    等那老道放下自己的脚之后，他坐在地上，却依然是满脸的眉飞色舞！
    只见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姑娘让你包了又怎么样？道爷我手里有的是钱！”
    “我出十倍！哎我钱呢？”
    等这老道的手往自己的怀里一伸，摇了个花手却一块金银没摸着，怀里竟然空空如也，啥都没了！
    “什么钱？”程炼心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旁边笑嘻嘻地问道。
    “我的钱！还有你的钱！怎么能连本带利都没了呢？”
    那老道气急败坏的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金银。
    等到他抬起头来，见程炼心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好啊你小子，你懂不懂江湖规矩！”那老道坐在地上，两脚交替蹬踏着，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把你自己的钱偷回去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的钱给偷走了呢？”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纸恰遇连环稀，这下我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哇！”
    “我想看阿依娜姑娘的馒头呢，这下好了，连白面馒头都没钱看了。”
    “你们怎么忍心对我这个善良的老道下此毒手呢？丧尽天良啊啊啊……”
    燕然看见这老道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禁心里暗自好笑，说实话像这么又骚又贱的道人，倒也真是罕见得很。
    趁着他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燕然向着面前的程炼心问道：“他刚才出手，是什么水准？”
    程炼心知道小侯爷问的是老道的盗术，他随即答道：
    “比街市上剪绺偷包的多少强点……但也强得有限。”
    “哦，那就好！”燕然听见这句话就放了心。
    这老道如果是某个知情人派来，专门为了偷他那块九幽麒麟金牌的。他一定会不显山不露水的暗地行事，也不会派来个这种二把刀的手艺人！
    所以今天的事，应该纯属意外，想到这里，燕然向着地上那个耍赖的老道说道：
    “没想到你还会些旁门左道的本领，你还有什么本事？不妨再拿出来让我瞧瞧。”
    “要是能骗得过我的眼睛，我有重赏！你不是没钱吃饭吗？有本事自己把钱赚回去！”
    “啊？嗨！那还不容易？”
    只见老道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不瞒你说，道爷我上天入地，妙手生花，九宫八卦，奇门遁甲，号称大绝技三百六，小绝招赛牛毛！”
    “那道爷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说着话，老道一边手忙脚乱的在自己道袍里翻来翻去，一边指着燕然的鼻子说道：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反悔！”
    “一会儿你要是看不透道爷的法术，钱得还我！”
    “当然了，表演一个我看看。”燕然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随口便答应下来。
    在这之后，就见那老道一眼看见旁边桌子上放着灯烛，他立刻就是眼前一亮！
    只见他抄起一个烛台，手脚麻利的把蜡烛点上，然后举着烛台，就向楼梯后面，一扇屏风走去。
    燕然见那扇屏风，面上是洒金的宣纸，八扇屏十分宽大，正是用来遮挡上菜的通道和一楼大厅的。
    他知道屏风后面，其实就是个通往厨房的胡同，里边什么也没有。
    可是那老道走进去的时候，却见屏风后，一片烛光摇曳……
    突然屏风上，同时出现了四个人的影子！
    这一下，把燕然吓得心里一惊！
    再仔细看，老道的身影正在秉烛而过……
    另外那三个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只有上半身的影子，似乎还在交头接耳地说话。
    三个人的轮廓，正是燕然、程炼心、和羊小白的身影！
    我去！
    这一瞬间，燕然只觉得后脑勺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小侯爷无论如何没想到，那老道说要给他露一手，他居然弄出了这般骇人之极的情景。
    这一刻，那老道才从屏风右面走进去，已经从左面走了出来。
    在他手里，还握着那个摇曳着火光的烛台！
    “噗”的一声，他把上面的蜡烛吹灭，将烛台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
    这老道看向燕然的神情，满是洋洋自得之色！
    他贱兮兮的笑容里带着挑衅的味道，两条眉毛不住地撩拨，向着燕然得意地问道：
    “怎么样？服不服！”
    “道爷的法术，你能不能看得穿？”
    这老道，有点东西啊……燕然想了想，摇头苦笑了一下。
    然后他示意程炼心，把老道的钱还给他！
    程炼心自然会意，他从怀中接二连三掏出金银，把原本属于老道那些金银，全都如数还给了他。
    那老道却看到程炼心的手里，还托着好几锭金银。虽然不是他的，但他的眼里却立刻放出了财迷的光芒！
    “再来一场不？年轻人？”
    他眉飞色舞地托着自己的金银，向着燕然挑衅道：
    “我要是再赢一场，你那些金子银子全都给我！敢不敢？”
    “我要是输了，我手里这些钱，全都是你的！”
    “好啊！”燕然听见这话，立刻答应了下来。
    说实话，小侯爷心里也对这个老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要说这大宋的江湖奇人，真是数不胜数，今天居然碰见这么一块料，连燕然都看不透他的把戏。
    反正输了也就是给俩钱罢了，程炼心身上的钱那还叫钱吗？
    所以燕然笑着答应下来，让那老道继续表演给他看。
    只见道人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个酒杯，抄起酒壶一边往里倒酒一边说道：
    “之前偷天换日之术，算是道爷我败了一场，之后移魂换影之法，又是道爷我胜了一筹。”
    “这第三场，咱们来个一局定胜负！”
    “这杯酒，你要是敢喝下去，就算是我输了！”
    他说完之后，酒也倒满了，这老道把酒杯一放，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继续用眼神挑衅燕然……
    这一下，连程炼心都差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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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7章：浊酒一杯、紫背天葵

    话说这打赌的事，要是输点银子倒是没什么，可小侯爷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喝他这杯不明不白的东西？
    更何况，他们这次还带来了羊小白姑娘，要说比这个确实正中下怀。
    只要小白姑娘出手，这一场还不是稳稳拿下？
    果然，小白姑娘随即走了出来，向那张桌子走去。
    燕然心里却在暗自诧异……这个老道，倒是让人越发好奇了。
    因为他对羊小白再了解不过，刚刚羊小白站出来的时候，分明犹豫了一下！
    以小白姑娘那般勇猛的性子，她怕过什么呀？怎么这次却有些踌躇起来？
    难道说，这老道到的酒里，真有些厉害的东西？
    只见羊小白走到桌前，拿过那老道刚刚放下的酒壶，在另一个酒杯里倒满了酒。
    之后姑娘回身招手示意，让程炼心过来。
    等到程炼心纳闷地走上前，就见小白姑娘把老道刚刚倒满的那杯酒端起来，递到了程炼心的手里。
    “把它喝了！”小白姑娘的神情严峻，语气也是丝毫不容置疑。
    程炼心当然对羊姑娘信之不疑，他们是七十二路烽烟里的兄弟，羊小白若是没把握，绝对不会让他喝这盏酒。
    于是程炼心都不想地接过酒盏，仰头就来个一饮而尽！
    “嗯……倒！倒！倒！”
    那老道见程炼心喝了那杯酒，随即便笑呵呵的用手指着他，来了这么一连串的口令。
    “哎？你特么为什么不倒？”等到那老道喊了几声，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发现自己在酒里下的药完全没起作用，不由得一阵气急败坏！
    “这有什么呀？”程炼心砸吧砸吧嘴，笑嘻嘻地向老道示意桌上，羊小白倒的那杯酒。
    “该你了！骚包老道！”
    “我来就我来！”那老道居然也不含糊。
    他一边端起酒盏，一边不服不忿地说道：“就你这黄毛小丫头，毛都没长齐！道爷我还能怕你不成？”
    他“吱儿”的一下，把那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
    “切！跟道爷说说，你是个什么来历，师承哪里？”
    这老道一眼大一眼小，向着羊小白姑娘嚣张地问道。
    “苗疆万花谷，桃源天劫洞……我姓羊。”
    羊小白姑娘这句话刚说完，就见那老道忽然神色剧变！
    他的那双眼睛，瞪得就像鸡蛋一般！
    “咣当”一声，老道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倒下了！
    ……
    那骚包老道倒下之后，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任凭别人怎么摆弄他，就像一个木雕一样硬邦邦的。
    燕然让程炼心给天绘楼的妈妈赔了银子，又从外面叫来了马车。
    等燕然和小白上车时，程炼心就在后边扛着那个老道……这下更像雕塑了。
    “刚才那杯酒，你为什么不喝？”燕然坐下以后，向羊小白问了一句：
    “他那毒药难道相当厉害不成？”
    “没有那回事儿，他配药的手艺粗浅得很。”羊小白脸上神情淡然地答了一句：“在我们苗疆都不出了县城。”
    “那你为什么让程炼心帮你喝？你还很忌惮的样子？”
    “酒里面有壁虎尿、蝙蝠涎……实在太恶心了，我喝不下去。”
    “啥？你说啥？”
    程炼心正把老道放在马车地板上，一听见这话，这哥们差点就吐了！
    他脸涨得通红，想朝羊小白发火又没那个胆子，于是朝着那老道一连串“咣咣”踹了好几脚。
    “还有紫背天葵子……”等程炼心发泄了一通，小白姑娘又补充了一句。
    “那又是啥？”程炼心颤声问道。
    “存放了很多很多年的耗子粑粑……”
    “卧槽！”这下程炼心彻底抓狂了。
    “你特么敢给我吃耗子粑粑！”
    他气急之下，又抬起脚，“咣咣咣”的继续踹那老道！
    燕然在旁边看着，想笑又不好意思，生怕伤了这位程炼心兄弟的心，可是不笑吧，他又忍不住！
    “把他毒解了吧！”燕然看着羊小白，指了指地上那个木偶一样的老道。
    “已经解了……再踢踢死了啊！”
    羊小白上半句回答燕然，下半句却是说给程炼心听的。
    等到程炼心气愤不已的停下来，马车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老道嗓子里带着颤音哼了一声。
    “……我命休矣！”
    “别装了，毒已经解了。”羊小白冷冷地说道。
    “解了？是哈！胳膊腿儿能动了哈！可我为啥流鼻血呢？”
    “那跟中毒没关系……”
    “可是我眼睛为啥看不见呢？”老道一边问，一边还瞎子一样四下摸索。
    周围那么多腿，他却偏偏向着羊小白姑娘的腿上摸去！
    “手不打算要了是吗？”小白姑娘躲都没躲，淡淡地向他问了一句。
    那老道的手，“嗖”一下就缩回去了！
    随即他捂着自己的脸，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下我可完了！”
    “眼睛看不见美女了，钱也不够买馒头的了……这下我可咋活呀？”
    程炼心看着老道一边如泣如诉地念叨，一边眼睛还顺着手指缝，贼溜溜地往外看。
    程小哥只觉得一打嗝，胃里的味道直往外翻，恨不得当时提起脚来，再给这老道来一顿爆踹！
    燕然却笑着说道：“没事，我家里管饭。”
    “有美女吗？”那老道一听，立刻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随即他“咕咚”一下又躺下了：“我都多余问！向你这样的小白脸还有钱，身边肯定一大群美女！”
    “不行我这眼睛，得多养一些时日才好……”
    燕然坐在那儿看得好笑，然后他伸出脚来，在老道肩膀上轻轻踢了一下。
    “骚老道！你还会什么？”
    “你就说你想要看啥吧！”那老道笑嘻嘻地说道：“除了生孩子我需要个娘们，剩下没我不会的！”
    “唱个曲儿我听听！”
    “好嘞！”老道听见这话，笑嘻嘻地答应了一声。
    马车粼粼前行，穿过热闹的街巷，向着燕府驶去。
    严严实实的车帘遮挡住了寒风，却挡不住马车里边的歌声隐隐透了出来。
    有点小公鸭嗓儿，带着说不出的无赖腔调！
    “老子生来顶天高，混账轻狂只逍遥。大道得从心死后，妙理原在杀人刀。”
    “人拿虎皮身上盖，我把令箭作鸡毛。昨夜梦里追吕祖，一脚蹬空……到特么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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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8章：心跳崩崩、玉树临风

    于是，燕然回家时就带上了这个杂毛老道。
    到家以后第一件事，燕然让苏信拿着自己的九幽麒麟金牌，去机速房把阿依娜姑娘的密档卷宗销毁……这是他答应人家姑娘的。
    等到他吩咐了一番之后，燕然正要让红袖姐姐给那个老道安排个住处。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到那死老道站在百里轻姑娘旁边，抬起手自然而然地往人姑娘肩膀上一搭！
    这狗东西，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才到家这么一会儿工夫，燕然就已经开始后悔收留他了。
    结果那老道的手，还没碰到百里轻的香肩，就被姑娘一让轻巧地躲开了。
    百里姑娘一笑，嘴里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笑着说道：“再毛手毛脚的，我打你哦！”
    我去！一听这腔调燕然就知道，百里姑娘真生气了！
    按照燕然的经验，在百里姑娘气得跳脚，暴躁无比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事，
    反倒现在这幅软绵绵笑呵呵的样子，让燕然预感到，她下一秒钟就要拔刀砍人了。
    燕然连忙用眼神警告那个老道，那老道也扫眉搭眼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说道：“贫道就想摸摸你背的那把刀……”
    “我以前有一把，跟这还挺像的……”
    这老道没话找话，好在没继续搓火，燕然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之后，那老道又回头看见了苏依瑶姑娘……然后他两行鼻血，“唰”地一下就淌出来了！
    看这七情六欲无比旺盛的死东西，燕然好笑地想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上头了，还是刚刚程炼心打伤了他的鼻子？
    看这意思，这老道活不了几天，就得被院里这帮人搓巴死……幸亏苏信不在！
    要不然就凭他刚才看苏依瑶时那副色眯眯的样子，苏信不得给他来个万箭穿心？
    安顿好了老道之后，燕然又把阿依娜姑娘离开机速房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大家。
    ……
    没过几日工夫，一夜春风后，汴京的天气开始暖和了。
    十来天之间接连下了几场春雨，园子里的桃花含苞欲放，柳丝也泛出了嫩绿。
    又是一年早春时。
    这天外面报告有人来访，进来报信的钱瑶小丫头就像喝了酒似的，小脸蛋通红通红的。
    “怎么回事？谁来了？”燕然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奇怪，连忙问了一句。
    “没没没……没记住！”小丫头捧着面颊，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
    “你说什么？”这下燕然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话说他院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哪怕就是康馨宁和钱瑶这样的小孩子，都是受过反间谍训练的。
    可是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晕晕乎乎的，居然连个人名都说不清？
    钱瑶也知道自己不对，她苦着脸说道：“那人长得太俊了，他倒是跟我说来的！”
    “可我就听见自己心崩崩跳了，没听见他说的是啥……”
    还有这种事？燕然看着钱瑶纳闷道：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么犯这种花痴？那个人真俊到这般程度？
    “请进来吧，”钱瑶还没回话，红袖却点了点头。
    等到钱瑶领命出去，燕然就见红袖姐姐笑着说道：
    “按照钱瑶的说法，应该是我的一个朋友，找我来了。”
    “一会儿他进来你一看就知道了，这事儿真不怪人家钱姑娘。”
    “哦……”
    燕然心里愈发纳闷，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就把那人带了进来。
    等到来人一进院子……在这刹那之间，就连院子里的阳光，好像都柔和明媚了起来！
    那是一位年轻公子，十八九岁年纪。
    星眸朱唇、鼻梁英挺、玉树临风，面似寒霜。
    周身上下白衣似雪，人如美玉纯净无瑕，果然是一个绝美的年轻人！
    再仔细看来，这人从头到脚，当真是无尘无垢，没有一丝瑕疵，只有用“完美”两个字才堪形容！
    他身上没带着兵刃，只有腰间插着一根紫玉箫，当他站在那里，你就会觉得天下山川灵秀之气，竟然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汴京美檀郎，公子世无双，这是北地第一俏郎君……厉害吧？”
    红袖在燕然的旁边，笑着说了一句。
    燕然见状起身相迎：“武德司燕然燕天行。”
    “开封府右军巡使……君风华！”
    只见那公子答应了一句，然后他丢下燕然，转头便向着红袖说道：
    “我才几天不在汴京，红袖你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哎？怎么能这么聊天呢？
    一听到这位说的话，满院子的人同时皱了皱眉头。
    他们都琢磨，这个君风华长得这么帅，又和红袖之前就是朋友。看他的样子，按理说应该非常知书达理才对。
    可他居然一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句，他不是来抢红袖姐姐的吧？
    而这时的红袖却笑着说道：“你说他啊？这玩意可把我迷住了，等闲丢不得手。”
    那君风华闻言叹了口气，然后他看了一眼小侯爷……
    燕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既看不出嫉妒忌惮，居然也没有丝毫怒色。
    “我这么说你也不生气？你倒是真能忍！”
    君风华一开口说话，口鼻之间带着好听的共鸣，声音居然也是悦耳之极。
    燕然却笑着说道：“我不是能忍，我是知道你和红袖之间有交情，但是没私情。”
    “……这你都看得出来？”
    君风华闻言，眼中异光一闪，倒是特意又打量了燕然一眼。
    “我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红袖。”燕然淡淡地说道：
    “但凡你对红袖姐姐有一分男女之意，她都不会让你找到我家里来。”
    燕然这句话说得自信从容，平淡随和，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心！
    “这家伙有点意思哦！”那君风华点点头，向红袖挑了挑眉。
    “我怎么可能看错人？”红袖也笑着摆手，让君风华过来。
    红袖没有相让，君风华也没有坐下，看来这个人没有坐别人家椅子的习惯。
    燕然见那君风华，一身如雪的白衣上，竟没有一丝褶皱，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一个人要是干净到这个份上，说明他心里一定是有个巨大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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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9章：哪个有病、谁在天穹

    按照现代的观点，这都不算是洁癖了，应该属于心理疾病……难怪他帅到这种惨绝人寰的程度，红袖也没和他有一丝那方面的意思！
    这位公子椅子都不坐，奉茶自然更是省了。
    等红袖和燕然在院子里坐下之后，那位君公子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倒是很自在，没有丝毫局促之意。
    燕然眼睛一扫，就看到百里轻正朝自己挑眉毛，意思是这位兄弟……长得真特么帅嘿！
    惊鸿姑娘也在朝自己做鬼脸儿，好像是在说：怎么样小侯爷？这回你可叫人家比下去了吧？
    紫霄正低着头给瑶琴调弦，一边还在和磨墨作画的李师师偷偷交换眼神……
    燕然好像都能听见她俩的心声：这世上，真有这种妖孽？
    是呢？我也是头一次见……
    “君兄来寻我，可是有事？”
    这边红袖刚刚开口询问，那位君风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家就听“嗖”的一声！
    有一个人跳墙进来，一个滑铲就躲到了假山后面。
    等到燕然回头一看，就见那个把身子藏在假山阴影里的家伙，正是那个骚包老道！
    这些天在燕然家，就属这杂毛老道闹腾得欢，今天不知道他又惹什么祸了。
    燕然正想要开口询问，就见到老道刚刚跳过来的墙头上，有一个人探出了半个身子……
    正是那位豪爽大姐姐，马翠花姑娘。
    马姑娘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地想要跳进来，却一眼看见院子里，主人家燕然正在待客，她立刻打消了跳墙的主意。
    燕然瞥见马翠花脸上一片怒火升腾，目光还朝着院子里扫来扫去，不禁笑着问道：
    “怎么了姐姐，哪个王八蛋惹着你了？”
    “我洗澡的时候，外面有个……算了！回头再说！”
    马翠花回答了一半，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不太合适，索性收了声。
    之后就听院子那边“扑腾”一声，马翠花人也从墙头上消失了，看来是从梯子上跳回去了。
    这下危机解除，那老道随即从假山后边站起来。
    他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正了正铁道冠，活动了一下四肢，这下又恢复了人五人六，道貌岸然的模样。
    只是，他还有一只眼圈是青的，想装得庄重一点都不行……
    这老东西，连马翠花洗澡都敢偷看，你真是有种！
    燕然一边摆手示意他到旁边站着去，一边心里还在给他暗挑大拇指。
    刚才的一幕，把那位君风华公子都给看愣了。
    他心中暗道：这个燕家小侯爷的家风，可真是够瞧的！
    在这之后，君风华看到红袖询问的眼神，又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于是低声说道：
    “前几日你给我捎信，让我帮你留意那个人，我找着了。”
    谁啊？
    燕然一听之下，回头向红袖看去，用眼神表达着心里的疑问。
    “宋隐龙。”
    红袖这句回答，却霎时把满院子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宋隐龙？竟然被这个俏郎君君风华给找到了？
    见到燕然吃惊的眼神，红袖从头解释道：“我这个朋友君先生，是开封府衙缉凶捕盗的高手。”
    “在这座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案子全都要经过开封府，所以我才给他传了个口信。”
    “要是有符合宋隐龙特征的人，就让他帮我注意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随即红袖又转头，向着君风华说道：
    “我让你注意的那个人，是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
    “之前我只告诉了你，他的年龄和相貌，是因为他已经叛逃出了机速房。这次君兄居然真的找到了……他现在人在哪？”
    “已经死了，”君风华说道：“我是根据你说的年龄相貌，猜出来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手腕上有镣铐刮伤的痕迹，符合逃脱刑具的特征。”
    “还有从手背上的血痕形状来看，他脱开镣铐的手法，是把拇指根部的关节，自己摘脱臼来。”
    “这个人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技艺也这般娴熟，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江洋大盗呢。”
    “不过红袖你说，他是机速房四大金刚，那么他脱镣铐的手法，倒也正好符合他的身份。”
    “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红袖又接着问道。
    “城里有人报案，报到开封府是我正好在场。”君风华说道：“那家伙死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被石头砸碎了脑袋。”
    “我听说死者的岁数和你说的相符，就亲自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过来告诉你了。”
    “太好了！”红袖听到这里，立刻就露出了感激之色。
    接着红袖看向燕然……燕然立刻下了决定：
    “咱们一起去现场，确认一下那个死人，到底是不是宋隐龙！”
    ……
    等燕然决定下来，大伙准备出发，就各自去换出门的衣服。
    燕然等着康馨宁把衣服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死老道一直贼眉鼠眼的在旁边听着呢。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羊腿，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越看越像范楞娃的做派……
    等衣服拿来，红袖一边帮燕然穿衣服，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这位君兄，是我在开封府做捕头时的同僚，据说身份尊贵，行事也清奇。”
    “他这幅样子不是装出来的，平时就是这个风格。这个人不贪赃枉法，不收受贿赂，也不稀罕升官发财。”
    “别看他说话有点让人不习惯，但这个人嫉恶如仇，见到恶人下手特别重……对了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我认识了三年多了，没听他撒过一次谎。”
    “哦？”一听到这句话，燕然倒是大为惊奇。
    他可知道，人要是从来不撒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要是遇见非要撒谎，才能过关的情况呢？”燕然笑着低声问道。
    “几乎没有这种情况，”红袖笑了笑：“有一次府尹的女儿想和他相好，故意问他：我长得怎么样？”
    “他说不怎么样……当场把府尹气得拂袖而去！”
    说完了之后红袖抿嘴笑，燕然也跟着笑！
    通过红袖这么一说，他也大概了解了这位仁兄，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要是这么说，他进府来的那几句话，估计还是看着红袖的面子，故意客气着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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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0章：浊世公子、红尘道人

    这时院子外，范楞娃听说大家要出去办事，他也背着刀走进来打算加入队伍。
    然后他一见的老道手里的羊腿，顿时就是勃然大怒！
    “还我！”
    范楞娃这一句话，倒是让满院子的人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老道手里那条羊腿，果然是偷的！
    “呸呸呸呸呸……还你！”
    那老道也不含糊，见范楞娃过来讨要羊腿，他那嘴跟喷壶似的，一顿唾沫星子喷上去。
    然后他就大大方方，把羊腿递给了范楞娃！
    “我能打死他不？”范楞娃气得火往上撞，但是毕竟有主人在旁边，他还是按着怒火向燕然问了一句。
    燕然笑着点头……范楞娃“嗷”的一声冲过去，然后一个急刹车，又停住了脚步！
    “你说你至于的吗？”
    就见那死老道，手里托着一锭簇新的银子，新出炉五两一锭的官银，在阳光下烁烁放光。
    “这银子够买十条羊腿的了吧？来来来，赔给你！”
    等到那老道把银子往范楞娃的手里一递……就见旁边一个人，“噌”地一声窜了起来！
    “你特么不但偷他羊腿，你还偷我银子！狗贼！”
    大家一看，那个气急败坏扑过来的人，正是七心童子陈安易！
    怪不得老道今天这么大方，原来他那银子也是偷的……这个祸害！
    大家正笑得不行，就见到老道一伸手撑住了陈安易的额头。
    那孩子的小胳膊小腿都轮出幻影来了，也没打到那个老道身上！
    “你打得过我吗？”那老道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我跟老范那么客气，是因为我人品好？我那是打不过他！”
    “你就不一样了，现在是你打不过我……所以你那银子不是偷的，爷就明着抢你了！你能怎么样？吓吓吓吓吓！”
    “怎么样？你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吗？”陈安易又徒劳无功地抡了几拳，这孩子都要气爆炸了！
    “等我把我兄弟都喊来，打不死你这个死老道！”
    “你以为我怕你呀？”老道却笑嘻嘻地说道：“当我眼睛是瞎的？”
    “平日里你嘴那么损，谁能帮你小子打架？”
    说到这里，老道还回头看了百里轻姑娘一眼……百里轻随即点头道：
    “没错！就抢这孙子了！把他抢光了我都不带管的！”
    “看见没？吓吓吓！”那老道看到自己判断正确，果然没人为陈安易撑腰，把他给得意得哈哈怪笑起来！
    ……这时正好燕然换完了衣服，拍了拍手，示意大家不要闹了。
    老道和陈安易连忙放手，陈安易那小子还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范楞娃。
    范楞娃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五两银子是羊腿换的，我是肯定不会还你的！
    燕然随即点了平时跟他出门的兄弟姐妹一起，然后他想了想，又点了那个死老道：
    “你也跟着……别等我们一走，院里没人拦着，你再被马翠花给打死了。”
    “好嘞！”事关自己的安危，那老道倒是答应得痛快。
    等王德发出去让人备马备车，这时的李师师看到那老道精神抖擞，准备跟着小侯爷出去办事。
    姑娘在旁边笑着轻声问道：“道爷你怎么相中马翠花了？别人不去偷看，非要偷看她？”
    “你以为我傻呢？”老道听到李师师问自己，他摇头尾巴晃地说道：
    “自打第一天进府我就知道，别看这满院子的大美女，一个个全特么有主儿的干粮！”
    “一个俩仨的，看身姿还个个都是处子，我老道脑袋上又没练过金钟罩，我敢偷看谁呀我？”
    那李师师听见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那老道还在旁边晃着脑袋说道：
    “贫道观摩指导那马翠花洗澡，最多挨上两擀面杖，被她杵个乌眼儿青也就到头了。”
    “可我要是偷看的是你或是百里丫头，贫道这脑袋不得让小侯爷给我打放屁了啊？”
    这时老道说的话，可被旁边的燕然全听见了！
    小侯爷笑着看了一眼李师师姑娘，把李姑娘看得满面羞红地后退。
    之后燕然又打量了一眼那个老道，心说这老家伙，这些三脚猫的江湖手艺，可真是不计其数！
    居然光看身姿，就知道是不是处子，回头问问这门技术是怎么练的，连我都想学学……
    正想到这儿呢，那老道却笑嘻嘻地凑合了过来。
    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侯爷嘿嘿嘿！我听说范楞娃那傻子，一个月的俸禄都有三十六两，他咋值那么多啊？”
    “哎哎哎！我还没聋呢！”
    这时范楞娃站在旁边，听那老道当他的面儿，就敢跟主人这么说，把他气得脸都青了！
    “我不是冲你！”老道回头安慰了范楞娃一句，然后又贱兮兮地向燕然捻了捻手指……
    “那你也给我开三十六两呗？怎么样？”
    “你跟他不一样，”燕然听见这句话，摇着头笑道：“给你开月例那就是喂狗。”
    “你要是对我有用，咱们一回一结帐，银子少不了你的。”
    “可你要是光想着看我家厨娘洗澡，该干活的时候偷奸耍滑，那就一文钱都没有！”
    “好啊！那也行！”
    老道一听这话，倒是毫不含糊，他眉飞色舞地说道：“那咱就一回一结账！”
    “咱们这次是查案去吧？你就看道爷的手段就完了！”
    这老道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谁料想脚下一绊，猛的打了个趔趄。
    燕然看得清清楚楚，老道右手袖子抬起来的一瞬间，左手就从袖子底下穿了过去，直接就往那个君风华的怀里摸去！
    看来他手又痒了，觉得君风华的身上，肯定有值钱的东西。
    可是怎么能偷客人的钱呢？燕然皱眉想阻止，可是他瞬间又闭上了嘴。
    他还真想看看君风华怎么反击，这个俊俏郎君干净得要命，那老道却是脏得不行。
    别说用手去挡了，就算用他手里的紫玉箫拦一下，被那老道的手碰到，以君风华的性子，那根箫他都不会再要了！
    而且那老道的手法快如闪电，也正好试试这个君风华的身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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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1章：崩断弦索、紫玉一声

    可燕然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铮”的一声！
    只见那君风华不躲不闪，拿起那支紫玉箫，才吹了一个音，旁边紫霄姑娘的瑶琴琴弦，就崩断了一根！
    那根宫弦，是整张瑶琴上最粗的一根，断了之后就跟弓弦一般急速回弹，“啪”的一下，正好打在了老道手背上。
    这一下，把那骚包道人疼得一缩手……到底还是没来得及碰到君风华的衣襟！
    好家伙，燕然看见这场面，心里都不由得一颤。
    刚刚这次反击，君风华的反应很快，说明他身手极佳，这也就罢了。
    他吹紫玉箫的时候，明显是用上了内力。
    这股力道虽是信口而发，但却沉厚异常，运用得圆熟老辣，说明这位君风华功力也是上乘。
    更何况他吹出的那个音，还和紫霄姑娘琴弦上的“宫”音一模一样，处于相同的频率。
    所以他是用用共振的力量，隔空将那根琴弦崩断的！
    在那老道出手如电的瞬间，君风华不但想到了这个奇怪的反击之法，而且做起来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吃力。
    甚至他这一挡，老道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的解决的方法真是清雅奇特，心思灵动。
    之前红袖说他行事清奇，这评语果然是恰当至极！
    老道和君风华才过了一招，燕然已经看出来这君风华，还真不是个绣花枕头。
    从哪个方面来看，此人都可称是人中龙凤！
    燕然心里暗自吃惊，那老道却“唉呦”一声，捂着手背蹲在了地上。
    君风华看了一眼燕然，似笑非笑道：“小侯爷气度非凡，可是你这些手下……什么玩意啊这是？”
    “呸！什么玩意玩意的！”那老道吃了个亏，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他气哼哼地蹲在地上说道：“道爷我道号灭灰道人……心里比你干净！”
    “你给我消停点，不然我让你人道毁灭！”燕然见这老道居然连客人的东西都想偷，气得在后边给了这老道一脚。
    之后他又转头向着君风华笑道：
    “俗话说大丈夫不拘小节，我这满院子的兄弟姐妹，就算有什么毛病，也是我好不容易惯出来的。”
    “君兄来一回不容易，别跟他们生气，就当看我面子了。”
    燕然这一句话说的，让君风华霎时便愣了一下。
    红袖姐姐却抿着嘴直笑……燕然这话又客气又不伤君风华的面子，但实际上却是在告诫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而这时满院子的兄弟姐妹，就连康欣宁和钱瑶两个小姑娘，都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对呀，我家主人惯的怎么了？不行吗？
    大家都为小侯爷刚刚这句话，心中自豪不已！
    ……
    等到车马备好，大家一起出发。
    这次由君风华指示了路线，直奔那个疑似宋隐龙尸首所在的位置而去。
    春风扑面，春阳正暖，燕然坐在马上也是心情舒畅。
    “为什么叫灭灰道人？”燕然本来就觉得那老道的道号很是奇怪。
    看着那老道在马旁边走着，于是信口向他问道。
    “嗯……我还是个小道童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道号……”
    老道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挠痒痒，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街上路过的美女。
    “当时道观里生活清苦，我有几个师兄师弟跑出去偷了只鸡，在野地里烤了想要吃。”
    “当时我在后面偷偷跟着，那时候我人缘不好，他们谁都没喊我……于是我一气之下，就躲在树后装出我师父的声音，把他们吓得全都落荒而逃。”
    “那几块料生怕被抓，跑的时候把鸡埋在草灰里，还以为没人能发现呢！”
    “结果我看他们跑了，就过去把鸡吃了，还往他们埋鸡的草灰里撒了泡尿。”
    “等那几个人回来，还想把鸡刨出来吃，结果一人抓了一手尿泥……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我一个饱嗝，嘴里的鸡肉味儿就露了馅儿，被他们好一顿打！”
    “打那以后，他们就管我叫灭灰……后来时间长了就叫灭灰道人了。”
    老道讲这件事的时候，百里轻她们几个笑点低的，在旁边一个劲地笑，燕然也一阵好笑。
    原来这骚老道，从小就这么能折腾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尸体的所在。
    君风华带着燕然他们，从角门进了一家人的院子。
    这里看守院门的，是开封府衙的差人，院子里的格局像是一处官员府邸。
    而且品级还不低，燕然看到院子里清雅幽静，布置得繁花翠竹，井然有序，显然只是这大宅子的小小一角而已。
    一个小池塘里几枝残荷，不大的一个小山上，建着一座亭子。
    燕然看到亭子左右柱上，挂着一副对联：
    “花相似年年岁岁，倚高楼暮暮朝朝”。
    中间的横批是“暮雨朝云”。
    这家人胸有丘壑，看来还不是个普通人家！
    燕然想到这里，就见君风华带着他们绕过那座小山，随后他们就看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在面前。
    燕然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从体态上看，这个死人果然是宋隐龙！
    只是他怎么会死成这样的？这也太奇怪了！
    跟在燕然身后的红袖和苏信两位，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至于说跟进来的骚包老道和百里轻他们，更是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全都是摸不着头脑。
    人还能这么死吗？这是自杀还是他杀呀？
    大家见到这情景，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瞒你说，我也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君风华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淡淡地说道：
    “看你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你要找的宋隐龙了吧？可是这现场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
    “等我看明白再说……”燕然也是满心疑窦，他随口答应着，慢慢走到尸体的面前。
    之所以说宋隐龙死的奇特，是因为他是被一座假山砸死的……足有三千斤重的一座大假山！
    燕然一走过去，就见宋隐龙的尸首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那座假山正把他的脑袋死死压在地上。
    不用说，脑袋已经被压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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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2章：离奇自尽、千钧之重

    可是那座假山……燕然抬头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一人半高，重量肯定超过一吨半。
    能把这玩意儿抬起来砸死人的，肯定是孙悟空转世！
    燕然想到这里，他慢慢地蹲下来，仔细看着宋隐龙的尸体。
    躯干上没有受到任何外伤，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挣扎的迹象。
    平整的草地上没有任何扰动，刚冒出的小草芽只有半寸多高，所以宋隐龙脚下没有过蹬踏挣扎，都能很清楚地看出来。
    也就是说，他死的非常突然，几乎瞬间就断气了。
    再看他的手，擦伤之后留下的血痕上面，结痂都已经快脱落干净了。
    这是宋隐龙在徐处仁大人手里逃跑时，挣脱镣铐留下的伤痕。
    就像是君风华所说的那样，从伤痕上能看得出来，宋隐龙是卸掉了拇指关节，才脱下了铐子。
    因为拇指和腕骨连接的关节处，是整个手掌最宽的地方，可是那里却没有留下镣铐擦伤的痕迹。
    然后燕然又慢慢地低下头来，侧过脸来，看着宋隐龙被假山压住的脑袋。
    在假山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里，宋隐龙的头骨已经被压得变了形，下巴关节也完全错位了。
    因为血管被挤压破裂之后，血液急速涌出，他脸部的皮肤，都被淤血弄成了恶心的紫红色。
    这个迹象说明，宋隐龙死于头骨破裂，他确实是被这座假山压死的。
    这么说来……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从宋隐龙逃脱那天开始算起，到现在一共是十七天时间。
    他没有像我估计的那样，潜逃去了外地，而是在汴京城里隐藏了起来。
    然后他来到了这个地方，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座假山下？
    燕然用手轻轻推了推压在宋隐龙脸上的假山，在这之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手上那块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石头和假山并不是整体相连的！
    “蒋天放、蒋天纵！”
    燕然随即就向身后招呼了一声。
    蒋家兄弟原本没进院子，正和王德发们他们在外边聊天呢，百里轻姑娘连忙去找，没过多久就把这两兄弟喊了进来。
    燕然指了指假山和那具尸体，蒋家两兄弟会意，立刻围了上去。
    兄弟俩飞快地看了一眼，就立刻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了燕然！
    “怎么了？”
    燕然见这两兄弟神情有异，纳闷地问了一句。
    “是个落石陷阱……怎么这机关，好像是这孙子自己启动的？”
    “啊？”
    听到这话，燕然脸上霎时露出了惊异之色。
    而院子里的其他人，则忍不住诧异地惊呼了一声。
    等到蒋天放和蒋天纵开始拆解机关，要把这具被砸扁了脑袋的尸体弄出来，燕然他们还在相互交换着惊讶的神色。
    蒋天放和蒋天纵盗墓的经验如此丰富，对于机关更是了解得非常深，他们是一定不会搞错的。
    再加上地面上，确实没有挣扎的痕迹，如此说来，是那个宋隐龙是自己进了这所院子……
    然后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把自己蹭了进去，脑袋放在假山底下。
    接着他启动机关，“咔嚓”一下，把自己砸死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想自杀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
    蒋家两兄弟动作很快，那块活动的石头也被撬了起来，尸体被他们原封不动拽到了外面。
    在这之后，燕然招手让苏信上去验尸。
    而蒋家兄弟，仍在继续拆解假山上的机关。
    苏信在尸体上检查了一番，随即就把验尸结果，仔细向大家报了出来。
    “宋隐龙身上的物品有：一把短刀，上面的甜腥气味是人血，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四锭黄金一共三十二两，碎银子和铜钱……”
    “一张路引，上面的年龄和相貌和宋隐龙相符，但是名字不对……看得出是假的，但做假做的不错。”
    “火折子是普通货，刀伤药是药铺里常见的类型。”
    说着，苏信解开了宋隐龙的衣服：
    “尸首全身未见内外伤，背部臀部有点状、絮状尸斑，血液沉积在皮肤下形成的斑块，有些已经开始产生连片迹象。”
    “这说明他死于三个时辰之前……现在是巳时刚到，所以他是昨夜寅时刚到的时候死的。”
    现在是上午九点……那他死的时间，就是凌晨三点左右！
    燕然在心里，暗自把时间换算成了自己熟悉的小时制。
    等到苏信初步验完了尸体，他往后边一退，从旁边的井里打上水来洗手。
    苏依瑶姑娘趁着他手还没伸进水桶，顺手便从旁边的桃树上摘下几朵桃花，扔到了水桶里。
    几片花瓣浮在水面上，苏信用桶里的水擦拭着双手，只觉得指掌间泛着桃花的香味……
    而这时的蒋家兄弟，对那座假山的检查也是初见端倪。
    他们俩一边卖力地拆解这假山的上的机关，一边低声说道：
    “落石陷阱是从古到今，古墓里常见的一种防御手段，因为它是最简单的，需要的空间也最小。”
    “尤其是唐代的古墓里，有的时候你从墓门走进去，都不会认得出这原本是个陷阱，还以为只是墓道门口的一堆破石头呢。”
    “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堆石头上有巴掌宽的牛皮条子，朽烂在上面的痕迹。”
    “那是古代人用牛皮条做成了巨大的网兜，再把网兜吊起来，悬在墓门上方，然后将一块一块大石头，塞进网兜里面。”
    “这种陷阱完成之后，只要你站到门前触动机关，这一大网兜好几千斤石头就会落下来，把你砸扁。”
    “可是时间一长，皮条朽烂，网兜里的石头也就陆续掉下来了。”
    “那岂不是没什么用了？”百里轻姑娘听到这里，好奇地在旁边问道。
    “这已经很有用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能起到防盗作用。”
    蒋家兄弟叹了口气说道：
    “和这种简单的落石机关相比，反倒那些触发弓弩，喷射出毒烟毒水的其它机关，腐朽失效得更快！”
    蒋家兄弟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信口而谈，说出来的都是这个行当的不传之秘。
    别人听到也就罢了，那位君风华公子却是一边听，一边露出了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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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3章：三年隐龙，夏虫语冰

    刚刚苏信验尸的时候，行动时干脆利落，作出结论毫不犹豫，显然是检验尸体的高手。
    然后这位燕家小侯爷叫出的两位蒋氏兄弟，对于机关和古墓方面，竟然是如此熟悉，简直是如数家珍！
    这时的君风华才隐隐约约明白，为什么燕家侯府里，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原来他们每一个，都是各自行当里的顶尖高手。
    这位小侯爷手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奇人异士！
    想起之前小侯爷在府里，曾经出口维护了这些兄弟的面子，君风华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看来这位小侯爷和他的一众手下，确实有点门道！
    想到这里，君风华已经在心里慢慢收起了初见燕然时，心中的轻视之意。
    “哎？这个机关，倒是有点意思嘿！”
    蒋家兄弟继续拆解着这个假山机关，只听他们手上突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大家听了都是精神一振！
    假山上有一块石头应声脱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燕然他们看得清楚，这块脱落的石头，就是之前砸死宋隐龙的那一块。
    如今这块石头已经被蒋家兄弟拆下来，落地之后翻滚了一下，彻底和假山的主体分开了。
    只见蒋家兄弟把石头翻了个身，将原本接触地的那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燕然、红袖和苏信他们随即看到，石头表面有一片新鲜的血迹。
    那应该就是昨晚上石头砸死宋隐龙的时候，宋隐龙临死之前一口血喷上去，留下的痕迹！
    这时的蒋天放，用手里的一根细铁棍敲了敲石头的左右两面。
    “在这块石头的两个侧面上，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突起，”蒋天放沉声说道：
    “这就是石头的重心部位，两块凸起的地方可以形成一个轴。”
    “因为有这个石轴，这块石头安放在假山上以后，看似牢固异常，实际上却是可以转动的。”
    “这么说来，这是一个设置在假山上的杀人机关？”君风华听到这里时，他在旁边轻声问了一句。
    “不是杀人机关，而是一个藏物品的暗盒！”
    就见蒋天放用脚一踢，把那块几十斤重的大石头，踢得翻了个身。
    大家注意到，和宋隐龙脸部接触的那个侧面，被翻到了最底下。
    而露出来朝上的那一面，赫然刻着一个深深的凹槽！
    燕然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苏信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燕然。
    而蒋天放和蒋天纵看向小侯爷的目光，更是意味深长。
    这个凹槽，居然似曾相识！
    没错，之前他们见过类似的暗格。
    上一次击败阴无咎的时候，佛山寺石头香炉腿上面那个石槽，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石制机关，同样的深深刻槽，竟然连大小形制都有几分神似。
    可是上一次的机关，却是出自燕然的主意！记不记得？
    那是小侯爷假造了天机谱，又让七十二路烽烟里的巧匠掏空了香炉的腿，刻意做出来的假货！
    莫非眼前这个石槽，同样出自小侯爷的手笔？
    难怪苏信和蒋家兄弟都看着燕然，此刻他们心里想的肯定是同一句话：
    不会又是你搞的鬼吧？小侯爷？
    而这时的燕然却面沉似水，他指着指那块石头，向着蒋家兄弟问道：
    “这个藏物品的机关，又是怎么把宋隐龙给砸死的呢？”
    “因为这个东西……”蒋天纵听到燕然问起，他一俯身便把手伸进了假山底下，那个大洞里面。
    随即他从洞里拿出了一块片状的石头，上前几步把这块石头交给了燕然。
    燕然接到手里一看，这块石片是一边厚一边薄的楔形，好像是天然形成的，并没有经过雕琢。
    在石片的两面上，也各自有一块，跟其它石头摩擦形成的刮痕。
    “就是这个东西，造成了宋隐龙的死亡，”蒋天放轻声说道：
    “原本这个机关是用来藏东西的，非常简单，也异常牢靠，可是却被人改造过。”
    “在那块砸死宋隐龙的石头上，这两个耳朵原本是用来活动的轴，但实际上石头已经被挪动过一次。”
    “也就是说，和这两个轴配合的，大假山上的石头窝，已经和石轴彻底脱离开了。”
    “按理说这块石头应该当时就脱落的，可是却有人用这块石头片，塞住了整块石头，所以石头才没有掉下去。”
    “看来宋隐龙是了解这个机关的，可他这一次想要翻转这块石头，将石槽露出来，拿走里边的东西时，却发现这块大石头根本转不动。”
    “于是他就会伸手到机关的缝隙里，然后就摸到了这块石头片，知道正是这块石片卡住了整个机关。”
    “当时宋隐龙一定想掏出这块石头片，让这个机关恢复转动。可是由于角度关系，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
    “这家伙就躺在地上，想从下边把这块石头片拽下来……”
    “因为这个机关是石头做的，当时他也会以为这个石头片，就是从整块石头上剥落的，并且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巨大的石头抽屉居然会掉下来！”
    “于是宋隐龙躺在那儿，把脑袋伸进去，终于找到了这块石头片之后，他只是轻轻一拨……”
    “这个石头抽屉就瞬间掉下来，把他脑袋给砸碎了！”
    蒋天放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们都不太清楚，但是从现场机关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当时在这座假山附近，很可能并没有其他的人，是宋隐龙一个人，把他自己砸死在了这里面！”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大家听到这里，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宋隐龙在昨天后半夜，趁人不被潜行到这里，试图开启机关的情形。
    不料他却被这个机关，活活坑死了！
    此刻的红袖和苏信全都看向了小侯爷。
    而那位君风华公子，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个假山机关，和死在地上的宋隐龙。
    他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看来这案子不简单，还蛮有意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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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4章：三年旧盟、仙芝奇峰

    只见君风华赞叹了一句，又向着燕然问道：
    “都说燕家小侯爷断案手段玄奇诡异，有鬼神莫测之能，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依你看，宋隐龙跑到这里来送死，究竟是何原因？”
    这位君风华公子问出来的问题，明显带着几分考校之意。
    就和之前燕然在府里，任凭老道向君风华出手，试探君风华的武功底子一样。
    君风华看来也想试试，小侯爷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了燕然……
    “这个宋隐龙的死因，”燕然听到君风华问起，神色淡然地说道：“是因为他要到这里来拿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很可能非常重要，以至于宋隐龙只要拿到了，将来不管他遇到什么情况，都能用那件东西来保住自己的命。”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件东西也许非常昂贵。只要被宋隐龙得到，那么他这一生即便跑到天涯海角，都足够他重新建起一个大富之家。”
    “以宋隐龙现在逃犯的身份而言，这是最靠得住的解释。”
    “所以他昨天后半夜，就悄悄来到了这里……”燕然指着地上宋隐龙的尸体说道：
    “这东西应该不属于他，但他却知道打开这个石头机关的方法。”
    “可是当他按照之前的方法开启机关时，假山上的机关却被那个东西真正的主人，做出了致命的改装。”
    “宋隐龙猝不及防之下遭了暗算，东西他没拿到，却被这个机关给砸死了。”
    “差不多，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君风华听到此处，他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燕然却向前走了几步，用手指向了拆下石头之后的那座假山……
    大家顺着燕然的手指看去，所有人都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君风华，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红袖和苏信惊讶地交换着眼神，燕然指向的位置，是那座假山的侧面。
    那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碗口大的“峰”字！
    “仙、芝、峰！”
    随后燕然在假山上，接连指出了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并不是雕刻在一起的，而是在假山上刻得错落有致。所以大家用了点时间，目光才找到这三个字。
    因为假山本体凹凸有致，富有天然意趣，所以想找一块能刻三个字的平面，是很不容易的。
    可如果强行开凿出一个平面来刻字，也必定会破坏石头本身的美感。
    所以刻字的匠人就在假山上，找到了三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刻下了这三个字。
    “仙芝峰”应该就是这块假山的名字，而这个“峰”字，却让大家同时联想到了一件事。
    那个夏语冰招供的时候，说过他曾经在黑夜里传递过一件物品。
    当时他是从一块假山设置的暗格里，拿出了那件东西，又放到了另一处地方……
    在那座假山上，他摸到了一个“峰”字！
    可是因为当时夜里太黑看不清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若是反复确认这块假山上的字样，也有可能会触动背后那位主人的忌讳。
    所以，当夏语冰摸到这个“峰”字以后，并没有继续向其它位置摸索。
    就在前不久，燕然还特意因为这块假山，找到了九里黄先生，询问过这件事来着！
    所以当在场的众人，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明白了！
    ……
    看来当年的宋隐龙，也是负责传递这件东西的环节之一。
    而且他的位置，就是在夏语冰之前！
    由这个“峰”字可以推断出，就是宋隐龙把那个东西，从甲地拿到了乙地，夏语冰又把那个东西，从乙地拿到了丙地。
    这个假山仙芝峰的暗格，就是那个把他们俩，连接在一起的“乙”！
    那件事发生在三年以前，宋隐龙却把事情隐瞒至今，连他的主人阴无咎都是一无所知。
    宋隐龙可能误以为，那东西被他送到这之后，至今还放在那座假山里。
    以至于他财迷心窍，他在逃窜之前，还特意找机会来到此处，想把东西拿走！
    再接着联想下去，三年前的宋隐龙和夏语冰，还都是天目老人的手下。
    所以那个放在盒子里的东西，难道就是天机谱？
    这世上只有天目老人，知道整条传递的线路上的每一个环节。
    所以，是天目老人拿走了那件东西，又在这条线路的每一个节点上，将收藏东西的地点，变成了杀人机关？
    夏语冰因为日常的活动区域有限，所以始终都没找到他当时执行任务的地点。
    而宋隐龙，却终于找到了这里。然后就因为他的贪婪，他却被三年前的天目老人处死了？
    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中间，又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在场的众人，想通这一点的除了红袖之外，还有燕然教出来的所有学员。
    可那位君风华公子却因为不知道夏语冰的事，所以对此全然不知！
    看到大家的神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君风华自己却还糊涂着呢。
    因此，君风华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怎么回事？他心中暗想：要说我比不过燕然也就罢了！
    怎么好像其他人都知道了内情，偏偏只有我不知道？
    我也是开封府的老刑名了，怎么到了燕然的面前，我连他府里的前十名都进不去吗？
    真是荒唐！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这分外惊奇的一声惊呼，居然是出自他们的……头顶！
    ……
    燕然诧异之下，连忙抬头看去。
    所有人也都在这一刻，同时抬起了头。
    就在他们旁边的一座小楼上，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了一张面孔，
    此刻这张脸上，满是惊讶至极的神色！
    这个人的表情确实有些夸张，哪怕就是看见院子里站着一群活鬼，她只怕也不会吃惊到这种程度！
    当燕然一抬头看见了这张脸，连他都恍惚了一下。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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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5章：人间离合、万般是命

    只见楼上探出脸向下面观望的人，正是那位不久前，从良嫁人的阿依娜姑娘！
    故人相见，刹那惊艳，俏面生花，娇美难言！
    这一刻，阿依娜看向燕然，燕然注视着阿依娜，四目相对，霎时无语。
    他们都曾经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甚至之前二人最后相见的记忆，都被他们抛诸脑后。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居然又离奇的相遇在一起！
    在这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想起了他们分别之际的那句话。
    “再见？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了。”
    “要是再见到你，你这只鸟，我可就不放了啊！”
    这里面若不是有什么孽缘，就是有什么阴谋！唯有知道阿依娜底细的红袖姑娘，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怎么是你？”
    “你给我下来！”
    阿依娜和燕然一人说了一句，随即就见姑娘的俏脸，在楼上窗口里一闪就消失了。
    楼梯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燕然看了看苏信和红袖，三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惊异不定之色。
    这个原本被燕然放生了的密谍，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阿依那和宋隐龙，同为阴无咎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如今两个人一死一活，竟都出现在此处，这代表着什么？
    莫非阿依娜，并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而这时那位骚包老道，却在旁边嘀嘀咕咕地指责道：
    “切！这小侯爷平时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看来也跟道爷一样，是个风流种子啊！”
    “查案的时候随便进一个院子，居然都能遇见相好的，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
    “说实话你这偷香窃玉的手段，我都得服你！”
    “……你给我闭嘴！”燕然听见他明目张胆地诋毁自己，气得向老道一瞪眼：
    “没看见那姑娘眼珠儿是绿色的？那是天绘楼阿依娜姑娘！是不是傻！”
    “真的假的？”老道一听见这话，也不禁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卧槽？之前道爷花钱都见不着，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离奇相遇，莫非我们俩真是前生有缘？
    “跟你有个屁的缘？你给我小点声，别把这事说漏了！”燕然连忙向着老道叮嘱道：
    “人家现在已经赎身了，还换了名字嫁入豪门，如今叫梁青青！”
    “管住你那张破嘴，别耽误了人家的姻缘！”
    “哦！感情她不在青楼里干了啊？”老道闻言连忙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
    “那现在变成良家妇女了，岂不更添妙处？”
    “啧啧啧还是小侯爷你会玩儿，勾引良家可比逛青楼有意思多了……桀桀桀桀！”
    “羊小白！”
    燕然见阿依娜已经从小楼里出来了，那老道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他喊了一声羊姑娘。
    然后他指着这骚包老道说道：“他再敢多说一句话，直接把他给我毒哑！”
    “是！”
    羊小白姑娘笑着答应了一声，那老道知道羊小白的厉害，立刻就把嘴给闭上了！
    “怎么回事？”
    燕然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她下楼走过来的时候，燕然看见她身上还是姑娘家的装扮，心里就有些纳闷。
    不过姑娘身上的衣服发饰，都是书香门第家的闺女式样，倒是更显得淡雅清丽了许多。
    不愧是个高级密谍，连她身上的气质，都没有了丝毫之前烟视媚行的痕迹，而是一片清纯动人！
    “你还问我是怎么回事？”梁青青明显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嫁的就是这家，怎么才过了几天，你就追过来了？”
    “啊？”燕然听闻吃了一惊。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府邸就是给梁青青赎身的那户人家。
    “这是哪位贵人的宅邸？”燕然恍然大悟，连忙回头向君风华问道。
    “职方司郎中，魏敏大人的家。”君风华看来也没想到，燕然居然在这里都能碰见熟人！
    他淡淡地说道：“从五品官阶……所以人家的女眷，你最好还是少招惹。”
    这一刻，燕然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从五品官阶其实还没他高，燕然可是正五品，所以君风华那句带着调侃味道的话，他也并不在意。
    引起燕然警惕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这世上绝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夏语冰被抓后，招供出三年前那次转移物品的行动，指向了这个假山……
    而宋隐龙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被这个假山砸死了……
    然后机速房四大金刚，剩下的唯一一个阿依娜姑娘，居然赎身从良，正好嫁给了这家？
    燕然从不相信任何巧合，更何况这还是三件事，集中在一起的焦点！
    虽然心怀疑虑，但是时间不等人。
    小侯爷还是连忙抓紧时间，和阿依娜姑娘交流。
    毕竟阿依娜现在的身份，是人家府里的女眷，而且刚刚赎身，正是最敏感的时候。
    阿依娜看见了地上那具尸体，也知道小侯爷是带队过来查案的，并不是冲着骚扰她而来。
    不过阿依娜也是神情凝重，她好像也想到了，这件事里必定有鬼！
    于是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就在院落当中飞快的进行……
    “娶你的是魏敏大人？”
    “少胡说！我夫君是魏大人的独生子魏少陵……”
    “为什么你还是姑娘打扮？还没拜堂？”
    “吉日未到……纳妾还得挑个日子呢！我可是明媒正娶！”
    “而且也没圆房……看得出来，嘿嘿嘿！”
    骚包老道终究忍住，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这一回燕然倒是没瞪他，对于老道分辨大姑娘小媳妇的能力，燕然是信之不疑的。
    说实话连燕然都没想到，这个出自青楼的阿依娜姑娘，居然还是守身如玉！
    “燕司丞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是有人命案子吗？”
    “一桩命案而已，还用得着武德司司丞亲自出手？”
    “这不是普通的命案，你去看看那张脸，死的是宋隐龙。”
    “啊？”
    这一下，阿依娜姑娘霎时便是花容失色！
    她脸上一瞬间惊愕难言，心中更是无比的震惊！
    作为一个密谍，这姑娘当然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预感。
    宋隐龙居然追上门来，死到她夫君家里？
    这说明这件事里，绝对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真不是你弄出来的？”
    阿依娜看了看宋隐龙那张被压扁的脸，咬着银牙着燕然问了一句。
    可是她发现燕然没有回答他，而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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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6章：庭院深深、此间相逢

    小侯爷似乎是在说：以前我都没发现，你怎么蠢到了这种程度！
    这么幼稚的话，你都问得出口？
    是啊！阿依娜姑娘见状，也在心中暗自想道：
    之前我说我要嫁人，燕然就把我放了……来到魏府是我自己选的……宋隐龙绝对不是燕然的手下！
    所以在这件事里，已经出现了三条燕然不能控制的因素，因此策划这件事的，绝不是他！
    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燕然和阿依娜却听到前院那边传来了一片脚步声，想来是魏家的人到了。
    在目前情况下，满院都是陌生的男子，阿依娜作为魏家未过门的媳妇，绝不适合继续留在这。
    燕然看到阿依娜转身要走，他却小声问道：
    “魏敏大人的儿子魏少陵，既然给你重金赎身，你们没成亲也就罢了，怎么还没圆房？”
    “他身体不行，缠绵病榻很多年了……”阿依娜一边匆匆离去，一边答道。
    “是吗？”燕然闻言，不禁赞叹道：
    “魏公子这种身体素质，还坚持流连青楼，真是我辈楷模啊！”
    “这种好色不要命的精神，真值得我们学习……”
    “你给我等着！”阿依娜听到外面的人快进院子了，她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可燕然的话又实在太气人，她怎么能就这么忍了？
    于是她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匆匆离去！
    ……
    院门那边脚步声停了下来，魏家家主到了。
    燕然知道，本案与这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魏府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不能轻轻放过。
    阿依娜姑娘的话明显没说完，因此必须找个机会，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
    可是魏家毕竟是官宦之家，你非要和人家没过门的儿媳妇面谈，而且还必须私下谈，魏大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燕然的目光看了看红袖，然后是百里轻，最后是羊小白。
    之后他转过身来，向着院门那边走进来的魏敏大人施礼！
    魏大人面容清俊文雅，气质端庄整肃，和燕然见礼时的分寸尺度也是恰到好处。
    二人见礼之后，这位魏敏大人显然知道燕然的职务，他面色微带诧异地问道：
    “这种命案，不知如何惊动了武德司燕大人？”
    “岂敢，”燕然随即答道：“死的这个人身份非同寻常，是机速房巡检宋隐龙。”
    “此人生前有官职在身，后来叛变出逃，因此事关重大。”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那位魏大人听了之后明显吃了一惊。
    “可是这样重要的人物，跑到我家暮雨朝云亭来干什么？”
    ……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沈红袖、百里轻、羊小白三个人，却在魏敏大人进院之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们跟随在刚刚离去的阿依娜身后，穿过小楼，又越过了小楼后面的花园。
    前面一个小门古意斑驳，推门进去之后是一片院落宽敞别致。
    地面上是歙砚波纹石拼接，新雨后石头上光晕流动，让人觉得如同行在波涛之间。
    左面是楠木修建的两层小楼，雕梁画栋，精雅别致，带着一股动人的木质香气。
    隔着一片庭院，右面是一座戏楼，虽然只有一层，但是舞台宽阔舒展。
    看来这是魏家府邸里，专门用来欣赏歌舞的所在，就连墙壁砌筑的形状，也是为了让音韵不断折射聚拢而设计的。
    虽然并未有太多奢华的装饰，但却精致典雅，处处体现出巧思。
    沈红袖姑娘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暗道：这位魏大人若不是家中三代为官，断然没有这般出众的意趣！
    唯有这种素净文雅的审美，才是最难的……
    小楼里寂静无声。
    一个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静静喷吐着蒸汽。
    桌上一盘嫩黄的栗子，堪堪剥到一半。
    一个茶盏倾倒在桌子上，茶水顺着桌面滴下，在青砖上一滴滴地晕散着。
    红袖走过躺在地上的丫鬟，一步步上了二楼。
    羊小白姑娘就跟在她身后，刚刚这个昏倒的丫鬟，就是她动的手。
    小楼里两个丫鬟，全都是人事不知……除了楼上那位阿依娜姑娘。
    至于百里轻，现在已经在楼顶上警戒了。
    这是燕然用眼神示意红袖，带上人手秘密行动，待一会红袖询问阿依娜姑娘时，不允许有任何人听到！
    “神眼玉观音……沈姐姐的名号，妹妹真是如雷贯耳！”
    阿依娜姑娘坐在楼上，背对着打开的轩窗，笑着说了一句。
    “隐龙病虎、听风藏云……不愧是四大金刚中的梁空迹，这份镇定已是难得。”
    红袖也笑着坐下来，正好在阿依娜姑娘对面。
    阿依娜看到红袖镇定自若，自己的心里却在暗自翻腾。
    姑娘一面想着，今天宋隐龙死在魏家的事，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另一方面，她也隐隐的预感到，自己这次嫁到魏家，怕是很难清静了。
    她早知道沈红袖姑娘，既是燕然的红颜知己，在燕家侯府也基本上能当大半个家。
    同时这位姑娘还是国师林灵素之女，自然是聪慧至极。
    而且这次燕然派来的三个人，全都是姑娘家，看来小侯爷也是怕她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什么隐秘的事，不好开口讲述。
    显然，这位红袖姑娘是来追问她，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的！
    “梁姑娘不必担心，”红袖微笑道：“只要你清白无辜，我和燕郎必定想办法护你周全。”
    “干上密谍这行以后，要抽身而退定是千难万难。但既然燕郎对你生了恻隐之心，我们救人便要救到底。”
    “你只管把真实情况都告诉姐姐就好，不论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一起对付。”
    红袖这番话说得诚挚中肯，她眼神中的镇定，更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阿依娜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只管问，事到如今我再隐瞒，那就是不想活了！”
    “妹妹你之前说的话里，有些前后矛盾之处。”红袖倒也直言不讳，随即便问道：
    “既然那位魏少陵公子身体抱恙，甚至连圆房都做不到，他又是怎么在天绘楼里见到你，还执意要把你娶到府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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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7章：梦里无言、一顾深情

    “他没有在天绘楼里见我。”阿依娜随即低声说道：
    “一个月前，魏敏大人在家中设宴，为了热闹在楼子里叫了歌舞……这在官宦之家是常有的事。”
    “当时天绘楼里，有几位姑娘被请到这里弹琴唱曲，我也是其中之一。”
    “……就在这里。”
    阿依娜说到此处，姑娘回身指向了轩窗外，院子对面的那个舞台！
    “如此说来，是魏公子那天看到了妹妹，因此爱慕难舍？”
    红袖闻言，又轻声问道。
    “那也不是……”阿依娜叹了口气答道：“那天我表演的时候，甚至没看到他。”
    “但是后来知道，是魏公子躺在病榻之上，隔着窗棂看到了我在舞台上。”
    “然后那天酒宴散去后，他就跟家里人说，要娶我回家……为此还闹出了一场风波。”
    红袖姑娘闻言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场风波是因何而来。
    像是魏少陵这样的家庭背景，儿子说要取一个青楼花魁进门，那真真是要了他爹妈的命了！
    估计那魏少陵，肯定是寻死觅活的非要不可。
    他爹妈虽然极力反对，但又心疼儿子久病缠身，最后只能宁可不顾体面，也要成全儿子的愿望。
    果然阿依娜低声说道：“据说魏公子心意甚是坚定，因为爹娘不允，期间病情还一度反复，到底家里还是终于答应了他。”
    “所以我在进门之前，甚至都没见过这位魏公子，其中的过程也是听魏府的管家去天绘楼，问我意见的时候听到的。”
    “那是差不多二十天前，我获悉了阴无咎的死讯，因此我知道，自己可能有机会就此脱离机速房。”
    “所以对魏家这件事，我也认真考虑了几日，最终还是答应了。”
    阿依娜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红袖姑娘说道：“当时我心里想的是……大不了也就是守寡呗！”
    “我在天绘楼里，男人你来我往的丑态，见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即便一辈子没男人，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另外魏家家风不错，我也能落个清静度日。”
    “万一若是魏公子身体渐渐好起来，他既然没有轻贱于我，两口子相敬如宾，就这样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像魏家这样的家世，一点不闹腾，却是正合我意……因此我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红袖姑娘轻轻点头。
    红袖知道，阿依娜姑娘这种身世，从小到大都在被人控制，做着违心的话，做着危险的事，随时都有被人出卖的可能。
    因此她渴望平静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进府之后呢，”红袖又接着问道：“见到那位魏公子了吗？”
    “自然是见过了。”阿依娜点了点头。
    红袖注意到，这姑娘的神情中既没有失望之色，也没有露出羞涩之意。
    只见她低声道：“赎身出了天绘楼之后，我一进府就见过了魏大人和魏夫人。”
    “他们两夫妻倒是对我很满意，说是出乎意料，我身上并没有那么重的风尘味。”
    阿依娜笑了笑道：“其实姐姐知道，我身为密谍，想装成什么样子都是容易得很。”
    “那两口子人品端正，我装的他们也看不出来，其实就算看出来，他们也没办法。”
    “然后我就见过了那位魏少陵公子，躺在床上衰弱得很。”
    “能看得出，他原本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修养学识都是上佳，但是缠绵病榻时间太长了，瘦弱得不成样子。”
    “魏公子看了我之后，笑着说没错，就是我……还抱歉的说委屈我了，他是挺好的一个人。”
    “之后见的就不多了，”阿依娜低声道：“魏家夫妇说怕孩子身体太弱，见我之后万一心情激荡，引起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所以我也是跟着魏家两夫妇，隔个两三日的去见他一面，说两句话也就出来了。”
    “其实我知道，原本魏家让我进门，也是有几分冲喜的意思。魏公子自从见我一面之后，身子也好些了，也能坐起来喝几口汤……”
    “只是前几日下了几场雨，不知道心情阴郁还是春寒刺骨，他又有些衰弱下去……”
    “后来魏家人也跟我说了，婚期的事暂时不好确定，等到魏公子的身体稍稍好一些，能站起来拜堂了再说。”
    “不过我的身份履历，都已经彻底改过了，亲事也基本能确定下来，他们家人也都拿我当大少奶奶看待。”
    “这些日子我写字画画，过得倒是很清静，别说他们家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算真的有，我伸出根指头也能应付得来。”
    “……基本上就是这样，红袖姐姐还想问什么？”
    “倒是没什么了。”红袖在心里记下了阿依娜进魏府以后的细节，她站起来笑着向阿依娜说道：
    “如此看来，这魏家倒是个正经人家，妹妹的选择也不错。”
    “只是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宋隐龙会死在这里……”
    “我也想不通！”听到这里，阿依娜也是暗自皱眉。
    “对了！宋隐龙是怎么跑出来的？”阿依娜突然想到一件事，姑娘纳闷地问道。
    “不是说机速房巡阅使阴无咎、还有手下的宋隐龙、齐墨宗，死于敌国报复吗？怎么宋隐龙还活着？”
    听到这里时，红袖姑娘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阿依娜姑娘还不知道，机速房被杀得七零八落的真正原因！
    红袖姑娘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阿依娜姑娘实情。
    毕竟她们现在已经算是盟友关系，而且这位姑娘表现得真实诚恳，也算是难得。
    因此红袖低声说道：“原来妹妹还不知道……”
    “三年前的天目老人，被他手下的叛徒出卖，才会死在机速房……背叛他的就是阴无咎。”
    “阴无咎、宋隐龙和齐墨宗，其实当年都是天目老人的手下，他们三个联手出卖了天目老人。”
    “我记得阿依娜姑娘的卷宗上写着，你当年也是天目老人的手下，不过你那时候年纪还小，应该只有十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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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8章：今日之始、三年之病

    红袖姑娘后面说的话，阿依娜姑娘完全没听到！
    她说的每一个字，在阿依娜耳朵里听来，都像是一个炸雷在轰响！
    寂静的小楼之中，阿依娜眼神慌乱，心神俱震！
    这消息带给她的震撼，显然让这位姑娘心神大乱。
    “叛徒是阴无咎？竟然是他？”阿依娜说出话来的时候，声音都走了样！
    “所以……杀死阴无咎的那个人，是天目老人的弟子来了？”
    “……是不是雨师？”
    阿依娜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了这个名字，惊愕地向红袖问道。
    看来她向天目老人学艺的时候，也曾经听过雨师的名字，红袖心中暗自想道。
    “杀死阴无咎和齐墨宗的，是我家燕郎。”
    红袖的这句话，又把阿依娜姑娘震得外焦里嫩。
    “什么？”
    阿依娜跌坐在椅子上，满脸惊骇的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燕然接掌机速房，是因为他在武德司屡破奇案，同时还是诗词圣手，深得皇上信任……”
    “原来是他，把机速房里有名有姓的人全都杀光了！还揭露了阴无咎、宋隐龙、齐墨宗他们这些人被敌国买通的事！”
    “执掌机速房的徐相国，他是为了遮掩这件丑事，才把机速房……”
    说到这里，阿依娜姑娘猛地闭上了嘴！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天绘楼，和燕然见面的时候。
    她对小侯爷毫无尊敬之意，甚至还颇有些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想起来，自己心中犹如神魔一般的阴无咎，居然整支势力，就是被燕然连根拔起的！
    非但如此，阴无咎在燕然的手上不但没能保住性命，甚至连他所有的秘密，也都被燕然揭了个底儿朝天！
    这样的人，自己居然……哎呀！
    阿依娜想到这里，联想到阴无咎的阴狠，再想到燕然能击败他，想必更是极其狠辣之人。
    姑娘的心里，立刻就是一阵惊颤！
    “雨师已经来了汴京，上次击杀阴无咎的事，里边也有他动的手脚。”
    红袖姑娘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消息还是一个比一个更劲爆！
    “如果你当年没有背叛过天目老人，你就不用担心雨师。”红袖接着向阿依娜说道：
    “如果你对燕郎和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你也不用担心我们。”
    “我这次跟你坦言整件事的始末，就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因为我知道，你在阴无咎的手下是什么感觉。”
    红袖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和燕郎，都愿意相信你。”
    “另一方面，即使你不值得我们信任，那也没关系。”
    “天目老人留下的谜题，阴无咎三年不得其解，我家燕郎却能一眼看穿。阴无咎控制了你三年，燕郎却能随手把你放了。”
    “所以只要你选择对我们真诚，我们就会以真诚回报。可你若是心怀不轨，既瞒不过我的眼睛，也逃脱不了燕郎的手段。”
    “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妹妹。”
    “多谢姐姐直言相告！”
    这时的阿依娜姑娘，已经被红袖这几句和风细雨的话，惊得汗流浃背！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得到信任，原因无疑是自从上楼以来，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对自己而言，这种信任无比珍贵。要知道得罪燕然这样的人……后果真是她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妹妹也看出来了，这件事里必定有鬼。”红袖接着对阿依娜说道：
    “等我们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你还可以继续留在魏家……姐姐会尽量想办法帮你做到这一点。”
    “同时整件事里，你要尽量配合，想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及时报告给我们。”
    “你不要自误啊妹妹！”
    “我明白！”阿依娜连忙行大礼，谢过了红袖！
    红袖见话已经说清楚，她也准备离开了。
    可是当她走到门口之际，想了想又回头问道：
    “那位魏少陵公子，第一次和你相见的时候，他说过‘没错，就是你’？”
    “对！”
    阿依娜姑娘愣了一下之后，随即点头道：“一个字都不差，他就是这么说的。”
    “再早一些，在魏府设宴的那天，”红袖接着问道：
    “你以天绘楼花魁的身份，第一次来到魏家歌舞的时候，你表演的是什么？”
    阿依娜想了想随即答道：“是一首《浣溪沙》。”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金铃玉佩相磋切，护花铃索动春风。”
    “这是一首唐人旧作，我自己随便选的，里面没有其它的意思。
    “那也罢了，还有你知不道……”随即红袖又低声问道：
    “那位魏公子缠绵病榻很长时间，他最初得病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三年……以前！”
    阿依娜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连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显然以她的聪慧，已经隐隐发觉了这个数字，背后隐藏的意义。
    三年前，
    那是天目老人遭遇背叛的时间。
    是阴无咎脱离了金国谍王的掌控，自主行动的时间！
    同时在红袖的心中，这“三年”两个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正是夏语冰所说的，他执行运送物品任务的时间。
    也是这个任务的另一环，宋隐龙和夏语冰，一起见到假山暗格的时间！
    就在那个时候，魏公子发病了？
    这真是一个巧合吗？
    ……
    同一时间，魏府客厅里。
    燕然他们被请到此处详谈，进来和魏敏大人宾主落座。
    当魏大人看到白衣似雪的君风华时，心里还颇有些不高兴的意思。
    因为君风华为了避免自己的相貌惹来麻烦，他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见到外人，通常都会带上眼纱，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在宋代的北方，为了防备风沙迷眼，一般骑马的人带上眼纱，是最常见不过的事。
    眼纱的作用其实就是墨镜，用纱制的面罩把自己的脸挡上，是为了防止嘴巴和眼睛进土的。
    可是你在人家客厅里，还带着这玩意儿，你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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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9章：君子少陵、骨立形销

    “不知这位先生，身份可否见告？”魏敏大人沉声问道：“既然来我家查案，为何还蒙上面目，遮遮掩掩？”
    “在下岂敢？”君风华答了一句，抬手把面纱摘了下来。
    “开封府右军巡使君风华，见过魏大人。”
    他这一摘下面纱不打紧，俊逸的姿容让那位魏大人立刻吃了一惊。
    客厅的屏风后面，一瞬间传来了几声女子低低的惊呼。
    “劳烦君先生再带上吧……是魏某失礼了！”
    魏敏大人这才知道君风华戴上面纱的用意，连忙苦笑着说了一声抱歉。
    他的心里暗怒：屏风后面是谁的丫鬟？可别是我那几个女儿吧！
    大呼小叫的没规矩，不管是谁，回头必须家法伺候！
    ……
    主宾的谈话开始之后，话题当然是围绕着案件进行的。
    按照魏大人所说，他们家里对宋隐龙死在魏府这件事，几乎是一无所知。
    燕然向魏大人问起，昨天晚上宋隐龙死的那个时刻，也就是后半夜凌晨三点左右，府中可有异常，魏大人说全家都没发现任何情况。
    院子里的尸首，还是今天早上天光大亮之后，进去打扫的仆人发现的。
    魏大人说，之前他跟宋隐龙毫无交集，甚至不知道机速房还有他这一号人物。
    燕然又询问了魏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这位魏大人也是立刻摇头，说家里一切都很正常。
    在魏敏回答问题的时候，燕然一直在观察他。
    这位魏大人靠科举踏入仕途，到了官场就是翰林院出身，除此之外他家里往上几代也都是读书做官的家世。
    燕然见他言语清雅，人品端正，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正派的人物。
    估计魏敏还是看在燕然的才华上，才没有对浩浩荡荡这么多人过来查案，表现出不耐烦之意。
    在初步询问结束以后，燕然觉得魏敏没什么问题，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隐瞒的迹象。
    于是燕然想了想，向魏敏说道：“大人，本官这边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应允。”
    “哦？您尽管直言。”魏大人连忙答道。
    “这是我手下监司苏信，能不能让他去探望一下令公子？”
    “这？”这位魏大人闻言，立刻便皱了皱眉。
    他儿子病弱缠身，是最怕受到惊吓和劳烦的，燕然居然要让他的手下去见少陵？
    另外他儿子连床都起不来，跟院子里的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位大人心里想着，该如何拒绝燕然的时候，却见燕然笑着说道：
    “本官别无他意，请魏大人放心。”
    “我手下这位苏信监司，是汴京名医苏晋先生的独生子，我让他去看令公子，并不是为了这次案子的事，也不是想找贵府少爷问话。”
    “实在是听说少爷身有微恙，所以才让他去看看，能不能在医道上有所进益。”
    “哦！哦！好好好！”
    魏敏大人一听，这才明白燕然的意思，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和歉意！
    苏晋的医术，整个汴京谁人不知？名医的独子，医术必定也不差。
    原来这是燕然的一番好意，却险些被他误会了，魏敏大人想到此处，不免心头暗自灼热！
    他心说，怪不得燕家小侯爷这般年纪，就做了这么大的官，比本官还大了一级。
    你看看人家的为人处世之道！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于是魏大人连忙站起来，二话不说先郑重谢过了苏信，然后让侍女带着苏信去儿子的院落。
    等苏信跟着侍女一路穿房过户，来到魏少陵的房间，他一进屋就觉得屋子里空气憋闷，气息沉郁。
    显然这是病人体弱，害怕受风，所以下人才把门窗关得这么严。
    那侍女在帐子外轻声问候了一句，听到里面没人回话，便轻手轻脚的上前，慢慢地把帐子揭开。
    苏信过去定睛一瞧，便是眉头紧皱。
    这位魏少陵公子，竟然病得这么重？
    在他走近揭开的床帐时，苏信就闻到了一股衰朽的味道。这是病人不敢轻易挪动，没法洗澡也没法更换床褥，日久滋生的气味。
    这位魏家公子，显然是极怕惊扰的体质。
    只见病榻上，魏少陵还在昏睡之中，他满身形销骨立，被子里的身躯只有薄薄的一小条。
    依稀可辨魏公子的相貌，底子还是个俊俏少年，只是多年病弱，两腮无肉，面色青黑。
    苏信知道，这副模样可不是一年半载能熬成的，说不得这位公子已经缠绵病榻很多年了。
    苏信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按在魏公子手腕的“寸”、“关”、“尺”三脉上。
    这一搭脉不打紧，苏信发现魏少陵的脉象，更是衰弱之极。
    等到无声无息的把完了脉，苏信叹了口气，向那位侍女示意可以了。
    就见那侍女带他离开时，也是一样战战兢兢地开门关门，生怕发出声音，简直是小心翼翼之极！
    等苏信回到大厅里，魏敏大人立刻向他投来期盼的目光……
    苏信一边擦着手，一边慢慢地说道：“大人，请恕在下斗胆直言！”
    “令公子的病根，是胎里先天惊了三焦，这要是普通农户人家倒也还好，日后劳作磨炼，体质自然就恢复了。”
    “偏生这孩子聪明灵慧，又是大人的独生儿子，从小到大养育得极其精心，反而气血不够旺盛，心神也不坚定。”
    “因此心焦两伤，双火交攻之下心神易催，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受到惊吓，非常容易把胎里带来的病引发了。”
    “令公子的脉案和药方，能不能请出来一观？”
    “能能能！”魏大人闻言，立刻让下人去拿！
    随后他转过头来，带着愁容向着苏信说道：“苏先生不愧是家学渊源，您说的一点不差！”
    “我夫人怀少陵的时候，曾经在水坑里失足，少陵是受了惊吓后早产的……”
    苏信一边点头，一边接过下人拿来的脉案和药方。
    他匆匆看了一遍说道：
    “这脉请得端正，大人请的医者是个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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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0章：回首应是、雨师来到

    “这方子以安神静心、去心火、祛外邪、镇护心包为主旨，药方开得也是上佳。”
    “只是不知道医生提还是没提……少爷还要远离致使他惊吓的病源，精心调养，只待身体恢复之后，再加强身体的锻炼。”
    “归根结底，这样的病还要气壮血旺才行，要是少爷能站起来走动了，将来八段锦五禽戏什么的，都可以练练。”
    “他这个病，越是伤春悲秋，就越是严重！”
    “苏先生说的太对了！”魏大人听到此处，连忙点头称是！
    “关于气血的事，原来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要用药来补充气血，苏先生却是说要强壮气血。”
    “您二位都是殊途同归，我看您的意见，倒是有治本的功效！”
    说着魏大人连连称谢，苏信也交还了脉案，连说不用客气。
    燕然一直在旁边微笑看着，他让苏信去，是要查看魏家公子的底细，验证他病弱缠身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燕然和魏敏大人，在感观上也更友好了几分，如今再和魏大人问答的时候，之前的隔膜已经基本上消失了！
    这时燕然见到院子外面，红袖和百里轻、羊小白她们也回来了。
    于是他请魏大人在客厅里稍坐，自己则带着苏信他们去院子里，和红袖她们交换消息。
    红袖带来的是阿依娜的情况，当然不能让这位老公公魏大人听见……
    魏大人看到燕然问话问到一半，却告罪去了院子里，他也不知燕然是什么意思，只好在屋里等着。
    ……
    院子里，燕然、红袖和君风华几个人一阵窃窃私语。
    红袖言简意赅，很快将她和阿依娜见面的经过，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说完以后，红袖看见燕然的目光中有询问之意，姑娘又说道：
    “谈话期间，我注意了阿依娜脸上的神情，委屈恐惧，愤怒自伤，都是很合情理的表现。”
    “以我的眼光来看，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基本上可以认定她说的是真话。”
    “可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燕然听到红袖的话，随即接口说道：
    “按照阿依娜所讲，她来到魏府做儿媳妇这件事纯属偶然。这里边唯一推动阿依娜来到魏府的动力，就是魏少陵公子的意愿。”
    “可是刚刚苏信看过了，魏公子没有一点问题。”
    “没错，”苏信在旁边点头说道：
    “我刚刚仔细检查过，魏公子那样的身体，别说策划什么阴谋，耗费心神脑筋了。他每天清醒的时间都少得可怜，用来喝粥都未必能够。”
    听到这里，红袖不禁皱眉道：“如此说来，阿依娜来到魏府，和宋隐龙死在这里这两件事，怎么才能联系到一起？”
    “我绝不相信，世上有这种离奇的巧合！或许是咱们查案到现在，什么环节上出现了错误？”
    “那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李师师闻言，在一旁接口道：
    “第一……阿依娜没说实话，她一直在撒谎，她嫁到魏家是另有企图？”
    “或者是第二……”苏信看了看大家说道：
    “夏语冰是个死间，他故意暴露，有意被咱们抓住，就是为了向咱们传递错误的消息？”
    “或者是第三……”阿秀姑娘也在旁边，若有所思道：
    “宋隐龙是被什么人抓了，故意带到这里来杀死的？”
    燕然想了想，却低声说道：“可是这三点怀疑，现在来看都站不住脚。”
    “第一条不成立，因为阿依娜是经过红袖验证的。”燕然看着李师师说道：
    “以阿依娜的经历来看，她伪装的水准绝对达不到天目老人、阴无咎、或是雨师的水平。”
    “不是我瞧不起她，想骗过红袖，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然后第二条，夏语冰如果故意露出破绽，被咱们抓到，但他那个金桃皮杯子的线索，也太过隐晦了一些。”
    “那是阿秀姑娘的心思和眼力，加上苏信恰好有金桃皮的羽箭，苏信还恰好告诉了阿秀！”
    “这三样条件，但凡缺一个，阿秀都不可能发现金桃皮杯子的线索，所以夏语冰很难是个故意带来假情报的死间。”
    “至于说第三条……”燕然说到这里，又笑着看了看阿秀姑娘。
    “宋隐龙如果是被别人抓到，然后特意带到这里来杀害的，一样无法解释这个巧合。”
    “因为那个带着峰字的假山，还有假山里面的暗格，总归是真的！”
    “所以综上所述，”燕然说到这里轻轻一拍巴掌，提示大家注意：
    “之前咱们所看到和判断的一切，全都没问题，作出的判断基本是正确的。”
    “所以造成这个看似巧合的真正原因……是有人策划了这件事！”
    “他的手段十分诡异隐蔽，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咱们还没发现他是如何做到的。”
    “咱们继续查！”说到这里，燕然笑了笑：“谁有兴趣，可以跟我打个赌。”
    “这里边要是没有雨师那家伙动的手脚，就算我输……赌注随你们开！”
    “切！”
    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不约而同的切了一声，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燕家小侯爷打赌的。
    其实众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同一句话：
    真是的……就你这头脑，还好意思跟我们比？这不明摆着大人欺负小孩吗？
    而这时的君风华，却站在旁边半天，一声都没出！
    但是他手里把那根紫玉箫攥得紧紧的，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碰见了这样一群妖孽！
    要知道君风华在开封府屡破奇案，也是一个断案方面的高手。
    可是刚才，李师师、苏信和阿秀的表现，却让他惊骇难言！
    这些人一个个的头脑清晰，分析精准，思路开阔，镇定从容！
    眼前的这些人，随便拿一个出来放到开封府，绝对都是神捕的底子……可是今天一下就出现了一窝！
    而且最气人的是，这些人还都对燕然心悦诚服，对于小侯爷作出的结论，他们连一丝质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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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1章：恰是相逢、春日雨中

    这是一群什么妖孽啊……燕家侯府的风水，是不是出问题了？
    君风华越想越觉得，这样的顶尖人物扎堆出现，简直是匪夷所思！
    ……
    随即燕然结束了院子里的谈话，带着所有人返回大厅。
    一进大厅，他就看到魏大人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还有站在大厅一角那个死老道。
    这骚包老道嘴里正嚼着什么东西，在燕然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分明闻到了老道的呼吸里带着一股蜜饯味儿……
    这狗东西是从哪偷的呢？
    燕然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这时魏敏大人看了一眼红袖，向燕然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国师林灵素真人的传人，沈红袖姑娘。”
    燕然立刻答道：“是我特意请过来的。”
    “令公子的病，我看也不全是身体的原因。”
    “我想若是有什么其它的缘故，造成令公子贵体不适，以红袖姑娘心中所学，或许能帮得上忙。”
    “哦哦哦！好好好！”
    这位魏大人一听之下，又是惊喜的连连点头！
    你说他不认识红袖，他还不认识国师吗？
    林真人前不久刚刚赢了和金国大萨满的斗法，据说当时风云突起，天地色变，连真武大帝都请下来了！
    那可是皇帝和百官亲眼所见，绝对是真的假不了！
    因此这位红袖姑娘的身份，在他心目中立刻变得极其重要……主要是儿子万一中邪什么的，人家肯定能帮上忙啊！
    此时的君风华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在暗自想着一件事：
    这件案子查到这里，显然已经陷入了僵局。
    越是到了这种时刻，越是考验断案者功力的时候到了！
    如果我是燕然，下一步我该如何查下去？
    这个案子……真的能在他手里水落石出吗？
    这位小侯爷，他还有什么惊人的手段没有？
    君风华站在那里不动声色，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人知道这位君公子，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
    此时魏大人吩咐了下人重新上茶，燕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只见上茶的小厮动作恭谨端正，侍女添香之际，脚下也是轻得不染点尘。
    他们的行动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果然是大户人家的风范。
    再加上魏敏如此严肃端正的做派……燕然心中暗道：
    像魏敏这样的人，想必是以儒学治家，家风极严，才能有这般气象！
    所以……他家里但凡有一点出格的事，当事人都会尽量瞒着他，绝不会告诉这位家主！
    所以我刚才那句话，其实是白问了。
    我问他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魏敏怎么可能会知道？
    于是燕然正色向魏敏说道：
    “本官刚才查了一下，可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个宋隐龙巡检，为什么会死在大人家院子里。”
    “好在我带来的这些人，在查找线索方面都是熟手。”
    说着燕然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十人团。
    “本官斗胆，想让这些人到大人的家中各处找找线索，请大人派人跟随引路。”
    “人多好办事，若是找不到线索，咱们也可以早点结案，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燕司丞尽管吩咐，下官哪有不允之理？”魏敏一听，答应得却是非常痛快。
    这就看出人情世故的管用之处了，若不是燕然之前反复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这魏敏大人怎么会如此爽快？
    于是，魏敏让人叫来前院内宅的家丁丫鬟，让他们各自带人在家里搜寻证据去了。
    这回排出去的人里，都是燕然的学员，除了钱戏不在，鸣鸿没跟来，剩下的几位都是搜查的骨干力量。
    他们之前学的查看现场之术和诱供本领，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百里轻姑娘跟着大家出去，是因为她没搞清楚燕然的眼神，以为自己也是十人团其中之一……
    那骚包老道居然也跟了出去，不知道弄啥去了……
    君风华本来也要出去查看的，可他随即就听到院子里的几个人，正在分派各自的位置。
    庞七郎去门房马房厨房，程炼心去家丁小厮的住处，苏信去书房客厅。
    李师师和紫霄去后宅，阿秀和苏依瑶分头去询问丫鬟仆妇，百里轻自告奋勇，去各处制高点，看看有没有高手留下的痕迹……
    君风华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是无处可去，又不好跟在人家屁股后边……
    君公子所幸也就不走了，就留在厅堂里，听燕然和魏大人聊天。
    说实话，这位魏大人虽然不是个健谈的，但是在官场里混迹这么久了，应酬之道也是了然于心。
    更何况，他跟燕然还有很多共同语言，以诗词之道上来说，他早就对小侯爷敬佩之极！
    只听得魏敏随即向燕然问起，最近有没有诗词新作。
    燕然抱歉地答道：“这些时日实在是俗务缠身，实在没时间吟风弄月。”
    然后小侯爷又问魏敏：“大人最近可有什么佳作？正想向您请教。”
    那位魏大人却满脸苦笑，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向我请教？我想向你请教还怕不够格呢！
    魏大人心胸倒也坦荡，他随即让下人从书架上，拿下了一叠诗签。
    翻了翻之后，他将其中一张递了过来：
    “这是下官前日送别故人时写的，长亭匆匆，心中激荡，斟酌词句，甚是粗陋，还请燕世兄不吝指点！”
    他这句世兄，可比什么燕司丞的称呼更近了几分。
    魏敏这句其实也不是称呼兄长的意思，大意就是说，要和燕然平辈论交。
    燕然心里却好笑地想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儿子就该管我叫世叔了……
    阿依娜这么会儿功夫就小了一辈儿，现在她是我侄媳妇儿！哈哈！
    等到燕然端端正正拿起这张诗签，就见上面果然是一首故友送别的新诗：
    “斜阳衰草总相逢，陌上轻尘细雨中”。
    “哭罢离别知天命，君向剑南我向东！”
    燕然一看就知道，魏敏大人说得不假，果然是心情激荡之下，匆匆写就的诗篇。
    文字明显没经过雕琢，但是情绪饱满，景色入微，倒也是中规中矩。
    人家把诗签递过来让你品鉴，燕然看完之后，也总得说出点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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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2章：一咒千年、半字登天

    但燕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妄自出言指点，其实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偏偏你不说出点什么来还不行！
    于是燕然笑着说道：“果然是情发于中，与景相合，胸含大气，立意端正，由诗看人，大人果然是个正直君子。”
    “燕世兄就说，有什么不妥的好了。”那位魏敏大人倒是真的虚心请教，又特意催促了一句。
    燕然只好继续说道：“只是大人这诗匆匆写就，未来得及润色推敲。”
    “这里面的‘哭’字，其意去而不返，情已言到尽处，虽然深入肺腑，终少了蕴藉之意。”
    “燕然斗胆，改大人半个字，若是将‘哭’字改成‘咒’……咒罢离别知天命，会不会更合适一点？”
    “妙啊！”
    魏敏大人一听之下，却是立刻击节叫好！
    原本他那个“哭”字，其实用得极险，却也有声有情。
    可若是照着燕然所言，改成了“咒”字，一腔离别之情却在心中含而不露，更显余味悠长，更添含蓄之美！
    何况人家小侯爷只改了他半个字，言语之间透着尊敬，也是把他抬得很高。
    打这以后，他大可以出去吹说，上次我和燕家小侯爷谈论诗词。
    我那首送别诗，被他改了半个字，果然意象大为不同……这也是一种骄傲！
    因此魏敏大人心中暗自欣喜，越想越觉得这位燕家小侯爷，果然盛名之下，绝无虚士。
    无形之中，他也觉得和燕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由此可知，替人指点文字这种事可不是搬砖，你干得越多越好。
    文人墨客都有些自负，一首诗被你改得七零八落，那么原作者的脸还要不要？
    燕然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都是面子上的人，改半个字意思意思得了！
    ……
    这时，燕然麾下的兄弟姐妹，正在魏府寻找线索询问家人。
    距离大厅一墙之隔的厢房，魏家的茶房里。
    两个小厮守着茶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么多人留在这儿不走，看来今天够咱们茶房忙的……”
    “你就知足吧，一会儿还得留饭呢，厨房那边什么都没准备，怕是一会儿要挨老大人的排头吃！”
    “哎？那些人查什么呢？后院听说死了个人，你知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怨鬼缠身，没准就跟咱们府里那天闹鬼的事有关系……”
    正说着话，其中一个小厮无意中一回身，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
    这女子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似乎站在那有一会儿工夫了，把两个小厮吓得，一杆子尿差点飙出来！
    随后百里轻姑娘亮了腰牌，命令这两个人跟她走，三人推开侧门，就到了燕然和魏敏谈话的院子。
    等到百里轻说起这俩小厮刚刚聊的内容，魏府里曾经闹过鬼，燕然立刻抬起头，向百里轻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之后两个小厮被留下，百里轻却退了出去……
    一出了院子，百里姑娘的脚下越走越快。
    姑娘的头脑其实并不笨，只不过她属于是正常范畴的聪明而已。跟燕然、红袖、李师师他们这些妖孽相比，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燕然刚刚看着自己眼神，姑娘当然明白，所以百里轻按照燕然的用意，立刻将这个信息给府里各处的几个小组，挨个通知了一遍。
    魏府里曾经闹鬼这种事，换做别人可能当做坊间传闻，听个乐子就完了。
    但在小侯爷这些受过密谍训练的弟子这边，却不能轻轻放过，他们检查的时候可以作为重点，仔细询问一下。
    没过多久，李师师、苏信他们就转了回来。据苏信说，他们询问的那些家眷家丁，也有亲眼见过闹鬼的。
    原本魏敏大人听说，自己府里两个茶房小厮谈论闹鬼的事，脸上的表情就很难看。
    等到他看见苏信他们，居然又带回了两拨家丁小厮，魏大人脸上更是一片铁青！
    刚刚他明明说得好好的，魏府里边没出过任何怪事。
    可是就这么一会功夫，人家就带回了好几拨看到闹鬼的人，把他这位家主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燕然倒是对魏敏劝慰了几句，说魏府治家甚严，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些家丁见怪不怪，没有将这种事大肆宣扬，也是因为家风过硬的缘故……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魏大人这股怒气按了下去。
    然后燕然略微询问了一下，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红袖和苏信、君风华和魏敏他们几个人，脸上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三拨家丁，见到的居然还不是同一起闹鬼，而是在不同的地点，发生了三起！
    “一个一个说！”
    魏敏大人的脸黑得像墨汁一样，语气中带着威严说道：
    “当着燕司丞的面，不许有丝毫隐瞒搪塞，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是！老爷！”
    随即有一个家丁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当这位家丁开始讲述的时候，他才说了个开头，大家就觉得心头一阵阴寒，直往上泛！
    ……
    那是二月二十八当天，距离现在正好十五天前。
    第一场春雨来临，明明是下午时分，天上却是乌云压顶，冷风也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当时也是这两个茶房的小厮，一个叫刘千一个叫胡万，挤在茶炉边打瞌睡。
    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全家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躲雨避寒，来访的客人少，叫茶的人不多，他们就难得趁着清静休息。
    按照时间来算，大概是下午未时刚过，天色越发黑了一截，飘下来的雨点也是一阵缓一阵急。
    两个小厮正有的没的聊天，忽然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哼哼。
    那不是生病或者疼痛时的那种哼哼，而是哼着歌……
    起初的时候，他们两个并不在意，以为是什么人哼着歌从墙外路过。
    然后他们又聊了一阵，却发觉那哼哼的声音，竟然还在。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附近是老爷客厅的所在，别说是下人了，就算是家中的女眷也不可能这样没规矩，在墙根儿底下没完没了地哼着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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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3章：那时雨中、刹那惊魂

    两个小厮你看我我看你，聊天话题自然就转到外面若隐若现的歌声上面。
    他们一会儿猜测是小猫叫秧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
    俩人越想越不妥，有人在外面哼哼唧唧的他们不去制止，被老爷发现了，肯定会遭到呵斥。
    于是他们就从茶房里出来，顺着围绕院墙的廊檐，一边躲着雨，一边仔细倾听寻找。
    他们原本想得挺好，找到那个哼歌的家伙，最起码告诫他两句，再这么下去要挨打的。
    没想到他们俩在这院子的前前后后兜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可是等到他们回到茶炉旁坐下之后，又觉得这歌声，好像离得不远！
    这一下，他们两个都感到心里有些发毛，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们凝神静气的细听，越听越是可疑，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谁有这个闲心在外面哼歌？
    这个时候，两人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院里院外都找过却不见人影，莫非那个哼歌的人，在他们头顶上？
    于是那个胆子比较大的家丁刘千，就在旁边的院子里找到了一把修剪葡萄藤用的梯子。
    将梯子搭在茶房的墙头上，刘千壮着胆子爬了上去。
    当时雨已经下了大半天，梯子上很是湿滑，而且还冰冷刺骨，刘千在梯子上滑了几次。下边的胡万一个劲儿地提醒他要小心。
    等到刘千终于爬到房顶上，身子大半探到了房檐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快速的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凄凉的风雨迅速打透了他的衣衫，周围全是阴沉的雨幕。
    目光所及之处，魏家大宅所有的景物，都像是隔着一层纱布般模模糊糊。
    高处实在太冷了，刘千看到周围没人，就决定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他的脚还在探索下一节梯子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那阵似有似无的哼哼声。
    他立刻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就见重重雨帘的后面，隔着两三重院子的屋顶上，好像……有个身影！
    那个人似乎是站在房顶上，此时冷雨骤然间增大了几分，刘千的眼睛被雨滴打得难以睁开，只是见到了一个剪影。
    那个人站在高处，正在雨中跳舞！
    他身上穿着偏灰带点青绿色的长袍，袖子随着风雨轻轻飘摆。
    说是跳舞也不太恰当，因为那肯定不是大开大合的那种舞蹈，更像是一个人哼着歌，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摇晃。
    从远处依稀看去，好像是个女子！
    这一刻，刘千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人的身影，与远处的颜色实在太接近了。
    或者是什么东西，被风吹过来挂树上，正在飘荡？
    刘千一边想着，一边用力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再定睛看去……发现那女子不见了！
    女子刚刚跳舞的位置，已经是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看来我是真看错了！刘千正在犹豫之际，他的目光随意地四下瞄了一眼。
    突然间，他又看到那个女子！
    女子已经不在她刚刚跳舞的位置，而是隔着三四个建筑的另一处房顶上面！
    现在刘千可以分辨出，那绝对是个身穿青绿色衣袍的女子。
    女子摇晃着，满头披散下来的黑发也在跟着晃动。
    刘千的心，猛地揪紧了！
    一股冰冷的液体如水银般顺着脊柱流淌下来，他甚至无法分辨那是雨水，还是自己的冷汗！
    他现在之所以能确认那是个人，而不是挂在树上的什么东西，是因为那女子不仅换了个屋顶，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也接近了数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瞬间移动了这么远……那到底是不是人？
    刘千惊惧地看着前方，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可是那个身影，又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随后……他看到自己面前，房顶的屋瓦上，有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
    ……近在咫尺！
    在看到这双脚的一刻，刘千吓得肝胆俱裂，一个跟头就从梯子上面摔了下来。
    当刘千讲到这里，似乎仍是心有余悸，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小厮胡万，接着刘千的话茬继续说道：
    当天刘千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幸好他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刘千。
    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淋到了冷雨，刘千接连发烧了好几天。
    当时的胡万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认为刘千是失足摔倒的。
    然后刘千就在接连的两三天时间里一病不起，在昏睡中说胡话，乱七八糟的，大家都以为他是冲撞到什么了。
    等到刘千喝了汤药，发了几身汗，身体终于转好之后，才偷偷把那天他见到的事，告诉了胡万。
    他们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万一到了魏家老爷的耳朵里，他们这种乱传鬼神之说的人，必定会受到责罚，因此他们俩决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不过刘千心里，毕竟还是落下了心病，因此他一听说这次后院死人了，就立刻想起了那天闹鬼的事。
    没想到他们聊天的闲话，却被房顶上的百里轻姑娘听到了，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这段时间里，在刘千和胡万讲述的时候，燕然一直在关注两人的神情。
    胡万老实巴交，刘千则是受了惊吓，暗自恐慌，燕然一看就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
    可是这闹鬼的事，发生在十五天前，与今天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燕然正在心里想着，一抬头却看到那个骚包老道，居然也听得聚精会神。
    难得他没有在旁边捣乱，看来老道好像听出什么来了！
    燕然随后询问第二拨家丁，这次也是四个人。
    在四个人里，有一个家丁站出来说，他叫宋环……
    燕然见这小伙子二十来岁，身体健壮，穿的衣服也是布衣。
    跟刚才那两个茶房小厮不一样，宋环明显是魏府里的粗使下人，负责的是劈柴挑水一类的力气活。
    当宋环开始讲述，燕然听得眉头又是一皱。
    事情发生在十一天以前……又是一个雨天！
    连绵的春雨足足下了一夜之后，又下了一个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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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4章：雨中舞者、背转腰身

    在中午前后，宋环干完了前院的活，看见主人们都去睡午觉，管家管事的也都休息去了。
    这是他的午饭时间，也是他难得的休息机会，宋环随即就到了厨房。
    他去的当然是下人的大厨房，里边有灶火可以取暖，也能要口热汤，和中饭一起吃。
    对于下人来说，这就是难得的享受了。
    大厨房的院子里，是一个四檐滴水的地界。
    下人的厨房里，完全没有主人家的内宅院落那么宽阔，厨房的四面全是瓦房，围起了一个狭窄的长方形院子。
    雨滴正随着四面屋檐，倾泻到院落中的天井里，冲刷到院子中，发出一片沉闷的嘈杂的哗哗声。
    宋环正往里面走着，他已经看到厨房屋子里温暖的炉火，还有顺着木门飘出来蒸馍热气。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对面房顶上站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在飘荡。
    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是绿色的，那种带着灰色的绿……
    在昏暗的天空下，那人就像疯子一样，两手举向天空，好像是在自顾自的舞蹈！
    她的手苍白之极，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身躯犹如一片随风摇曳的树叶……
    宋环大吃一惊，就在他瞪圆了双眼细看时，就见那女子慢慢转过了身。
    之前他见女子披头散发，以为她是背对着自己。
    可是当女子轻飘飘转过来以后，宋环却看到此时朝向自己这一面，还是长长的黑发，一直垂落到腰间！
    头发上的雨滴，不停的向下流淌。
    只见女子停下了动作，然后慢慢把头歪向一边……宋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这个女子此刻正面对自己，那么她或许正歪着头，双眼透过长发的缝隙……看着自己！
    周围喧嚣的雨声，好像就在这一刻，安静下来的……
    随即宋环身边的那三个家丁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在那间厨房里吃饭。
    当时不知道是谁，无意中抬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宋环正像傻子一样，站在院落正中。
    他任凭雨点将全身上下浇得里外湿透，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好像着了魔一样，抬头看着天上！
    宋环立刻被他们架进房间里，此后在一刻钟的时间里，他都是睁着眼睛，却是人事不知。
    直到有人拿了一碗热汤给他灌下去，宋环的身体才软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宋环的情形和小厮刘千一样，持续的生病，发烧时还在说什么头发之类的事。
    等到他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了。但是不管谁问他，他都是吓得直摇头，死活不肯说当天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到底还是今天，程炼心到马房里询问家丁。
    偷天盗帝先是听到了百里姑娘传来的提示，然后又向家丁问起，有没有人最近中邪，或者有表现不对的地方。
    于是当天亲眼见到这件事的一个家丁，就把宋环的事告诉了程炼心。
    然后程炼心找到了宋环，就把他带了过来。
    当燕然听他们说完之后，见那个宋环脸上，吓得一片青白。
    小侯爷知道这小伙子被吓得不轻，他离着这么近的距离见到一个女鬼，对他心灵造成的冲击，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在这之后是第三拨人，
    其中的一位，是魏府里负责修整花木的花匠。
    这花匠名叫周良，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燕然注意到周良的嘴角上都是火泡，嘴唇也是干得开裂，显然这个人也生病了，而且到现在还没痊愈。
    果然，在燕然询问他时，花匠周良说，他遇到的闹鬼事是发生在三天以前。
    三天前，那个春雨之日！
    ……
    还是雨天，下午时分。
    周良干完了花卉园艺活计，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
    原本阴雨连绵的天气，魏府里到处都是湿泥，花匠能干的活少之又少。
    可是在他即将回到自己屋子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
    暮雨朝云亭那个院子里，水缸里的睡莲才刚刚种下。
    初生的睡莲还没有根，不比它生长起来之后那么结实。
    如果雨水多了，顺着水缸漾出来，无根睡莲就有可能浮起来，然后被雨水冲走。
    之后等到天一放晴，太阳出来再一通暴晒，准保一根活的都剩不下！
    所以周良披着衣服，去了暮雨朝云亭看睡莲，一直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
    这暮雨朝云亭是个僻静所在，平日里没有主人住在这里，所以院子里一个人也没见着。
    周良拿起水瓢，正想把水缸里的水往外舀一舀……他估计舀出半缸水来，再下一天雨也不会有问题。
    可就在这时，他第一瓢水还没舀出来，就看到水缸里，好像有个倒影。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片水面上原本映着的，应该是暮雨朝云亭的影子。
    可是亭子上面……怎么好像站了个人？
    周良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却发现雨幕之中，对面的亭子上只有阴沉的天空，哪有什么人影？
    他一边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弄的疑神疑鬼的，一边又要去舀水。
    可是这一低头，他又看到水里边的亭子顶上，真的有一个青绿色的身影！
    就这样的反复看了几次，倒影里有，亭子顶上就硬是没有！
    水面上映着的那个女子，好像还在晃来晃去……
    周良也是个不信邪的，他索性抛了水瓢，低头冲进了雨里，几步上了小山，来到了那个暮雨朝云亭里。
    这里还能有什么？六根柱子，周围再无他物。
    周良又抬起头，看着亭子上头，榫卯相连的顶部也是一目了然，什么都藏不下！
    直到这时，他还觉得没什么，想着自己出去站在亭子外边，就近看看亭子顶上有什么古怪。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东西……
    他猛一转身！
    距离自己不到两尺远的地方，从亭子的房檐上，垂下来一大片头发。
    这片头发湿漉漉的，水滴一点点落到了周良的肩膀上。
    周良只觉得那水滴冰冷彻骨，吓得他全身一紧，一声大叫差点就冲口而出！
    他全身上下想动也动不了，连眼神都没办法挪开一丁点。
    而那头发，居然还在向下，垂得越来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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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5章：长发如水、梦里惊心

    从周良的角度看来，毫无疑问，那是亭子顶上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正在试图探头往下看，俯下身的角度渐渐降低……
    因此那头发，正在从上面慢慢垂下来！
    这是何等惊悚的情形，周良可以想象得出，一个人正在缓缓向下探头。
    那片阴冷潮湿的头发垂下来到了最后，一定会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和自己四目相对！
    就在周良觉得自己将要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却发现这片头发的长度，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惊人！
    可是它每长一寸，周良的心情就越发紧张。
    就这样，他等着那张恐怖的脸出现在眼前。
    即便他吓得都要死了，也没办法移动一根手指！
    这滴水的头发，慢慢覆盖了他的视野……
    再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据发现周良的家丁说，周良冒雨站在亭子前，也就是周良所形容的，垂下头发的那个地方。
    他一直瞪大着眼睛，往斜上方看，不知有多久了。
    发现他的家丁还说，那时周良的双眼被雨淋得血红，周身上下被雨浇得一片冰凉，就跟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然后周良回去就开始发烧，到今天是第三天，他才稍稍好了一些。
    实际上周良清醒过来，不过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
    听完了这三个人的讲述之后，屋子里的人全都是不寒而栗。
    燕然的心里却像是明镜一般，对于屋子里这些人，自己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管是钻研儒学的魏大人，还是冰雪聪明的红袖姐，终究他们就算再厉害，思想里还是有个难以跨越的极限。
    ……他们是古人，燕然却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
    所以他的优势就是，他没有一丁点的迷信思想，即便是他穿越过来这么不合理的事，对于燕然而言，他也更相信量子力学，而不是魂魄转世。
    燕然冷静清晰地分析着这三次的闹鬼事件……十有八九和什么阴谋有关。
    在燕然来看，首先引起他怀疑的就是这三件闹鬼事件，从日期上来看肯定有问题。
    阿依娜姑娘是十七天以前来到魏府的，然后接连三场春雨，就有两三次闹鬼。
    你说这不是人为的，又是什么？
    至于说这里头到底暗藏什么玄机，谁在暗地里作祟，继续调查就完了，燕然有这个自信，绝对能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如今三件闹鬼事件已经讲完了，那些家丁小厮花匠也都被遣散出去，厅堂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燕然思考了一会儿，找到了整件事最大的破绽。
    阿依娜姑娘曾经无意中说过一句话，当时红袖姐姐就发现了不对。
    而现在燕然再次回想起来，有可能那句话，才是整个阴谋里面埋藏最深的秘密。
    阿依娜姑娘说：她第一次在魏敏夫妇的陪伴下，去见魏公子的时候，魏少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没错，就是你！
    燕然知道，魏少陵是个知书达礼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因为和一个青楼女子在舞台上见过一面，就执意要把她娶回家里。
    哪怕就是你一见之下，再怎么爱慕难舍，难道不会把姑娘买回来，在家里做个妾室？
    迎娶青楼女子，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
    可这位魏公子执着起来却是坚定异常，再联想到他三年之前，身体突然发病……这里边明显有问题的。
    那个魏少陵，最起码不是馋阿依娜的身子，而是真的喜欢她，想把她娶回家里做妻子。
    这就是整个阴谋的重点，那么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然想到这里，向着魏敏低声说道：“听说贵府公子是在三年前突然发病，身体一下子就不好了。”
    “魏大人方不方便跟我们说一下，公子好好的一个人，是怎么生病的？”
    “哎！”听到燕然的问题，魏大人也是长叹了一声。
    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看来这命案和闹鬼，还有三年前我儿子的事，好像有些关系。”
    “本官心里也是糊涂着呢，不过燕世兄英雄肝胆古道热肠，更是星宿下凡，我也不该瞒你。”
    “若是被燕世兄找到了病根，让我儿的身体好些，那便是上天赐下燕世兄来救我燕家的！”
    燕然在旁边看着魏大人表情诚挚，知道他是被之前闹鬼的事吓着了。
    魏大人做官做到了从五品，他当然绝不可能是个草包。
    自己府里闹鬼这件事，一边牵连着宋隐龙的命案，一边还有可能跟他儿子三年前突然犯病有关，他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所以这一次，他既是对燕然心怀希望，也是不敢有丝毫隐瞒。
    只见魏大人沉声说道：“那是在三年前，当时我家少陵还只有十四岁……”
    “少陵是我的独生子，这孩子聪明灵慧，学习诗书古文来闻一知十，是个天生的读书种子。”
    “只是他身体有点弱，经常生病，夜里睡得也不好，经常做噩梦什么的。”
    “那时候我就请医者看过，说是他先天有损，只需要小心养着，成年之后筋骨壮实就好了。”
    “可是没想到，就在那一年，终于还是出了事！”
    魏敏唏嘘了一阵继续说道：“那是一个雷雨天，晚饭过后我和夫人早已经歇下了，雨一直下到后半夜……”
    ……又是雨天！
    燕然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到了后半夜，少陵屋子里的侍女惊慌失措地过来报信，说少陵床上没人，他不见了！”
    “我一听，当时就吓坏了，别说是这种阴雨天，就算是大夏天的晚上天气暖和，少陵也从来没有后半夜走出卧房的时候！”
    “他屋里有便桶，外间有茶食，还有当值的侍女，他只要随便喊一声，所有事都能在屋里解决。”
    “所以当时我连忙让人满府里找，结果很快就在少陵读书的明伦堂里找到了他……”
    魏敏长叹连连，苦着脸说道：“当时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我一过去就看到，明伦堂的门敞开着，偌大的厅堂里，到处都是被风吹乱的纸张。”
    “雨点顺着大开扑进去，明伦堂地面上全是雨水……”
    “厅堂中间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我家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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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6章：那时少年、邪入魂灵

    此时的魏敏，脸上就像是撞见了活鬼一般，满脸都是惊惧之色。
    显然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仍是心中极其害怕！
    “当时的少陵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对着明伦堂的大门。”
    “在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了少陵的侧脸，他正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在当时电光亮起的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死了。因为哪有活人脸上，会有那样呆滞凝固的表情？”
    “他就像着魔一样看着一件东西，可是他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
    “我叫下人顺着少陵的视线过去查看，少陵正前方是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是明伦堂的北窗，窗户原本应该是锁紧的，那时却敞开着。”
    “窗扇被外面的风雨吹得咣咣直响，来回忽闪……谁都不知道那个晚上，少陵到底看到了什么！”
    “总之那晚以后，”魏敏大人扶着额头沮丧地说道：“少陵就此一病不起。”
    “他接连不断的发烧，后来更是只要一睡着，哪怕打个盹都会做噩梦。”
    “日积月累之下，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日渐衰落下来，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一把骨头的样子。”
    “我那个聪明灵慧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在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燕然听到魏少陵公子发病的经过，心里已经暗自有了想法。
    这个少年原本就体质比较弱，三年前他突然发病的原因，一定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这种惊吓，导致魏少陵的心神出了问题，身体情况才会江河日下……
    燕然的心里，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
    用封建迷信的话来说，魏公子这种就是属于极其容易招阴的体质，若是从科学的层面解释，就是他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就有可能引发身体的病变。
    在燕然前世工作过的谍报机构，学员进入谍报学院之前，所有人都有固定的一关要过。
    那就是疾病审查，学员的家族里，绝不允许有精神病史。
    因为这种隐性的疾病，极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
    但是对于大多数患者来说，通常都是由于一件特殊事件，才引起病发的。
    精神病的触发条件，基本上都是受到了重大的挫折，被人击垮了自尊。比如恋爱的时候，感情上出现了剧烈波动导致精神病发。
    当然，具有这种基因的人，仍有可能一生都是平静地度过，没有因为刺激导致发病。
    而燕然所在的谍报机构，却对这种情况审查得极为严格。
    因为密谍需要在高压下展开工作，所以对他们心理和精神上的稳定，才会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
    一想到这里，燕然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之前那个雨夜，魏少陵独自坐在明伦堂之前。
    他那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燕然向着魏敏问道：“既然当时大人在闪电之中，看到了令公子的样子。”
    “你能不能记起来，他当时是不是穿着外衣？”
    “是啊！”
    “鞋子呢？”
    “鞋子也穿着！”
    “那就不是被人绑过去的，而是他自己去的。”燕然说道：
    “按照当时的情况估计，应该是那晚公子被雷电惊醒，在床上辗转难眠。”
    “所以他穿衣而起，又自己穿上了鞋子，想要到明伦堂去拿什么东西……最大的可能是拿一本书，回到卧室里夜读。”
    “然后他就在明伦堂里被吓着了，由此身体开始发病！”
    “唉！”魏敏大人听见燕然的话之后，又是一声哀叹：
    “你说得有理！”
    “如果燕世兄在场就好了，那个时候我儿刚刚发病，你若是立刻找到了事情的症结，说不准少陵的心结当时就能解开。”
    “他也不会缠绵病塌这么久……”
    魏敏说到这里时，燕然却带着遗憾之色摇了摇头：
    “魏大人怎么忘了，我跟贵公子同龄，三年之前我也只有十五六岁而已。”
    见到魏敏脸上遗憾悲痛的神色，燕然的心里却忽然一动！
    他知道魏敏大人对独子的遭遇，充满了内疚自责的情绪，这意味着又一个机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魏少陵现在病体衰弱，难以行动，但他的病却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他其实是心病更重。
    现在魏公子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接受询问，但燕然要是不能当面问他，又怎么揭开三年前雷雨之夜的谜团？
    这似乎是个死结，但是燕然已经想到了办法。
    只要解开魏少陵的心病，最起码让他心胸敞开，不再去思虑当年受到惊吓的病根。
    只要他的精神能稍稍振作起来几分，好歹能让自己问几句话就行！
    想到这里，燕然的心里，飞快地酝酿着一个计划！
    “魏大人倒是无需如此沉痛，”燕然只是稍一沉吟，随即沉声说道：
    “我这里有一个法子，说出来或许对公子有益，大人愿不愿意参详一下？”
    “那是自然！”魏敏闻言，便是精神一振！
    自从燕然进了府来之后，几乎是言必有中，而且处处为他一家着想。
    因此魏敏的心中，早已对这位燕家小侯爷暗自信服，此时听小侯爷说有办法，魏敏心中的希望又萌生了出来。
    这就是病人家属的心理，所谓病急乱投医，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
    燕然低声说道：“我这次来查案，正好带来了一位高人……名叫百度真人。”
    “嗯？”
    魏敏一听，心说这么响亮的名号，想必是个厉害角色！
    大厅里，燕然麾下的一众兄弟姐妹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全都是城府极深的人物，当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之色。
    不过他们不免都在心中暗想：这个百度真人是谁啊？
    既然小侯爷说是他带来的，那肯定就在咱们中间对不对？
    可是这么个牛叉的名号，明显是燕然临时现编的，燕然这些弟子们看着小侯爷瞪着眼睛撒谎，心里也都明白了几分。
    这次燕然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似乎还打算把它扣在某个人的头上……大家的心中，立刻就觉得又好笑又好奇。
    而这个时候，那位骚包老道灭灰道人，却手捻着须髯，淡淡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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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7章：能察阴阳、可照幽冥

    燕然看了看那老道，魏敏大人立刻会意，燕然说的百度真人，弄了半天就是这个邋遢道人啊！
    燕然和骚包老道的眼神，刚刚其实才是第一次交汇，但二人却是心有灵犀，颇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燕然早知道灭灰道人平生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察言观色的本事异于常人。
    所以骚包老道一听见自己开始瞎编，他来看就应该明白，燕然说的一定就是他。
    至于让这个老道去冒充百度真人，此时骚包老道心里，也是有十足的底气。
    别的不说，就凭他一身邪术，各种数之不尽的小手段。虽然事发突然，但他应付起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和燕然两人，虽然事先没有经过商量，甚至连个剧本都没有，却不妨碍俩人心照不宣地临场发挥，把这出戏演得恰到好处！
    燕然向着骚包老道一拱手，然后朝着魏敏说道：
    “就是这位百度道长，能察阴阳，能照九幽，不管什么妖魔邪祟，见了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百度真人的道法，就连林国师也是佩服的……”说到这里，燕然还看了红袖一眼。
    既然小侯爷已经这么说了，红袖自然是礼貌地笑了笑，轻轻一点头！
    这位姐姐的心中，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哭的是自家老爹的名头，小侯爷居然掏出来就用，编瞎话都不带眨眼的。
    她笑的则是，自己又看到了燕郎现编现卖的绝技……当年那个自信满满，用大王八破案的燕然又回来了！
    小侯爷这份风姿与镇定，真是爱煞个人了呀……
    而这一刻，旁边的君风华却在心里暗暗吃惊。
    他就站在老道的另一边，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只脏了吧唧的东西，竟然还有个这么牛叉的身份！
    于是燕然对魏敏大人说道：“魏大人不妨让下人找个担架，把魏公子抬过来。”
    “我相信以百度真人的能力，公子身上若是有什么妖邪作祟，对真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就可以迎刃而解！”
    “啊？好好好！”
    当魏敏听到这里，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答应下来。
    然后他立刻转身吩咐下人准备担架，把魏公子抬到厅堂这边。
    他还站起来，郑重的向那位骚包老道行礼拜见！
    那老道却是面色淡然，周身上下一派宗师气度！
    只见他捻着胡须笑道：“若是大人首肯，令公子的少夫人也一并请过来，还有魏大人的夫人。”
    百度真人道貌岸然地这番话，居然说得理直气壮，弄得燕然身后的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以控制。
    不过这老道在燕然家里住了这么久，大家全都知道他的德性。
    大家怎么听都觉得他这些话的用意，肯定是因为没看够阿依娜姑娘……这个狗东西！
    为了掩饰他想看人家媳妇儿的心思，居然让魏大人把夫人也一并请出来……这骚包老道真是色胆比天大，风流起来啥都不怕啊！
    魏敏大人当然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样的曲折，他自然按照吩咐，让人把两位夫人都叫了过来。
    燕然虽然没有和老道继续交流，但他相信，这灭灰道人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不是想挣一份俸禄吗？看看你这次表现的怎么样！
    燕然已经意思都挑明了，老道心里自然也清楚，他只等魏少陵抬过来之后，来上一番装神弄鬼就行。
    装神弄鬼那还不是贫道最擅长的？其实这事儿说穿了，就是把魏少陵他们一家的心病全都给去了就行。
    然后魏公子的神志只要稍稍清醒一些，燕然就可以问话了！
    这种事对于骚包和燕然这种聪明人来说，几乎都不用交流，就是心中有数。
    那个老道心里憋着赚银子的主意，肯定会拿出所有招摇撞骗的本事，把场面做得漂漂亮亮！
    ……
    过了一会儿，按照百度真人的嘱咐，所有人都到了。
    只见阿依娜姑娘艳光四射，魏敏的夫人端庄稳重，风韵犹存……
    紧接着一副担架抬了进来，魏少陵公子躺在担架上，身上还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小伙子原本就是昏昏沉沉的，被下人抬起来这么一折腾，又在院子里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看起来眼神倒是清亮了许多。
    此时的大厅里，魏氏全家除了几个女儿不在以外，全都在厅堂里集合了。
    “你看见没？这位百度真人果然是些道行！”魏敏一见儿子的状态，不由得心中暗自欣喜！
    儿子从外边抬进来，人家百度真人还一句话都没说，你看这精神是不是就比往常好多了？
    魏少陵的夫人也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向这位骚包老道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燕然在旁边默默不语，不过他非常确信，若是自己不在现场，这位风韵犹存的魏夫人心忧孩子的病，说不得会上那个老道什么当……赔点银子都是轻的！
    至于阿依娜姑娘，她来到了厅堂之后，则是满脸的不解。
    不过这姑娘饰演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的少奶奶倒是惟妙惟肖，纵然是心有疑惑，仍是一副礼貌端庄的模样。
    不过她不由自主地瞥了燕然一眼，姑娘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原本阿依娜姑娘以为，把她叫过来是为了问一些关于案子的问题。
    却不曾想一进厅堂以后她才发现，这一场居然是斩妖驱鬼的戏码！
    在这之后，骚包老道的表演，正式开始！
    ……
    只见那老道站起来信步而行，也不见他掐决念咒，也没看见他脚踩七星。
    他就这么背着手，慢慢走到了魏少陵公子的担架前。
    老道向魏公子的脸上看了一眼，魏少陵目光迷离，神志多少还有些昏沉。
    苏信却看得出，与自己号脉的时候相比，魏少陵又精神了几分。
    片刻以后，骚包老道却冷笑了一声！
    只见他突然一转身，向着院子外的空处说道：
    “就你这几分道行，也敢魅惑生人？”
    “你有胆子在人家里作祟三年，为什么没胆子附在少爷身上，跟着他进来见我？”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霎时便吓了厅中众人一跳！
    ……大家心说：他这是跟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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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8章：三十六步、血池化影

    可是他们随即就明白了骚包老道的意思。
    大概情形就是：那个暗害魏少陵公子的邪祟，已经在他身上三年了。
    刚刚下人抬着少爷进来，那个邪祟察觉屋子里有厉害的人物，硬是没敢跟着进来，而是留在了外面！
    燕然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当老道这两句话一出口，魏敏大人的双眼都在唰唰地放光！
    这就是关心则乱了，若不是亲生父母，换成另一个场景，那魏大人都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此刻的院子外，一片静寂无声。
    老道捻着胡须，不屑地笑道：“既然你还心存侥幸，那就休怪道爷了。”
    “你不出来，我就抓你出来！”
    “来人！”
    那骚包老道“嗷儿”的一嗓子，又把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魏大人更是身上一激灵，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
    他立刻叫过来几个小厮，交给骚包老道随意差遣。
    就见老道淡淡地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你这血影化形之术，能走得了多远？”
    “来个人，去点一支蜡烛，放在院子的东南角上……注意看火焰的方向往哪儿飘！”
    “是是是！”
    一个小厮连忙答应，跑出去取蜡烛，这种平常的物件，府里哪个屋子里都有。
    随即那小厮就把蜡烛拿了过来，战战兢兢地赶紧点着，用手掌护着火苗出了厅堂，小心地向院子的东南角走去。
    大家隔着大敞四开的房门，见就那小厮把蜡烛放好之后，立刻退开了几步。
    然后他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颤声说道：“那……火苗朝着那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前行三十六步！”老道看都没看那个小厮，自顾自坐下端起个茶碗，一边用碗盖刮着茶沫，一边大声说道：
    “三十六步之后站定，周围七尺之内，必有一件古物，过去把它拿过来……不要用手去碰！”
    “是！”
    厅堂里的几个小厮，立刻答应了一声。
    然后他们就顺着火苗指示的方向，出了院子。
    随即院子外，传来了小厮们数着脚步，往前走的声音。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小厮挑着一件东西，走了进来！
    燕然看到那小厮手里，拿着一个掏灰耙子，用耙子勾着那个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到厅堂的地面上。
    小侯爷一见，心中忍不住暗自好笑！
    要要到装神弄鬼，这个老道真是像放屁一样，张嘴就来。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东西好像是一块带着泥土的腐朽木板……
    那么问题来了，老道坐在屋子里，怎么可能知道院子那个方向的三十六步之外，有这么块木板呢？
    这件事当然瞒不过燕然，之前他派庞七郎李师师他们出去，查看整个魏府的时候，老道也跟着偷溜出去了一趟。
    他当时肯定看到了花园里什么地方，有这么一块破木板来着。
    对于这个老道来说，骗人钱财都已经成了常态，那是浸透在他血液灵魂里的生存本能！
    所以燕然说，让他帮魏少爷去除心病，老道立刻就想到，可以利用这块木板。
    然后再结合现在的风向，特意弄个蜡烛指示方向……其实只要有了大致的方向和木板的位置，老道只需要计算蜡烛摆在哪儿就行。
    可是在外人看来，这一系列动作，就是相当神奇的法术了！
    这时大家分纷纷凑近了几步，端详着地上这个玩意儿。
    那是一块糟朽的用手都能撕开的破木板子，大概有两个巴掌合在一起大小。
    小侯爷心说：接下来倒要看看这个狗壁老道，怎么拿着这块木板子往下演？
    ……
    而这时老道看着那块木板子，却冷冷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我说怎么这么怪呢？”
    他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回头向魏敏大人问道：
    “家里边有铜镜没有？要前朝的古物，不要最近用来照过人的。”
    “没有……”
    魏敏忐忑的回答了一句，之后他一拍脑袋说道：
    “在我府门外街，对面就有一家古董店，卖的都是前朝的器物，我见过那里边有汉唐的铜镜！”
    “派人去买一面过来，再到院子里，堆一堆柴火。”老道随即说道：
    “等铜镜买来，我把那个邪祟给你送走，公子就没事了。”
    “好好好！”魏敏大人一听就是心中大喜，连忙答应，赶紧打发下人出去买铜镜！
    当小厮拿了银钱，一溜烟跑出去的时候，魏敏还忐忑的向老道问道：“下官斗胆请问真人……”
    “这块朽木，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人为什么需要铜镜，才能把他送走？”
    “嗨！”
    只见老道云淡风轻地说道：“一共没多大的事儿，魏大人不必忧心！”
    “作祟的只不过是个小妖而已，那家伙是棺材上的一块板子成精，也就有三五百年的道行。”
    “当年是做棺材的人不小心，手指被木刺刺破，留下了一滴纯阳血在那上面，因此这块板子才修成了妖精。”
    “这家伙不但附身在贵府少爷身上，吸他的精血，让自己变得日渐强壮，而且他最近成了气候，还开始在府里作祟起来。”
    “之前贵府的家丁不是说过吗？它化身的那个女子，正面看都是头发，转过身来也全是头发？”
    “哦！对啊！”魏敏大人立刻就是连连点头！
    燕然在旁边，想笑还得忍着，心里面憋得这个难受啊……这老道可真能瞎编！
    只见那老道接着说道：“那是因为这块木板，几百年来一直被用作棺材底板……也就是尸体下边的那一块。”
    “所以它就没见过棺材里那个女尸的正脸……棺材板修成了灵智之后，看到的全都是后背。”
    “所以它修成邪祟，变幻了人形之后，才会前后两面全都一样！”
    “哦哦！”
    魏大人听到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又是连连点头！
    燕然都快笑喷了，他连忙端起茶碗，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接下来老道要说什么，燕然都已经猜出来了！
    果然，就见老道郑重其事地说道：“那家伙毕竟是修成了灵智的东西，不同于凶煞恶鬼，我们道门讲究个上天有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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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9章：一正一反、负负得正

    老道说道：“所以我这次让它转世托生，了结了夙愿，它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对于老道来说，这是功德一件，它也有机会进入轮回，说不得下辈子还能修成正果。”
    “那这铜镜，是干什么用的呢？”魏大人听到这里，又紧接着追问道。
    老道淡淡地答道。“汉唐的铜镜作为古物，也有了几百年的火候。”
    “而且那铜镜，正好和棺材板子相反，它一辈子照的，都是人的正脸！”
    “所以贫道把铜镜和棺材板一同焚化，让那小妖儿借着铜镜的记忆，就可以修成九窍人形。”
    “不然的话，凭它这半片葫芦不像瓢的家伙，天道怎么可能让它投胎转世？”
    “哎哟！原来如此！”那魏大人被老道忽悠得简直是深信不疑。
    听到这里，他就像一个捧哏的似的，在旁边连连叫好！
    燕然从他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到现在魏大人已经对这位百度真人心悦诚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且老道这番说法，倒是正好可以解决魏公子的心病。
    在骚包老道说话的时候，燕然已经注意到那位魏公子，虽然神志还不十分清醒，但从他目光中来看，魏公子全都听清楚了。
    老道虽然在装神弄鬼，但若是因为他这番话解除了公子的心病，倒也是一件好事。
    那骚包老道说他因此得了一件功德，却也说的不错！
    ……
    小厮很快将铜镜买回来了，燕然在旁边看着，是一块古旧斑驳的六寸镜。
    镜子背后的花纹是一个人盘膝坐在那里，似乎在演奏什么乐器，而在那个人对面，也就是整面铜镜镜子扭的中间，是一片造型舒展的荷花。
    真子飞霜镜……这样的铜镜在现代价值超过百万，但是燕然知道这玩意儿，在这当下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古玩。
    事实上大宋年代，夏商周以后的青铜器基本上只能归类在“旧物”里，当做古董都很勉强。
    骚包老道用一根红绳，将铜镜绑在了那块棺材板子上。
    之后他来到院子当中，把铜镜和棺材板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准备好的柴堆正中间。
    老道让下人拿过火把来，由他亲自点火，还示意大家尽量往后退一点。
    燕然在旁边看着火苗一点一点从柴堆上燃起来，那老道站在火堆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尔时，灵宝天尊在浮罗世界净明国土，与诸天仙众说此禳灾度厄真经。”
    “天尊曰若有众生，遭诸厄难，苦楚相侵，疾病缠绵，水火刀兵，凶星恶煞，精邪为害，种种灾殃，皆由业障，致结恶缘！”
    ‘唵吽吽，三檀那，伽啰吠，娑婆诃，完事了，我滴个天尊！”
    这老道把好好一段经文，念了个连跑带颠，结尾的时候差点把燕然笑喷了！
    “法成！”
    这边燕然强忍着笑意，那边老道顺着柴堆冒起的那股青烟煞有其事地了看天上，意思是那个棺材板子成的精，已经被他送走了。
    老道的下一个动作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他冲着魏敏大人捻了捻手指，似乎是想要钱的意思……
    直到燕然向他一瞪眼睛，老道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他之前招摇撞骗的时候了，不能跟人家要钱！
    于是老道洋洋得意地宣布：“令公子身上的邪祟已经送走，贫道已经替他斩断了病根！”
    听到这儿，燕然很是满意，老道结尾这句话是必须说的。
    因为这个老道弄了半天，无非是按照燕然的心意，向那位缠绵病榻的魏少陵公子传递了一个消息……
    就是公子的心病已经彻底消失，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个明确的心理暗示。
    想必那魏少陵听到这话，一定会精神大振，状态也会比平时更好几分。
    毕竟他体质衰竭，其实病因就是心病。
    燕然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回头向着大厅那个方向看去。
    就见到魏少陵公子仍旧躺在担架上，两眼微微微眯着，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看起来，公子居然对老道的这番表演，完全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回事？燕然的心里，一霎时就翻搅了一下。
    小侯爷正琢磨着魏少陵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就觉得自己脸上一凉！
    抬头仰望天空，天上阴云翻滚，一滴滴雨点正从天上坠落下来。
    燕然默默地伸出手，任凭零零星星的雨滴，打在他的掌心上。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心神不宁。
    院子里焚烧那块棺材板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可那不对劲的感觉吗，又是从何而来的？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姚不凡和蒯无用两大高手都在此处警戒，附近不会有外人窥探。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也都是正常的！可是这种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
    燕然看着魏家夫妇，又瞥了一眼骚包老道，之后他的目光转向红袖和苏信，又看了看站在人群后面的阿依娜姑娘。
    所有人都没有异状……不对！
    突然！
    天上的阴云之中，划过了一道雪亮的闪电！
    在这一刻，随着雷声炸响，燕然失声问道：
    “百里轻呢？”
    ……
    大家心里同时都是一惊，众人向着左右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百里轻姑娘居然不见了！
    燕然思绪飞转，飞快地回忆百里轻消失的时间。
    她之前带了刘千胡万进来……大家在大厅里听那三组人讲鬼故事的时候，姑娘还在……
    阿依娜姑娘进屋的时候，她还用眼神和红袖、百里轻不动声色地打过招呼！
    在魏敏讲述魏少陵中邪的过程时，百里轻也在……她是在大家走出院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焚化木板的火堆上时，无故失踪的！
    也就是说，姑娘不是被人抓走的，当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所以她是自己离开的，燕然的头脑中飞快的想着，以百里轻的性格……
    “分头去察看那四个闹鬼的地点！”
    燕然忽然沉声说道：“找到百里轻，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
    姚不凡和蒯无用，苏信和红袖，庞七郎和程炼心，范楞娃和紫霄惊鸿，刹那间各自找了一个方向，向着魏府的各个角落提气纵身，飞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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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0章：为君身轻、一刀惊情

    “闹鬼的地方，不是三个吗……”
    那位魏敏大人看到燕然的手下动作利落，显然都是高手。
    这些人穿房越脊就跟玩儿一样，把他也给吓了一跳！
    按捺了一下心神，魏大人这才发觉燕然说的四个闹鬼地方，与三拨下人小厮描述的数目好像不符……
    “还有一个明伦堂！”燕然沉声说了一句。
    魏敏恍然大悟，对啊！
    虽然当时并没有人亲眼见到鬼，但是魏少陵那副表情，分明是撞鬼无疑！
    而这时的燕然，心中却是暗自懊恼。
    他知道百里轻那丫头心思单纯，好奇心强，很可能是自行去查看那些闹鬼的地方去了
    毕竟一个鬼在房顶上跳舞这种事，实在是太国匪夷所思。
    她如果能找到屋瓦上留下的痕迹，好歹也能判断出这是真的撞鬼，还是有人搞的阴谋，如果是人为的，还能看出那个扮鬼的人轻功到底如何。
    百里轻大概是不想打断骚包老道的施法，所以她擅自行动时都没提前说一声，这让燕然的心里焦灼不已。
    本来以百里姑娘的轻功，上房找找线索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让燕然不安的是……你没看见下雨了吗？
    之前连下三场雨，连续三场闹鬼，这是闹着玩儿的？
    这个案子里，下雨就是危险迫近的信号，再加上独自行动的百里轻，无形之中给燕然的心里，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此时大家都出去寻找百里轻，雨却越来越大，院子里有些让人站不住了。
    燕然随即带着人返回大厅中，他自己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魏少陵公子面前。
    看着魏公子脸上的神色，似乎还处在昏昏沉沉，神智不属的状态中。
    燕然知道他现在没法问话，骚包老道的一场戏做得完全没作用。
    不知是魏少陵根本没听进去，或是那老道的把戏，没能骗得过他？
    总之他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刚才棺材板子加铜镜的戏码，完全没办法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
    燕然心中焦虑更甚，却也别无他法，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外面的消息传回来。
    没过多久，几组人回来报告，全都没找到百里轻姑娘！
    刘千看到的白袜子的茶房位置没有，宋环吓傻了的魏府厨房没有，花匠周良看见头发的暮雨朝云亭也没有！
    直到苏信和红袖，从魏府明伦堂的方向赶回来，他们却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明伦堂的后窗……也就是三年前的夜里，魏少陵公子死死盯着的那扇窗户，被人打开了。
    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迹象！
    此时在场的众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百里轻姑娘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在魏府，她可能已经遭遇到了危险！
    燕然立刻带着人，冒雨向着明伦堂方向赶去。
    路上他还拉过了姚不凡，急促地向他问道：“要是有人想把百里轻无声无息地抓走，甚至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
    “你告诉我，这个人需要多高的武功？你和百里轻切磋过，知道百里轻的水准。”
    “非常困难！”
    姚不凡当然明白燕然的意思，他很干脆的回答道：“反正我是做不到。”
    “百里轻武功不是很高，但是她善于追踪，所以非常警惕。姑娘轻功不错，所以异常滑溜！”
    “另外百里轻查看这几个地点的时候，她也一定处在警惕的状况中。”
    “在这种情况下偷袭她，甚至不让她发声求救，全天下这样水准的高手，绝对超不过十个。”
    “可是你说的这种高手，雨师的手上很可能会有！”燕然也答了一句，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众人很快就赶到了明伦堂，这里既是李少陵公子当年读书的地方，也是魏府收集存放书籍的藏书楼……
    燕然见到那扇被打开的窗户，正在风中来回摆动，他几步就走了过去。
    站在北窗前，看着外面雨中的亭台楼阁，风雨飘摇的院落，燕然猛然间愣住了！
    小侯爷居然面对着外面，一无所有空濛的雨中庭院，呆愣在当场！
    ……
    ……他想到了什么？红袖看到燕然脸上的神情，心中不仅一动。
    之前的燕然，总是能看到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次，他发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燕然回到了厅堂里，立刻向魏府一家子告辞。
    如今天都已经黑透了，案子也没法再查下去。所有的线索都变成了一个死结，他们还搞丢了百里轻！
    假山里蕴藏的秘密，他们一无所知，宋隐龙的死因，更是异常蹊跷。
    阿依娜看似无辜，来到这里纯属偶然。案件里最关键的魏少陵，病得稀里糊涂，有口难言！
    还有那些诡异恐怖的闹鬼事件，百里轻无故失踪！
    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魏敏大人也是忧心忡忡，他让下人打着伞，自己亲自把燕然送到了府门外。
    等燕然告别了魏敏，登上马车的一瞬间，他立刻带着颤音，长长地松了口气！
    “天可怜见！”
    马车的座位上有一个人，正裹着斗篷躺在那里。
    ……百里轻！
    燕然将姑娘扶起来，百里轻的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完全淋透了。
    姑娘的脸色白得吓人，手指就像结冰了一般毫无温度。
    苏信和羊小白立刻一左一右，每人把住了姑娘一条手臂上的脉搏！
    “没有外伤……脏腑受了一点内伤……中毒了！”
    苏信和羊小白，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两个人连忙翻找随身携带的药品，准备给百里轻姑娘疗伤解毒……
    这时的燕然，却发现百里轻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一头倒进了自己怀里！
    “我看到了……那个女鬼……”
    百里轻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势、毒药，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
    她双手抓住了燕然的衣襟，在燕然耳边娇颤着说道：
    “明伦堂！我打开窗户，看到了她……就在闪电亮起的时候。”
    “她的眼睛在雷电下，闪出了妖异的绿色！”
    “……她就是佛山寺里，雪雨之夜，连杀四人的凶手！”
    “啊？”
    这一刻，燕然陡然想起了百里轻说过的。
    她在佛山寺亲眼目睹的，那个蹲着走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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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1章：雨夜碧眼、好似镜中

    那怪人用毒镖杀掉假陆长生四人后，百里轻曾经在闪电亮起的一刹那，看到过他眼中的绿光！
    “你看到了他的脸？”燕然这才知道，百里姑娘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我看到……她是……”
    “阿依娜！”
    “什么？”
    一瞬间，整个马车里的人全都惊呼出来。
    大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却立刻想到了一件事。
    阿依娜……她刚才不是一直在老道焚化棺材板的现场吗？
    那唯一一次，闪电亮起的瞬间，阿依娜分明就在燕然和众人的身边！
    “是阿依娜伤了你？”随即燕然又沉声问了一句。
    百里轻姑娘慢慢伸出手，拨开了裹着自己的斗篷。
    在姑娘肋下的衣服上，是一条一尺多长，触目惊心的裂缝！
    裂缝下一片银光闪动，正是百里轻那件合金内甲。
    原来姑娘中了一刀，可是敌人的刀锋却被内甲阻挡，恰好救了百里轻一命！
    可是这一刀，虽然没能斩断百里轻的腰身，刀上的力量却还是透过内甲，震伤了百里姑娘的脏腑！
    燕然看到那坚韧无双的合金甲上，居然被砍出了一条浅浅的刀痕！
    “我在看到阿依娜碧眼的一瞬间……”
    百里轻说道：“我跳出了窗户，想要上房去抓她。”
    “旁边有一人突然出现，从侧面攻来，一刀斩在我肋下！”
    “他是谁？你以前见过他吗？”燕然立刻皱眉问道。
    “和我一样的轻功，一样的刀法，一样的弯刀！”百里轻颤抖着，满眼绝望地说道：
    “那是……我自己！”
    “相信我，我没疯……我没看错！”
    “那是我……另一个百里轻！”
    ……
    马车向着侯府方向失去，苏信和羊小白以最快的速度给百里轻治伤解毒。
    红袖看着百里轻姑娘，心里却在暗自佩服这位姐妹妹。
    她受伤中毒，猝然遇袭之下，居然还让自己尽量保持着清醒。
    这丫头，意志当真是坚强无比！红袖不由得心疼地抓住了百里轻的手。
    ……
    回到燕府之后，燕然立刻带着所有人来到后宅。
    燕然从书桌里拿出三锭黄金，每一锭都是十二两，信手把这些黄金塞到了骚包老道的手里。
    说好了一次一结账，刚才在魏府里老道表现得着实不错，按照事先的约定，燕然当然是又干脆又及时地兑现了奖励。
    骚包老道接过黄金之后，喜滋滋地用牙咬了一口。
    “纯！”老道随即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苏信和羊小白也处理好了百里轻的伤势，过来向燕然汇报。
    苏信说，百里轻的伤基本上是她身上中的那一刀，虽然被内甲抵挡没有外伤，却伤到了内腑。
    这一刀劲力相当霸道，如果没有那件的合金内甲，以那把刀的力道，就算五个人站成一排，都能一起砍断了！
    然后就是羊小白，羊姑娘说百里轻身上，中的是一种很少见的毒药。
    这种毒药的功效是让人身上所有的毛孔迅速打开……这样的效能看起来几乎是无害的，但却实则不然。
    人身上的毛孔一旦全部打开，就会处于类似奔跑之后，大汗淋漓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一旦遭遇冷风冷雨，立刻就会使人身体迅速失温，然后就会因为风寒导致高烧。
    当然这样的毒药，难不住羊小白姑娘，她已经替百里轻把身上的毒素全部清除了。
    除此之外，百里姑娘也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苏信用了些风寒药，帮助百里轻祛风去寒，尽快痊愈。
    “如此说来……”燕然听过了两个人的汇报之后，他皱眉说道：
    “前不久在魏敏府中闹鬼，导致高烧说胡话的那三个人，都是因为中了这种毒。”
    “当然是因为这个，”羊小白随即答道。
    “弄不好，三年前魏少陵公子中邪的事件，也是因为同样的毒药。”
    “只是他身体原本就弱，又冒着雨赶到明伦堂，然后中了这种毒药。”
    “在精神和身体双重打击下，因此发病并且常年不愈，我觉得这个推断很合理。”
    燕然点了点头，之后他又询问了一下百里姑娘，姑娘服过了苏信的药之后，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燕然向姑娘详细问起今天晚上发生的情况，当百里轻开口讲述的时候，神情依然是心有余悸！
    ……
    在魏府那时，百里轻正看到骚包老道装神弄鬼地念诵道诀，准备要焚化那块棺材板。
    她却暗地里动起了心思……那个女鬼能在房顶上跳舞，想必是轻功不差。
    百里轻的拿手本事就是追踪，所以她觉得，只要自己看一眼女鬼出现过的屋瓦，就能判断出她大致的武功水准。
    于是百里轻悄悄地退到众人身后，然后便悄无声息地越墙而去。
    此刻外面已经开始下雨，百里轻先是到了最近的茶房，在那双白袜子出现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番。
    然后是暮雨朝云亭，整个亭子顶上都被姑娘看了一圈。
    接下来是魏府的大厨房，她来到那个院子里，仔细看过了宋环所说的女鬼出现的屋脊。
    据她观察，这三个地方都没有留下一点屋瓦松动踩坏的迹象。
    至于足迹，也因为下过几场雨之后，足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最后，百里轻又向着明伦堂方向而去，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忧虑。
    从这三个地点的情况上看，这个女鬼的轻功相当了得，甚至有很大可能，还在自己之上！
    因此当百里轻冒雨来到明伦堂之时，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警惕。
    今天同样是雨天，那个女鬼要是出现，自己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只要活捉了女鬼，案子里的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这次自己总算能帮上小侯爷的忙了！
    想到这里，百里轻推门进入了明伦堂……
    在姑娘跨过大门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屏风对面，也就是明伦堂北面的那扇窗户。
    窗户纸被雨打得唰唰作响，每一扇窗子的木头销子，都插得很结实。
    百里轻特意在那些木头销子上查看了一遍，这种程度的木头销子，哪怕是个三流小飞贼，也能在外边用刀轻松拨开！
    在这之后，百里轻打开了一扇窗，想要看看明伦堂后面的情况。
    可是就在姑娘开窗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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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2章：雨中狂刀、雷中碧瞳

    凄风冷雨刹那间扑面而来，她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一个人。
    青绿色衣服，长发及腰……正是那个女鬼！
    百里轻姑娘霎时心里一凛，她不假思索地纵身跳过了窗子，轻飘飘落在了后园的草地上。
    她的脚刚刚落地，就在准备下一次纵越，她只需一纵身，就能飞纵到那个女鬼的身边！
    与此同时，姑娘右手也伸到了肩膀后方，抓住了她那把弯刀的刀柄。
    就在这时，苍穹中，突然雷电一闪！
    在惊心动魄的雷声中，百里轻看到那女鬼，正向自己的方向回头……
    闪电照耀之下，女鬼的双瞳里，碧绿的光芒一闪！
    绿眼！百里轻立刻想到了佛山寺的那个凶手！
    心中震撼惊惧之余，姑娘听到自己的右面，传来了利器破风，呼啸而来的声音！
    百里轻猛然转头拔刀，对准了那个冲向自己的人。
    那人一步三丈，人如利箭，刀光似雪，破空而来！
    那是自己的步态，自己的轻功，自己的刀法，自己的刀！
    百里轻的弯刀，甚至没来得及出鞘，就被这雷轰电闪的一刀砍中，击飞了出去！
    人在空中翻滚，百里轻只觉得天旋地转！
    万般危急之中，姑娘拼命伸手，在墙头上按一把，借力翻滚到了院墙之外。
    之后她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猫一般，不顾一切地亡命奔逃！
    姑娘逃到了燕府的马车上，随后身上的毒药、伤势、惊吓，犹如潮水一般袭来……
    百里轻躺在马车里，拼命地守住了神智，才没让自己昏迷过去！
    ……
    百里姑娘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燕然看着百里轻，知道姑娘一定还有话要说。
    只见百里轻低声说道：“那个碧眼女鬼，我借着闪电亮起，看到了她的大半张脸。”
    “那绝对是阿依娜，她的脸庞带着西域姑娘的特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我身上中的毒药，大概就是阿依娜回头看到我的时候，向我的方向发出来的……”
    “至于那个砍了我一刀的人，我没看见她的脸，好像是用什么蒙住了。”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她跟我简直太像了，身形、动作、轻功、还有刀……完全是一模一样！”
    “她从数丈之外扑来，一刀斩在我身上，她的动作那么快，我却连拔刀都来不及！”
    “这并不能说明你的武功，比她差那么多。”燕然听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你先是看到了那个女鬼，由此吃了一惊。”
    “然后当你跳过窗子的时候，你又在闪电的亮光中看到了她的碧眼，还辨认出那是阿依娜！”
    “这些连续出现的异象，一定会给你的心神，造成极大的冲击。”
    “在这种情况下，你没被吓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侧面偷袭你的那个人武功很高，还是在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女鬼的身上，趁机一刀向你斩来的。”
    “她偷袭你的时候，你却在全神贯注，看着那个女鬼阿依娜！”
    “所以你们两个的武功，绝没有相差那么多，若是正面对敌，你也不至于一刀就被人砍伤，甚至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来……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百里轻却根本没去回应燕然的安慰。
    姑娘显然还是觉得自己的遭遇太过离奇，她动人的双目瞪着燕然说道：
    “我离开火堆的时候，阿依娜还跟你们在一起！”
    “就算她来得及换好衣服、打散头发，跟我打了个照面之后，她也来不及回去，把自己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所以阿依娜从始至终，都跟你们在一起，对不对？”
    “还有，我居然看到了我自己……这样的话说出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中了邪，导致神志不清。”
    “可是你却相信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怎么造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燕然淡淡地说道：
    “一个和阿依娜毫无分别，另一个和你简直是神似！”
    “但是我相信你的所见为实，从始至终，你都控制着自己没有失去神智，这一点很容易判断出来。”
    “因为你没有慌不择路地逃走，也没有按照下意识的反应，回到大厅跟我们汇合。”
    “你当时不想打草惊蛇，担心引发阿依娜的警惕，你又不想在我毫无准备之下揭露真相，所以才一个人回了马车。
    “你当时的状态虽然非常差，但是从始至终，判断力都没出现问题！”
    “好吧！”百里轻闻言，这才放松下来，
    姑娘幽幽长叹了一声：“我这一刀没白挨，希望我看到的这些，能对小侯爷破案有帮助。”
    “简直是太有帮助了！”燕然立刻向百里轻，笑着点了点头。
    小侯爷轻声安抚着百里轻，让姑娘安心静养。
    之后燕然让姑娘回去房间休息，然后他就看到客厅里的众人，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
    刚刚百里轻姑娘的陈述，大家也都听见了，可每个人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依娜同时出现在焚化棺材板的院子和明伦堂，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更何况百里轻还说她看到了自己……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燕然却居然肯定的说，百里轻的判断没有问题？
    此刻大家的脑海里，不禁都泛起了同一句话：如果百里轻说的没问题，那特么就是我的脑筋出了问题！
    骚包老道迟疑地说道：“魏家那个鬼连闹三次，按照百里姑娘所说，今天是第四次，也是她第一次露脸！”
    “你说是不是我那面铜镜，真的给了那鬼一张脸？那张脸正好是阿依娜姑娘？”
    “胡说八道什么？”燕然在旁边，气得差点给他一脚：
    “死老道，你在江湖上混到现在，那些鬼啊神啊是真是假，你心里还不清楚？”
    “这世上但凡鬼神之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人装的！”
    那老道也不争辩，笑嘻嘻地往后一退……燕然刚刚才给了他那么多金子，傻子才和金主对着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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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3章：佳人搏命、怎不倾情

    大家也在等着燕然给出解释，小侯爷却若有所思地说道：
    “阿依娜绝对不是阿依娜，百里轻也绝对不是百里轻。”
    “策划这件事的家伙……有两下子啊！”
    ……
    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
    燕然想要留君风华在侯府里暂住，君公子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红袖在旁边看了一眼君风华，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她笑着对燕然说道：
    “你还是让他回去吧……君公子连咱们家的椅子都不肯坐，你若是让他在咱们家留宿，他兴许真能站一晚上……”
    “不如让他回去早点休息，君公子要是对这个案子有兴趣，明天不妨早点过来也好。”
    “一定一定！”君风华这时也松了口气，连忙拱手向燕然和红袖告辞。
    这边红袖让人拿来了雨伞，自己要去送君风华出门。
    姑娘还回头向着燕然轻声说道：“你去百里妹妹那边……那孩子今天吓得可不轻！”
    “嗯！我好好批评她几句！”
    燕然立刻答应，换来了红袖姐姐似笑非笑的一瞥。
    当红袖将君风华送出燕府的时候，燕然回到了百里轻的房里。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百里姑娘的屋子里，还是加了炭盆。
    一是连绵春雨，碳盆可以去除潮湿。另外姑娘中的这个毒，若是真的引起风邪入体，发了烧也不是好玩的。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伤风感冒这些现代人认为的小病，在大宋也是个危险。
    百里轻看到燕然关了门，朝自己走过来，姑娘连忙想要起身。
    燕然却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把姑娘按到了床上。
    “我没事……”
    百里姑娘看到燕然特意留下了，她笑着挑眉说了一句，示意让燕然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
    燕然一边帮百里轻掖好被子，一边叹了口气，轻声道：“在你中刀的那一刹那，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你甚至来不及想起自己穿着内甲，只知道自己想要拔刀相抗，却晚了一步！”
    “在那个瞬间，你觉得自己死定了，之前的一生犹如一梦。”
    “生命就要在弹指之间消失，你来不及向你珍视的所有人告别，心里悲怆至极，万念俱灰！”
    “那种感觉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恐惧却能贯穿人的一生……我经历过，我知道！”
    “其实也没那么害怕，”百里轻松地笑着，眼中却是波光闪动。
    “其实我不怕死，但我那时，看到了另外一个我。”
    “让我害怕的是，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怕她趁你不备一刀砍向你，把你给杀了！”
    “你信任我，对我丝毫不会防备，要是那个人用我的面貌接近你，害了你怎么办？”
    “那把刀砍过来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这件事……我怕的就是这个。”
    “不会的，”燕然笑了笑，看着百里姑娘：
    “这世上，怎么可能和你有一模一样的人？”
    “怎么不会？我可是亲眼看见的！”百里轻注视着燕然，口中争辩道：
    “要是她真的和我一模一样，你怎么分辨得出来？”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所谓人生，就是记忆。”
    “我和你有共同的记忆，那个人就算再怎么像你，她也不会记得你和我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
    “比如说……”燕然笑着说道：
    “记不记得我把你带到一个帐篷门口，里面其实是你的父亲和兄长在等你？”
    “那天我通过你的姓氏找到了他们，想让你们在那座帐篷里面相认？”
    百里轻默默地点头，示意自己当然记得。
    而燕然却低声说道：“可我带你到帐篷门口的时候，你误会了我……以为我带你进帐篷，是想要干什么来着？”
    百里轻被燕然问得猝不及防，姑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坏东西……”姑娘正想挥起粉拳，向燕然打过去。
    燕然却冷不防突然俯下身，把姑娘抱在了怀里。
    百里轻想要挣扎，发现自己被抱得紧紧的，根本一点都挣扎不动！
    “这次太危险了，你差点就没了命！”燕然的嘴唇贴着百里轻的耳边，沉声说道。
    “以后再敢擅自行动就打屁股，记住没有？”
    “记住了……”
    “重复一遍！”
    “再敢擅自行动，就……打屁股！”
    “要不，咱们把这次的先打了吧？”
    “……不要！你敢动手，我可砍你了！”
    “哎呦？你还敢砍我？你就一点良心没有吗？”
    燕然轻轻笑了一声指责道：“内甲不给了，现在就脱下来还我！”
    “治伤的时候早脱下来了……”
    “我不信！让我检查一下。”
    “登徒子！我真打你了啊！”
    ……
    俩人就这么闹了一阵，百里轻被燕然按着被子，在里边完全挣扎不得。
    燕然看到百里姑娘脸上带着红霞，额角上也见了汗，知道姑娘的心情已经恢复如初，心中不再惊慌恐惧。
    而且姑娘身上出了透汗，不用担心风寒入体，燕然这才笑着放开手。
    看着面颊一片羞红，表情还奶凶奶凶的百里轻，燕然站起来正色说道：
    “案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我很快就把那个幕后的案犯抓出来给你瞧瞧。”
    “你已经有眉目了？”百里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眼睛以下的脸蛋，声音闷闷地说道。
    “有眉目了，”燕然笑道：“多亏了你今晚所见的这些。”
    “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燕然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道：
    “你都已经亲眼看见真相了，只不过你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而已！”
    ……
    在燕然的安慰之下，百里轻的情绪好了很多，小侯爷也放了心。
    在燕然回到房间时，红袖已经等在那里，还给他准备了一杯热酒驱寒。
    看这意思，这位姐姐想看着燕然把酒喝下去，之后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燕郎可是得手了？”
    见燕然脸上并没有阴郁之色，这位红袖姐姐居然跟他开了一句玩笑。
    “要是得手了，不得后半夜才能回得来？”燕然端起酒盏，笑着说道：
    “将来你就知道了，你郎君可不是等闲之辈，哪有这一会儿功夫就鸣金收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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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4章：那时颜容、如在镜中

    “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红袖姑娘脸上一片羞红，眉心上的红莲，都从白皙的皮肤下透了出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难道说今天的案子，你这坏蛋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那倒也没有，”燕然坐在椅子上，然后把红袖抱着放在自己腿上。
    “我笑的是跟雨师斗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了取胜之道！”
    ……
    听了燕然的话，红袖姐姐吃了一惊，却又立刻心中暗喜！
    姑娘没想到，燕然在这么错误中复杂的案件之中，居然也能看到一线胜机，不愧是小侯爷，这心窍真是远超旁人！
    红袖拉了一下燕然的耳垂，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小侯爷拥着红袖轻声说道：
    “在这之前我还纳闷，为什么百里轻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说的是佛山寺里那个眼睛发绿光的凶手。”
    “她行凶之前，为什么会蹲着走？现在看来原因就很明显了。”
    “因为那个时候凶手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和百里轻再度遇上！”
    “她的体态太过特殊，以至于百里轻一见之下，很容易就会把她和佛山寺的凶手联系起来。”
    “阿依娜身段妩媚，再加上人种的原因腰细腿长，和中原女子大相径庭。”
    “而且那个杀手还知道，咱们早晚会发现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梁空迹的真实身份，就是阿依娜！”
    “所以她当时……”红袖这才明白，姑娘轻声说道：
    “才会用那般古怪的步态行走，其实她是不想暴露在百里轻妹妹的面前？”
    “没错！”见到红袖明白了，燕然立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随即红袖又心有余悸地说道：
    “今天听百里轻妹妹说起她的所见所闻，真是把我心都吓凉了！”
    “当时我就在想，这世上莫非真有这样的妖法，能变出另外一个和原主一模一样的人？”
    “若是有这样的法术，那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就是神仙也没法对付！”
    “这样的法术，当然是不存在的。”燕然笑着说道：
    “反倒是因为今天的事，终于被我抓到了雨师的线索。”
    “对了，你刚才说……”红袖随即问道：
    “你说跟雨师斗了这么久，直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取胜之道，燕郎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说的取胜之道……”燕然随即答道：
    “秘密就在三年前魏少陵中邪时的一个细节上，就在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身上，就在百里轻内甲那道刀痕上！”
    “雨师纵然天纵之才，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了后手。”
    “只要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记住别人记不住的细节，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真相。”
    “你就可以始终先人一步，之后可称必胜！”
    ……
    第二天天光大亮，连绵的阴雨也停了。
    正所谓一场春雨一场暖，汴京的气温明显上升了一大截。
    君风华又来了侯府，看到这家伙依旧白衣如雪，红袖脸上就止不住地泛出了笑意。
    这位君风华公子性子孤傲，一向觉得天下人都不过如此，对于世间人、人间事，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可这一回，他可真是长见识了。
    昨天的案子错综复杂，一波三折，其间埋藏着无数的玄机与诡计，连君风华这样的人见了也是束手无策。
    可是小侯爷却在研究案情时披荆斩棘，硬是杀出了一条路，揭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显然君风华对于燕然断案的本领，已经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因此他欲罢不能，一大早就来到了侯府。
    估计他一定是想要看明白，这个案子，燕然接下来该怎么查！
    可是燕然却没办法出来待客，红袖只能让君风华在客厅里等着。
    小侯爷此时，正在大牢里看一个人。
    ……
    古夙罗已经被关了二十多天，这段时间他的牢房里不见天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他。
    直到今天，牢房门打开的时候，阳光顺着铁门照射进来。
    古夙罗第一次觉得，这司空见惯的阳光竟是如此珍贵！
    古夙罗的手脚都被铁链拴在墙壁上，燕然让人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他面前。
    这个当年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野小子，如今已经是满脸苍白，形销骨立！
    燕然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有多难受，但却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古夙罗是个双面间谍，表面上是机速房的人，实际上却是金国雨师手下的密谍！
    燕然从来没让人审过他，古夙罗是怎样被吸收到机速房，又是怎样叛国投向了金国人，他这一次的任务是什么？
    他和机速房的联络站什物铺掌柜黄二联系的同时，他又是如何向雨师传递情报的？
    那个联络点在哪儿？他的联络人是谁？他到底还知道雨师的什么消息？
    这些他一句都没问！
    因为燕然无法验证古夙罗口供的真假，反而容易被误导欺骗，可现在情况却已经不同了。
    今天燕然到来，并不是想要审问他，而是要在精神上击垮他。
    当古夙罗眯着眼睛适应了阳光之后，小侯爷淡淡向他说道：
    “我想用你来交换一个落到雨师手里的人，那个人是我这边的……”
    “但是雨师没答应，这说明在他心目中，你并不重要。”
    “雨师知道，你掌握的情报即便被我知道了，对他而言也不构成威胁。”
    “所以你被放弃了……苦梭梭。”
    燕然说到这里，淡然地望古夙罗的双眼。
    随即他就在这个野小子的眼中，发现了绝望与凶狠之色！
    他已经听懂了……这很好。
    燕然知道对于一个密谍而言，最沉重的打击就是让他知道，自己的信仰一钱不值！
    你为之出生入死的那个人，已经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你之前的战斗，还有被捕之后的坚持，甚至是为那人而死的决心，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价值！
    这些话燕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在古夙罗的眼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被遗弃的人，眼中的愤怒与失落，是无法掩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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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5章：一曲阳关、妙计已成

    小侯爷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对雨师和我而言，都没用了。”
    “你的余生会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熬死，就像只死在洞里的老鼠一样日渐腐朽。”
    “再见……苦梭梭。”
    这句话说完，燕然已经走出了监牢。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铁门再度关闭。
    那一缕灿烂的阳光，也被永远关在了门外！
    古夙罗的喉咙里，发出了濒死野兽般的哀嚎！
    他知道雨师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燕然的手段。
    雨师冷酷无情，燕然言出必行，自己的生命，就终止在这一刻。
    剩下的时光，只是黑暗中，无尽的悲伤狂怒而已！
    ……
    大牢外。
    燕然听着牢房里传来的嘶吼声，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跟随他过来的学员一起离开这里。
    小侯爷带着大家来到院子里，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
    燕然笑着看了看自己的一众弟子。
    李师师、苏信、庞七郎、程炼心……这些弟子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奇异的光彩。
    “没错，你们猜的没错。”燕然摸了摸鼻子笑了出来。
    “古夙罗被捕之后，他身上的情报对于我们没有一点帮助，雨师会迅速掐断他的联络线。”
    “但是他这个人，却不是完全没用，不然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到这里告诉他那几句话。”
    “这小子不同寻常，策反之后会是一把好手。”
    “但是他成为我的手下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会让你们看到，我怎样一步一步，策反一个敌国密谍的。”
    “我只做一次，你们要看好了，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鉴定师。”
    “对于古夙罗这样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他的一切！”
    ……
    就在燕然将古夙罗这小子作为反面教材，教导学员如何策反敌国密谍时。
    那个被雨师得到的齐宝，口供也送到了雨师的手上。
    齐宝就是那个在铁炉堡带头闹事的工匠，还一度被燕然发配到军器监打马蹄铁，又通过诈死手段失踪的那位。
    他果然到了雨师的手里，雨师正在翻阅这些天来，齐宝所有的口供。
    当雨师看到卷宗上面写到，燕然制造的那些强悍的军备，其实都是用的精铁打造的。
    而且这些设备，无论是水力驱动的水轮转轴，还是冲压所用的模具。上面所用的精铁，都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冶炼出来的。
    冶炼这些金属时用的燃料，甚至不是煤炭，而是一种沉重多孔的黑石头……
    见到燕然创造的技术如此艰难深奥，雨师长叹了一声，轻轻合上了卷宗。
    看着庭院里绽放的桃花，雨师喃喃自语地说道：
    “手段通天彻地，身具鬼神之能，你真是天纵之才啊……燕然！”
    ……
    燕家侯府。
    小侯爷又去见了一个人，独头蒜王正心。
    王正心看来又瘦了一圈，显然是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燕然发现他表情有些愁眉苦脸的，但眼中却是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像燕然调教出的手下了。
    燕然坐在院子一角，听着他的汇报。
    王正心向他说的是，最近营建汴京十三行的事。
    整个工程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对新工厂进行了选址，燕然还给出了设计图。
    甚至工厂里需要的设备和零件，他们也早就在铁炉堡里准备妥当，因此工程推进的速度飞快。
    但是快归快，却也没到立刻就能生产的程度，因为这次不同于临时工匠营铁炉堡，那时的房子都是木头的。
    新的汴京十三行，连围墙都是照着城墙的标准建设的，宿舍和厂房也是永久的砖石结构，即便再快也有个限度。
    不过据王正心说，另一件事却进行得很顺利。
    那就是和呼延老将军商量过的，大量回收禁军盔甲的事。
    现在这些盔甲，正在源源不断地从禁军那里，流进军器监的仓库，负责这件事的正是王正心。
    他向燕然汇报说，等到十多天后，西军来到汴京的时候，五万套盔甲一定能准备就绪。
    然后这次西军出发去东南平叛，就可以带上那些盔甲，完全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军速度，因为这件事已经被王正心安排得妥妥当当！
    燕然知道王正心这些天以来身兼数职，又忙又累，总算是差使做得都不错。
    于是他鼓励了王正心几句，之后燕然又说道：
    “既然十三行的建设初具规模，禁军的盔甲也已经入库，我再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去做。”
    说着燕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放到了王正心手里。
    王正心接过之后，他打开卷轴看了一眼，立刻震惊地抬起了头。
    这颗独头蒜，看向燕然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主公……您是要造反吗？”
    “如果是的话，你要不要跟着我？”
    燕然一听就知道，王正心看了图纸之后，这是弄误会了。
    不过他却不说破，而是正色问了王正心一句。
    “主人你咋不早说呢！讨厌！”
    没想到王正心这小子，却是满脸说不出的欣喜！
    ……
    当红袖姑娘来到院子里时，王正心已经走了。
    燕然坐在树下，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而紫霄姑娘却坐在琴桌前，轻轻地弹奏吟唱。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燕郎，这是要送别谁啊？”红袖笑着走过去。
    “说的是呢，大早上的，让我唱这首阳关曲！”紫霄也笑着帮腔。
    “现在还不能说，”燕然见到红袖，笑着一跃而起：“走咱查案去！”
    ……
    燕然带着队伍出发时，君风华自然也跟着。
    这次队伍里又多了两个人，君风华左看右看看不明白，心里也是暗自纳闷。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位神采飞扬的老头，看起来气派得很。
    那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侍女，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
    燕然带队行进的方向，明显又是去魏敏大人的宅邸，大家心里都想着，不知这次小侯爷要查些什么？
    从昨天的情景来看，魏府里每一条线索都断了，分明已经很难再往下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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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6章：上门一观、魏家画扇

    正当大家在暗自揣测之时，燕然看到前方距离魏府，只有两三条街那么远了。
    这时队伍正好走过一片热闹的街巷，街道两边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偶尔一家青楼红灯招展。
    姑娘们靠在临街的窗口那里，欢笑声犹如银铃一般传来，悦耳之极。
    燕然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骚包老道灭灰道人，正不由自主的往街道两边的青楼上看，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燕然笑了笑对他说道：“今天用不到你，你自去青楼耍一天，就算给你放假了。”
    “真的？”听见这话，那老道的眼睛“唰唰”地直放贼光！
    “当然是真的，”燕然笑着说道：“还不止这个！”
    “你昨天立下的功劳不小，从今以后只要你去逛青楼，回来只管跟账房说个数儿，一律实报实销。”
    “我去！还有这么好的事儿？”范楞娃在旁边听着，俩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没想到这装神弄鬼的老道，居然能得到小侯爷这样的优待！
    老道也有些难以置信，却见燕然笑着向他说道：“你之前的事做得漂亮，我承你的情不好装糊涂，所以这都是你应得的。”
    “今后只要你在我手下一天，这样的待遇你就享受一天，逛青楼不用你花一文钱！”
    “哎呀我去！主公英明！”那老道见燕然说得郑重，把他给乐得抓耳挠腮！
    只见他一片腿，“嗖”的一下就跳下了马背，之后一个狮子摆头就奔着街边的青楼去了。
    “以后有事您说话！老道必定鞠躬尽瘁！死而……”
    话还没说完，老道就已经消失在青楼门口那片粉臂翠袖之中！
    这边红袖心里还在想着，为什么小侯爷突然对这老道这么好？
    可是没走多远，红袖就明白了。
    因为他们一拐弯，来到魏府大门口时，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车辕上坐着那个赶车的人正是铁九叔，大车旁边还站着一个道人，是他们之前的老熟人冲灵子！
    这俩人既然在此，说明国师林灵素，就在马车里。
    红袖心道：怪不得燕然早早的就把那个骚包老道支了出去！
    估计他是怕这妖妖道道的老骚包，见到玄门正宗的林国师……
    若是国师看到那个邋遢道人，还知道昨天他用江湖手段冒充玄门道术招摇撞骗，林国师万一误会了女婿是邪门外道怎么办？
    ……
    燕然的队伍到了门口，马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国师林灵素。
    燕然连忙上前行礼拜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林国师也不好说什么，但红袖心里却清楚得很。
    自己的老爹，百分百是燕然那小子给招来的，不知他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这时燕然向红袖低语了几句，之后他挑了几个人带上，随即就和林国师一同进了魏府。
    这次君风华未被邀请，他也不知道燕然进去要干什么。
    至于说燕然带进去的人，在君风华看来，也是相当奇怪。
    国师林灵素他当然是认识的，然后还有那个风度翩翩的陌生老头，也被燕然带了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叫程炼心的，一共就这四个人。
    君风华不知道这四人的配置意味着什么，所以也猜不出燕然此行，是怀着怎样的打算。
    在他心中疑惑之际，他正想问问红袖，结果他一回头，发现红袖居然也不见了！
    红袖分明没有跟着他们进魏府，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又跑哪儿去了？
    紫霄姑娘却在旁边笑着说道：“君先生稍安勿躁，我家主人有吩咐，您在此静候即可！”
    ……
    此时的魏府里，魏敏大人一听说国师林灵素到访，当时就是大吃一惊！
    他连忙仓促更衣出迎，还没等迎到二门，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魏敏与国师林灵素没打过交道，之前他只是远远地见过林国师。
    这次他过来行礼拜见之际，一离得近了，魏敏大人不禁心里暗暗吃惊！
    林国师身材高大，道袍朴素，周身上下一片自然淳和之气。
    这位林国师虽然面带微笑，但气势却在出现之时，就盖住了全场！
    周身上下没有丝毫做作之处，但那股凛凛神威却让人不敢抬头凝视。
    真是好一位大宋国师……魏敏唯恐自己不够恭敬，见了礼之后连忙低下了头。
    “魏大人千万见谅，冒昧打扰，勿怪勿怪！”林灵素国师笑着说了一句，居然姿态放得很低。
    那位魏大人自然是连称不敢！
    然后他又听林国师笑着说道：“早听说大人为官端正，诗书礼仪俱是上佳，这次来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国师尽管吩咐下官！”魏大人听到国师夸奖自己，又赶忙表态。
    “实在是我听说魏大人家里，收藏了好多名品书画。”国师笑着说道：
    “因此我才求燕司丞为我引荐，冒昧求取一观，不知大人可有不便之处？”
    “那自然是好！”魏大人一听原来是这件事，他心中虽然暗自疑惑，却哪里敢出言拒绝这位大宋国师？
    只见他笑着说道：“国师驾临，下官真是请都请不来！”
    “燕司丞是画坛圣手，国师乃是神仙中人，能得您二位品题鉴赏，那是下官三生之幸！”
    “请客厅待茶稍候，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好好好！打扰打扰！”国师爽朗地一笑答应下来，之后见魏大人抬手相让，转身就进了客厅。
    而这时的燕然却伸手一拦，把魏敏拦了下来。
    魏敏站在廊檐下，不解地看着燕然，就见小侯爷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今日求来了林国师，是想让他帮忙看看，魏大人的家宅如何……”
    “哎呦！燕司丞！”魏敏一听之下，这才明白过来。
    燕司丞显然是不放心，昨天那个老道做完了法事之后，家宅中可能还有什么毛病，所以才大老远地求来了国师到此。
    这位燕家小侯爷真是古道热肠，待人忠厚诚挚，让人心中暖烘烘的！
    魏敏这边正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却见燕然低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师一进来就说要看你家的书画……这种道家玄门的事，国师不说，咱也不好开口问呐？”
    “对对对对对！”魏敏大人一听燕然说的有理，连忙随声附和。
    “所以他要看，你就给他看，”燕然低声说道：“最好一副也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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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7章：花样年华、人在玉屏

    燕然说道：“无论大小，哪怕就是扇子册页，只要上面带书画的，全都给他准备出来再说……国师上门，这机会可不多！”
    “明白明白！”魏大人听到这里，他自然是连连点头。
    然后魏敏转身向着下人小厮吩咐了下去，整个魏府里只要是带字带画的，全都拿到明伦堂去布置好！
    在这之后，魏敏才和燕然进了客厅，陪林国师饮茶说笑。
    ……
    与此同时。
    深闺之中，阿依娜姑娘正在看书，却听到地上“啪嗒”一声。
    姑娘抬头一看，就见丫鬟手里正在做的一幅鞋面，居然掉在了地上，那丫鬟却熟视无睹。
    随即丫鬟头一歪，人就倒在了椅子上……阿依娜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楼梯上脚步轻响，红袖姑娘一步步走了上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那个羊小白姑娘！
    阿依娜看到红袖，立刻把那个困扰了自己一夜的问题问了出来：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燕然你们走的那么匆忙？”
    “因为我们有位同伴，一个叫百里轻的姑娘。”红袖随即坐在阿依娜的对面，向着她淡淡地说道：
    “昨天她查看明伦堂的时候遭遇袭击，差点死在敌人的手里。”
    “当时，偷袭她的是一把弯刀。”红袖向着阿依娜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记得在天绘楼，你跟燕然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曾经向他说起，你就要赎身离开天绘楼的那一次。”
    “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你正在练习舞蹈，头上顶着一把弯刀。”
    “你不能告诉我，你离开天绘楼的时候，有没有将那把弯刀带出来？”
    ……
    与此同时，魏敏大人正带着国师和燕然他们在明伦堂里看画。
    明伦堂五大开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了有一百副以上的书画。
    这里面有名家的对联，家传的中堂，长长的手卷，打开的册页。
    小的是文人雅士用的扇子，大的还有正面的落地屏风，不但墙上挂满了，连桌子上也摆满了。
    燕然在明伦堂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还顺便把魏敏也给捎上了。
    魏敏他们站在院子里，看着里面走动观赏的三个人，国师林灵素，那个相貌清雅的老人。
    还有一个燕然的护卫，魏敏昨天见过的，伺候在两人的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不知有何用处的盒子。
    魏敏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他低声向燕然问道：
    “屋子里那个老者是谁？国师到底想干什么呀？”
    “那个人是国师带来的。”燕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国师如此行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咱也不敢问呐……要不你自己去问问？”
    “还是算了！”魏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替我请了国师来观看家宅，林真人的行事必定有其深意，他若是不说，咱们可怎么好胡乱发问？”
    “……这是什么味儿？”魏敏大人说到一半，突然惊奇地问道！
    国师他们进去之前，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已经被遣走了，如今院子里空空荡荡。
    燕然也闻到了那种味道，顺着明伦堂的大门随风飘送而来，好像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
    国师这番观赏书画，在里面待了好久。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魏敏大人一眼就看到国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魏大人见国师的神情，心里不知为何就安稳了几分。
    等国师来到院子里，他笑着向魏敏大人说道：
    “大人家宅安稳，虽然近日还会小有波折，但终究还是吉人天相。”
    魏敏一听之下，立刻便大大松了口气，随后却听得林国师接着说道：
    “至于令公子的身体……生死取决于一件事。”
    “他心里藏着事，若不亲口说破，难以转危为安……贫道告辞！”
    魏敏大人还在琢磨林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见国师居然走得这么干脆，自然是忙不迭的往外相送！
    燕然跟着一块儿往外走的时候，他看见魏敏一副想问还不敢问的样子，不由得暗自感叹。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儿了，同样的事放在在大宋国师身上，就是这么容易！
    要是换个人，这么模模糊糊把话说的一半就走，一定会被人拽住，问个明明白白。
    可是如果这个人换成大宋国师，人家不愿意说的话，就是天机不可泄露，谁敢接着往下追问？
    等到魏敏一路把他们送出来，燕然也随即告辞而去。
    魏府大门口，魏敏大人远远地看着他们的队伍离开，却是忐忑不安地长出了一口气。
    如今，他家暮雨朝云亭那边的尸体早已拉走了，案子查到这里，他们魏家的部分应该是查完了。
    按照常理来说，魏敏接下来只要等候消息就行，这案子已经跟他没什么关联。
    他却总觉得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七上八下的呢？
    ……
    燕然在回去的路上和林国师聊了几句，这次他求助于林真人，他这位老丈人也是把戏做得十足。
    林灵素不知道燕然叫他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有一件事，这老头儿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燕然请他出来为自己做掩护，看来这事儿肯定小不了！
    ……
    燕然回到府里的时候，那个骚包老道还没回来。
    估计老道仍在青楼里以寡敌众，正在酣战，且还得一阵子才能得胜回营呢。
    苏信和红袖心里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队伍里还有个兄弟没回来，那个偷天盗帝程炼心不知道哪儿去了！
    红袖随后向燕然讲起了今天，她去见阿依娜姑娘的事。
    按照红袖所言，阿依娜姑娘表现得完全不像是心里有鬼。
    昨天袭击百里轻的事，若是她真的有参与，阿依娜很难表现得像今天那样真实可信。
    至于说燕然让红袖问起的那把弯刀，红袖随即说道：
    “根据阿依娜所讲，那把弯刀实际上是一个样子货，只是外表看起来金碧辉煌，分外珍贵罢了。”
    “上面的部件其实都是铜的，然后薄薄地裹了一层黄金，镶嵌的宝石也只是一些好看的石头珠子。”
    “这把刀的锋利程度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论起砍杀能力来，一般的刀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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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8章：顶刀起舞、冷月烟翎

    “这种舞，要舞者头上顶着弯刀的刀背，刀尖和刀柄从头部两侧垂下，然后稳稳当当的跳舞，是阿依娜他们民族的特色。”
    “所以当时，她头上顶的只是个专门用来表演的道具，表面上看着银光雪亮，实际上却薄得很。”
    “因为舞姬跳舞的时候，若是头顶沉重的真刀，会压坏头上的发饰，所以那种弯刀，基本上都是专门用于舞蹈的定制假货。”
    燕然听了之后也点了点头，他也依稀记得好像是西亚某个民族，还真有这样的顶刀舞来着。
    等燕然把这件事放下之后，随即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是苏信、红袖、李师师他们几个人在院子里一碰头，却又接连发现了好多奇怪之处。
    被燕然带去魏府看画的江山如画九里黄大师，路上一言不发，一回来就被燕然带到书房里，到现在还没出来。
    而且失踪的还不仅仅是程炼心一个人，那个开锁大师，七星童子陈安逸也不见了！
    几个人正琢磨着这些奇怪的征兆，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时，他们就看到有人从燕然书房里出来。
    这人穿着一袭拖地的长袍，脑袋上还裹着一块布。
    他居然谁都不搭理，径直走出了院子。
    出示了腰牌，通过卫士警戒之后，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那！那不是……”
    “就是他！”
    李师师姑娘看着那个身影，觉得非常熟悉，红袖却用力点了点头！
    “是钱戏！”苏信紧紧皱着眉头说道：
    “那小子失踪了这么久，怎么今天出现了？而且行踪还如此诡秘，都不跟咱们打声招呼就走，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鸣鸿姑娘正从后院走过来。
    姑娘手里拿了件斗篷，给红袖姑娘披在肩上，一见大家这般吃惊的模样，鸣鸿却笑了笑。
    “亏你们跟了主人这么久，”
    鸣鸿笑着说道：“虽然这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怎么参与，但主人这副样子，我可见得多了。”
    “从他第一次要烧百花殿那时候开始，我就经常见到他这般模样。”
    “只要主人做出来的事，你忽然觉得莫名其妙看不懂，怎么想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那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把咱们甩到后面，自己一个人向前狂奔了。”
    “每次他这样，都代表着有人要倒霉，这次倒霉的，我估计是……”
    鸣鸿这句话刚刚说完，李师师、苏信和红袖就同时默契地开口，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雨师！
    ……
    当燕然走到书房后面的花园里，他看到一个人正独自坐在那里发呆。
    是那个小侍女，冷烟翎。
    燕然知道，这姑娘武功相当了得。
    只是她至今还不爱说话，除了范楞娃那个厚脸皮能跟她有点交集之外，这姑娘整天就是跟着九里黄大师在院子里休整园林。
    这姑娘心里曾经遭受过非常大的挫折，又在燕然的帮助下渐渐站了起来。
    但是她现在还远远没有成为燕然忠诚的手下。
    见到这位小侍女身上，居然还穿着麻布衣服，燕然让家里给姑娘做的那些精致衣裙，她一次也没穿过。
    “冷姑娘，”燕然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微笑着问道：“你有那么多好衣服，为什么不穿？”
    “干活不方便，”这次冷姑娘倒是不像平常没嘴葫芦的样子，居然回答了燕然的问话。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啊！燕然心中一喜，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你是说跟着九里黄大师，整天干活时不是树叶就是泥土的，裙子太累赘是吗？”
    燕然连忙趁热打铁，又接着问道。
    “嗯。”
    姑娘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燕然却还打算继续乘胜追击，让她继续开口说话。
    他知道这姑娘终于渐渐敞开了心扉，只要她愿意交流就好办，多大的心结都能解得开！
    于是燕然又接着问道：“我听范楞娃说，你诨号飞羽天霜，是江南暗器第一？”
    “那你平日里最常用的是什么暗器？”
    “我用暗器干什么？”冷姑娘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倒把燕然说得一愣。
    然后他立刻明白了姑娘的意思，燕然轻声答道：“当然是用来救那些好人了，就像你上次救康馨宁那样。”
    “救人救得多了，心情也会好不少，更何况杀死一个坏人，更能救下无数的好人。”
    “……”
    姑娘不说话。
    “你喜欢用什么样的暗器，可以把它们画下来，我让人给你打造一批？”
    “……”
    “要不我照着上次你救人的时候，飞过去的那里把果树剪子，为你打几把？”
    “……”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人说道：
    “你怎么能对着我师父说脏话呢？一点都不尊重她老人家！”
    燕然抬头一看，是那个西北汉子范楞娃进了院子。
    然后燕然又一想才搞明白，范楞娃说的脏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范楞娃这死小子进来的时候，自己前面说的话他都没听到，就听见燕然那句话的最后几个字了……这混账东西！
    “我踢死你……”
    旁边的冷姑娘也开口了，她这句话是咬着牙说的！
    此时的燕然也被气得翻白眼，范楞娃却站在那里，满脸都是愕然。
    看来他还不清楚，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等你想明白了告诉我。”燕然没搭理范楞娃，而是轻声向着冷姑娘说了一句。
    “好。”
    那姑娘简短地答应了一声。
    在这之后燕然瞪了一眼范楞娃，扭头就往外走！
    出了院子，燕然却是越想越好笑……
    今天的进展不错，这位冷姑娘虽然还处于被动状态，但总算是不再拒绝跟人交流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
    从这一点上来说，范楞娃实在是劳苦功高……同时这小子也真是混蛋透顶！
    特么的什么话都敢往下接！我燕某是你想的那种人吗？
    燕家小侯爷出了院子之后，范楞娃站在师父旁边想了又想，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莫非师父您……喜欢听那样的脏话？”
    “要是您得意这口儿，我也可以跟您说呀！我会的更多……哎？哎？哎呀！”
    燕然听到身后的院子里，冷姑娘终于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小侯爷一边往远处走，一边乐不可支！
    该！就是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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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9章：谁知千里、各对一灯

    “这怎么回事？”
    还没走几步，燕然就看到百里轻姑娘正在前面散步，一见燕然偷笑的样子，把百里轻看得满脸莫名其妙。
    “听动静那是老范吧，他为啥挨打呀？出什么事儿了？”百里轻好奇地问道。
    “我要是现在敢告诉你，挨打的就是我了……”燕然想了又想，觉得这故事根本没法给人家姑娘讲！
    他只好拍着百里轻的肩膀说道：“等将来有机会的……我私下里再跟你说！”
    “精灵古怪的……准是没安好心……”
    百里轻看着燕然离开的背影，在他身后没好气儿地嘟囔了一句！
    ……
    当天晚上，程炼心终于露面了。
    苏信注意到他是天黑以后回来的，一回到侯府就去找燕家小侯爷。
    直到这时，九里黄大师还没出燕然的书房！
    第二天中午，苏信发现程炼心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看情况昨天后半夜，他又跑出去了一趟。
    等到用完了中饭，苏信来到燕然的内院，一进来他就是一愣。
    有一个长得很帅的中年人正坐在院子里，和小侯爷一起喝茶聊天，紫霄惊鸿和百里轻他们都在旁边作陪。
    苏信认得这个人，这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一位异人，“含香千里”柳十洲先生。
    据说这位柳十洲先生，对于天下香药无所不知。
    无论是天南海北的珍稀香料，来自异域的奇异香品，还是千年上下的珍异香方，柳先生都是如数家珍……这位柳先生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信走过来坐下之后，又听得燕然和柳十洲聊了几句，他们正说到了沉香这个话题上。
    只见柳十洲先生端着茶笑道：“一进来我就闻到小侯爷身上，那块琼崖黎母峰黄熟香，真是天下珍品！”
    “还得说是柳先生，在香道上的修为，诚为天下之冠。”燕然也笑着称赞：
    “咱们相隔数丈，您却一眼看向了我身上的香囊……这么厉害的嗅觉，您是怎么练出来的？”
    “好东西见的多了，自然高下立判。”柳十洲笑着一指燕然的香囊：“像这样的珍品，能得一见，已是此生之福。”
    “其实那些会上瘾的，真正的好东西，人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你未必能觉察出它的好来。”
    “小侯爷不妨想想，你第一次吃酒，第一次喝茶，或是第一次吃辛辣的东西，那时你对这些味道是怎么想的？”
    “有可能是味道不错，更有可能是，这什么玩意？”
    “可时间一长就不同了，你会慢慢的喜欢上，慢慢的离不了它，香道也是如此。”
    “柳先生所言极是！”燕然听到这里，对柳十洲的话表示非常赞同。
    随后，燕然又看了看红袖。
    然后小侯爷解开香囊，从里面拿出了被柳十洲誉为神品的那块沉香。
    燕然把香囊，向着桌上放茶盏的碟子里一倒，一撮细碎的粉末就被听倒进了碟子里。
    红袖见此情景，便是一愣！
    那块沉香是她送给燕然的，红袖怎么可能不知道。
    整块沉香金坚玉润，鹤骨龙筋，不可能会掉沫子的呀？
    而这时的燕然，却把那碟子向着柳十洲先生一推，笑着说道：
    “既然遇到了知音，那就请柳先生接着品鉴……刚刚是生闻，这次请燃香一试！”
    “多谢厚赐！”
    这边柳十洲见燕然这样的举动，把他给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话说这位柳先生，估计看到一排美女站在自己床前，都未必有这般感动！
    他连忙接过那个碟子，准备燃香。
    红袖却轻轻走到燕然的身后，然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这块黎母峰上，会落下那些碎屑。
    原来燕然不知什么时候，在那块沉香上，刻下了两行浅浅的字迹。
    看了那上面的字样，红袖的心头莫名其妙地一热。小手搭在燕然的背后，指甲捏了捏他，表示对燕郎此举的赞赏！
    此时的柳十洲先生，正掏出一块金叶子，用火折子将金叶略微加热。
    之后他从碟子里用手指捏起一点沉香末，放在了金叶子上。
    接着柳十洲一转过头，就看到了燕然在那块沉香上，刻下的字迹。
    这一刻，那片金叶子上如同空谷幽兰，雪山奇莲，冷香四溢，奇香流动，霎时满庭皆香！
    清、甜、凉、钻、透入肺腑！
    香韵在鼻端萦绕，似有若无。在两腮盘旋，舌低生津，在喉头一连数变，直至九变方止！
    “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
    柳十洲对着燕然手上的沉香，低声念诵道：“如此神异之物，自然应有其名。”
    “这名字起得真是恰如其分，小侯爷的心中，真有灵花无数！”
    红袖接着掐……燕然笑而不语。
    此时满院子的人，都陶醉在这片奇异的香韵之中。
    同时他们的心里，也在想着同一件事。
    这位柳十洲先生，到底因何而来？
    燕然把他请到燕府，一定是有原因的，不知这小侯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转过天来，燕府忽然接到了一封帖子。
    三日之后，魏家婚礼！
    ……
    这个帖子到得分外突然，红袖苏信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喜帖。
    燕然却在旁边笑着给他们解释，经小侯爷这么一说，他们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按照燕然所说，如果不是那天骚包老道的话起了作用，就是国师去转了一趟，有了明显的效果。
    总之魏家公子魏少陵的身体一定是见好了，具体啥原因还不知道，所以他们才决定立刻举办婚礼。
    其实在大宋朝，尤其是大户官宦人家，婚礼的程序是相当麻烦而冗长的，通常没有一年半载绝对办不下来。
    但之所以魏府决定得这么快，肯定是因为魏家少爷……用现代的话来说，他身体恢复的窗口期，很难说能坚持多久。
    简单说，就是趁着魏少陵现在能站起来，在下人扶持下慢慢走动，赶紧拜堂成亲！
    虽然少爷的状态比不了健康人，但总比之前躺在担架上，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好太多了吧？
    所以魏家婚礼，才会决定得如此仓促，理由说穿了一点都不稀奇。
    因此燕然也是兴致勃勃，让红袖赶紧准备贺礼。
    啥意思？当然是去婚礼上吃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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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0章：婚前体检、青青娇艳

    话说到了现在，咱们小侯爷还没有正经地参加过一次大宋官宦人家的婚礼呢！
    不过等小侯爷带队出发的时候，大家却是暗自咂舌，见过参加婚礼的，没见过带这么多人参加婚礼的！
    这一次去，燕然居然带上了所有的手下。
    紫霄和惊鸿上马车时，看见那骚包老道正在往马背上爬，俩腿都直发飘。
    估计是昨天鏖战的时候用力过猛，以至于直到现在脚下没根，走路都跟踩棉花包似的。
    这俩姑娘见状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真是的，这算哪门子出家人啊……
    之后他们一路来到魏府门前，燕然却并没急着进去，而是抬手把一个面熟的家丁叫了过来。
    那家丁大家都见过，正是之前讲鬼故事的宋环，就是在厨房房顶上看见双面带头发的女鬼那位。
    如今不仅魏府大门口张灯结彩披挂红筹，就连那些家丁也都换上了新衣服，系上了红腰带，显得分外喜庆。
    等到燕然把那宋环叫到街对面一问，大致明白了魏府婚礼的安排。
    原来在大宋时代举办婚礼，不管是啥样的家庭都没有去饭店的，一般都是自己在家里举行。
    这种方式，倒是非常像现代农家大院的流水席。
    魏府宴请宾客，却又有一点和外面的不一样。
    因为他们不用去娘家接新娘子，那位阿依娜也就是梁青青姑娘，就在魏府里呢。
    更何况他们就算想接也接不了，魏少陵少爷虽然说身体恢复，神志也清醒了许多。
    但还是远道骑不了马，近路骑不了新娘子，他现在走路都得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
    所以按照魏府的计划，新娘子梁青青就在后院待嫁，只等吉时一到，梁青青就从后门出来上了花轿，绕着魏府半圈，再回到大门前。
    在这之后，新娘子下轿进门，来到堂前和新郎魏少陵汇合，两人转身就来个拜天地，接着马上把新娘送进洞房，新郎送进病房……
    据那个宋环说，就这么点运动量，他们魏家还担心魏少爷能不能有足够的体力完成，不免心里七上八下。
    眼看着距离吉时还有一会时间，丫鬟小厮们已经在院子里摆开了宴席，尊贵的客人也都在前院客厅就坐。
    宋环还说：“燕司丞来观礼，我家老爷定是喜之不尽……您怎么不进去？”
    “我先等一会，你去忙你的。”
    燕然随口答应了一句，把宋环给打发走了。
    然后小侯爷让大家在魏府对面原地等着，他自己则是带着红袖和羊小白姑娘，趁人不备，偷偷溜到了魏府后门。
    ……
    新娘子阿依娜坐在房间里，身上穿着雍容华贵的大红吉服。
    姑娘手里拿着一面红盖头，一会儿要盖在她头上。
    阿依娜若有所思地对着这个红盖头怔怔的发呆，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她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意，这一点燕然倒是能看得出来的。
    见到燕然突然出现在面前，阿依娜姑娘当时就是一愣。
    “燕司丞你怎么搞的？”阿依娜没好气道：
    “上次在天绘楼都说好了，咱们今生今世不再见面，你可倒好！”
    “我这眼看都要拜堂了，你跑我这闺房里来干什么？”
    “魏府不是对你不放心吗？”燕然一边笑着坐下，一边轻松地开着玩笑：
    “所以特意来让我验验你，是不是嘎嘎新的大姑娘……”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阿依娜听了立刻火冒三丈，差点把手里那块红盖头劈头盖脸朝着燕然丢过去。
    燕然笑了一声道：“你先别着急！”
    “今天为夫……说错了，魏府必定出事。”
    “我会尽量保住你的婚约，干这行的，能像你这样全身而退不容易。”
    “说归说闹归闹，我祝你有个你希望中的人生。”
    原本阿依娜听见燕然开玩笑，差点没忍住又想发火。
    可是姑娘听到燕然后面的话说得十分诚挚，肚子里的火气却一下散得干干净净。
    说实话，燕家小侯爷这样的人也真是难得！
    自己已经下了决心要离开机速房，安心做一个少奶奶，从此与其他人再无瓜葛，小侯爷还是一心维护她。
    大家萍水相逢，燕然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于是阿依娜站起来，郑重向燕然盈盈拜谢。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归是命数使然，就算不能过上想要的日子，那也是命！”
    “梁青青……谢过燕司丞！”
    ……
    等到燕然离开阿依娜的闺房，这回他绕着魏府转了半圈，重新回到了大门前，之后他才进了魏府。
    果然一进府门，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有二十来桌喜宴。
    燕然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穿绸裹缎的亲戚，身穿官员常服的官吏，想来都是魏家的亲朋故旧。
    等小侯爷来到了大厅门前，魏敏自然是亲自出迎，将他让到了大厅里。
    燕然笑语晏晏跟着进去，心中却是暗自一动！
    有一道目光正向着自己投过来，带着一种冷冷观察的压迫感！
    燕然被魏敏让到酒席上坐下，又笑谈了几句，之后小侯爷的目光在厅堂中一扫，看到了注视自己的那个人。
    正是花花太岁，高衙内高坎！
    他怎么在这儿？
    燕然想了想之后，立刻猜到了答案。
    原来魏敏所在的职方司，和高俅的殿帅府同属于汴京武职，所以今天高衙内是代替他爹过来参加婚庆的。
    好家伙，真是冤家路窄！燕然抬头看了一眼高衙内。
    之前他跟他爹不但屡屡和自己作对，而且燕然破获的那个绑架汴京少女案，里边凶手的线索直指高衙内！
    若不是最近燕然和高俅的关系紧张微妙，说不定他早就下手处置掉高衙内这个败类了。
    但是现在汴京官场上无人不知，燕然刚刚和高俅产生矛盾，这个时候高衙内要是出了事，不免会被人联想到是燕然下的黑手。
    所以燕然才稍稍忍让了一下，准备热度稍稍降下来一些，再想办法处置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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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1章：顽石道人、猛虎桌前

    不过看到高衙内现在的样子，显然是等不及要自寻死路了……
    见燕然的目光看过来，高衙内歪过头，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向燕然挑了挑眉。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把燕然当做玩物，露出了一个“有机会我一定玩死你！”的表情。
    你等着！燕然也给了高衙内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燕然和魏敏大人继续聊着天，心里却想着幸亏今天拜堂的时候，阿依娜得用红盖头蒙着脸。
    不然的话，要是被这高衙内看见阿依娜姑娘的绝世美貌，说不得还会想出什么花招霸占淫辱！
    那魏敏仅仅是个从五品，高俅要是真心想收拾他，比收拾林冲的难度也高不到哪儿去……
    正当燕然想到这里，他忽然看到一个道人，大大方方从院子里走进了大厅中。
    魏敏赶忙过去迎接，燕然看那道人方面大耳，五短身材，就跟一个骰子成了精一样。
    此人一身道服，宽袍大袖，背后还背着一把宝剑，居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而且这道人仰头挺胸，下巴上的胡子撅得老高，还牛气得很！
    这边燕然看到那老道被魏敏大人请过来，坐在了他们这一桌，魏大人随即向着燕然他们介绍道：
    “这位是青城山石道人，我家少陵前几日身子大好，全仗石真人法术通玄！”
    “嗯？”
    一句话，燕然就听出了不对劲。
    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自琢磨：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凭空多出来这么一个石道人？
    听魏敏的意思，这次魏少陵身体一下子恢复了许多，居然不是我料想的，因为什么心理因素。
    ……而是这位石道人出了力？
    燕然暗自吸了口凉气，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件事。
    之前他让骚包老道当场抓鬼，后来又请来的林灵素给魏府相看家宅。
    可是魏敏却当着自己的面，毫不掩饰地说石道人法术通玄，说明这个石道人施展的道法，对于魏少陵的病体起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魏少陵病了好几年，都没有什么奇人异士过来帮忙。
    偏偏这个时候，这所谓的青城山石道人就来了？
    想到这里，燕然回头瞥了一眼。
    因为大厅里全都是高官显贵，燕然带了二三十个人，自然不可能全都跟他进来，实际上跟着燕然进来伺候的，只有一个程炼心。
    偷天盗帝程炼心还不能明晃晃地站在燕然身后，因为宴席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所以此刻程炼心正靠着墙站在大厅边上，跟魏府的家丁小厮一个待遇。
    燕然见程炼心注意到了自己，小侯爷先是有意无意的用托着自己下巴的手，伸出了食指和小手指。
    这是一个羊角的形状，程炼心一看就明白了，燕然说的是羊小白。
    然后燕然又放下手指，做了一个在下巴上捋胡子的动作……燕然当然没胡子，他带来的这些人，也只有一个人留着山羊胡子。
    就是那个骚包老道！
    最后燕然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意思是让程炼心把神眼玉观音红袖姐姐也叫来，程炼心会意，无声地出去叫人了。
    很快的，红袖先一步走进来，坐在燕然的身边。
    羊小白和骚包老道随后进来，和程炼心一起远远地靠墙站着。
    原本今天的场合，红袖并不想抛头露面，但是一见姑娘到来，魏敏大人也是极为欣喜。
    他们打了个招呼，红袖得了个空，向燕然低声说道：
    “进才我一进来的时候，羊小白就跟我说，闻到了一股药物的味道。”
    “气味来自这个方块老道身上，他给魏少陵用了药……”
    燕然一听就暗自皱起了眉，就见红袖接着说道：
    “本来魏少陵的身体已是虚弱之极，用燕郎的方法去除心病，加上慢慢调养，应该可以逐渐恢复。”
    “可是这老道用的药，有强行激发体力的作用……羊小白说相当于回光返照！”
    “药力发作后三五天之内精神振奋，换来的却是长时间的亏虚，以魏少陵这样的身体，能不能缓过来都两说！”
    他大爷的……下手这么狠吗！燕然闻言，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心里明白，石道人居然敢用这样的方法，让魏少陵恢复了精神！
    他早就知道这个石道人必有所图，虽然还猜测不出他要干什么，但燕然很清楚，绝不能让他得逞！
    这就是小侯爷把骚包老道叫过来的原因，燕然心中有数之后，若无其事地向着老道那边看了一眼。
    见那骚包老道正向这边看，燕然不动声色的把食指和拇指两个指尖相对……
    他还故意用力掐在一起，让骚包老道知道，这是针锋相对的意思！
    紧接着，燕然的眼睛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块石道人……这还不明白？
    不管一会儿，那个方块老道想要干什么，你上去就给我弄他，绝不能让那个老道得逞！
    骚包老道立刻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赚赏银的机会又来了。
    这老道忍不住喜上眉梢，看着小侯爷的眼神分明在说：得嘞！
    一会哪怕就是他想拉屎，道爷我也准保一脚给他闷回去！
    ……
    红袖在旁边坐着，看到小侯爷不易察觉的几个手势，就把事情安排妥当。
    此时此刻，红袖想着燕然对阿依娜姑娘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小侯爷刚才说今天魏府必定出事……以小侯爷这种做事的手段，怎么可能不出事儿呢？
    看来这个拿魏公子的性命开玩笑的石道人，今天怕是要倒大霉了。
    红袖轻轻皱了皱眉，因为姑娘的神眼，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那石道人神色倨傲，好像满座高朋在他面前都是不屑一顾。
    但他的眼神投射到红袖的身上，却分明来回盘旋了几次……这老道还是个酒色之徒！
    他也真是，着急作死也没有这么急的！红袖心中暗道：
    燕郎就在旁边，你还敢这么看我？你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此刻的石道人，正笑着和魏敏大人聊起了公子魏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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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2章：神符自燃、腰折宝剑

    “魏公子的身体可是又见好了？”
    “没错啊，这几天一日强过一日。”
    魏敏大人的表现，正应了那句“急病乱投医”的话。
    听石道人问起，魏敏笑着说道：“少陵在别人的扶持之下，已经能缓缓行走，只等一会儿吉时到了就拜堂成亲。”
    “今天这场喜事，都是拜石真人道法所赐，我魏家必定重重酬谢真人大恩！”
    “那倒也无需客气，”只见石道人大大咧咧地摆手道：“酬谢就罢了。”
    “大人家里有一件东西，不怎么值钱，但是与我有缘。若是魏大人愿意赏了贫道，那便是足感盛情。”
    “那是自然！”魏敏一听之下，哪还有不答应的？
    他心说：能把儿子的病治好了，别说是一件东西了，就是把这宅子给他，我也心甘情愿啊！
    石道人见魏敏答应，他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
    之后他一边伸手从道袍里拿东西，一边笑着说道：
    “我这里有一道符，魏公只管让令公子贴身佩戴，可保他一生平安。”
    说着，石道人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七扭八拐的线条。
    只见他展开符纸，洋洋得意道：“我这张乾坤……”
    “呼”的一下！
    没等大家听明白，道人说的这道符叫乾坤什么，就见那张符纸在石道人的手里，忽然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
    这一下不但大家被吓了一跳，就连手拿符纸的石道人，也是猝不及防！
    他差点原地蹦起来，连忙战术性后仰，奋力一个躲闪。
    可他究竟还是闪得慢了一点，虽然火焰没烧到脸，但下巴上那一把山羊胡子，立刻就没了一大半。
    燕然和红袖差点当场笑出声来，他们当然知道，石道人当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十有八九，这是那个骚包老道在后面捣鬼呢！
    “……乾坤什么？”
    魏敏大人居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石道人一句。
    燕然和红袖见状，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火焰吓了一跳的整桌子人，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
    里边也有好开玩笑的，向着那位道人笑道：
    “我是看出来了，您这符灵是真灵，可是怎么不听话呢？没到它烧的时候它瞎烧？”
    此刻的石道人，却是一阵勃然大怒！
    只见他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妖人暗箭偷袭？乱我道法仙术？”
    这石道人的嗓门颇为不小，立刻就把满大厅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站在墙角的那位骚包老道却一脸邪魅的笑意，慢慢地走过来，站到了大厅中！
    燕然看到老道脸上那股自信的味道，就知道这把稳了！
    只见那骚包老道不阴不阳地说道：
    “你这叫道法？人家吹牛你吹猪，你这道法怎么一股烧猪毛的味儿？”
    骚包老道说的吹猪，就是民间的“吹豕之法”。
    一般杀猪之后，要在猪蹄子上切一个小口，向里面吹气，将猪吹得鼓鼓的，方便下一步用火去除猪毛……
    他这一句话，差点把满屋子宾客都给笑死，因为大家都闻到屋子里，果然是一股毛发烧焦的味儿。
    石道人见捣乱的正主过来了，居然也是一身道袍，他就知道今儿是碰见同行了！
    可那石道人，居然也是分外凶悍。
    只见他大叫一声：“妖道休走！”居然伸手就去拔自己身后的宝剑。
    这么一来，燕然心里却是有些暗自担忧。因为他见过骚包老道那扫堂腿的功夫，扫人没扫到，却一家伙在柱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他估计这骚包老道虽然一身邪术，但是凭武功跟人家动手，只怕是不占优势……
    可就在燕然心忧之际，只见那骚包老道“嗖”的一下，就跳了过来！
    他这一记大跳不要紧，竟然跳到了石道人面前，俩人距离近得几乎是肚子顶着肚子。
    燕然见状，心里不禁喝了一声彩！
    你还别说，论到不讲武德，这骚包老道果然有些门道！
    因为石道人为了追求仙风道骨的效果，那把宝剑并不是佩在肋下的，而是背在了身后，肩上仅仅露出一个剑柄。
    这种背法虽然看起来很好看，但拔剑的时候却很成问题。
    但凡那把宝剑的尺寸正常，你都得把自己的胳膊使尽全力伸直，才能将宝剑拔出鞘。
    而那骚包老道跳过来，俩人离得这么近，对方拔剑他捣乱，对方上拔他下按，石道人想要拔剑拔出来，只怕是千难万难！
    魏敏大人一看，俩老道在自己儿子的喜宴上打起来了，不禁心急如焚！
    “哎呀，两位仙长切莫如此！”
    魏敏一边劝解，一边跺着脚的后悔，心说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人家百度真人，之前给自己儿子驱邪焚化棺材板，他也是立过功的！
    结果自己对那个石道人这般恭敬，却丝毫没提感谢百度真人的事。
    看来这百度真人还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性子！
    自己这一时不甚，结果弄得两老道当场打起来了！
    魏敏正暗自焦急之际，燕然和红袖却看到那个石道人奋力拔剑，而骚包老道果然是伸手抓住剑柄，帮他往下按。
    那石道人接连几次用力，都没能把剑拔出来，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时就见骚包老道突然松手，石道人的手向上一抬，“唰”的一下子，他终于是拔剑在手！
    剑一出鞘，石道人正要挥剑向骚包老道砍去，却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重量不对！
    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只是光秃秃一个剑柄。
    原来他们俩刚才一个拔一个按，奋力争夺之际，终于还是把那把剑给撅折了，整支宝剑剑身全都断在了剑鞘里。
    这把石道人给气的，差点当场骂出脏话来！
    他把剑柄一扔，后退了一步，正想要换个手段，继续对付面前的死老道。
    可他却发现自己这一后退，那老道居然又上了一步。
    俩人的动作严丝合缝，配合得极其巧妙，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近得一个拳头都塞不下！
    石道人见状，被气得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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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3章：道法高超、略懂拳脚

    燕然在旁边看着骚包老道把那个石道人收拾得死去活来，不禁在心里暗自好笑。
    这个骚包老道，一身江湖邪术虽然未必派得上什么大用场，但是想让人丢脸，却是再容易不过！
    想必他也知道，混江湖的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在金主面前丢人。
    所以他对付那个石道人时，真是处处戳中对方的死穴！
    此刻的石道人想要摆脱对面的骚包老道，却是连退几步都甩不开，他心中怒火上冲，正要和对面的骚包老道拼命！
    却见距离自己不到半步的那个邋遢道人，忽然嘴里一声：“喝……呸！”
    一口痰应声命中自己两眼之间，把石道人恶心得差点吐了！
    而这时，骚包老道却突然身形一闪。
    就见他脚下倒踩七星……这叫禹步，天下修道之士都会的本事。
    那骚包老道眨眼间，就转到石道人的身后。
    还没等石道人把自己眼睛上的痰擦下去，骚包老道便伸手从他后背上抽出了剑鞘。
    只见骚包老道把剑鞘倒过来，剑鞘里那支被折断的宝剑“唰”的一声，就向外面滑了出来。
    三尺长剑恰好滑出两尺，剑鞘化作一个三尺长的剑柄握在老道的手里，骚包老道随即手腕往上一抬。
    他这么一抬手，剑锋正好从石道人两腿中间穿过，端端正正卡在了他裤裆中间。
    燕然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禁一紧！
    骚包老道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鞘中宝剑是不是开了锋啊？
    反正这支宝剑的锋刃，正好顶在了石道人的家传兵器上，弄不好已经在那上面割开了一道口子！
    骚包老道下手是真损，石道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脸上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想在江湖上混，光学道术有什么用？”骚包老道把下巴搁在石道人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但道术不如我，而且贫道还略会些拳脚……这你就不行了吧？”
    “你刚才说，要魏府的一件东西，”骚包老道一边拧动手里的剑鞘，一边问道：
    “那东西是什么？说！”
    石道人肝胆俱裂，只觉得剑锋贴着自己的身体晃动。
    锋刃所到之处冰凉生疼，也不知道自己那两把大锤，现在还在不在！
    我特么吃饱了撑的，没事把剑磨得这么快干什么？
    他一边心里骂自己手欠，一边连忙说道：“道友！道友！手下留情！我说！”
    “贫道想要魏府的一幅画！”
    “一幅画？”
    这一刻，燕然和红袖俩人心里都是一动！
    要什么画？怎么又是画！红袖心中吃惊地想道。
    前几天燕郎带着我老爹来，就说要看书画，这次石道人又说想要一幅画！
    到底是哪幅画？那画里究竟有什么文章？
    而这时的骚包老道，有意无意向着燕然的方向看了一眼。
    得到燕然的指示之后，他随即又厉声逼问道：“到底是什么画？给我说清楚！”
    “是四扇屏风……现在正在洞房里放着！”石道人胆战心惊地回答了一句！
    ……
    这时的魏敏大人，想要过去相劝又不敢，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这俩老道都是自己请来的，可他们居然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大打出手，甚至还动了刀子！
    当着大厅里这么多贵宾的面，这下自己可真是颜面扫地！
    燕然和红袖对视了一下，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那个石道人所说的屏风，就在洞房里摆着。
    毫无疑问那四扇屏风，就是策划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最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燕然立刻就要带着红袖去洞房那边，看看那四扇屏风上到底有什么文章。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位魏府家丁从外头飞快地跑了进来。
    这家丁跑得气喘吁吁，进来之后一眼看见魏敏大人，马上便飞快地说道：
    “老爷！洞房里的屏风，被人给偷走了！”
    ……
    “混账！”
    魏敏大人一听就火了！
    家里面这么多人，怎么还能让人把东西偷走了？
    “是……新少奶奶！”家丁苦着脸说道：
    “她非说要进洞房看看，我们这些下人谁敢拦着她？”
    “等少奶奶进去之后好久都没出来，我们又叫一个丫鬟进去看，这才发现那四扇屏风里，有一幅画被人给切掉拿走了！”
    “啊？”
    听说是新媳妇儿干的，魏敏大人脸上的神情又是错愕又是尴尬。
    当着满院子宾客的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的燕然却带着红袖，火速向着后面赶去！
    “盯紧了他！”
    “……叫人！”
    燕然离去之前，他还分别给骚包老道和程炼心，各自下了命令。
    之后他和红袖一路狂奔，来到了魏府内宅……直奔到洞房门前！
    洞房门口张灯结彩，有几个小厮丫鬟正在外面守着，燕然冲进屋子之后，双眼立刻在房间里快速查看了一圈。
    就见北面窗户那里，放置着一面四扇屏风。
    其中一扇屏风上的画，已经被人贴着框架，干净利落地切割下来带走了！
    红袖姑娘见状眉头紧皱，姑娘旁边的燕然，却是长长地吸了口气！
    ……
    与此同时，燕然手下武功不错的兄弟姐妹，全都向着洞房的附近汇集。
    小侯爷立刻下令，姚不凡、蒯无用、庞七郎、程炼心每人带一队人，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
    追踪的目标，就是穿着大红吉服的阿依娜！
    等众人纷纷领命而去之后……那位魏敏大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燕然又向红袖低语了一句，让她带着羊小白去前面阿依娜的闺房。
    红袖一听就知道，小侯爷这是让自己立刻去查看，阿依娜还在不在！
    如果家丁所说的没错，毫无疑问是阿依娜来到洞房里，仗着新少奶奶的身份，强行抢走了那幅画。
    但红袖却知道，情况未必就是如此！
    因为就在一刻钟以前，燕然还见过待嫁的阿依娜姑娘。
    那姑娘虽然对婚事没有太大的期待，但很明显她已经接受了现状，并且早已下定决心，离开密谍这个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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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4章：云中四隐、画中仙人

    另外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案件里似乎有一个和阿依娜一模一样，真假难分的人……就是百里轻曾经看到过的，那个碧眼女鬼！
    聪明如红袖，立刻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
    今天出的这件事，要不就是阿依娜的确有问题，她确实是案犯之一。
    要不就是阿依娜已经出了事，因为案犯要用她身上那套大红吉服！
    但不管怎么说，阿依娜都不能出现在魏府了……一个新娘子在大婚之日，偷了婆家的东西逃跑，这对于魏大人这样的人家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丑闻！
    想到这里，红袖向燕然点了点头，随即带着羊小白向后宅飞奔而去。
    此时那位魏敏大人，已经站在洞房门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家丁所说，被偷走的屏风，就是这一面吧？”
    燕然见状，向魏敏低声问了一句。
    魏敏满脸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屏风，一脸莫名其妙地答道：
    “没错，这是我们家收藏多年前四扇屏风，都已经好长时间没用过了。”
    “这次成婚，我儿子非说要把那扇屏风拿出来，放在他洞房里，他说他喜欢！”
    “于是我就吩咐人拿出来放在那儿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燕司丞？那屏风有什么不对吗？”
    “我也不清楚，”燕然淡淡地看着魏敏，又向他问道：
    “那你记不记得那屏风上，画的是什么？”
    “是那是一套云中四隐图，四幅画分布在四面屏风上。”魏敏想了想后答道：
    “上面画的是‘风雨雷电’四幅风景，虽然上面没有一个人，但其实每幅画的内容，都隐喻着一位神仙……加起来四个神仙，分别是：”
    “雷公、电母、雨师、风伯！”
    ……
    这时的红袖，正带着羊小白，从旁边的院子赶回来。
    苏信则是带着李师师、阿秀他们那些不会武功的弟子，来到了洞房门口。
    当他们听到魏敏这句话是，众人在一瞬间，全都暗自咬住了牙关！
    “雨师屏！”
    整件案子里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在此刻终于浮出了水面！
    可是却差之毫厘，他们谁也没看见这东西的样子！
    那幅被偷走的画……一定就是雨师图！
    ……
    “你去看看，被盗走的是哪一幅。”燕然向着魏敏说了一句。
    虽然小侯爷心里早已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果然魏敏大人向着屋子里一看，立刻答道：“其他三幅都在，只有雨师图被人割走了！”
    “这到底……哎？您要干什么去？”
    魏敏还想继续发问，却见燕然头也不回的一转身，向前面走去！
    等到大家跟着燕然穿房过户，一路来到了魏府办喜事的大厅，燕然一转头又向魏敏问道：
    “令公子人在何处？”
    “就在厢房里等着……”
    魏敏一句话还没回答完，燕然直接奔向了厢房的方向！
    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燕然是要去找那位魏少陵公子。
    按照之前家丁宋环所说，魏府的婚礼流程是：
    新娘子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下轿进门之后和魏少陵在大厅里汇合，之后才是拜堂成亲。
    所以半刻钟之前，当两个老道在大厅里大打出手时，魏少陵公子其实就离此不远。
    ……
    燕然推开厢房房门，就看到厢房里丫鬟小厮的环绕之下，身穿大红吉服的魏少陵公子，正端坐在椅子上。
    燕然回头看了一眼红袖，红袖微微点头，示意阿依娜姑娘就在燕然和她们刚刚见面的小楼里……没有生命危险。
    这位新娘子，看来果然遭遇了袭击！
    燕然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到魏少陵的面前。
    这位魏少陵公子，显然是强撑着精神才能坐起来。
    今天毕竟是他成婚之日，看得出他脸上，也带着些许兴奋之意。
    如今的魏少陵，果然精神多了，不再是几天前昏昏沉沉的模样。
    燕然看到他两只眼睛看着自己，带着纳闷的表情，这说明他现在很清醒！
    只是这位公子气色阴郁，依然是一身病态。
    他脸上涂抹的脂粉，不但没法让他的肤色显得更好些，反而让面上的衰朽之气越发明显！
    燕然一见魏少陵的样子，心里不禁暗自感慨。
    几天之前，自己是因为不想害了他的性命，才没有用上特殊的手段，当场逼他说出口供。
    可是自己心存怜悯，雨师却是毫无顾忌！
    之前的石道人在魏少陵身上用药，让他用燃烧生命作为代价恢复了精神……以至于重要物证雨师屏被盗，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公子三年前，生病的那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燕然一开口发问，立刻就是直奔主题！
    燕然也不知道魏少陵还能坚持多久，在他得知婚礼告吹的事之后，会不会立刻崩溃，当场死给你看？
    魏少陵一见燕然问起，他还莫名其妙地道：“我不是都跟石道人说了吗？”
    “三年前下雨的那天晚上，我去明伦堂里拿书看，结果无意中看到……”
    “北窗下摆的一扇屏风上，居然多出了一个人像！我记得那四幅画上，其实一个人都没有来着！”
    “然后我就坐在屏风下面，想要看个清楚……随后就发现那画上，多出来的一个不到半寸高的人像，画的是一位很好看的姑娘。”
    “在这之后我就病了，发烧烧得很难受，每次我只要一闭眼睛，梦里就是那个姑娘的样子……”
    “在这三年里，只要我稍稍清醒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那个姑娘，把我的魂勾走了呀……”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在我家舞台上表演，跟画里那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我才不管不顾，非要娶她……”
    原来如此！
    这一刻，燕然面沉似水。
    而小侯爷身后的红袖、苏信、李师师他们，心里却猛的一惊！
    此时的众人，就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向着他们头上泼下来一样。
    无数的谜题就在这一刻解开，所有的一切全都明白了！
    那些看似无关的线索，终于汇集到了一起！
    雨师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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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5章：苦海鸳盟、终成一梦

    原来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竟然是这么产生的！
    红袖和苏信、李师师和阿秀姑娘，这几个人的头脑无一不是聪慧之极，他们立刻就想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
    三年前，在那个魏少陵公子中邪的雨夜。
    当时他根本不是两眼空洞地看着窗户，而是在死死盯着那扇屏风！
    宋隐龙和夏语冰，都是三年前传递物品的人，而那件物品传送的最终地点，就是在那扇屏风上。
    这两个人在当时，都是金国谍王天目老人的手下，那时的天目老人还没有因为阴无咎的背叛，死在剑牢里！
    所以夏语冰和宋隐龙，是因为传递物品来到了魏府。
    而那位魏少陵公子，他看到的屏风上的人像，其实是天目老人画下来的！
    天目老人一定把那个东西藏到了屏风里，因为他看到那四扇屏风中正好有一副雨师图，恰恰是他最得意弟子雨师的名字！
    所以他不但藏了东西，还做了记号，那个记号就是那个小小的人像。
    天目老人是想让雨师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藏东西的地方。
    所以天目老人按照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孩的样貌，把那个人像画到了屏风上，那个女孩就是三年前的阿依娜！
    天目老人也没想到，魏少陵会在他藏东西的那天晚上，那个大雨之夜来到明伦堂。
    当时的天目老人一定早就知道，魏少陵的身体很成问题，所以他当场就在魏公子的身上，下了那种让毛孔放大的毒药。
    让这个病弱的孩子高烧之后神志不清，导致身体急剧衰弱。
    随即就是三年之后，魏少陵缠绵病榻时，终于找到了自己迷梦中的画中人……阿依娜！
    之后就是现在，雨师来到了汴京。
    ……
    雨师一来就在追踪天目老人当年的手下，想要找到杀害自己师父的凶手。
    可是在他找到阿依娜的时候，却发现阿依娜既没有走、也没有死、她居然正在策划着嫁人。
    随即雨师就在阿依娜想要嫁进的魏府里，发现了天目老人留下的仙芝峰暗格！
    或许还有其他天目老人留下来的暗记，总之雨师判断出，老师的天机谱就在这里。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因为那扇屏风，已经被魏府收起来了，雨师也不知道老师到底把东西藏在何处。
    雨师想要找到天机谱，同时又因为阿依娜身在魏府，雨师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案件……
    雨师弄来了一个跟阿依娜一模一样的女鬼，再加上一个石道人。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假阿依娜负责闹鬼，惊吓魏府里的众人，然后再由石道人出面，负责抓鬼驱邪。
    在这个过程中，石道人可以趁机取得魏敏的信任，这样就可以查清真相，找到天机谱的所在位置。
    可是有一件事，却是雨师万万没想到的……
    当年参与传递东西的宋隐龙，居然想要把那件东西拿走，或是保命，或是卖钱！
    结果宋隐龙在仙芝峰，触动了三年前天目老人留下的机关，被砸死在魏府的暮雨朝云亭下。
    因此雨师的计划，明明进行得非常顺利，结果却因为这桩命案，半路上引来了燕然！
    不然的话，想必雨师早就得手了，若是没有燕然的干扰，他们也拖不到现在才动手。
    至于整件案子的结局，就是石道人用药物催发魏少陵的身体，让他出现了病体恢复的假象。
    石道人本来是想要得到魏敏的信任，结果却谁都没想到，真正的秘密，却在那个病秧子魏少陵的记忆里！
    就在前不久，石道人终于从魏少陵那边，得知了四扇屏风的事。
    想必石道人回报雨师的时候，当雨师听到那“雨师屏”三个字的时候，他立刻就已经猜到，那就是自己老师当年藏东西的地方！
    所以趁着今天，所有人都在张罗婚礼时，那个酷似阿依娜的女鬼再度出现。
    就在大厅里，两个老道大打出手的时候，女鬼在后宅打倒了阿依娜。
    然后她换上了她的礼服，假扮阿依那，强行带走了雨师屏！
    ……
    这一切都是在苏信和红袖他们的心中，一瞬间想到的。
    案子到现在，也终于清楚了！
    此时的燕然仰头向天，众人看他神色郑重。却不知道小侯爷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而这一刻，魏家公子魏少陵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地变了！
    他先是看到自己的父亲，跑得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门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然后他又听到了远处的钟声……吉时已到！
    可是外面依然没有想起迎亲的唢呐，那个梦中的身影也没有穿着大红吉服，来到他面前。
    在这一刻，他已经知道出事了，婚事办不成了！
    魏少陵心中热血上冲，脑海中发出了“轰”的一声！脸色极速衰败下来！
    可就在这一刻，燕然苏信红袖他们，却听得大厅里的骚包老道，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句！
    “这个死老道毒药发作，赶快救人！”
    厅堂里传来身体摔倒的声音，和骚包老道焦急的喊声！
    “站住！”
    可这时的燕然，却猛然喝止了想要直奔厅堂的羊小白。
    “救他！”
    当羊小白猛然站定之际，姑娘一回头就看到燕然伸手指向了面前，身子渐渐瘫软下去的魏少陵！
    索性……救人救到底吧！
    燕然想到这里，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随即羊小白冲上去，飞快的在魏少陵身上用药解毒，拼命稳住了魏少爷的病情。
    旁边的魏敏大人，满怀感激地看着燕然，院子里正在看着这边的宾客，也是啧啧称奇！
    其实对于燕然而言，他做出刚才那个选择是，其实并没有太过为难。
    对于燕然来说，魏少陵这孩子其实没有任何错处，保住他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那个石道人，看似是个活口，但不用细想就知道，他其实用处不大。
    因为石道人今天的任务，就是给假阿依娜盗取雨师屏提供掩护。
    所以他原本的角色就是一个弃子，他又怎么可能知道雨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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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6章：金蝉脱壳、分身逃命

    以燕然的猜想，石道人不过是个雨师花钱找来的江湖术士，其实他连个外围人员都算不上！
    于是就在魏少陵渐渐脱离险境的时候，那石道人也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了。
    这下喜事是算是彻底办不成了，看魏少陵现在的状态，丧事办不办都得两说着！
    院子里的宾客发现魏府死了人，也没法再吃席了，立刻就来了个卷堂大散！
    那位高衙内高坎临走的时候，还不阴不阳地笑着看了看燕然。
    看来他爹高俅在金殿上，被燕然打得灰头土脸那件事他还记着，这个阴狠之辈是绝不打算放过燕然了。
    正好，我还没打算放过你呢！
    燕然看着高衙内的背影，暗自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燕然派出去的几支人马，也把消息传了回来。
    奇怪的是，他们谁都没发现阿依娜离去的踪迹！
    那么漂亮一姑娘，还穿着大红的吉服，街上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看见她？
    燕然正在心里暗自思虑，旁边的苏信正忙着在给魏敏大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魏大人心里止不住的纳闷，他心说，这倒霉事，怎么就可着我一家来呢？
    苏信刚才是生怕他去打扰燕然，见魏大人要开口发问，索性把他叫了过来。
    经过苏信的一番解释，魏敏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石道人其实是为了骗那幅画来的，他还用了猛药，催发自己儿子身上的体力。
    这个老道根本不是什么救命恩人，而是差点害死他儿子的催命鬼！
    事实就摆在眼前，魏少陵的身体已经迅速垮了下来，魏敏也不由得不相信。
    此时魏敏也知道，燕然他们，又救了自己儿子一命，感激涕零之际，他心里也牢牢记下了这份恩情。
    这时外面的队伍已经全都返回，他们带给燕然的消息也都出奇的一致……没有假阿依娜的行踪！
    听到所有队伍汇报的情况，燕然越想越不对劲。
    他突然一回头，向着身后的红袖小声问道：
    “你刚才说阿依娜没死，她现在在哪里？”
    “魏府里那么多人，都看见她把东西偷走了，”红袖也是小声回答道：“所以她也不可能在魏家做儿媳妇了。”
    “我看她伤得不轻，就派人把她送回了咱侯……！”
    “漂亮！”
    燕然忽然抬头说了一句，却把红袖吓了一跳！
    因为小侯爷的语气明显异常，“漂亮”这两个字也绝不是夸奖，甚至说得不是自己……
    红袖姐姐顷刻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她脸色陡然剧变！
    “追咱们家的马车！”燕然一转身，向着刚刚回来的四组人沉声说道：
    “假阿依娜拿走了雨师图之后，她其实没有逃跑，而是装成了伤重的真阿依娜。”
    “红袖姐刚才把她送去了侯府内院……全力追！”
    “是！”
    麾下的兄弟姐妹们一听，脸上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一边领命而去，一边心里还在想……好个假阿依娜，真不愧是个女鬼！
    居然这种主意，她都能想得出来！
    她知道自己要是贸然逃跑，特征太过明显，不但很难躲过街上行人的耳目，还说不定很快就会被追上。
    所以她冒充了真的阿依娜，被红袖姐给送走了！
    正当大家领命出去，想要追人的时候，燕然却一把抓住了程炼心的胳膊。
    “假的跑了……真的一定还在魏府里！”
    燕然向程炼心沉声说道：“你去把阿依娜找到，秘密带走，她留在魏府里，会被人当贼给处置了！”
    “明白！”程炼心闻言，立刻就重重地一点头。
    之后燕然带队离开魏府，一出大门就是奋力追赶！
    这一回的路倒是熟，他们上马便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说实话，燕然现在担心的不是假阿依娜，在转送的半路上逃走，他是怕阿依娜被送进自己的内院！
    自己的书房里那么多秘密，只要被她看见一眼，都有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与此同时，红袖心里也是难过之极。
    本来红袖的心思异常缜密，一向很少犯错。但那个假阿依娜居然如此老奸巨猾，利用心理上的空当，让红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燕然一回头，看见红袖的神情泫然欲泣，他立刻开口宽慰道：
    “姐姐不要伤心……这事不能怪你。”
    “这是假安娜早就想好的脱身之策，说不定还是出自雨师的谋划。”
    “就连我都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真的相像到这种程度，连红袖姐的神眼都难以分辨。”
    “估计是那个假阿依娜，装成了受伤的样子，你看到她愁眉苦脸、神志不清、情急之间哪里分得清真假？”
    “这事不怪你，换做是我也是一样上当！”
    红袖向燕然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燕郎在有意宽慰自己。
    另外这个时候，燕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心，所以红袖假作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姑娘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急！
    在燕然的身后，他那些弟子也都是神情凝重。
    通过这次阿依娜逃跑的方式，他们都意识到那个雨师，果然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这种利用人心理上的漏洞，制定计划的行动方式，足可以说明雨师的天赋是何等惊人！
    此时大家一边向前纵马飞奔，一边心急火燎地想道：
    像雨师这样的对手，大概只有自己的老师才能对付！
    ……
    眼看着来到燕府大门口。
    看门的军士听到燕然的询问，立刻回答道：“那辆车刚进去没多久！”
    燕然随即带着人往里追……心里判断了一下路程之后，燕然心中却是稍稍安定下来。
    原来送人的那辆车，为了保证伤者的伤势不至于恶化，当然不会在路上策马狂奔。
    同时燕然他们，却是一路以最快速度赶过来的，所以他们才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几乎同时赶到。
    燕然一边想着一边穿房过户，带着手下连过几道关卡，终于来到了内院！
    在冲进院落的一刹那，燕然看到康欣宁和钱瑶、还有李师师的丫鬟小犄角，三个小姑娘正惊讶地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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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7章：春花似海、长刀如冰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大红吉服的身影，正闪电般向着燕然的书房冲过去！
    到底还是被他们及时赶上了！
    那个假阿依娜，并没有劫持在场的三个小姑娘，她这无疑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她身上带着雨师屏里拿出来的东西，绝不能和燕然在这里僵持！
    想必她按照雨师的吩咐，打算假扮阿依那，顺便潜入燕然的府中窥探秘密。
    可她却没想到，燕然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化身潜逃的计划。
    以至于她都已经到了门口，却迫不得已，要拼命逃窜了！
    一见阿依娜的背影，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高手立刻就冲了过去。燕然紧随其后，冲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就见对面的窗户已经被撞开了。
    前面极速奔行的三个人带起的烈风，吹得满屋纸张，如同雪片一般纷飞！
    “追！”
    燕然一见之下就知道，自己这些图纸和文档不知道要整理多久，气得小侯爷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弹指间后，燕府后门。
    长街上，顷刻间就是一片大乱！
    ……
    汴京城三月间，设立长青花市。
    此时春暖花开，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服，游玩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那些名媛淑女，出行的时候都喜欢在腕上带一串茉莉，借其奇香。
    除此之外，这片花市里还有早春开放的桃花杏花，梨花丁香。
    这些花或是被人买回去，放在案头观赏，或是用于合香药做香囊。
    每年三至五月间，这片花市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就在小侯爷家，侯府后门那条街上！
    眼看着前面闪动着大红吉服的身影，还有人头攒动的人群，燕然气得咬牙切齿。
    真特么是时候！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碍事，姚不凡和蒯无用几个起落之间，就能把那个假依娜给抓住。
    话说那个假阿依娜，功夫居然相当了得！
    燕然一边心里吃惊，一边带人沿途猛追。
    ……
    红袖姑娘看着前方假阿依娜的身影，暗自咬紧了银牙。
    绝不能让她跑掉！
    可惜百里轻前几天受了轻微内伤，燕然今天出门没带着她来。否则百里姑娘的追踪之术，现在一定能派上用场！
    就在大家奋力追赶出十余丈之后，毕竟姚不凡和蒯无用功力深厚，两人已经越来越接近前面的假阿依娜。
    突然间，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
    两个蒙面高手，一人手持双刀，一人手持双剑，渊停岳峙一般拦在了街心。
    一见这情形，燕然这边的人心里就是一沉……这下可坏了。
    那个雨师居然安排了两个高手在此接应，那个假阿依娜的轻功又是相当厉害。
    只要是这两个人拦住他们片刻时间，那个假阿依娜早就跑没影了！
    就见那两位高手，一见身姿气势，武功就是不俗。
    他们展开手中的刀剑，不慌不忙，就要和姚不凡蒯无用正面对决。
    燕然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雨师果然是行事如此周密，人家把什么准备都做好了，而自己却要匆忙应对……这感觉真是让人心里暗自窝火！
    就在这一刻，燕然却突然间，瞪圆了双眼！
    ……
    却见前面有一个老者，正背着手，悠闲地在花市里行走。
    当老者看到面前凶悍的双刀双剑，拉开架势就要开打，他却并没有像街上的行人一样，慌忙奔逃。
    只见他看也不看，顺手从边上的篷布下一抽，将一根支撑篷布竹竿抽了出来。
    之后他信手一挥……一股烈风，平地而起！
    这竹竿一扫的威势，居然如同长枪大戟。
    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中，甚至带着凄厉的风雷之音！
    那跟竹竿还没抽到那个双刀武士面前，沉重的劲风已经吹得他身上的衣服烈烈作响……这等功力，真是前所未见！
    “啪”的一声巨响！
    那双刀武士，奋力竖起了刀锋，脚下蹬地，全力格挡！
    可却被那跟轻飘飘的竹竿，抽得手上双刀，犹如巨钟轰鸣！
    竹竿在刹那间，破碎成了无数碎片，竹屑一根根钢针一般，借着横扫的劲力，扎满了那双刀武士的胸前！
    那家伙一声怪叫，借势一个后翻，身躯犹如怒龙，在空中翻滚着后退！
    这个老者，竟然一招击败双刀武者，使得场上一霎时形势剧变！
    就在这时，
    燕然突然发现，身侧的一棵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就在一棵盛放的桃树，满树桃花的最顶端，轻飘飘站着一个人。
    那是范楞娃的师父，小侍女冷艳翎！
    就见她信手扯断自己手腕上一串玉珠，然后也没见她如何作势，那把玉珠就如同强弓劲弩一般，怒射而去！
    短暂的呼啸声，如同挥动柳条，划破了春风。
    对面的双剑武士，立刻挥剑格挡！
    刹那间，玉珠在他剑锋上，爆开了无数火星！
    到底那双剑武士，没能格挡住冷姑娘的暗器，肩头肋下同时爆出了几片血花！
    一瞬间身上负伤，那双剑武士脸色巨变，急速后退！
    这一刻，红袖和苏信他们也看清了那老者的相貌。
    几人心中，同时诧异万分。
    难怪功力如此磅礴浩荡……那是大宗师周侗！
    眼看着双刀双剑两名武者，忙不迭的想要脱离战团，尽快逃窜。
    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人脚下用力，奋力向前追赶。
    燕然却在后面喊了一句：“别管他们！抓那个穿红衣服的！”
    两位高手这才意识到，双刀双剑这样的打手，显然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那个假阿依娜！
    对面宗师周侗，帮了燕然他们一手之后，随即也向着这边走来，脸上带着笑意，向燕然打了个招呼。
    那双刀双剑分头逃窜，姚不凡和蒯无用，正在奋力追赶假阿依娜！
    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再度接近……就在这时。
    刀光一闪！
    陡然间从对面的墙上，跃下一道身影，弯刀似雪，滚滚而至！
    长街上刀剑铮鸣，震人心旌！
    就见那身影，手中弯刀雪亮，竟然同时和姚不凡蒯无用二人对了一招，逼着两个高手不约而同，回剑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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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8章：刹那交汇、几番惊情

    眼前的一幕，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以姚不凡和蒯无用这样的功力，竟然两人同时对上一个，却只有防守之功？
    只有燕然，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一声！
    难怪姚不凡和蒯无用如此束手束脚，因为那个突然出刀的家伙，分明就是百里轻！
    可是燕然知道，大白天的，百里轻绝不会做这种黑衣劲装的打扮，也用不着蒙上自己的脸。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砍了百里轻一刀的那位高手。
    果然身形、武功、刀法、兵器，都和百里姑娘极为神似！
    姚不凡和蒯无用，吃亏就吃亏在和百里轻实在太熟。
    在刚才的电光石火之间，他们两人难以分清真假，因此也无法下决心痛下杀手。
    此外那人的刀法，也确实犀利之极，姚不凡和蒯无用才被她一刀逼退！
    那个黑衣女子一招得手，毫不停留，她身形犹如利箭般疾冲而来。
    她这次的目标，竟然是燕然！
    小侯爷毫不犹豫，向着侧面一跳，一头冲进路边的一家商户里。
    与此同时，燕然的身边，红袖的流萤剑和那黑衣人的弯刀，撞出了一声轰响！
    那黑衣人的速度，居然丝毫不减，她和红袖对了一招之后，竟然再次前冲。
    在她的前方，就是白衣似雪的君风华！
    君风华刚从腰带里抽出一把雪亮的软剑，迎风抖开，一剑刺去，却被对面的弯刀如电，一刀削得只剩下一个剑柄。
    两把兵刃相碰之际，君风华的软剑就像一根黄瓜一般，被干脆利落地削断，连点声音都没有！
    君风华一愣之时，被那黑衣人撞了个满怀！
    当君风华被人撞飞出去的一瞬间，那黑衣女子却借着反冲之力陡然变向，追着燕然，冲进了那间商铺里！
    众人见此情景，急得心都要炸了！
    那黑衣人的功力，竟然如此之高，而且还是诡诈机变，轻灵之极！
    她在这么多高手的环绕之下，居然不急着逃跑，而是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悍勇之极地选择追杀燕然！
    大家疯狂地向着商铺里冲，同时盼望着里面的燕然，能挡住那黑衣人的一刀。
    随即，他们就听到商铺里“铛”的一声脆响！
    这是金铁硬撞的声音，燕然他……真的挡住了这一刀！
    只听一声铮鸣响过后，又是对面的窗户，瞬间被人撞得粉碎！
    那黑衣人居然一步未停，她一刀砍向燕然后不管不顾，竟然闪电般顺着窗户蹿了出去。
    如果这时要是有人在高处看下去，那黑衣人进门穿窗，好不迟疑，就像丝毫都没在屋里停留过一般。
    可是大家的心里却很清楚，要不是燕然福至心灵，挡住了她这一刀，现在的燕然，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这时透过窗户，红袖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犹如狸猫一般灵巧敏捷。
    那人在地上一个起落，身形闪动，消失在对面的重重民居之中。
    这一刻，苏信和红袖他们俩都是满心担忧，向着屋里的燕然看去。
    可不知为何，他们脸上居然一样的惊愕无比，甚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人的表情，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
    此时此刻，借着那黑衣高手的冲击之势，街头远处的双刀双剑和红色吉服的假阿依娜，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苏信和红袖忙不迭地冲进屋里去看燕然，周侗宗师则是一个纵跃，越到了屋顶上，可他却连那个弯刀黑衣人的背影，都没看到！
    君风华被人从街上撞出去老远，一身雪白的长衣，滚得到处全都是泥土。
    当他在庞七郎的搀扶下站起来时，还忍不住满脸的懊恼之色！
    刚刚那一瞬间的对战，他武功不如人家，兵器也差得老远。
    这次他居然一点忙都没帮上，还让人来了个借力转向！
    ……真是丢死人了！
    君风华气得把手里光秃秃的剑柄，用力摔在了地上。
    而这时，燕然也从店铺里走了出来……严格来说他是被苏信扶出来的。
    他扶着自己的后腰，后背上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痕，把衣服都给割破了！
    大家一见之下，才知道小侯爷是怎么挡住的那一刀。
    原来是小侯爷的身后，插着两柄火枪，他一定是在危急时刻猛然转身，才挡住了黑衣人势在必得的一刀！
    那火枪寒铁锻造，长度一尺上下，正好挡住了敌人的刀锋！
    这一下可真是险过剃头，好在燕然保住了性命。
    不过他们要追的假依娜，却是彻底没了踪影。
    燕然站在街头伸了一下腰，脸上却是丝毫不见挫败之色。
    大家都知道，刚刚他们如果抓住了假阿依娜，缴获了她手上的雨师屏。
    说不得燕然在和雨师对决的时候，就能占据巨大的优势。
    可是功亏一篑，终究还是让人家跑了。
    燕然心里应该是很懊恼的，但这时候他却不能失礼。
    他松开了自己的腰，向周侗宗师抱拳为礼！
    两人随后聊了几句，燕然这才知道，原来今天的周侗宗师，不是正好赶上了街上的大战，他是有事特意来找自己的。
    结果他才正走到燕府后门，却遇上了这么一场激斗！
    燕然立刻出言邀请周侗宗师，跟他一起进燕府，又赶忙去看了君风华的情况。
    这位仁兄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此刻灰头土脸，未免有些面上无光。
    燕然连忙感谢君风华仗义出手，还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赔给他一把好兵刃才行。
    君风华也是面带窘色，连说自己一点忙都没帮上，真是惭愧。
    在这之后，燕然又向跳下桃花树的冷烟翎姑娘，挑了挑大拇指，感谢她这次出手！
    人家姑娘照例，连搭理都没搭理他，转身自己回去了。
    之后姚不凡和蒯无用满脸愧色地走来，燕然摆手示意这件事，跟他俩没关系。
    燕然当然知道，他们俩人刚才那一刹那的迟疑，其实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换成自己，猛地一见到这么酷似百里轻的身影，他也会愣一下，之后才能下决心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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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9章：河北麒麟、北地枪王

    随即大家顺着后门，回到了燕府。
    刚刚那场短暂的战斗，燕然这一方可以说是铩羽而归。
    大家心中都不免暗自恼怒，红袖和苏信也是不约而同，低着头沉默不语。
    当所有人来到燕然的内院，众人看到小侯爷神情淡然，却好像没有受到刚才这场挫败的影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有些不太理解……
    而这时燕然却摆了摆手，让人带君风华去换件干净衣服，又请周侗先生在客厅稍待，痛自己也去换下了那套后腰破洞的衣衫。
    等燕然整束完之后，他一出来见到大家气氛凝重，随即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她跑不了！稍微给咱们一点时间，总能抓到她的。”
    “怎么抓？小侯爷还有别的办法？”紫霄姑娘闻言，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有了！”燕然看着紫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了，刚刚在魏府，把假阿依娜扶到马车上的人是不是你？”
    “对啊！”听到小侯爷问起，紫霄倒是立刻愣住了。
    ……就连红袖也愣住了！
    因为红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在魏府里，燕然和自己是兵分两路。
    所以当自己发现了假阿依娜，让紫霄把她扶到马车上的时候。燕然分明是在洞房那边，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之前，我得到了一条线索。”
    只见燕然一边招手让紫霄靠近些，一边向大家说道：
    “当时我虽然不知道，问题就出在雨师屏上，但我却知道魏府里肯定有一幅书法，或者画作出了问题。”
    “所以我才请来了林国师，借着他的名义，让魏敏把他家里所有的书画都拿出来，非要看一眼不可。”
    “在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案子的症结在哪一副画上，所以我干脆……在所有的画上都做了记号！”
    “这些记号可以让咱们一直追踪下去，直到顺藤摸瓜，抓到雨师为止！”
    “啊？”
    “什么？”
    听到燕然的话，大家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他们心里想着，燕然到底是通过什么线索，锁定了魏府的书画出了问题？
    同时他们也在琢磨，燕然怎么可能在所有书画上全都做了记号，甚至还能让他们继续追踪？
    正当他们满心疑惑之际，燕然向着大家解释道：
    “那天我让林国师带进去看画的人里，就有程炼心……他手里捧着那个匣子，里面放着点燃的黎母峰沉香。”
    “为此我还特意请来了一个人，合香大师柳十洲，他那‘含香千里’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当时我让屋子里所有的书画上，都沾染了沉香的香气，这股味道或许时间稍稍一长，别人就闻不到了。”
    “可柳十洲大师却是个例外，他的嗅觉极其灵敏，一段时间之后也能闻得到那块异种沉香的味道，并且还能顺着那股香味，一直追踪下去。”
    “而且我请到了他之后，已经给他闻过了黎母峰沉香的样品。”
    “至于紫霄姑娘，也是因为雨师屏上带着沉香的味道，假阿依娜摸过了雨师屏，然后你扶她上车的时候，又摸到了她的手。”
    “所以你的手上，现在也有那股沉香的香气……”
    说着燕然捧起紫霄的手，在鼻间深深地闻了一下，笑着说道：
    “果然如此，连我都闻得到！”
    可这时紫霄姑娘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
    因为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小侯爷这个坏蛋，居然趁着闻香味的时候，借着自己双手的掩盖，伸了一下舌头！
    虽然别人都看不见，可他居然当众舔自己的手！
    上回他就舔了我耳朵，这回他又舔我手！
    紫霄姑娘又羞又气，却不能发作，她不禁又羞又气地想道：
    小侯爷他是不是命里专门克我啊？怎么被舔的总是我呢？
    ……
    这时燕然看到，程炼心从外面匆匆赶回来。
    脚步还没有站定，程炼心就向着燕然用力点了点头。
    真阿依娜被救回来了，总算是有了个好消息。
    于是小侯爷起身到前面去见大宗师周侗，大家自然是跟在他后面。
    “只有你们两个看到了，”
    燕然脚下却慢了一步，他伸出双手，左边的胳膊搭在了红袖的肩膀上，右边的手却拍着苏信的肩头。
    这一霎时，红袖和苏信都恍惚了一下。
    这情景真像是很久前，他们三个人在卧虎台单打独斗，直面强敌的情形！
    燕然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故……什么都改变不了他！
    小侯爷笑着向他们两个说道：“你们看到的那些，谁也不许告诉，对谁都不许说！”
    “好！”
    苏信和红袖一听之下，也是没好气的答应下来。
    照例和卧虎台那时候一样，他们两个看向燕然的眼神，就差把“妖孽”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武学宗师周侗正在客厅里候着，燕然自然是客客气气地过去见礼。
    上次跟周侗见面，还是燕然去御拳馆那里，打探案子线索的时候。
    那次因为周侗的帮忙，燕然才找到了黑皮老和尚“蛋子僧”，由此查到了锋利之极的兵刃龙绡蜃楼，还找到了七十二路烽烟所在的青衣巷。
    如今的七十二路烽烟，已经彻底是自己人了，燕然因此也算欠了周侗宗师一个人情。
    燕然对周侗很是敬重，见到宗师之后，燕然和苏信红袖，都是端端正正地行礼。
    现在燕然身份已是不同寻常，人家可是五品大员，周侗那御拳馆虽然名声显赫，却是属于民间结社。
    因此周侗不敢受燕然的大礼，连忙起身相让，但得到燕然如此敬重，老爷子心里毕竟还是很高兴的。
    等到燕然奉上茶来，又问了老人家的身体如何，两人寒暄过后，周侗才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好家伙，燕然一听之下，却是不禁心花怒放！
    只见周侗老爷子面色沉重地说道：“我有一个弟子，多年前便已放出去行走江湖。”
    “在所有的徒弟当中，他算是出类拔萃的。”
    “这个弟子名叫卢俊义，家在大名府，人称河北玉麒麟，号称北地枪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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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0章：义薄云天、别有心肠

    “前些日子有人传过信来，说他在家中遭人陷害，人已经下了大狱，恐怕不久就要开刀问斩。”
    “这次老朽厚颜前来，就是因为我这个弟子人品方正，本领不凡，况且家中资财无数，怎么也不至于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
    “我料他必定是被人害了，因此老朽想求燕司丞过问一下这件案子，能不能想办法救我这弟子一条活命？”
    “这……他就羁押在大名府？”燕然心中暗自兴奋，面上却是神色淡然地问了一句。
    “没错。”周侗点头道。
    “什么罪责？”
    “听说是……意图谋反！”
    周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大概对觉得卢俊义没什么营救的希望。
    因为这种谋反的事儿，谁愿意往身上粘啊？所以这一次他来求燕然，自己都觉得实在有些为难人家燕然了。
    一想到这里，周侗急忙说道：“我这弟子一向心怀忠义，绝不是心怀反叛之人……”
    “我信你！”
    燕然却毫不犹豫的一伸手，告诉周侗老爷子，不用解释！
    要说别人不知道卢俊义是什么人，燕然心里还不清楚？
    不过周侗老爷子一听到燕然这句“我信你”，却是不由自主，心头一热！
    这时的燕然却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想着卢俊义这个时候，正处于哪个阶段……
    按照正常的时间进度，应该是梁山上宋江吴用他们那帮人，听说河北玉麒麟枪棒无敌，为人又是个难得的豪杰。
    因此他们用梁山一贯的卑鄙套路，对待这样的英雄自然是：想办法赚上山来，让他坐一把交椅！
    所以先是吴用下山，假意给卢俊义算命，然后在他家的墙上题写了一首反诗，“芦花滩头有扁舟”什么的。
    在这之后，卢俊义的老婆和管家李固私通，向官府告发卢俊义，有谋反之意！
    其间卢俊义还被宋江他们了抢上梁山，在山上住了两个月左右，这么一来，就更使得官府确定，卢俊义确实是谋反了！
    住了两个月以后，卢俊义死活也不愿意在梁山继续呆着，可是他这次一回家，就被大名府下了大狱……现在应该就是在这个阶段点上呢。
    燕然也知道后面的发展，后来梁山几次想把卢俊义救出来都没成功，最后还是三打大名府，才把卢俊义解救出来。
    要说这卢俊义，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从武力上来说，绝非梁山上那些人可比。
    梁山上的五虎上将之一，霹雳火秦明被史文恭差点儿一枪捅死，而史文恭却被卢俊义几招生擒……相比之下，水平简直相差得太多了。
    因此卢俊义在梁山上的地位也是绝非一般，就连宋江那杆忠义大旗下边，也是并排放着两面旗子。
    一面是山东呼保义，一面是河北玉麒麟！
    这个玉麒麟卢俊义，如今正在落难之时，燕然只要救下他来，毫无疑问就是个出类拔萃的武将苗子。
    可燕然心里真正看重的，却这是卢俊义身边的小厮，浪子燕青！
    没错，就是之前神州擂上那位青衣小哥，天生的谍王材料。
    他和自己手下的九个学员加在一起，不正好是个十人团？
    想到这里时，燕然不禁心中窃喜，他脸上却还得苦苦忍着！
    只见他笑着说道：“周老先生何等人品？小子怎么会信不过？”
    “既然老先生你肯信任我，愿以此大事相托，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庞七郎！”
    这时的周侗老先生，不禁被燕然这几句话，说得心中感佩不已！
    话说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到这种性命相托的程度。
    小侯爷如此高官厚禄之人，居然被自己这位江湖人士几句请求，人家就豪爽地答应下来了？
    似这等人品心肠，真是让人心折，周侗老人家的心里不禁暗想：
    难怪世间传闻，小侯爷是文曲星下凡，不怪他年纪轻轻，就做了这般高官！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服不行！
    这时庞七郎听到燕然召唤，也立刻过来听令。
    就见燕然淡淡地说道：“大名府离这里五百里有余……你带十名军兵，二十匹快马，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人命关天，一刻都耽误不得，你去帐房支取两千两百两黄金，去找大名府知府梁中书。”
    “直接买通他，销了这个案子，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玉麒麟卢俊义救回来！”
    庞七郎一听之下，就知道燕然的话里必定有文章，可是当着外人，他却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然后立刻转身出去准备。
    随即燕然又转过头，向着周侗说道：“不管怎么说，卢先生这条命，咱们必定要救下来才行。”
    “若是他的家产没了也不打紧，身份保不住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
    “若是以最坏的情况，需要咱们不得已强行救人回来，我就让我的人把他带回汴京，大不了咱之后改个姓名，我再给他寻个武官出身。”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周老先生的这个弟子，在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流落江湖，他今后的前途，只管交给我了！”
    “燕司丞！”那周侗老人家一听，连忙起身道谢。
    看他脸上的神情，这位老人家也是心血激荡。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帮人帮到这个程度的，那可不是一句古道热肠所能形容，简直就是活菩萨有没有？
    “小侯爷义薄云天，老朽万分感佩！”
    这边周侗还没来得及施礼，燕然却赶忙过来搀扶。
    “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燕然笑着说道：
    “刚才在街上，您还不是一样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帮我？”
    “就冲老人家对我如此信任，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您切勿如此多礼！”
    此时的周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好在燕然的扶持之下，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其实以老人家的身体，还用燕然去扶着？反倒是小侯爷的腰，现在还僵着呢……
    红袖和苏信在旁边看着燕然，心里却不禁暗自好笑。
    他们知道以小侯爷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轻率的随便答应救人，这里一定另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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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1章：古今英雄、沥泉神枪

    不过燕然三言两语，就把这位周侗宗师说得激动成这样，估计以后双方的关系也一定错不了。
    这位周侗大宗师名满天下，弟子徒孙不计其数，其中朝堂武官、江湖高手犹如过江之鲫。
    有了今天这档子事，小侯爷将来用人，怕是不用愁了！
    而这时，周侗宗师为人侠肝义胆，他一想到不久前燕然的手下，还跟人打得刀来剑往，于是连忙向小侯爷问道：
    “老朽刚刚看到燕司丞的下属在街上跟人动手，若是老朽能帮得上忙，请燕司丞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开口……”
    “哪里就到劳烦老先生的程度了？”燕然一心想要周侗欠自己一个人情，他怎么可能立刻就把这份感激还回去？
    于是他笑着答道：“这点事儿，我们小辈暂时还处理得了，等我真不成的时候，一定去向老先生求助。”
    “那就好，那就好！”这位周侗宗师一边答应，一边却在心里暗自苦笑。
    这次他豁出老脸来求燕然，却没想到如此顺利。
    另一方面，这位小侯爷虽然是面临强敌，却依然不愿开口求助。
    足见人家办事有分寸、讲情义、怎么可能是自己这种江湖人可比的？
    周侗又连忙感谢了几句，之后他就想要起身告别。
    这时的燕然，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一边婉言留住周侗宗师，一边让人去后面把一件东西拿过来。
    等到两名军士抬着一杆长枪过来，周侗宗师一看之下，白眉下的双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异光。
    “请老人家鉴赏。”燕然笑着让人把枪抬过来。
    周侗也是起身离座，伸手便拿起了这杆长枪。
    轻轻一抖，这把纯钢长枪犹如游龙，突突乱颤！
    斗大的枪缨前方，一尺余长的枪锋寒光凛冽，有如明月秋水，幻化出点点寒芒！
    周侗心里暗自叫了一声好，然后双手捧枪仔细看去。
    就见这把长枪的枪杆上，细细雕琢着云纹，既有防滑之用，又是美轮美奂。
    再看枪身，所用的钢铁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光芒，竟是整根枪身，俱是寒铁所铸！
    这……这得多少寒铁啊！
    周侗宗师掂量着钢枪的分量，连他都忍不住心疼不已！
    这老爷子一辈子都在武功兵器中打滚，他怎么会不知道？
    就这样一杆枪，用了这么多寒铁，若是铸成刀剑，三十把都够了！
    ……而且每一把都是神兵利器，足以横扫江湖！
    可这些寒铁，却偏偏被铸成了一支钢枪，老先生再次向着枪上看去，就见龙形吞口上，枪锋上带着两个小篆铭文……
    沥泉！
    这一刻，燕然也在注视着这把钢枪，他心中的激动，绝不逊于周侗！
    打造这支钢枪的目的，源于他心中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中华千年口口相传的武神，是无数男儿心中的英雄，是华夏不屈的脊梁！
    这把枪的锻造，甚至还早于那把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燕然知道自己或许无法和他产生交集。
    但我燕然何其幸也，我可以亲手为你做一件事，为你这只金翅大鹏再添双翼！
    “如此宝枪……小侯爷是……”周侗差异地问道。
    “在老英雄的弟子之中，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岳鹏举。”
    燕然忍着心头狂潮，正色说道：“他是我前生故人，这杆沥泉枪，原本是他的。”
    “请老先生代我将此枪交还给他，替我谢谢他一生披肝沥胆、尽忠报国。”
    “就说我燕然……拜谢岳鹏举！”
    区区几句话，燕然却终于没忍住。
    他眼中一片赤红，流下的泪珠也是殷红如血！
    红袖姐姐连忙把手帕递给他，这时的周侗老人家，看到燕然擦脸的手帕上点点殷红艳如桃花，他也不禁为之动容！
    他当然不知道，小侯爷泪中带血的缘故。不过燕然一句“前生故人”，却让周侗心中，激起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岳飞岳鹏举……今年十五岁。
    他是汤阴人士，只是短暂驻留汴京，在自己的御拳馆中学武。
    此人人品端方，天生神力，心智坚毅，胸怀大志，周侗也曾经留意过他。
    燕家小侯爷何许人也？他既然以如此宝物相赠，想必那句“前生故人”是不会错的！
    只是不知为何，小侯爷竟然如此动容，周侗老人家心中也是震撼莫名！
    ……
    等到周侗携枪而去，燕然终于慢慢镇静下来。
    此刻的院子里，他那些弟子兄弟，全都在静静地看着他。
    大家都不明白，小侯爷为何如此激动。
    他们哪里想得到，燕然是因为自己和心中的神，同处于一个时空，还产生了交集，这才是小侯爷心情激荡的原因！
    ……
    周侗走了之后，庞七郎也转了回来。
    燕然这才向着庞七郎，也向着大家说起，自己营救卢俊义的原因。
    ……其实是因为神州擂上那位小哥。
    他叫浪子燕青，只要卢俊义在这儿，他就绝对没有别处可去！
    当大家明白了之后，燕然又向着庞七郎说道：“那些金子你只管带去，但是不要送去给梁中书，因为你送他多少钱都没用。”
    “大名府知府梁中书，其实是蔡京的女婿，他若是听不到我的名字还好，一听说你是我派过去的……”
    “那咱们就算拿出海量的银子都没用，梁中书一定会反过来，跟咱们对着干。”
    “所以你这次去，带上大量的黄金打点买通，再让羊小白姑娘给你配好毒药和解药，准备下毒威胁牢狱看守。”
    “再带上蒋天放蒋天纵两兄弟，不行就挖洞往外偷人。再加上五十名精锐军士，不行就直接硬抢！”
    “你要记住，”燕然看到庞七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沉声说道：
    “你这次去，不是去救人，是要去抢人的！”
    “构陷卢俊义造反的贼人，是要陷害他然后再救他，最后再拉他一起上山，落草为寇。”
    “所以你现在快马赶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把卢俊义给我活着带回来！”
    “是！”
    庞七郎何等聪明？他立刻就明白了燕然的用意，随即转身而去，准备立刻出发。
    等办妥了这件事，燕然也松了口气。
    其实梁山上那些所谓英雄，燕然能看上的还真没有几个。
    卢俊义算是个勇将的材料，但他最重要的作用却是鱼饵……只要这个鱼饵能把燕青钓上来，那就算没白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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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2章：一路征途、万金不出

    等周侗老人家走后，燕然算是处理完了卢俊义的事。
    这时程炼心过来汇报，在燕然的示意下，把他刚刚救回来的阿依娜姑娘带了过来。
    程炼心讲述了营救过程，魏府里的情况和燕然的判断完全一致。
    当时确实是假阿依娜打昏了真阿依娜，把她藏在了魏府的隐蔽之处。
    接着那个假阿依娜强行带走了雨师图，又回到了阿依娜所在的小楼，装成新娘子的样子，负伤昏倒在地。
    然后她就被红袖姑娘送走了……程炼心在魏府里仔细一找，果然把真阿依娜找了出来。
    随后程炼心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把姑娘悄悄带到了燕府里。
    燕然随即过去看了躺在床榻上的阿依娜。
    和刚刚逃跑那个假的阿依娜打扮一样，全是大红色的中衣。
    此刻的阿依娜姑娘，已经醒了过来。
    燕然拿起她的手，在阿依娜的指间闻了闻……立刻就把刚刚恢复清醒的阿依娜吓了一跳。
    她心说：这小子要干什么？难道说……不能啊！
    干这种事，怎么还能带十来个人在边上看着？
    这又不是打架，旁边呐喊助威的人越多越好！
    燕然闻到阿依娜的手上并没有沉香的味道，他轻轻笑了笑。
    然后小侯爷坐在阿依娜的床边，把自己刚刚推断出来的案情，前前后后向着阿依娜讲了一遍。
    姑娘听到当年的天目人把东西藏到雨师屏里，然后在屏风上面用自己的样貌做上了记号。
    天目老人又在正好赶上的魏少陵身上下了药，致使他心病突然发作……阿依娜也不禁长叹了一声！
    至此，姑娘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嫁到魏府，进了魏府之后又出现了这么多风波。
    阿依娜姑娘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苦笑之色。
    这一次她想要嫁人，过上平静日子的打算，看来是彻底没希望了！
    见到阿依娜的状态恢复，燕然随即向她问道：
    “那个冒充你的女鬼，她打晕你的时候，姑娘看到她的样子了吗？”
    阿依娜皱了皱秀眉道：“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脸就像是镜子里的我一样，简直是毫无分别，当时我就被她吓得一惊！”
    “然后我就被她打晕了……她就是那个女鬼？雨师的人？”
    “应该没错。”燕然轻轻点了点头。
    “那她……”
    “在所有人中，只有你距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楚。”燕然低声问道：
    “相像到这种程度，就只有一个解释，你知不知道，你或许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阿依娜满脸疑惑，惊讶得有口难言。
    看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个双生姐妹。
    燕然见姑娘的样子，却在心中暗想：
    这个阿依娜小小年纪，就被天目老人带到大宋。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这姑娘出生的时候，很可能有个孪生姐妹。
    然后这对姐妹却被分开来抚养，其中一个被天目老人带来了这里，而另一个则是被他送给了自己的徒弟雨师。
    眼前这个真阿依娜武功一般，但在情报方面却受过训练，还有过实战经验，是个高端的情报人才。
    至于另一个……就是今天在后街跑掉的那一位，看来武功相当高，是个走行动路线的密谍！
    想到这里，燕然淡淡地一笑，向阿依娜说道：
    “估计你自己也能猜得到，魏大人家里你是回不去了。”
    “因为不但有好几个小厮和丫鬟，看到你在洞房里把画偷走，而且还在很多宾客面前，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所以你想继续当魏家的儿媳妇，恐怕是有点难度……先在我家里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今后何去何从，你还可以自己拿主意。”
    “你虽然是金国密谍出身，但毕竟天目老人死的时候你还小，也没残害过我大宋百姓。”
    “所以只要你未来的选择，不是与我大宋为敌，咱们就可以继续做朋友。”
    “密谍这一行，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想要出去没那么简单，受点挫折也是在所难免，你不要难过。”
    “只管在这里安心休养，其余的事不用担心！”
    ……
    等燕然离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阿依娜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一时间心血翻腾，思绪凌乱，好长时间也没缓过神来。
    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她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上级阴无咎被人所杀，她成了无根之萍……然后她又得知，阴无咎是出卖天目老人的叛徒。
    接着燕然放她走，她成了真正的青楼红牌姑娘，之后又来到魏府，成了魏家少奶奶！
    现在所有都成了一场空……我是谁？
    阿依娜春水般碧绿的眼眸中，慢慢升起了一片迷雾。
    接连变幻，一夕数惊，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燕然的话，犹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她心上。
    这个平静而深邃的少年，怎么会对我的心思，如此了如指掌？
    ……
    当燕然回到大厅里，又和大家一起把今天的情况归拢了一下。
    先是被人冲乱的书房，在燕然这些弟子的迅速整理之下，已经恢复了原状。
    所有的东西重新分门别类放好，尤其是那些满天飞舞的纸张。
    经过清点之后，只有一张不知去向……好在没什么关系。
    是庞七郎的作业……而且是李师师教导的文学课，基本上可以说是无关紧要。
    在这之后，燕然又带着大伙儿重新检查了一下，由程炼心特意带回来的雨师屏。
    其实程炼心是把四扇屏风全都带回来了，但其中唯有雨师的那一幅，画心被人给割走了。
    小侯爷带着徒弟们看了一下才知道，其实秘密不是藏在那幅画上，而是在屏风的底座里。
    木质的屏风底座早就被人挖空，留下了一个隐蔽之极的空间。
    燕然估算了一下，这个空间差不多正好是两块电脑键盘扣在一起那么大，这么大的空间，已经可以放进去很多东西了。
    至于那幅画心，恐怕很难藏匿着什么秘密，因为画心其实是半透明的绢布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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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3章：三猜密牍、正中天目

    估计雨师让人把画心带走，是因为那上边的人像，是天目老人的笔墨，可能对雨师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吧。
    ……
    百里轻姑娘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她问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事之后，姑娘忍不住向着燕然问道：
    “为什么阿依娜没被杀人灭口？”
    “那还用问吗？”燕然听见这个问题，不禁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打晕她的都是阿依娜的同胞姐妹，她不忍心向自己的亲姐妹下手，有什么稀奇的？”
    “对吼……”百里轻立刻连连点头：
    “可是当年的天目老人，发现魏少陵撞见了画上的秘密，他泗安年前的那天夜里，为什么不索性杀了魏少陵？这样岂不是彻底没了后患？”
    “密谍思维，”燕然闻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因为你不懂密谍思维！”
    “告诉她什么原因，”燕然向着阿秀姑娘示意了一下。
    随即阿秀向着百里轻解释道：“因为当时天目老人就知道，魏少陵是魏家的独生儿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百里轻好奇道。
    “当然有关系，当年魏少陵要是死了，魏家那对夫妻中年丧子，必定是心中极其悲痛。”
    “一旦他们目中所见，到处都是自己儿子活着时候的生活痕迹，他们就会越发难以忍受。”
    “所以魏少陵一死，用不了多久，魏家就会搬家。”
    “而当年的天目老人，恐怕已经察觉了自己就要面临危险，他把东西藏在雨师屏里，就是给弟子雨师做的备份。”
    “在这种情况下，魏家一旦搬家，雨师屏能不能再找得到，就很难说了。”
    “反而是魏家少爷生病不宜挪动，对天目老人有利，即使魏少陵多年之后升官，他也不一定会换地方居住。”
    “天目老人是想确保雨师一来汴京，就一定能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那……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百里轻姑娘又纳闷地看向了燕然。
    “大家不妨猜一猜，”燕然却笑着示意自己的弟子，让他们来做出推断。
    “然后等到案子破了以后，咱们看看到底谁猜的对！”
    听燕然这么一说，他手下的这些弟子在稍稍沉吟了一下之后，立刻有人给出了答案。
    苏信说道：“按照三年前的时间来推断，天目老人藏完了东西之后，不久他就被阴无咎杀了。”
    “所以当时他如果预感到了危机，说不定会把天机谱藏在了雨师屏里，留给他的弟子雨师。”
    在这之后，李师师也接着说道：“我查过，魏敏大人供职的衙门，是中书省属下的职方司。”
    “职方司有一个职能，就是负责保管整理大宋天下地形图，和军事布防图。”
    “在我看来，天目老人选择了魏府来藏东西，一定是他在魏府里搞到了军事布防图，然后就近藏在了魏家。”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单单是魏府出了这么离奇的事！”
    听到李师师的话，众人的心里同时都是一颤。
    大家心说：到底还是这位李师师姑娘心思灵动，她所做的推断，果然是丝丝入扣！
    而这时，却见红袖姑娘在旁边开口说道：
    “但是若以你们二人所说，却又和之前宋隐龙、夏语冰的口供产生了冲突。”
    “因为天机谱如此重要的东西，天目老人不会让天机谱在宋隐龙和夏语冰的手上来回传递，他绝不会冒那个风险！”
    “另外，如果天目老人拿到了军事布防图，就在魏府的咫尺之间，他也没有必要让宋隐龙和夏语冰传递过手。”
    “所以……”红袖姐姐低声说道：“那雨师屏夹层里，一定有一件东西。”
    “它既不是天机谱，也不是布防图，它被天目老人的手下几经传递，送到了魏府那里，然后又被天目老人藏进了屏风夹层！”
    大家说完了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苏信、李师师和红袖所言，各自都有他们的道理。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一起看向了燕然，希望老师能给出最后的答案。
    燕然却笑着说道：“你们说的谁对谁错，当然要到最后咱们打扁了雨师之后，才能得到验证。”
    “不过以我来看，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弄不好你们三个说的都对！”
    “切！”
    大家一听小侯爷居然不做评论，而是在中间笑嘻嘻地和稀泥，不由得一起用表情对他做出了谴责……
    “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要顺着香味，去抓雨师了？”
    等到大家笑过一阵之后，百里轻又向着燕然问道。
    看她的样子，伤势已经没什么事，反而有点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的意思。
    “别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燕然却笑着看了看百里轻。
    “屏风里的东西，重要性不言而喻，雨师一定对它志在必得。”
    “所以那个假阿依娜，我任凭她在魏府里金蝉脱壳，让她从咱们的侯府要害穿心而过，让她在高手围堵之下顺利逃脱……就是为了一个目的。”
    “柳十洲大师已经开始行动了，用不了多久，假阿依娜手上的香味，就会把咱们带到雨师面前！”
    ……
    同一时刻。
    汴京城内一处清雅之极的院落里。
    雨师面前桌上，摆着的正是假阿依娜逃离燕府之前，顺手抓到的一张纸。
    目光盯在这张纸上看了许久，却久久不语。
    “傲立万山谁敢言，神剑初成在腰间。”
    “狂追凶徒无藏处，乱杀豪杰血通天。”
    “玉京拆为灶下木，金銮开作垫床砖。”
    “一扫天下寻常事，不让人间误少年！”
    “嘶……”
    雨师看罢之后，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喃喃自语道：
    “燕然……他不是文曲星吗？”
    “这首诗的文风，怎么看上去土猛土猛的？”
    ……
    与此同时，汴京城外。
    庞七郎、胡阿佑、蒋天放、蒋天纵。
    黄金千两，致命毒药，五十名精锐战士！
    这支玉麒麟营救小队，以庞七郎为队长，直扑河北东路大名府。
    他们来到大名府时，已是次日中午时分。
    对于大宋军队而言，这是绝对难以望其项背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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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4章：欲救麒麟、如穿浮土

    终究是他们这个行动小组，每个人都参加过夜间急行军的训练，再加上极其精良的战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庞七郎在城外安顿好军士和马匹，带着十名军士和三个副手，化妆潜入了大名府。
    这是他第二次执行任务，但是庞七郎的心里依然是分外激动。
    上次行动，他化妆成水贼，潜入朱勔的护卫队，可这一次又是大有不同。
    老师要求的是速度，不但要营救成功，还要抢在那帮山贼的前面。
    所以压在庞七郎肩头上的分量，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进城后，大名府的街巷繁华异常。
    庞七郎向人打听了府衙所在，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时的胡阿佑，忍不住打量着前面的庞七郎。
    胡阿佑心中感叹，这个少年虽然年轻，但已经远远不是他所能企及的……人家是小侯爷的亲传弟子！
    即使胡阿佑投奔燕然的时间最久，也最得小侯爷的信任，但胡阿佑知道有很多事，他都已经渐渐力不从心了。
    就像这次的行动，他们这位队长行事果断，显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办法。
    这大名府一府之地，府衙守卫众多，戒备森严，队长又是怎么想的，才能把那个倒霉的玉麒麟卢俊义救出来？
    ……
    府衙门口，一对老夫妇被人连推带搡地喝骂出来，他们好不容易凑上的两贯铜钱，也被衙役扔在了地上。
    这对老夫妇一看就是想要打点什么官司的，却被人拒之门外。两位老人绝望之际，忍不住失声痛哭！
    庞七郎向胡阿佑示意了一下，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们一人一个，把这对老夫妇扶起来，又把钱捡起来给他们带在身上。
    在这之后，庞七郎就这么把他们带到了府衙街对面，一间酒楼里。
    在酒楼里要了个雅间，庞七郎叫了饭菜坐下，那位老夫妇却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这位少爷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等到饭菜上来，庞七郎一边带着手下吃饭，一边示意老夫妇只管吃。
    那对老夫妇哪里敢吃陌生人的饭菜？还在战战兢兢地询问庞七郎是何用意。
    庞七郎却一边嚼着饭，一边笑了笑说道：“我是看你们可怜，才提醒你们一句。”
    “打点官司哪有这么办的？你那两贯钱且不说够不够用，难道大叔大婶你们不懂得换成银子吗？”
    “这明晃晃的一大包，你让人家怎么收？”
    “对啊！”这对老夫妇一听之下，脸色也苦了下来。
    再想到自己的官司难办，这俩人又是抽抽噎噎，忍不住想哭！
    “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能帮的话我帮你们一把。”
    庞七郎用筷子夹了几块金黄的炒鸡蛋放在饭上，一边努力扒饭，一边向他们说了一句。
    于是，这对老夫妇就把自家的案子说了出来……其实挺简单的，儿子跟人打架，误伤了人命。
    官司里出了人命，有钱打点就是刺配远恶军州，要是没钱的话就只好杀人偿命。
    看这老两口愁眉苦脸地万分可怜，庞七郎也叹了口气，像这样的案子，哪是两贯钱就能打点得通的？
    庞七郎放下了空饭碗，然后倒过一碗茶来，一口气把嘴里的饭冲下去。
    之后他顺手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黄金，放在桌上一滑，黄金就滑到了那对老夫妇的面前！
    “明天中午之后……”
    那对老夫妇看见这么大一锭金子，立刻惊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却见庞七郎面色平淡地说道：“记住了，明天中午！”
    “你只管去找一个和衙门里，和官吏沾亲带故的人，记住不要去找那些讼棍泼皮。”
    “你们拿着这锭金子到人家家里，别到衙门里去，就直接往那个官吏手里一塞。”
    “你就告诉那个人，不求别的，就保住你儿子一条活命就行！”
    “就算你儿子刺配军州，成了个配军，只要活下一条命，终究一家人还有再见的希望。”
    “明白了！小老儿叩谢大爷！”
    老夫妇一听，感激得热泪盈眶，连忙起身“咣咣”地磕头。
    庞七郎却让人把他们扶起来，之后又问道：“你叫什么？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小老儿姓满名叫满良，我儿子叫满京华……”
    “好名字！”庞七郎笑着答应了一句。
    然后他又问道：“我是外地来的，想要找府里的牢头办点事，请老人家给指条明路。”
    “你是本地人，知不知道本地看管大狱的牢头是谁？”
    “哦！这个小老儿倒是知道！”那位老满头心存感激，自然是知无不言。
    只见他掰着手指头说道：“管着府衙大狱的有两位。”
    “一个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因砍人脑袋手段高强，人称‘铁臂膊’蔡福。”
    “还有一位是他的亲兄弟，也是两院押狱，只因生来爱戴一枝花，人称‘一枝花’蔡庆！”
    “明白了！”
    庞七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他笑着一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胡阿佑接着问。
    等胡阿佑跟这个老满头继续聊起来，庞七郎却站起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通向酒楼后院的窗户。
    就见他一片腿，就从那扇窗户跳了出去，到了后院里面。
    屋子里面的老满头夫妇满脸都是惊讶之色，胡阿佑却知道，庞七郎突然出现了计划外的行动，必然有他的原因！
    于是胡阿佑无声的打了个手势，示意老满头不要大惊小怪。
    然后他一连串问题，大概都是有关府衙大牢的，向着那老满头连珠炮一般问路出来……
    这时的庞七郎，却在后院的窗棂下慢慢前行了几步，来到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下面。
    ……
    庞七郎突然展开行动是有原因的。
    在他刚刚带人进酒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一伙人，大概有六七个彪形大汉。
    这些人的神情表现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他们身上的长形包裹，显示这几个人都是带着随身兵刃。
    本来在大宋这个时代，各地行走的商队旅人，就算是带把一人多高的朴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庞七郎原本也并没在意，可是他问老满头话的时候，却发现隔着一道板壁，隔壁的房间这么长时间了，一声都没有！
    这就不对劲了，那六七个汉子总不能一进房间，就开始捉对儿亲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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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5章：燕府门生、江湖横行

    因此庞七郎发现异常，立刻就把屋子里的对话交给了胡阿佑。
    他自己则是无声无息，潜行到了那伙人的窗外！
    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庞七郎迅速缩回了头。
    短暂的一瞬间，他已经把屋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七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个个面目凶恶，颇有土包子小喽罗的气质。
    七个人之中，有两个人的神色倒是稍稍有些不一样。
    另外五个正在屋里，围着桌边静默无声地坐着，而那两个人却一高一低，把耳朵贴在板壁上，听着旁边庞七郎的房间里说话。
    两人其中的一个手长脚长，狭长脸细长眼，体格分外健壮。
    另一个则是瘦小枯干，轻盈灵敏，目光极为灵动。
    庞七郎一眼就看出，那个高大汉子练的是军中枪棒，那小瘦子则是高来高去的江湖功夫。
    既然有江湖高手在此，庞七郎在外边窥探时，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于是他无声无息地退了回来，顺着窗户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的老满头夫妇，已经把情况说得差不多了，庞七郎叫过一名心思灵巧的军士，用手指蘸着茶汤在桌面上写了一行字。
    那军士随即轻轻点头，无声无息地开门离去。
    然后庞七郎来到临床的窗户那边，隔着一条街，他看到那军士飞快地去到了府衙门前。
    庞七郎笑了笑，转过头对老满头说道：“你记住了，明天中午以后，就照我说的行事，你儿子必定能保住一条命。”
    “现在回家去，赶紧托人打听，哪个亲戚朋友认识府衙里的官吏，别再耽搁了。”
    “好！好的！”
    那老满头知道恩人已经问完了，连忙战战兢兢地答应。
    在这之后他和老伴站起来，诚心正意地跪下，拜谢庞七郎的大恩……好家伙这头磕得，地板都被他撞得咚咚作响。
    等到庞七郎打发走了老满头夫妇，一回头就透过窗户看见府衙大门那边，一队衙役捕快，正如狼似虎地冲过来！
    庞七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大方方打开雅间房门走出来，然后伸出手指，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不等里边说话，庞七郎便沉声向里面说道：
    “若是梁山上的哥哥在此，赶紧后窗扯呼……大名府的捕快冲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庞七郎回到自己的雅间里，只听得隔壁的房间里一片大乱！
    桌椅板凳被碰倒的声音，后窗户打开的声音，然后就是脚步声杂乱无章，噼里啪啦往外面跳！
    还没等到那帮人跑开，就听的酒楼大门那边，好几十人冲进来的声响。
    捕快们刚到，喊声已经响彻整个酒楼，只听那些人抖着铁链大声呼喝道：“大名府差役办事！所有人坐在原地不许动！”
    “……前后门围住，别让贼人跑了！”
    恐怕已经跑了……庞七郎一边笑，一边听着隔壁那七个人疯狂逃窜的动静。
    和那些捕快前后就差半步，估计得把那帮山贼的苦胆都吓破了吧？
    ……
    随即，捕快们在酒楼里大肆展开搜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隔壁房间通向后院的窗扇被打开，连忙顺着后院的方向狂追而去。
    也有几个捕快进到庞七郎他们的雅间查问，庞七郎和胡阿佑应对起来，当然是毫不费力。
    毕竟他们的路引堪合都是真的，他们的身份可是到大名府来，做芝麻生意的正经商人。
    若是捕快索贿，他们也有的是钱打点，更何况要是叫起真来，人家庞七郎身上还有机速房的腰牌。
    因此屋里的几个人气定神闲，轻松混过了几个捕快的查问。
    期间，庞七郎还看准了一个捕快里的头头，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然后他就从捕快那里打听到，今天府衙的大牢里，是一枝花蔡庆当值。
    他让那个捕快给蔡庆带个口信儿，说自己就在这里等着他。
    那捕快一边回话，一边捏着手里的银子，心里想着肯定有半两多重！
    这可是他半个月都赚不来的钱……那捕快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到底还是有钱好办事，只见那捕快出去之后没多久，就见街对面一个彪形大汉，晃着膀子走了过来。
    虽然是初春天气，他却敞着怀，露出了油光锃亮的肌肉。分明是满脸疯生野长的稀疏胡子，偏偏在鬓边插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神情嚣张跋扈，眼中一股居高临下之意，这是典型公门中人的做派。
    跟各种人怎么打交道，庞七郎是专门从老师燕然那里学过的。
    另外七郎手上有人命，心里有傲骨，底气十足，岂能被这种人把他给吓住了？
    那蔡庆一进了雅间，庞七郎抬手见礼，笑着让一枝花蔡庆坐到对面。
    然后没等对方说话，他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六两大小！
    黄金特有的迷人色泽，立刻让蔡庆眼前一亮。
    庞七郎却不动声色地把金锭放在了自己手边，并没有摆在蔡庆的面前。
    “劳烦蔡相公前来，”庞七郎不疾不徐地说道：“是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忙。”
    “哦！”
    蔡庆眼中立刻露出了戏谑之意，腔调里也带着几分得意。
    想求自己办事，那就好办了！公门中人谁不会这个？只要你有事求我，那还不是任凭我随便拿捏？
    “你说说，我看我能不能办得到。”蔡庆笑言道。
    “我有个亲戚叫满良……哭着求到我这儿了，本来我也不愿意管这破事的，但毕竟我还要叫他一声叔父。”
    “满良……知道了，他儿子打死人的那个！”蔡庆一听到这话，立刻不屑地看了一眼桌上那锭金子。
    “兄弟！你这俩零钱，想要救命可差远了！”
    蔡庆这话其实说得一点没错，庞七郎的心里还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理这茬，而是淡淡地说道：“我要想救命的话，直接就去找办案的老爷了。”
    “在下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烧香总不至于找错了庙门。”
    庞七郎这句话说得软中带硬，一枝花蔡庆倒是立刻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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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6章：巧手破局、妙招无穷

    人家说的道理，他也是清楚不过，他一个管监狱的牢头，又不是正管判案子的官儿，疏通关系怎么可能疏通不到他的头上？
    “那先生是要干什么？”蔡庆好奇地问道。
    “想给我那个堂弟，满京华留个后，”庞七郎一笑说道：
    “我知道蔡相公管着监牢，今天晚上又是您正好当值。”
    “反正现在案子还没判，离秋后问斩还有一些日子，我已经让我叔父买了一个大闺女，颇有宜男之相。”
    “今晚子时前后，我带着姑娘去找您，你把我们放进大牢，让我那个堂弟好好快活一番。”
    “不为别的，就为生下个儿子，别让我叔父家断了香火。”
    “就一次？那怎么保证，那女的能怀上孩子？”一枝花蔡庆也不傻，立刻明白了庞七郎的意思。
    他笑嘻嘻地问道：“你的表弟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一枪命中吧？”
    “所以这锭金子，不是一锤子买卖……是进去一次给您六两！”庞七郎笑了笑说道：
    “以后只要是您当值，我就带着那姑娘进去，咱们一回一结帐！”
    “这……”
    一听到这里，一枝花蔡庆不由得心里大喜过望！
    他知道，这可是一桩细水长流的生意，要是那姑娘来上个十次八次的，这钱可就海了去了！
    蔡庆本能的眼珠一转，寻思着再想个什么主意，敲竹杠勒脖子，让自己多挣俩钱。
    以这帮人的德性，多少钱他们也不嫌咬手！
    可一枝花蔡庆还没开口，却见对面的小伙子一伸手，把桌子上那锭黄金拿在了手里。
    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金锭，苦笑着摇头道：“这种事瞒不了蔡相公，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首先第一条就是，那姑娘能不能怀上孕还两说着。”
    “还有第二条，就算真怀上了，还有一半的可能会生个丫头，到时候他们家还是个绝户！”
    “另外第三条，这银子花得不算少，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所以，蔡相公您看要是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不管怎么说，延人子嗣也是个行善积德的事，所谓人在公门好修行，您这次手一抬，不但有钱赚，还稳稳地一桩功德到手。”
    “可您要是不答应，其实也没关系，我只管回去跟我叔父一说，好歹也算是我尽到心意了。”
    “这黄澄澄的金子拿出来，您都不愿意要，他总不能再怪我这个当侄儿的了吧？”
    说着庞七郎看都没看，拿起金锭就要往怀里揣……
    “慢着！”
    那一枝花蔡庆见到手的金子马上要飞走，他眼睛都红了！
    他连忙开口说道：“得！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算是积攒了一份功德。”
    “你说的这事，我答应了！”
    “那行，多谢蔡相公帮衬！”庞七郎随即把那锭黄金揣到怀里，笑着向蔡庆说道：
    “今晚子时，我就把姑娘带过去，您一放我们进大牢，我立刻就把这次的钱交了！”
    蔡庆看到金子收起来了，他又上下打量了庞七郎一眼。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小伙子虽然年轻，但人家也是个老江湖！
    要知道公门中人，那是有名的收了钱不办事，坐地起价，翻脸不认人这些都是正常手段。
    可是人家却不惯着他的脾气，你想挣这个钱可以，先得给我办了事再说！
    反正大不了一拍两散，看这意思对面的小伙子，也真是不怎么愿意管这破事。
    那就这些钱了，反正一锭金子也不少了！蔡庆一想到这里，知道自己横财到手，心里不由得暗自得意！
    而这时庞七郎的身边，那位阿佑哥听到此处，心里却不禁佩服之极！
    他心说：怪不得庞七郎一到府衙门口，就弄来个老满头呢！
    当时胡阿佑还以为，庞七郎要向那个老满头探听什么消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顺手就拿老满头搭了个桥！
    这个蔡庆，既然在大狱当值，当然知道老满头儿子的事，所以他现在丝毫都没有怀疑。
    至于庞七郎……人家肯定早就把这个计划想好了。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让老满头明天中午，才去找人疏通贿赂？庞七郎明显就是给自己留出了行动时间。
    看来今天晚上，就要动手救人了，等到明天中午的时候，只怕人都跑出去一百多里地了。
    这小子真是人中龙凤，不服不行……胡阿佑心中暗自想道：
    你看看人家！做事真是快刀斩乱麻，一拍脑袋就是一个主意！
    这时的庞七郎，笑着起身送走了蔡庆。
    然后他一转身，又来到了窗户前面。
    突然间打开了窗户，七郎一眼就就见外边，两个人正隔着窗扇侧耳倾听……
    这窗扇猛地一打开，把这外边这两位吓得浑身一颤！
    胡阿佑当然不认识他们，但庞七郎却认识这两位，他们就是刚刚在隔壁，听墙根儿的那俩山贼。
    原来这两人被公差追着跑出去之后，一见公差撤走了，他俩又转了回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在后窗外，听了不知多久了。
    “两位有事？”
    隔着窗户，庞七郎向这两个人抱拳行礼。
    而那俩人惊讶过后，也连忙重重向庞七郎施礼！
    “刚刚多亏这位哥哥出言示警，让我二人趁机逃脱。”
    只见为首那个高大汉子抱拳问道：“不知您是江湖上哪一路英雄，如此仗义之举，真是让人好生相敬！”
    后面的胡阿佑听见这话，立刻就猜出了缘故。
    原来刚刚庞七郎出去敲门报信，让他们逃脱公人抓捕的，就是面前这两位啊！
    这时的胡阿佑，还不明白庞七郎是何用意，但庞七郎心里却很清楚。
    老师早就说过，要他抢在一帮梁山贼寇前面，把玉麒麟卢俊义救出来。
    所以他刚才看到这帮家伙，贼眉鼠眼身怀利刃，还在府衙门口正对着的酒店里，探听风声偷听情报。
    所以十有八九，他们就是那帮，要跟自己抢生意的山贼了……
    所以庞七郎才特意派人去，找了差官来抓捕，还在紧要关头报信把他们放走，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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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7章：燕子门下、浪里狂龙

    庞七郎在老师的课程里学过，要是行动之前，遇到这种和自己目标一致的人，那就相当于一个非其容易坏事的隐患。
    自己与其说跟这帮梁山贼人抢着干，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坏了自己的大事。
    反而不如跟他们合伙行动，你们不是也要救卢俊义吗？那咱们一起干岂不正好？
    庞七郎想到这里，笑着行礼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江湖中人当以义气为先。”
    “我看两位哥哥英武不凡，想必是梁山上下来做生意的，能结识两位，也是我平生之幸！”
    此刻对面的两位一听之下，脸上的笑意却有些尴尬。
    人家一口说破了他们来自梁山，可他们却连对面是何来路都不知道，显然这让他们心中暗自生出了警惕。
    两人之中，那个高个子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他随即干笑着问道：“却不知这位兄弟是如何得知，我二人的出身呢？”
    庞七郎没回答他们，却让开身示意他们两个人进来。
    这一个窗里一个窗外的，说话不方便不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也是个麻烦。
    那高个子胆略倒也不差，他轻轻一跳，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而那个干瘦的汉子，却犹如一股清风一般，手指在窗台上轻轻一点，人就柳絮般飘了进来！
    “真是好身手！”庞七郎不由得赞了一句。
    在这之后，他一边伸手请二人坐下，一边笑着说道：
    “有位浪子燕青，不知现在何处？”
    庞七郎表情气定神闲，但他的眼神却在注意着对面这俩人的反应。
    他刚刚这句话问得相当巧妙，和江湖上算命的路数相仿，是个两头堵的招式。
    这俩人要是说，浪子燕青就在大名府，而且还跟他们有联系，庞七郎自然有一套说辞来对付。
    而这浪子燕青若是不在大名府……庞七郎就可以随便怎么编了。
    果然，对面那个高个汉子一听燕青的名字，腰背就是不由自主的一挺。
    他随即说道：“燕青兄弟之前跟我们见过，他现在去往梁山那边，找大队人马过来营救卢员外。”
    “我们两个人先过来盯着府衙，若是卢大官人危难，我们也可趁机相救……怎么这位兄弟，你认得小乙哥？”
    小乙是燕青的称呼，庞七郎自然知道。
    当他听到面前这位问起，这才点头说道：
    “之前两月有余，小乙哥曾经去过一次汴梁城。”
    “当时他和我在汴梁相识，还曾经救过在下一命。”
    “因此在下心怀感激，叫人带着礼物来大名府，想要酬谢小乙哥和卢大官人。”
    “却没想到，我的人还未见到卢大官人，却听说他摊了官司，不日就要开刀问斩……这如何能行？”
    “所以我才带了人亲自过来，想要救卢俊义大官人，顺便和小乙哥在此相见……唉！可惜没见到！”
    “哦对了，在下汴京郎小七，师从五湖龙王门下，江湖上朋友抬爱，替我起了个诨号，叫做浪里狂龙。”
    “哦！”
    对面的两位听庞七郎说得丝丝入扣，当下心头释然，也各自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拼命三郎石秀……鼓上蚤时迁！
    此时若是燕然也就罢了，说不定会因为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吃惊一下。
    但那庞七郎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像这种山贼匪号，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下双方都认识了，而且大家还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营救卢俊义，同时还通过燕青有了联系，谈话的时候自然轻松了许多。
    当然江湖人在一起，不免要问问各自的过往，也好知道知道对方是何等人物。
    这边庞七郎信口而谈，什么江湖掌故、水贼营生、名人辈分、威震哪里……说的是如数家珍。
    其实，这是庞七郎上次执行朱勔任务的时候，燕然为他编造的身份背景。
    这里边出力最大的还是那位真正的水贼，浪里神箭鱼化龙。
    所以这些江湖事说出来，当真是天衣无缝，更何况庞七郎所说的事发地点，和山东梁山一南一北，石秀他们就更听不出什么破绽了。
    然后等轮到石秀和时迁两位聊天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石秀原本是没了生计，跟着锦豹子杨雄岳父的肉铺杀猪的……那还是之前，人家杨雄本来软饭吃得快活之极。
    石秀却非得把杨雄媳妇儿，潘巧云和僧人通奸的事儿揭开，还把潘巧云和僧人绑到荒郊野外，刀都亲自递到了杨雄的手里，非得逼着人家杀人不可！
    杨雄被逼无奈，脸上挂不住，只好把人杀了。
    然后石秀就如愿以偿，带着他“杨雄哥哥”投奔梁山去了！
    至于那个鼓上蚤时迁，就更没啥可说的来。
    他飞贼出身，就连在梁山上，也不知多少人管他叫兄弟的时候，都是昧着良心叫的。
    可是庞七郎却对这二位甚是尊重，一口一个两位哥哥叫着。
    同时庞七郎还说，这次他来救卢俊义，原本就是打算杀官造反的。
    所以自己在汴梁变卖家产，烧了自家房子，只等把卢俊义救出来以后，就去投奔梁山。
    说不得以后兄弟们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打家劫舍，烧房子抢娘们儿，岂不快活至极？
    那石秀和时迁两人，却是越听越是心里欢喜！
    他们这次来到大名府，原本就是人手单薄，只想着卢俊义只要是不开刀问斩，他们就在府衙这边，盯着看形势如何发展就行。
    可要是卢俊义到了上法场的程度，他们硬着头皮也得上。
    所以这两位加上五个梁山喽啰，想劫大明府的法场，他们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指望。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咱们都习惯称呼“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很多人以为梁山上只有这百十来号人，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理解。
    一百单八将，仅仅是梁山上三十六天罡星和七十二地煞星里面有名有姓的人物，梁山上的实际兵力，远远高出这个数字。
    早在天王晁盖的时代，就有记载：“晁天王聚集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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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8章：子夜行动、迅猛如风

    到了宋江攻打大名府的年代，则是动辄就“调派二万大军”，至于后期宋江派燕青访问宿太尉，商量招安事宜的时候，燕青曾提到梁山坐拥“十万之众”！
    大家知道宋江这个人，一掐脖子就要死，一松手就吹牛星号。所以这十万人，很有可能是宋江在吹。
    但几万人应该还是有的，所以当时的朝廷十分忌惮梁山，甚至宋徽宗都把山东宋江，列为“四大寇”之一。
    像是这次，石秀和时迁只带了几个喽啰下山办事，正感到势单力薄。
    如今来了这么一位郎小七兄弟，居然水上功夫甚是了得，为人也是相当豪爽。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这个志向。跟石秀一样，一心想着上梁山跟兄弟们聚义，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帮手又是什么？
    于是石秀欣喜之下，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这次能救了卢俊义回去，梁山上必定有这位郎小七兄弟一把交椅！
    这一下，两伙人越说越来劲，大家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在谈话的过程中，庞七郎也渐渐摸清了这两人的性格。
    那个鼓上蚤时迁也就罢了，正应了鼠目寸光那句话，纯粹就是个没头脑。
    可那石秀却是个有心机有智谋的人。
    这家伙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话说得很漂亮，每句都让你心里舒服……见到这样的人就要小心了，一般来说都是心思很深之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开始对自己越来越信任……此时的庞七郎心里不禁在想：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老师给予我的教导，每一次的口传心授，密谍学习班里每一个用心揣摩、苦苦思索的不眠之夜。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不再是我了！
    之前在燕家侯府里，被那些顶级智谋之士环绕着，有老师在我的背后，我还没有察觉出来。
    可是一旦步入江湖，我竟成了这样的人？
    就在庞七郎心中暗起波澜之际，他们的话题渐渐转到了刚刚，庞七郎面见一枝花蔡庆这件事上。
    庞七郎笑着对石秀说道：“不瞒石秀哥哥，兄弟这次到大名府来，已经定好了计策，准备孤身救出卢员外。”
    “那个一枝花蔡庆，现在已经被我使钱买通，只等今天晚上我带着人去大牢，他就会自己打开监牢大门。”
    “原本我想着还要单打独斗的，如今有两位哥哥在此帮忙，就更是如虎添翼！”
    “要我说，咱们索性也不等梁山上的众位英雄了。”
    “若是你我兄弟，自己动手把卢员外救出来，然后咱们一起携手上梁山，那岂不是英雄所为？”
    “倒也叫梁山上的哥哥们，看看咱兄弟的手段，别让他们小瞧了咱的本领！”
    “兄弟所言极是！”石秀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
    这时的庞七郎心中一动，却向着石秀他们反问道：“若是这一次没有遇上我，两位哥哥打算如何动手？”
    这一问之下，石秀倒是说了实话。
    只见他沉声说道：“若是兄弟不来，我们两个人就在大明府这里观望风色。”
    “如果我们梁山好汉到达大名府之前，卢俊义员外就要开刀问斩，说不得我们两个人就要劫法场救人了。”
    “哦，两位哥哥打算怎么救？”
    庞七郎又追问了一句。
    他知道，判断一个人的水准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他做事的时候，用的是何等方法。
    像是劫法场这样的事，可谓是风险极高，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遇到突发情况该怎么处理，成功或失败了之后如何撤退？都能看出一个人的智谋水平。
    所以他刚刚这个提问，也是判断石秀时迁水平高下的试金石。
    可石秀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大名府这里的习惯，每到犯人斩首的时候，必是城里百姓都来围观，里里外外堵个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尤其是卢大官人如此名望，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少，到时候只要我们兄弟几人在人堆里拔刀砍杀，有意制造混乱。”
    “只要引得百姓狼狈奔逃，官兵措手不及，我们就趁乱行事，直奔法场中心。”
    “凭我这条扁担，打杀几个衙役，救出卢员外，怎么说也有五六分把握……”
    听到这里的时候，庞七郎心里立刻松了口气。
    下边的话都不用继续听，他就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水平了。
    感情这就是劫法场啊？这不分明是送死吗？
    庞七郎当然不知道，拼命三郎石秀这外号是真没起错，在水浒传中，他还真这么干了一回。
    而且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干的，结果就是跟卢俊义绑到了一块，后来还是梁山三打大名府时，才把他救出来。
    庞七郎心里有了底，鼓上蚤时迁却以为庞七郎听到他们要砍杀百姓，心中不忍。
    时迁笑嘻嘻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几个平头老百姓死不死的又能怎滴？郎兄弟莫非心里还有妇人之仁？”
    “要是那样，兄弟可上不得梁山……咱梁山上的规矩，上山要纳投名状的！身上没个人头性命，山上怎可能接纳？”
    “那倒不是，”庞七郎笑了笑，心里对时迁暗自鄙夷。
    他淡然说道：：“在兄弟心里，等闲几条贱命，我也不怎么在乎。”
    “那是最好！”石秀听到这里，却反过来向他问道：
    “不知郎小七兄弟这次买通了一枝花蔡庆，你打算怎么用他救出卢员外？”
    郎小七随即笑着说道：“如果两位哥哥参与进来，这个计划倒是越发稳妥了！”
    “要知道，大名府牢狱之所以很难救人出来，就是因为那里墙高门厚，等闲人等很难出入。”
    “两位哥哥若是愿意，我这边倒有个计划。”
    “兄弟尽管直言！”石秀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庞七郎笑着说道：“首先第一步，我在今夜子时分带着一位兄弟，冒充是老满头买来的姑娘。”
    “到时候，我只要到了大牢门口一敲门，那一枝花蔡庆就会自己从里面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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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9章：迎风放火、拔刀杀人

    “然后我先进到大牢里面去……接着是第二步。”
    庞七郎看了看石秀时迁两位说道：
    “咱们还需要有一个身法灵便的人，去到知府大堂那边，在那里放上一把火。”
    “大牢和知府衙门，都在一个院子里，只要大堂那边火起，今晚当值的衙役，想必都会跑到那边救火。”
    “院子大门口那边的守卫会因此少很多，说不得大牢外的狱卒也会立刻过去，先救火要紧！”
    “这个我行！”
    讲到放火，那位鼓上蚤时迁兴奋得鼻子头通红。
    他轻轻一跳，蹲在椅子上笑嘻嘻地说道：“让我来放这把火，保准是十拿九稳！”
    “那就太好了！”庞七郎又接着说道：“之后是第三步……”
    “让石秀大哥带着人，趁乱从外往里冲，咱给他们来个里应外合！”
    “当石秀大哥的人从外边肃清大牢门口的守卫，我从里边打开牢门，咱们见机行事，若是大牢里守卫不多……”
    “我就用刀顶着一枝花蔡庆，让他把卢俊义大哥放出来，之后牢门一开，咱们带着卢员外就撤！”
    “两位哥哥不妨说说，我这个计划如何？”
    “真是万全之计！”石秀听了庞七郎的计划之后，不禁拍着桌子大声叫好。
    以他们这种水准的人听来，这位郎小七兄弟的计划真是完美无暇。
    先用计把人调开，他们就不用和大批衙役拔刀子硬磕，再事先混到里边开门，坚固之极的大牢门又是形同虚设。
    到那时候没几个衙役把守，牢门还大敞四开，想从大牢里救个人，不就跟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想到这里，石秀不禁暗自高兴，心中不由得暗自合计：
    这位郎小七兄弟，看来还真是有勇有谋！
    就以他这身本事，在我梁山上也是凤毛麟角一般。
    要说梁山上，不要命的泼胆汉，打杀人的悍勇之辈有的是，但把行动策划得如此精巧的，可真是屈指可数。
    想必这位兄弟到了梁山上，一旦放开手脚，将来必是一位头领！
    现在跟他把关系处好了，以后我也不难跟着水涨船高！
    石秀心里十分高兴，于是他们几个人坐在那里，又把计划仔细商议了一番。
    什么撤退路线怎么定，走散了在哪里汇合，一旦哪个环节出了意外该如何处置之类，庞七郎都想得十分细致。
    等到他们商量妥当之后，眼看着天色也晚了。
    庞七郎提议，他们几个人结账出了酒楼，先到府衙不远处寻了个澡堂，把浑身上下泡了个洁净通透。
    恰好在这个时候，石秀看到府衙当执回家的捕快衙役，一股脑进来了十来个，也在这里洗澡。
    而那位郎小七兄弟却是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见他面色丝毫不改的样子，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石秀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又是暗自佩服。
    他心说：这位郎兄弟如此沉稳，将来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这时的石秀和时迁，对庞七郎已是心悦诚服，因为人家不但做事有章法，而且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行动能力极强。
    料事精准，计划周密，行事果断，毫不犹豫！
    跟这样的人做事，丝毫没有束手束脚，不知该怎么办、或是碰到难关过不去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俩字儿……痛快！
    等到他们泡完了澡之后出来，庞七郎又在酒楼里叫来了好酒好肉，几个人饱饱吃了一顿酒饭。
    眼看着这顿酒喝到深夜时分，大家也该行动了。
    庞七郎最后给众人每人满了一碗酒，之后他端碗起来，正色言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当五鼎食，便当五鼎烹！”
    “今日和两位哥哥共谋大事，郎小七何其幸也！”
    “若是此事做成，今后咱们上了梁山，就此肝胆相照，便如亲生兄弟一般，两位哥哥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
    “俺也一样！”
    石秀和时迁听得心中热血激荡，俩人端起碗来，蹲蹲蹲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之后众人一起走出了酒楼，身形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
    ……
    大名府，大牢门口。
    远远地看去，门前六七个守卫，正在火把的光芒之下，坐在板凳上聊天。
    庞七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斗篷，一回身就披到了胡阿佑身上。
    之后他让自己的手下留在门口等待，又向着石秀时迁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冒充姑娘的胡阿佑，向着大牢门口走去。
    石秀看到这小伙子行动之际，稳如泰山，不由得心中赞叹。
    随后他也让时迁立刻出发，到大堂那边放火！
    早在下午饮酒的时候，他们就派人买来了菜油和焰硝。
    这时时迁身上挂着药包，手里拎着油坛子，身法轻灵一纵身就跳上了大墙，直奔大堂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庞七郎也来到大牢门前。
    他只说自己约好了蔡庆在此地相见……很快有人进去向蔡庆报告。
    没多久，蔡庆就大大咧咧的开门出来，把人接了进去！
    大名府的牢房大门，果然很是厚重，差不多有一寸半上下的厚板，上面还密密匝匝钉着寸许宽的铁条，开合之时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当庞七郎一走进去，他用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大门里还有两个狱卒。
    走廊中间摆着桌子，上边乱七八糟，放着酒坛子酒碗。
    嚼碎的鱼骨头吐得满地，桌上的烧鸡已经被吃了一半，那一枝花蔡庆喝得眼睛都红了！
    他满嘴满手都是油，低下头笑嘻嘻地看了看，披着斗篷的胡阿佑。
    “果然是个宜男之相，真他娘够粗壮的，这从哪儿找来的村妇啊？”
    蔡庆正要揭开斗篷看看人，却被庞七郎伸手一拦。
    一锭黄金霎时出现在眼前，蔡庆的目光像蚊子见血一样，被吸走了！
    那蔡庆欣喜地接过黄金，转身对着墙上的灯火仔细查验……庞七郎从后边手臂一搭，放在他的肩膀上。
    只听身后“噗噗”两声。
    胡阿佑在他们身后手腕一翻，两把短刀的刀柄，双双重击在那两名狱卒的头上。
    这俩人“扑通”一声就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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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0章：兄弟情义、夺命狂奔

    一听到声音，一枝花蔡庆心知不妙。
    他正要回头观看之际，却听到自己耳边，“咔”的一声轻响！
    从那个年轻人手腕底下，居然弹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刀尖霎时就横在自己的咽喉上。
    大惊之下，蔡庆紧张地咽了口唾液，瞬间就觉得咽喉刺痛！
    一缕鲜血立刻顺着皮肤滑落下来，热乎乎地淌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
    ……好快的刀！
    一霎时，一枝花蔡庆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知道……出事了！
    这年轻人根本就不是给老满头留个后代的，他是来劫牢反狱的！
    可蔡庆现在，哪里还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那把短剑也太锋利了，蔡庆丝毫都不怀疑，自己若是再有个小动作，人家手腕轻轻一抹，自己的半边脖子就得被豁开！
    “你……你要干什么？”
    “你猜呢？”
    庞七郎笑着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蔡庆哭丧着脸，乖乖的把那锭黄金放回人家手里。
    之后蔡庆哆嗦着说道：“你要劫牢反狱，那可是斩立决的罪过！”
    “所以我也不差你这条人命，是吧？”庞七郎笑了笑。
    “你是不是要救卢俊义，卢大官人？”
    这时的蔡庆已经彻底忘了对黄金的贪婪，只想好歹留下自己一条活命。
    于是他话锋一转，一脸义正词严道：“就算是哥哥不来，兄弟也打算早晚把卢大官人救出去的！”
    “这下可不正好！我带着你们去救人，然后咱们一起反出朝廷！”
    “咱去投奔梁山，以后都是手足弟兄，再不受官府的拘束，岂不是快活之极？”
    “有道理！”庞七郎嘴上答应，手上的刀却丝毫没放松。
    “走吧，把卢俊义放出来！”
    ……
    大牢的通道里一片漆黑，火把的光芒所及之处，墙上满是淋漓的脓血，四周更是难以言喻的恶臭。
    黑洞洞的牢房里，一身褴褛，披头散发的卢俊义，看着火把的光芒渐渐接近……
    他的眼中一片绝望和惊愕，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原本他是锦衣玉食的大官人，手上财货不计其数，枪棒之术更是未逢敌手。
    江湖上他赫赫有名，所到之处前呼后拥……可是这一切，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被人冤枉下狱，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刀问斩，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的。
    我到底得罪了谁？什么人在跟我作对？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无数次。
    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到答案！
    此刻正有人深夜前来，不知是福是祸，我的命是就此走到了尽头，还是又要面临一次全新的转折？
    火光照耀之下，那牢头一枝花蔡庆面如土色，脸色青白。
    他梧壮硕的身躯，哆嗦得就像个鸡崽子相仿！
    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将利刃，横在蔡庆的喉头。
    此人神情淡然，目光深邃，双眼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嘭”地一声。
    庞七郎空着的左手横肘一击，正中一枝花蔡庆的太阳穴。
    这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扑通”一声被砸晕在地上。
    在这之后，庞七郎都懒得去找钥匙，他腕底的袖剑一闪，就干脆利落切断了牢门上的锁梁。
    “玉麒麟卢俊义？”
    庞七郎淡淡地看向监牢里，蜷缩在墙角那个身影！
    ……
    大牢门外。
    隔了几重院子，石秀看到大堂的房顶上，突然冒起了火苗。
    鼓上蚤时迁手脚果然灵便，就这么会儿功夫，火就点起来了。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不多时火光映红了众人的脸……
    “走水了！快救火啊！”
    周围不断传来了呼喝声，整个知府衙门里都知道，大堂那边着火了。
    一霎时，知府衙门里当班的、值夜的、衙役、皂吏、捕快、狱卒、全都向着火场方向狂奔！
    郎兄弟神算……真是好计策！
    石秀看着火势越发猛烈，他心里也不由得渐渐兴奋起来。
    话说古代的凶徒，为什么总爱杀人放火？
    因为火焰冲天，这种将所有一切付之一炬，这情景代表着老子一无所有，你也必须一样。虽然老子朝不保夕，现在的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这冲天烈焰，正是石秀这种人最喜爱的场面！
    石秀心头暗喜，他眼看着大牢门口，所有的人都朝着大堂方向跑没影了。
    石秀暗想：今晚的事，怕是已经成了八九分了！
    他连忙挥手招呼手下，向大牢门口方向冲去！
    等他们刚跑到监牢门前，就听到厚重的大门，发出了“吱吱呀呀”声响。
    郎小七兄弟和他的手下，一左一右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可是卢大官人？”石秀急忙问了一句。
    “正是！得手了！”
    郎小七喜上眉梢地答应了一句。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就架着人犯，锁链叮当作响的往外冲！
    现在他们还在知府衙门的大院里，能不能逃出去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地方。
    石秀心里万分焦急，提着扁担冲在最前面，眼看着又有一个灵巧的身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正是鼓上蚤时迁，他放完了火之后就跑来跟大家汇合，如今所有的人全都到齐了！
    可是就在他们继续往前跑的时候，突然听到斜刺里传来了一片惊呼声。
    十来个衙役捕快举着家伙，向着他们这一伙人看过来……被发现了！
    这帮衙役噼里啪啦，将手里救火用的钩杆水桶扔在地上，伸手就到腰间去拔刀……
    “有人劫狱！”
    他们嘴里还大喊着：“快来人哪！有贼人进来了！”
    坏了！一见这场面，石秀心里立刻就是一紧！
    他知道捕快这么一喊，用不了多久，整个府衙的公人就会全部围拢过来。
    再慢一步，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一刻石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跺着脚后悔，怎么忘了这件事？
    今天洗澡的时候，分明有几个大名府的捕快衙役，也在同一间澡堂里洗澡来着。
    他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偷出几件衣服穿在身上？
    如果他们现在穿的是衙役的公服，想要趁乱混出去，必定更加容易！
    可是现在才想到，后悔也来不及了。石秀正要抄起家伙拼命，却忽然听旁边的郎小七沉声说道：
    “石大哥！”
    “你带着卢员外往外冲，我带人断后，替哥哥拦住他们！”
    “咱们城外十里亭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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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1章：翻手为云、翻脸变心

    “好！”石秀闻言，心中大喜过望！
    他心说这种生死关头，这个姓郎的要去玩命，岂不正好？
    与其说大家一起被堵在这里，自己带着卢俊义逃生那不更好吗？
    他才答应了一声，就发现那郎小七一把就将卢俊义推了过来。
    石秀见卢大官人满脸是血，脚步踉踉跄跄，似乎人还没完全清醒……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过去把卢俊义扶住。
    然后石秀就带着时迁和自己的手下，玩命一般往院子外头冲！
    一边跑，石秀还一边大声称赞郎小七：“好兄弟！”
    “如此豪杰，我拼命三郎石秀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能与兄弟相识！”
    “从今以后，郎兄弟就是我石秀的生死弟兄……”
    “快走吧！”旁边的时迁却等不得了，他忙不迭地打断了石秀的话：“赶紧逃命要紧！”
    ……
    石秀向着大门方向一面狂奔，一面心生感慨的时候，却突然听得身后，居然是那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大喊：
    “在那儿呢！抓住他们，别让贼人跑了！”
    “啊？”
    一刹那，石秀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猛地回头看去。
    就见那个郎小七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刚刚分明已经隐入了黑暗中，如今又从暗影里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郎小七几个人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每人里面竟然都穿着衙役捕快的公服！
    等石秀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形势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了，那些捕快听到郎小七的吆喝，全部向着这边围堵过来！
    匆忙之间，石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连急把卢俊义脸上的乱发撩起来。
    “擦！”
    等他朝着那张满是血渍的脸仔细看了一眼，石秀忍不住顿足大骂了一声：
    “我去你奶奶的！”
    眼前的这位哪里是什么玉麒麟卢俊义，这不是一枝花蔡庆吗？
    就在今天下午，自己在窗子外面偷听的时候，还亲眼看过他来着！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卢俊义怎么变成蔡庆了？
    可这时，那可恨之极的郎小七，正用钢刀指着自己的方向大喊道：
    “就在那儿呢，给我堵住他们！”
    “谁带着弓箭呢？赶紧给我乱箭射死！”
    “你！郎小七！”石秀见此情景，差点把他的肺给气炸了！
    世间竟有如此奸贼！你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反水呢？
    我拼命三郎石秀，这回可被你活活坑死了。
    真是上辈子没积德，我怎么碰上这么一个混蛋？
    从今以后，他郎小七就是我石秀不共戴天的仇人！
    ……
    整个大名府府衙大院里火光冲天，照得明晃晃亮如白昼。
    庞七郎和他的手下一身捕快公服打扮，正是下午的时候他在澡堂里，顺手牵羊拿来的衣服。
    甚至连那位人犯卢俊义，身上都穿着一枝花蔡庆的公服。
    所以整个院子里，就属石秀他们这帮人最显眼！
    看着石秀抡着扁担一路冲杀，附近的公门中人全都吸引了过去，庞七郎却让人扶着卢俊义，顺着另一个方向顺利撤退。
    来到一处大墙下，那里早就准备好了绳梯，众人越过了围墙，趁着夜幕的掩护逃离了大名府！
    而那时秀一伙儿人，却在府衙大门口那边拼命厮杀。
    终究他自己带来的那几个喽啰，在撤退时死得干干净净，只有石秀和时迁侥幸逃了出去。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脱离了捕快的追捕，石秀这才发现，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原来是那个一枝花蔡庆，他醒来之后，知道今天劫牢反狱的事是自己受贿在先。
    当时大门口那边有五六个狱卒，都看到是自己开门把贼人放进去的，后来这帮狱卒又去救火了。
    那蔡庆心里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名府的差事他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
    另外石秀他们又打死了七八个衙役，自己要是就这么回去，说不定自己立刻会被下狱问罪，和卢俊义没什么区别。
    因此那蔡庆醒过来之后，就只能舍生忘死地跟着石秀屁股后边跑，居然也被他逃了出来。
    等那石秀回过头，就见蔡庆气喘吁吁地陪着笑脸向他说道：
    “哥哥！哥哥！带我上梁山！”
    “我愿跟随哥哥，在梁山上聚义……噗！”
    还没等他说完，蔡庆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石秀和时迁惊讶的向着蔡庆看去，就见这厮脸色青黑，已经疼得满地打滚！
    他们这才知道蔡庆已经中了毒，十有八九是那个郎小七下的毒手。
    其实他们还真没猜错，庞七郎在蔡庆身上下毒，就是因为蔡庆有可能在醒过来之前，被衙役抓住，就此留在大名府。
    可蔡庆要是活着，老满头那对夫妇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庞七郎丝毫都没犹豫，直接就把毒药下在了蔡庆身上，又把他打晕了，只能迷迷糊糊的在别人扶持下走路。
    但跑上一段距离之后，气血升腾毒性发作，蔡庆立刻就会毒发身亡！
    此刻的拼命三郎石秀和鼓上蚤时迁，看着蔡庆在地上疯狂挣扎，噗噗噗的往外喷血。
    他们俩的脸上却是神情变幻，阴晴不定。
    两人不由自主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因为他们同时想起了行动即将开始时，郎小七向他们敬的那碗酒。
    要是那个郎小七当时念头一偏，他们俩也是必死无疑！
    ……
    其实他们还真低估了庞七郎的心思，以庞七郎的手段，石秀和时迁这俩人必然是要死的。
    两个山贼而已，用完了毒杀了也就罢了，谁有那个闲心去考虑这两个货的死活？
    不过庞七郎却打算留着他们两个，让他们回去梁山上报信。
    到时候，他们只要跟其他人谈论起这次的行动，梁山上的人听说那个郎小七是浪子燕青的朋友，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即便他们能想明白，郎小七是假借燕青的名义，蒙骗了石秀和时迁，但这件事终究还是会在那帮山贼的心里留下一个阴影。
    燕青如此聪明一个人，他会因此觉得被梁山人疏远，再加上他还要去追随主人卢俊义，所以燕青必然会在梁山上存身不住。
    这么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燕青下山便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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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2章：英雄到此、未必英雄

    这些都是庞七郎早就想好的，其实这件事若是交给燕然来办，说不定他看名字耳熟的份上，还能给石秀和时迁留一条活路。
    但放在庞七郎心上，石秀和时迁几乎是死定了，终究还是凭着一丝幸运，他们俩才保住了两条命！
    ……
    此时此刻，卢俊义在庞七郎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大明府城门附近。
    天还没亮，城门紧闭，大名府里火光冲天，衙役军兵正在满城搜捕。
    卢俊义琢磨着，他们只怕很难跑出城门。
    庞七郎却来到城墙边上，卢俊义随即听到“轰”的一声响。
    眼前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破洞，瓦块砖石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两个浑身是土的汉子从里边钻了出来。
    正是蒋天放、蒋天纵两位兄弟！
    这个时代的城墙都是外边包砖，里边全是夯土的，虽然夯实的土也是异常坚硬，不过城墙再怎么厚，也就一两丈到头了。
    大半天时间里，两个盗墓专家要是连城墙都挖不穿，那可真是浪费了九幽使蒋天放、遁地使蒋天纵这么牛叉的称号！
    卢俊义见高大的城墙如同坦途，他的心里立刻就是一松。
    如此一来，自己终于可以逃出生天，却还不曾知晓，过来营救他的是哪一路英雄？
    看这些人行动间很有章法，果决干脆从容不迫，卢俊义就知道，这必定不是一帮寻常人物。
    卢俊义正想要开口发问，庞七郎却带着他穿过城墙洞口，一路来到了城外。
    四十来名雄壮的战士和五十多匹高大的战马在城外昂首而立，已经等候多时，卢俊义心头又是一惊！
    这时胡阿佑走过来，拔出自己的寒铁配刀，将卢俊义镣铐上的销钉砍断，把镣铐摘下来。
    看到如此锋利的兵刃，卢俊义心头不禁暗自打鼓。
    这到底是一帮什么人？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物？
    想到这里，卢俊义先是向着庞七郎大礼拜谢救命之恩，随即便问道：
    “是哪家兄弟不顾生死的救我？卢俊义但有三寸气在，必定以死相报！”
    “你猜呢？”
    而他对面的年轻人却并没急着回答，居然也没急着上马逃走。
    反而他让军士拿过一个大碗，将皮囊里装好的墨汁，咕嘟咕嘟嘟向着大碗里倒去。
    “莫非是梁山上的好汉？您是哪位兄弟？”
    卢俊义猜了一句，却见对面的年轻人仰头向天，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看了自己一眼，淡淡地说道：
    “梁山？”
    “你被人害成这样，可是多亏了那些梁山上的好汉！”
    “哦？”
    卢俊义一听之下，心头便是万分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就见那年轻人又说道：
    “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之前给你算命，在你家墙上写下‘芦花滩头一扁舟’的那个人，便是梁山上的军师智多星无用。”
    “他身边的那个哑巴道童，就是梁山上的黑旋风李逵。”
    “就是他写在你家墙头上那首反诗，给了你老婆和奸夫李固一个机会，趁机告发你有谋反之意。”
    “然后你为了避祸出去做生意，遭遇强盗洗劫，那也是梁山人假扮的。”
    “你被梁山上那些人请到山上，一住两个多月不露面，让大名府里坐实了你谋反的事，也是梁山那帮人早就策划好的。”
    “所以你的万贯家财，一世清白，都毁在梁山那帮人的手上！”
    “什么？”
    卢俊义听到这里，想了想前因后果，还有燕青对自己的规劝，不由得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
    他目眦欲裂道：“我跟梁山那帮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那些奸贼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害我？”
    “因为你有江湖名望，有一身武艺，”庞七郎微微一笑说道：
    “凡是听到有这样的人，他们只要觉得你是个英雄，必然要使出卑劣手段，把你赚上山去，让你坐他们一把交椅。”
    “没什么可稀奇的，世人都说逼上梁山，殊不知这里有多少人，都是那帮贼自己逼上去的！”
    只见那庞七郎说到这里，拿起了一支大笔。
    他用笔在那碗墨汁里蘸了蘸，随即便在面前的城墙上，写下了几行大字。
    毛笔粗大，墨汁浓重，庞七郎的笔意也是狂放不羁。
    只见他文不加点地写完，随手将笔一扔，转身向着卢俊义说道：
    “我家主人受御拳馆周侗师父所托，派我过来救你一命，要谢的话也无需谢我，你该谢的是我家主人。”
    “如今你已经是家财尽失，身为罪犯，天下再大也难有你安身之处，除非你愿意上梁山，去跟那帮贼寇为伍。”
    “卢某不愿意落草为寇，请小哥为我指条明路！”
    卢俊义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路可走，于是恳求庞七郎，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要是按照正常的进程，梁山三打大名府之后，终于救出了卢俊义。
    可那之后卢俊义也是声名狼藉，成了个朝廷通缉的逃犯，再加上梁山上宋江那帮人虚情假意，一口一个哥哥把卢俊义捧上了天。
    至此卢俊义才被逼上梁山，成了山上的一名头领。
    可如今他听说了梁山上的阴谋，又知道自己如此凄惨都是那帮贼害的，他怎么可能去梁山那边央求收留？
    庞七郎看着他，早就将卢俊义的肝胆心肠，犹如水晶琉璃一般看得通通透透。
    他点了点头道：“我家主人答应过御拳馆周侗师父。”
    “只要你愿意跟我去汴京，到时候给你改个名子，再给你一个武官出身。”
    “从今以后你就不是卢员外了，而是卢将军，你可以用这身本事沙场征战，为国杀敌……能听明白？”
    “明白！卢某愿意……跟随主人！”
    随着庞七郎的话，卢俊义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原本他身负武功，也未必就没存着凭借一刀一枪，杀出个功名的心思。
    如今听到自己还有这样一条路走，卢俊义只觉得胸中悲凉之气霎时消弥，心里那股英雄壮志却不禁升腾起来！
    “即是如此，且随我来！”庞七郎低声说了一句。
    随即他便叫人带过了战马，一跃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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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3章：静立神州、掌中雷动

    卢俊义也跟着他跳上战马……在拨马离去之前，他又回头看向了城墙上，那少年豪杰刚刚写下的几行大字：
    静立神州侧耳听，少年一身似云青，谈笑翻掌惊雷动，道是人间第一名！
    莫名其妙的，卢俊义心头火热。
    卢俊义死到临头，却绝处逢生，此时正应了“破釜沉舟”这句话。
    如今他这个卢员外，已是一无所有，只有这一身本领，满腔悲情！
    今日之后，我已不再是我，从此刻开始……将是全新的一生！
    ……
    当他们一行人策马而去之际，给大名府留下的，只有城墙上一个硕大的窟窿，还有那首剑拔弩张的诗。
    依旧延续了庞七郎平日里写诗，那种土猛的风格。
    当然庞七郎的写下诗句，也不仅仅是因为好玩。
    他是为了给燕青留下一条追寻卢俊义的线索，他知道像燕青那样聪明的头脑，一看见诗句就能知道，该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主人卢俊义。
    哪怕这首诗被官府涂抹了，大名府百姓仍会有很多人看到，浪子燕青原本就是本地人，想打听到内情也不会太难！
    所以庞七郎在这首诗里，留下了神州擂的名字，描绘了小侯爷用火炮杀人的场景，还写下了燕青当时那一身青衣的模样。
    要是给了这么明显的线索，燕然还找不到，那主人要他这位燕小乙还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庞七郎淡淡地一笑，抖缰绳催战马，再度加快了脚步！
    ……
    要说庞七郎这次的行动，还真是非常及时。
    多亏了他干脆果决，要不还真被梁山上那帮人抢了先。
    就在庞七郎离开大名府第二天的下午时分，宋江带着梁山人马，来到了大名府附近。
    他们恰好在路上碰到了石秀和时迁，一见到这俩人灰头土脸，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造型，梁山上这帮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们都以为卢俊义这下完了，一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有一帮人，莫名其妙的半途出手来了个截胡，不知道把卢俊义弄哪儿去了。
    竟然有这种离奇的事！宋江和军师吴用面面相觑，俩人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气急败坏的神情！
    那还用说吗？特么的你看看山东水泊梁山，和河北大名府离得有多远？
    为了卢俊义这件事，他们来回来去跑了不知道多少趟，裤裆都要烧着了，到现在更是点齐了兵马，长途跋涉准备攻打大名府。
    眼看着卢俊义都要到手了，结果到了这最关键一步，卢俊义却被人摘了果子？
    ……这不白忙活了吗？
    这时的石秀和时迁，还在絮絮叨叨的把他们见到郎小七的事，前后说个没完。
    梁山众人，却是越听脸色越阴沉！
    ……
    那宋江是个圆头圆脸的矮个黑胖子，看起来相貌憨厚，眼神却是异常灵动。
    他很会控制自己的表情，或是仗义疏财，或是豪情满胸，或是兄弟情深，或是恋恋不舍，每一样表情被他做出来都是生动之极。
    而那智多星吴用却是文士打扮，可以看得出来，他衣着穿戴一举一动，都在竭力模仿诸葛丞相。
    可是这大春天的，微微扇动的羽毛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烦躁。
    黑旋风李逵是个铁塔一般的猛兽，至于站在旁边的燕青燕小乙，则是越听下去，脸上的神情越凝重。
    只见那石秀眉头上皱起个老大的疙瘩，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个郎小七诓骗我等，说他也是来营救卢大官人的，还说他一心想要上梁山，和哥哥们聚义。”
    “他说他叫浪里狂龙郎小七，两个月之前和燕青兄弟在汴京结识，还被燕兄弟救了他一家性命，所以才过来营救卢大官人，顺便投靠梁山！”
    “没想到这小子满脸的兄弟情谊，却满肚子全是诡计！”
    “等到我们把人抢出来，他一翻脸就把我跟时迁兄弟给卖了！狗东西！下次我见到这个郎小七，必将他碎尸万段！”
    “这么说来，卢大官人至此就下落不明了？”军师吴用越听越撮火，忍不住在旁边问了一句。
    宋江却走过来脱下了身上的披风，给石秀披在了肩头上。
    “人回来就好……我看看石秀兄弟，伤到哪儿没有？”
    宋江一边脸色关切地问候，一边却在心里暗骂……这个废物！
    听石秀的意思，人都到手了，却被那个郎小七给弄走了，你手里的扁担是干嘛的？
    你不会把那个郎小七打死了，再把卢俊义带回来啊？
    而那时秀却恍然不知，只觉得脸上直发烧，辜负了宋江哥哥的嘱托。
    这一刻，虽然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去看燕青，可燕小乙却觉着自己脸上，莫名其妙的一阵发烧。
    他心中暗想：这是谁呀？你冒充谁不行，为什么非得冒充我的朋友？
    我在汴京的时候，何曾救过什么人的命？要是真论起来，反倒是我被人救了一回……
    若不是那个人出手相救，擂台上我差点就被人打死了！
    一想到这里时，燕小乙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不过他却并没有说破自己的心思，而是一心想着自己的主人卢俊义，如今流落到哪儿去了？
    只见他站出来说道：“宋江哥哥！”
    “那郎小七定是冒充的，我月余之前虽然去过汴京，但在汴京却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这次那个人抢夺我家员外，燕青实是不知！”
    “哎！小乙说的这是什么话？”对面的宋江听了燕青的话，却抿着嘴一闭眼，用力摇了摇头。
    “咱们自家弟兄，我哪里会心疑小乙？”宋江一脸真诚道：
    “想是那贼人，多少知道些我梁山上的情形，才有意编造谎话，诓骗了石秀兄弟。”
    “他们说的那些话，如何做得准？小乙不必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这时的石秀也在旁边替宋江帮腔：
    “想必是那贼人知道小乙哥就在梁山上，因此才特意那么扯谎的！哈哈哈！”
    石秀这边说完了还干笑了几声，反而弄得场面颇有几分尴尬……
    之后宋江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说道：
    “咱们都已经到了大名府跟前了，终究还是要把昨晚的事搞清楚才行。”
    “叫几个兄弟去大明府里打探一番，看看卢员外逃脱了没有。”
    “那伙儿劫夺卢员外的贼人，看看官府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要是有活口被官府抓到，说不定还能打听出卢员外的下落！”
    “哪位兄弟愿意去大名府，把这件事查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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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4章：麒麟无恙、燕子离梁

    听到宋江问起，燕青连忙躬身说道：“公明哥哥！”
    “燕青家在大名府，由我去打探消息，最是合适不过。”
    “哥哥只管带队在此稍稍歇息，不过半日，我就把大名府里的情形摸个清楚，回来向公明哥哥禀报！”
    “如此……也好！”
    宋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
    不过他给燕青派了四个精细的喽啰，随他一起去。
    要说《水浒传》里，连反派都包括在内，大家最讨厌的是谁，宋江如果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这人虚伪做作、见利忘义、残忍无情、阴险狡诈，几乎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所以他派喽啰跟着燕青，名义上是打打下手有个照应，实则是盯着燕青的意思……
    可是就在燕青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之后，四个喽啰飞一般跑回了城外。
    他们回报的情况，顿时就把宋江鼻子都给气歪了！
    不但消息没打探到，燕青燕小乙还失踪了！
    这下可好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宋江气愤之极，把马鞭轮圆了重重摔在地上。
    他眼馋了那么久的卢俊义，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花费了无数心思，却落得这么个没头没尾的结果！
    甚至连卢俊义被谁弄走了都不知道，还搭上了一个燕青！
    宋江不由得愤恨至极，他和吴用两人咬牙切齿，在官道上跺着脚的这顿痛骂！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半路出手，硬生生夺走了他梁山上一员大将！
    ……
    至于说燕青为什么跑路，那还用问？
    以小乙哥的本领，自然是一进大名府，不多时间就把昨晚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
    当他听说城门上那首诗之后，他甚至都没考虑后面那三句。
    仅仅前面四个字“静立神州”，他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了！
    这一下，他得知主人卢员外到了汴京城里，那位小侯爷的手上，倒是让燕青松了口气。
    燕青心思细致，远非卢俊义可比，自从家里卢夫人和管家李固有染，他就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后来卢俊义遭遇的这些事，燕青更是心里猜测，十有八九是梁山那帮人搞的鬼。
    不过之前形势比人强，自家主人想要活命，就只能依靠梁山。
    因此燕青燕小乙也只好跟梁山那帮人周旋，想利用梁山的势力来保住主人的性命。
    其实从始至终，燕小乙也没有和梁山上的人太过亲近，所谓上山落草、下山当官、他更是没什么兴趣。
    否则他也不会在卢俊义死后，毫不犹豫就挑了一担金银珠宝，远走江湖去也。
    也就是说，燕青的头脑始终都是很清醒的，所以这次当他听说，卢员外到了燕然那边，他的心里也是分外激动。
    以燕青的眼光，当然能看出来，那位小侯爷是一位当世豪杰！
    若论人品心肠、能力地位，在燕青接触过的人里，绝不是其他人所能比拟的。
    更何况，燕青还被燕然救过一条性命，因此他得到这个消息，就更是欣喜至极。
    于是燕青毫不犹豫，甩掉了那四个尾巴，把宋江那套虚情假意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出城就奔着汴京方向一路赶去！
    此刻的汴京城里，燕然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得了一员盖世猛将，和一个预备役谍王。
    他和雨师斗智斗勇，两人之间的交锋也开始渐趋激烈！
    ……
    庞七郎中午离开以后，当天晚上，合香师柳十洲的嗅探行动就开始了。
    因为到了后半夜，街上行人极少，气味上不会受到干扰。
    所以这一夜之间，正是燕然对战雨师胜负的关键！
    到了第二天上午，柳十洲大师还没传回消息，燕然他们只能在府中静静地等待。
    燕然知道，在大街上寻找香味线索有多难，所以他很有耐心，而他身边的人却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那位君风华贤弟，今天早上换了个扮相，让燕然觉得分外稀奇。
    他脱掉了洁白如雪的衣服，此时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袍，连束发的丝绦都是青色的。
    他手上形影不离的那支玉箫也不见了踪影，腰间倒是多了一把正常的青钢长剑。
    这次君风华来到燕府以后，也没像根钉子一样站在那里，而是坐在燕然家中的椅子上，居然还拿了一盏茶在慢慢地品。
    “君兄今儿是怎么了？”燕然见此情景，好奇地向红袖问道：“为何突然间做派就变了？他那套白马王子装呢？”
    “君兄跟我说来着，”红袖闻言，也掩口笑着小声道：“他说经过昨天那一战……他长这么大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跟我说，衣服弄脏了是小，这次的挫折恐怕会记在心里，让他一辈子都难忘。”
    “君兄还说从今天开始，他要好好跟小侯爷学学查案的本领，如此一来，白衣似雪的样子和案犯摸爬滚打就不合适了。”
    “再干净的白衣服，滚上了灰尘，也是难看得紧！”
    “那倒也是。”燕然听了之后，不禁笑了出来。
    他明白，这是典型的高傲性格的人，受到巨大挫折后的反应。
    之前他对这位君风华仁兄，感觉其实一般……不过君风华能产生今天这样的转变，倒是让燕然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
    “对了，他那把软剑呢？”
    “他说打架的时候太耽误事儿……”
    “噗！”
    红袖说到这儿的时候，燕然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软剑这种兵刃带着确实方便，打仗若是遇上比你差的对手，还有更增潇洒的效果。
    但若是遭遇强敌的时候你试试？没用过软剑的人是真不知道，这玩意极难掌握。
    一旦招式被打乱，都用不着敌人出手，自己都能把自己肚子气爆炸了！
    这个时候，苏信正调整着弓弦，紫霄调弄着琴弦，百里轻姑娘正在磨她那把弯刀。
    大家都已经了解了燕然之前做下的布置，和他的用意所在。
    为什么捉拿假阿依娜的时候，燕然没有动用火枪？
    为什么侯府书房这样的重地，居然能让假依娜在里面穿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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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5章：闻香识人、棋盘街心

    那是因为，燕然有意让假阿依娜的手上沾染了沉香，又故意惊险之极地把她放走。甚至让所有人都以为假阿依那逃走是真的！
    燕然的目的是，通过沉香的味道，直接一步杀招，杀到雨师面前！
    ……
    午时刚过，一个身影突然冲进了燕然的内院。
    大家看到这个人，心头便是陡然一震……程炼心！
    那是燕然派到柳十洲大师身边，用于往返联络的人手。
    程炼心突然返回，就说明假阿依娜找到了！
    于是早已准备妥当的众人，纷纷在座位上一跃而起！
    ……
    一刻钟之后，汴京城东南角，汴河云骑桥。
    木质的桥身宽阔结实，桥面的弧度很高。
    因此当燕然站在桥上观望，桥下很大一片街道都是尽收眼底。
    柳十洲大师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就在下面这片棋盘街里。”
    “沉香的味道渐渐消散，用不了多久就该闻不到了，但我能分辨得出，那个身上带着沉香味道的女子，来到这里之后，就始终停留在此处。”
    “大概是纵横六道街区，三千多户人家，她就在这里！”
    “好！”
    燕然笑着点了点头，这次的抓捕行动，眼前这位柳十洲大师可谓是劳苦功高。
    虽说是天赋异禀，但这种程度的嗅探也是极其消耗心神的，估计这柳大师现在已经累得不行了。
    可是柳十洲却是满脸愧色，他摇头皱眉道：“小侯爷这么信任我，可你看我这干得这叫什么活啊！”
    “这么大一片民宅，都赶上一个镇子了！我嗅探不到具体地点，让小侯爷没法精确抓人，这不属于帮倒忙了吗？”
    “没有没有！”燕然听到柳十洲语声中带着懊悔沉痛，他连忙宽慰道：“这已经很好了柳先生！”
    “香味这东西，时间越长越难琢磨。风向稍稍一变，甚至带着香味的假阿依那，随便在棋盘街里面转一圈，都会造成气味的混乱。”
    “现在就算是个神仙来了，也很难闻出她先到了哪里，后来又去了哪儿……”
    “您能确定就人犯在这一带，而且还知道她没有走出去过，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师殚精竭虑，如此操劳，现在咱们胜利在望，您怎么能说帮倒忙这种话呢？”
    柳十洲一听，心里这才好过了一点，神情也不在像刚才那么不安了。
    于是燕然让柳十洲下去休息，之后他转身坐在桥栏杆上，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些兄弟和弟子。
    红袖也是面色不安，她看了一眼苏信他们，担忧地说道：
    “现在只能确定在这么大一片民居里，那时三千多户人家啊！”
    “这可真是千难万难，咱们该怎么从这么大一片地方里，找到那个假阿依那？”
    “对啊！这不是大海捞针是什么？”苏信也皱眉道：
    “咱们带来的人手不足，武德司一共才几百个军兵，要想把这片地方围起来，没有三两千人绝对不够……”
    “那假阿依那轻功很高，要是人手不够，被她突围出去，咱们不是白来了？”
    “说得有理，但是现在就这条件，”燕然耸了耸肩：“咱们这么几个人，人犯还必须抓到……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干啊！”
    “这么多户人家，咋们不可能挨家挨户敲门搜索，”燕然淡淡地说道：“咱们既没有这么多人力，如此骚扰百姓，也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没错，”红袖在旁边低声说道：“天子脚下，到处都是高官显贵，若是不小心惹怒了一个朝堂官员，免不了要参你一本。”
    “更何况三千户人家里边，肯定不止一个当官的！”
    “所以怎么抓？”百里轻姑娘刀都磨好了，姑娘双眼盯着远处的棋盘街，就等着燕然下令。
    “你们说呢？”燕然向那些弟子们问道。
    大家还没说话，那个骚包老道却从燕然身后“噌”的一下，蹿出来说道：
    “贫道在上风头放上一把火，把这些住户全都烧出……”
    “给我滚一边去！”
    没等老道说完，燕然就笑着制止了他。
    苏信却在旁边沉声说道：“要不按照打猎的习惯，围三阙一，敲山震虎？”
    听到他的话，燕然面前的众人立刻就是眼前一亮。
    话说这个方法，其实倒也不错。
    只要做出围捕的架势，露出封锁线上的破绽，让那个假阿依娜主动撞进埋伏圈里，抓捕成功的几率就会高上一截。
    而燕然却笑着说道：“我提醒你们一句……雨师也有可能在里面对吧？”
    “对啊！”
    众人一听之下，却又泄了气。
    尤其是燕然亲自传授的那几名弟子，他们都知道对上雨师这样的高手，像这种意图明显的方法，是很难奏效的。
    以雨师的狡猾程度，他们这招敲山震虎，很可能只震出几只小猴子，却让大老虎雨师给跑了！
    燕然却笑着说道：“但是这方法确实不错，咱们可以先试试再说。”
    “现在我命令，围绕棋盘街，让四百武德司军士把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强弩都布置在街口。”
    “除了钱戏不在，苏信你们八个人，再让红袖姐姐和百里轻加入你们，一共十个人，全都布置在外围建筑上，负责登高瞭望。”
    “咱们其实不需要围三阙一，只要把棋盘街外围控制住，假阿依娜就会发现自己陷入困局。”
    “……咱们看看她会不会选择立刻突围，只要观察假阿依那的行动，就能看到雨师的手法，也就有机会判断出，雨师在不在棋盘街里面。”
    “是！”
    众人答应了一声，这十个人立刻带领军士，下去布置。
    没过多久，就见棋盘街四面的街道上，出现了成群军士的身影。
    而那些负责瞭望的弟子也都找到了一处高楼房顶，居高临下向下观望。
    合围之势已成，现在就看敌方如何行动了。
    这时的燕然站在桥上，脸上不悲不喜，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是住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的棋盘街。
    君风华见了下面的阵势之后，却是满心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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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6章：明暗之争、料敌如风

    “如此稀疏的防线，怎么可能兜得住敌人？”君风华究竟还是没忍住，站在燕然身后向他问道。
    “以昨天见到的假阿依娜的身手，她随便找一个方向冲出去，眨眼之间就会消失在汴京城里，这又能有多难？”
    “君兄差矣。”听到了君风华的话，燕然却笑着说道：
    “其实我跟雨师的争斗，之前咱们一直占不到丝毫便宜，就是因为雨师始终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他在暗，而我在明。”
    “所以呢？”君风华反问道。
    “所以只要他躲起来，不让我发现他的位置，即便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奈何不了他。”
    “然后呢？”君风华听了之后，认真地向着燕然问道。
    “然后这种明暗之势，实际上你若是仔细想来，咱们这边其实是有优势的。”
    燕然笑着说道：“咱们的优势就是一旦开战，只要让我抓住了雨师的一条尾巴，或是一根头发，局面就开始进入到对我有利的阶段。”
    “因为我在明处，代表着官方，可以光明正大地发动军队、布置搜捕、封锁街道、甚至是正面硬拼！”
    “因为汴京城是咱们的地盘，所以雨师不可能和我正面对抗，或者长时间缠斗。”
    “只要雨师耽搁久了，原本安全的地方也会变成牢笼，只要我带着人杀到，他立刻就会陷入劣势！”
    燕然回过头看了看君风华，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这场仗，是我和雨师明暗之势易主的关键时刻。”
    “咱们就算没能抓住雨师，只要抓住一条可查的线索，雨师潜藏的优势就会被打破，他就会疲于奔命，渐渐走进劣势。”
    “所以……你再看这次咱们的布置。”燕然笑道：
    “虽然这道防线看起来疏松简漏，虽然我那些弟子里面有些人甚至武功很差，可雨师他们依然没法选择应战。”
    “这道看似疏松的防线，在雨师或者是雨师的手下眼中看来，当他要选择一个点突破出去的时候，每一个点，都有可能是围三阙一的那个阙一！”
    “一旦选错了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当他们被逼无奈，开始往外跑的时候就好玩了……看着吧！”
    燕然说完了这番话，君风华的脸上却是一片错愕。
    说实话，以这位年轻人的认知，燕然刚刚的那番话里有很多的地方，他甚至都没法理解。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一点……燕然对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显然心里早有准备。
    而那位骚包老道在旁边挠着自己的胡子，却是一边眼珠乱转，一边暗自沉吟……看来这老家伙倒像是学到了点什么。
    然后……就在一盏茶的工夫过后。
    突然！
    从棋盘街的西北方，也就是正对着燕然云骑桥的这个街角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竹哨响！
    当燕然几人的目光转过去，就见一个身影，正从旁边的四层酒楼上纵跃而下。
    那个人身法异常轻灵，每过一层屋檐就用手轻轻一带，缓解了下落之势，但她冲下来的势头依然犹如流星一般。
    “百里轻！”
    燕然看到这个一边吹着哨子一边飞奔而下的人，笑着说了一句。
    “来了！”
    百里轻他们十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竹哨子。
    只要他们看到出去的行人中，有行迹可疑的人，他们立刻就会吹响竹哨，召唤外面的军士朝这里集中！
    这一刻，骚包老道和君风华两人立刻冲到了桥栏杆旁边，探头向外看去。
    只见街角那边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的车板底下，突然闪电一般冲出了一个身影。
    燕然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看身形，这个人正是那个假阿依娜！
    原来她藏在一辆马车的车板底下，想要混出封锁线，可是她才刚刚来到街口，就被百里轻发现了。
    “活该着她上辈子没积德！”见此情形，燕然笑着说道。
    “百里轻姑娘独角大盗出身，那马车上装了多少重量，她一看车轮震动的样子，就能估计得出来。”
    “那马车上边什么也没装，看似是空的，但其实却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到底让百里姑娘看出了问题！”
    燕然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可他身边这两位，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因为他们两个知道，跑出来这个假阿依娜，轻功相当了得！
    此时街上的军士还没来得及合拢过来，甚至强弩也射不到假阿依娜这个距离。
    而百里轻姑娘身形将将落地之际，假依娜已经跑出去八九丈远了。
    于是，这场轰轰烈烈的围堵抓捕刚刚开始……就见那个假阿依娜飞身来到汴河旁边，一个鱼跃就跳进了河水中！
    ……就这？
    眼前的一幕，看得大家瞠目结舌，心说小侯爷这抓捕也太水了吧？
    人犯就这么跑了，你说窝火不窝火？
    而这时的燕然，却拍了一下旁边王德发的肩膀。
    “派五十个军士下河去捞人……现在就去！”
    “啊？”
    那王德发一听之下，立刻愣了一下。
    话说他们武德司军士，倒是全都受过潜水泅渡的训练，下河游一圈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看这距离……哪里还能追得上啊？
    但燕然下了命令，他只能照办才行。
    因此王德发飞奔下桥，叫来几十名军士，一起就往河里跳！
    可是大家都看得明白，那假阿依娜一个猛子扎下去，说不定就在哪里上岸跑了。
    因此王德发他们这帮人在河里抓到假阿依那的可能性，几乎是一点没有！
    此刻，燕然他们几个人就站在云骑桥上，看着下方的汴河。
    假阿依娜跳进去之后，就再没有露过一次头，看来那娘们不但轻功过人，水性也很出众！
    河水里，几十名军士噼里啪啦的在水道中扑腾，溅起的水花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然后……骚包老道和君风华，猛地瞪圆了双眼！
    只见片刻工夫，王德发指挥手下的军士爬上了河岸。
    那些军士手里，还拽着一张巨大的渔网，里边网住了一个湿淋淋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
    看见这场面，就连君风华那么好的涵养，都差点儿骂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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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7章：棋艺比拼、对弈之人

    君风华绝对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样的结果！
    棋盘街那么老大一片地方，好几千户人家，怎么那个假阿依娜，偏偏就冲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而且她跳一进汴河里，就正好碰到了河里的鱼网？
    这么一个轻功水性俱佳的狠角色，居然就这么被燕然轻轻松松抓住了？
    当王德发把渔网里那个人抬过来，大家一眼就看到那个黑衣劲装的假阿依娜，头发都已经散了。
    那些头发现在湿漉漉地粘在脸上，整个脑袋就像缠着海带一样……
    燕然笑着解开了渔网，轻轻分开了阿依娜的头发。
    乱发下露出了一双碧绿色，满带恼怒的双眼！
    ……还真的是她！
    君风华和骚包老道看见网里的人，果然和魏家那位出逃的新娘子一模一样。两人一时间不由得满脸都是诧异的神情！
    而这时燕然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俩差点闪了腰！
    “不好意思，这么大冷天的让你下水泡了半天。”
    “你这回可帮了我大忙了……梁青青姑娘！”
    “少跟我来这套！”网里那位姑娘却眼中带着怒火说道：
    “我到你家里才两天功夫，你就让我干这种倒霉差事？你还是不是人？”
    “什么？”
    “啊？”
    这一刻，君风华和骚包老道，不禁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网里逮住的不是假依娜……而是真正的阿依娜姑娘！
    君风华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一股荒谬之极的感觉……这个燕家小侯爷，他是咋想的？
    之前雨师用假阿依娜，假扮了真阿依娜，在魏府的众目睽睽之下把雨师屏弄走了。
    然后燕然反过来，给雨师弄了这么一手？
    假如雨师就躲在棋盘街里，他现在一定会认为……
    自己的手下那个假阿依娜，已经被燕然活捉了！
    ……
    接下来，燕然用手势示意百里轻继续回去瞭望，王德发带领着军士上岸之后，也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燕然在桥上静静地等着……直到两刻钟之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雨师在棋盘街里，刚才这段时间，就是他突围的最佳时机。
    雨师会利用假阿依娜引开外围的注意，自己则是换另一个方向，尽早逃离棋盘街，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或许在他突围时，还会用自己的贴身手下再吸引几路追兵，给自己的逃离创造更好的时机……但这时候总归他是必须要走的。
    但是他没有，这就说明雨师并不在棋盘街这里！
    ……
    于是燕然下令，让所有弟子全都撤回来，自己慢慢走下了云骑桥。
    等到那些兄弟和弟子们重新在燕然的身边汇拢，大家这才发现有个浑身湿透的女子，被绑住了双手双脚，坐在一辆马车上。
    大家看到这个人时，全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假阿依娜居然被燕然抓住了！
    结果没过多久，红袖就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红袖姑娘的一双神眼，她很快就从神态动作上看出，那个阿依娜是真的！
    这一下，大家全都是一脸震惊……小侯爷抓住了自己家的真阿依娜？
    对于小侯爷燕然的想法，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望其项背。
    终究还是红袖、苏信、李师师他们这些比较聪明的弟子，猜出了小侯爷的一些想法。
    今天的封锁线看似疏松，但在雨师的眼里看来，却是危机重重。
    现在被燕然抓住的阿依娜，虽然确定无疑是真阿依娜，而不是雨师的手下。可是这件事在雨师看说，却绝不是这样！
    雨师即便不在附近，周围也一定有雨师的手下在远远地观望。
    他们肯定认为，刚刚是雨师的手下假阿依娜被抓了！
    这会给雨师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甚至会就此作出误判，采取错误的行动，这样一来，燕然的机会就来了！
    大家觉得这个猜测最合理，所有人都对燕然的脑回路感到匪夷所思，却见燕然摆了摆手，叫大家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今天的事很简单，”燕然拍了一下巴掌，让大家集中精神，然后他低声说道：
    “之前咱们通过合香师柳十洲大师，得知了假阿依娜的大致位置，然后布置围堵。”
    “可是沉香味道渐渐消散，柳十洲大师划定的面积太大，咱们的人手数量太少，无法挨家挨户搜查或是严密封锁棋盘街。”
    “所以在这次围捕中，假阿依娜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趁乱逃脱……这些都是明摆着的。”
    “之后就有意思了，我事先把真阿依娜埋伏在这里，只要咱们的人假意把她抓住，雨师……或是雨师藏在这附近的手下，就能清楚地看到。”
    “雨师那边只能假设，自己的假阿依娜落到了咱们手里……这一刻同时也是雨师突围的最佳时机。”
    “可是两刻钟到了以后，雨师仍然没有突围，这就说明他并不在棋盘街里。”
    “然后呢，咱们得到了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苏信和红袖都要急死了。
    他们向着燕然问道：“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这场戏之后，除了失去假阿依娜的踪迹，仅仅证明了雨师不在棋盘街，这对咱们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燕然笑着说道：“你们没发现吗？假阿依娜现在已经完了啊！”
    “在雨师看来，咱们是追寻着假阿依娜的脚步，组织了棋盘街围堵行动……这是对假阿依娜非常不利的第一点，雨师对于假阿依娜的的猜忌，也是从此事开始的。”
    “然后雨师布置好的人手，不管在棋盘街里面还是在外面，甚至有可能就在这座云骑桥上，他们都能看到阿依娜被抓捕的场面！”
    “这对假阿依娜不利的第二点！按照我教你们的，密谍一旦被捕，会发生什么情况？”
    “一次怀疑，终身不用！那个假阿依娜，立刻就会被遗弃！”听到这里，苏信叹了口气，随即说出了答案。
    燕然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雨师虽然不在棋盘街，咱们没能抓住他，但是没关系……那个假阿依娜现在已经失去了雨师的信任，雨师再也不可能和她发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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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8章：墙上泥符、街头水印

    “所以那个假阿依娜，现在在这汴京城里是孤身一人，无处投奔，也没有藏身之处！”
    “……一个眼睛湛青碧绿的大漂亮妞！这要是再抓不着她，咱们还混个什么劲儿？”
    “那雨师呢？”
    听到燕然的话，那些弟子们不禁瞠目结舌。
    可是雨师不在棋盘街，那就意味着他又藏起来了，还是在暗处和小侯爷对抗！
    抓到一个假阿依娜有什么用？更何况现在假阿依娜还没抓到手呢！
    “别忘了雨师身在敌后，他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燕然笑着说道：
    “咱们今天抓住他一个手下，明天再弄死他一个助手。”
    “实力不断的被削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这种感觉会让雨师那帮手下，产生极大的恐惧感。”
    “他们会害怕下一个被抓的就轮到自己，会开始怀疑雨师的能力，会担忧落网的人越多，我掌握的线索越多，他们也就越危险！”
    “雨师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会立刻采取行动，试图扳回优势……可咱们怕的就是他不动！”
    “一个休眠的密谍组织才是最难破获的，但一个急于证明自己能力的密谍首领，那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雨师早晚要完蛋。”燕然一边笑着挥手让大家收队，一边说道：
    “只要他信了这一次的抓捕行动是真的……那他就死定了！”
    此时燕然身边的众人都知道，小侯爷针对雨师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燕然动如疾风，开始铲除雨师的组织，这显示出他和雨师的决战之时，就要到了！
    ……
    燕然随即开始了围捕假阿依娜的行动，他命令所有军士，在汴河两岸搜索。
    现在抓住假阿依娜并非没有可能，因为春夏之交的天气，汴河的水还很凉，没有人会喜欢在这种温度的河里游泳，长时间泡在水里是很消耗体力的。
    同时就算水性再好的人，在河里游泳，也没有在岸上奔跑的速度来得快！
    因此，假阿依娜用不了多久就会上岸，而汴河两岸人烟密集，全都是青石板路。
    所以只要假阿依娜上岸，即使当时不被抓住，军士也能很快发现她上岸时，滴落到石板路上的水渍。
    果然过了一会儿，军士们过来报告，找到了阿依娜上岸的地点。
    燕然身边的这些人里，他那些弟子和兄弟们倒也罢了，君风华和骚包老道都觉着，跟随这位小侯爷，每时每刻都是受益匪浅！
    当人，最受震惊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那位阿依娜姑娘。
    刚刚她听到小侯爷关于抓捕潜伏密谍的手段，把阿依娜吓得血都凉了……因为她曾经潜伏到辽国，所以她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
    燕然所分析的那些内容，无一不是正中阿依娜内心中的恐惧。而燕然用真假阿依那，轻松离间了雨师和假阿依娜的手段，更是让阿依娜心头冰凉。
    阿依娜不禁想道：如果潜伏的那个密谍首领是自己，和燕然这样的人对战，自己能活多久？
    或者换一个位置，如果燕然带着谍报组织，潜伏到敌人内部，那谁有这样的水准，能和燕然争锋？
    越想下去，心头越是冰寒彻骨，阿依娜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燕然和天目老人还有雨师一样，竟是一个谍王级的人物！
    再想起之前，自己对燕然轻蔑的态度，还有燕然是如何宽厚的对待自己的，阿依娜真恨不得立刻就抬手，给自己来上两个耳光。
    小侯爷如此人物，她竟然做出了这么离谱的误判，自己也算是个密谍，这眼睛真是活生生的白长了！
    随即，当燕然开始追捕假阿依娜的时候，君风华、骚包老道和真阿依娜，还在不断地刷新自己的认知。
    他们现在真是时时刻刻，水准都在蹭蹭地上升！
    ……
    当燕然带人来到了假阿依娜上岸的地点之后，发现这里是一处三岔街口。
    小侯爷几乎没有犹豫，带人向着岔路口里追了进去。
    他一边带头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假阿依娜一旦跳上房顶，施展轻功，就会被咱们站在高处瞭望的人看到。”
    “之后当她选择步行路线的时候……一定会下意识的走那条行人最少的路！”
    “注意脚底下滴水的痕迹，好在现在不是盛夏，水迹可以保留一刻钟以上……
    “现在散开来打听，周围一定有人注意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大姑娘，快步走过了这里！”
    就这样，燕然他们的追踪速度居然异常迅速，在连续三个路口之后，他们已经追出去了数十丈远。
    阿依娜在后面看得目眩神驰，她甚至在心中暗想：
    如果自己是那个被追踪的人，我能不能逃脱燕然的追捕？
    可是没过多久，燕然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地上滴水的痕迹已经渐渐浅淡，几乎快要完全消失。
    可是在前方的路上，却出现了一滩水印……这是假阿依娜在这里停顿下来的标志！
    燕然站在那片水渍上，目光向着周围扫了一眼。
    这是一处十字路口，对面街角处的墙壁上，有人用黄泥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当大家注意到这个符号，才突然想明白了假阿依娜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墙上的黄泥还没有干透，说明符号是刚刚被画上去的。
    这不是小孩玩耍时的随意涂鸦，而是有人用符号，给假阿依娜做出了指示。
    “多好啊！”燕然走到那个符号面前，笑着喃喃自语道：
    “雨师看到我抓住了一个阿依娜，顺着河岸又跑掉了一个阿依娜。”
    “种种迹象表明，咱们在棋盘街行动的时候，他一直在高处瞭望。”
    “而他现在已经无法判断，哪一个阿依娜才是真的……哪怕那个逃跑的阿依娜，有九成的可能性是他的手下都没用。”
    “只要有一成危险，雨师也不敢去冒那个险，去和逃跑的阿依娜接触。”
    “所以雨师甚至不敢派出手下发出指令，只能在假阿依娜的逃跑路线上，留下这个符号，用无接触的方式，指示假阿依娜的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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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9章：青霄楼间、雨师屏前

    “地上留下这么一滩水渍，看起来假阿依娜在这里停留了十息左右的时间。”
    “她在看到雨师的指示之后，她犹豫了一下……在逃命的路上，她是不该犹豫的，面对雨师的指令，她也该毫不迟疑的去完成！”
    “可她还是在这里停留了片刻，这说明雨师留下的这个指示，让假依娜的心里非常为难……有意思吧？”
    “那是你，才觉得有意思！”
    燕然身后的众人，当人听懂了他的推断。
    大家心里都清楚，作为当事人的假阿依娜，她站在这里看着黄泥符号的时候，心里会有多绝望！
    身为一个密谍，远离故土，身在敌境，后面有凶恶的追兵，自己的上级却已经对她不再信任！
    她接到的，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条命令，这种情况下，她的心情还用问吗？
    只有燕然才会觉得，这很有意思！
    ……
    此时此刻，燕然却并没有急着继续追踪。
    他慢慢地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心。
    随即他的目光转动，向着周围看去。
    这一刻，在燕然的眼中，仿佛时间都停顿了下来。
    行人静立不动，四周鸦雀无声，一切都在眼前定格。
    只有天空上乱云飞卷，犹如快进一般急速掠过！
    “雨师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燕然沉声说道：
    “他所在的那个位置，能看到棋盘街、看到云骑桥、他看到咱们抓住了真的阿依娜，也发现了假阿依娜上岸的地点。”
    “……那是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时，燕然突然指向了远处，一座极高的木质楼宇。
    君风华随即在旁边答道：“那是南茶行会，附近最高的建筑。”
    “上面有对外营业的酒楼茶铺，楼高七层，名叫青霄楼！”
    “他就在那儿……雨师！”燕然接口说了一句。
    一句话，把大家听得全身一震！
    跟雨师交锋了这么久，自己这边一直没有雨师的下落。
    甚至小侯爷还被雨师利用，除掉了雨师的弑师仇人阴无咎。
    时至今日，他们终于找到了雨师的所在，这也是燕然他们，距离雨师最近的一次！
    “他现在已经走了……但是没关系。”燕然笑了笑说道：
    “雨师曾经在青霄楼的最顶层，见到了这个路口处，假阿依娜看到那个符号的样子。”
    “所以雨师必定知道，假安娜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虽然离得这么远，但雨师一定能看到，假阿依娜选择了一条路走，那条路正是那个符号，代表的地点！”
    “那个地点一定离此不远，所以假阿依娜就在附近。”
    小侯爷当机立断说道：“分成四组散开，寻找假阿依娜的踪迹！”
    在燕然的命令下，他那些弟子兄弟立刻编成四组。
    燕然却又接着说道：“小心敌人反扑……百里轻留下！”
    “你们只要见到疑似百里轻的人，那就一定是假的，对她不要下杀手，必须抓活的，苏信！”
    “你给我上青霄楼……注意瞭望！”
    “是！”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羊小白姑娘姑娘还特意看了燕然一眼。
    “雨师真不在那上边？”羊姑娘歪着头问道：“要不要我跟着苏大哥一起去，把整个楼的人都毒倒了再说？”
    “他肯定不在，要是我的话，我早就走了！”燕然对羊姑娘笑了笑：“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儿等着！”
    “别忘了那个假依娜手里，还有那股臭韭菜味的毒镖，你赶紧把解药准备好了。”
    “一会儿我要是挨上一下，立刻往我嘴里塞解药记住没？”
    羊小白自然明白，马上点了点头。
    之后所有人全都分散开去追踪，燕然则是站在街心静静地等着。
    在他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依娜姑娘却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
    “那个……另外一个阿依娜……能不能活捉她？”
    “她有可能是你的双胞胎姐妹，我知道。”燕然回头笑了笑：“我尽可能留下她一条命。”
    “除非她……拼死也要效忠雨师！”
    ……
    “我可没有双胞胎姐妹！”
    这时的百里轻还在疑惑，为什么燕然要留下那个酷似自己的人一个活口？
    她怕燕然记错了，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我也知道，但是我对那个人很好奇。”燕然笑着看了百里轻一眼。
    此刻旁边的骚包老道，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块，这次围捕行动给他带来的震撼，显然是越来越强烈。
    只见老道嘟囔着说道：“看来再厉害的江湖人士，对上你和雨师这种秘谍手段，都很难活下来啊……”
    “燕然他用的这个，可不是普通的秘谍手段！”君风华闻言，也在旁边帮腔了一句：
    “要是抓捕要犯的时候用上这些手法，什么大盗都没个跑！”
    ……
    这时燕然看到，苏信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青霄楼最顶层上。
    苏信挥手向燕然打了个招呼，随即开始向着四面八方瞭望。
    雨师……果然不在青霄楼上！
    就再这时，程炼心突然出现在远处的街角上！
    燕然随即带着手下，向程炼心的方向走去，一见这位偷天盗帝的神情，燕然就知道。
    假阿依娜的去向，已经找到了！
    ……
    汴河两岸，到处都是繁华地带。
    因为水运方便，沿河风景也好，所以处处人烟稠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像假阿依娜这样的人一旦消失，范围是很好确定的。
    先是姚不凡和蒯无用登上高处，避免阿依娜施展轻功跑掉。
    然后就是红袖他们这四组人散开来之后，只要打听到有行人见过阿依娜的身影，就照着这个方向继续散开搜寻。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阿依娜的踪迹没了！
    ……随即他们就把人手，延伸到远处的街巷里打听，却再也没有路人见过一个湿漉漉的大姑娘。
    于是他们就锁定了阿依那消失的这个区域，然后再在这个区域里仔细打听查验。
    终于，还是在一个巷子口，一个摆茶摊的老汉说。
    确实有个湿漉漉的姑娘经过茶摊，进了这条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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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0章：静谧幽深、小园杀阵

    在程炼心的带领下，燕然和身边的弟子们快步向着发现假阿依娜踪迹的地方走去。
    见到大家脸上莫名带着兴奋的神情，燕然淡淡地问道：“猜猜看，前面会是什么情况在等着咱们？”
    “我猜是个通道，阿依娜早就顺着那个通道跑了。”程炼心一边快步向前，一边沉声说道。
    “为什么呢？”燕然笑着看了看程炼心。
    “因为雨师在青霄楼上，看到了假阿依娜站在十字路口时的样子。”
    程炼心随即答道：“如果当时那个阿依娜是咱们这边这个，她根本就不认识雨师派人画下的那个黄泥巴记号！”
    “所以雨师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阿依娜是他的手下……但这并不会解除，雨师对假阿依娜的怀疑。”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手下落到咱们手里，自然是安排一条通道，让她快速离开。”
    “还有吗？”燕然听到这里，向着旁边几个人看了一眼。
    “或许是雨师想痛下杀手……”阿秀姑娘在旁边接着说道：
    “当时雨师在青霄楼上看到阿依娜认识这个符号，并且决定按照雨师的吩咐去做。”
    “那个符号会把假阿依娜引去雨师指定的地点……雨师绝不会允许她满城乱跑，更不会让她落到咱们手里！”
    “所以杀人灭口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我相信雨师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还有没有？”燕然微笑着，又向这些弟子们问了一句。
    紫霄姑娘想了又想，答道：“或许是雨师派出了一个助手，代替雨师来甄别假阿依娜是不是已经变节了。”
    “因为今天的抓捕行动，雨师一定能判断出，咱们是有能力跟上假阿依娜的。”
    “虽然他一时之间，不会想到香味儿这件事，但他一定很想知道，咱们是怎么跟上的！”
    “雨师若是查不到咱们跟踪假阿依娜的手法，这个事儿不解决，雨师必定寝食难安，他一定会派人来甄别假阿依娜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以咱们这次去，”紫霄姑娘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决，看了燕然一眼。
    “说不定除了抓到阿依娜之外，还有可能抓到那个负责甄别她的人！”
    “说的都有道理，”听到此处，燕然却笑着说道：
    “答案即将揭晓，看看你们到底谁猜的对！”
    ……
    眼看着他们走到了一个巷子口，燕然看到姚不凡和蒯无用正在附近的房顶上警戒。
    鸣鸿姑娘则站在巷子口，看到小侯爷率队到来，立刻就和队伍汇合到了一起。
    只见鸣鸿姑娘飞快地说道：“我跟附近的人打听过了。”
    “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挺大的一片宅院。”
    “里面住着一个叫楚玉楼的小媳妇，家里还有十几个下人家丁和丫鬟。”
    “楚玉楼深居简出，从他们日常采买的物品来看，日子过得很有钱。”
    “楚玉楼……一个小媳妇？”燕然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人，让所有人的心中，都产生了各种离奇的联想。
    可目前的情形却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犹豫，不管里面是什么人，都要尽快收网了！
    ……
    走进巷子里，脚下炉渣铺地，甚是平整清爽。
    来到巷子里的大门前，燕然身后的骚包老道兴致勃勃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想要拨开门栓。
    可是他的刀尖往刚刚插进门缝里，上下一划，却发现门根本没拴！
    程炼心挡在燕然面前，手攥着门环轻轻端起院门，将门扇推开，门轴那边连一声轻微的响动都没有。
    随后众人走进了院落当中……这一刻，大家的心中全都是暗吃一惊！
    小院里清净无人，只有树梢的几声莺啼，显得越发静谧安然。
    几处假山堆叠得古拙清雅，显然出自园林高手的精心设计。栽种的花木疏密有致，竟有很多连燕然都不认得是什么品种。
    对面的一座小楼，营造得清雅干净，竟是通体上下，全由金丝楠木制成！
    一棵粗大的紫藤矫健如龙，怕不有三五百年的树龄，在花园中横空而过……这是什么人家？
    燕然见了都是一愣，他知道这种清雅自然的布置，甚至比金碧辉煌都要更费钱。
    在城南一处市井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一个院子？
    当众人再前行几步，随即就发现了这家的人……死人！
    几个丫鬟横七竖八死在院落当中，一个个七窍流血。
    三四个身材壮硕的家丁，原本是孔武有力，却仰面朝天的死在地上。
    难怪这么安静，原来整个院子里的人，全都死了！
    假山旁边的石凳上端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然。
    一身青衣早已湿透，却曲线毕露地贴在她身上，满头湿淋淋的黑发如蛇一般披散在她的肩头……正是那个假阿依娜！
    如今她已经无处可逃，被堵在这个院落里，可她脸上，居然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燕然？”
    “对啊！”
    燕然听到假阿依娜开口说话，居然跟真的阿依娜姑娘有几分相似。
    他笑着反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古依扎……你是我姐姐吧？”
    这个假阿依娜的目光，又转向了燕然身后的真阿依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俩真是双胞胎兄妹？”燕然看到古依扎的目光中带着不忍之色，他立刻就明白了几分。
    一听到燕然问起，就见这位古依扎妹妹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一边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们姐妹两个生下来就被分开，一个交由师祖天目老人养育，一个被师祖送给他的弟子雨师做手下。”
    “可惜我们姐妹第一次见面……”
    “可惜什么？”
    古依扎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羊小白姑娘却突然接口说了一句话。
    “可惜你们第一次见面，就要死了？”
    羊小白冷冷地说道：“想得美……要去阎王殿，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燕然身边的这些弟子们，哪有一个是脑筋不灵的？
    刹那间大家的后背上，全都浸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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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1章：火中地龙、人中奇峰

    原来雨师用黄泥符号，指引假阿依娜到此，根本不是为了甄别她。
    甚至也不是为了让她逃跑，而是让她做鱼饵！
    这院子里，早就被雨师布下了奇毒。
    在所有人进入院子的那一刻，就钻进了雨师的绝杀毒阵之中！
    可这个时候，羊小白姑娘却把背在后面的右手拿了出来。
    在她白生生的掌心中，托着一颗碧绿色，龙眼大小的玉珠。
    只见那颗玉珠，竟已被火焰引燃，就在羊小白的掌心上，冒出了一尺多高的蓝色火苗！
    大家清楚地看到那朵火苗的周围，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烟尘，从四面八方向着火苗的方向飞快地汇集而来。
    火焰上不断发出轻微的“啪啪”响声，一团团碧绿色的小火花，不停的在火焰周围爆燃。
    见此情景，大家惊骇的心情，这才安定下来。
    原来羊小白姑娘早就发现，院子里的空气中带着毒药。
    然后姑娘就用这颗珠子燃烧的火焰，将空气中的毒素全都吸进了火苗中，通过高温燃烧掉了。
    好家伙！幸亏有这位羊小白姑娘！
    不然他们这十几号人，只怕全都会像院子里那些家丁丫鬟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此刻，那位古依扎姑娘见众人没有毒发的迹象，却好像是心有不甘。
    当她看着自己的姐姐阿依娜时，脸上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就这？”
    燕然笑着问道：“这就是雨师让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目的？”
    “布置一个毒药大阵，把我们全都毒死在这？雨师的头脑没这么简单吧？”
    那假阿依娜古依扎姑娘，还在静静地看着燕然……却忽然“噗”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黑色的毒血！
    “燕然……果真名不虚传！”
    古依扎冷冷地说道：“在魏府，雨师让我假装女鬼冒充阿依娜，夺回了雨师屏。”
    “然后你在棋盘街反手一招，用真的阿依娜假装被你抓住，离间了我和雨师！”
    “没想到你手下，还有这样的妖人……”古依扎看了看那位傲然而立的羊小白姑娘：
    “居然如此猛烈的毒药，也能被你给解了！”
    “拜你所赐，雨师再也不会相信我，当他留下那个记号让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雨师的用意。”
    “我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就是引你来此，和你同归于尽！”
    “可是你已经失败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中毒啊！”燕然闻言，淡淡地说道。
    “雨师的计划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你还不知道他的厉害。”古依扎冷冷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蔡攸的外宅……小楼里的楚玉楼，是蔡攸养在外面的妾室。”
    “什么？”
    “啊？”
    当古依扎说到这里，连苏信和红袖都忍不住面色巨变！
    这一刻，雨师的计划，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蔡攸是什么人？那是丞相蔡京的亲儿子，也是当朝炙手可热的重臣！
    燕然无缘无故闯进了他的外宅，蔡攸的小妾楚玉楼，甚至被毒杀在这里。
    这件事一旦被蔡攸知道，他马上就会认为燕然攻击外宅，针对的目标就是他！
    由此燕然和蔡京一派的战斗一触即发，小侯爷立刻就会迎来权势熏天的蔡氏一党，对他的疯狂报复！
    想到这里，苏信下意识地回头，向着院子大门那边看去。
    “来不及了……”古依扎却一边吐着毒血一边笑道：
    “以我对雨师的了解，他肯定早就想好了这一步。”
    “早在你派兵到棋盘街内围捕我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战。蔡攸的府里，一定准时得到了外宅出事的消息。”
    “在你进院子的同时，蔡攸派来的侍卫正向着这边赶来，就和你相差一步！”
    “你曾经是蔡攸的手下，那些侍卫应该是认识你的吧？”古依扎冷笑着说道：
    “所以他们立刻会认出你来，你死定了……燕然！”
    说到这里，就见古依扎表情中带着快意，还有计谋得逞的狠辣……她猛地又喷出了一口毒血！
    就在这时，众人隐约听到身后，巷子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蔡攸的侍卫，真的到了！
    ……
    那雨师居然设下了如此狠毒的圈套，燕然此时想要撤离，却已经来不及了。
    羊小白快速收起了掌心正在燃烧的地龙珠，她回头看了看燕然，用眼神询问小侯爷：是不是要把蔡攸的侍卫全都毒杀于此？
    燕然却毫不迟疑，用手一指古依扎……
    “给她解毒，被让她死了，让她闭嘴！”
    羊小白姑娘咬了咬牙，随即一根银针飞出去，“扑”的一声扎在了古依扎的肩头上。
    与此同时，燕然听得后面的院门声响……侍卫开门进院了！
    他不假思索，用手用力一推骚包老道的后背！
    骚包老道看到燕然指着小楼的窗户，这老道刚刚模模糊糊猜到燕然的想法，就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连滚带爬地向着小楼大门那边跑去。
    “跟着我一起……”
    燕然却忽然，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位古依扎姑娘随即就看到燕然的脸色，猛地一变！
    小侯爷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就像是中毒而死一般。
    一瞬间，他身边的所有人居然也没有丝毫犹豫，全都学着燕然的样子，迅速倒地。
    十来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下一秒，院子大门随即被撞开，外面一群手握枪棒，身穿军服的侍卫，快速冲了进来！
    第一眼，他们就看到了满院子的死人！
    还有坐在石凳上，那个目瞪口呆，却有口难言的古依扎姑娘。
    此刻古依扎心里满是苦涩，却又满心的莫名其妙！
    自己的同胞姐姐并没有死在她面前，这对于她来说是如释重负。
    她按照雨师最后一条命令，把燕然坑死在这里，又让她心头彻底放下了一块大石。
    可是……她效忠雨师多年，最终还是被放弃，被毒杀于此！
    难道自己这一生苦痛，就要终结于此？
    真让人说不出的如释重负，又是满腔的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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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2章：妖道作法、半步绝险

    只是那燕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依扎暗自想道：他分明没有中毒，却倒在地上干什么？
    难道说他想装死？这个和雨师斗得你来我往的大宋小侯爷，居然这么幼稚吗？
    蔡攸的那些侍卫，难道不会逐一检查尸体？
    当他们发现小楼里的楚玉楼被人杀害，院子里有些尸体并不是家丁丫鬟。
    然后他们马上就会去查证，这些死人到底是谁。
    侍卫们只要简简单单地翻过燕然的身体，就能一眼看到他的脸！
    到了那个时候，燕然难道还能继续装死不成？
    你怎么摆脱此时的困境？你如何应对蔡家父子？
    你如何是我主人雨师的对手？
    ……燕然！
    呃……
    古依扎想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喉头一紧！
    原来她肩头上中的那一针，不仅解除了她身上的烈性毒药，同时她的喉咙也中了另一种毒，现在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古依扎心里想着，好歹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燕然就算机变百出，手下异人无数，也没法逃脱眼前的绝境！
    可就在这时，她居然看到了自己万万没想到的场面！
    没错，就是那个被燕然委以重任，一把推进小楼里的骚包老道！
    ……
    骚包老道就算再笨，他也能猜得到，燕然把他推进小楼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拖延时间呗！
    绝不能让那些冲进来的蔡府侍卫，有时间去检查院子里的尸体，还也不能让他们冲进小楼，发现楚玉楼的死尸。
    所以燕然把他推进来的用意，就是让他耍个花枪，牢牢的吸引住那些侍卫的注意力。
    现在老道的任务，就是把那些侍卫，死死粘在院子里！
    这时……这对于一身骗术妖法的老道来说，不正是他最擅长的科目吗？
    小侯爷还挺有眼光，让老道干这个，我有几十种方法！哈哈哈！
    于是就在那些侍卫端着长枪，将要进入小楼检查的一刻，在前方的小楼里，忽然传出了一阵歌声！
    没错，那时一个女子，娇艳清丽的声音！
    唱出来的歌词分外古怪，好像是戏词儿，又像是顺口溜。
    此刻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老道在小楼里，都快忙飞起来了！
    只见他一边用腹语术装成女子唱歌，一边飞快地晃亮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几支蜡烛。
    在这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想了想之后又揣了回去。
    然后又从自己靴子里，抽出来一个古怪的皮筒子……
    这老道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椅子上，已经死去的楚玉楼脸上的轮廓。
    同时他一边用两只手飞快的舞动，将一张纸撕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就在一瞬间，他用蜡烛、皮筒子和那个刚刚撕成的人形纸片，在窗户纸上，投射出了一个人影！
    这就是老道曾经在天绘楼里，把燕然都骗得一愣一愣的“分光夺影”之术！
    当老道把影子投射在小楼窗户上，一个活灵活现的楚玉楼的剪影，立刻就出现在院子里那些人的眼前。
    侍卫们在听到歌声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当他们拿着兵刃，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那些尸体，还没进到小楼大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的窗户上。
    只见楚姑娘的身影，微微点着头，一句句地唱着歌……
    “三两步，行至在，滴水檐前。”
    “左思来，右想去，一声长叹。”
    “眼前事，今已是，半步绝险。”
    “一步步，一寸寸，性命交关！”
    这些侍卫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房檐，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歌竟像是给自己唱的呢？
    然后他们就发现眼前的窗子上，那位楚玉楼姑娘的身影……霎时眼前一花！
    一个身影，居然变成了五个！
    那五个影子，看似全都是姑娘家，一个个生得云鬟雾鬓，珠翠环绕。
    只看影子就知道，这是五个绝代佳人！
    这一刻，冲进院子里的三十多个侍卫，已经被眼前的情形，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他们应该出声询问一下里边的情况，可身为下人的习惯，却让他们不敢出言打断正在唱曲的主人。
    或者他们应该进去，看看小楼里的情形，可却怕一旦手持兵刃冲进去，冲撞了贵人的雅兴！
    正在他们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古依扎清楚地看到那些侍卫身后，趴在地上的燕然就像诈尸一样，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诡异之极！
    随着燕然的行动，在那些侍卫的身后，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一大片人影！
    这时若是某个侍卫偶然一回头，看见满地死人居然诈尸了，不得把他给当场吓尿了啊？
    而这时燕然却打着手势，无声地告诉羊小白姑娘，用药把这些侍卫，定在原地！
    不要弄死他们，也不要让他昏迷。
    只要让这些侍卫原地不能动，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可以！
    反正他们正被眼前这诡异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就身体算被定住了，他们也会以为自己是在惊讶之中，忘记了时间！
    羊小白当即照办，立刻放出了毒药。
    然后羊小白点了点头，示意侍卫们已经中招……燕然立刻带着人往外撤！
    大家静如潮水一般后退之际，燕然还不忘指了一下，坐在那里的古依扎姑娘，让人把她打包带走！
    此时那古依扎姑娘，已经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想到，雨师定下了如此精妙毒辣的计划，竟然被燕然用这般奇异的方式破解了。
    燕然这个奸贼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奇人异士？
    为什么这种古怪的场面，他都能弄得出来？
    此刻，当众人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后退着撤出小院时。
    只听的小楼里，娇美的嗓音还在唱着：
    “小窗外，静如烟，狼藉一片。”
    “迈坚难，过险关，天外有天。”
    “今日来，差一线，命丧黄泉……唉！”
    “为什么，偏不能，回头一观？”
    你个死老道……听到这里，正在迈出院门的燕然，心里不禁暗骂了老道一句！
    这种时候，你唱什么回头一观？是不是存心吓唬人？
    ……
    “奴一步，跨进那，万花宝殿。”
    “苍天呐！咋不开你那无双法眼？”
    “俺一生倒倒颠颠，倒为了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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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3章：笙歌将尽、人已远行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满院子死人，全都跑没影了！
    当那些侍卫猛然惊觉，再看小楼的窗户纸上……那些艳丽女子的身影，竟然全都消失了！
    这把他们惊得，瞬间目瞪口呆！
    怎么我都到了小楼门口，居然被这阵歌声迷住，全身一动都不能动了？
    莫非是闹鬼了不成？
    这些侍卫此刻才醒悟过来，他们连忙端着兵刃，一家伙冲进了小楼里！
    ……
    骚包老道滑不留手，当然早就撤退了，侍卫们不可能找到那个老道的身影。
    小楼的厅堂里，除了一个死去的楚玉楼姑娘之外，只剩下满屋子的奇香缭绕，久久不散！
    且不说这些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派人去给小蔡相公送信。
    单说燕然他们……出门跳墙，直接上房，不走大路，专挑小巷，飞快地离开了这个院落。
    等到他们找到了一个无人之处的清净院落，汇合之后，燕然看到那骚包老道也紧随其后赶来，身上的道袍被他脱了拎在手里。
    老道身上传来一股极其灵动的香气，手上的道袍里，似乎还包了一大堆东西。
    “你什么时候，把柳十洲大师合的香给偷走了？”
    这股香味燕然一闻就是分外熟悉，他一边从老道手里拿过道袍打开，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一边笑着向骚包老道问道。
    那老道却恬不知耻地回答道：“那么好闻的线香，贫道还想着偷偷拿点儿，将来行走江湖的时候，说不得做法时能有些用处……”
    “你看看！今儿咱不就用上了吗？”
    “这就叫取之于猴，用之于猴……”
    燕然没理会那个没皮没脸的老道，他把道袍打开之后，所有人看见道袍里裹的东西，又全都愣住了。
    就连燕然，都是万分不解！
    只见道袍里居然是四棵带着土的花木。
    两尺长的灌木刚刚萌芽，就被老道连根拔下来，连带着泥土花根儿都裹在道袍里头。
    “这是什么意思？”燕然哭笑不得的向骚包老道问道：“干嘛还偷人家花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而老道却笑嘻嘻的重新把自己的道袍捆扎好。
    “姚黄、魏紫、珊瑚台、白玉塔！”
    “这四株牡丹花放在一起，怎么也值个四五百两银子。”
    老道笑道：“我刚才唱的那歌里提到了万花宝殿，想必那些侍卫都听见了。”
    “然后又有四株奇花，在后院的园子里不见了，同时那个楚玉楼也死了，还在小楼里留下了满屋奇香！”
    “你说你要是那个蔡攸，听到这个消息你会怎么想？”
    “他弄不好会认为是什么四花神降世，杀人夺魂之类的事发生在那院子里。”
    “说不定他把自己的爱妾楚玉楼，也当成了花神之一了呢！”
    “那都说不准的事，反正给他个理由，就算再玄乎，也比没有理由强！”
    ……
    此刻燕然才知道，原来老道的唱词还有这些用意。
    看来这个老道骗人早就成了习惯，随时用一举一动来误导别人这种事，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血脉里。
    所以今天楚玉楼家的事件，被这骚包老道一加工，还真有可能在蔡攸那里，最终落得个疑神疑鬼，摸不着头脑的结局。
    说不定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个院子里发生的事，会慢慢的变成汴京城里，一个带着诡异味道的传奇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燕然他们成功度过了这次危机，小侯爷随即带队，回到了燕家侯府。
    这下老道又立了大功，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小侯爷说要赏他银子的时候，他却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般。
    “贫道银钱已经够用了，我在小侯爷家里锦衣玉食，到外边逛青楼，还不用自己掏钱！”
    “老道还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小侯爷若是真想赏我……嘿嘿嘿！”
    一听到那老道贱兮兮的笑声，燕然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就见骚包老道笑着说道：
    “我看小侯爷，不是刚刚又逮着一个大美人吗？就是那个眼睛碧绿的异域姑娘。”
    “你说之前之前那个阿依娜，是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我要不得。”
    “这次的异域姑娘是从敌人手里抓来的，总不会又是你的人了吧？”
    “要不等小侯爷用完了之后，你把她交给老道，让我好好调教调教……”
    “你滚！”燕然听到这话，就知道骚包老道本性难改。
    他没好气地笑着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俩姑娘是一对双胞胎！”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亲姐妹，我还真能留下一个，把另一个送给你这个骚包老道去糟蹋？”
    “……倒也是哈！那算了！”那老道一听，肩膀顿时就垮了下来：
    “那还是折现吧！有钱总比没钱好啊！”
    ……
    等众人在燕家侯府里稍作安顿，燕然就让羊小白把那位抓获的假阿依娜，也就是阿依娜的妹妹古依扎，身上的毒给解了。
    很快古依扎姑娘身上的毒药就全部化解，也能开口说话了，可她却依然脸色苍白。
    毕竟之前毒素，也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损害，光是毒血都吐出来好几回了，因此毒性虽去，伤势却还没有痊愈。
    如今古依扎的心境，又和之前做诱饵，想要毒杀燕然一伙人的时候有所不同。
    毕竟已是两世为人，她之前扎扎实实的死过了一次，又被燕然亲手救回来的！
    因此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得到雨师的信任，也无法回到雨师的身边。
    这次能够活下来，姑娘只感觉恍如隔世，却又暗自为自己的前途忐忑不已。
    ……
    燕然回府后，得到一个消息，庞七郎和胡阿佑带着玉麒麟卢俊义回来了。
    这真是喜讯连连，卢俊义在此，燕青势必会紧随而来！
    尤其是燕然听说，庞七郎还在大名府城墙上提诗，诗中暗语中说了神州擂的事，生怕浪子燕青找错了地方，燕然更是心中暗自欣慰。
    此时的卢俊义，叉手站在在院子当中等候，燕然却并没有把他招过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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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4章：浪子燕青、河北麒麟

    燕然让苏信，先带着卢俊义去拜见周侗宗师……毕竟苏信也是周侗的弟子，他们俩师兄弟天然亲近，或许能聊到一块儿去。
    等到卢俊义去了之后，对今天的事，燕然和自己的弟子一起做了个总结。
    这一次，他和雨师正好一来一回，斗了一个回合。
    要说谁输谁赢倒也说不上，但是终归这一次，燕然没有吃亏。
    小侯爷布置在雨师屏上的沉香记号，让他抓到了假阿依娜，现在知道了，那是阿依娜的孪生姐妹古依扎。
    雨师并不在棋盘街，使得他靠着几分幸运的成分，才躲过了燕然这次的搜捕。
    随后，燕然就用真假阿依娜的计策，离间了古依扎和雨师之间的关系！
    接着，雨师就是反手一招，用小园毒阵和蔡攸外室，想要害死燕然！
    可是终归，小侯爷有惊无险，凭借手下羊小白姑娘和骚包老道的江湖奇术，才过了关。
    而且老道还用花神成精这种荒诞离奇的解释，成功把整件事蒙骗了过去。
    总而言之，这一个回合斗过来，燕然对雨师的手法和思路又有了全新的了解。
    这个神秘的雨师，形象在他心中渐渐开始清晰起来。
    接下来燕然该怎么做，他的心里也早就有了定计！
    ……
    没过多久，玉麒麟卢俊义回来了。
    这次他拜见燕然的时候，还带来了周侗宗师的口信。
    周侗说改日一定登门，重重拜谢燕家小侯爷，派人远赴大名府，救回了他的弟子。
    同时周侗宗师还让卢俊义转告，说小侯爷交给他那把沥泉枪，已经被他送去了汤阴。
    原来燕然所说的那位岳飞岳鹏举，在和周侗宗师学艺一段时间以后，已经离开汴梁回乡去了。
    等到玉麒麟卢俊义和周侗宗师，聊起自己被救的事，这时卢俊义才知道，救下他的居然是名满天下的文曲星，燕然燕天行！
    所以这次回到燕家侯府，卢俊义在燕然面前也是服服贴贴……
    因为他虽然号称河北玉麒麟，北地枪棒第一什么的，但人终究还是要分档次的。
    你在大明府那么牛，但也要看跟谁比！
    人家燕然是朝廷命官，而且身兼数职，要知道卢俊义所在的大名府是大宋四京之一，知府梁中书的品级，比别的府尹都要高上两级。
    可即便是大名府父母官梁中书大人，和燕然在官阶上也是正好是平级……人家燕然可是京官！
    像小侯爷这种身份的官员，一旦外放，立刻平地再升一级是板上钉钉。
    因此梁中书虽然在大名府呼风唤雨，对于卢俊义这样的人，甚至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杀予夺，可他却和小侯爷根本没法比！
    梁中书尚且如此，就更别提他这个河北玉麒麟了。
    所以在燕然面前，卢俊义连抬个头都得燕然开口吩咐，否则他都不敢！
    燕然倒是对这位河北玉麒麟分外客气，他一边让人看座，一边对卢俊义说道：
    “早听说卢员外枪棒无双，像是你这般本领超群之人，流落江湖不能为国效力，实在是一件憾事。”
    “身为男儿，若是能凭武艺挣下一副衣冠，光宗耀祖万古流芳，才是大丈夫所为！”
    “因此卢员外这次遭难，也未必不是好事……”
    “在燕大人面前，岂敢当员外之称？”卢俊义这边急忙起身道：“燕大人只管直呼名字便可！”
    “燕某平生最敬的就是英雄，卢先生不必如此。”
    这下燕然倒是真换了称呼，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温和，就见小侯爷笑着说道：
    “梁中书是蔡相家人，卢先生毕竟是从大名府逃出来的，一时间倒是不便以本名出现在汴京官场。”
    “若是卢先生愿意，咱们就暂且起一个化名，依旧姓卢就是。”
    “你先委屈一下，在我武德司里做一个七品任勇校尉……”
    “大人大恩大德！”这一下，可让那卢俊义猛地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拜谢！
    话说燕然这人情，给得可不轻！
    武德司的七品校尉，那是响当当的朝廷武官，正经的官身！
    卢俊义此刻倒是明白了过来，燕大人说他因祸得福，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一个监狱里的朝廷反贼，居然被小侯爷一句话，就提拔成了朝廷官员？
    要知道有了个官身，对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说代表着什么……他的身份突然间就不同了。
    即便他原本家资巨万，河北玉麒麟的名号掷地有声，可见到一个七品县官，他也得乖乖地跪下行礼！
    但是现在，他也是一位朝廷官员了……京中武官！
    而且看到燕大人对自己如此看重，卢俊义知道自己只要好好给燕家侯爷做事，不难凭着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杀出更高的功名。
    因此卢俊义对小侯爷已经是心悦诚服，把燕然看成了他的再世恩主！
    燕然却摇头笑着说道：“卢先生枪棒之术天下无双，你在武德司入了职之后，先在我府中屈身当个宿卫首领。”
    “我倒没别的意思，咱们离得近了日日相处，也好让卢先生知道，我平时是如何行事的。”
    “这样你将来外放出去，做事的时候也不至于再出差错。”
    “主人如此信重，卢某怎会不知？”这时卢员外心里越发暗自激荡，连忙表示明白！
    要知道小侯爷这番话，可是真让卢俊义动了心了。
    他可是一个监牢重犯，马上要斩立决的人！
    人家小侯爷居然肯把家中宿卫的重任交给他，这是何等信重？侯爷对自己居然这般推心置腹！
    更何况人家小侯爷说的有理，他跟随小侯爷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在燕大人手下该如何做官行事。才能有更大的发展，在侯爷手下不断得到重用！
    所以这哪里是贴身宿卫？这分明是就近培养之意啊！
    由此卢俊义的心中，更多了几分激动。
    在这之后，燕然让帐房拿来三百两黄金，直接交给卢俊义。
    卢俊义一见之下，脸上不禁涨得通红，正想要推脱之际，却见燕然笑着说道：
    “早听说你在大明府那边家资雄厚，吃穿花用都是习惯了的。难不成到了我这里，还要让你受了委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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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5章：英雄肝胆、少年壮心

    “另外你不知道，凡是我手下的人，薪水俸禄都是平常人家的十倍。”
    “因为我的手下，在忠诚方面绝非别处可比，所以我都是以手足兄弟待之。”
    “对了，卢先生平常用的兵刃长短轻重，回头只管告诉苏信。我兄弟的兵刃都用海底寒铁打造，必须如意趁手了才行！”
    随即燕然又让红袖，给卢俊义专门安排了院子居住，不用和那些军卒住在一起，并且还安排了专人伺候。
    这一下，卢俊义心中热血激荡难以自持，不禁感激涕零！
    这种知遇之恩的感受，真让卢俊义如在梦中一般。
    燕家小侯爷甚至连他住在哪里，用什么人伺候都照顾好了，足见人家对他的重视。
    可是自己却没有立下一丝一毫的功劳，这不由得让卢俊义觉得自己平白受人家的大恩，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寒暄了片刻，燕然让人拿过一杆长枪，让姚不凡手持重剑和卢俊义对战，演练一下武艺。
    按照燕然的话说，他手里江湖人士多了去了，但战阵上的枪棒功夫却见的不多。正好让卢先生练练，他也开开眼界。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边卢俊义抖擞精神，手中长枪舞得犹如游龙经天一般！
    以姚不凡的武功，两人居然接连数十招未分胜负，燕然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是暗自惊叹。
    这卢俊义果然是得了宗师周侗的真传，一通枪棒练下来，当真是悍勇刚猛，世间无双！
    同时燕然看得出来，卢俊义的招数毫无花哨之意，更没有江湖功夫那些奇巧之处。
    卢俊义的一招一式，都是成百上千次打磨熬炼而来，罡风凛冽，力道凝重，犹如虎啸山林。
    像这样的枪法若是到了战阵上，那真是燕然遇上了紫霄姑娘，保准是一枪一个不吱声……用于战阵杀伐，真是再好不过！
    等到二人收了招式，卢俊义连忙向燕然施礼道：
    “主人的护卫招式精奇，功力深湛，果然了得！属下甘拜下风。”
    姚不凡见燕然看着自己，他也收剑说道：“卢先生枪法洗炼厚重，若是单人对战，看似和我这江湖剑法不相上下。”
    “可是若在军阵上十荡十决，那可比老姚强过了十倍有余！”
    燕然听了之后笑着点头，他知道姚不凡说话实在，对卢俊义的评价也是十分中肯。
    如今燕然得了一员猛将，还是用在战阵上的将才，燕然心里自然是欣慰之极。
    可这个时候，燕然突然发现院落中那位蒯无用，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心里猛的一动！
    一瞬间，小侯爷袖子里滑出了一把短火枪，闪电般指向了侧面的院墙。
    大家霎时全都吃了一惊，怎么如此重重防御之下，小侯爷却这般如临大敌……难道是外人进来了？
    就在此刻，就见院外走进来两个人。
    后面的蒯无用手持长剑，剑尖直指前面那位的后心。
    而走在前面那位，脸上却带着悠然的笑意。他似乎前面被小侯爷的火枪指着脸，又被后面的长剑顶着后心，他却一点都不担心。
    ……天巧星，浪子燕青，燕小乙！
    一见燕青如期而至，燕然心里便是一阵难言的狂喜！
    他脸色淡然地收了火枪，暗地里却不禁长长地吸了口气。
    燕青……终于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哈哈哈！舒坦！
    一想到宋江那张臭脸，燕然不知怎地，嘴角的笑意越发难压。
    这真是太痛快了有没有？
    ……
    等燕青进了院子，大家才明白蒯无用忽然不见的原因，原来蒯无用早就察觉，燕青在院子外面窥探。
    这时大家再看浪子燕青的身影，却是不约而同地暗自感慨。
    众人其实都知道，小侯爷对这位浪子哥是如何看重，更何况大家对燕青也并不陌生。
    之前在神州擂的时候，燕青上场时慷慨激昂，颇有英雄气概，那时大家就对他很是敬佩。
    同时这小伙子相扑之术天下无双，相貌谈吐，自然随和，更让人有一股亲近之意。
    因此大家一见到燕青到来，心中都在替小侯爷暗自欣喜！
    燕青一见卢俊义安然无恙，立刻就向着燕然大礼参拜，拜谢小侯爷相救卢俊义之恩。
    然后燕青又向着卢俊义行礼……这主仆二人在生死间打了几个来回，如今在侯府相见，自然是感慨万千！
    之前燕青在院墙外，听得十分清楚，小侯爷分外看重自家主人卢俊义。
    卢员外现在不仅是一位朝廷官员路，而且将来前程远大，应有可期！
    因此燕青也放下了心中的忧虑，暗自替主人欣喜。所以等到他再次拜见小侯爷的时候，也是由内而外的心生敬意！
    若不是小侯爷仗义出手，自己和卢员外就要被逼上梁山，成俩山贼了！
    这时的燕青，却看到那位燕然大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燕然对燕青的安排，更是早就准备好的！
    和那位卢俊义卢员外一样，小侯爷二话不说，先赏黄金三百两。
    然后，小侯爷随手就给了燕青一块机速房，七品忠勇校尉的腰牌……这一下可把小乙哥吓了一大跳！
    原本燕青还以为，自己追随卢俊义而来，只要能再次服侍主人，当一个随身小厮，就已是心满意足了呢。
    谁曾想这位燕家小侯爷，对自己竟是如此器重！
    无论赏赐金银，还是官职地位，居然都和卢员外一模一样。
    现在他燕小乙，竟然也是一位朝廷官员了……七品官！跟县官大老爷一般大！这谁能想得到？
    就算燕青如何机灵，如今也被惊得手足无措。
    他原以为自己是借了卢俊义的光，才得了如此丰厚的待遇。可那位燕然大人，居然又拿出了一把寒铁锻造的精钢弓弩。
    燕然笑着对燕青说道：“自从上次神州擂匆匆一见，我在江湖上多方打探，听说燕小乙擅长使用弩弓。”
    “我知道咱们兄弟的缘分，再次见面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就让手下的高手匠人，用寒铁给小乙锻造了这个。”
    “这把弩等着小乙哥来此，虚位以待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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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6章：家国在心、岂在君臣

    燕青一听，只觉得心头仿佛挨了一击……说实话现在小乙哥心里，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神州擂上短暂的见面，自己竟然给这位燕大人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这真是让他万万没想到！
    燕青正在惊诧中，还没缓过神来，却见燕然又将两把带着牛皮鞘的短弯刀拿出来，让苏信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主人倒也真舍得！”苏信笑了一声，把刀交到燕青手上的时候，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这是燕家小侯爷之前为自己打造的贴身兵刃，小侯爷曾经用它对抗强敌！”
    “明月楼一案中，燕候手持这对宝刀，力抗连杀人凶徒……这宝刀，小乙可要万分珍重才是！”
    “原来如此！”燕青闻言，再次吃了一惊！
    他惊讶道：“莫不是明月楼军器监九人被害，珠帘四卷月当楼那一战？”
    原来汴梁城里，说书的话本早就传到了大名府一带，就连燕青也曾经听过！
    拿起那对宝刀，抽出来一看，燕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刀背厚重，锋如蝉翼，刀尖前倾，凶悍异常，周身寒铁打造，这是一对举世无双的利刃！
    燕小乙不禁惶恐道：“早听说小侯爷这对宝刀……说书先生说过，天下谁人不知？”
    “一柄修罗界，一柄炼狱间，这是燕候的一对贴身兵刃，小人的手碰一碰，都是污了这般宝刀！”
    “小乙来投主人，还没立下尺寸之功，如何敢受此厚赐？”
    “这话说的！”燕然却笑着摇头说道：
    “你当日踏上神州擂时，对我说的话言犹在耳，你说你宁可死在擂台上，也不能让那些金狗小瞧了我华夏男儿！”
    “那个时候，我燕然已经当你是兄弟了，就为了你那句话和你胸中英雄肝胆！”
    “不过一副兵刃而已，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乙你只管拿着，以后就在我身边……我不是要你做小厮仆役，我要你学成文武技艺，以报家国黎民！”
    ……
    燕家小侯爷亲切随和，语声淡然，但却一字字一句句，如同雷霆加身。
    就算燕青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手段再怎么熟练，对于这位新主人也无法测度。
    毫无疑问，燕家小侯爷属于那种，一见面你会觉得他分外亲和，然后你越想越觉得他能一眼看到你的内心深处，让你觉得他深不可测的人。
    因此，燕青收起了平日和人对答的手段，诚心正义的向燕然拜谢！
    叩拜燕然之后，燕青正色说道：“小人是卢员外从小养大的孤儿，卢员外对我既是父母又是兄长。”
    “小人一生之愿，就是在卢员外手下，做个小厮……”
    “小乙这话，切不可再说了！”旁边的卢俊义闻言，不禁心头一热！
    他知道燕青的意思，这小子虽然得到燕家小侯爷如此重用，却也不想舍弃了旧主人。
    可卢俊义又不是个傻子，眼前的情形他还看不出来？
    分明燕青和小侯爷结识得更早，神州擂一战中，也很得燕大人的赏识。
    弄不好，这回燕家小侯爷派人去大名府营救自己，多半都是看了这位燕小乙的面子！
    有一件事便是明证，就是那位庞七爷临走时，在大名府城墙上写的那首诗，用意不就是一心想要引燕青到此？
    因此自己得到燕大人如此看重，都很难说有几分是借了燕青的光……
    可是这个时候，燕青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他不愿忘了自己的恩义。
    那边燕大人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若是得不到燕青的倾心投效，人家若是恼火起来怎么办？
    所以卢俊义急忙说道：“之前我对小乙也是以兄弟相待，更何况我这次连遭大难，小乙来回奔走，为了救我更是甘冒奇险！”
    “便是有多大的恩义，小乙也都报过了，如今咱们兄弟都在燕大人手下做事，兄弟之间只需肝胆相照，还有什么主从之分？”
    要说这卢俊义当真是个明白人，这番话既成全了燕青和他之间的恩义，也让燕然心中暗自称道。
    见到燕青还在犹豫，燕然却笑着说道：“卢先生对你这般宽厚，也是不愿你一身本领，终身为奴的意思。”
    “等小乙你有了出息，将来可以回报卢先生的才会更多。”
    “反正你们两兄弟投奔我来，我只管拿你们当兄弟对待，你又不是个娘们儿，我今儿非逼着你嫁给我不行？”
    “反正你和卢员外每天都能见着，小乙只管放心就是。”
    这一番话，燕然说得可谓宽厚，足见这位燕大人的心胸。
    这边卢俊义连忙拉着燕青，一起下拜道：
    “我们两兄弟生受燕大人如此大恩，从今日便任凭大人驱使，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燕然微笑着扶起了卢俊义和燕青，那位庞七郎一边过来将他们二人带到旁边，一边笑着说道：
    “我家大人，若是兄弟在火里，他也一定在火里！”
    庞七郎毕竟对卢俊义有救命之恩，他说出的话分量也是不同。当卢俊义和燕青听到庞七郎这么说，俩人心里不由得又是暗自吃惊。
    等到他们俩退到了一边，燕然又让人把那位古依扎姑娘带上来，看来是要审问她有关雨师的事来。
    苏信知道燕然很看重卢俊义和燕青，将来这两位一个是燕府的侍卫头领，一个是燕然的贴身助手，在保密方面自然没什么顾虑。
    因此苏信拉着他们两个，趁着这个间隙简要地说了一下，燕家小侯爷和金国谍王雨师对战的经过。
    苏信这一说可不打紧，此时卢俊义才知道，这位燕大人如此年轻，身为侯府贵胄，居然是一位实干派的官员！
    机速房如此重要的对外谍报衙门，竟都掌握在小侯爷手里，而且差点搞垮了大辽国的金国谍王雨师，正在和小侯爷激烈对决！
    至于燕青，那就更别提了，之前他在院子外面窥探的时候，一见到满院子美人，还以为燕然是个风流少年呢。
    却没想到小侯爷在一日之间，就遭遇了这么多凶险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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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7章：徐徐动问、浅浅在心

    燕青不由得心里暗自咂舌，说实话他之前对朝廷官员的印象当真不怎么样，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这样一位高官。
    按照燕青以往的经验，当大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人。
    就像在书里说过，大名府知府梁中书有一个妻妾叫李瓶儿，在外宅里养着。
    等到梁中书出事的时候，那李瓶儿立刻就带着一百颗大珍珠跑了，这些珍珠足够她一辈子都吃用不尽！
    像是这样的事，时时刻刻都发生在每一位大宋官员的身上，可小侯爷却跟他们截然不同。
    这位燕大人，竟然是这种官儿？燕青不由得暗自想道：
    怪不得他大老远派人到大名府去救人！燕大人肩上的责任如此之重，他手里有多少人都不够用啊！
    而这时的红袖姐姐，见到君风华在那里瞧得兴致勃勃，她也轻声向着君风华问道：
    “今天跟在小侯爷身边，感觉怎么样？”
    “我这身衣服真换对了……”君风华一本正经地说道：“幸亏没穿那身白衣服来！”
    “方才在楚玉楼家的院子里一趴，你看我现在爬起来，衣服一点都不显脏！”
    这话别人听见也就罢了，紫霄和惊鸿在一旁强忍着笑，差点儿表情失控。
    在初次见到这位君风华先生的时候，只觉得他高傲之极，周身上下一股冷艳范儿。
    可是接触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人有时候太实在了，甚至有点可爱！
    ……
    就再刚才，燕然接纳卢俊义和燕青二人之际，羊小白姑娘解了古依扎身上的毒药，阿依娜姑娘也全程在旁边陪着妹妹。
    终究是一奶同胞，用不着怎么磨合，天生就有几分亲近之意在。
    因此古依扎刚刚恢复了一些体力，就低下头小声向着阿依娜问道：
    “原本你也是天目祖师的手下……那个燕然是用什么胁迫你，为他效力的？”
    “没有啊？”阿依娜闻言不禁有些惊愕。
    姑娘想了想道：“我虽然在这里住着，但要是想走，随时都能走。”
    “我要是脸皮厚的话，跟燕然要点安家费，我觉得他也一定能给！”
    “那你还不走？”古依扎听了这话不禁诧异万分！
    她急忙说道：“你还不赶紧跑啊姐姐！保下一条活命要紧！”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阿依娜闻言，却啼笑皆非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
    “不是你们那边的人，将我打晕在魏府里，把我扔在那儿的吗？”
    “当时我昏迷不醒，要不是燕然把我救出来，你假冒我偷了人家屏风，然后我又被人当贼抓住……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现在还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跑？”
    “那倒也是……”古依扎想起之前的事来，也觉得脸上发烧。
    姐姐说的话她无法辩驳，不过古依扎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要是能走的话，就快走吧！”
    “燕然能和雨师斗得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这种人能是什么好饽饽？”
    “他们这些人心里脏得很，一定会把你利用到骨髓都榨干净……我现在是死活都跑不了了，但是你可以跑！”
    “……你放心吧！”阿依娜姑娘却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的燕然。
    她轻声对古依扎说道：“我跟过天目祖师，又跟过阴无咎，燕然跟他们不一样。”
    “今天我在走进了那个布满奇毒的院子，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认出我时，眼中的不忍和悲痛之色我都看见了。”
    “这说明你对我还有几分情份在，咱们毕竟是一奶同胞，我若是能救，就救你一把！”
    “你别说了，”阿依娜见到妹妹还想要争辩，她随即坚决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先保住你的命再说，要走咱们姐妹一起走！”
    ……
    就在这时，燕然让人把这对姐妹带上来。
    随即阿依娜和古依扎一起走到庭院中间，来到了燕然面前。
    燕然看着这对姐妹，同样是外族血统，一般是双眼犹如春水，满身异域风情。
    但是仔细看来，姐妹俩由于生长环境不一样，气质上还是稍有不同。
    阿依娜显得稍稍娇柔了一些，古依扎却是轻灵敏捷，更显干脆。
    如今阿依娜看着燕然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些许祈求之意。而古依扎却是明知必死，神色很是坚决！
    和古依扎想的完全不同，燕然并没有拍着桌子审问她，或者是叫人给她用刑。
    这年轻大官反而向自己淡淡地笑着问道：“你是叫古依扎是吧？”
    “你从小跟随雨师出生入死一直到现在，今天又为他死了一回，所以你不欠他的。”
    “我是燕然，今天我不用你的性命逼迫你，不用你的姐姐的生命要挟你，不给你上酷刑，不给你用毒药。”
    “雨师的事，你觉得能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我可以告诉你，雨师那些阴狠毒辣的招数我都会，但我和他从根上就不一样，我比他更相信人性。”
    “他选择让人惧怕，我选择让人信服，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人要不是死过一回，很难发现自己贱在哪儿……所以只要你答应我，不要一出我的府门，立刻就去重新投入雨师的麾下。”
    “……然后再被他出卖舍弃，为他再死一回！你只要答应我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
    但燕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古依扎脸上已经满是震惊之色！
    她现在终于有些信了姐姐的话，这个和雨师战到势均力敌的年轻人，果然和别人不同！
    至于阿依娜，当她听到燕然说的“很难发现自己贱在哪儿”时，又忍不住用她春水荡漾般的双眼，瞪了燕然一下。
    燕然这句话，说得当真是又缺德又讨厌，不过却是很有道理！
    此时的古依扎想了想之后，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终于还是长叹了口气。
    她慢慢地说道：“其实你就是把我活活折磨到死，我能说出来的也不多。”
    “雨师师承天目一脉，他们师徒信奉的就是，天下人无论是谁，都绝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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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8章：别样谍王、异样郎君

    “就算是自己至亲的兄弟姐妹，就算是从小带到大的手下，该放弃、该出卖、该用来交易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雨师在汴京城里的布置，我其实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雨师的面，我都不常见到。”
    “像我这样的手下，除了从雨师那里接受任务，也很难接触到他的秘密。”
    “我只知道，同为他的手下，我们每一个人都对雨师恐惧至极。”
    “因为你只要念头一偏，产生了一丝一毫违逆他的心意，雨师立刻就会知道，然后马上就让你生不如死！”
    “我参加的这次魏府行动，除了雨夜装鬼吓人，还有就是拿走了屏风里的东西。”
    “在屏风的底座夹层里，有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一共有四件。但是没有雨师的命令，我连打开包裹的念头都不敢有。”
    “你或许还会问我，那个和你手下的百里轻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刀客，是哪儿来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全都不知道……雨师手下有多少人，他们各自都有什么样的能力，只有雨师自己一个人清楚。”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曾经把你们引入毒阵，想将你们这些人全都杀尽……”
    “因此你若是要杀我，我也毫无怨言，只是不要为难我姐姐！”
    “我希望你遵守承诺。你让我姐从此远走高飞，不要再受任何人的胁迫利用！”
    “就这一件事，我全都说了，希望你言而有信……燕然！”
    “没问题，我答应你，你也可以跟她一起走。”燕然听到古依扎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
    之后他又向着阿依娜说道：“你这个倔妹妹，我可还给你了啊！”
    “等她把身体养好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走的时候别忘到账房拿点金银……你们自由了！”
    说实话，燕然的决定，不但把这对异域姐妹花惊得目瞪口呆，就连他自己的手下也是满心不解。
    话说今天能抓到一个雨师的手下，那是何等珍贵的情报来源？
    他这些弟子们恨不得敲骨吸髓，也要把古依扎所知的一切，全都榨出来才甘心。
    却没想到这么珍贵的活口，燕家小侯爷竟然说放就放，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时，阿依娜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暖，妹妹古依扎抓住了她的手。
    古依扎带着阿依娜，转身就要走！
    眼看着两人走到院子门前，古依扎却忽然站住，又转过身来。
    “怎么了？”燕然笑着问道：
    “你们姐俩，古依扎武功过人，阿依娜智谋不差，你们结伴行走江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遇到难处，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
    “我没难处！”古依扎脸上的神情，明显挣扎了一下。
    之后她沉声说道：“我还知道一件事，便是告诉你也无妨。”
    “雨师曾经和你见过面……”
    “什么？”
    古依扎这句话，立刻引得满院子的人大惊失色！
    雨师曾经和小侯爷见过？以燕然这么毒的眼光，居然都没发现？
    燕然却在静静地看着古依扎，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古依扎沉声说道：“天绘楼……在你第一次去见阿依娜的时候。”
    “当时雨师定下计策，想要去魏家夺回雨师屏，所以他要亲眼看一看，我要冒充的阿依娜，到底是不是和我生得一样。”
    “我知道，”燕然点头说道：“那天我正好带着弟子们去找假的陆长生。”
    “原来那个时候，雨师就在楼上！”
    “没错，”古依扎说道：“当时有个翠衣姑娘，抱着小狗，她就是雨师！”
    “当时她看到了你手下那些弟子的表现，一个个惊艳之极，也让她心怀忌惮。她当时就知道，你燕然必定是她的心腹大敌。”
    “所以她才故意放出了小狗，就是想要当面看你一眼！”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燕然站了起来。
    他郑重地向着古依扎拱手道：“这个消息是你额外送我的，我燕然领情……谢谢你，古依扎姑娘！”
    “不用谢！”古依扎却用生硬地语气说道：
    “你说你相信人性……可世上人心如此卑污，你怎可轻信！”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和雨师，斗到现在的！”
    说完这句话，古依扎转身领着妹妹就走！
    “等你明白了，你就不再是你了！”看着她的背影，燕然也笑了笑，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燕青和卢俊义，第一次看燕然审问敌国密谍。
    虽然他们不知道，审讯秘谍时应该是一副怎样的场面，但是燕大人这般行事……这也太随便了吧？
    没有镣铐枷锁，也没有板子刑具，没有满身污血，人犯也没被折磨得惨呼连连。
    只有心平气和的对话，只有一句句语声平静，却直入人心的对答……他们都看傻眼了！
    此时的卢俊义满脸莫名其妙，燕青却是神情复杂，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攻心为上……原来这就是攻心为上！”
    ……
    从这一天开始，异域姐妹花就在侯府里养伤，卢俊义也换上了七品校尉军服，成了一名朝廷武官。
    他在燕然府里布置防务，教习武德司军士枪棒之术，把燕府的宿卫做得有声有色。
    倒是王德发和胡阿佑，每天都被操练得龙精虎猛，同时也累得惨不堪言！
    而燕青兄弟到了燕家侯府之后，他这才发现燕府里，居然有自己学都学不完的精妙本事！
    燕青觉得自己，活像一只掉到蜂蜜桶里的小熊一样，都不知道该舔哪儿好了！
    他和苏信切磋弩箭技术，和姚不凡、蒯无用学习武艺。在小侍女冷烟翎姑娘那里，玩命地习练暗器之术！
    他和百里轻请教轻功，燕然还让李师师给他补课，学习谍报之术。
    结果没过多久，李师师就暗自惊奇，这位燕青小哥学起秘谍技艺来，进境居然是一日千里！
    李师师都不由得感叹，主人眼光果然当世无双，这位小乙哥真是天生一个密谍奇才。
    燕青本人也随时随地处于惊骇之中，他逐渐发现小侯爷府里的人，怎么每一个都是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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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9章：美人鬓发、佳人衣裙

    居然连一个小丫鬟明鸿都是智谋深远，还有那个小侍女，武功更是强到他闻所未闻！
    这一天，李师师正在指导燕青的功课。
    这期间小侯爷出来在院子洗漱，还问了卢俊义的铁枪打造好了没有。
    之后燕青就突然发现，只要小侯爷在场，李师师的注意力总是似有若无，关注着小侯爷的方向。
    “师姐？”
    燕青笑着向李师师问道：“有个事我一直想问师姐呢。”
    “小侯爷身边怎么这么多美人，也没见他收用几个？”
    “那不是小侯爷特意搜罗过来的，”李师师见到自己的心思，被这个机灵之极的小乙哥发现了，她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是我们自己投奔而来。”
    “世上女子只要见了老师风姿，别的男子如何还能入得了眼？”
    “小乙你先别管这个……在咱们这些师兄弟里，我觉得你是最像老师的人。”
    “相信你将来的成就必是不可限量，这些谍报之术，师姐相信你也尽都学得会。”
    “但是师姐劝你一句，你在老师身边，若是只知道学老师的本事，成就终究有限。”
    “哦？那我还要学些什么？”燕青听见这句话，不禁好奇的问道。
    “你该多学老师的人品心肠，肝胆胸怀。”李师师轻声说道：
    “你信师姐的，这世间男子不管有多少本领，有多大成就，若是没有这些，那都算不得真正的男儿！”
    在此刻，燕青心里反复揣摩着李师师的话。他想了很久，就连李师师离开都不晓得。
    小乙哥自从来到燕府之后，开始接触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世上居然有小侯爷这样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的奇人异士，汇聚在他周围！
    就连那个又倔又愣的范楞娃，那个贪财好色的骚包老道，甚至是出自敌人阵营的古依扎和阿依娜，都对小侯爷心服口服！
    燕青渐渐感觉到，小侯爷的心里一定有种极其厉害的东西。
    只是他还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
    就在同一时刻。古依扎和阿依娜在院子里聊天。
    古依扎姑娘的伤势已经渐渐恢复了，武功也有了之前的四五分水准。
    自保虽然没有一点问题，可这姐妹俩却没急着走。
    如今她们俩在院子的一棵花树下坐着，每人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对着一盒子宝石首饰，正在细细地查看切工，打出评分，为宝石饰品进入市场做准备。
    这是白闹闹姑娘交给她们的任务，这两位异族姐妹眼界不同，对于珍贵首饰的鉴赏也很有独到之处。
    因此白闹闹觉得两姐妹的意见，很有借鉴意义。
    至于那些宝石，说实话每一颗拿出来，都能把这个时代的人震出一溜跟头去！
    这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燕然发现大宋时代的宝石雕琢，简直是浪费得让人触目惊心……
    燕然虽然并没接触过宝石雕刻行业，但是前世珍贵的饰品，他见得可是太多了。
    比如猫眼石和星光宝石这种，都是需要特殊雕琢，才能焕发出光彩的。
    至于红蓝宝石这类，在大宋仅仅是简单地把它们磨成一个馒头型，做成发簪或是镶成戒指。
    就再之前，燕然看见羊小白手上来自金国的红宝石手环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
    这些宝石上，蕴含着多巨大的商业价值！
    那些产自北方的红宝石，若是磨成现代的切面，让光线在宝石中来回折射，形成火彩，那么一颗宝石的身价，立刻就会暴涨十倍！
    因此小侯爷和七十二路烽烟里的琢玉大师白闹闹，聊了一次之后，就把这件事确定了下来。
    在大宋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钻石工具，也没有电动设备。但是以小侯爷如今掌握的工业水准，设计一个水力驱动，能稳定旋转的纯铜圆盘，却是不难做到的。
    所以在雕琢宝石的时候，只要在圆盘上加上水，还有精细的磨料，再把宝石像唱片的唱针一样，以特定的角度粘在转盘旁边的支撑杆上，就能在宝石上磨出极其平整的切面。
    然后再按照一定的角度，不停地转动宝石，当这些平面均匀产生，以特定的角度分布在宝石上，就会让光线在宝石里形成折射效应。
    说实话只要懂得原理，这样的设备做起来一点都不难。
    当琢玉大师白闹闹，第一次看到用这种设备磨出来的红宝石，在抛光之后焕发出璀璨迷人的光彩时，她差点当场就疯了！
    只要是女人，谁能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雨师在这之后，就是更新设计、制造设备、采购原料、培训工人，一切都由白闹闹姑娘亲手操持。
    没过多久，全新雕琢的红蓝宝石和各种饰品，就开始在汴京城的贵妇之中大行其道！
    。
    再加上用于宝石镶嵌的玫瑰金配方都是现成的，抛光之后比纯金的光泽更加持久，制成首饰的观感也是美艳之极。
    使得这段时间赚回的银两，让燕然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于是燕然的手里，又多了一项产业……如今这类产业已经越来越多，涵盖的行业也是越发广泛。
    原本七十二路烽烟里的匠人，大部分都闲在卧虎台，可现在每人负责一个行业，都开始渐渐出现了人手不够的趋势。
    小侯爷的吸金能力，也让大家叹为观止。
    他到底是不是文曲星还不知道，但要说他是财神童子转世，只怕卧虎台七十二路烽烟里，没人会有丝毫的怀疑！
    ……
    这时的古依扎和阿依娜两姐妹，一边在表格上，设计、车工等栏目上打分，一边还在小声聊天。
    “姐姐你说燕然他，真能赢了雨师？”古依扎抽空看了一眼姐姐。
    “我希望他能赢……”阿依娜放下一根攒珠嵌宝金钗，仰起头揉了揉眼睛说道：
    “咱们俩都曾经是天目一脉，妹妹你应该看得出来。”
    “落在雨师手上，和落在小侯爷手里，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在侯府住了这么久，你还感觉不到吗？”
    “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古依扎听见姐姐的话，只觉得有点儿气闷，姑娘撅着嘴说道：
    “这些日子里，我也总是在想一件事。”
    “若大金真的是天命所归，为何要让华夏出了燕然这么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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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0章：奇技通神、怪兽吞金

    就在这对姐妹悄悄聊天的时候。
    君风华坐在树荫里，手里捧着一杯茶，他却突然皱着鼻子，闻了闻茶盏上飘散的水雾。
    茶水没问题啊……为什么一股烤羊腿的味儿呢？
    君风华想了想，才陡然醒悟。
    他一回头，果然范楞娃正从自己身后经过……
    “给你看个稀罕玩意！”
    范楞娃点头跟君风华打了个招呼，却把正抱着那根黄金降魔杵打瞌睡的骚包老道，大声喊了过来。
    那老道睡得口水都流到黄金杵上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啥。
    等他过来，就见范楞娃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让他看。
    老道探头瞅了一眼，却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只见那张纸印刷得极是精美，上首用小字印着“见票即兑”四个字。
    下面是几个大字：“官银三百两正！”
    “这是什么呀？”
    “银票！懂不懂！”
    范楞娃抖着手里的银票，笑嘻嘻地说道：
    “这东西拿去到了军器监，就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三百两！”
    “想屁吃呢！军期间能活活打死你！”
    老道一听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一边说一边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范楞娃却拿着银票告诉老道，他说的句句是真！
    直到范楞娃絮絮叨叨地说出原委，骚包老道才知道，这张纸能换成银子的事，居然是千真万确！
    其实整件事，始于一个奇怪的开端。
    就是在军器监那里，汴京十三行的工厂已经建造起来，开始了正常生产。
    这中间交易军器的时候，十三行把合格的刀枪盔甲上交到军器监，换回来的却是这种印着官银数量的银票。
    原本他们以为，这是一种财务上必须履行的手续。
    反正大家只要拿着银票，去往军器监的帐房，立刻就能领到白花花的官银。
    可是给他们开具银票的官员，却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他们一句：
    这些银票没有期限，也可以用于市面交易。
    也就是说，这些经营十三行的商人……其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是燕然培训出来的掌柜。
    在他们采购铁料煤炭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些银票来支付，而那些卖给他们煤炭的人，拿着银票去了军期间也能方便地换成银钱。
    这样在交易的过程中，就免去了称量银子、检验银子成色、还有来回来去用马车运送的麻烦。
    所以用这种银票直接交易，也是分外便捷，因此银票就在军器监采购的环节中，开始循环使用起来。
    结果没过多久，很多人都发现了银票的便利之处，随即这种银票，也在市面上逐渐开始风行！
    相信知道内情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燕然悄悄弄出来的手段。
    于是就这样，燕然从老老实实做买卖，一步跨进了最赚钱的金融行业！
    这些银票的风行，当然免不了燕然在背后的暗自推手。
    如今燕然在汴京城里的产业，包括精细白糖、提纯后的精盐、水力石磨加工的面粉、烈酒酿造分销、钢铁制品、化妆镜子、首饰珠宝。
    还有这些行业衍生出的各种精致点心铺子、经营的酒楼、还有烽烟里，海蛟龙兄弟经营的海外奇珍。
    现在这些行业，都认同了银票的价值，可以用银票直接消费，因此银票的信用也开始渐渐建立起来，愿意接受银票的商家也越来越多。
    甚至汴京城里，专营兑换货币业务的银楼，有的都开始接受银票了……
    虽然很多人用完它，第一反应还是用来兑换成真金白银，这才放心，但是银票当成货币使用的情况，却开始越来越普遍。
    当然银票风行得如此迅速，也并不全是因为燕然的推动，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便利了。
    举个例子说，当年晁盖他们策划智夺生辰纲的行动，如果放到现在，他们根本就根本没处抢去了。
    不过几十万贯而已，一叠银票叠吧叠吧，往腰带里一藏，一个人就能带着满天下走一圈，谁还能知道这个人腰里装着多少钱？
    所以汴京城里，那些在床底下挖坑，把金子银子埋进地里还不放心的人，渐渐的把银钱兑换成银票的也越来越多。
    这里边主要的接受群体，出乎意料的，居然是那些钱财不便外露的小妾、外室、专门伺候人的丫鬟管家这类人。
    如今他们倒是再也不怕自己私藏的财物，被主人发现了……现在他们随身都能带上几百两银子！
    这时的君风华在旁边，探头看了一眼那张银票。
    然后这位君兄就叹着气说道：“这东西，怕是要大行于世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骚包老道见到君风华发表意见，他笑嘻嘻地反问了一句。
    “因为这东西携带方便……行贿也方便！”
    君风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往常给上官送钱的时候，就算是金子也嫌沉重，要是办事时要送到人家官衙里去，更是百般不便，不留神就会惹人注意。”
    “现在可倒好，把这银票叠成一条，聊天的时候，只管往人袖子里一塞！”
    “若是遇到那些装成铁面无私的官员，索性直接趁他不备，丢到他靴筒里，那是再简便不过！”
    “所以这玩意儿，要是不能在市面上风行，简直就是没天理啊！”
    “说得没错！”那老道听了这话，也是兴致勃勃，觉得君风华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他又把脸转向范楞娃，勾了勾手指道：“对了老范！”
    “你师父不是号称暗器江南第一吗？来！你把那银票叠一下往我靴筒里扔，看看能不能扔得进去？”
    “那倒不用！”范楞娃却不上当，他笑嘻嘻地说道：
    “你让我往你靴子里吐口痰，也一样能看出俺的暗器水准！”
    “你给我滚！”那老道一看，范楞娃果然是猴精猴精的，当即就失去了和这小子交流的兴趣。
    “早晚把你那张银票偷过来……”骚包老道一边念叨着，一边晃着肩膀，又回去抱着那根黄金杵睡觉去了。
    ……
    此时的燕青，从繁杂的功课中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院落里这些人。
    他敏感地发现，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被燕然小侯爷，悄然改变着人生。
    就他亲眼看到的，就有古依扎、阿依娜、卢俊义大哥。
    还有他自己……燕青燕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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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春光似旧、苏阮苏羞

    过了几天之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终于让燕然放了心。
    蔡攸外室的事最终并没有闹大，而是不了了之，和燕然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毕竟在外边养了个小三儿，还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样的事件确实不宜向外宣扬，所以蔡攸一定把风头压了下来。
    更何况蔡攸的侍卫，还亲眼看见了小楼里闹鬼，四个花神唱歌这些的神奇事件。
    这种事对于官员的声誉损害极大，蔡攸自然是不愿意让内幕传出去，也就没法再往下查了。
    因此燕然这次，也是平安过关。
    然后就是魏敏大人家里的案子，终于到了该结案的时候。
    于是案子里宋隐龙的死，被燕然归结于不明身份的大盗，意图盗窃时被坍塌下来的假山砸死。
    至于新婚之日，新娘子偷了一扇屏风跑掉的事件，则是被解释为，那个嫁过来的新娘子突然发疯导致的。
    其实市面上已经有好多人都在疯传，弄不好是那个死去的大盗鬼魂作祟，以至于魏家新婚之日，才闹出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不过林灵素国师在这之前去过魏府，国师也曾经说过府里该有此劫，因此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之后燕然还特意拜访了一次魏敏，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把衙门里的地图公文之类的收好，不要拿回自家来办公什么的。
    他这些句话，也把魏敏大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魏敏听了这话也不难猜到，自己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是因为公文被他带到家里，然后又泄了密才造成的！
    此外苏信的父亲，名医苏晋也专门去了一次魏府。老人家特意告诉魏少陵公子，说那个屏风上的姑娘，终究不是良配。
    如今连屏风带姑娘都是不翼而飞，倒是正好去了魏公子一块心病。
    这位魏公子若是精心调养之下，心里能放下这件事，说不得他也能慢慢康复起来。
    就这样，魏少陵府里的案件就此结案。
    当然后面，还有一些余波未尽之意。
    首先就是燕然从魏府的案子里，慢慢摸到了雨师行事的一些特征。
    这样和雨师下次交锋的时候，他就能再多一些把握。
    然后就是燕家府里那两位异族大妞，梁青青姑娘的名字肯定不能再用了，因为那是魏府新娘子的名字。
    说起这位梁姑娘，最近名字还真是有点乱，先是阿依娜，又是梁空迹，然后又是梁青青的。
    因此燕然索性给古依扎和阿依娜两位，又改了一回名字。
    阿依娜因为比较偏重于情报方面，属于身轻体软的类型，所以燕然就叫她苏阮……这个“阮”字，其实是宋代一种琴的名字。
    至于那位古依扎姑娘，因为习练武功，作风稍稍硬朗一些，所以被燕然命名为苏羞……在这个时代，当然没人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就这样苏阮和苏羞两位姑娘，因为伤势还没痊愈，她们也没急着走，就此在燕府里留了下来。
    ……
    在这段时间里，大家都能感觉到，燕然和雨师之间的交锋已是越来越火爆。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场争斗就要拼出胜负了，他们两个里也终究有一个，注定要败亡于此。
    可燕然却表现得很是轻松，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红袖和苏信等人，都觉得小侯爷有点过于松弛了。
    在这种即将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小侯爷怎么好像不着急似的？
    但是了解燕然的人都知道，他一定在暗地里做了无数的准备，用来对付那个劲敌雨师！
    ……
    天气一天一天渐渐热起来，大家在院子里活动的时间也多了。
    这一天，燕然刚刚走到到小兜湖畔的庭院中，就看到李师师正在给燕青补课。
    小侯爷端着一盏茶溜达过来，朝着桌上功课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学的还挺快……都已经到密写药水，和密码破译这段儿了？”
    “对啊！老师！”燕青也顺理成章的，管小侯爷叫起了老师。
    燕然用手点了点李师师，用来示范密写药水的纸条……
    他一句话没说，却让李师师姑娘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因为燕然看到了李师师姑娘，在石桌上点起的蜡烛……之前燕然示范用火烤纸条，显出密写字迹的时候，可是把那九名学员，惊得好一阵鸡飞狗跳！
    顺便说一句，现在燕然的密谍学员，终于还是凑够了一个整数，加上燕青正好是十个人了。
    李师师姑娘之所以脸红，是因为之前燕然那次，是用了人的尿液，写在纸上之后，晾干了就会字迹全无。
    之后再用火一烤，字迹又会显露出来。
    当初那帮学员目瞪口呆的时候，燕然还笑嘻嘻地提醒大家，上火的时候千万别这么干。
    不然的话不用火烤，字迹就是黄的……
    因此当李师师姑娘，看到燕然点她这张纸条，她连忙气急败坏地解释道：“这是青杏的汁液啦！”
    “老师说过，用酸性果子的果汁，再用棉布过滤掉颜色之后，写在纸上也有密写药水的功效。”
    “用火烤也一样可以显形……这纸条上不是那东西！”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燕然听到这里，才知道师师姑娘不好意思的原因……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顺手拿起了燕青的笔记和作业，飞快地检查了一遍。
    燕青的密码学研究得还不错，这得益于小伙子本身就识字，还会算数。
    说实话这一点还得感谢卢俊义，过去卢俊义对燕青还真是不错。
    燕小乙不但识文断字，就连他身上那一套纹身，也是卢俊义花重金，请高手匠人给他纹的。
    据说燕青身上的花绣，全天下都堪称首屈一指！
    当然这里边少不了燕青本身的帅气加成，一样的花绣要是放在李逵的身上，再怎么好看估计也有限。
    燕然看了看燕青的作业，发现燕青居然把几套密码，破译得完整精确，于是他笑着把燕青的作业本放在了桌上。
    说实话，大宋时代的密码，也真是粗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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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2章：老道偷艺、不传之秘

    对于燕然来说，破译基本没什么难度可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其实燕然所在的这个密谍行当里，如果用一本常见的书作为密码本，或者用更简单的方法……比如说纸上挖几个洞，来传递密文。
    这种密写方式，是非常容易被缴获的，一旦密码本被敌人拿到手里，就是毫无秘密可言。
    因此这些笨方法，不但燕然不会用，就连雨师这种水平的人也绝不会去用。
    至于比较高级的方法，在宋代就是用声韵规律，来编写的密码，对于学过写诗，精通数学的人来说，这就更是不在话下。
    因为在密码破译学里，只要统计反复出现的常用字符，找到字数里的规律，就可以把这种声韵密码破译出来。
    当然声韵密码还有另一层加密方式，比如说这次燕青的作业，就是如此。
    在已经编好的声韵密码里，再弄上一层加密……举例说明，假如收到密信的是天目老人。
    他只要把书信里的“一二三四”四个字，额外再加上“天目老人”四个字，所代表的笔画数“四五五二”。
    然后从一到四，从五到八反复使用，就可以破译出专门给自己写的密文。
    归根结底，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或是密码机这些高效的解密工具。
    所以密码既要尽量隐藏秘密，又不能编写得太过复杂……若是接到密文的人花上一天一夜才能破译，到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燕青这小子聪明之极，学这样的东西，看来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这次燕然在检查燕青作业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那个老道，一脸好奇地盯着燕青的密码作业，满脸骚包的表情越发贪婪……他居然看得很是认真！
    “怎么哪儿都有你？”燕然见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连忙向着老道问道：“你还识字？”
    说实话，燕然这话问得一点都不唐突，因为宋朝时，虽然印刷技术的普及，使得文化异常昌明。
    但是所有人中，识字率还是不到百分之一。
    所以稍稍认识些字，或者会些简单加减法的人，都能获得个帐房先生的工作。
    一般像是骚包老道这种混迹江湖的家伙，基本上是没可能认识字的。因此燕然见他居然看得懂燕青的作业，自然也是分外惊奇。
    “很奇怪吗？”那老道却不屑一顾地说道：“你瞧不起谁呢？”
    “贫道当然认识字儿了！小侯爷还不知道吧？我之前唱的曲儿，可都是咱自己编的！”
    “其实早年间，我法术大成之前，靠的就是贩卖房中秘术的秘籍养活的自己。”
    “当年的秘术，可都是我自己编的，好家伙写一本就能卖好几十两银子！”
    “后来差点让人打死我，然后贫道就去略学了些拳脚……”
    燕然听得老道，恬不知耻地说起自己的光荣事迹，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那位李师师姑娘听到房中术这些话，却在旁边羞红了脸。
    这时候燕然反正没事，他索性代替李师师，指导了一下燕青的功课。
    翻开课本，下一课是情报屏障系统。
    燕然深入浅出，几句话就让燕青听得明明白白！
    “警铃系统吗，是情报界常用的一种手段，比如说燕青你想藏个人，或者藏个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就会在自己人中间，明确向大家告知，咱们府门前那个卖梨的小贩，就是那件东西的看守人。”
    “……实际上他当然不是，小贩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样要是有敌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意图抢到那件东西，卖梨的小贩就会被人抓捕，或是突然消失。”
    “一出现这种情况，就证明是内部出了叛徒，或者是敌方的间谍查出了线索，正在接近你！”
    “你可以每天查看两次小贩的踪迹，就能迅速地发现危险，然后尽快撤离……这就叫警铃系统。”
    “那下面的门环……系统呢？”
    燕青点了点头，那骚包老道却歪着脑袋看着燕青的教材，开口向着燕然问道。
    燕然回头看了老道一眼，接着说道：“门环系统，类似于几层保险。”
    “还是刚才那件事，一个重要人物或者重要物品藏在隐蔽的地点，正在等待自己的同伴，过来联络或拿走。”
    “于是你为了保险起见，就要设置几层屏障来加以保护……比如说燕青是金国谍王。”
    燕然笑着指了指燕青：“但他的身份，只有李师师姑娘知道。”
    “接下来李师师的所在位置，还有联系方式，只有我心里才清楚。”
    “可是谁想要想联系到我，又必须要通过老道才行。”
    “这样一来，三层壁障就设置完成来，要是有人想见到燕青这位谍王，他就要先见到老道，通过老道的甄别和判定。”
    “然后再见到我，在我的手上再甄别一次，之后是李师师姑娘……”
    “最终这个经过反复甄别，确认没有问题的人，才能见到谍王燕青。”
    说到这里，燕然看到燕青在默默的点头，他笑着说道：
    “这个系统的优点就在于：如果其中的嗯某个环节，比如我和老道被抓，甚至被严刑审讯都是无济于事，因为我们并不知道谍王燕青的身份，和所在的地点。”
    “只要谍王撤走师师姑娘，谍王就是安全的！”
    “因此这种门环系统，可以起到保护严密的作用……当然你们要注意一点！”
    “警铃和门环，这两个系统都不是临时设置的。”
    “如果你是一位高级密谍，就要提前准备好若干这样的系统，以便你需要的时候，拿过来就能随时调用！”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燕然讲完之后，燕青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燕小乙的脑海中，已经演绎出了很多种，使用这两种系统的方法。
    那老道却两只眼睛转得飞快，他心驰神往地说道：“真是不服不行！原来密谍这个行当，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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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3章：铁军西来、城下林立

    老道叹服道：“这得是多少天纵之才，经年累月才能想出来的妙法？”
    “你说那雨师是天目老人的弟子，可是小侯爷你从小锦衣玉食，这些东西，你又是怎么想出来的？”
    “没什么稀奇的，对于密谍行业来说，目前燕青学的这些，都是常规手段。”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东西谁都能学得会，也能学以致用。”
    “但是想要赢过雨师这中水准的人，靠这些基础知识是不行的，需要用上对方预料不到的手法才能赢。”
    “所以密谍之战打到最高处，其实比的是谁的认知更高，谁才能取胜。”
    “燕青你只管好好学……死老道你没事儿打听这些干什么？”
    “艺不压身嘛！”骚包老道听到这里，他贱兮兮地抖着肩膀说道：
    “说不定哪天老道也攀上一个大人物呢，现在贫道多学点儿，将来不也成了此道的行家了？”
    “你啊……这些东西，你最好还是用不上！”燕然说到这里，笑着损了那个骚包老道一句。
    然后他指着燕青的教材和作业说道：“小乙把这些都看好了，别让他偷走了啊！”
    “这种知识，让他听两句没关系，可要是教材流出去，那可是遗祸无穷！”
    “明白！”
    燕青听老师这么说，他连忙正色答应，然后立刻就把书本，塞到了自己怀里。
    骚包老道看着燕青怀里的教材，舔了几下嘴唇，明明有些眼馋但又不肯承认的样子……
    就再这时，偷天盗帝程炼心，忽然过来向燕然说了件事。
    听到程炼心带来的消息，燕然却愣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小侯爷召集手下，开始发布任务。
    西军到达汴京，要在城外接收装备，去东南打方腊了！
    ……
    这一刻，汴京城里，一个隐秘的院落当中。
    雨师放下怀里抱着的小狗，取丝巾仔细地擦干了双手。
    然后她打开了一个竹管，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雨师把老师天目老人在这张纸上，写下的密语，慢慢地破译出来。
    随后她在一张新打开的诗签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四个字：
    ……阳关三叠！
    “神王要到了，”雨师对着窗外，跪在院子里的一位属下，语声娇软地说道：
    “准备迎接神王，有一条现成的通道，就让他从那里进城！”
    说完这话不知为何，雨师娇艳的面庞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
    ……
    五万西军，从西北边疆一路行军，今日抵达汴京城下。
    这支西军，又被称为“种家军”，数十年来一直驻守在西北边境。
    他们守卫国土，抗击西夏，一代又一代在风沙苦寒之地，不知血战了多少年。
    种家军的威名，是由当年的名将种世衡打出来的，传到现在已有三代。
    当代的种家军，领军者有两位，一位叫种师道，也是鲁智深最早效力过的将军，被世人称为“老种经略相公”。
    还有一位叫种师中，是种师道的弟弟，被世人称为“小种经略相公”。
    这次领军而来的，就是小种种师中。
    在古代，军队一旦离开驻地，就被称为“客军”。
    由于粮饷筹集不易，没有现成的营房住，行军时颇有不便，因此分外辛苦。
    好在这五万人，都是西军中的精锐，在战场上流血拼命惯了的。区区风餐露宿，倒也难不倒他们。
    可是今天，这位赫赫有名的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心里却是屈辱难言！
    从气候寒冷的西北过来，连同种师中将军在内，军士的皮袄里，都散发着难言的臭味。
    路途遥远，身体疲乏，狼狈之极，他们日夜兼程赶到汴京，却在大太阳底下直挺挺地站着，等候上官校阅。
    身上军衣，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阳光晒在浸满汗水和遍体鳞伤的身体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他们这五万军士，集结在汴京城外的河岸上，却只能列队而立，一动也不敢动！
    从清晨时分到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上官还不来？
    种师中善于作战，也是个爱兵的将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士卒心中的怒火。
    可汴京城里那些大官们，却硬是把他这些兵撂在河滩上，整整一天不闻不问！
    早知道这时候还不到，你倒是让我们散开喝口水，坐在地上歇歇啊？
    可是有枢密院的官员在此，种师中却如何敢下这样的命令？
    非但如此，那位官员还不停地在他耳边聒噪，一句一句说的都是他们西军，在战场上的缴获。
    其实从最开始，种师中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位官员是想让他拿出点西夏珍宝，或者是随便什么财物出来，赶紧孝敬给他！
    可是种师中手里，哪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财物？
    一路上军兵缺医少药，因为伤病折损了不少，他都没有足够的银子救治！
    ……
    此刻的燕然，正在远处看着这幅景象。
    那位带兵的老将军，年岁已经接近六十岁，须发皆白满脸风霜之色，却是腰杆如铁枪一般挺得笔直。
    纵使在烈日直射之下，他依然跟自己的军卒，始终站在一处！
    听程炼心说，他们已经直挺挺在这里站了快一天了。
    这些军士和这位将领心中有多恼火，真是可想而知！
    燕然看着远处那位老将军，却不禁由衷赞叹：
    “心有惊涛而面如平湖者，可为上将军。”
    “不愧是种家军……这位小种相公，果然带得好兵！”
    这时燕然的身后，接连有人来报，说他吩咐的事，已经全都布置好了。
    正当燕然微微点头之际，就见大道远处仪仗簇新，伞盖如云……那位校阅军队的高官，终于慢吞吞地到了。
    燕然不屑地看着那队仪仗，迈着四方步开到了西军打队面前。
    这时他也看清了仪仗里的旗帜……居然是他！
    倒是头一回见面！燕然一见之下，脸上不禁微微冷笑。
    这时就听远远的仪仗里，喝道的军卒大声道：
    “开府仪同三司，领枢密院事，河东节度使，泾国公童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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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4章：阉人巨宦、六贼之一

    童贯……北宋六贼之一！
    燕然的心里，立刻泛出了这句话。
    要说这童贯，历史上的评价可真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他是直接导致导致北宋灭亡的原因之一。
    童贯其实是个太监，他年轻的时候跟随军队征战，对于军伍之事也有些了解。
    后来他因为巴结蔡京，地位逐渐攀升，又深得皇帝的信任，因此多次派他去前线战场。
    他也曾经出使过辽国，认为辽军腐败，不堪一击，还从辽国带来了一个叫马植的人。
    这个人在汴京城里造谣说，辽国汉人心怀大宋，只要宋军打过去，一定会络绎不绝来投宋军！
    之后因为童贯这次出使，他觉得自己对辽金两国的认识，整个大宋朝谁也比不过他！
    因此他说服宋徽宗，促成了宋国和金国的海上之盟……然后他就带着二十万宋军，在背后袭击了辽国！
    结果这二十万宋军，在他的带领下，被腹背受敌的辽国人抽出一只手，就打得溃不成军！
    ……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后果，就是金国对于宋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
    要知道金国女真人，以两万兵力，就大破辽国军队七十万。
    然后呢？你大宋军队二十万人，被我的手下败将辽国打成这怂样？
    因此金国对于大宋的富饶和软弱，立刻便是垂涎三尺！
    在他们覆灭了辽国之后，马不停蹄就来攻打大宋……然后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耻！
    后来就是赵宋政权，被人打得一路跑到了杭州，靠着淮河一线才挡住了金军。
    在这之后，才有岳飞他们中兴四将，一腔热血收复故土，一次次拼死血战，也没能拿下北方故国！
    这一切，都是从童贯这个杂碎开始的……可燕然为什么是第一次见到他呢？
    那是因为童贯想要受封开府仪同三司这件事，认为蔡京必定会支持他，结果蔡京却反过来压制了他一手。
    因此童贯和蔡京，这两个当朝举足轻重的奸臣就此翻脸，从那以后谁也不肯见谁。
    只要上朝的时候，童贯听说蔡京去了，他索性就不去了。
    所以上次燕然和高俅打擂台的时候，因为蔡京正在朝堂上，这位被称为“媪相”的童贯当然不在，因此燕然才没见着他。
    燕然知道，童贯今天来校阅西军，是因为他还带着“领枢密院事”的头衔。
    燕然心中暗想：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居然让人家西军站在这里，整整等了他一天？
    这是有心立威，还是无心怠慢？
    燕然远远看去，只见那童贯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胖子，大概也有六十岁年纪了。
    这家伙胖得就跟个地缸似的，燕然一见童贯这德性，就是暗皱眉头……按照历史进展，这次征讨方腊，也是由童贯亲自领军的。
    这个阉人必须死……谁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燕然在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时他远远的看到，种师中来到童贯的面前。
    之后没说几句话的功夫，童贯的仪仗就开始返回，他就这么回去了！
    等了一天，没说上三句话，种师中和那些军卒的心里有多难受，真是可想而知！
    燕然心中暗道：不怪这北宋让人打得跟个破瓢似的，果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此猛士强军，竟被人当成猪狗一般看待，你还指望人家为你拼死血战？
    ……活该！
    ……
    此时种师中的心里，和燕然想的一点不差。
    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跪拜送别童贯，直到仪仗走远才站了起来。
    这时的种师中，心里蒸想着西北边界上，舍生忘死的那些弟兄。想起了身后连年征战，伤痕累累的军卒！
    他们世世代代为国杀敌，白骨盈野，马革裹尸。他们远道而来，是要为国平叛！
    可是京中的高官，却连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那些儿郎会不会觉得，他们的父兄死得毫无价值？当他们再次面对强敌时，他们心里还有几分力气，挥刀而战？
    胸中一股萧索之意，不禁油然而生。种师中将军只觉得怒火满胸，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此时那五万西军，每个人心中，也是同样的心情。
    让你流血牺牲，拿你不当人看……这些朝廷官员怎么都是这中混蛋行子？
    疲乏干渴，劳累伤痛，满腔怒火，屈辱难言，这些军士的心中，犹如火烧一般！
    ……
    就在这时，
    种师中将军和这些西军将士，突然听到远处的河岸上，隐约传来了一阵歌声！
    他们抬头望去，却就见汴河对岸，一支六七百人的军队，排列得整整齐齐，盔甲鲜明！
    要是说到整齐，这也实在太齐了！甚至不管横看竖看斜看，那些军士都像是墨线弹成的一般。
    简直是千百人，如同一人！
    不仅军姿严整，这些军士还在放声唱着，一首雄壮的军歌……
    “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这些军士声音嘹亮，气势雄浑，随着歌声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唱完了军歌之后，那些军士居然“唰”的一声，整齐的单膝跪地，向着河对岸这边的西军，抱拳行礼！
    随即就听那些军士，大声喊道：
    “大宋汴京武德司，在此迎候西北同袍！”
    “百战赴死、浴血山川、护佑家国，功在千秋！诸君在上，请受武德司一拜！”
    这一瞬间，
    种师中和他手下的数万军士，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怕他们征战数十载，也没见过这般雄壮整齐的军队。
    而且听他们的言语，对这自己这边的军士，还是极为敬重！
    对岸这屈身一拜，不禁让这些西北老兵，猛然心头一热！
    此刻，对岸的胡阿佑和王德发，隔岸看着这支自己从小跟到大，一起浴血奋战，一起成长的军队，不由得热血澎湃！
    他们曾也是西军其中的一员，对岸那些人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兄弟，是和他们一起并肩杀敌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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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5章：相识相见、重情重义

    “武德司？”
    种师中一听之下，不由得心中激荡。
    说实话他现在都不知道，武德司在汴京是干什么的。
    但人家对他如此敬重，种老将军连忙下马，隔岸行礼！
    在这之后，只见上游不远处，又是一队军人，正在迅速集结。
    只见这支部队，只有两百人上下。却同样是军容整肃，剽悍轻捷！
    种师中一见之下，心里不由得一动：
    汴京禁军里竟然有这样的雄兵？这是谁带出来的军队？
    却见那支二百人方阵集结之后，也开口高唱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大宋汴京军器监，在此恭迎西北同袍！”
    “舍生忘死、忠勇无双，血战胡虏，赤心为国，诸君在上，请受军器监一拜！”
    这一刻，西军将士听到“血战胡虏，赤心为国”这句话时，他们心头热血，不禁霎时化成了眼中热泪。
    从没有人如此赞誉过他们，也没人把他们称作英雄。
    我们这些军汉，居然被人如此敬重？真让人死而无憾！
    此刻这些西军将士，再没有丝毫犹豫，他们见到军器监军士隔岸下拜，也立刻屈身回礼！
    汴河两岸，万人遥遥相望，惺惺相惜，壮烈之气，直冲云霄。
    种师中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心头热血激荡！
    他这时想起，刚刚这队军士提到的军器监，不由得心头又是一动！
    早听说，汴京城里有一位年轻官员，为了不让他们这支西军携带辎重，艰苦行军，因此上书朝廷。
    军器监一举包揽了西军五万套盔甲，让他们只需轻装前来，不但可以如期赶到汴京，还给他们换了新造的军械！
    军器监……燕然！
    想来这军器监和武德司，都是燕然侯爷麾下的军士。
    这位燕候，不但有如此肝胆心肠，也练得这般好兵！
    种师中心里还在暗自激荡，却看到河对岸，几艘船向着这边驶过来。
    等到种师中看到船只靠岸，一位年轻官员从船上跳下来，居然和自己一样，身着五品官服。
    他离开就知道，这是燕然燕天行到了！
    “军器监燕然，拜见种将军！”
    一见燕然行礼，种师中赶忙抢先上前！
    种师中如今的官职，是房州观察使，官至五品，和燕然平级，但是人家可是在京官员！
    更何况还有侯爵之位在身，人家居然抢先向自己行礼，这怎么行？因此种师中连忙过来拜见。
    “种老将军威名远扬，晚辈敬佩已久，您还是让我先行了礼再说……”
    这边燕然正色说了一句，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双手，被老将军一双铁腕紧紧握住，哪里还拜得下去？
    “燕候万勿如此！您是文曲星降世……”种师中还想要再说，却见燕然苦笑着连连摇头。
    这之后，种师中自然向燕然问起，为什么他会到此迎接西军。
    燕然于是笑着说道：“晚辈一是奉朝廷圣旨，来为老将军更换装备。”
    “二是燕然对老将军仰慕已久，因此才特意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燕然可以效力之处？”
    “倒是没有别的……”老将军一听之下，脸上便露出了笑意，他也干脆地说道：
    “就在军械装备上，燕侯多多关照种某，便是足感盛情！”
    “那是自然！老将军尽管放心！”
    燕然答了一句，然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燕然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向他们笑着说道：
    “这回你们俩夙愿得偿，还不赶紧过来拜见？”
    “哦？”
    这位种老将军一脸惊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见从燕然身后走出来两位武官，看服饰都是六品官服，样貌却是赳赳武夫。
    等这俩人在种师中面前下拜，就听两位齐声说道：
    “鄜延振武营麾下，军卒王德发……军卒胡阿佑！拜见将主爷！”
    “啊？这是我手下的老兵？”
    当种师中听到这两位，一口报了出身来历，不禁突然错愕。
    “对！这两位都是西军中的百战之士。”燕然笑着答道：
    “在我还是个七品校尉的时候，就和种老将军这两位属下相交莫逆。”
    “如今他们俩，是我武德司的从六品少监，还有对岸……”
    说着燕然又指向了汴河北岸：“那边还有当年老将军和西夏血战时，带过的老兵三百人，如今都是武德司的中流砥柱！”
    “哎呀燕侯爷！”
    这一下，种师中不禁动容。
    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军，霎时脸都涨红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当年和西夏战后退下的老兵，回到汴京之后，竟然被燕然这般关爱照顾！
    见到这些昔日麾下的弟兄，如今竟也成了官身，显然在燕然手下过得滋润，活得有劲！
    种老将军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
    “应该是我重重谢过老将军才对，”燕然却笑着说道：
    “若不是有这些百战之士，我这武德司军器监，哪有今日这般气象？”
    “对了老将军，劳烦您再带队往上游走一段，燕某给西军兄弟们，准备了些酒饭。”
    “咱也别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听咱们说话才是！”
    “啊？”
    种师中老将军一听之下，离开就愣了。
    燕大人还给他们预备了饭食？这可是五万人哪！
    按理说客军每到一地，都是当地的府衙支付粮饷的，再怎么也轮不到人家造军械的军器监，供他们吃饭啊？
    这一下弄的老将军和手下的将领，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燕然却扶着老将军一边走，一边放声向着西军大队人马说道：
    “我这两位老哥哥，一个叫胡阿佑，一个叫王德发！当初都是和大伙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
    “所以大家也都是我燕然的兄弟，没别的到了兄弟这一亩三分地儿，供大家吃一碗薄酒，来上一顿饱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兄弟们有谁认识他俩的，赶紧出来见见，鄜延振武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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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6章：挥刀敌寇、遥望神州

    燕然笑道：“我这俩老哥哥，在家成天念叨的都是你们，好不容易大家来一回，可别一个熟人都见不着！”
    那些西军将士们，刚才都听到了燕然和种老将军的对话。
    他们见这位燕家小侯爷说话风趣，人也随和，一口一个哥哥的没有丝毫架子，大家心里不禁暗自佩服起这位小侯爷来。
    没看人家身上五品官服？像这样的大官，口口声声说请你吃酒，你们好意思一声不吭？
    因此那些军士们也纷纷抱拳，大声向小侯爷致谢！
    没过多久，他们向前走了三五百步，到了一处宽阔的河滩上。
    当大家看到眼前的场面，当时又吃了一惊！
    只见河滩上，星罗棋布摆满了一片大锅，新蒸的米饭，刚烙的炊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成百上千的酒坛子一眼望不到边，锅里浓油重酱炖着大块的猪肉羊肉，油汪汪、颤巍巍，看得人食指大动！
    居然还有肉吃！这得多少银子啊？
    河滩上这番场景，不知道让多少西军将士，激动得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当他们再次看向这位汴京城里的小侯爷，就觉得这个小白脸怎么越看越顺眼了呢？
    “这真是……如何生受得燕候如此破费？”
    这时的种师中再怎么也知道，朝廷不可能给钱让他们这些军士喝酒吃肉。
    因此种师中的心里，更是对燕然十分感谢。
    燕然却让自己的军士上来，刚才那些来自西北的三百老军，此时全都渡河上了岸。
    于是燕然就让这些来自西北的军卒，各自带领西军一队，把这些边军将士带到就餐的位置。
    随后大碗的米饭和红烧肉盛好，酒坛里的烈酒倒出来，空气中立刻就满溢了酒香。
    只见燕然端起一碗酒，大声向着西军将士说道：
    “在下燕然燕天行，今日何其幸也！与诸位英雄痛饮！”
    “这第一碗酒，我敬种老将军，敬他世代忠良，为国征战，血沃沙场！”
    满满的一碗烈酒，燕然咕嘟一口就干了！
    种老将军连忙在旁边陪着喝了一碗，再次郑重向燕然道谢！
    在这之后，就见燕然又满上一碗酒，端起来向着西军将士说道：
    “我燕天行也是军中武职，在那些文官看来，我和诸位一样，都是一样的粗汉！”
    “这第二碗，我敬诸位西军兄弟，敬你们血战外族，铁骨铮铮，英雄无敌，在下佩服！”
    说着燕然又将这碗烈酒，一口喝干！
    他面前的五万西军将士，一起高举酒碗，大口饮下，齐声道谢！
    燕然这几句话，说得他们心中热血沸腾。
    这期间不知多少老兵常年征战，风霜刀剑都无所畏惧，却被这一句英雄，感动得老泪纵横！
    接着燕然又端起酒碗道：
    “这第三碗酒，我敬百年来为国征战，杀敌立功，战死沙场的叔伯弟兄！”
    “总有一日，我燕然也会踏着他们血染的故土，直面强敌，硬憾敌阵，与他们的英魂在天上相聚！”
    “城头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只要我等弟兄手中刀锋还在，便是神州永存！”
    燕然一口喝干了碗中烈酒，然后举起了右手！
    “神州永存！”这一刻，五万西军一起振臂高呼。
    连同那位种师中老将军，也在其中！
    ……
    华夏神州积弱已久，强敌在侧虎视眈眈。
    可是终究还是有这些男儿在此。
    只要他们心中血仍未冷，天下便绝不会沦于异族之手！
    ……
    河岸上举杯欢庆，军士们大口痛饮，饱餐酒饭。
    香喷喷的大肉块入口既化，烈酒入喉化作满腔豪情。
    当燕然拜别这些西北汉子，五万西军全都默默地站起来，向着燕然躬身行礼。
    这大宋天下，总有一些和他们肝胆相照的人，总有珍惜了解他们的人，总有和他们一样的人！
    对于这些汉子来说，这汴京的黄昏，也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一幕！
    ……
    回到侯府之后，大家听说了小侯爷今日招待西军的事，心里不由得暗自钦佩燕然的为人。
    当那骚包老道听说五万西军获得了新军械，不日就要去往东南，他好奇地问道：
    “如此一来，方腊那孙子是不是铁定完蛋了？”
    “那倒也不一定。”燕然笑着摇头说道：
    “童贯是这次领军主将，以那个阉人的揍行，我估计前方战事只要稍稍顺利一点，他肯定会上去抢功，抢得不亦乐乎。”
    “如果方腊在接战初期，大踏步的后退，连续扔给西军十几座城池，给童贯留下一个方腊军不堪一击的印象。”
    “到时那童贯一见前面是个软柿子，立刻就会带着手下的禁军顶上去，把西军硬给撤下来！”
    “然后方腊回手一击，再给童贯来一招狠的，只要能干掉主帅童贯，这一次朝廷的攻势就完了。”
    “在那以后呢？”老道听见这话又接着问道：“方腊就没事了呗？”
    “以后？”燕然笑了笑：
    “西军马上就要撤回西北，我在西边的情报线路已经收到消息，夏贼又开始进攻了。”
    “现在西线军力被抽调后严重不足，老将军种师道正在边境上苦苦支撑。”
    “所以只要西军在东南战场上往后一撤，立刻就要回军去打夏贼。”
    “方腊这一仗如果打得好，截止到朝廷下次发兵之前，可以保证他一年的稳定发展时间。”
    “那一年之后呢？”骚包老道又接着问道。
    “一年之后那就难说了，”燕然摇了摇头说道：
    “朝廷一旦首次进攻吃了亏，立刻就会调整战术，下次派兵一定会稳扎稳打。”
    “他们会派人先巩固淮扬防线，然后再煽动东南一带的地方武装，在背后给方腊捣乱，扰乱方腊在东南的统治。”
    “对于这种堂堂之阵，方腊很难有方法应付过去……”
    “巩固淮扬？”骚包老道听见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淮扬不是在朝廷手里吗？那地方和方腊有什么关系？”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燕然说到这里，却闭了嘴不肯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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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7章：大军南征、由我绸缪

    那骚包老道不禁一头雾水，不明白小侯爷说话，为什么只说半截。
    可在场所有人之中，红袖姐姐的心里却最清楚不过。
    小侯爷所说的巩固淮扬，是因为方腊一定会用上燕然教给他的计策。
    你打长江，我攻淮扬，小侯爷说这叫极限换家战术！
    ……
    燕然和方腊之间有联系的事，到目前为止只有燕然和红袖知道，不过这次又要多一个人了。
    燕然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写了封信，让苏信去带给方腊，同时还让苏信带上了整整十车的火药。
    除此之外，苏信还要在方腊营里隐藏身份，再待上一段时间。
    因为苏信要确保一件事，让那个奸贼童贯死在这场战斗中，绝不能让他活着回来祸害华夏！
    ……
    就这样转过天来，种师中将军也接道了军器监发给他的铠甲军备。
    然后这位老将军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燕然的府上，郑重向他致谢！
    老将军这次是真心实意向燕然道谢的，这么多年军伍出身，从来要装备没这么痛快的时候！
    不但武器铠甲精良……毕竟燕然用来交换给西军的都是禁军的装备，比边军的标准要高上一截。
    此外人家燕然不但没有掐脖子索要贿赂，甚至还搭了一顿酒饭，因此种师中的心中也是分外感激。
    燕然在府里招待了种将军，还告诉这位老将军，他给西军准备了十二车的各类药物。
    这些药品都是最近这些日子，燕然从汴梁城里收集筹备而来，里面大部分都是南方战场需要的。
    种师中见那药品单子上面，有治疗中暑的，有防止疟疾的，有预防蚊虫的，还有用于刀伤的止血药，甚至是用于清理伤口的细盐。
    小侯爷这番拳拳关爱之心，真是让种师中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
    而且后面居然还有……燕然叫过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传弟子庞七郎。
    “听说种将军明天就要出发，”燕然笑着对种师中说道：
    “我这位兄弟，还有他手下的十个兄弟，都是精于水战，对于南方水系分外了解的战士。”
    “南方水网纵横，西军不习水性，就让这些兄弟们跟随种将军去往战场。”
    燕然正色说道：“若是能有尺寸之用，也总算是兄弟尽到心意了！”
    种师中听闻此言，赶忙又是起身郑重道谢。
    如今这位老将军，对小侯爷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贴心细致，哪怕亲兄弟都很难做到，更何况他们还是萍水相逢？
    因此种师中重重拜谢，他信中早已把燕家小侯爷，当成了肝胆相照的盟友！
    等到送别了种师中之后，燕然注意到了红袖的神情。
    这位姐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虽然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经显露无遗。
    好嘛这次朝廷征伐江南方腊，大战还没开始打呢，你就把事都给人家安排完了？
    交战的双方，方腊那边有苏信，种师中这边有庞七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让红袖替他保密，这件事跟谁都不能说！
    ……
    苏信随即就回去做准备了，庞七郎明天也要跟着种师中从汴京出发。
    这些弟子们已经渐渐成熟起来，开始独当一面执行任务，燕然只觉得心里分外轻松，又是异常担忧。
    他这些兄弟能不能就此一飞冲天，和自己一起改变大宋的命运？
    ……
    燕然歇下没一会儿，鸣鸿姑娘又过来向他汇报了一件事。
    原本大家觉得这件事没什么，直到发现燕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还不小。
    当院子里的众人仔细听鸣鸿汇报完，大家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最近这些日子，军器监发行的银票，需求量突然开始激增！
    按照燕然原本的计划，这些银票需要逐渐建立信用，直到所有人认为银票是和金银等价的坚挺货币，才是扩大发行的时候。
    但是负责这件事的鸣鸿姑娘，却异常敏锐地发觉，最近市面上有人在大量收购银票！
    向燕然汇报情况的时候，自然要讲清楚来龙去脉，因此鸣鸿姑娘也派人去，专门查找了银票的流向去处。
    结果答案却让人啼笑皆非……不是有人针对银票做出了什么不利的行动，而是银票的需求量确实扩大了。
    只见鸣鸿姑娘轻声向着燕然，和院中的众人说道：“摩尼教东南起事之后，大片州县之地被方腊军攻陷。”
    “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江南六州五十二县，有很多地方官都丢弃了管辖之地，带着家小细软一路跑到了汴京。”
    “一般来说，这些地方官遇到敌人攻打州县，他们的职责是就地防御，和所辖的城池共存亡。”
    “可是那些江南朝廷官员，一个个捞得脑满肠肥，哪有那个心思和敌军死战？”
    “因此方腊军来了，他们就一路逃跑，现在大量涌入来汴京城，之后他们就面临着一个问题。”
    “朝廷一旦清算他们弃守国土的罪责，这些人全都要开刀问斩！”
    鸣鸿姑娘没好气地说道：“我派人调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那些江南官员一到汴京，就开始自发的按照派系抱成了团。”
    “他们要想办法逃脱罪责，甚至江南方腊军被扑灭之后，还想回去再当官刮地皮。”
    “因此这些人上蹿下跳地拼命活动，拉关系、送贿赂、想要同时保住自己的官职和性命。”
    “所以往京城高官府里送财宝金银这种事，也是暴增了数倍。结果那些江南官员果然发现咱们的银票，十分轻巧便利，还不惹人注意。”
    “因此他们打上了银票的主意，最近贿赂打点时全用银票，这才弄得市面上，银票流通的数量开始不足……”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时，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燕然却在心里想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增发银票？
    反正燕然手里真金白银的储备金是足够的，他之前从应奉局朱勔那里搞来的财富，那真是如山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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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8章：独龙岗上、扈家三娘

    更何况这段日子以来，各种产业在他手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每时每刻都有大笔金银向手中流淌。
    因此市面上的银票虽多，如果按照燕然手里掌握的财富比例，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所以燕然并不担心造成挤兑，以至于影响银票的信誉。
    他忧虑的是：这件事早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当朝廷发现，随便印上几张花纸头就能当银子使用，他们立刻就会滥发纸币，甚至直接打起军器监银票的主意。
    要知道燕然打劫了朱勔的花石纲，偷偷把金银藏起来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让朝廷知道你有这么多银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绝对不要暴露超过你实力范围的财富，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因此燕然摇了摇头，在心里打消了短时间内，增发银票的主意。
    他准备继续扩充实力，提升自己之后，再让银票成为正式的货币，同时也变成他吸纳资金的工具。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燕然随手接过了鸣鸿姑娘递过来的报告。
    这里边都是鸣鸿调查之后，记录下来的南方官员们，兑换银票的数目。
    燕然简单看了一眼，把这本册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他忽然心里一动。
    燕然一皱眉，又把那本册子重新拿起来，在上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了鸣鸿：
    “杭州知州赵霆……这上面没他的名字，他战死了？”
    “没有啊？”鸣鸿姑娘一愣，随即答道：
    “赵霆也携家带口跑到了汴京，可是咱们的耳目……”
    “真的没发现那个杭州赵知州，派人出去收购过银票！”
    “嘶……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的燕然，心里颠来倒去，认真想了想这件事。
    杭州在北宋的时候还是一个州，一直到南宋才被升格为杭州府。
    直到南宋稳定下来，又被称为临安行在。
    虽然是一个州，但杭州的地位却有所不同。那里风景秀美，物阜民丰，因此作为州县而言，也是天下少有的肥缺。
    可那杭州知州跑回了汴京，却没打算行贿上官，这是怎么回事？
    燕然一下就发现，这里边似乎有问题。
    然后他索性决定现在动身，去找那位杭州知州赵霆，探听一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
    至于拜访的借口……以燕然这种头脑，那还不是现成的？
    只要说燕家侯府在杭州也有商铺买卖，特意过来问一下杭州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想到了就动身，燕然立刻吩咐备马，全家出发！
    燕青和卢俊义作为新加入的成员，这次也一起跟上了燕然的队伍。
    这一路上，卢俊义也就罢了，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是在随行的军士队形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认真警戒上。
    而燕青来到汴京之后，却没怎么出来逛过，净是在家里学习密谍之术了。
    因此队伍穿街过巷之际，燕青看着汴京城的风土人情，也觉得分外新鲜。
    等到他们按照鸣鸿册子上记载的地址，眼看着就要来到杭州知府赵霆，租住的宅邸附近时。
    燕然忽然发现，燕青看着街上的行人，眼神中带着些许惊诧。
    “怎么了？”一看神情就知道燕青有事，燕然连忙问了一句。
    燕青一身青衣走在燕然的旁边，他一见小侯爷问起，连忙答道：
    “没什么，看见一个熟人……”
    “什么？”这个回答，倒是让燕然有些奇怪，燕小乙在汴京城里还有熟人？
    燕然连忙低头问道：“你看见谁了？”
    只见燕青努了努嘴，向街边示意了一下。
    燕然的目光一扫而过，就见在街边的茶摊上坐着两位，全都是背对着自己。
    其中一位身如熊虎，体壮如牛，一身武者的短打扮。
    这个人正端起茶碗往嘴里“咕嘟咕嘟”大口灌，脚底下踩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打造成了八棱形状。
    燕然一看之下就知道，这根棍子是纯铁的，怕是有六七十斤上下！
    再看另一个人，却是个高身量，猿臂蜂腰的年轻女子。
    从这姑娘露出的半张侧脸上来看，相貌清秀、面目姣好、是个漂亮大妞儿。
    难得的是眉宇之间一股英挺之气，看起来干净清爽，居然甚是可人！
    “这是什么人？你认识他们？”燕然发现这两人，行为举止确实不凡，于是转过头向燕青问道。
    “那姑娘，我见过一次。”等燕青开始讲述时，燕然也不动声色，轻轻紧了紧马缰，把队伍的前进速度压下来。
    只见燕青飞快说道：“之前我想要营救卢员外，所以到梁山上面去求援来着。”
    “当时引荐我，和我一起上山的，正是拼命三郎石秀和鼓上蚤时迁。”
    “我们几个赶到梁山之前，在梁山附近一个叫独龙岗的地方经过。”
    “当时石秀和时迁，特意带着我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躲开了一个叫祝家庄的地方。”
    “嗯？”
    燕然这下一听到独龙岗、祝家庄这个熟悉的地名，他立刻就是精神一振！
    就见小乙继续说道：“当时我还问时迁石秀他们两个，为什么要特意躲开这个地方，结果他们俩告诉我说……”
    “石秀和时迁当初想要投奔梁山时，他们最开始就是从祝家庄路过了一回。”
    “结果好死不死，鼓上蚤时迁偷了人家一只报晓的公鸡，让那俩玩意给吃了。”
    “就因此事，石秀跟祝家庄的人大打出手，甚至报出了梁山的名号都没管用，人家照打不误！”
    “所以上山之后，石秀和时迁，就跟宋江头领说了这件事。梁山和祝家庄也因为这件事，各自怀恨在心！”
    燕青说道此处，又向着那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道：
    “就在那次，我们三个绕开祝家庄的时候，刚好从旁边的扈家庄经过，我远远地见过这姑娘一回。”
    “当时石秀告诉我，那姑娘是扈家庄庄主的闺女，名叫扈三娘，江湖上还有个诨号，叫做一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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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9章：有心惜君、愿救此身

    “他们独龙岗上三个庄子，分别是扈家庄，李家庄和祝家庄，据说是三庄联保，一家有事儿三个一起打……”
    “我当时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梁山就会和他们打起来，对这个姑娘就留心看了几眼。”
    “说实话在咱大宋，这么高个的大闺女确实少见，另外她长得还挺漂亮，因此我一下就记住了。”
    原来是她？
    一丈青……扈三娘！
    当燕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在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中，只有三位女性，分别是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还有这个一丈青扈三娘。
    前面的两位，就听绰号里这俩母字儿，就能猜到是个什么形象了。
    唯独这个扈三娘，却是个又飙又飒的美人，《水浒传》中对她的美貌，都有过诸多描述。
    虽然《水浒传》里面写的不是史实，但是如今燕然见了扈三娘本人，觉得那些描写并不夸张。
    如此说来，那个跟扈三娘一起的粗壮汉子，就是祝家庄的武术教师，铁棒栾廷玉了？
    “前面拐弯停一下。”
    燕然想到这里，向下吩咐了一声。
    在这之后，当队伍转过街角，立刻就全队停在原地！
    燕然立即向着燕青说道：“你去到茶摊上听一下，他们到汴京来干什么，听明白了立刻回来报我。”
    “是！”
    燕青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就不动声色地一转身，向茶摊那边慢慢走去。
    趁着这功夫，小侯爷心里暗自想着扈三娘的事……之前他就对这个姑娘的遭遇，心里暗怀惋惜和不平之意！
    因为扈三娘堪称是《水浒传》里，最具悲剧性的量个人物之一……另一个是卢俊义。
    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武功也高，家里更是富裕得很。
    可是最终，他们独龙岗扈家庄，还是被梁山攻破。
    这位扈三娘不但全家被杀，还要被迫嫁给杀他全家的贼人！
    扈三娘所嫁的丈夫，就是那个武功远不如她，还曾经被她生擒过一次的矮脚虎王英。
    王英那厮，不但猥琐好色，本领低微，人品更是卑劣之极。
    想来那扈三娘嫁给他之后，每天身在梁山，一直要面对这帮杀父仇人，姑娘心中的煎熬也是可想而知。
    因此燕然一见扈三娘，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汴京，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何而来，所以才派燕青过去打听。
    没过多久，就见燕青燕小乙回来赶到燕然的马前，低声说道：
    “跟扈三娘在一起的那个人姓栾，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跟茶摊老板打听，问他汴京哪个官府，管剿灭反贼的事。”
    “那茶摊老板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扈三娘说他们家里那边出了一伙反贼，还要抢劫他们的庄子。”
    “因为当地的地方官都不敢管，所以他们是大老远跑到汴京来，首告那些贼人的。”
    原来如此！燕然这下一听就明白了！
    既然祝家庄受到了威胁，而且铁棒栾廷玉还没死，就说明这个时候，应该是处于三打祝家庄的第二打之前。
    扈三娘和栾廷玉到汴京告状的事，显然是并没有成功，所以燕然甚至不知道有过这么一档子事儿。
    当然他们这次跑到汴京，完全就是没戏，如今汴京官场里所有的官员，都在忙不迭地粉饰太平，谁有闲心管这种事？
    当今皇帝诗酒风流，最喜欢听别人赞颂天下太平，这些官儿谁能吃饱了撑的，敢拿山东出了反贼这种事往上报？
    因此扈三娘这次来，告状失败是必然的结局，甚至因为这事挨顿打都是轻的。
    不过……燕然心里啼笑皆非地想道：既然让我给赶上了，要不就把这个扈三娘，从矮脚虎王英的魔爪中救出来？
    ……那就救出来！
    他娘的一想起那个矮脚虎两头不够长，还得从中间对齐的场面，老子心里就特么恼火！
    “把他们给我抓了！小心那个栾廷玉！”
    “是！”
    燕然一声吩咐，燕小乙和卢俊义立刻听令，向着茶摊走了过去。
    这是卢俊义归顺燕然手下之后，第一次和人动手。
    说实话卢员外的心里，早就憋足了一股劲儿！
    不仅仅卢俊义这样，燕青也是如此。
    卢员外手里这支寒铁枪，前几天才刚刚锻造完成，锋锐沉重、无与伦比，动如风雷，强悍至极！
    此刻卢俊义倒提铁枪，步履如山，气势沉凝，向前走去，随即一股杀气，布满了长街！
    “起来跟我走！”
    卢员外心中自有骄傲，绝不会猝然突袭，他一边向着栾廷玉的方向走去，一边低喝了一声！
    那铁棒栾廷玉发现不对劲，只见他带着一股烈风，“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栾廷玉的脚尖儿在地上一挑，身边那根浑铁棒，就被他轻飘飘挑在了手中。
    只见提枪走来这条汉子，脚下丝毫不停，居然刹那间踏进了战圈，如入无人之境！
    栾廷玉立刻一抖铁棒，一棒向着卢俊义戳了过去！
    听到铁棒的顶端疾风呼啸，卢俊义就知道燕然让他小心，果然没错。
    这栾廷玉居然武功相当了得，竟是一位劲敌！
    此时的卢俊义，有心在主人面前博个面子，因此提振精神，战意蓬勃！
    一见铁棍攻来，他提枪的右手微微一松，枪头顿时“唰”地一声向下滑了两尺。
    眼看着枪头将将触地，卢俊义迈步之际，脚尖轻轻向前一踢。
    只听得寒铁枪，发出了“嗡”的一声震响！
    这一脚踢去，正中枪缨附近，寒铁枪竟像游龙一般昂头而起！
    枪尖横空而过，带着撕裂空气的咆哮，直扑栾廷玉胸前！
    这一招以攻代守，后发制人，是卢俊义平生的绝技！
    那栾廷玉只见一道枪影，刹那间便到了自己的肘腋之间，不禁心头大惊！
    他挥动铁棒，使尽全力向外一拨……
    却发现自己的铁棒，竟然拨了个空！
    卢俊义单手控枪，手腕发力一抖，枪尖恰好绕过栾廷玉的铁棒。紧接着他单手阴把变阳把，掌心向上，枪尖向下一摔。
    “噗”的一声，枪锋一拍，正中栾廷玉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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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0章：一招败退、绕步崩雷

    那栾廷玉被这沉重之极的一枪，打得筋骨欲裂，整个人都像蛤蟆一样，被脸朝下拍在了地上！
    后边的燕然看见这精彩绝伦的一枪，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果然是河北玉麒麟！
    这一枪精妙之极，威猛绝伦，居然单手一招，就打倒了铁棒栾廷玉！
    要知道，这栾廷玉是何许人也？
    他曾经三十招击败梁山上的五虎上将，霹雳火秦明……甚至他教出来的徒弟，祝家庄祝龙、祝虎，都曾经生擒四名梁山大将。
    如此厉害的人物，在卢俊义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此时那栾廷玉也是难以置信，天下居然有这样的高手？居然一招就击败了自己！
    他趴在地上正要挣扎，却觉得枪锋如山，触体冰凉，对面那汉子的长枪，已经压住了他的后颈。
    而这时那位扈三娘见状不妙，刚刚跳起来，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小伙子，迎面信步走来。
    仅仅一步，他便欺身走进了内圈……距离自己只有不足两尺之地！
    扈三娘发现骤遇强敌，瞬间战意由心而起！
    姑娘劈面一拳，被那小伙子躲过，另一只手横肘而击，居然也被那年轻人闪身让了过去。
    燕青的脚下一步未停，接连躲过扈三娘的两招。
    眼看着两人擦身而过，扈三娘一抬肩，整个人向着燕青撞去……
    却突然听到自己的肩窝出，冷不防发出了一声闷响！
    当剧痛传来，扈三娘身不由己，倒下去的时候。
    她才发现那小伙子居然右肘向后一崩，抬到了与肩同高的程度。
    这一肘，犹如奔雷迅猛，自己却正好合身撞了上去！
    当扈三娘轰然倒地之际，姑娘才陡然间惊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那大汉一枪击败了栾教师，自己也被眼前这小伙子，一肘打倒在地？
    此刻扈三娘心里的震惊，真是难以言喻！
    话说这位扈三娘姑娘，输得可真是一点不冤……论起贴身技击的小巧技艺，燕青燕小乙天下第一，不作第二人想！
    燕青的拳法，就是后世千年流传的燕青拳，一名“密踪拳”，又称“迷踪艺”。
    要说这拳法有多厉害……它的一个分枝“霍家派”里，有位家喻户晓的人物，就是宗师霍元甲！
    而且刚刚燕青这一招，还是他拳法中的精华所聚，名为“绕步崩雷”。
    两尺之内能躲过这一招的，宇内都是屈指可数！
    因此扈三娘和栾廷玉，被燕青二人瞬间放倒，真是势如破竹！
    当燕青和卢俊义把这两人带过来的时候，小乙甚至没忘了把茶摊的账都给结了……
    “为什么要跟这俩人为难？”这时的君风华，站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向燕然问了一句。
    之前燕然收服卢俊义和燕青的时候，他全程都看在眼里，到如今这位君先生才知道，这俩人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不怪燕然如此用心，他真是捡着一个，就是一个宝贝……那么刚刚被揍的这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燕然回头看了看君风华，笑着答道：
    “那两个人是来汴京告状的，我料他们回家之后，必遭大难。”
    “所以能救就救他们一把呗……一会儿君先生可以略施美男计，想办法把那姑娘留在汴京，大小也是一件功德。”
    “去你的！”君风华一听就知道，燕然是在开玩笑。
    而那骚包老道却不然，他在旁边听得默默点头……
    这老小子精明得很，估计只有他听出来了，燕然说的是真话！
    ……
    当卢俊义和燕青提着人过了大街，百里轻和燕青分别在两人身上搜索了一番。
    此举原本是为了防备他们，带着贴身短兵刃之意。
    可却没曾想，被百里轻姑娘搜出了一封信……燕然打开之后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居然看到了宋江宋押司的手笔，这让燕然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一股古怪的感觉。
    原来这封信，是宋江写给扈家庄的劝降书信，签字用印写得分外规整。
    估计扈三娘把信带到了汴京，是想要作为罪证，用来告发宋江的。
    燕然随手将书信收了起来，然后下令把两个人绑了，扔到马车上继续前进。
    栾廷玉上车的时候，还在垂头丧气。他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自负天下有数的英豪，怎么今天败得……简直脆得跟根儿黄瓜似的？
    至于那一丈青扈三娘，上车之前先是看了看燕然，然后是燕青，再之后是君风华。
    这个姑娘心说：到底是汴梁人物哈！居然随便就能看到这么多俊俏郎君！
    ……只是他们好没来由，把我们逮起来要干什么？
    眼看着扈栾两人被走马活擒，当燕然命令再次出发的时候，众人一切如常，甚至没觉得有多稀奇。
    队伍一路来到那位知州赵霆的府邸门前，却见前面赶车的范楞娃长鞭一抖，吆喝了一声，大声让前方的行人让开！
    他居然停都没停，将马车直接驶过了府门。
    同时后面的队伍，也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在长街上路过一般，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君风华正在马车上看守犯人，一见这情形都懵了，他连忙向着车上的紫霄姑娘，惊讶地问道：
    “咱们不是要去赵霆知州那里，探听情况的吗？为什么车队没停？”
    “那还用说？连赶大马车的范楞娃都看出来了！”紫霄姑娘朝外看了一眼，之后她回过头来，掩口笑道：
    “这赵霆的家里，明显有鬼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君风华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眼力不仅比不过燕然，比不过紫霄，甚至连那个手持长鞭的范楞娃，都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他不禁抓狂地问道：“为什么我啥啥都没发现？”
    “那是因为你没仔细看！”紫霄摇头笑着说道：“你注意看赵府门口，那几个护卫。”
    “身在汴京城里，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他们为什么绷得那么紧？”
    “注意他们握刀的手，都要把刀柄攥出水来了，眼睛还在四处警戒。”
    “你见哪一个官员家的门房，有这样的警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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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1章：让你下跪、叫你闭嘴

    “对呀！”经紫霄姑娘这么一说，君风华才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时燕然的车队，已经从赵府门前开过去了。
    君风华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自己是徒步追羽箭，越追就越远……怎么在燕府里他学的越多，反而觉得自己差的更多？
    这一时刻，当一丈青扈三娘和栾廷玉听到车厢里的对话，也惊愕地瞪圆了双眼。
    这帮人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一帮妖精啊？
    扈三娘的心里忍不住想道，居然一个赶马车的都有这样的眼力，这真是邪了门了！
    老范都看出来了，带队前行的燕然当然也知道，这赵知州的府里绝对有问题。
    于是他让队伍绕了个圈，直接先回府再说。
    然后又低声吩咐，百里轻和程炼心两人，秘密潜入到赵霆的府里，看看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
    等回到了自己家，燕然心里还想，总算是没白跑这一趟，居然顺手捡了个扈三娘！
    关于一丈青这个外号，燕然可是听说过好几个版本的。
    有人说是扈三娘善于使用一种套索，动不动就在马上生擒敌将，这种套索就叫一丈青。
    还有人说，一丈青是一种毒蛇的名字。甚至有人说，有一种发簪也叫一丈青的。
    这回倒是要仔细问问……咱这个版本出自本人解读，肯定是错不了的！哈哈哈！
    燕然洗手净面，随后就让人把扈三娘和栾廷玉带了上来。
    之前这两位，一见燕然的府邸是官府门第，心中的气焰先就矮了半截。
    如今见到燕然问起他们的来意，扈三娘一开口回话，声音却是又糯又软，跟她英姿飒爽的外貌，居然是相映成趣。
    扈三娘的回答，早在燕然的预料之内！
    果然是宋江一打祝家庄，把独龙岗上的人吓得不行。
    虽然他们仗着地形熟悉，武艺高强，打退了第一波进攻，但毕竟梁山上兵多将广，人多势众。
    因此扈三娘才带着宋江的劝降书信当作证据，来到汴梁城，想要首告反贼。
    没曾想衙门口还没找着，就被燕然抓到这里来了！
    燕然听了之后没说话，示意让红袖跟他们说。
    只见红袖姐姐笑着对扈三娘说道：“若是三娘想要到汴京来告状，那可是想的太简单了。”
    “且不说京官和地方官官官相护，他们要是接了你的状子，难免就会得罪山东的官员。”
    “就算皇上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会问，为什么你山东出了反贼，本地的官员不往上报？弄得山东百姓告到了汴京我才知道？”
    “所以，这种得罪人的事是没人干的……另外妹妹可能不知道。”
    “就算京师里的官员信了你的话，这边点齐人马、选派将领、到山东去剿匪，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几个月都过去了。”
    “到时候，只怕整个独龙岗，都被梁山贼寇踩成平地了。”
    “所以姑娘来到汴京告状，真是白费功夫，一点用都没有。”
    听到这里，扈三娘也知道红袖说的有理。
    不过姑娘心里的倔强劲儿上来，却挣扎着说道：
    “难道没别的办法了吗？本地的官府不管，汴京的官府也不管！难道就放任我扈家庄家破人亡？”
    眼看着姑娘急得额头上一层薄汗，眼睛里泪光盈盈欲滴，分明是个性子强韧的女孩子，如今却满脸都是绝望！
    燕然见此情景，不由得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索性救人救到底，总不能我一口回绝，让她回家，自己往死路上奔吧？
    想到这里，燕然向着扈三娘说道：“办法我倒是有，你全家的性命，也能想办法保住。”
    “但是祝彪……你恐怕是嫁不成了。”
    一听到燕然的话，满院子的人，心里都是暗自诧异！
    小侯爷莫非是能掐会算？他怎么知道这个姓扈的姑娘，要嫁的男人叫祝彪？
    就连红袖都在心里纳闷，更别提紫霄百里轻他们了。
    如今这些人双眼里，全都带着小圈圈，死活想不明白，燕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时的扈三娘听了，俏脸上也不禁一愣。
    “你说什么？”
    可那铁棒栾廷玉，却突然暴怒了起来！
    原因当然很清楚，栾廷玉可不是扈家庄的人，他是祝家庄聘请的教头！
    所以刚刚燕然说的祝彪，就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他听到这个年轻大官儿居然一开口，就说人家的婚事结不成了，你说栾廷玉能不生气？
    看到栾廷玉一脸暴怒地插嘴，燕然的脸色却忽然冷了下来。
    还没等小侯爷说话，就见旁边一位托着茶碗，正在奉茶的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
    “闭嘴，”
    那栾廷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正想要开口继续痛骂。
    可猛然间，就听“咯”的一声，栾廷玉就像咽喉上挨了一棒，要说的话一下就被卡住了！
    大家只见他张口结舌，俩眼瞪得比铃铛还圆，看样子居然是有口难言！
    别人也就罢了，栾廷玉自己却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刚刚那个小姑娘一声闭嘴过后，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猛然被一双巨手死死掐住了一样！
    别说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连一丝气儿都吸不进去！
    这是什么邪法？正当栾廷玉惊骇欲绝之际。
    他又听到那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
    “跪下！”
    “扑通”一声！
    栾廷玉双腿一软，应声便跪在了地上。
    此刻的栾廷玉，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腰部以下的双腿。
    他现在得使尽全身力气，才能保持住目前的姿势，不会让自己一头抢在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栾廷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被堵住的喉咙无法呼吸，已经把他的脸，憋成了一片青紫色！
    “让他喘口气儿，”
    燕然见状，向着旁边上茶的羊小白轻声说了一句。
    说实话在燕然的心里，这栾廷玉憋不憋死的倒是不打紧。
    可要是把扈三娘当场吓尿了，那就不好了是吧？
    羊小白姑娘闻言，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跪在地上的栾廷玉，猛然就像拉风匣一样，“滋儿”的一声，长长地往肺里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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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2章：一信如风、万军相从

    再看现在的栾廷玉……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估计现在，燕然就算让范楞娃当场娶了他娘，他都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扈三娘姑娘见状，知道这位年轻大官手段厉害，到是对自己还算是客气。
    她连忙低声向着燕然说道：“只要能救我家中父母性命，我能不能嫁给祝彪，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家里定的，那祝彪我也不怎么心悦他。”
    “没奈何独龙岗这样的小地方，也没有个齐整干净的人物，要不我爹娘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燕然一听，原来扈三娘也不是非要嫁给那个祝彪不可，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倒不是燕然非得拆散这桩婚事不可，而是因为扈三娘的婚事只要还算数，她就不可能扔下丈夫，自己逃命！
    这时的小侯爷看着扈三娘，从刚才这句话他就听得出来，这姑娘直爽得有点可爱。
    原本就应该如此，扈三娘生长在乡下，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在庄子里被人众星拱月地捧着，也用不着动什么心机。
    就算是有人敢欺负她，这姑娘的武力值，也足以让她反击回去。
    说实话，在大宋出现这样性格的姑娘，还真是难能可贵。
    燕然心里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实在太会说话了！
    所以这扈三娘这个实在姑娘，才会给他带来由衷的亲切之感。
    这个时候，那位骚包老道因为之前听到燕然说过，要留下这位姑娘。
    因此老道在旁边板着脸说道：“我家主人说你嫁不了那个祝彪，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
    “你二人命数相冲，若是强行成婚，两家必有大祸，这是为了救你性命，你懂不懂？”
    扈三娘抬头一看，这老道义正词严，说得有板有眼。
    再低头一想……最近庄子上的事，果然和老道所说的一样。
    似乎真的是婚期越近，扈家庄就越倒霉。扈三娘想到这里，再也不敢小瞧面前的老道，倒是把道人说的话，暗自记在心里。
    之后扈三娘向着燕然问道：“照着相公所说，我便是不与祝彪成婚……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我一家性命，该如何从梁山贼寇的手里救出来？”
    “那还不简单？”燕然示意让扈三娘等着。
    然后小侯爷让人把浪里神箭于化龙，从前面院子里叫过来。
    这位于化龙，自从朱勔一案之后，见识了燕然的谋划手段，性子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上次他搞垮了神运昭功石，这段时间一直就在燕然府中听令。
    最近这段时间他没什么任务，因此这次听到燕然相招，便是精神抖擞地快步赶来。
    等这小伙子进了院子，燕然向他问道：
    “大运河水系，是不是经过梁山泊？”
    于化龙一听，燕然问的是这件事，对于南方水系的情况，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此于化龙立刻答道：“小侯爷说的运河水系，是从汴京出发，直到山东一段都是广济河。”
    “山东一带运河的核心，就是梁山泊。那里水面宽阔，蓄水量大，一直被用来调节运河水量。”
    “然后从梁山泊再往北，直到淮河一线，就都是济州河了。”
    “如此说来，倒是正好！”燕然一听之下便笑了笑，之后他连忙让人把江山如画九里黄大师请了过来。
    同时叫过来的，还有明天就要随着种师中大队出发的庞七郎。
    等人到齐了之后，燕然把怀里那封宋江的劝降信拿出来，交给了九里黄大师。
    他对老人家笑道：“大师在笔墨字迹上的本领，那是天下无双！”
    “我想请您照着这封信上的笔迹口吻，纸墨印信，伪造另一封书信。”
    九里黄大师闻言，立刻微微点头，示意燕然说出书信的具体内容。
    燕然笑着说道：“就按照这封信的形式，您再写一封劝降信。”
    “就说梁山上的大寨主，头把交椅宋江，如今已经和江南方腊结为盟友，约定守望相助。”
    “这一次朝廷官军，去南方攻打方腊，正好路过宋江的梁山泊，因此宋江才写了这信，给朝廷军中主将童贯！”
    “啊？”听到这里时，大家都是心中一震！
    众人心说：这小侯爷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也太荒唐了！
    燕然却笑着说道：“九里黄大师只管怎么口气狂妄，你就怎么写。”
    “就以宋江的口吻说，若是童贯不肯率领大军过来归降，梁山泊便让他一兵一卒都到不了江南，在山东境内，就把他们这几万大军给办了！”
    随即燕然用手指向庞七郎说道：“九里黄大师写完之后，这封信就交给七郎……然后你！”
    燕然向庞七郎沉声说道：“你这次跟随从种师中进军东南，队伍顺着运河，快到梁山泊的时候，你带人偷偷潜入童贯的军营。”
    “在那里边，你把童贯的贴身侍卫或是他的心腹将校，一口气杀他十个八个的。然后把这封信，给我扔在童贯的帐篷里。”
    “等童贯见了这封劝降信，一定憋不住心中怒火，他几万大军路过梁山泊，居然连山贼都敢挑衅他！”
    “只要童贯到时候一发怒，他立刻就会去攻打梁山。”
    “如果要是灭了梁山泊……”说到这里时，燕然向扈三娘姑娘笑了笑：“也算是解了你们扈家庄之危。”
    “要是他们打不过呢？梁山可都是水军……”
    扈三娘听到这个主意，被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向开口燕然问了一句。
    “那有什么关系？”燕然笑着说道：
    “打不死梁山还打不死童贯吗？”
    “你这……”
    听到小侯爷这句话，在场的众人差点被噎住！
    他们心说：这叫什么主意？
    这世上蹭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蹭官军剿匪的，这小侯爷真能想得出来！
    不过大家转念又一寻思，这一计里的绝妙之处，慢慢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说燕然想要解决扈家庄的威胁，他要么发动官军，要么就要燕然自己带人去。
    哪有这轻飘飘的一封信送过去，引得两伙人，大打出手来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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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3章：坑回宋江、救个娇娘

    更何况童贯和梁山狗一旦打起来，咬狗一嘴毛，那可是人头打成狗头，他们看着才高兴呢！
    因此大家心中也是暗自佩服，越想越觉得这主意有趣之极。
    九这时九里黄大师，也点点头，让小侍女冷烟翎拿来合适的笔墨、印石、刻刀，准备当场伪造这封劝降信。
    之后燕然又向扈三娘说道：“这一仗下来，结局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终归，水泊梁山就算活下来，他们怕是也没心思再去搭理你们那三个庄子了。”
    “可是朝廷大军差不多有十万之众，明天出发之后，人员辎重，军粮武备，这么慢悠悠地过去。”
    “说不定他们还没赶到梁山泊，你那扈家庄就被梁山贼寇杀干净了。”
    “啊？那怎么办？”扈三娘原本心中暗喜，听到此处又是一脸慌乱。
    “所以你现在要尽快赶回去，立刻把家里的亲人，还有金银细软，火速转移到汴梁这里来。”
    “那……我家就没了啊？”
    扈三娘听到燕然虽然说得有理，可是偌大的家业就这么让她放弃，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燕然却摇头笑着说道：“你扈家的家业，能有什么损失？”
    “你只要把家人和家产带出来，扈家庄的田契也一张不差地带走。”
    “等到梁山剿灭，你们再回去的时候，庄子田地还不一样是你们的？”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懂不懂啊你？”
    “嘶……原来如此！”
    扈三娘终于听明白了，姑娘叹服地连连点头！
    人家小侯爷说得有理……只要家人和细软带走，宋江再怎么也不至于把田地铲平了带到梁山泊去……所以庄丁之类的虽有损失，但却丝毫不伤筋动骨！
    扈三娘越想眼睛越亮……看她的样子，简直是急不可耐，立刻就要回去把家人接过来。
    燕然却把于化龙叫过来，笑着向扈三娘说道：“我给你派几个兵，再派这位于先生，陪你一起回去接人。”
    “记住，回去之后火速接回家人，拿上细软，一点不能耽搁，往汴梁这边跑！”
    燕然正色说道：“不要去警告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他已经暗地里投降了梁山，成了梁山贼寇的内应。”
    “啊？”扈三娘闻言就是大吃一惊！
    “也不要去警告祝家，祝家家主祝朝奉那个德行，舍命不舍财，到时候不仅他走不了，而且还会连累你！”
    燕然看着扈三娘，又低声叮嘱道：“你这一去一回，要是拿出火场里抢人的态度，你扈家老小，还有保住性命的希望。”
    “你要是中间横生枝节，稍稍延误了时机……到时候你全家死得一个不剩，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明白了！我一定照办就是！”扈三娘听闻此言，也明白其中的利害，立刻干脆地答应下来。
    说实话，现在这位山东大妞，对燕然的话已是信服之极。
    毕竟她到汴京城，这里投告无门，人家却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她。
    而且当着她的面，这位小侯爷居然轻飘飘的一封信，就调起了朝廷大军，去攻打梁山泊！
    这种雷厉风行的人物，和自己平生所见的男子，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祝家庄的祝龙祝虎祝彪，一个个鼻子杵到天上，自命不凡傲气得都不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英雄豪杰。
    可他们又怎么样，战事一起，还不是被梁山泊打得龟缩在庄子里，不敢露头？
    可你再看人家小侯爷，这么大的破家灭门之祸，到了人家的指掌之间，解决起来简直比磕个瓜子儿都简单！
    因此那扈三娘，对燕然已是敬若神明。
    她牢牢记住了“火里抢人，快去快回”这句话，反复在心里念叨了十几遍。
    在这之后，姑娘才恭恭敬敬地俯身，向着燕然大礼道谢！
    此刻的燕然看着扈三娘，心里也在暗想：
    我能做的也就这些，这山东大妞能不能逃出虎口，就看她的造化了！
    其实燕然清楚地记得，按照真实的记录，扈三娘在梁山再次攻打祝家庄的时候，是被豹子头林冲阵前活捉的。
    然后扈家庄不得已，才整个庄子投靠了梁山……接着奇怪的事就来了！
    等梁山三打祝家庄，把祝家一门全都杀尽之后。
    那个杀红了眼的黑旋风李逵竟然一通板斧，把扈三娘的一家人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就是宋江做主，把扈三娘嫁给了王英……
    当然，宋江在事后，爆骂了李逵那黑厮一顿。
    但板子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除了骂几句之外，对李逵没有丝毫真正的处罚。
    燕然仔细想来，宋江显然是不愿意梁山的眼皮底下，独龙岗上再出现一支武装势力。
    所以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独龙岗清除的干干净净！因此最终的结果是，祝家庄被杀光之后，李应和扈三娘也都在他策划之下，上了梁山。
    至于那李逵胡乱杀人，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真是只有宋江心里才知道……
    因此燕然今日此举，若是能救下扈三娘一家的性命，免得这大妞落入王英之手，落得个被迫从贼，也算对得住扈三娘了。
    燕然又向扈三娘说道：“等你全家搬到汴京之后，你就过来找我，你家在汴京城里的安全，自然由我保护。”
    “你先下去休息用饭，栾廷玉不能跟你回去了……回头我就让于先生，跟你一起出发。”
    “这……”
    扈三娘一听燕然要留下栾廷玉，她还犹豫了一下。
    不过扈三娘也知道，燕然刚刚用一封反贼的劝降信，调动了数万朝廷大军……这样的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因此燕然不可能放栾廷玉回祝家庄……这也说明小侯爷的谨慎细致之处，绝非自己所能想象！
    因此扈三娘只好答应下来，还特意跟燕然说了句：
    “铁棒栾廷玉先生武功强劲，也是一位豪杰，求小侯爷莫伤了他的性命！”
    “你放心，他要是自己不作死，一定死不了！”
    燕然随即点头答应，到这时扈三娘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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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4章：栾家铁棒、纳头来降

    之后就由康馨宁小姑娘，带着三娘去用饭，准备尽快出发。
    等扈三娘走了之后，燕然又看了看那位铁棒栾廷玉。
    说实话，这哥们能三十回合战败霹雳火秦明，倒也称得上是位豪杰。
    只是《水浒传》里，这栾廷玉一向是面目不清，也不知他人品性子到底如何。
    另外这哥们在书里，连死都是死得不明不白！
    因此你说他是个背景板路人甲吧，确实有些委屈了他，毕竟人家战绩在那呢。
    可若说他是个主要人物吧，他却早早翘了辫子！
    按照《水浒传》中的记载，三打祝家庄之后，就草草交代了一句，栾廷玉死于乱军之中。
    当时还弄得宋江很是惋惜，连称可惜了这条好汉！
    因此这栾廷玉就此无声无息，落了个瘪屁般的无声收场。
    想到这里，燕然笑了笑道：“扈三娘那边的事解决完之前，栾教头先在我府里住着吧。”
    “等到事情办完了之后，我可以放了你，任你随便到哪儿都行。”
    “只是这期间在我府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句不许外传，不然我自有办法处置你。”
    “听明白了回话！哑巴了？”
    “哦对了……羊小白！”
    燕然说到这里，才想起栾廷玉已经中了羊小白的毒，确实是有口难言。
    这一下，满院子的人全都笑了出来。
    等到羊小白离得远远的，手指一弹解除了栾廷玉身上的毒。
    却见这汉子跪在地上，神情纠结彷徨，悲伤绝望，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才好！
    栾廷玉想了又想，那祝家庄原本在他看来，是一股实力雄厚的大势力。
    ……但是今天一见燕然，他才知道差了多远！
    别说三庄联保了，就算偌大个梁山，还不是这位小侯爷一封信，就弄得他们死去活来？
    相比之下，真是天上地下，和小侯爷相比，那祝家庄竟连个蝼蚁都不是！
    更何况蚂蚁窝都要没了……想到这里，他索性一个头磕在地上，向着燕然说道：
    “大人要放我，可栾廷玉能上哪儿去？”
    “我铁棒栾廷玉，原本在家乡杀了人，已经回不去了。天下各处更是画影图形的搜捕，弄不好我就会被哪里的官府抓去！”
    “之前我也是没办法，才在祝家庄里存身的，如今听相公的意思，祝家庄怕是也没了！”
    “要不然主人慈悲，您就收了我吧！随便让我干点什么都行！”
    “虽然主人手下将领如龙似虎，我栾廷玉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但好歹还有一膀子力气！”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啊！好歹老栾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听到栾廷玉的话，燕然心里不禁暗自好笑。
    从这哥们的几句话来看，这个“铁棒栾”也是个实心眼儿，另外他的武功还当真不错。
    别看他今天，一招就被玉麒麟卢俊义打得人仰马翻，但那也分遇上谁！
    若是栾廷玉对上的是王德发、胡阿佑这水准的对手，只怕人家也不消几招，就能把那些寻常军汉打得满地乱爬。
    因此燕然看了一眼羊小白，示意这个栾廷玉身上的毒，暂时不要彻底解掉。
    然后他向着栾廷玉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在我府里当个护卫好了……老范呢？”
    “这儿呢！”
    这时范楞娃听见燕然召唤自己，立刻就是眼前一亮！
    就见燕然对他说道：“这个铁棒栾廷玉，以后就由你带着，他在府里要是出了一差二错，我唯你试问！”
    “好嘞！”范楞娃听到燕然的吩咐，不禁把他喜得抓耳挠腮！
    如今咱手底下，终于也有人了！身份水涨船高，地位大有不同！哈哈哈。
    范楞娃立刻一口答应，心中喜不自胜！
    燕然见状，挥手让范楞娃把栾廷玉带走。
    随即两人出了院子……
    “吃！”
    范楞娃走到院外，二话不说怀里掏出一条羊腿，塞到了栾廷玉的手里。
    “以后咱都是兄弟了，你乖乖听哥哥的话，哥哥不会给你亏吃的，我告儿你！”
    “好嘞！以后小栾都听您的！”
    栾廷玉见这范楞娃大哥，行事干脆，待人宽厚，赶忙低下头咬了一口羊腿，表现得分外乖巧。
    然后栾廷玉一边跟着腆胸叠肚的范楞娃往前走，一边还在后面悄声问道：
    “看来这是个大官的官府啊……咱们府里是不是规矩特别大？”
    “就两条规矩！”范楞娃走在前面，大声说道：
    “管好自己上下两个头，上面不许乱说，下面不许乱戳！记住没！”
    “记住了！”栾廷玉连忙点头，心说这规矩倒是简洁明快，居然我听一遍就记住了！
    然后栾廷玉跟着范楞娃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一件事，迟疑地问道：
    “在府里做护卫，给开饷不大哥？”
    “那当然了！”范楞娃淡淡地说道：“小玉啊……你在祝家庄，人家给你多少钱？”
    “一个月十二两……”
    “切！”范楞娃闻言，不屑一顾地说道：
    “我刚来的时候，当个小家丁，都是一个月三十六两！”
    “能开这么多银子？”栾廷玉一听，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瞅你这没见识的样，”范楞娃却洋洋得意道：
    “我可告诉你，咱们主人给钱给得扎实，对咱们也宽厚，只有一点！”
    “应该拼命的时候，不要偷奸耍滑！只要你豁出命来跟主人干，有你的好果子吃！”
    “真的假的？主人当这么大官，还要跟人拼命啊？”
    “切！”范楞娃撇嘴道：
    “不是我吹牛，咱家主人只要一出门，哪天不弄死个三个五个的！”
    ……
    这俩人走在一道，一个满嘴胡咧咧，一个心眼儿实在。范楞娃娃是真敢说，那栾廷玉也真是敢信！
    要是让燕然看见这俩货聊天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把栾廷玉交给了范楞娃！
    等到栾廷玉和扈三娘离开，这下没了外人，燕然他们聊起来，倒是随意了许多。
    燕然看到于化龙还在等着自己的吩咐，于是向他问道：
    “知道这次，为什么特意叫你跟着扈三娘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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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5章：迂回一招、蔡家遭殃

    “因为梁山附近水道纵横，我水里这些本事用得上。”于化龙回答起来，倒是毫不犹豫。
    燕然却摇了摇头道：“我让你去，不是让你打水战的，是因为你的心够冷！”
    “记住了，扈家庄那边的事，只要觉得有一点不对劲，马上就给我撤回来。”
    “扈三娘只要稍作犹豫，就会被梁山堵住，那就是他们扈家该有此劫。”
    燕然淡淡地说道：“咱们救人性命固然没错，但也不能让被救的人拉着咱的腿，把自己拽到陷阱里去。”
    “你此去只管用眼睛看，见到什么回来告我就行。要小心阮氏三雄，还有浪里白条张顺，相信你一定听过他们的名字。”
    “明白！”
    于化龙自然知道，这是燕然对自己的爱护之意。
    这小伙子不善言辞，于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等到于化龙去了之后，燕然又一转头。
    就见燕青目光灼灼，一个劲地看自己。
    小侯爷笑着问道：“小乙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就是了。”
    “你看你那脸，憋得跟铁棒栾似的……”
    燕青听见这句话也是一笑，随后他向着燕然问道：“弟子有件事不懂……”
    “那童贯领兵出征，大兵一举一动，定是非同小可！”
    “就算是那封宋江的劝降信里，写明了他和江南方腊是同盟，童贯真的能派兵去打梁山泊吗？”
    “这件事，当然不是十拿九稳，”燕然听到燕青的问题，他笑着说道：“但是咱们再来一招就没问题了。”
    燕青闻言一愣，心里想着老师还有什么其它的招数，就见燕然继续说道：
    “在朝堂上，童贯和蔡京势同水火，这次童贯出兵若是敢在路上旁生枝节，蔡京在京里一定会给他制造麻烦，绝不会让他如意。”
    “那怎么办？”燕青惊讶地问道。
    燕然说道：“那咱们自然是要帮童贯一把了！”
    “回头你叫上七星童子陈安逸，偷天盗帝程炼心。”
    “你们三个带上五十名军士，再回一趟大名府……”
    “哦？”燕青听见这话，眼睛就是一亮。
    只见燕然笑着说道：“有这两位跟着你去，大名府梁中书家中的宝库，便是形同虚设。”
    “你们去把他家的宝库给我偷个一干二净，然后我让九里黄大师再写封信，还是宋江的口气！”
    “就说梁中书听信谗言，差点害死了玉麒麟卢俊义，如今卢员外已经上了梁山，现在越想起这件事来，就越是怀恨在心！”
    “因此梁山特意来人，盗走梁中书库房中的宝物，也算是对他略作惩戒。”
    “梁中书的脑袋，就暂且寄存在他腔子上，说不准什么时候梁山好汉兴致一来，就过来把他的人头带走！”
    随即九里黄大师写完一封，又照着燕然的意思，开始写梁中书的第二封……
    燕然笑了笑道：“那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他家里的宝贝要是丢得一干二净，一定会写信去跟蔡京哭诉这件事。”
    “到时候蔡京对梁山也是怀恨在心，如果听说童贯要去剿灭梁山，想必他就不会再去阻拦了。”
    “此计甚妙！”燕青听了之后，也是兴奋得连连点头。
    然后燕然看了一眼卢俊义，这位卢员外不知为何悄悄涨红了脸……
    小侯爷想了想，向卢俊义笑着说道：“至于说卢员外家里，那位背叛了他的管家，员外想要如何处置，也只管告诉小乙便是。”
    “燕青此去，索性把这件事也一起办了，算是了结卢先生的一桩心事。”
    “多谢主人！”听到这里，卢俊义心中越发激荡，连忙向着燕然拜谢！
    说实话，对这位卢员外的心思，燕然怎么会不知道？
    之前卢俊义被人陷害，固然是梁山宋江之流从中谋划的结果。
    但卢俊义家里那个偷人的媳妇，还有那个出卖主人的管家李固，也一样是卢俊义的仇人！
    因此这次怎么处理这两个人，就由卢俊义自己打算，交给燕青办了就是了。
    虽然燕然这是顺手为之，却让卢俊义心中暗自感激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小侯爷对待自己的手下，是真没得说！
    你自己心里有什么愿望，都不用开口说出来，人小侯爷直接就给你给办了！
    ……
    正在这时，去外面侦查的程炼心和百里轻两个人回来了。
    大家都想知道，那个杭州知州赵霆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因此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转到了他二人的身上。
    果然两个人一开口汇报，燕然就知道之前判断的没错，那赵霆家里果然有鬼！
    只见程炼心沉声说道：“十余日前，赵霆从东南跑到了汴京，租住了永安桥下的一处官员府邸。”
    “里外三进院子不大，被赵霆带来的人住得满满当当！”
    “家丁仆役，小厮花匠、马夫门房，加起来都有一百多了，再算家里的公子少爷，总人数一定超过了两百。”
    “赵家里边防御森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进入内宅看了一眼。”
    程炼心向着燕然说道：“那赵霆被挤在厢房里，门外家丁看管把守，就像个囚徒被关起来似的！”
    “哦？”燕然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百里轻随即接着说道：“虽然说这些人是南方来的，但我偷听他们说话，没有听到一句江南口音。”
    “家丁里还有不少高手，在我们潜入侦查的时候，几次差点被他们发现。”
    “还有，在厨房里，我听到厨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的？”燕然立刻问道。
    “说什么乌里眼……我就听见这半句！”
    这时百里轻说了一个奇怪的词，燕然却发现旁边的惊鸿和紫霄两位姑娘，眼中同时异光一闪！
    紫霄随即说道：“应该是乌里盐恩。”
    “对！这是什么意思？”百里轻听到紫霄的发音，立刻就是重重地一点头，表示自己听到的就是这个！
    “猪肉……这是女真语！”紫霄姑娘随即把目光投向了燕然。
    “老师，赵霆府里，都是金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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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6章：云板一声、鹤舞松风

    “如此说来，”听到此处燕然点头道：“看来只有赵霆人一个是真的喽。”
    “一帮金国人绑架了杭州知州，调换了他所有的手下，还胁迫赵霆带他们来到汴京。”
    “这件事十有八九，和那个雨师有关系！”
    “只是这帮人，也真是够倒霉的，”燕然笑了笑道：
    “他们进城之后，没有像其他的官员一样收购银票，用来行贿，以至于被咱们鸣鸿姑娘，从这条线上发现了马脚！”
    “两百多人？怕是有什么大行动吧？”此时的百里轻也看向了燕然。
    “一下子抓获两百多金国密谍，这份功劳可不小！小侯爷要不要派兵过去，把他们全抓了？”
    “不着急……这些人跑不了！”
    燕然笑了笑说道：“不要再查了，以免打草惊蛇。”
    “这些人来到汴京，一定是要搞什么大行动，看来是个单独成军的行动队，咱先不用管他们。”
    “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比抓住这些人更重要……”
    当燕然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话却忽然被打断了。
    忽然前院方向，传来“当”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金属重物坠地的声音！
    院子里的众人瞬间警惕起来，大家都在猜测，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只有君风华，好像对这声音异常熟悉，他看了看前院的方向，随即就说道：
    “怎么云板还能掉地上呢？我家就掉过一次，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哦……！”经他这么一说，燕然他们也听出来了。
    果然没错，之前的声音确实是云板坠地发出的声响。
    要说云板这东西是什么，其实就是一个两头圆形的大铁片，敲起来当当作响的玩意儿。
    一般在官宦人家或者富商的府里边，这东西通常都是用来召集家人的。
    比如说府里若是添了个小少爷，或是家主升官了，召集家人宣布的时候就敲三下。
    如果要是着火、来贼、或是府里有人过世了就敲四下，所以敲云板的规矩，又有“神三鬼四”之称。
    可是这玩意儿，通常都是用两根绳子拴着，高悬于前院大厅门外。
    那得是什么情况，才能两根绳子一起断掉？
    因此姚不凡和蒯无用在燕然的示意下，连忙去前院查看情况。
    此时的君风华和卢俊义俩人，却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诧异常的神情！
    倒不是这两位跟刚才掉在地上的云板有什么关系，而是他们惊讶于小侯爷的府里，竟然什么样的异人都有。
    紫霄和惊鸿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能听明白金国话？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当姚不凡和蒯无用来到前院，果然看到云板掉落在滴水檐下的石阶上。
    两人一检查云板上的两根绳索，立刻就发现了蹊跷！
    从绳索的断痕来看，貌似是被人割断了大部分，只留下了小股麻绳还连着。
    然后云板被风一吹动之后，微微一晃，绳索就断了……
    这俩人刹那醒悟！
    调虎离山！
    姚不凡和蒯无用毫不犹豫起身飞纵，以最快速度，向着后院返回！
    ……
    与此同时，
    和燕然的内院仅有一墙之隔的后院里
    正在聊天的范楞娃和栾廷玉，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像一只硕大的仙鹤般，从远处横空而来！
    这是个劲装黑衣人，看来轻功极高，脚下一点便是一掠三四丈，掌中利刃寒光四射！
    一剑，
    便向着他们二人的咽喉扫来！
    ……
    刺客赵青平，心中正在暗自烦躁。
    区区一个侯府而已，居然布置得犹如铁桶一般！你当自己家是皇宫吗？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府邸，他早就一剑刺去完成任务，回家酒都喝上两壶了。
    可是燕家侯府里却是警戒严密，军士手中的强弩更是让人心有余悸。
    所以他为了刺杀府里的小侯爷燕然，在外边转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找到机会进来。
    最终他还是想到了个办法，将云板上两条绳索，十成里割断了九成半。
    之后他就隐藏在茂密的花丛里等着，直到云板坠地，吸引了军士过去查看。
    他才凭借着卓越的轻功，轻轻巧巧越过了第一重防线！
    在这之后，当内院里有两位高手出来，施展轻功在军士头顶上一越而过。
    于是赵青平趁着军士抬头的一刹那，他在借机在廊檐下无声疾走，又过了第二重护卫！
    紧接着，他在荷塘九曲桥石板下，想要凭借指力悬着身子，混过第三重封锁的时候，到底还是被军士发现了。
    所以只好硬闯了……不过没关系！
    前面就是内院，只要跳过这堵墙！
    可是在这院子里，不巧又撞见了两个家丁，不过无所谓！他只须一剑过去，就可以无声无息杀了他们！
    然后一进内宅，燕然就一个少爷羔子而已。他完全有把握在那两个高手发现不对，返回来之前，把燕然一剑刺死，然后飘然远去！
    赵青平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位刺客，人送绰号“鹤舞松风”。
    江湖人提起他，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说他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凭借轻功“鹤渡青天”，还有掌中无坚不摧的“松纹宝剑”，这小小侯府，难不成还能……哎卧槽？
    正当赵青平借着凌空飞掠之势，掌中平端松纹古剑轻轻一扫，就要割断那家丁的咽喉之际。
    却没曾想，那家丁手里的棍子一抖，突然竖了起来！
    赵青平还以为，不过是多削断一根棍子罢了，一样是一剑两命。
    可是在剑棍相碰之际，他却听到“叮”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
    随即手腕剧震……他这一剑，居然被人挡开了！
    ……特么铁的！
    那家丁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木棍？居然是一根八棱浑铁棍！
    赵青平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立刻就被吓了一大跳！
    情急之中，他急忙变招，手中长剑一抖，向着另一个人的咽喉刺去。
    可他却看到面前那个家伙，右膝一跪、身体前倾，似乎就要着地翻滚……可他的右手却突然间，从后背抽出一把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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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7章：一步如登、霎时天崩

    两件兵刃相碰，一阵火花四溅！
    赵青平手里这把切金断玉的松纹古剑，原本绞断这家丁手里的钢刀，顺便将他割喉而死，丝毫不在话下。
    可他的如意算盘居然再次落空，剑又被弹回来了！
    这特么什么刀？赵青平心里抓狂地想道：
    一个家丁而已，还能有什么宝刀不成？
    可是我居然一剑下去，那把刀竟然没断？也不知道俺的松纹古剑，有没有什么损伤？
    一想到这里，赵青平恨得咬牙切齿，不过眼下他不敢有丝毫耽误，只能凭借着强悍的轻功，身形再次变向！
    扔下了身后两个和自己对了一招的家丁，赵青平在墙边纵跃而起！
    犹如一只冲天白鹤，赵青平连人带剑，杀进内院，直扑燕然！
    ……
    入眼处衣衫绫罗锦绣，满目俊男美女，赵青平一见之下，不禁心头狂喜！
    这种衣着华贵的少爷羔子，弱不禁风的歌姬侍女，对他来说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一眼看到了廊檐下，坐在正中的那位年轻侯爷。
    他脚下全力点地，一瞬间轻功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弹指之间，一剑封喉，
    任务完成，赏银到手！
    可是……当他流星经天一般闪过，人在半空之际。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小侍女，手里的一个茶盏……“嘭”的一声！
    茶盏竟然在一刹那，碎成了千万片！
    犹如烈阳四射，万丈山崩！
    那万千瓷片片如同强弓劲弩，带着撕裂的风声，暴雨般劈面而来！
    这四个……啥啊？
    赵青平人在半空，无法躲闪，只觉得一百文钱的瓷片，自己足足挨了八十文钱的！
    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受伤，没有一处不是剧痛难忍！
    锋利的瓷片冰冷彻骨，无情地贯入身体，就像刹那间坠入冰河！
    然后……边上一个青衣小厮，突然一抬手！
    一箭飞来，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东西射出来的！
    赵青平就觉得自己左右双腿的膝盖，被这支弩箭同时贯穿！
    他正在施展鹤渡青天轻功的两条大长腿，立刻就像烤串一样，被串在了一起。
    眼看着身体正在向下跌落，赵青平一声怒吼！
    ……这还没完，他又瞥见燕然身边坐着的一位红衣女子，袖子里一道寒光，正向着自己劈面而来！
    百忙之中，赵青平只来得及歪了一下头，那支袖箭“扑”的一声，穿进了自己左边锁骨。
    这四啥啊！
    赵青平身子凌空的一瞬间，心中不禁崩溃抓狂，暴怒悲伤！
    没想到他这样的顶级刺客，居然在成功前的最后一步，折在了一帮丫鬟小厮的手上？
    落地之前，他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大好性命，都要终结于此！
    心中狂怒，犹如困兽，他心一横，拼尽全力抬起右手，想要把手里那支锋利无比的松纹宝剑甩出去，贯穿燕然的胸膛！
    可是就在这时，又听得一声巨响！
    前方的燕然，正向自己举起右手，这个少爷羔子的手上，刹那间亮起了一团火光。
    那把松纹古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凌空遭遇重击……
    赵青平眼看着这支赖以成名的神兵利刃，在自己手上就像个脆弱的碟子一般，被轰成了几段！
    随即……轰然落地！
    锁骨受伤，手不能撑，两腿贯穿，无法行动！
    赵青平像一根被轮圆了摔在地上的香蕉，整个人在地上拍得尘土飞扬！这一下摔得如此惨烈，都要把他摔到砖缝里去了！
    “这孙子是谁呀？”
    燕然好奇地看着地上这位。
    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居然连过内外三道防线，但是他今天出门时显然没看黄历。
    所以他先后被冷烟翎的暗器、燕小乙的弩箭、红袖的袖箭、还有燕然的火枪，挨个伺候了一遍！
    人家起跳的时候还好好的，落地却被打得血肠一般……看他落地那一下，别是摔死了吧？
    卢俊义和燕青连忙上前，把地上的松纹碎剑踢到一边。
    然后他们用这小子的腰带倒绑双手，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直到把这小子提起来，撂在地上跪着，这家伙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活捉了！
    “谁派你来的？”
    看到这家伙浑身百八十处伤口都在流血，燕然问了一句之后，心里都有点同情他。
    要是中了普通的暗器也就罢了，只需用磁石，把暗器从肉里吸出来就能治好。
    可是他倒霉就倒霉在，当时小侍女冷烟翎手里没有铁器，只有瓷杯！
    我佛的瓷杯啊……要想取出那些碎瓷，就要割开每一道伤口才行！
    根据燕然的判断，即便出手救治，这小子连手术的半程都挺不过来，就得死在当场，因此他得赶快问！
    一见小侯爷问起，这小子还在哼哼唧唧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燕青想都没想，一手抓着他的发髻，将他扶着不至于倒下。同时伸出一只脚，在自己那支弩箭的箭尾处一踩！
    那支弩箭射穿了刺客的膝盖，一路上也不知道贯穿破碎了多少韧带骨骼，血肉神经。
    因此燕青这一踩，就听刺客两腿的膝盖中，发出了“咯吱”一声，碎骨相互摩擦的声音！
    把这小子疼的，“嗷！”地一声大叫！
    “问你话呢！”燕青沉声提醒了他一句。
    然后这家伙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什么都说了……
    鹤舞松风赵青平，职业刺客江湖闻名……
    他之前被养在官员的府里，充当死士，这次是被派来专门刺杀燕然的！
    他的主人，正是殿帅府，高衙内！
    一听见这话，燕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至于高衙内为什么派人来刺杀自己，还不是因为昨天，西军的五万套盔甲，已经换装完成了！
    也就是说，前段时间高俅不能报复燕然的主要原因，为远道而来的西军更换武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一旦朝廷渡过了这场危机，燕然在宋徽宗的心中，就又恢复成了普通臣子的身份，同时高俅也会再次被起复重用！
    这个时候如果燕然死了，并且刺客跑掉，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高俅干的，就算皇帝也只能是心中暗自怀疑而已。
    宋徽宗大不了敲打高俅几句，说他办事时不知轻重，然后板子又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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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8章：谁是英雄、几人独行

    因此高衙内才有这个胆子，派刺客来刺杀自己。
    只是殿帅府高衙内，明显低估了燕然身边的武力，他以为派来赵青平这位江湖闻名的刺客，已经足以对付燕然身边的武德司护卫了。
    却没想到小侯爷的身边，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等到赵青平招认完，他出现了失血过多的症状，眼看着这条命就奔着黄泉路去了。
    红袖见到范楞娃和栾廷玉从外边跑进来，于是姑娘挥了挥手，让他俩把尸体带出去处理。
    而此刻的燕然，却是心里暗自恼怒！
    我这边西到西夏，东到东南，到处维护着华夏气运。近有谍王雨师的阴谋，远有童贯大军的成败，你特么还来给我添乱？
    “高衙内……我弄死你这狗东西！”
    燕然咬牙切齿地转过脸，向着刚刚写完第二封信的九里黄大师，又说了一句：
    “九里先生，你再写一封！”
    “啊？这回写什么？”九里黄大师闻言，诧异地问了一句。
    “以宋江的名义写给高衙内。”燕然冷冷地说道：
    “就说豹子头林冲，已经上了梁山！宋江大头领有言……”
    “林冲兄弟的夺妻之恨，不可不报！让高俅和高衙内，洗干净了脖子等着。”
    “梁山好汉说话就到，旬日之间必杀此贼，高家父子这次死定了！”
    “回头弄死高衙内那个小崽子！”燕然怒道：
    “记得提醒我，动手的时候别忘了当场高呼，替林教头报仇！”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把高俅父子的死，赖在我燕然的头上？”
    “行！那就再来一封！”
    这时当那位九里黄大师，再度提起笔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禁暗自好笑。
    这高俅父子惹了谁不好，非惹小侯爷，燕然是个好惹的主儿吗？
    就宋江这一封劝降信，你看看都叫他利用成啥样了？
    恨不得汴京城里，有人在街上拉泡屎，小侯爷都得诬赖是宋江拉的！
    也不知道这梁山宋头领，到底是惹着咱小侯爷啥了，现在看来宋江只怕也是非死不可了！
    ……
    当这场风波过后，大家都知道那高衙内的小命，已经可以按天来计算了。
    这个时候，燕然的门人弟子，也各自肩负着重任，奔向了四面八方。
    在扈三娘和于化龙出发时，因为走水路是顺水而行，因此扈三娘一行沿运河坐船更快些。
    于化龙这次带去的十个人，全都是精于操船水战的军士。
    因此船行运河之上，十名军士手里的桨轻轻一扳，轻舟便像羽箭一般破浪而行！
    “余先生的余，是年年有余的余么？”
    扈三娘见到船速如此之快，两岸的树木唰唰的从眼前掠过，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当姑娘有话没话，向着于化龙问了一句之后。
    却见那少年坐在船头，分水飞鱼刀横在膝上，却是面如铁板一般冷若冰霜。
    “别跟我说话，”于化龙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扈三娘闻言，就是一愣！
    “我想不想和你太熟，这样当你不听小侯爷劝告的时候，我一旦丢下你，就可以立刻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于化龙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你是死是活，还两说着，所以我没必要记住你。”
    “呃……”
    扈三娘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她一听见这话就知道，这位于化龙先生既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对自己发出警告！
    姑娘长叹了一声，暗自感慨小侯爷手下的能人异士，居然都是这般高傲！
    然后姑娘又在心里，把燕家小侯爷所说的那句“火场救人，快进快出”反复念诵了几遍！
    ……
    当苏信带着十车火药出发时，燕然一直将他送到了府门外。
    到底是老兄弟，情分总归不同。
    之后苏信带队，一直来到了汴京城外，出去送他的苏依瑶姑娘，一路上却是默不作声。
    一直送出了城门，在郊外分别之际，苏姑娘这才轻声说道：
    “我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苏信低头看了看苏依瑶娇艳绝伦的脸庞，目光也不禁温软下来。
    “明知江南方腊军必死，小侯爷就不应该帮他，既然要帮他，却又不肯帮到底！”
    苏依瑶低声说道：“这次信哥哥前去，不过是让方腊再苟延残喘一年罢了，于大局而言，又有何用？”
    “那是你不懂”苏信听到这个问题，笑着摇了摇头。
    “方腊造反之后，原本数月之内，必然兵败身死。”
    “但小侯爷看他慷慨激昂，英雄了得，方腊军的心愿又是诛杀民贼，为江南百姓报仇，因此小侯爷才会帮他一把。”
    说着苏信微微低头，嘴巴凑到了苏依瑶姑娘，粉装玉琢的耳朵旁边：
    “我这次去江南，第一要杀了童贯，诛杀国贼，于国于民，大有好处。”
    “第二，方腊若是能多活一年半载，江南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氏族大家，就会被方腊杀得越发干净！”
    “你以为现在大宋朝廷收不上来商税，等到小侯爷执掌天下的时候，江南就能收得上来商税？”
    “你是说……”听到这话，苏依瑶姑娘立刻就是一惊！
    “没错！”苏信轻声说道：
    “让方腊多活一阵子，让他把江南打扫得更干净！”
    “江南那些盘剥百姓的官府，残杀黎民的豪强，催逼农户的税吏，心向朝廷的氏族……都死绝了才好！”
    “明白了！”话说这位苏依瑶姑娘，毕竟也是燕然的亲传弟子。
    姑娘何等聪明？因此一听就懂了！
    她一边替苏信整理衣服，一边悄声说道：“信哥哥目光高远，果然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可比的。”
    “江南温软，少女多情，可别见了好看的姑娘，就把依瑶给忘了呀……”
    “那怎么可能？”苏信正色言道：“天下女子，谁能比得上你？”
    “嗯……回来好好奖励你哦，哥你去吧！”苏怡瑶姑娘的眼中柔情似水，瞬间淹没了苏信！
    就这样，小两口在城外依依惜别。
    苏依瑶站在绿柳之下，目光随着船队渐渐远去，幽幽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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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9章：浩荡春风、檐下风铃

    同一时刻，
    燕青燕小乙带着七心童子陈安易，偷天盗帝程炼心，也刚刚出发。
    他们一路向着大名府方向而去，这次的任务是要取得重宝、惩戒仇敌、快意恩仇！
    春风浩荡之中，战马徐徐而行，燕青的心中暗自激荡。
    跟随小侯爷的时日不多，但是做人问心无愧，做事痛快之极！
    心无挂碍，快意恩仇，身为男儿，理应如此！
    燕青微微一笑，不知不觉之中，战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
    大军起处，万千景从。
    庞七郎带着十名手下，汇入了种师中的队伍。
    三万禁军，两万水军，五万西军。这十万大军早上出发，一直到太阳偏西，后面的船队还堵得严严实实。
    铠甲辎重、粮草战马、军卒战士，慢得就像蜗牛一样，在大河上一眼望不到头！
    当种师中得知，庞七郎也是西北战场退下来的战士，对他更是越发亲切。
    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位庞校尉不但是燕然派给他的水军助力，而且沉稳有度，思虑敏捷，显然还是一位智囊型人物。
    因此种师中越想越觉得，小侯爷对他情深义重，当真是难以报答！
    这时的庞七郎遥望着大运河，却忽然想起了当初，小侯爷带着一百军士，帮他打架的那一幕。
    当时的小侯爷一通棍棒，打得满街恶霸双腿尽断，他用手里的棒子指着恶霸吼道：
    “告诉你们！这事是我武德司燕然带人干的，有官司让他们找我说话！”
    ……就是这句话，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庞七郎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指尖轻轻叩打着刀柄。
    远望山河，胸怀壮烈。
    大好儿郎，自当横行！
    ……
    燕然的府里。
    小侍女冷烟翎在纸上画了半日，然后便将这张纸交给了范楞娃。
    看着这纸上两件奇怪的东西，范楞娃将这张纸转来转去，也没看懂这究竟是个啥。
    “这是……吃的吗？”
    老范才问了一句，额头上就被姑娘的指节敲了一记！
    “是我用的暗器……拿去给小侯爷，让他叫人帮我打造出来。”
    冷姑娘淡淡地说了一句。
    “啊？”
    范楞娃脸上一霎时，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其实满院子的人除了小侯爷，就属他最懂自己这女师父的心意。
    师父既然要重新拿起暗器，那就说明她愿意为小侯爷出手了！
    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这下小侯爷手里，又多了一位高手！
    范楞娃心中暗喜之际，他把这张纸左看右看，发现纸后面居然还标注着暗器的大小轻重，还有打制的数量。
    “这个，居然要三百六十支？”
    当范楞娃翻过这张纸，指着上面一个羽毛状的东西问道：“我没看错吧？”
    “燕然要活天下人性命，”冷烟翎姑娘淡淡地答道：“杀的人少了，如何能行？”
    “那这个呢，为什么就要一支？”
    老范又指着纸上另一个，如同长针的东西问道。
    “我练的是和你一样的玉关金锁诀，”
    冷姑娘淡淡地向着老范说道：
    “这种暗器，我的功力，使尽全力，只够发一支。”
    “原来如此！”范楞娃这才听明白，连忙把这张纸郑重地收了起来。
    之后他一边往外，要去向小侯爷报告，一边还在心里想着：
    我师父那三百六十支暗器，是不是一起发出来的？要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暴雨一般！
    另外，那个只有一支的暗器，以师父的全部功力，居然只能发射一次？
    我地娘啊！谁要是赶上我师父这全力一击……哪里还有命在？
    ……
    这一刻，范楞娃走进内院。
    就听春风起处，廊檐下一挂风铃微微晃动，传来清脆的叮叮声。
    那是刺客被打碎的松纹宝剑，花纹漂亮声音又清脆，就被人用碎片做成了一挂风铃。
    其实是出自君风华的手笔，清雅又奇怪，好听还锋利。
    如今这把断剑风铃，就和那根半截埋在地上的黄金降魔杵一样，让小兜湖畔又多了一样奇景。
    范楞娃正要进院子时，却见坐在院子里的羊小白姑娘，抬头瞪了他一眼。
    那就是小侯爷正在休息，不许他进去的意思。
    范楞娃耸了耸肩膀，只好原路返回。
    等到他走出院门的时候，却听得小楼里，小侯爷正在轻声唱着一首歌。
    歌词奇怪，曲调也奇怪，而且莫名其妙，还怪好听的！
    路过花坛的时候，范楞娃又看到那个骚包老道正坐在花丛里。
    这死老道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偷来的银子，一边用道袍擦得晶晶亮，一边举在阳光下喜滋滋地欣赏。
    听到风铃中的歌声，老道嘴里嘟囔着说道：
    “这孙子……比我还特么古怪！”
    ……
    闺房里，
    李师师姑娘一边绣着一块手帕，一边听着风中隐隐传来燕然的歌声。
    也不知李姑娘想到了什么，绣花针突然就开始不听使唤。
    接连两针绣错，第三针干脆就直接戳在了自己手指头上。
    把李师师姑娘气得将帕子一扔，捂着脸倒在了自家的枕头上。
    之后姑娘又觉得这不也行，她索性把那张绣到一半的帕子拿起来，没头没脑地盖在了自己头上！
    眼前都黑了……歌声还在！
    ……
    紫霄姑娘正在院子里，用工笔勾勒一副白描绣像。
    之后她一抬头，就见红袖姐姐向自己这边走来。
    花影参差之间，暗香浮动之际，红袖坐在紫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之后在小侯爷的歌声中，紫霄被红袖轻轻拉着，一路向着后院的小楼里走去……
    ……
    趁着这时候清静无人，百里轻姑娘在自己闺房里脱下了那件内甲，想要趁机松散凉快一下。
    当她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歌声，姑娘先是愣了一下。
    之后百里姑娘用指甲轻叩床头打着节拍，也跟着哼唱起来……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
    没过多久，小楼后院。
    百里轻扶着冰凉沁手的假山，小心躲着地上的青苔，正要在花树间找个凉快的地方，运功调息。
    小楼里隐隐传来轻声话语，姑娘一笑，忽然想听听里面说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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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0章：隔窗一眼、见个弟兄

    于是她贼兮兮地蹑手蹑脚，慢慢凑了到了窗户下面。
    窗户开着，里面好像是红袖姐姐，正在和紫霄姑娘说话。
    百里轻两手托着下巴，蹲在窗户下面，当她仔细听来，却发现里面好像是她们两个，在争抢着吃什么东西……
    这倒是怪了，侯府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不是让大家敞开了管够地吃？
    姑娘心中纳闷道：像红袖姐这样的身份，府里难道还能缺了她的嘴不成？抢个什么劲儿呢你说？
    想来想去，她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姑娘顺着窗户下沿悄悄抬头，向着小楼里边看了一眼……
    “轰”的一下！
    热血上冲，眼前一黑，可怜的百里轻姑娘，就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
    小楼里的情景映入她眼中的瞬间，百里轻遭了雷劈一般，差点儿当场顺着墙根出溜下去！
    她做梦也想到，居然会看见这样的情景！
    这一刻百里轻慌不择路，手刨脚蹬就像是一只被人揪住尾巴的小猫一般，玩儿了命的往远处跑！
    在她身后的小楼里，只听红袖姐姐还在轻声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净听着燕郎说，紫霄妹妹的甜酥嗓儿豆沙喉，最是人间一流……”
    “今儿你可知道，这嗓子有多好了吧？”
    接着又传来燕然轻轻地笑声，还有紫霄呜呜的撒娇声……
    百里轻姑娘昏天黑地，连续跳过几道院墙，乳燕投林一般，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里！
    扑进床帷之后，她把脑袋塞进被窝里，小拳头接连朝着自己头上敲了几下。
    可刚才的画面却还是清晰无比，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完了，被我给看了个正着！
    这紫霄平时看起来端庄齐整的样子，没想到人前人后竟是决然不同……她可真是什么样儿都敢来啊！
    我都被她老实巴交的样子给骗了……小蹄子还有这幅样子呢！
    还有！百里轻姑娘崩溃地想道：我还怎么嫁人啊？
    再说了，嫁也不能嫁小侯爷那样的，他那样子也太吓人了啊啊啊！
    不行了！我得赶快忘了才行！
    ……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庞七郎和苏信还在往南的路上，于化龙和扈三娘还没消息，燕青却带队回来了。
    燕小乙这次带回来两颗人头，一进侯府就交给了玉麒麟卢俊义。
    同时，他还带回来大名府知府梁中书，宝库中的海量资财！
    要说这梁中书家里有多少钱，那可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还记得不？当年晁盖和吴用他们，抢劫生辰纲的那笔财物，就是梁中书给自己岳父蔡京贺寿的寿礼……十万贯！
    因此梁中书家中的资财，算起来几百万贯自然是不在话下，他宝库中的珍奇宝贝，更是难以尽数。
    这次燕青大胜而归，他为燕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此干净漂亮！
    因此小侯爷对他更是分外嘉许，赶忙让他回去休息。
    可是燕青还没走，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消息。
    这次过来送信的，居然是燕然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弟子……钱戏！
    一见到小胖子进来，众人就知道事儿大了。
    因为钱戏这小子神秘消失，已经差不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小子跑哪去了？正在执行什么任务？世上只有老师一个人知道。
    可如今钱戏忽然回来，说明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是半道出了差错？
    正在大家心中暗自惊讶之际，燕然却是挺身而起，点将出发！
    这次跟随燕然出行的，全都是武功精强的兄弟，被他点到的人，也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
    汴京城内，崇德街，二柳巷。
    入春后天气渐热，用过了午饭之后，连街上的行人都有些懒散。
    货郎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拨浪鼓，茶食店的胖老板躺在阴凉下的竹椅里，无声地打着瞌睡。
    街角处那几个下棋的老头，偶尔摔棋子时，传来“啪”的一声响，更显得小街中幽深静谧。
    太阳照着树叶，在地上留下一层斑驳的光影，一行人踩着这片迷离的光斑，顺街口走了进来。
    无声无息，徐徐前行。
    中间是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抬轿的两个轿夫面容朴实，古铜色的胸膛上闪着汗水的光芒。
    四个人走在小轿的两边，一个是身穿素净衣服的侍女，一个是胖胖的弥勒佛一样和善的管家。
    还有一位身着长衫的高个账房先生，一个昏昏欲睡的家丁，家丁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黑布包裹。
    当这支队伍行到街心处，只听轿板上发出“咯噔”一声轻响，那两位轿夫随即就住了轿。
    这时听到轿里，传来了一个姑娘娇软清丽的声音：
    “老四你去摸摸，茶食店里杏仁露的瓷缸子凉不凉，要是凉快就买一碗。”
    “是！”
    那家丁答应了一声，背着他那个黑布包裹进了路边的茶食店……旁边胖老板只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压得竹躺椅“吱呀”一声。
    就在这时，旁边棋摊上，一个下棋的老头抬起头来。
    “哗啦”一声，他将手上的满把棋子儿，放在了棋盘边上。
    这个所谓的棋盘，其实是街边上的一个大石头墩子，上边还挺平整，因此被人刻画成了棋盘的样子。
    因为每天都有人在那上面下棋，所以这个石头墩子经年累月，已经被抚摸得漆黑油亮。
    只见那白胡子老头站起来之后，向着棋友告了一声罪，说是要上街角的茅厕那里方便一下。
    他这句话，自然引来了一串“懒驴上磨屎尿多”、“输不起就假装解手”之类的抱怨……
    一股微风吹过，轻轻掀动了那顶小轿的轿帘。
    帘珑之下，隐隐露出了一只小巧精美的绣鞋。
    素净整齐的绣花鞋尖上，一颗桐子大的银色珍珠微微颤动，焕发着迷人的光晕！
    ……
    那下棋的老头一边走，一边还信口对小轿里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胖子家的杏仁露又凉快又干净，贵人吃过一次就知道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反观街心这边，当家丁老四把杏仁露买来之后，顺着轿窗递进去，小轿也随即继续向前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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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1章：生于静待、死亦无声

    这支队伍在下个街角处一拐弯，就见前面站着一个人，正是刚刚那个下棋的白胡子老头！
    还没等那老头说话，他就被人伸手拦住，不许他向着轿子靠近一步。
    出手的，正是那位人到中年的账房先生。
    只是他伸出来的那只左手，竟然隐隐透出了异样的淡金色光泽！
    老人被拦住之后便是一动不动，面色沉静地注视着小轿的轿帘。
    小轿里的人，却并没有出来的意思，而是在里面轻轻地说了一句：
    “说！”
    原来刚刚二人所说的，摸一摸瓷缸子，和吃过一次这两句话，居然是不动声色地对上了暗语。
    因此这两个人，才会在僻静的巷子里见了面。
    当那下棋老头听到了小轿里的命令之后，他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
    “主人，三庆街五福裁缝铺，有一个头上戴着镶嵌粉碧玺发簪的裁缝娘子。”
    “主人跟她说，你要买她那支用来量尺寸的驼骨裁缝尺，她一听便知！”
    “好，”
    听到这里，小轿里那位姑娘答应了一声。
    随即，那下棋老头又低声问道：“您还用我么？”
    “不用了，”小轿里，毫不迟疑地答了一句。
    “谢主人！”那老头轻轻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飞快地一转身，向着几丈外的茅厕走去。
    当那老头离开以后，小轿却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就在几次呼吸之后，便听到茅厕里，传来了一声人体栽倒的声音。
    小轿中的姑娘，鞋尖点了点轿板，示意轿夫出发……那个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管家，则是快步走进茅厕里查看。
    黑暗的茅厕里，遍布泥水的地上，老头已经倒地不起，口中黑血奔流！
    那弥勒佛管家，一笑之后转过身，随即跟上了队伍！
    ……
    三庆街，五福裁缝铺。
    雨师走下小轿，顺手把怀里抱着的小狗，交给了旁边的侍女。
    当她走进裁缝铺，迎面一个头戴银簪的老板娘，抱着个小娃娃笑着迎了上来。
    银簪雪亮，上面镶着一颗粉色的碧玺石，颜色搭配得甚是好看！
    “客官是要做衣服，还是要看料子？”那老板娘亲切地问了一句。
    雨师却没回答，而是看了看老板娘的脸。
    女裁缝的脸上透出慈和与安宁，喜悦和平静。
    那是初为人母之后，给人气质上带来的变化。
    “多大了？”
    雨师伸出手指，在老板娘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胖乎乎的脸庞上掠过。
    这个肉肉的小生命觉得痒痒的，于是“咯咯”地笑了出来。
    “八个月……”老板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也越来越僵硬！
    雨师向后一伸手，跟她进来的账房先生，随即将两锭小孩拳头大小的黄金，递到了她手中。
    “真壮实……好乖！”雨师笑着又看了看那个婴儿，把手里的两锭黄金塞进了他的襁褓里。
    在老板娘绝望的目光当中，她轻声问道：
    “你这根裁缝尺……买给我吧？”
    “请……主人稍待！”
    那老板娘被这一句话，惊得脸上一片煞白！
    她向后倒退，踉跄着坐在椅子上，然后连忙解开衣襟，给怀里的婴儿喂奶。
    随即她伸出一只手，在案板底下的缝隙里，摸出来一张叠好的纸。
    “长平街银昌当铺，主人去找孙朝奉。”
    老板娘嘴唇颤抖着说道：“这是那间当铺当票，也是接头的标记，那个孙朝奉认票不认人！”
    “好。”
    雨师听了这句话，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在她转身离去之际，她又低声说道：“别着急，我等你，你让孩子吃饱。”
    “多谢主人！”
    那裁缝铺老板娘闻言，搂着婴儿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长街上，雨师在小轿里等着。
    只见女裁缝给孩子喂完了奶，又亲了亲那个孩子。
    之后她挑帘走到后院，把婴儿的襁褓，放在了树荫下乘凉熟睡的丈夫身边。
    在这之后，老板娘回来慢慢坐下，身体软软地伏在案板上。
    若是旁人见了，准会以为她睡熟了。
    在她面前，那位穿着长衫的账房先生，一直等到老板娘没了呼吸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
    长平街，银昌当铺。
    雨师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叠好的当票，悠闲地走了进去。
    进去没一会儿，她就转身出了门。
    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眯起眼睛，慵懒地伸了个小懒腰。
    当铺里传来了身躯跌倒的声音，还有小伙计大喊孙师傅的惊呼声。
    ……又是一条人命！
    雨师坐进小轿里，对着外面轻声说道：
    “缠金寺西墙，正音园琴馆，走着！”
    ……
    就在同一时刻，燕然带着众人，火速赶到了崇德街，二柳巷！
    此刻那个下棋的老头，已经被人从茅厕里拽了出来，四周围了一大圈人。
    一见那老头胡子前襟上满是黑血，死状惨不忍睹，街坊邻居都惊恐得大呼小叫起来。
    这时的羊小白姑娘，看完了尸体，从围拢人群中挤出来，铁青着脸向燕然说道：
    “产自辽东的铁背金蟾毒……他是金国人！”
    “毒药藏在牙里，这老头是自尽而死的！”
    燕然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燕小乙也从街角的棋摊那里跑了过来。
    “二人小轿，青纱帷幔，六七个人！”
    燕青说着，用手向西边指了指：“两刻之前，朝那个方向去了！”
    “追！”燕然闻声，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
    ……
    正音园是一家教授琴艺的琴馆，此间的琴师柳长风，在古琴方面也是小有名气。
    因此汴京城内，殷实人家的子弟，到这里来拜师学琴的也不在少数。
    在琴馆的后园里，有一片紫竹林，此时新笋未发，旧叶已落，看上去就跟墙角上靠了一排扫帚似的……
    柳长风焚香净手，正待抚琴。却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一行人走进了后园。
    雨师莲步轻移，款款而来，随意在柳琴师面前坐下，淡淡地问道：
    “先生大名，可是‘长风送雁，逸兴遄飞’的长风？”
    “是‘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长风”柳长风淡淡地说道：
    “属下在此，苦候主人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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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2章：十八胡笳、一曲长风

    “你后面还有吗？”雨师问道。
    “我是最后一站。”柳长风答道。
    “它在哪儿？”雨师笑了笑说道：“你可以说了。”
    “请主人把那东西的名字说出来，”柳长风手抚着琴弦，轻声说道：
    “这是你的最后一关，说出它的名字，证明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我才能把位置告诉你！”
    “阳关……三叠！”
    雨师注视着柳长风的双眼，轻轻说出了这四个字。
    “没错！”柳长风闻言，长长松了口气！
    当柳长风微微探身，轻声说出那个收藏阳关三叠的位置时，就连雨师都微微惊愕了一下。
    显然那个地点，连雨师都没想到！
    之后雨师笑着摇了摇头，大眼睛弯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她笑着说道：
    “果然是老师的手笔，长风先生辛苦了。”
    “主人要是没事，老朽就此告退。”柳长风神情复杂地向着雨师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可是柳长风虽然这么说，他的人却稳稳坐在琴桌前，丝毫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不着急，”雨师笑了笑：
    “既然这是最后一站，就听你弹完这一曲，咱们再分别不迟。”
    “好，”柳长风眼中也露出了欣慰之色：“主人想听什么？”
    “主人！”
    就在这时，那个背着黑布包裹的家丁，却从外边快步走进来。
    雨师微微一皱眉，就听这个家丁沉声说道：
    “燕然追到了二柳巷棋摊，马上就到裁缝铺了！主人快走！”
    “哦……来的好快啊！”
    雨师闻言，却并没有丝毫惶急之意，而是轻轻感叹了一声。
    当她抬起头来，淡淡地一眼看向那个家丁，本来一脸急切之色的家丁，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立刻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不够沉稳的表现，已经落在了主人眼中。
    这家丁连忙向后退了下去，连一声都没敢吭！
    “时间还来得及，”雨师一转头，向着柳长风说道：“那就……胡笳十八拍可好？”
    “主人雅量高致，”柳长风闻言深深吸了口气：“正合我意！”
    随即，就见他静气凝神，抬腕抚琴！
    琴声悠扬，在静谧的小院中响起。
    旋律低沉缓慢，恍如乱世悲秋……胡笳，十八拍！
    果然不愧是汴京有名的琴师，柳长风！
    初一段“我生之初尚无为”浑厚古朴，如泣如诉，难言离乱之心。
    中一段“杀气朝朝冲塞门”激昂慷慨，铁马金戈，满带杀伐之意！
    一直当他弹到第十八拍“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又是悲情婉转，满腔去留两难！
    心绪与曲调交融，古人与今世同悲，感怀万千，尽在七弦，临行回首，无语凝噎！
    一曲堪堪奏完，回音尚在绕梁。
    柳长风“噗”的一声，满口毒血淋漓，喷在了衣襟和琴弦上！
    “老师天纵之才，谋算万端，只是可惜了你们……”
    雨师端坐良久，只留下这一句感慨，这才转身而去。
    ……
    她们一行人，在正音园门前留下了小轿，众人步行走进了人潮。
    当他们来到柳长风所说，收藏那东西的地址时。
    雨师手下的四大高手，侍女明珠，管家玉佛，账房铁手，家丁银钩，全都愣住了。
    ……这不是二柳巷，买杏仁露对面的那个棋摊吗？
    雨师却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直到她经过那个被抚摸得亮油油的石墩子棋盘时。
    她才伸出手指，向石墩点了点！
    那账房先生走上前去，淡金色的手掌“噗”的一声，戳进了石头墩子。
    坚硬的麻石在他手上，竟像是纸糊的一般，被他一掌下去，插得四分五裂！
    在满地散落的碎石之中，露出了一卷青色的卷轴，只有半尺长短，手腕粗细。
    卷首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阳关三叠！
    侍女明珠上前，拿起了那个卷轴。
    她把卷轴放在鼻端，仔细闻过几次之后，才将卷轴交给了雨师。
    一行人继续向前，直到无声无息汇入了长街，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
    同一时刻，正音园。
    当燕然带着众人来到后院时，只见满园萧索，一片血腥！
    看着俯身死在琴桌上的柳长风，燕然不禁长叹了一声。
    他感慨地叹息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十面菩萨……赵盘龙？”
    “嗯？”
    燕然话音未落，却把他旁边的几位，惊得差点一跤摔在地上！
    这里边的惊鸿、紫霄、百里轻、程炼心，都是出自七十二路烽烟。
    因此他们一听到“十面菩萨赵盘龙”的名字，就知道那是自己烽烟中的弟兄！
    而这时，那个死在琴桌上的柳长风，却像诈尸一样，慢慢地直起腰来。
    他脸上胡子上，依然满是毒血，可眼中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这个问题太复杂，我给你出个简单的题目好了。你猜猜我是男是女，猜对了我就让你看！”
    只听见赵盘龙，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一半对一半的可能性，你只有一次机会哦！”
    “那我不猜了，”燕然却笑着说道：“我不管对了错了，都没法验证！”
    “难道让我猜完了，再过去掏你一把？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赵盘龙和燕然聊天之际，身边的众人总算是看明白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个柳长风，竟然是十面菩萨赵盘龙假扮的！
    可是这一刻，大家的心中又塞满了谜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先是雨师突然采取行动，燕然莫名其妙地追踪了过去。
    然后又是他们一路追赶，拼命追着雨师的脚步，却是步步落后，和雨师接头的人，更是逐一被杀人灭口！
    可是这最后一站，死掉的柳长风，却成了自家的赵盘龙！
    看这意思，雨师明显是上当了，这里一定有小侯爷的阴谋……
    可是这阴谋到底是什么？小侯爷又是如何策划的？众人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时的赵盘龙却站了起来：“既然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就撒手不管了哈！你们先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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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3章：腹心暗战、明里交锋

    赵盘龙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自己胡子上的血，干呕着直吐舌头：
    “这狗娘养的河豚毒，能关闭人的呼吸和心跳，该说不说，装死是真好用……”
    “回回吃它，回回都能要了我的半条命！”
    “为啥从舌头尖儿到嗓子眼儿都是麻的？羊小白你不是故意坑我的吧？”
    “敢背地里说我坏话？不怕我把你毒成哑巴？”羊小白听见这话就不干了！
    明明赵盘龙都已经过去了，羊姑娘却后腿一蹬，一蹶子尥过去……没踢着，蹬了个空！
    “老师！您不解释解释吗？”
    燕青是最后加入燕然麾下的，对于小侯爷这种神出鬼没的路数，终究还是不太习惯。
    于是他到底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却好巧不巧，正好问到了大家的心里。
    关于雨师的事，前因后果大伙都是知道的。
    可这次燕然和雨师的交锋，他们硬是没看懂！
    “好吧，咱们一件一件的来……”燕然笑了笑，向着燕青他们说道：
    “今天的二柳巷棋摊、三庆街裁缝铺、长平街银昌当铺、还有正音园琴馆，这四个地点，正好是一个门环系统。”
    “大家都学过的，记不记得？”
    “门环啊……有印象！”大家闻言，立刻一起点头。
    燕然接着说道：“之前雨师拿到了天目老人留给她的线索，所以她要通过这个门环系统，拿到一件重要的东西。”
    “但是，这四个环里最后的一环，也就是琴师柳长风，被我给换掉了。”
    “真正的柳长风是进过秘谍，已经被咱们提前秘密抓捕，之后就由十面菩萨赵盘龙，化妆成他的样子，代替柳长风和雨师接了头……”
    “那件东西，叫做阳关三叠，就在二柳巷摆棋摊的那个石头墩子棋盘里，现在已经被雨师拿走了……截止到现在，我说的这些能不能明白？”
    “明白了！你老师你接着往下说！”这时的紫霄和惊鸿俩姑娘，一个左手挠头，一个右手挠头……
    显然她们是听明白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明白！
    “哦……那个阳关三叠是假的！”此刻的燕青，却突然间恍然大悟！
    “所以那个石墩子棋盘里，放东西的空间也是刚凿出来的，是老师故意让雨师，把那东西拿走的！”
    “对啊！”燕然笑着点了点头：“小乙说得一点不错！”
    “可这个门环系统，燕郎又是怎么得到的？”可这时，旁边的红袖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姑娘陡然而惊！
    红袖拉着燕然的袖子问道：“门环里前面的三关：一个下棋老头，一个裁缝娘子，一个当铺朝奉，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国密谍！”
    “燕郎是怎么知道他们身份的，而且还能让他们为你所用的？”
    “这很难吗？”燕然笑了笑：“我在天机谱上，找到了天目老人留下的这个门环系统，然后把最后一环，换成了咱们的赵盘龙……”
    “只要不去管前面的这三环，让他们按照天目老人三年前，安排好的程序去做就行。”
    “反正到最后，总是会把雨师，带到赵盘龙的面前！”
    “你！老师！”
    “天机谱在你手里？”
    “这什么时候的事？”
    燕然这一句话不打紧，他的徒弟们却差点疯了！
    这一下，连红袖都加入了挠头的行列……大家的眼睛就像要喷火一样，全都瞪着燕然！
    “就在我带国师，去魏敏府里看画的那天晚上。”
    燕然信口说道：“有一个细节，你们全都没注意到。”
    “当魏敏大人跟咱们说起，他儿子中邪的那天晚上……也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当时，魏少陵双眼死死地看着北面的窗户，你们记不记得魏敏曾经说过，窗户前摆着一面屏风？”
    “三年前的魏敏以为，魏少陵中了邪之后，他是透过屏风上的轻纱，一直看着后面的窗户。”
    “可实际上，只要你们记得那扇屏风，就会想到第二个答案。”
    “当时的魏少陵，其实是在看着屏风上，天目老人留下的阿依娜画像！”
    燕然笑了笑，“我在当时就知道，那面屏风恐怕有问题，所以带着国师去看画的时候，就特意拜托九里黄大师，注意观察那些书画里，所有的屏风。”
    “然后九里黄大师就发现，在一扇风雨交加的屏风上，画着阿依娜姑娘小小的身影！”
    燕然笑着说道：“所以当天晚上，我就让程炼心夜入魏府，把屏风夹层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啊？”
    大家惊呼了一声，才时猛然想到……
    那天晚上，程炼心确实来来去去，消失了许多次。
    原来他是前半夜拿东西，后半夜又把东西送回去了啊！
    “那四扇屏风里，倒地有什么？”这时脾气火爆的百里轻姑娘，肚子都要气爆炸了！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当时你还好意思让我们猜，那屏风里装的是啥？你那时明明是知道的！”
    “对呀！我当然是知道的，”燕然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不还说了吗？你们猜的全都是对的！”
    “在屏风里的东西，一共有三样……”燕然掰着手指头笑道：
    “职方司绘制的天下军州布防图，天目老人布下的汴京谍报网，记录所有人员的天机谱……还有一份密码。”
    “这里边的布防图，是天目老人就近从魏府书房里临摹而来。天机谱是他预感到自己有危险，提前放进去的。”
    “还有那份密码，就是先后从夏语冰和宋隐龙手里传递，一直被送到魏府里的第三样东西！”
    燕然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众人：“当天晚上，我就弄明白了那份密码的书写方式，然后就用密码写出了第四样东西，又把这四样东西，重新送了回去。”
    “所以那第四样东西，就是雨师今天这场行动的由来。那是我亲手写的，名字叫做……阳关三叠！”
    燕然笑了笑说道：“当晚我在天机谱上，查到了天目老人留下的门环系统，也由此知道了今天雨师到达的四个地点，和四位密谍的身份。”
    “所以我才利用这一点，给雨师设了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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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4章：阳关三叠、暗伏险境

    “在这个圈套里，”燕然接着说道：“门环的前三步，是天目老人留下的真实密谍，我甚至都没有接触扰动他们……对雨师来说，这三个人是真的。”
    “然后指向阳关三叠的线索，又是我用天目老人，亲手设定的密码书写的……密码也是真的”
    “还有，跟随阳关三叠一起出现的三样东西：天下布防图、天机谱、密码本，也全都是真的！”
    “只有门环的最后一个环节，柳长风是假的。那一卷阳关三叠，就是我给雨师的礼物。”
    “所以这件事里，就算雨师再精明十倍，她也免不了要上当！”
    ……
    “原来咱们从魏府出来，以后发生的事，全都是老师你耍的花招？”这时的紫霄姑娘也听明白了。
    她胀红着脸问道：“那之前的香味追踪、真假阿依那、棋盘街围捕雨师、都是老师故意做给雨师看的？”
    “对啊！”燕然一本正经地答道：
    “雨师非常清楚我是什么人……如果我毫无作为，甚至一动不动，反而会引起她的警觉吧？”
    “所以适当地展示实力，保持对雨师的压迫感，才是正确的做法。”
    燕然说道：“就像今天，咱们在她身后追着她一路追捕，就是为了让雨师觉得一切正常。”
    “那小侯爷，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弯呢？”这时心思单纯的百里轻姑娘，立刻就表示不能理解：
    “你明知道雨师今天会到这里来，还提前埋伏了十面菩萨赵盘龙，为什么不干脆设下圈套，直接就在这儿把她给做了？”
    “因为我不知道今天来的那个，到底是不是真的雨师！”
    燕然这一句话，却让面前的众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同时，雨师手里还在策划着一个很大的行动，”燕然淡淡地说道：
    “你们忘了那杭州知州赵霆家里，那两百多金国人了？”
    “对啊！”燕青闻言不禁哀叹了一声！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真正的谍王之战，远非自己的见识和智慧所能企及！
    燕青心中后怕地想到：要是小侯爷在此布下落网，试图收网抓捕雨师。
    可却抓到一个冒牌货……那老师之前为自己苦苦营造的优势，可就全没了！
    “所以我用阳关三叠，给她设下了个圈套。”这时燕然又说道：
    “咱们要等到，雨师所有阴谋败露的时刻，要等到到她在最关键的时候，现出真身。”
    “要等到她掌握的所有力量，全都清晰地展现在咱们面前，那时才是决战的时刻！”
    “原来如此……那阳关三叠，又是什么？”到底还是红袖心思缜密，她又问了一个大家心心念念的问题。
    “雨师这次到汴京，当然是必有所图。”燕然随即笑道：“我虽然还也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不管她要干什么，规模一定不小，同时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才行。”
    “所以雨师才发现了阳关三叠……她必定以为，那是老师天目老人留给她的遗产。”
    “阳关三叠，其实是三条通路，可以从汴京城外，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城内转移大量人手。”
    “这三条通道，若是在金国大军压境，攻打汴京城的时候，可以导致汴京城极速陷落。”
    “在平时，也可以作为谍报人员，安全进出的通道。”
    “这才是天目老人的正常思路……当雨师发现了这个秘密，她一定会利用这些通道转移人手，完成她这次的阴谋。”
    “可是雨师绝不会想到，这三条通道是我替她修的。”
    “就在两个多月之前，我接到耶律大石的信，第一次听到雨师名字的时候开始。”
    “我让钱戏秘密潜出侯府，主持修筑了阳关三叠……在那三条通道里，我全都动了手脚，雨师只要派人通过，我立刻就会察觉！”
    “之后我就会通过通道里，那些人的身份和潜藏的位置，慢慢摸清雨师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时，燕然向着周围的弟子兄弟们笑了笑：
    “所以今天，咱们并不是跟在雨师屁股后面，差一步没有抓到她。”
    “而是咱们故意制造了层层阻碍，顺利地把阳关三叠，送到了她的手里。”
    “当雨师找到这个卷轴，相信了老师留给她的阳关三叠，开始利用那三条通道执行计划的时候，她就开始走上了失败之路。”
    “基本上……这就是我心里，所有的秘密！”
    “原来如此……”
    “老师你好狡猾！”
    “可是那赵霆府里，又是怎么回事？”这时的百里轻，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进汴京的时候，雨师可还没得到阳关三叠呢！那两百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你有没有脑筋啊！”这时不但是燕然，就连他身边的一群人都笑了！
    惊鸿姑娘笑着说道：“赵霆那支势力，其实是唯一不用通过阳关三叠，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城的。”
    “人家是官员家眷，从东南逃难过来的，只有他们的身份最经得起查证，所以根本用不着走秘密通道啊！百里姐你理解不理解？”
    “哎呀！对啊！”这时百里轻闻言，脖子一缩，才知道自己又说了错话。
    秘谍这行当，真不是人干的，我可来不来这个
    百里姑娘心里崩溃地想道：要怪就怪最近我心里乱七八糟的，越到动脑筋的时候，脑筋越是不灵！
    而这时的紫霄姑娘，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老师在魏府那里，就给雨师下了个圈套！”
    “然后老师不动声色，用正常的手段和雨师博弈，让她无法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当！”
    “老师这一招，真是精妙之极……”
    “对啊！老师厉不厉害？”燕然听到这里，笑着向紫霄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厉害！”
    天知道紫霄听见老师这句话之后，她是紧咬着自己的舌尖，才控制住了表情，没让大伙看出端倪来！
    紫霄被撩得心里蹦蹦直跳，浑身血脉奔流，却是满心庆幸地想道：
    好在人群里，眼光最厉害的红袖姐姐，正好是自己的同伙！
    差点露馅儿！好危险！老师真是太坏了……
    可这时的百里轻姑娘，却两手攥着拳头，拼命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当场抓狂！
    即便如此，体内一股荷尔蒙还是汹涌而来，全身也像被电流击中一般，不禁娇颤战栗！
    这俩缺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敢说这种挠心的话！
    百里姑娘崩溃地想道：好死不死的，全场就我一个人听得懂，忍得我好辛苦！
    完了！那画面又来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呐！这些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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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5章：谋算万端、防不胜防

    此时的众人得知燕然的计划之后，心中越想越是暗自震撼。
    大家心道：不愧是老师……谋算万端，防不胜防！
    就算是雨师这样智谋高超的人，也不免在老师的谋算之下上了当。
    可是仔细想来，燕然计划所用的条件，竟然每一件都是真的！
    回头再考虑小侯爷的通篇计划，他用棋盘街追捕作为手段，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杀招。
    然后他为了引诱雨师上当，居然真的修了三条通道！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真是神仙来了也要上钩……
    此外他还利用了天目老人的门环系统，构筑阳关三叠时也传习了天目老人一贯的思路。
    无论是人心揣摩、智慧博弈、局面宽阔，明暗相合，都远非那些谍战中的小花招所能相比。
    大家这才醒悟到，燕然经常说的“谍王之战中，常规手段必败，出奇才能制胜”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中暗自侥幸，这个雨师，当真是个强劲之极的对手！
    其实刚才有件事，差一点就脱出了燕然的控制，这件事一旦败露，雨师必定会因此幡然醒悟。
    这件事就是：燕然也没想到，十面菩萨赵盘龙的琴艺真的如此高超！
    本来按照燕然的谋划，雨师是不会想到这上面的。
    因为燕然为雨师安排了三个环节铺垫，同时门环系统的前三环也全都是真的。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惯性思维，他们会觉得自己越接近真相时，就会越安全。
    因为前边那三环的秘谍都已经决然自尽，后边的可信性更不会有丝毫问题。
    同时燕然还预料到，雨师听到赵盘龙是最后一环时，她心中对于拿到阳关三叠的狂喜。
    还有当她听到阳关三叠，就在最初一关的石头棋盘里，这件事对雨师造成的惊讶。
    甚至燕然还特意步步紧随其后，给雨师营造了一种，随时被人抓捕的危机！
    可是即便燕然做了这么多铺垫，都没有让雨师失去冷静。
    在那种万分紧迫的情况下，雨师还是做了最后一次验证……她要听一听这位琴师柳长风，琴艺到底如何。
    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对手，可是赵盘龙的表现，不但成功骗过了雨师，甚至连燕然都感到震惊。
    十面菩萨赵盘龙的琴艺，竟然堪称绝妙，他挥洒琴弦，率性写意地弹奏了一曲“胡笳十八拍”，在最后关头顺利通过了雨师的考验。
    由此可见，在谍报战线上的博弈中，幸运值也是实力的一种。
    在最关键的一刹那，上天决定眷顾谁，也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
    此时燕然的心里，还在总结此战的得失，却听得红袖在自己旁边，似笑非笑地轻声问道：
    “这个阳关三叠计划，真的就是燕郎心里全部的秘密？我怎么有点不信呢？你就没有其他后手了？”
    “这次是真的，”燕然苦笑着小声笑道：“我向天发誓，一滴都没有了！”
    “对了！”说到这里，燕然又故意岔开了话题：
    “刚才百里姑娘怎么那表情啊？跟蝎虎子吃了烟油子似的？浑身都直哆嗦！”
    “我也看见了，”听到这话红袖姑娘脸上一红，向燕然淡淡说道：
    “百里妹妹一副想骂街，又不知道该骂谁的样子……她是不是看见什么难以启齿，人神共愤的场面了吧？”
    “回头我让紫霄妹妹问问她去……都怪你！”
    红袖娇嗔着瞪了燕然一眼小声道：“别是你驽马长枪的，吓着了人家百里姑娘才好！”
    ……
    这一刻，雨师终于得到了阳关三叠的秘密。
    同时她也决定，利用“神王”的到来，对这三条通道做一次安全测试。
    雨师在谍报方面堪称天纵之才，即便她在辽国境内，和耶律大石这样的才智之士反复博弈，她都是频频取胜，没有一次让自己落入险境。
    因为她的才能和智慧，早已超过了当年的老师天目老人，同时当年老师败亡的经历，也教给了她一条最重要的经验。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信的，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把生死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哪怕是这个人再忠诚，再可信也不行！
    所以古依扎被燕然追捕了一次，她就果断放弃了古依扎。
    也因此取回阳关三叠这一路上，四名忠贞可靠的手下，因为不是她的人，而是老师培养的属下，所以必须一一清除。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如果老师培养的人都那么可信，他老人家当初又怎么会死在宋国？
    正是因为极度的谨慎，所以老师留下的阳关三叠，她也必须要再经过一次验证，才放心用它来执行自己的计划。
    所以用一个实力强劲的外人，也就是那个“神王”，来通过这条通道，应该是再好不过的检验！
    想到这里，雨师轻轻笑了出来。
    即使在她心中最坏的打算里，燕然如果正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三条通道，也是无济于事。
    即便那是你给我设下的圈套，我现在又在圈套里，放下了一个鱼饵。
    你是吃还是不吃呢？燕天行？
    ……
    与此同时，汴京城里的另一处。
    当高衙内听说，自己派出去的刺客如同泥牛入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立刻便阴沉了下来。
    没想到这燕然做诗了得，做官了得，手下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
    那鹤舞松风赵青平，居然奈何他不得！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时，就在高衙内一院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太尉高俅愤怒地将一封信扔在了地上！
    那是宋江写来的信，今天早上被人扔过了院墙……林冲没死！
    那个贼配军不但安然无恙，还上了梁山！
    梁山那伙儿贼寇胆大包天，竟然胆敢写信威胁自己？
    “小小水泊……你能养出多大的王八？”
    “我特么早晚灭了你！”
    太尉高俅唾沫飞溅地打骂了一句，抬腿一脚，把桌子踢翻在地！
    ……
    同一时刻，汴京相府。
    当蔡京接到了女婿梁中书的信，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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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6章：汴京燕然、水泊梁山

    随即蔡京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这封信放在桌上之后，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女婿梁中书受到梁山逆贼的威胁，不但府中被盗走了大笔资财，梁山还声称要为玉麒麟卢俊义报仇。
    受到威胁的女婿，正惶惶不可终日！
    那梁山……真是贼寇出身，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良久之后就见蔡京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发出轻微的“叨叨”两声。
    旁边的书吏连忙过来磨墨，蔡京却淡淡地说道：“上书天子……你来写。”
    就见蔡京眯着眼睛，用浑浊的声音轻轻说道：“圣天子在上，臣京言：”
    “童相大军兴兵于途，所经州县多有盗匪横行，既是天兵所至，亦有廓清地方之则。”
    “沿途诸多宵小贼寇，如梁山宋江等，皆宜随军进剿，勿使做大。方腊覆辙不远，万勿养虎遗患！”
    说到这里时，蔡京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知道朝廷收到自己这封奏折，一定会抄发给出征的童贯、
    甚至他还知道童贯看到自己的奏折原文，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不管多不屑一顾都无所谓，梁山这种情况，时间一久必成大患。
    有了这封奏折，有了自己的提前规劝，还有童贯对此置若罔闻的态度，再加上形成大害的梁山宋江。不久后都会一起摆在圣上的面前。
    到时候天子看见自己很久之前的深谋远虑，还有童贯路过梁山都置之不理的鼠目寸光……你猜那时的皇帝会怎么想？
    说起朝堂争斗，童贯你一介阉人武夫，如何能斗得过我蔡京？
    ……
    就在这一刻，梁山上的宋江，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吴军师，你接着说！”
    宋江看了看聚义厅外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真是越看越讨厌……
    大哥晁盖鼠目寸光，居然弄了这样一面旗！
    看起来威风是威风了，可你怎么不想想，“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传到朝廷耳朵里，人家会怎么想？
    宋江心里暗自想道：你什么意思？上天有道，你来代行？你是个六啊就显出你来了？
    你水泊梁山的意思，是不是说朝廷无道，道在你这儿呢？
    所以就凭这“替天行道”四个字，晁盖的成就也就是个山大王到头了……
    宋江一边笑眯眯地看向了军师吴用，一边心里想着有朝一日他当了大哥，那面杏黄旗上应该改成个啥。
    这时的吴用，完全不知道宋江哥哥的心中所想。
    可是接连攻打祝家庄的这些日子里，他多少有点看明白了宋江在梁山上的地位。
    虽然说人家现在屈居老二，但是宋江现在一边重赏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一边拉拢分化原先晁盖手下的人。
    通过祝家庄之战，宋江是想营造一个特别能打仗的形象，同时他也是兵权在握，拼命招揽兄弟来投。
    要知道他招揽来的人，一个个脑门上都贴着“宋江”俩字儿，将来都是他的嫡系！
    反过来你再看晁盖，因为当年欠了宋江给他送信的情，宋江又对他口头上极为尊敬，把他给哄的，还拿宋江当亲兄弟呢！
    本来晁盖和宋江双方的实力就是此消彼长，更何况宋江的眼界手段，都绝非晁盖所能比！
    吴用心中暗想：看来宋江这黑厮，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于是这位梁山军师，摇着羽毛扇对宋江笑道：“宋江哥哥这些日子颇为烦恼，小弟这里倒是有一剂清凉药方。”
    “哦？吴用兄弟的计策，必是好的！”宋江闻言，憨厚的脸上满带着欣喜之意！
    吴用低声道：“前段时间咱们谋划良久，最终也没能把玉麒麟卢俊义赚上梁山……这实在是一大损失。”
    “咱们梁山上的兄弟虽然意气相投，但是有的出身不高，有的武艺不强，有的目光不远……终究难成大事。”
    “因此天下有才华、有能力、有名望的人、对于咱们梁山来说是多多益善！”
    吴用说到这里，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说道：
    “宋江哥哥最是识英雄重英雄的人，梁山上的兄弟也俱都服你，招贤纳士这件事，由哥哥来做，当然是最合适不过！”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宋江一听就明白，这是吴用在向自己释放善意！
    什么叫招贤纳士由哥哥来做，是最合适不过？那不就是说，他宋江一手招来的人，就是属于他的势力吗？
    这位军师吴用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就差把“投靠”俩字儿绣在裤衩上，套在脑袋上给自己看了。
    因此宋江也是会意地笑道：“吴军师不愧是梁山上的主心骨，真是处处都为兄弟们着想！”
    “你刚才说的，正合我意！依我看吴军师，将来宋江不管如何行事，你都得替我好好把关才行！”
    “反正是离了吴军师的参谋，我宋江是往前迈一步，心里都没底啊！”
    “哈哈哈！”吴用也是立刻会意，当即爽朗地笑了出来。
    李逵在旁边站着，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位到底为什么喝儿哈地笑上了。
    宋江又问了一句：“吴军师刚刚所言，像卢俊义那样的人，不知还有没有？”
    “若是还有这样的英雄，咱们不妨把他们都弄上梁山？”
    “到时候兄弟们在一起共谋大事，岂不快活？”
    宋江这么一说，吴用倒是想起一个人，微微点头说道：“哥哥问起这事，我心里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此人身份尊贵，梁山上无人能出其右，文采风流，天下更是首屈一指。”
    “这个人的姓名，天下无人不知，若是能把他赚上山来，梁山一定是声势大涨！”
    “军师说得是谁？”
    “汴京燕然……燕天行！”
    吴用摇着羽毛扇得意地笑道：“听说此人出自汴京军器监，若是哥哥得了此人……”
    “别的不消说，单说他营造盔甲军械的本领，就能让咱们梁山焕然一新！”
    “燕然？”
    宋江果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想了想之后，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吴军师此言甚是！”宋江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
    “那咱们就想办法赚他上梁山，给他坐一把交椅！”
    “这次咱们梁山，可是鸿运当头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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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7章：独龙岗上、扈家庄前

    入夜时分，独龙岗，祝家庄。
    扈三娘和于化龙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扈家庄附近。
    他们在一处僻静的河汊里停了船，胡乱拿干粮对付了一餐晚饭。
    在这之后扈三娘一个人下了船，净捡着僻静小路，向着扈家庄绕行而去。
    于化龙和十余名军士，在船上扎束好全身的装备，静静地躺在船板上等着。
    两个时辰之后，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于化龙下令，划船向着扈家庄的方向行去！
    预定的时间，预定的地点，于化龙的船渐渐靠近了扈家庄水道边的码头。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论计划进行得顺利或是不顺利，他都不会停留！
    两个时辰，给扈三娘回到家里说服双亲，带上钱财地契，把亲人全都带到码头上来……已经足够用了。
    于化龙已经给他们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扈三娘没有在码头上出现，她就会被于化龙毫不犹豫的放弃。
    主人燕然对她足够宽厚，甚至可以说是恩同再造也行！
    按照原先的计划，如果能救得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倒也不失为一件收获。
    可如果那姑娘是个优柔寡断，不知轻重的坏事包……那就别怪我放弃你了，正好给主人斩断了一个麻烦！
    因此于化龙站在船头，缓缓靠向码头之际，他的心如江风般凛冽，没有一丝波动！
    ……
    码头上一片黑暗。
    船身刚一靠岸，几个人影就从码头后的草坡里闪身出来，飞快地往码头上赶！
    果然来了……倒也爽利！
    于化龙朝岸上看了一眼，只见过来的只有四个人。
    扈三娘搀着母亲，另一个高大汉子扶着老父亲扈太公，这个汉子的身上，还背着三四个大包袱。
    于化龙之前曾经听扈三娘说过，姑娘有个哥哥，这个汉子应该就是扈三娘的亲哥“飞天虎”扈成了。
    这个扈成，你别看名字起得一般，本领更一般！
    这哥们自从跟梁山打起来之后，就一仗都没赢过。
    显然扈三娘利用两个时辰的时间说服了他们，一家四口带着金银细软，弃了扈家庄，准备出门避祸去也！
    于化龙挥了挥刀让他们上船，黑暗中栈桥响动，跳板微颤，一家人到了船上。
    “还没谢过这位英雄……”
    “闭嘴。”
    那扈成放下包裹，双手抱拳，正想说两句客气话，却被于化龙冷冷地一句给怼了回来。
    扈成眼睛猛地一瞪，然后再一看于化龙手中雪亮的飞鱼刀……就把眼睛又眯起来了。
    军士立刻调转船头，顺着原路返回汴京。
    回程时顺风逆水，他们张开了船帆，等到天明时分，已经把扈家庄抛到了身后数十里外。
    现在离得远了，于化龙可以确定他们差不多安全了。
    按照正常的推断，直到天光大亮之后，扈家庄的庄丁才会发现主人一家都走了。
    之后他们四散奔逃，被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或是梁山贼寇发现，应该是再过半天之后的事。
    到时即便是梁山下令追赶，他们也没法确定扈家四口的逃跑方向……这稍一迟疑，便落后了于化龙他们整整一天的水路。
    于化龙这条轻载快船，梁山很难追上，所以本次任务，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虽说如此，于化龙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之意。
    一是这次的行动如此简单，甚至说成是一件任务都很勉强。
    此外还有梁山上的那些人，于化龙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跟他们正面对战。
    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
    “哼……”
    于化龙冷哼了一声心道：下次撞见，让你们尝尝我的宝刀雪无痕！
    ……
    到了第二天，其实梁山上的反应，跟于化龙想的截然不同……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追。
    宋江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然后聚义厅里便是嘿嘿嘿、哈哈哈、嘻嘻嘻、一帮人大笑不止！
    在他们看来，最近水泊梁山真是事事顺心，你没看连买卖都越来越好干了吗？
    这边他们要打的祝家庄，虽然一战未能取胜，可当宋江哥哥正在筹措人马，准备二打祝家庄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喜讯。
    不仅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成了他们梁山的内应，就连扈家庄的扈三娘也连夜带着全家跑路了。
    非但如此，最头疼的祝家庄里，那员猛将铁棒栾廷玉也是不知去向……那不就剩下鱼腩了吗？
    因此祝家庄唾手可得，以山寨上宋江头领为首，下边众人也是一起大笑不止。
    他们现在还完全没意识到，很快他们就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了！
    ……
    庞七郎在加入南征大军之后，一直在种师中将军帐前听令。
    眼看前面就要到达梁山水面，庞七郎依照计划，迅速展开了行动。
    全军休息时，大军在梁山水泊里停了船，庞七郎特意等到夜深人静之际，留下一个军士在船舱里，假作他们还在睡觉。
    他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九个人，无声无息地溜下船帮潜入水中，向着童贯停船的方向游去。
    不得不说，西军不善水战，禁军军纪稀松。
    想要潜进去，对于庞七郎他们这些在水里，拿抓小鱼当做训练科目的战士来说，真是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
    来到童贯大船的警戒线外围，庞七郎压根没打算深入进去冒险。
    他们选了一艘停泊在岸边，柳树阴影里落单的大船，悄悄地攀援而上。
    就在庞七郎已经摸到了栏杆，正要飞身上船的时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顿，突然停了下来！
    同时庞七郎轻轻弹了弹指甲，后面趴了一船帮的水军战士，都立刻停止了行动。
    就在下一刻，船舱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一股脂粉香气随即飘散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船上还有女人？
    等庞七郎一想到这条船停船的位置，紧靠着河岸，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娘！
    他大爷的，让我赶上这么个调调儿！
    这位庞兄台的心中暗想：大概这是整个船队里，唯一的一条上面没人睡觉的船了！居然让我给选了个正着！
    果然舱门打开后，一排人打着灯笼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全都是青楼里的姑娘。
    大概有三十来个，一个个扶墙的扶墙，扶腰的扶腰，看来刚刚这场水战，摇橹摇船，长枪短箭，也是相当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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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8章：无声梦魇、静夜血船

    庞七郎他们没办法，只好趴在船帮的阴影里，一边等着一边心里暗骂！
    等到这些姑娘过去了，最后一个人是个男的，估计是妓院里的大茶壶。
    这人跟在后面，还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大爷！姑娘要是伺候的满意，您把茶钱赏下来吧？”
    “给我闭嘴快滚！”船舱里，一个军官懒洋洋地声音说道：
    “军爷们大老远的给你打贼寇来了，你还有脸跟我们要钱？”
    “让你们劳军是给你脸，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一刀砍翻了你，给你往水里一踢，你找阎王爷要钱去吧！”
    “您……这……好好好我走我走！”
    那个大茶壶大概是看到里边的军官正要摸刀，赶紧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在这之后，他三步两步上了岸，跟自家的姑娘汇合在一起。
    这下姑娘劳累了半夜，一文钱都没拿到，心情之差自是可想而知。
    可是她们又不敢出声，生怕惹恼了那些军爷，那帮混蛋真能下船拿刀砍了他们！
    于是这些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些损贼……等上了战场，活该让你们遇见个厉害的敌军！
    挨千刀挨万箭的，你们这船畜牲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
    眼看着人走远了，里边那些把羽箭射得干干净净的军官，鼾声也都响起来了。
    庞七郎带着人静悄悄地越过了栏杆，借着月光推门走进了船舱。
    船舱里脂粉气混合着汗馊，酒气中带着脚丫子味儿。
    庞七郎他们人如鬼魅，先是伸手捂嘴，然后钢刀压颈，一刀一个干脆利落！
    犹如幽魂一般，他们潜入一个个船舱，又带着满手的鲜血无声地走出来。
    没过多久，鲜血的气息就如同河面上的雾气般弥久不散。随着船只的晃动，走廊上污血横流，顺着地板不住地荡漾！
    一船四十七人，看军服铠甲，都是参军副将之类，在悄然无声之中被杀得干干净净。
    庞七郎用鲜血淋漓的手，打开怀里的油布包裹，将一封信拿了出来。
    他将这封信用匕首钉在船舱的板壁上，然后下令全队返回！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船边，脱下血衣，在水里洗干净了手脸兵器，这才上了船。
    庞七郎看了一眼船舱里，线香上提前画好的刻度，连去带回正好是一个时辰！
    躺到床上以后，庞七郎在黑暗中闻了闻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裂开嘴笑了笑，下一秒就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一早，童贯接到了朝廷的圣旨。
    一看那上面援引蔡京的奏折，说是让他顺手剿匪……童贯嘬了一下牙缝里的残渣，“噗”的一声，吐在了蔡京的原文上！
    “天天催着大军疾如星火，赶羊似的让我南下平叛，现在又让本相上山去打山贼？”
    童贯不屑一顾地道：“感情好话都让你姓蔡的说了，到时候贻误军机，是办你还是办我？”
    随即童贯把圣旨放到了一边，心里暗骂那个蔡京老而不死……
    正当他要下令大军出发之际，忽然有军校过来传信。
    等他一听之下，可把童贯吓得不轻！
    昨天晚上居然有人摸上了官军的官船，一船军校被杀得一个不留！
    要知道这些人，在全军之中可是最死不得的一批……
    那些刚提拔上来的参军，毛都没长齐的副将，全都是家里边托了关系，到战场上混军功的少爷羔子！
    原本他们只要到东南战场上晃一圈，回到汴京就是立功升职，可是现在，特么的整船都死光了！
    这帮人的爹妈可是花了大价钱，要么就是靠着和他童贯的关系，才来到军中的。
    这下回到汴京，他童贯怎么交代？
    因此童贯一听就是火冒三丈，抬脚便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军校，踢了个四脚朝天！
    “谁特么干的？这地方离方腊还远着呢！”童贯怒吼道：
    “给我查！查出凶手是谁！”
    “行凶的人留下了一封信……就用短刀钉在船上！”
    那军校爬起来之后，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封鲜血淋漓的信，童贯一把就将这封信抢了过来。
    “……梁山宋江？”
    当童贯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有点耳熟。
    然后他立刻就想起来，就在刚刚那封圣旨上，还提过水泊梁山的名字！
    再往下看……只气得童贯血灌瞳仁，连眼睛都红了！
    信里的口气倨傲无比，居然是一封劝降信……我特么十万大军！你宋江不识数儿吗？你是怎么坐上大头领交椅的？
    只见那封信上，宋江洋洋得意地写道：
    “无阳腐夫、残躯贱类，本不足待之以仁义”
    “贯窃威名，常营苟苟，凭何德御万军之师？”
    把童贯给气的，一把将书信拍在桌上，然后觉得不解恨，回身拔出宝剑，挥剑就朝着那封信剁了下去。
    宝剑砍的太深，一时拔不出来，这位童相一脚就把桌子原地踢翻！
    “那个宋江，特么失心疯了？”童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这封信里要是说点别的也就罢了，非得戳童贯最难堪的伤疤！
    什么无阳腐夫、残躯贱类，本不足待之以仁义，意思就是说你根本就是个太监，连那玩意儿都没有，我都多余拿你当人看！
    更何况下面的“贯窃威名”，其实是说他一贯拿人家的军功往朝廷上报，朝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可宋江还偏偏把童贯的名字嵌到里头，玩了一个自认为很有意思的梗……你说气人不气人？
    童贯暴怒地大声吼道：“全军开拔转向，进攻水泊梁山！”
    “抓住那个宋江，我先切了他的蛋！狗日的我让他狂！”
    ……
    见到大军调转方向，气势汹汹直扑梁山而去。
    庞七郎在种师中将军面前，露出了惊诧之色，实则却是心中暗喜！
    他心里自然清楚，这是老师的计划奏效了……圣旨和自己的书信同时赶到，时间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种师中将军，却是满脸愕然！
    他们这次大军南下，分明是去攻打江南方腊的，怎么到了梁山泊却突然转向，要跟那个宋江过不去？
    不过这次战斗，显然跟他们关系不大，因为水战轮不上西军。
    而且看那位童相的意思，分明是要来一个泰山压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梁山贼寇！
    “一个山贼而已，至于的吗？”种师中百思不得其解，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可说呢？也不知道这宋江惹着谁了？”旁边的庞七郎，也是满脸地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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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9章：北地神箭、岳峙渊渟

    另一边，燕然的兄弟苏信，出发后也是一路南下。
    日日晓行夜宿，不久到了长江沿岸。
    等到苏信雇船过了长江，就见前面一座雄城遥遥在望，正是江宁府。
    北宋实行四京制，也就是说天下一共有四座都城，以便于朝廷管理地方。
    这四座都城，分别是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
    苏信当然不知道前方的江宁府，在后世也有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南京！
    ……
    一路来到江宁府城下，苏信抬头便见城头上，高悬着圣公方腊的永乐王旗。
    苏信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他知道方腊正是因为受到了小侯爷的指点，才没有把兵力平铺在杭州歙县一带，而是顺着长江，沿江重兵布防。
    这座江宁府城临长江而建，若是沿长江用兵，这里便是最重要的支撑点之一。
    因此方腊占据此处，随时可以控制长江沿线，也会让朝廷大为头疼。
    苏信心道，这支起义军总算在小侯爷的提点之下，多多少少有了半个会打仗、懂战略的样子！
    ……
    在江宁城门处，出入江宁府城的百姓，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搜检。看来起义军也担心朝廷的探子，混进这座重镇。
    队伍排出去老远，苏信带着人耐心地在城门下排队，可这时城门上方的城楼上，却有一个人盯住了他。
    在一群起义军校尉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穿铠甲，内衬彩衣的姑娘。
    这姑娘面目较好，圆圆的脸蛋苹果也似，大大的眼睛葡萄相仿。看她腰间带着宝剑，数十军将之中，居然是以她为首。
    那姑娘看见下面的队伍中，一个少年坐在马上，唇红齿白，相貌俊逸，她那双大眼睛就挪不动窝了……
    等到苏信再向前几步，就见那女将一笑，顺手从旁边一位校尉的身上摘下弓箭，一箭便朝着苏信射去！
    苏信耳听得弓弦炸响，抬头来的之际，他一见这支箭的来势，就知道必然射不中自己。
    因此苏信一动没动，任凭这支箭“咻”的一声，从他脸旁擦过，“笃”的钉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本来那女将射出这一箭，是打算吓唬吓唬苏信的，她觉得这少年惊慌失措的狼狈样，一定也很好看。
    可是她却随即看到，下面那英俊少年居然是稳如泰山，坐在马上分毫不动，姑娘芳心中不由得也是暗自惊讶。
    这一下，她反倒是对苏信越发来了兴趣！
    “有意思……越看越开胃怎么办？”这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
    之后她移步上前，伸手扶住垛口，探身向下面的苏信问道：
    “你是什么人？想要混进这江宁府干什么？”
    苏信仰头向上一看，只见这员女将气势不凡，就知道她是起义军的将领。
    于是苏信一回身，便将那支羽箭拔了下来。
    只见苏信从鞍袋里抽出复合弓，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就将这支羽箭高高射上了天空。
    等到那支箭呼啸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苏信笑着说道：
    “我是庞万春大哥的故交好友，特意来此投奔义军，烦请这位姑娘代为通传。”
    这神箭庞万春号，称“小养由基”，在义军之中也是有数的大将。
    因此苏信一提庞万春的名号，那女将身边的将校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诧之色。
    可是那员女将却懒洋洋地看着苏信，似笑非笑道：
    “通传？你说同床就同床了？这些日子以来冒充我军将领，过来投靠的人可多了！”
    “想干造反的勾当，就你这张小白脸，怕是不成吧！”
    姑娘一句话说完，立刻引得身边那些校尉，一阵哄堂大笑！
    可是他们的笑声刚刚响起，就听“噗”的一声轻响！
    这一刹，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从天上掉下来一支羽箭。
    这支箭居然不差分毫，恰好插在刚刚那名校尉的箭囊里。
    原来下边这位英俊少年，刚刚并不是一箭穿天，而是直接把这支箭，又给送回了箭囊之中！
    一瞬间，城头上的笑声就停止了。
    那些校尉脸上，全都是一副活见了鬼的神情。
    如此神箭，真是闻所未闻！再一想起这小伙子刚刚说的，他和庞万春是好友的话。这时大家这才知道，人家此言非虚。
    “现在可以通传了吗？”
    苏信向着城楼上的姑娘淡淡一笑。
    浩荡的江风之中，苏信坐在马上，犹如渊停岳峙，笑得从容淡然！
    那女将脸色一变，连忙让人下去传信。
    没过多久，就见一匹战马从城内跑了出来，马上坐着一员大将，正是神箭庞万春！
    “庞大哥，可还记得你家云七兄弟？”
    苏信一见庞万春，立刻拱手笑着问候了一声。
    “兄弟！”庞万春连忙下马，伸手便拉住了苏信的马缰。
    “庞万春怎么可能忘了，这是苏信苏云期，小侯爷燕然手下，头号大将！”
    ……
    等到他们两个寒暄了几句，庞万春上马领着苏信一行人，向着江宁城内走去。
    苏信一边和庞万春聊天，目光一边似有若无地看着城内的情景。
    满城都是起义军的军族将校，倒是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也没有掠夺欺凌商户的迹象。
    只是这些军士嬉笑打闹，高声喧哗，追逐取乐，按照小侯爷的话来说，真是松弛得有点太过分了！
    苏信看着这场景，只觉得方腊的起义军将士，满身江湖习气，一派骄纵忘形。
    他就知道小侯爷所言不差，方腊只怕难以成事！
    凭借这种将士，方腊只怕是报仇雪恨有余，攻略天下不足。到底是小侯爷目光如炬，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底细。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当苏信向着江宁城中徐徐而行，他还在心里哼唱着燕然写下的这首曲子。
    金陵秦淮，冰消瓦解，长江东去，大厦将倾！
    小侯爷莫非早就预见了今日这番情景，因此他才写下了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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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0章：江湖习气、长江雄城

    苏信心中暗自想道：不然的话，此情此曲珠联璧合，怎么会应景到了这般模样？
    等他们一路到了庞万春的军营，眼见着周围再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庞万春连忙握住了苏信的手。
    “兄弟！你来这儿干什么？”
    庞万春毕竟是屡次受过燕然的恩德，对苏信的尊敬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就一件事……”苏信笑了笑说道：
    “帮你干了童贯！”
    ……
    庞万春一听之下，心头就是一惊！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人在江南，但是小侯爷燕然的影子，却总是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燕家小侯爷当日所说的话，竟然一字一句，全都变成了现实！
    截止到目前为止，整个方腊的军中还是只有圣公方腊、庞万春和庞晓梦三人，知道燕家小侯爷这个人。
    圣公严格遵守了当日的誓言，并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关于燕然身份的消息。同时他也照着燕然的建议，重新调整了起义之后的战略。
    方腊并没有把把军队拆分开来，零零散散地占据各处州县，而是将大部队布置于长江一线，准备抵挡朝廷的围剿。
    同是他们也在不断的得到消息，就像小侯爷所说的那样，朝廷派出了战力强劲的西军，过来同方腊他们争夺江南！
    领军的大帅是宦官童贯……很快小侯爷传授的极限换家战术，就将在这战之中，得到应用！
    如今，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燕家小侯爷居然把苏信派来了！
    而且苏信还直言不讳，说是要斩杀朝廷的主帅童贯！
    燕家小侯爷的这份热忱，真是让庞万春每每想来，都觉得自己没有丝毫报答之处，心中万分愧疚！
    此时的庞万春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
    等他回头一看，就见一队人马呼啸着冲进了军营。为首的一位，正是那位身穿彩衣的女将军。
    “叔父叔父！”女将军一路纵马来到庞万春的面前，一脸娇嗔地笑问道：
    “我还在城头上，等着和叔父说话呢，你怎么就走了？”
    “这个白面少爷，真是你的朋友？娶了浑家没有啊他？”
    “好像没有……”庞万春闻言，笑得满脸胡子直颤，他指着苏信笑道：“这可是我结义兄弟啊！”
    “怎么的大侄女，你是非要把咱辈分给搞乱了是吧？”
    苏信在旁边看着庞万春，见他他这句回答笑意满满，表情中满是宠溺之意。
    虽然话语中回绝的意味非常明显，但是却并不伤人。
    庞万春显然也很会做人，言语之中，味道分寸拿捏得极好。
    那姑娘一听之下，便是红了脸……
    “我就问问……你叫云七是吧？回头找你吃酒！”
    姑娘显然对辈分之类的事并不在意，但对庞万春却极是尊敬。
    因此她不过多打扰，撂下这句话之后，拨马就带着人走了。
    ……
    看见这姑娘跑得满地烟尘，在军营里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苏信笑着问道：“庞大哥，这是谁呀？”
    “这姑娘，我都惹不起！”庞万春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师父是夜行天女裴青衣，裴青衣是‘宝光如来’邓元觉的传人！”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苏信也跟着笑。
    其实苏信已经发现了，在这支起义军里，好像师徒传承，比上下关系更加紧密和牢靠。
    硬生生搞得一支军队，满是一股江湖味儿……
    “这裴青衣姑娘，是我起义军中的四仙子之一，又是邓大师的唯一传人，因此身份非同寻常。”
    等到庞万春把苏信让到军帐里，把军卒都赶了出去，这时两人才敞开来聊天。
    苏信听到这话，立刻问道：“那这四大王都是谁呢？庞大哥方便跟兄弟说说不？”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谁都知道的事！”庞万春一听见这话就笑了。
    “这四位仙子，分别是桃花仙子花十七，魔王包道乙的徒弟。”
    “然后是羽衣仙子虞采薇，据说出身也是不凡。”
    “第三位是夜行天女裴青衣，宝光如来邓元觉的传人……”
    “还有我妹妹，明月弯刀庞晓梦，天罗王王寅的亲传弟子。”
    “我知道这些事，说出来怕是让苏兄弟笑话我们江湖习气太重，毕竟你是正规军武出身的。”
    “只是我们起义军里，就是这个调调，爱用江湖名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除了四大王之外，还有十二神将之类的，连我都被人编排在里头。”
    “这里边不乏同门兄弟形成的门派，还有师徒一脉传承的关系。”
    “虽然免不了对自己人护短，对师门以外的人不是很友好，但终归大家对抗朝廷官军时，还是能同仇敌忾的。”
    庞万春苦笑着说道：“好在我们教中的教义里明言过，要视教中的兄弟姐妹如同亲人，所以起义军里虽然派系林立，但打仗的时候也不至于互相拖后腿。”
    苏信听了之后，也是默默地点头……从城门进来到现在这会儿功夫，他有意无意收集的情报已经相当多了。
    对于这支摩尼教起义军，他渐渐开始有了认识。
    而这时的庞万春，却又向着苏信问道：
    “兄弟，你说这次过来是要帮我们斩杀童贯，不知你可有什么妙计？”
    “万军之中斩将夺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童贯那厮身边必有重兵保护，怕是很难袭击得手！”
    “这个庞大哥可以放心，”苏信听了之后笑着说道：
    “之前你听没听说过，汴京城两国国师斗法的事？”
    “当时大宋国师林灵素召唤祖师，引下天雷，曾经一招击败了金国大萨满。”
    “听说了啊！那我还能不知道？”庞万春闻言点头道：“这事儿全天下都传遍了！”
    苏信用眼神示意庞万春看向外面，笑着说道：
    “这次我带来的马车里，装的就是国师在斗法那天，所用的天雷。”
    “啊？真的假的？”
    那庞万春一听之下，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嗨！”之后他又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看我这糊涂心思！小侯爷大老远的派兄弟过来，那还能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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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1章：我有天雷、一击而中

    “这可太好了！如果能够顺利诛杀童贯，官军群龙无首之下必定撤军，咱们这次长江之战，总算有了把握！”
    “这件事，还请大哥上报圣公，”苏信也趁机说道：
    “之后两军征战时，可能还需要圣公下令，让咱们的起义军配合兄弟一下才行。”
    “没问题！”庞万春随即“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我这就去向圣公报告！”
    “他老人家听说小侯爷派人来了，心里必定欢喜之极！”
    ……
    与此同时，汴京城中。
    扈三娘全家四口在于化龙的保护下，一路进了城。
    然后姑娘才得知，小侯爷在侯府旁边给她家租了个小院子，甚至还安排了可靠的厨娘仆役，让他们在汴京城里顺顺当当安了家。
    等安顿好了家人，扈三娘立刻便随着于化龙，到侯府里拜谢小侯爷。
    等燕然见到扈三娘，知道于化龙这次任务圆满完成，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心中也是暗自欣慰。
    话说他从前读《水浒传》的时候，那些耿耿于怀、心意难平的事，终于又少了一件！
    扈三娘心中也是感念燕然的大恩，这山东大妞见了燕然的面，便是大礼参拜下去，看向燕然的眼神也满是崇拜和仰慕。
    等到燕然问起扈三娘接回家人的经过，知道姑娘这件事办得干脆利落，心里也对这姑娘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又寒暄了一阵，小侯爷终究忍耐不住好奇，将话题引到了扈三娘“一丈青”这个外号的由来上。
    结果到底还是因为扈三娘常用的那根套索的缘故，才得了这个诨号，这下燕然心里的谜团算是彻底解开了。
    然后他又问起扈三娘的武艺，三娘放下茶盏笑着说道：
    “我惯用的是日月双刀和红锦套索，马上步下的功夫，多少也学了一些。”
    燕然一听之下，心里就想见识见识这套索是怎么用的，于是向扈三娘笑着问道：
    “能不能演练一下让我瞧瞧？咱汴京土包子，好歹也长长见识！”
    扈三娘听燕然说得有趣，言语间更是毫无高官的架子，心里不禁越发多了几分难言的亲近。
    于是姑娘爽利地站起来，走到院落正中，自腰间抽出了那条江湖闻名的红锦套索。
    “若是马战，这边就套在马鞍桥上……”扈三娘将套索尾部的一个绳套，出示给燕然看。
    之后又给小侯爷看另外一头，只见两丈长的红锦套索全都由丝线拧成，虽然只有小指粗细，但却极为坚韧。
    只是这红绳的粗细颜色，怎么看怎么眼熟，倒是忘了在哪部电影里见过了……
    燕然摇了摇头，在脑海里把这条红绳和扈三娘的组合，先扔到了一边。
    随即他看到那条套索前端，还拴着一个酒杯大小的钢钩，钩尖锋利之极！
    姑娘将套索握在手里，笑着说道：“这套索配合刀法使用，突然出手之际很难防备。”
    “另外它是软的，敌人用兵刃也无法阻挡。”
    “没错没错！”燕然也笑道：“确实是软的才好！”
    三娘当然没听懂燕然的弦外之音，姑娘又接着说道：
    “所以只要挨到身上，这套索前面的钩尖，要么勾住敌人的身体衣服，要么就绕上一圈，回头勾住套索的绳子。”
    “之后只要一拽，敌人便是扑地跌倒，我生擒敌将向来靠的就是这个，十成功夫里，倒有七成在这条套索上。”
    燕然闻言笑道：“正要见识一下，姑娘这条套索的厉害！”
    燕然说罢，就见扈三娘的手轻轻一抖，绳索在空中发出“呼”的一声响，闪亮的钢钩在她手上转了一圈！
    扈三娘大致演练了一下套索的用法，正要把套索收回来，却忽然看到燕然用目光示意，让她去套旁边的那位！
    扈三娘想都没想，那条套索就犹如灵蛇一般，“呲”的一声从手中窜出去，直奔旁边的范楞娃！
    要说这范楞娃，若是一年前，凭他那身自带的西北刀客功夫，只怕立刻就会被这根套索捆成粽子。
    可是现在的范楞娃，却早已是今非昔比！
    他一见套索飞来，就知道这东西万万不能格挡。
    眼见着套索直奔范楞娃的腰间，却被他转身片腿，就像跳绳一样轻轻躲过。
    然后他左脚向下一落，“啪”的一声，就将套索顶端那把锋利的钢钩，牢牢踩在了脚下！
    这一下，扈三娘顿时吃了一惊！
    之前她看见范楞娃身上穿着家丁的衣服，还以为他是一个普通护卫呢！
    原本姑娘还没怎么把他当回事，却不曾想一时大意，居然被人家把她套索给踩住了！
    这时的范楞娃，这洋洋得意地抬头，想要自吹自擂两句。他却猛然间看到燕然，朝着自己一皱眉。
    他这才忽然想起来，看来主人是有收服这个姑娘的打算……结果人家头一回上门，就让自己来了个当头一棒！
    “哎呀！可厉害呦！”
    范楞娃不假思索，“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甚至他还顺便一脚，把人家姑娘的套索给踢了回去……
    燕然看见范楞娃倒在地上，两脚朝天举得老高，还一个劲儿的直抽抽，就跟触电了似的，把燕然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赶紧给我起来，不够丢人钱！”燕然连忙笑着说了范楞娃一句。
    等到范楞娃臊眉耷眼地站起来，小侯爷还在心中暗想：
    看来这扈三娘的功夫，还远没达到一流水准……就这水平，都能把王英给抓住？
    特么那个矮脚虎王英，可真是个人才！
    这时燕然看到扈三娘脸上，神情很是挫折，这姑娘还在一边给自己找借口……
    “小侯爷身边的护卫，皆是人中龙凤，让我跟他们比，那不是将天比地是什么？”
    “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听见这话，燕然笑着对三娘说道：
    “你才多大年纪？想要练好功夫，那还不是容易得很？”
    “咱们如今隔壁住着，你没事就经常到我这来，不拘是谁，只管抓住一个请教就是了。”
    “你尽量多学点本领，也免得将来回家之后再遇见坏人，被人给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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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2章：何人绑缚、三娘红绳

    “小侯爷说的是！”这扈三娘当真是性子爽脆，听了之后也是满心欢喜！
    姑娘又看了看范楞娃……然后就发现老范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家丁打扮的人。
    他正在给范楞娃捏肩膀……竟然是祝家庄的武术教头，铁棒栾廷玉！
    你看那栾廷玉，现在老实得就跟个兔子似的！
    扈三娘心中不禁暗自感慨，这位小侯爷的家中，真是个个如龙似虎！
    人家说的一点没错，燕家侯府当真是一家锦绣，满门豪杰，随便逮住一个，你就学去吧！
    扈三娘知道今后这段时间里，自己一定是武功大进，因此心中也是暗自欣喜。
    这时当姑娘看小侯爷满脸笑意，知道燕然心情不错。
    于是扈三娘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应该不用太长时间吧，”燕然听到这里想了想，对姑娘答道：
    “这时候……梁山该打起来了吧？”
    ……
    “打起来啦！”
    小侯爷说这话的当口，水泊梁山那边。
    当宋江看到报信的喽罗跑得屁滚尿流，不禁满脸惊愕！
    “谁跟谁打起来了？”
    宋江一边问，心中一边暗道：我这才刚走没一会儿啊，怎么山寨里就出事了？
    原来宋江在得知祝家庄的事之后，生怕贻误了战机，立刻就点兵出发，再次过来攻打。
    如今的独龙岗，李家庄已经成了自己的人，扈家庄又跑了个人去楼空。
    就剩个祝家庄，听说铁棒栾廷玉，还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现在祝家庄没了栾廷玉，就跟没了脊梁骨一般，这个机会要是抓不住，难道还等人家回来以后排开阵势，你再过去打吗？
    因此宋江带齐了人马，一家伙就开到了独龙岗上。
    然后他这边刚开始交兵见仗，眼看着攻势异常顺利，很快就要得胜。
    后边却有小校传来了消息，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宋江一问之下，那小校才结结巴巴把情况说出来。
    这一说不打紧，宋江和他身边的那些头领，一个个全都惊得呆若木鸡！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出这种事！
    那群过境的大队官兵，原本是去江南平叛，人家是要打大仗的！
    宋江他们早已获悉官兵过来的消息，也知道自己只要不作死，主动去惹人家，人家压根就不会来捅他的山寨。
    可是他们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些官兵并没有顺着运河继续南下，居然一个急转弯，奔着他们梁山去了！
    这是……为什么呢？
    军师吴用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调了一句书袋：
    “都说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朝廷官兵这是疯了不成？”
    他在震撼之余，一个没留神，把自己这一伙人说成了耗子。好在身边那些兄弟里，十个倒有九个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这时宋江继续询问，却见那小校哭丧着脸说道：
    “小的出来报信的时候，官兵的战船都已经快开到咱们山寨了！”
    “晁天王正在点兵防御，让我给宋头领送信，您可要火速回援啊！”
    “……你大爷的！”当宋江听到这话，却觉得这小校的言语，一句一句直扎自己的心！
    什么晁天王，宋头领的？难道我这一辈子，活该让他死死压住我一头？
    眼下这一战，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宋江心中暗自想道：要是晁盖挺不过这一关……我不就是宋天王了？
    回去救晁盖？我特么救你奶奶！
    “哥哥！晁盖哥哥！”
    想到这里，宋江大叫了一声，“扑通”一跤跌下了战马！
    梁山众位首领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宋江着地一滚，从地上蹿了起来！
    “火速回援！晁盖哥哥的性命要紧哪！”
    在在诸位头领惊讶的目光当中，就见宋江双眼四下里乱瞧，目光猛地盯住了一个人！
    “花荣将军！你部下的马军，最精锐也最快！”
    宋江向着小李广花荣大声道：“你不要被大队人马拖累了速度，救晁大哥的事急如星火！”
    “现在就去！全力奔袭！”
    “是！”
    那小李广花荣听宋江说的有理，立刻答应了一声，回头点了自己麾下的军马，就要出发
    “等等，等等……”宋江见状，连忙又叫出了几个人。
    “阮氏三雄！你们跟花荣兄弟一起，先用战船把马军载回梁山，然后再用你们的水军，对抗朝廷的船队！”
    “是！”
    听到宋江吩咐，旁边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也一起齐声领命！
    在这之后，宋江又回头抓住了两个人的袖子……
    “武松兄弟、兄弟鲁智深兄弟！你们是兄弟中，武艺最为高强之人，现在晁大哥能不能活，就靠你们了。”
    宋江向着一脸严肃地向着武松和鲁智深说道：“就由你们率领步军，火速回援梁山，一定要牢牢守住山寨，不要让官军加害晁盖哥哥！
    “是！”
    武松和鲁智深见宋江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们俩也立刻抱拳领命！
    等到这三支援军同时出发之后，宋江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这次派出去的三支队伍，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之前在梁山上，可谓是派系林立，像是秦明、花荣、呼延灼这样的人，都是朝廷投降的将领。
    因为出身上的巨大差异，他们和所有的江湖人，都尿不到一壶里去。
    然后还有水军里的阮氏三雄，跟晁盖他们当年劫生辰纲的时候就在一起，也是妥妥的晁盖嫡系。
    除此之外还有二龙山一系，也就是武松、鲁智深、青面兽杨志他们这些人。
    虽然同是江湖中人，但是武松鲁智深，对自己私下里搞的那些，想要让朝廷招安的事，最是讨厌不过！
    尤其是武松，喝多了酒每每提起这件事，都是破口大骂！
    所以宋江这次派出去的人，才会是这样的配置……
    诸位头领中，凡是心思坚定，自己拉拢不过来的、心怀二志、和自己志向不同的。
    尤其是晁盖那边的铁杆兄弟，留在身边也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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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3章：首鼠两端、各自心惊

    所以还不如一起派他们出去，说是救援晁盖，实际上宋江还不是希望他们跟晁盖一起，死在水泊梁山？
    这下等安排好了之后，宋江左看右看，身边差不多都是自己一系的兄弟，不由得心里暗自得意！
    他想了又想，又突然顿足说道：“现在还有一件事，最是麻烦的不行！”
    “前面咱们和祝家庄正在交战，若是全军掉头返回，被祝家庄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趁机杀出来，和官军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
    “以他们对梁山地形那么熟悉，岂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好在咱们已经把所有战力强盛的军队，全都派回去救援晁盖哥哥了，依我看咱们就在后边，为晁盖哥哥断后！”
    “一旦要是梁山上，晁盖哥哥们抵挡不住官军，等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咱们也好在此接应，大家再一起躲避官军！”
    “我如今方寸已乱，这番心思，也不知计较的对不对？”
    “吴军师！诸位兄弟！你们看这么办，行是不行？”
    此时大家听到宋江这话，心里都不禁暗想：宋江啊宋江，你是不是拿我们这帮人当傻子了？
    那祝家庄，眼看着都让你给打出尿来了，你还真好意思这么说！
    还两头夹击？咱们这边只要一撤兵，祝家庄里的人，准保跑得比兔子都快！
    你真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儿啊宋江！可是人家宋头领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围那些头领，即便是跟宋江不是一条心的也知道，这时候谁站出来反对，谁就是二傻子！
    人家宋江肯定会说“好啊！你不是担心晁盖哥哥吗？我再给你一支军队，你先回去救援！”
    “反正我是必须留下来断后的，要不祝家庄和朝廷大军两路夹击，咱们还哪有活路？”
    所以现在谁说话谁送死，一瞬间好几十头领站在原地，连个放屁的都没有！
    宋江见状自然是心中暗喜，他连忙下令让前方暂时撤兵，不要再打了。
    然后大军在原地结阵等候，再派出大量探马，到前方梁山那边打探消息！
    此时的宋江，不禁心头志得意满。
    他知道这一回自己大有希望，肃清晁盖一系的力量！
    就让他们打去呗！反正打残的不是自己嫡系的势力，官军要是走了，我再回去也来得及！
    毕竟之前，自己已经连派三支部队回军救援，就算晁盖侥幸逃出了性命，他那些手下也是伤筋动骨。
    到时候我就说，我是诚心诚意想救你晁盖的，谁又敢说不是？
    要是晁盖死了……那就更好了！反正官军要去打方腊，早晚是要走的。
    这个大雷就让晁盖顶着，跟我宋江有什么关系？
    ……
    “什么？要活捉宋江？”
    这时的梁山上，托塔天王晁盖听到远处官军的战船上，一片大喊捉拿宋江的声音，不由得目瞪口呆！
    “活捉宋江？捉宋江你打我干什么？”晁盖在官军的呐喊声中，都要抓狂了！
    “宋江不在这儿啊！他是怎么惹着官军的？这事跟我有啥关系？为啥打我啊？”
    这一刻晁盖站在山寨的寨墙上，看着远处官军的战船如雨，白帆如云，接天盖地的扑面而来！
    眼看着他的水泊梁山，就要被这数万大军淹没！
    可是再看自己这头呢？能打的军士，还有战马战船都被宋江带走了。
    连吴用都跟着走了，我想找个人商量，都没人在眼前！
    晁盖一回头，心里又是急得火烧火燎……他后边的这几位，赤发鬼刘唐这混球一脸目瞪口呆，显然吓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然后就是白日鼠白胜，他正夹着双腿，看来裤子都尿完了！
    这帮玩意儿有什么用？待会儿打起来，我难道就指着他们，跟官军拼命不成？
    可是晁盖再怎么绝望愤怒都是没用，实力上的碾压和劈面袭来的灾难，还是毫不留情的狂袭而来！
    山寨上没有诸位头领坐镇，喽罗兵们自然没有丝毫战意。
    那边官兵大船缓缓靠过来，这边稀稀拉拉的羽箭射过去，就像是尿尿尿不利索似的，哪有丝毫威胁？
    眼看着官军大队抢滩上岸，一路上大砍大杀，追得梁山上的喽啰兵抱头鼠窜！
    晁盖万般无奈，只好领着自己的亲信部队，一路顺着梁山上的道路往后撤。
    先是撤到山上，被官兵追上来，然后又从后山往下跑！
    晁盖提着自己的大刀，一边跑一边跳着脚的痛骂。
    “到底是为什么呀？这帮朝廷官军，好没来由打我干啥？”
    ……
    晁盖带着手下，被人追得一路狂奔，连蛋黄子都要被打出来了。
    等他们顺着山坡再往下，一路撤到梁山的后寨，再往前就下水了。
    随即他们就看到远方的水面上，数十艘战船飞快地靠过来……阮氏三雄！
    好家伙，援兵终于到了！到底是自家兄弟，救援得真是及时！
    晁盖连忙命人赶上去，和阮氏三兄弟会合，此刻在托塔天王晁盖的前后左右，已经满是一片厮杀之声！
    官兵冲得极快，看来是当大官的许下了厚赏。
    晁盖一边挥舞大刀拼命抵抗，一边等着自己的援兵靠岸。
    等到大船轰地一声撞上码头，随即船上一队马军如同风驰电掣，在小李广花荣的带领下狂奔上岸！
    这下有了马军的阻挡，那些爬山越岭而来的官军，攻势立刻就是一挫！
    鲁智深和武松的步军，也开始上岸……晁盖耳边只听得一阵弓弦声响，密如雨点一般！
    只见小李广花荣银盔银甲，英俊的面庞，犹如一片寒霜。
    那张宝雕弓在他手中，放箭的速度简直是前所未有！
    一连串羽箭简直是箭尖衔着箭尾，流星般射出了一条银线！
    每一箭射去，必取官军一条人命，不一会儿便在晁盖和官军中间，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晁盖哥哥！”
    花荣顷刻间把两囊羽箭射完，正在伸手向第三囊箭摸去之时，他抽空抬头一看……
    只见顺着后山的山坡上，官军犹如漫过堤坝的洪峰。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奔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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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4章：危亡之际、再次命中

    再看自己这边，少得可怜的军阵和人马，花荣知道他最多还能拦住一会儿。
    片刻之后大军杀到，他也是力气将尽，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么多官军？
    因此花荣向着晁盖大喊道：“哥哥快上船！咱们挡不住了！”
    晁盖听到喊声，抬头看了花荣一眼，他知道这位花将军是官军出身，不像梁山上那些草根好汉。
    对于战局形势的把握，花荣可比自己强上不知多少倍！
    可是晁盖转念一想，自己身为一寨之主，要是撂下兄弟为他断后，自己一个人跑了，那还叫什么英雄？
    天天兄弟长兄弟短的，现在到了生死关头，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晁盖的牙一咬，正要叫花荣和他一起撤，却听得花荣气息急促道：
    “我这六囊箭已经射没了一半，等到羽箭全部射完，官军冲锋之下必是无一活口！”
    “哥哥还不快走？非得兄弟们一起死此处？”
    晁盖这才发现，花荣身上好几个箭囊都空了，连射近百余箭，也让这位花将军放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于是晁盖也是把心一横，回身便走！
    他一边招呼自家兄弟跟上，一边让鲁智深和林冲赶紧上船撤退！
    于是众人齐心合力，将晁盖簇拥在中间，在如潮如海的官军冲击之下，疯狂向着码头上的战船跑去！
    等到晁盖被护着上了船，鲁智深和林冲也飞身跳上了甲板。
    即便是功夫再高，那也是江湖上好勇斗狠罢了，在千军万马反复冲击之下，任凭你多高的武功也是无用！
    等到岸上的军卒死了七七八八，这边已经开始有人拼命撑船离岸……
    眼看着船帮缓缓离开了码头，岸上的花荣也回身拨马，纵马狂奔而回。
    他一个纵跃，便连人带马跳到了船上！
    在这之后，岸上有一个人又是纵跃而起，身形竟是矫健非常！
    飞跃之际，此人掌中一杆长枪，在码头尽头的木板上一撑，竟然又高高跃起了一丈。
    只见这人“噗”的一声，落在了船板上，却是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
    豹子头林冲……这是逃出来的最后一名头领！
    随后船行渐远，晁盖看着岸上剩余的军士，被潮水一般的官军渐渐淹没，气得犹如三尸神暴跳，脑中五雷轰顶！
    苦心营造的梁山，如此大好基业，居然就这么被毁了！
    晁盖心中的愤怒悲痛，真是难以言喻！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对面的山上，漫山遍野都喊着“活捉宋江”的声音！
    “你到底是怎么惹上这帮官兵的！你麻痹宋江！”
    晁盖正在大声怒骂之际，却突然看到岸上一支羽箭，犹如飞蝗般袭来。
    一个躲闪不及，这一箭“噗”的一声，正中晁盖眼窝！
    托塔天王晁盖一声惨叫，身体向后倒去……
    刚刚那一箭，其实小李广花荣看得真真切切，可是当他想要放箭，拦下这支羽箭之际，他一伸手摸向箭囊，却摸了个空。
    原来自己腰间的箭囊，早就射得空空如也！
    如今船上已经挤得下不去脚，他和晁盖之间还隔着好几个人，再着急也是救援不及，晁天王脸上被一箭射中！
    等到花荣奋力挤过去，再看晁盖脸上中箭的位置，就知道这一仗，算是白打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救援行动，最终竟是这么个结果！羽箭深深插进了托塔天王晁盖的眼窝，眼看着人就没救了！
    花荣见状，忍不住痛惜地长叹了一声。
    这位晁盖哥哥以兄弟义气为重，颇得梁山好汉的爱戴，如今却被人放箭暗算。
    此刻的小李广花荣手扶着栏杆，气喘吁吁的向着岸上看去。
    只见白日鼠白胜都已经跑到了码头上，却被人一脚踢倒踩在脚下。
    他大声喊着爷爷饶命，可那踩住他的官军，却依然举起了血淋淋的钢刀……
    赤发鬼刘唐一边大骂一边挥动着朴刀，随即就被接连十几箭，射成了个刺猬！
    梁山上治人的神医安道全，治牲口皇甫端，刻章的金大坚，写字的萧让，因为不会武功跑得太慢，正被人在山坡上追着一路砍杀！
    “宋江！你到底干啥了宋江啊啊！”
    重伤的晁天王突然大呼了一声！随即就没了气息！
    晁天王已死，梁山被彻底捣毁。这一刻，船上一共十个头领不到，就分成了四派。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
    这一次大破梁山，其实说穿了也不是童贯有多厉害，更不是梁山上的将领无能。
    如此脆败的原因，首先就是官军的行动太过突然。
    梁山上从上到下，都以为官军是急于过境，到南方去平叛的。
    因此在战术上，他们基本没做什么准备，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次就是大战来临之际，居然梁山上还来了个分兵行动……步兵方面没来得及排兵布阵，骑兵完全没有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水战更是因为救援晁盖，彻底变成了赛龙舟。
    因为宋江本人不在梁山，所以他也不用为了保命拼死而战，甚至还在背后，偷偷存着暗算晁盖的心思。
    这三点放在一起，再加上朝廷军队巨大的人数优势，哪里还有不败之理？
    因此这一仗，几乎在一天之内就见了分晓。
    朝廷官军大胜，而梁山一伙儿人的实力，则是差不多打了个五折！
    对于童贯而言，这次剿灭梁山得胜，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唯一让这位童相心中遗憾的，就是没抓到宋江。
    当他审问了被抓获的梁山喽罗兵，说宋江居然出去打仗了！
    童贯一听就知道，宋江现在一定得到了消息，估计早就跑出去不知多远了。
    反正剿灭梁山的行动，速战速决得胜了就行！童贯明白，若是他留在山东，漫山遍野地抓宋江，说不定他的大军还要耽搁多长时间。
    因此即便没抓住宋江，童贯也下令官军收兵，准备继续向南出发去打方腊。
    不过童贯的心里这股火儿，却还是没能撒出来，他一边下令一边还在心中暗想：
    反正这次打完了方腊，回军的时候还要经过这里！
    大不了到时候再来一场“大家都来抓宋江”的大战！
    下回我看着这个损贼宋江，他还能往哪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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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5章：福薄缘浅、一水之间

    等到梁山上的大首领，托塔天王晁盖死后。
    奋力逃出包围的花荣、武松、鲁智深、林冲他们几位，再加上水军首领阮家兄弟，最终还是和宋江汇合到了一处。
    这一回宋江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大首领了，可是梁山也被人烧成了一片白地，官兵也未曾走远，因此他们暂时是回不去了。
    不过宋江倒是毫不在意，他索性打下了祝家庄，就在独龙岗上暂且栖身。
    检点之后军力没了六成，梁山也彻底变成了宋江当家作主。
    至于小李广花荣、行者武松和花和尚鲁智深，他们心中自然明白，这场祸事必定是宋江惹出来的！
    就连晁天王之死，恐怕也和宋江有关，因此这些人心中不免各怀异心。
    再加上阮家兄弟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是没有别的容身之处，因此暂且在梁山队伍里委曲求全罢了。
    至于童贯大军剿灭了梁山之后，则是一路挥军南下。
    不一日大军便到了长江北岸，童贯下令在江边扎下营寨，和江宁城遥遥相望。
    看来不久，官军就要大举进攻江南了。
    ……
    苏信化名云七，就在庞万春的营地里住来下来，还当了起义军中的一名校尉。
    除了那个脸蛋像苹果的小女将，没事儿过来勾搭他一下，倒也是平安无事。
    庞万春见过了圣公方腊之后，方腊一听说燕家小侯爷派人来联络，自然是极为欣喜。
    不过苏信把面见方腊的日期，约定在六月十八那一天，午时的燕子矶前。
    方腊不知苏信是何用意，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就等着如期和苏信见面。
    ……
    “矶”是指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燕子矶是江宁城外长江上的一处礁石，在江面上时隐时现，往往只有枯水期才能显露出来。
    这一天，那个苹果脸的女将军听说云七校尉，居然一个人去了江边，她倒是心中暗喜。
    姑娘心说：这些日子我对他频频示好，看起来这小子的脑筋终于开窍了。
    现在他独自去江边，岂不是特意给我留的机会？
    因此姑娘描眉打鬓，打扮得花枝招展，纵马来到了江边……
    等姑娘远远看到云期的身影，正在江边徘徊，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这位姑娘立刻就是一愣。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师父，夜行天女裴青衣姑娘，正在路边警戒！
    师父抬手拦下了她的马，这苹果脸姑娘正要问师父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她就看见远远的江边，和云期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正转过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下，姑娘登时就是大惊失色！
    那分明就是圣公方腊，正在和那位云七校尉，边走边谈！
    等姑娘再仔细一看，师父身边站着十余个人，全都是教主圣公身边的护卫高手！
    这姑娘当时就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位云七校尉，居然能跟圣公方腊聊到一块儿去！
    “我我……我就路过……”
    “滚！”
    “好嘞！”
    从头至尾师父裴青衣就说了一个字，那苹果脸儿姑娘却是如蒙大赦！
    她连忙跳上战马，就像中了箭的兔子一般，逃离了此处！
    ……
    此刻，和燕子矶遥遥相对的江边。
    方腊像是感慨，又像是喃喃自语道：
    “这些时日以来，小侯爷所言一一得到验证，竟没有一句落空！”
    “燕然真天人也……可叹我摩尼教福薄缘浅，不能得之。”
    “大家都是救民于水火，”苏信闻言，在旁边轻声说道：“但毕竟走的路不同。”
    “虽然不能并肩作战，但是能和教主这样的英雄守望相助，也是一件幸事。”
    “没错！”方腊爽朗地笑了笑，也把遗憾之心暂且放下了。
    经过这段时间，方腊对于燕然的意见越发看重，就是因为小侯爷当真是目光如炬，料事深远。
    别看他摩尼教起义之后，占据了东南的大片土地，但却和燕然所说的一样，完全没法消化这些战果，为己所用。
    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不断地拉拢腐蚀自己的将领，想尽一切办法抗捐抗税。
    往往自己大兵压境之际，这些人恭顺得就像条虫一样。
    但只要你转身一走，这些玩意儿便是立刻化身成毒蛇，花样百出的暗地里和你对抗！
    因此江南的混乱此起彼伏，起义军势力即便是如日中天，也无法彻底掌握控制。
    贪官污吏杀了一批又一批，报仇报得倒是痛快至极……可那又能如何？
    方腊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起义军，只要在官军那里稍稍受到挫折，江南必定是处处火起。
    终究他们是一支宗教军队，无法收拢人心，也难以和天下大势相抗！
    他甚至不停的梦到，他的家乡清溪帮源洞。
    当初谋划起义的时候，那时老弟兄们踌躇满志，想要横扫天下的情形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可是梦醒后，自己却是越往前走，阻力越大，逆流而行，终究大事难成！
    方腊想到这里，淡淡地笑了笑向苏信问道：
    “这次朝廷大军攻伐江南，不知小侯爷有何计策教我？”
    他这句话说的，可是相当给面子，苏信也能体会到方腊心中的无奈。
    苏信笑着说道：“自然是帮圣公赢下这一战。”
    “恐怕不容易！”方腊轻轻地摇头道：“两军对战，各有强弱之处，但总的来说还是对我军不利。”
    “这个我知道，”苏信听到这话沉声答道：
    “朝廷官军胜在船多人多，兵精粮足。这次讨伐江南，于百姓心中又有大义的名分，这是他们的优势。”
    “但他们一样有劣势，就是北方军队疏于水战，尤其是西军，在战船对战时几乎起不到作用。”
    “朝廷军队虽然有水师，但是疏于训练，汴京城里的金明池水师演武，几十年前还是有模有样……”
    “但最近这十来年，已经完全变成了做样子，给皇上看的玩意儿。”
    “我在金明池演武的时候，看过不止一次，整个演练过程连支箭都没射过。”
    “不过是挥舞战旗，敲响战鼓，叫皇上瞧个热闹罢了，跟实战稍微有点关系的，就只剩下个赛龙舟！”
    “没错，”方腊知道苏信所说，全都是实情。
    他点了点头后却又说道：“但是西军数十年和夏贼征战，战力可是强悍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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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6章：天下兴亡、凭我一念

    “水战是一回事，但只要让西军渡过长江上了岸，展开陆战之时，起义军怕是很难抵挡。”
    听到这里，苏信也点头道：“但是咱们起义军，也有优势和劣势。”
    见方腊转过脸注视着自己，苏信笑着继续说道：“其一，义军战士多数生于南方，天生水性就好。”
    “虽然说水性和水战是两码事，但毕竟善于操船行船，咱们也算是占了便宜。”
    “此外这江宁雄城，地形非常好，只要占据此处，从这里顺江而下，直到长江入海口这一段，全都在起义军的掌握之中。”
    “朝廷大军不管在下游哪里登岸，咱们只要得到消息，都可以随时半渡而击，从江上用战船截断他们的兵船。”
    “童贯恐怕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绕开江宁，而是直扑咱们防守的重镇。”
    “没错，两军各有强弱。”听到苏信的话，连方腊也不得不点头。
    看来小侯爷那边，对自己起义军的实力了解得相当清楚！
    方腊看着一线朦胧的江北对岸，长叹了一声道：
    “上次跟小侯爷见面之后，待我回到江南，也曾数次想过挥军过江，占据江北重镇，截断运河漕运……”
    “但是起义军做不到！我们的主力只要一过江，后方的江南立刻就会失去控制。”
    “我们力量太过薄弱，首尾不能相顾，现在只能防守，却是丝毫不能进取！”
    说到这里时，方腊脸上也露出了为难之色。
    “那就杀一波吧……”
    “嗯？杀谁？”
    没想到苏信突然露出这样一句话，让方腊听了大为震惊！
    只见苏信淡淡地笑道：“小侯爷这次让我来，就是给圣公提一个建议的。”
    “圣公不妨听听，看看对起义军会不会有用？”
    “苏先生就别客气了，你只管说！”方腊听到重点终于来了，他心中却是暗自精神一振！
    苏信随即轻声道：“还是当日我家小侯爷，告诉圣公的极限换家战术，但这一次要稍作修改一下。”
    “因为两军对战之时，天下大势已经发生了改变。”
    见方腊听得认真，苏信也是不急不缓，把燕然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次朝廷陈兵江北，想要进攻江宁，若是在江面上一场大战，即便是两败俱伤，也不免要挫折了起义军的水师……”
    “到时候整个江南沿岸，就都成了西军的登陆战场，若是让西军过了江，战局就很难预测了。”
    那哪是很难预测？我都知道是什么结果！听到这里，方腊只有默默地颔首。
    苏信接着说道：“所以这次作战，咱们要争取主动，不能被动防守。”
    “不要等对方攻击江宁，逼迫咱们在长江水战。而是直接在下游通州一线横渡长江，直接进攻淮扬！”
    见到方腊脸色诧异，苏信笑道：“但咱们起义军这次的过江目的，不是要打败西军，而是要攻城掠地，大踏步前进。”
    “之后等到西军移兵，过来进攻之时，咱们再大踏步向后败退！”
    “哦？这一进一退之间，有何用处？”听到此处，方腊立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关键就是，”苏信笑着说道：
    “当童贯看到起义军在西军的兵锋之下，如同豆腐一般向后败退，他就会错误的判断出，咱们的作战水准相当低下。”
    “圣公要明白一件事，童贯此番领兵南征，目的可不是江南平叛，而是要立功封王的！”
    “所以童贯一看到起义军节节败退，战力极差，他立刻就会把西军撤下战场。然后自己亲自带领亲信部队，过来抢夺战功。”
    “……他这一辈子，都是这个德性！”
    听苏信说到此处，此时圣公方腊的双眼，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只见苏信接着说道：“而且就在这同一时刻，夏贼军队知道西军被抽调到南方，西北防线空虚，他们已经开始挥兵进攻大宋了。”
    “真有此事？”方腊一听，便是心头巨震！立刻反问了一声！
    苏信笑道：“正是如此！”
    “现在的西北防线，兵力不足以和夏贼相抗，求援的奏折正像雪片一样飞往汴京。”
    “所以一旦西军从战场上撤下来，再加上童贯笃定，自己可以单独剿灭江南起义军。”
    “到时朝廷连一天都等不得，西军立刻就会被撤回西北边境！”
    说到这里，苏信向着圣公方腊笑了笑：
    “到时候童贯轻敌冒进，一心想要把咱们赶下长江。”
    “我家小侯爷却早就准备好了手段，一击便可以杀了童贯！”
    “等到南征大军主帅被斩，顷刻间群龙无首，他们也只好撤回汴京，重新筹划下一次的征讨。”
    “之后的起义军，整个江南安然无恙，朝廷大军的威胁也彻底消除。”
    “在这之后，圣公只管率领大军返回江南……那些趁你北伐之际，在背后挑事造反的世家地主、朝廷余孽，也刚好全都跳了出来，煽动作乱。”
    “到时候教主可以再杀一批，借势稳住江南大局！”
    “所以……”当方腊听到燕然的计划，他的目光不禁紧紧盯住了苏信！
    “这一仗，我们根本不用和朝廷军队相抗？只要在江北一进一退之间……”
    “我们就可以打败朝廷、保住长江、争取时间、肃清后方、一举四得？”
    “没错！”
    苏信见方腊已经明白了，他笑着问道：
    “圣公觉得小侯爷此计，能不能行？”
    “小侯爷神机妙算，如此奇计，怎地不行？”此时的方腊毫不犹豫，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他又想了想，又向着苏信问道：
    “只是在具体作战的时候，咱们在江北，和西军进退之间，若是差之毫厘，便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人家怎么可能，完全照着咱们的心意行事？”
    听到方腊的疑问，苏信却笑了笑。
    “那就要看他的本领了……”
    苏信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圣公方腊往江面上看！
    当方腊转过头去，就见燕子矶那边，正有一个人劈波斩浪向着这边游来。
    随即这个人在齐腰深的江水边站起来，一步步向着岸边走近。
    离得近了，就见此人精赤着全身，浑身肌肉犹如钢浇铁铸，脸上的神情却是从容不迫！
    “这是我师弟，西军种师中帐前水战参军。”
    苏信笑着说道：“这一仗该怎么打，咱们不妨商量一下。”
    “圣公想让西军如何进退，直接跟他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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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7章：频频试探、生死交缠

    这一刻，圣公方腊看到这两位英锐不凡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小侯爷燕然，当真是世间奇才！
    自己着眼于长江战场，只知捉襟见肘……人家眼中却是天下大局。
    若是没有小侯爷，起义军这一战血染长江，能打个势均力敌都是奢望，期间还不知要战死多少兄弟。
    可是在人家燕然的手上，居然不用打硬仗，就在进退之间，他们就能赢下这一战！
    这一场震动天下的长江大战，事关王朝兴衰，足以载入青史！
    可燕然居然派出两个弟子，就在一南一北，敌我两军之中各自发力，决定了此战的胜败！
    如此天资绝顶之人，他的大道，到底是什么？
    当我死了之后，这天下又会在他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子？
    ……
    在这场燕子矶谈话过后，江南大战的走向已经被燕然一脚下去，彻底踢偏了方向。
    围绕着长江的争夺战，也正在一步一步向着燕然预定的结果，飞驰而去！
    ……
    此时此刻，远在汴京的燕然，收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钱戏前来报告，阳关三叠的一条通道之中，提前埋伏好的警报被触动了！
    有人正在通过阳关三叠，进入汴京！
    说实话，钱戏这些日子以来当真是劳苦功高，要知道这阳关三叠，可不仅仅是三条通道而已。
    按照天目老人的思路，这三条通道必须要能通过汴京城墙和护城河，而且进口和出口都要极其隐蔽。
    其中一条通道，是用于金国大军突然杀进汴京的，因此通道的高度和宽度，甚至可以供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双马并列疾驰。
    而且用古玩行当的行话来说……这三条通道还得做旧！
    因为阳关三叠，理论上来说是在三年前建成的。
    所以水侵风化的痕迹，土壤干湿程度，人员行走磨损，甚至是空气中泥土气味的浓淡，都是钱戏要研究的科目。
    不过这三条通道，总算是按照预期建造完成，正好赶上了燕然给雨师设下陷阱。
    同时通道里那个警报系统，踩上去的人也是浑然不知，可是钱戏在通道附近安排的军士，却可以立刻发觉。
    当燕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看到钱戏这小子眼睛里贼亮贼亮的，正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小胖子这幅样子，燕然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当一个小孩在地上挖了个陷阱，伪装好之后眼看着有人就要踩上去……就是这幅表情！
    燕然想了想之后笑着说道：“不用管他，让他过。”
    “雨师行事一贯极其谨慎，第一次有人通过阳关三叠，十有八九是他用来试探的棋子。”
    “老师！”钱戏闻言，却露出了急切的表情。
    “要是雨师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把所有要运来的密谍全都弄进了城，那咱们可就白干了！”
    “如果雨师真笨到那个程度，那你也就不用挖那三条通道了，我随时就能抓住她！”
    燕然笑了笑，让钱戏不用担心。
    ……
    钱戏见老师示意他退下休息，他也是疑神疑鬼，心情忐忑地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
    随后钱戏就看到，自己的妹妹钱瑶姑娘，正一边剥着松子，一边探头看着桌上的一本书。
    一见哥哥回来，在自己身边坐下，钱瑶就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是一股土腥味儿，看来你身上这股味儿，没有俩月是下不去了。”
    见自己妹妹正在看书，钱戏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向妹妹轻声问道：“你和后院里这些小姑娘们，是不是老师都给你们做了反密谍的培训？”
    “对啊！防止被别人套话什么的。”钱瑶把松子“哗啦”一声放下，向着哥哥纳闷道：“你没事问这个干什么？”
    “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让你一有机会，就从小侯爷那多学点本事？”钱戏向着钱瑶正色言道。
    “对啊！”钱瑶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不管跟小侯爷学点什么本领，都足以让咱安身立命嘛？”
    “其他的你不用学了，”没想到钱戏却毫不迟疑地说道：
    “反正主人对你十分信任……你就听哥的没错！
    “下次李师师姑娘再给燕青补课，或者老师给弟子传授密谍技巧的时候，你能听就多听几句！”
    “我跟你讲，哥哥不会害你的，多学点这个，比啥都有用！”
    “为什么呢？”钱瑶小姑娘毕竟还是单纯，听见这话纳闷的反问了一句。
    “我也是最近在密谍这行当，越学越深才知道的……”只见钱戏叹了口气道：
    “干我们密谍这一行的，揣摩人心向背，体察世事人情，都是最基本的功课。”
    “我们只要一次看错了人，或一回做错了事，那便是万劫不复！因此对于人心的把握，必须绝对精准。”
    “我相信只要多学点这个，不管将来你选了哪个行当，都能安身立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坏人，你都能从容对付！”
    “就像是我跟小侯爷在一起……”钱戏神色郑重地看了看妹妹的双眼：
    “当你和雨师这样的对手决战之后，天下能坑你害你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哥就你这一个妹妹，我就是被人千刀万剐都无所谓，这条命卖给小侯爷，我也是心甘情愿。”
    “只要你能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
    “我怕你将来碰上拐人的拍花子，怕你遇上骗财骗色的花花公子，怕有人在明面上对你千好万好，背地里却存着暗害你的心思……”
    “现在只要你学会了密谍之道，哥就再也不怕了，我死都没关系！”
    “我明白了，我好好学就是！”钱瑶听到哥哥说得句句深入肺腑，小姑娘也是暗自动容。
    之后姑娘勉强一笑，向着钱戏说道：“赶快给我呸呸呸，把晦气吐出去！”
    “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死啊活的，我听小侯爷说过，心存必死之意，乃得求生之道，这是战场上活命的不二法门！”
    “小侯爷如此宽厚，绝不会让咱们兄妹没了下场，好好给小侯爷办事，我看你这胖子有福得很！”
    “嘻嘻嘻……呸呸呸！”
    钱戏听到妹妹说得有板有眼，知道她耳濡目染，跟着小侯爷也长本事了。
    于是他面带微笑，连忙呸了几口！
    ……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等到钱戏出了房间，一抬头就看见燕然正带着人，“噌噌”地快步往外走！
    “怎么了？”钱戏吃惊地问道。
    “赶紧跟上！有热闹你看不看？”燕然一边走，一边招手让钱戏过来。
    “什么热闹？”这边钱戏连忙跟上了队伍。
    “高衙内！今儿他就要完蛋了！”
    燕然头也不回地说着，带着人一溜烟冲出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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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8章：佳人初见、飘飘欲仙

    小侯爷既然这么说，看来那高衙内必是离死不远了，大家心里越想越痛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
    这次跟燕然出来的……算了咱还是别数了，差不多全家都跟来了。
    连君风华和扈三娘这两位新加入的伙伴，也一起跟上了燕然。
    扈三娘就不用说了，整个身家性命都是燕然救的。
    至于君风华……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他冷峻高傲，是个棱角尖锐的人。
    等接触时间长了大家慢慢发现，这位大帅哥虽然智商绝对够用的，但内心柔软呆萌，倒也招人喜欢。
    一行人到了一处酒楼里，把两三个雅间中间的格扇拿开，大家才够地方坐下。
    燕然还特意让人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隔着透光的窗纱，外面半条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此时的高衙内，正在对面的茶楼里。
    ……
    二楼的窗扇大开，高衙内高坎斜靠在窗边。
    他手里端着半盏茶，正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当然他的用意不在喝茶，也不是在休息，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下边那些穿着艳丽的姑娘。
    这是他的习惯之一，一旦他看上哪位，那姑娘就倒霉了。
    虽然高衙内不至于见到一个美貌女子，就下去当街调戏明着抢人，不过派人跟上去找到家宅住处之后，那姑娘被他掠夺而来强暴致死，却是他最喜欢干的事之一。
    至于他另外一个习惯，说实话高衙内也觉得挺好玩的。
    就是他爹高太尉，衙门之中的那些下属。
    高衙内没事就喜欢到人家里去拜访，当然以他的身份，进去人家里自然是妥妥的酒宴招待。
    之后就是高衙内最喜欢的项目，求见这位下属家中的女眷。
    但凡他看上哪一个，不管是人家的儿媳妇儿，小妾还是亲闺女，必然是要单独聊聊天才行。
    到时候闺房里香气各异，大姑娘小媳妇的反应也是各自不同。
    羞愤和耻辱交缠在一起，绝望和欲望共同呈现在脸上，难以克制的屈辱和身体的自然反应，每每让高衙内快活得难以自拔！
    这就是他过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凡是他看上的人，都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今天的高衙内也是如此，只是他张望了半天，大街上走过来走过去的，大多都是庸脂俗粉。
    高衙内喜欢的那种端庄而艳丽，循规蹈矩又喜欢压抑内心的女子，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这时，却有一个年轻小伙子，面带笑意走进了酒楼。
    ……
    浪子燕青一身青衣小帽的家仆打扮，来到高衙内所在的雅间门前，朝着守门的家丁护卫笑呵呵地求见。
    “劳烦贵使转告高衙内，在下是杭州知州赵霆的家人，今日特来求见高衙内，有要事禀报。”
    燕青一边说着，眼睛朝周围一扫，就知道面前这些护卫身手不凡。
    来之前，老师燕然用宋江的口气写信给高太尉，虽然达到了移祸江东的目的，但也警醒了高太尉。
    如今高衙内出行，身边总是前呼后拥，带着三十来个人。
    守门的这几个家丁，就是个个身手不凡，看来都是高太尉从江湖上苦心搜罗来的高手。
    等到房间里的高衙内听说，有人到这里来求见他，再一琢磨杭州知州赵霆的名字……
    到底是家学渊源，高衙内的心念一转，就猜出了赵霆派人来找自己的用意。
    杭州知州赵霆，之前放弃了自己管辖的杭州，携家带口跑到了汴梁，实际上他已经是个待罪之身。
    因此到了汴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拉关系抱大腿，找机会行贿上官，想办法把自己的罪责给免了。
    至于说他要找的人，还有谁比深得圣宠的高太尉更合适的？
    因此高衙内不用想就知道，他父子俩又是稳稳的一笔银钱入袋……
    想那杭州素来富裕繁华，赵霆在那地方当知州，他手里的银子还能少了？
    因此高衙内从街边收回了目光，让人把外边的那个人叫进来。
    等到来人一进门，高衙内倒是眼前一亮！
    这小伙子精神抖擞，气质随和，笑容亲切，丝毫没有畏缩胆怯之态。
    看得出来是见过世面的，这位必定是杭州赵霆的心腹之人。
    等燕青恭恭敬敬地拜见了高衙内，他随即笑着说道：
    “在下赵四，是杭州知府赵霆的家人，我家主人一向对高太尉和高衙内仰慕万分。”
    “主人是待罪之身，公然交接恐有不便，因此才派小人过来相请……衙内万勿怪罪！”
    “那赵霆。倒是个懂进退的。”
    高衙内听到这位家丁赵四说得有理，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连赵霆在他心目中都似蝼蚁一般，更何况面前这个家丁了！
    燕青听到高衙内夸奖了主人一句，他也连忙打蛇随棍上，笑着说道：
    “我家主人正要聆听衙内教诲，小人斗胆，衙内要是不忙，不如过去赵府坐坐？”
    听见这话，高衙内无声的把脸转到了外边。
    高衙内旁边站着的一位护卫，却冷冷地回了一句：
    “到底是小地方的人，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
    “在汴京城里，提前三天下帖子才叫请客赴宴，若是提前两天，那唤作‘叫吃酒’，已是大大的失礼。”
    “当天叫人的，那叫‘提溜’！我家衙内何等身份？你那杭州赵某，狗一般的人物，你也配！”
    “这……”燕青听了这话，明白这是官场上的规矩，高衙内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也是正常的。
    他想了又想，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就只街面上传来“咣”的一声响。
    高衙内下意识的把脸一转，就见街上一顶两人抬的小轿，轿杆正好碰在了一辆马车的车辕上。
    这一撞，轿子立刻停了下来。
    当高衙内一看过去，恰好见到那顶小轿里，有人撩起了轿窗的帘子往外看……
    才刚刚露出了半张脸而已，就把这位高衙内看得全身一颤！
    只见那脸蛋儿宜嗔宜喜，颠倒众生，眉目间烟描月画，满带风流。
    便是嫦娥出月宫，总须逊三分风情月意，神女下巫山，也要差一点妩媚妖娆！
    一眼看去，竟是一位无双美女，绝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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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9章：色心一起、祸在眼前

    这一下，高衙内差点儿半边的魂魄都散了，一伸手就抓住了面前的窗栏！
    可是还没等他示意身后的家丁跟上去，就见面前的那位家丁赵四，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衙内恕罪，这是我家主人撞了轿了！小人得赶紧下去瞧瞧！”
    说着那赵四不由分说，扭头就走。
    高衙内闻言却轻轻吸了口气，心说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
    既然是他家主人，也就是说，这女子是那杭州知州赵霆的家人了？
    怪不得都说苏杭出美女，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倒是两好变成一好了，倒是免得我派人过去抢夺，再费一番手脚！
    以赵霆那样的带罪之身，我跟他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姑娘还是未出阁的打扮，看来是赵霆的闺女之类……知书达理的官宦之女，倒是正合我的胃口！
    兄弟啊兄弟，眼看着你又要开荤了！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我容易吗我？哈哈哈哈！
    就在高衙内心中暗自得意之时，只见那个家丁赵四，三步两步来到了街上。
    那姑娘隔着轿子跟赵四说了几句话，随后赵四连忙过去将马车赶走，让姑娘的小轿继续往前。
    就这样，等到燕青转身再次回到楼上的时候，情况已是幡然一变！
    ……
    眼前这一幕，全都落到了对街酒楼里，燕然他们一行人眼中。
    此刻大家在窗台上趴了一排，隔着窗纱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这场戏。
    高衙内的弱点，被小侯爷拿捏得死死的。
    一个燕青小乙哥上去说了几句话，秋水伊人苏依瑶姑娘只露了半张脸，事情就办得妥妥当当！
    一想到燕家小侯爷的目的，居然是把高衙内引到杭州知州赵霆的家里，大家的心中就忍不住暗自叫绝。
    这下倒好了，都不用自己出手，那高衙内就得让人细细剁成臊子……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这一下，殿帅高俅被人弄死了儿子，他还得赖在那个杭州知州赵霆的头上！
    ……
    “刚才轿子里是谁？”
    等到燕青回到楼上，高衙内双眼注视着他，急不可耐地问了一句。
    “那是我家三小姐，”燕青连忙笑着答道：
    “这次我家主人来汴京避难，把四位小姐，两位公子全都带了过来。”
    “啊？”
    高衙内一听，心里边那个小人，乐得忍不住“咣咣”直捶地面！
    如此说来，家里边还有三美人个？高衙内心说：
    一个三小姐尚且如此美貌，另外那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想必也是万种风情！
    这杭州知州赵霆，还真是个知情识趣儿的，居然一下给我带来这么多绝代佳人。
    那我就一个一个的替你全都开了张算了！这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桀桀桀！
    于是高衙内当机立断，向着燕青说道：
    “你家主人也不容易，让他这么担惊受怕的也不是个事儿，他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既然他有心相请，那我就帮他过了这一关，咱们改日不如撞日，你……那个谁，前面带路！”
    “太好了！多谢衙内！”燕青听见对话，连忙喜滋滋地行礼：
    “衙内恩情，天高地厚！小人这就给您带路！”
    说着，燕青连忙带着高衙内和一众护卫，下楼付茶钱，出门上马车，动作一气呵成！
    高衙内看到这小伙子，做事从容周到，对他的印象也越发不错。
    等燕青扶着高衙内上了马车，高坎坐稳之后，还向着外面的燕青问道：
    “刚刚你家姑娘，和你说什么了？”
    “哦！怎敢劳烦衙内动问？”燕青笑呵呵地答道：“姑娘遇到点事儿，有点生气了。”
    “什么事？”这边马车已经开始往前走了，高衙内又向着外面的燕青问了一句。
    “刚刚我家小姐出去，在咱们汴京第一大银楼归燕堂那里，见了一支玲珑切的红宝石发簪。”
    “说是那家银楼的镇店之宝，价值不菲，姑娘这次带的银钱不够，没能买下来，因此正生闷气呢。”
    “那还不简单？”一听到这里，高衙内全然没当回事，转身向着马车外的一位贴身小厮吩咐道：
    “你去归燕楼，把那支发簪买来，带到赵霆府上交给我。”
    “是！”那小厮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买，高衙内却轻轻笑了笑。
    有了这支发簪，过一会儿他要求见见赵府三小姐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了。
    另外一支发簪，又能有多少钱？
    在他敲完赵霆竹杠以后，敲来的银子用来买一百支都够了！
    可是高衙内却不知道，那归燕堂，其实是小侯爷燕然的产业。
    那里边用来将宝石切割出棱角，反射出宝石光芒的手艺，也被民间称之为“玲珑切”，如今正在整个大宋风行起来。
    据说远至江南，甚至北上辽金，都已经卖疯了！
    ……
    见高衙内一走，燕然连忙率领众人转移阵地。
    如今燕然心中已是胜券在握，他们看热闹的地点，也换到了知州赵霆的府门前。
    跟着燕然的那些兄弟姐妹心里都清楚，那高衙内屡屡作恶，又一次一次挑衅燕然。
    他爹高太尉，也是对小侯爷必除之而后快，因此才有了今天的锄奸计划。
    君风华在开封府当差，高衙内在汴京城中，犯下的案子不计其数。
    君少爷即便是把案子查清了，开封府又有哪个敢问高衙内的罪？因此君风华对高坎早就恨得咬牙切齿。
    甚至连扈三娘也听说过一些高衙内的事……被高太尉逼上梁山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再加上扈三娘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因此姑娘看着今天这番阵势，一边兴奋得脸蛋通红，一边也想看看，小侯爷是怎么处置这个花花太岁的。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知州赵霆的府邸对面。
    眼看着前面高衙内的队伍，也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这时的燕青一挑车帘，小心地向高衙内说道：“衙内且在车内宽坐。”
    “这次您能光临，是赵家万千之喜，我这就过去通传，让我家主人出来迎接。”
    此时的高衙内，心中正在温习自己那些招式花活儿，准备一会儿把胸中所学，全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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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0章：一场残杀、血海无边

    因此一听见燕青的话，他在车内嗯了一声，示意那赵四快去。
    之后燕青就过了街，来到赵霆的府门前。
    这时他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收了起来。
    此时见到街对面，有贵人的车马停下来，赵府那些看门的家丁也都暗自紧张起来。
    这些人个个心里有鬼，也不知道来人所为何来？
    等燕青走到门前，就见守门的家丁一个个筋肉强劲，连屁股蛋儿都翻翻着，就知道这些人的武艺非同寻常！
    那还能错得了？这些金国派来的精锐，肯定是一帮杀人如麻的高手！
    燕青走过去，冷冷地说道：“太尉府高衙内，过来拜访你家知州，给我打开中门迎接！”
    “这……”
    这些守门的军士，显然也知道太尉府的名号。
    他们当然不敢拒绝，生怕惹恼了太尉府。可是他们又不敢放人进去，怕被高衙内进府看出了问题。
    因此这些家丁的神情，立刻犹豫了一下。
    “我家知州大人病了……”片刻之后，一个头领模样的护卫开口便要推脱。
    “那正好，我家衙内进去看看赵知州的病情！”
    燕青说着突然冷不防一伸手，抓住了那个首领的鬓角，将他一把拉了过来！
    这一抓真是痛彻心扉，把那首领痛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燕青冷冷地说道：“赵霆真是出息了哈！”
    “我家衙内想要见他，他都敢借故推脱？”
    “信不信我家太尉一封奏章上去，今天就治他一个擅离职守，弃城而逃的死罪？”
    “到时候你们满院子的人，一个也活不了！给我开门！”
    “是是是！”
    首领一听这事儿大了，他连忙让人大开中门，迎接高衙内进去。
    同时他也火速派人，给院子里的人送信！
    燕青见状微微一笑，回身过街来到了高衙内车前。
    “衙内！”燕青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
    “我家大人刚才惩治一个惹他生气的家丁，一脚没踢着，劈了个叉……”
    “如今主人某处疼痛难忍，没法出来迎接衙内，咱还是自己进去吧！”
    高衙内怎能想得到，这家丁居然敢撒谎骗自己？
    他一听燕青说得煞有其事，高衙内也是心中好笑。
    要是换做平时，因为礼数上这点破事儿，他能将对方闹得鸡犬不宁。
    可现在他一心想着府里的美人，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于是立刻下令进府！
    随即燕青招呼着高衙内的家丁马夫，一块儿进去招待茶饭，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全都跟了进去。
    等到进了大门，才过二门，高衙内随即就觉得气氛不对，怎么迎接他的人这么多？
    眼看着东西两廊下，赵家的家丁仆役都站满了……就是没见到那位知州赵霆的身影！
    “果然有鬼！”
    就在这时，高衙内突然听到旁边那位家丁赵四，猛地大喊了一句！
    只见他“唰”的一声，从高衙内身边一位护卫的刀鞘中，一把拽出腰刀，抬手便向着廊檐下的赵家家丁甩了过去！
    “给我动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不知这个家丁赵四是为啥动的手，也不知道他这一嗓子，到底是给谁喊的！
    反正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只见满院子虎视眈眈的家丁，“呜”的一声就冲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高衙内心里陡然出现了三个字：
    “……上当了！”
    可是究竟上了谁的当，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兵戎相见，却没人告诉他！
    高衙内身边带的护卫，也真是精锐得很，一见这情形，立刻就拔出刀剑应战。
    两伙人顷刻间战在一处，兵刃相碰，叮当作响，刀光剑影，此起彼伏。
    才接招的第一刀，高衙内身边就有一个护卫，被人斜肩带背的一刀，从肩膀到肋下，硬生生砍成了两截！
    这不是强抢民女，也不是街头打架……这是杀人！
    一瞬间，高坎吓得全身一震，满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他一见这阵势就知道，这一回对方不是要坑他，而是要杀了他！
    竟然一动手，就是如此惨烈！就算是杀父仇人也没有这么狠的！我这是惹着谁了？
    还没等高衙内想明白，院子里已经打成了一片血肉横飞！
    从对面那伙人交手时的狠劲儿就能看出来，这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府这些家丁，根本就是要杀绝他们这一行人，出手皆是凌厉的杀招，硬杀硬砍，全都是战阵功夫！
    自己这边再有丝毫犹豫，立刻会被人杀个干干净净，因此高衙内手下的护卫也都发了狠，使出全身功力，玩命对敌！
    赵府中一百七八十人，全都是金国来的百战之士，厮杀的经验极为丰富，动手时也是干脆果决。
    而高衙内这边三十来个护卫，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却都是武功精强，反应灵敏的高手！
    双方这一场拼死血战，那些金国战士将护卫们团团围在中间，护卫们又把高衙内保护在正中。
    眼看着四周血浪迸溅，脚下人头乱滚，残肢断刀在空中不断飞舞！
    此刻的燕青地位最是尴尬，双方都在向他大打出手，可是在混战之中，这位燕小乙却是怡然不惧！
    在这个挤得满满都是人的院子里，是他这身绵密小巧的功夫，最适合不过的战场。
    燕青将自己的武功，毫无保留的尽情发挥出来。
    远手、近肘、贴身靠；高崩、低砸、中路打。拳似流星，眼似闪电。身动如风，腰似蛇行！
    他在人群中连崩带靠，身形闪动，脚下没有一刻停留，游鱼一般流畅地穿行。
    眼看着交手数招一过，金国军士已经躺下了四五十个。
    高衙内周围的护卫，也只剩下十个不到……燕青突然一抬手，把一个东西抛过了头顶。
    在这之后，他闪电般的往地下一蹲！
    燕青刚刚将头低下，就听天上“砰”的一声炸响。
    在场的所有人眼前霎时一片雪白……闪光弹！
    这就是小侯爷燕然在神州擂上，用来营救燕青的闪光弹。
    这些日子，这种闪光弹在燕然的研究下，威力又得到了加强。
    加入了金属镁粉的火药，在颗粒化之后，爆燃的速度更快，闪光也更加强烈。
    一声爆响过后，满院子的人全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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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1章：玲珑金簪、刀枪无眼

    等到他们捂着眼睛，用兵刃护住身体，几秒钟之后随着视力渐渐恢复，两拨人又狂舞刀枪砍杀在一处。
    却没人注意到，院落中间的燕青已经不见了……高衙内也是无影无踪！
    ……
    燕青看准时机，利用闪光弹爆燃的机会，夹起了高衙内飞身就走。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赵府，但燕青对这里的地形却是极为熟悉。
    因为百里轻和程炼心两个人，不但摸清楚了赵府的情况，还把整个府邸绘成了详细的地图。
    所以燕青看准了方向，一路穿房越脊，如入无人之境！
    跳过最后一道院墙，燕青来到了府门外的大街上。
    他双脚轻飘飘地触地，正好落在院墙和一辆马车之间，利用马车隔开了街上行人的目光。
    燕青抬手，就把腋下夹着的高衙内一家伙扔到了车里，之后抬头看了看街对面。
    对面的酒楼上，小侯爷向他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对他这次干脆利落的行动大加赞赏！
    就在燕青展颜一笑，脸上洒满阳光之际，他又看到小侯爷的大拇指，向着边上微微一转。
    等燕青向着燕然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长街的另一头，有个小厮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那支玲珑切的红宝石凤簪，恰好送到了！
    燕青一见之下，微笑着迎了上去。
    在小侯爷的计划中，这个购买凤簪的小厮，就是这次行动中，高衙内的手下唯一留下的活口。
    跟着高衙内来赵府的所有手下，全都要死在里面，这样才能避免燕青和赵府的内情泄露出去。
    这样当高俅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再怎么调查，也不会将这件事联系到燕然的身上。
    所以这个买凤簪的小厮必须活着。
    不然的话高俅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哪儿去了？
    燕青笑着迎上去，那个小厮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家主人高衙内正在斜对面那辆马车里。
    而跟他一墙之隔，高衙内所有的手下，都已经被人砍成了鱿鱼花！
    “买回来了？”燕青笑着问了一句。
    那小厮见到燕青，纳闷地反问道：“这位小哥……你怎么在这儿？”
    “给我吧，”燕青不由分说，便从小厮手里抽出了盒子，揣到了自己怀里。
    “这不是怕你找不着门吗？”燕青笑着转头，指着赵府说道：“都在里面呢！看见没？”
    “看见了，咱们现在进去？”那小厮见盒子到了燕青的手里，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抢过来。
    毕竟他知道，这位家丁赵四终归要把盒子交给高衙内的。
    不过当他说要进去赵府时，却见对面的那位赵四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燕青笑着对他说道：
    “刚刚高衙内进了我们赵府，就非说要跟我们赵知州的女儿单独聊聊……”
    “结果一见面，他就动手撕我家小姐的衣服，真是的，这也太着急了吧！”
    “然后呢？”听到燕青的话，对面的小厮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心说：听着倒像是我们家衙内干的事没错，可是也不至于急到这种程度吧？
    难道是衙内平时吃的助兴药物，今日药效提前上来了？
    “还能怎么样？”燕青笑着说道：
    “我家大人对三小姐视若掌上明珠，见高衙内如此无礼，自然是勃然大怒！”
    “然后他带着家丁，就跟高衙内的手下打起来了，一百多家丁对战三十多护卫，听说已经打出了人命了！”
    “你家衙内也被人砍人好几刀……兄弟你非要进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听哥哥一句劝，先在外边找根棍棒防身，里边刀子可不长眼！”
    “啊？”
    这小厮听得对面的赵四，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半天，原来里面都出人命了！
    这消息把他吓得全身一颤，之后他一跺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哎兄弟你不进去了啊？你走啊？你干嘛去啊？”此时的燕青，还在后边笑着追问不止。
    “我还进去个六啊！我去禀告我家太尉……谢谢啊！”
    那小厮看来还是知道好歹的，知道燕青这一拦，是救了自己一命，他居然还谢了燕青一声。
    在这之后就见他一路跑得翻蹄亮掌，头也不回的直奔太尉府狂奔而去！
    ……
    行动结束，圆满成功，燕然随即带人撤退回自己的侯府。
    等到太尉高俅带着大群手下赶到赵府时，院子里人都凉透了。
    踏着满地鲜血一进院子，高俅就惊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儿。看到院子里累累堆积的尸体，高太尉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经过卫士一番搜索，整个府里已经没有了半个活人，院落中间的战场上，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六十八个体型彪悍的武者，三十二个高衙内身边的护卫，都被人砍得身首异处，杀得伤痕累累。
    自己的儿子高坎……不见了！
    原来赵府里幸存的那些金国武者，知道身份已败露，大战之后立刻就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座满是死人的府邸。
    高俅看到赵府的正堂上，还端坐着那位杭州知州赵霆，被人一刀割了咽喉。
    如今赵霆的鲜血流了满襟，眼睛瞪得老大，早已死于非命！
    护卫在赵霆的身上还发现一张拜帖，这是金国人撤走后，燕然特意让百里轻姑娘留下的。
    上面写着“略奉薄礼，敬请查收……梁山宋江！”
    “好你个宋江！”
    那高太尉气得血贯瞳仁，他一把将这张拜帖扔在地上，顿足大喊道：
    “真敢来杀我儿！”
    “宋江！林冲！我必杀此二贼！”
    ……
    这个回合，基本上毫不费力。
    燕然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赵霆府里那些金国人，打得烟消云散。
    他虽然派人跟上了那些逃散的金国武士，但却知道这恐怕没什么用。
    以雨师那种谨小慎微的行事方式，这些武士即便能活下来，他们一旦暴露，雨师也不会让他们再触碰任何一项任务了。
    这一次，小侯爷还顺便处置了那个整天跟自己劲儿劲儿的高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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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2章：恶贯满盈、衙内高坎

    这小子是水浒传里的毒瘤之一，这回被利落地除掉，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同时燕然还给梁山宋江头上，又套了一层光环，如今高俅已经与他不共戴天。
    这么一来，宋江分别得罪了太师童贯、相国蔡京、太尉高俅，这回他再想招安……呵呵！
    他就做梦吧，现在他去找宋徽宗他妈都不管用了！
    ……
    等到高衙内被摘去了脸上的蒙布，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阴暗的牢房里。
    周围没有窗户，唯一的光线是墙壁上的一盏油灯。
    他面前还站着一个相貌平凡，神情淡然的小姑娘。
    高衙内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戴上镣铐或是绑住双手，他面前牢房的铁门也是大敞四开。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又涌起了一丝生机！
    这小子曾经满街打架斗殴，跳墙偷香窃玉，因此身手倒也灵便。
    更何况就算他体格再怎么不行，难道连这么一个小姑娘，他都对付不了？
    现在的高衙内，已经没有时间细想到底是谁坑的自己，他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
    只要他打倒这个小姑娘冲出去，说不定外边就有一条活路！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就往外冲，可脚下一动，他却突然发现那小姑娘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一触……
    小姑娘的指甲上，藏着一支极其尖利的钢针。
    当钢针戳穿高衙内的衣服，刺进皮肉之后，向外猛冲的高衙内就像后脑上挨了一棒，“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此刻的高坎觉得从胳膊上受伤的地方开始，一股剧痛就像是火焰灼烧一般，向着全身上下蔓延！
    眼看着自己被刺的那只手，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剧痛就像是活生生撕下他的皮肤一般，疼得深入骨髓！
    高衙内仿佛一只被刚刚钓上岸的鱼，在地上奋力地扑腾着，全身上下剧烈地扭动！
    口中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极度的痛苦灼烧着他的五脏，几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那小姑娘的声音却是淡然平静，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向着自己的布娃娃，喃喃自语一般。
    牢房里回荡着姑娘的声音，在高衙内的耳中听来，一字一句都仿佛雷霆霹雳，犹如地府宣判！
    “这样的痛苦，你还有得受呢……高衙内。”
    “你中的这种毒药，一时之间是不会死的，我可以这样玩儿上好久。”
    “你……是……谁！”
    高衙内的腰弓成一只虾米一样，他疼得浑身汗出如浆，额头顶在地上，在极度的痛苦中拼命问道！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对付自己的到底是谁！
    “没想到吧？你那些残忍换来的欢愉，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小姑娘根本没回答他，仍是自顾自的喃喃说道：
    “我叫阿秀……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姐妹，咱们慢慢玩儿！”
    ……
    “你杀了我吧！求你了！我受不了啦！”
    一阵又一阵好似活猪被开水烫了的惨叫，回荡在阴暗的牢房之中。
    据此只有一墙之隔，那位被关押了不知多久的驯马少年古夙罗，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他剧烈地颤抖着，好似被一只恐惧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心脏。
    在黑暗的牢房中，满是绝望的味道！
    ……
    汴京玄清观中，后院有一片桃花林。
    这里僻静清幽，景色别致，一贯是文人雅士喜爱的去处。
    不过这时节花期已过，没有了桃花可看，早已是清静无人。
    一个姑娘抱着小狗，静静地坐在树荫之下。
    她身边是形影不离的四大高手，明珠玉佛，铁手银钩。
    这时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姑娘抬头一看，脸上便绽放出了笑容。
    “天风浩荡，不灭神王……有失远迎。”
    “金国雨师？幸会！”
    二人微微颌首，算是见过了礼。
    只见雨师笑着说道：“先生风采夺人，果然不愧是圣公方腊座下四大王，小女子何其幸也……吕师囊先生！”
    原来这位率先通过阳关三叠的神王，居然就是方腊座下四大王之一。
    天风浩荡，长空神王……吕师囊！
    此时两人面对面，各自打量着对方。
    那雨师是个俏丽动人的姑娘，一身灵秀好似夺尽了天下的灵气，淡雅从容又像是一株随风自在的小草。
    而那位神王吕师囊长身玉立，面容俊雅，十足是一位修养极深的饱学大儒。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双目狭长，斜飞入鬓，开合之间深邃难言。
    虽然是江南反王深入汴京，面对的更是金国谍王雨师这般人物，但他神情却是自在悠然，松弛随意。
    看他的神色，十足像是在自己家院子里面，对着自家女儿一般。
    在神王身边，还站着两位姑娘。
    一位黑衣蒙面，背上背着一把宛如明月的弯刀，行动间矫健轻盈，像是林间的一只小鹿。
    还有一位彩衣飘飘，美艳至极，两颊各带着一抹桃花般好看的红晕，好似一位花中仙子，降于人间。
    这两位是吕师囊的护卫，能被他千里带来随时保护在神王身边，可以想象这两位姑娘身上，必有惊人的技艺。
    “雨师姑娘约我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面对着这样一位姑娘，即便神王吕师囊也不能轻视。
    他坐下之后审视着雨师，越看越觉得这位姑娘深不见底，高深莫测。
    吕师囊还不知道，自己一进汴京城，就成了雨师用来测试阳关三叠的工具。这小姑娘来此的用意，他更是完全猜不透。
    这时雨师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石桌上，摆在了吕师囊的面前。
    “这是小女子给神王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雨师说了一句，吕师囊便低头向着桌上看去。
    就见那是一个小小的卷轴，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大宋东南布防图”！
    一见之下，吕师囊不由得暗自吃惊，心说雨师这丫头当真了得！
    这张布防图，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种图册，一般只在朝廷衙门里才会秘密收藏，上面标注了东南大片区域内城防工事的情况，还有各地驻军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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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3章：因何会盟、女真江南

    甚至军器多少、甲杖数量、粮草马匹、将领是谁，上面全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东西若是落到江南起义军的手里，就相当于他们得到了附近所有朝廷军队的驻扎情况。
    对于起义军来说，这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情报，而雨师却轻飘飘的，就把这份布防图交给自己作为见面礼！
    手面如此开阔，不愧是金国谍王，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想到这里，吕师囊却并没有去碰那个卷轴，而是轻声向雨师说道：
    “萍水相逢，怎好受此厚赐？尊驾有何见教，还请明言。”
    这一来一回之间，雨师也看出吕师囊心智深沉，丝毫不为外物所惑，心中不免暗自称奇。
    雨师笑着说道：“义军之主圣公，要对付的是大宋朝廷，我大金国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女子这次前来，正是代表大金，想要与江南义军会盟。”
    “姑娘此言，不知何意？”
    吕师囊听了雨师的话，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却神色淡然地问道：
    “你我双方势力之间，还隔着宋国与辽国，如此会盟，于金国有何好处？”
    吕师囊这话问的有意思，他不说对自己的起义军有什么好处，而是先问对金国有什么好处，这就是在试探雨师的用意了。
    雨师却淡淡地说道：“近日辽国在我大金兵锋之下节节败退，开始出现了和宋国合流的迹象。”
    “而宋国朝廷，也在派大军攻伐江南义军。”
    “所以我大金国会盟义军，支持方教主和宋国争夺天下，也是为我们自己考虑。”
    “起义军那边，也同样是如此，虽然宋国繁华东南富庶，起义军不缺银两。”
    “但是战马军械，情报支援，这些我们都可以提供，也必定对义军有用。”
    “总而言之，”雨师笑着说道：
    “方教主让宋国朝廷抽不出手，北上支援辽国，我们金国也会支援方教主，攻略宋国。”
    “事成之后，大金占据辽国，方教主占据大宋，你我两国，平分天下。”
    “咱们还以宋辽两国边界为界，此后永为兄弟之邦，神王你看如何？”
    当雨师这番话说完，吕师囊一时间默默不语。
    如今对雨师和他会面的用意，吕师囊倒是全都知道了。
    对于平分天下这类说辞，以吕师囊的智慧而言，当然知道这全都是屁话！
    到底能不能会盟，会盟之后各自占据多大的地盘，那终究还是要用实力说话的。
    你要是没那个本事，还想要那么大的国土，那纯粹就是做梦！
    但金国这次会盟的意图，确实是不错的。
    金国想要用江南起义军牵制大宋的注意力，而江南起义军也可以暂时获得金国的支持。
    战马和情报，还有相互之间在战略上的呼应，也可以让起义军在和朝廷争斗时，获得更大的优势，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按照雨师的说辞，结盟对于双方都有利，吕师囊心中也认同这一点。
    只是这一次，吕师囊的身份是起义军的使者，两国之间结不结盟，也不是那雨师一个人说了算的，她也要去回报金国朝廷。
    因此他们双方的这次会谈，其实只是达成一个意向而已。
    如果两国朝廷都认为，结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可以继续深入谈下去了……
    所以此刻，他和雨师只要把情况说清楚了就行。
    这次雨师二话不说，先送上了东南布防图，可以说金国体现出了很大的诚意。
    吕师囊思来想去，决定回去以后，尽可能真实的把这边的情况，报告给圣公方腊。
    在这之后，双方又谈了一些细节。
    主要是了解战局，试探实力，基本上属于正式谈判之前的预演和预热。
    等到他们聊完之后，情况也大致可以确定下来了。
    在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吕师囊却问起了他来时走的那条通道。
    他知道从通道的情况来看，金国谋取大宋绝非一日之功，也可以说谁掌握了这条通道，谁就是汴京之主！
    可雨师却笑着说道：“既然我让吕先生从这条通道经过，当然是毫无隐瞒之意。”
    “这也可以说，是我送给江南义军的另一份礼物。”
    “若是教主将来有一天大军北伐，兵临汴京城下，你们就可以利用这条通道取下汴京。”
    “当然了，方教主若是起事不成，将来我们大金国铁骑直达城外，也可以用这条通道，进城杀了宋国皇帝，为诸位英雄报仇雪恨！”
    这句话，听得吕师囊心中暗自一惊！
    以他们这种水准的人来说，‘若是起事不成’这种晦气的假设，是属于非常不讲情面的言语，轻易是不会说出口的。
    但雨师却硬是说了，一方面可以说，这位雨师姑娘心怀坦荡。
    而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警告！
    如果你方腊起义军被人扑灭了，甚至是方腊和吕师囊被人抓住了，你只要不将这条通道出卖给朝廷，我就能用通道来给你们报仇……这才是雨师话中的原意！
    吕师囊闻言一笑，雨师一见之下就知道，他也一定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意思。
    接着神王吕师囊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护卫，向着雨师说道：
    “之前我派这两名手下过来先行接洽，雨师姑娘多有照顾，吕某多谢……”
    “只是我听她们说，前些日子雨师姑娘跟汴京的一位宋国官员，有过交战？”
    吕师囊笑着说道：“吕某对雨师姑娘也是极为佩服，想来你得到东南布防图，如同探囊取物，在大宋都城建造通道也是轻而易举。”
    “怎么宋国竟有这般人物，居然能和姑娘缠斗不休？”
    要说吕师囊这句话，就多少有点诛心之意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在问：怎么你雨师如此厉害，却一到汴京就露出了行迹，还跟一个大宋的官儿，打得不相上下的？
    那雨师听见这话，她笑着看向了吕师囊的双眼，口中轻声说道：
    “倒也不怪我，宋国汴京城里出了个厉害人物，很是了得。”
    “不但小女子拿他没办法，只怕江南义军也在他手上，吃了个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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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4章：心腹大患、汴京燕然

    “哦？此话怎讲？”吕师囊闻言立刻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双目中寒光一闪！
    “这人名叫燕然，燕天行，”只见雨师继续说道：
    “我来汴京之后，他给我添了好多麻烦！”
    “听说前些日子，宋国西军从汴京经过，去攻打江南义军时。也是他主持军器监，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锻造了五万套盔甲。”
    “这些盔甲，现在正随着西军直扑江南，不知会给吕先生的教中兄弟，带来多大的伤亡。”
    “所以这个奸贼，其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当吕师囊听到燕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的先是鸡头凤尾青玉案，然后又是珠帘四卷月当楼。
    然后他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个文采斐然的大诗人燕然，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本事！
    不但雨师都奈何不了他，他还给朝廷大军提供了盔甲？
    吕师囊轻轻吸了口气，双眼中杀意一闪即逝！
    ……
    神王吕师囊当然不知道燕然是谁，更不会知道燕然已经在去年，成了他们教主方腊的盟友。
    有关燕然和义军结盟的事，在摩尼教那边只有教主方腊、箭神庞万春、和庞晓梦三个人知道。
    为了燕然的安危，他们三人把这个秘密保护得极好，以至于吕师囊对此事都是一无所知！
    此刻吕师囊眼中露出的杀机，也被雨师看在了眼里。
    只见吕师囊笑了笑，又向雨师问道：“既是如此心腹大患，雨师姑娘为什么不索性除了此人？”
    “先生有所不知。”雨师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燕然身边，常有数百精兵在他旁边保护，另外他手上还有一群武艺高强的江湖败类，片刻不离左右。”
    “我大金武士弓马娴熟，但却多是战阵上的功夫，对于这些江湖高手也是束手无策。”
    “吕神王若是有意……”只见雨师神色郑重道：
    “我可以把有关他的情报交给吕先生，看看您这次到汴京，带来的贴身高手，能不能杀得了那个燕然？”
    说到此处，雨师目光闪动，又看了吕师囊一眼。
    “当然，这件事既为我铲除了麻烦，也为起义军消除了后顾之忧，此外还有另外一项好处。”
    “是什么？”吕师囊听到这里，向着雨师轻声问道。
    “那燕然执掌军器监，经的他手锻出来的兵甲极为犀利。”雨师低声说道：
    “所以咱们杀了他之后，还可以俘获一批燕然手下的能工巧匠。”
    “到时候，吕先生带一些回江南，我也带一些回到大金。”
    “这兵甲之利，一旦为我双方所有，大军和起义军必是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平分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既然如此……”听到这里，吕师囊的心中，也不由得暗自一动。
    他想了想后笑着说道：“那我就去试试。”
    “看看这燕然，到底有多了得！”
    ……
    经过了这次谈话之后，他们双方各自都要把会盟的细节，向着各自的朝廷汇报。
    对雨师而言，她似乎得到的更多。
    除了会盟之外，她还用吕师囊测试了阳关三叠的安全，甚至把燕然这个烫手的山芋，也交给了吕师囊麾下的高手。
    早听说江南方腊座下，四大神王不但武功绝顶，手下的能人异士更是车载斗量。
    就像是雨师今天见过的那位面如桃花的姑娘，她从气质上就能看得出，这个隐含妖异的女子，绝对是个魔道高人！
    因此雨师这件移祸江东的计划完成以后，她心里也在暗自期待。
    也不知那位小侯爷燕然，能不能活过这一关？
    ……
    当神王吕师囊结束了和雨师的会面，他立刻就派手下到外面打探了一下，侧面验证了雨师提供的消息。
    果然没错，五万套盔甲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了人。
    确实是五万西军，空着手从西北来到了汴京，然后又在汴京城里得到了燕然的全副武装，扑向了江南！
    一想到自家的义军战士，要凭手中粗劣的武器，和装备精良的朝廷军队拼命，吕师囊的心中便犹如油煎火烧一般！
    那个燕然，既然他是大宋朝廷如此得力的鹰犬……
    那我就顺手灭了他，算是为了我义军的强盛，再添一把火！
    由此这位神王吕师囊，也暗自打定了主意。
    ……
    燕然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了，而且还好死不死，还是江南方腊手下的高手。
    当他审视着庞七郎和苏信送来的情报，就知道江南那边，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如今他的两名弟子，都已经在各自的阵营得到了信任，他们之间也悄悄建立起了联系。
    江南方腊那边从善如流，正在按照既定的战略部署。
    而朝廷的大军也正要南下渡江，准备一举突破长江，覆灭江宁府！
    东南的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当燕然放下弟子的两封信之后，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在他过去的时空里，燕然所见到听到的无数文字和影像中。
    方腊是魔教教主，宋江是无耻奸贼，大宋繁华而软弱，敌军猖狂而野蛮。
    而这一切……现在却是触手可及。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筹备，自己终于到了撼动天下大势之时。
    在自己的拼命抗争之下，历史这个巨大的车轮，正在被慢慢撬动。
    它浩荡又执拗，沉重而无情！
    你大爷的……燕然看着远处澄澈的南方天空，心中默默想道：
    要是败了，你就从老子身上碾过去，把我压得粉身碎骨。
    要是胜了，你就在我的驾驭之下滚滚向前，碾碎一切污浊！
    ……
    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节日源自梁武帝，定于大宋朝，沿河放灯，祭祖祈福，当今天下都是如此。
    而这一天，长江上放下的却不是花灯，而是战船！
    是日午夜，江宁城下百舰起发，顺风顺水，沿江而下。
    五万起义军将士，并没有选择和江北大营的童贯大军硬扛，而是转战下游的淮扬。
    这支部队直扑长江下游，在江北入海口附近的通州登岸。
    他们犹如一支尖刀，向着朝廷最富裕的钱袋子，也是最丰腴的肚腩，狠狠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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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5章：江淮水面、任我流转

    所谓淮扬，指的是淮河和长江入海口之间的地带。
    要说这里繁华富裕，是因为此地首先就是鱼米之乡，同时又有大运河之利，物资流通便利。
    另外天下的食盐，大部分都是这里的盐场所产的，你说那还能不富？
    所以这淮扬，既是朝廷最重要的赋税产地，是皇帝扎扎实实的心头肉！
    “什么？”
    当主帅童贯听到起义军兵进长江的消息，把他惊得拿起军报来又看了一遍，生怕自己眼花了。
    ……果然如此！
    中元节次日，数万江南贼军，自长江北岸的通州登陆，一举拿下了通州城。
    这里的通州其实就是后世的南通，和上海隔江相对……上海这时候叫作华亭松江。
    童贯看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帮贼匪心里是咋想的？我打你你压根就不挡，然后你回手一刀，就奔我捅过来了？
    方腊的数万大军被调走，我如今一渡过长江，江宁府就是唾手可得。
    然后呢，身后整个淮扬变成人家的了？那我还打个屁呀我！
    且不说那些叛军能打出多远，他们只要顺手攻下扬州、高邮，或是随便哪一座城池，他们就截断了大运河，童贯的后路就被人切断了。
    之后没有援兵，没有退路，没有粮饷……我怎么打？
    这些反贼居然来了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是谁给他们出的损主意？
    童贯一想到这里，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淮扬之地却是万万丢不得，一旦丢了，他都没法向朝廷上报！
    好嘛我信誓旦旦地过来要剿灭叛军，然后我人还没过江呢，先让人家把淮南给打下来了？
    于是童贯气急败坏地下令，赶紧扑灭这次上岸的叛军。
    至于派谁去，自然是这次带来的西军了，那还用问？
    童贯心中暗自想道：这帮登陆的贼军穷凶极恶，正好让西军跟他们打几场硬仗。
    等种师中那家伙把数万叛军全都消灭在江北，到时候江南还能生下多少叛军精锐？
    到时候老夫只要率军渡江，便是一线平堆，势如破竹！
    童贯觉得自己的想法真心不错，于是立刻令人招来种师中。
    一顿面授机宜之后，其实主要的事就一个：
    命令种师中提兵向东，首先占据运河与长江之间的枢纽扬州。
    然后渡过运河，向通州方向进攻，务必全歼北渡长江的叛军！
    种师中也立刻领命，点齐队伍向东开拔……此时这位种老将军心中，却是暗自警惕。
    不为别的，江南叛军这次作战，带给他们的突然性，就是一个非常值得警醒的信号。
    种将军心里非常清楚，叛军里一定有高人，不然想不出这么个主意！
    方腊的反贼部队，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战力，都不足以和朝廷大军相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死守尚且不足，又何谈进取？
    可是北上渡江这一招确实厉害，关键是这个决心太难下了！
    直插敌人腹心这件事，听起来倒是痛快，但你信不信？十个人这么去做，保准有九个半会被打得片甲不留！
    因此这次叛军的行动出其不意，一招就夺回了战术上的主动，也让种老将军心里暗自打鼓。
    当然他完全不知道，敌军的这些行动，居然全都出自自己手下的水战参军……庞七郎！
    不但敌军现在在哪儿，庞七郎心里有数，甚至就连将来十几二十天的战局如何发展，都在人家心里装着呢！
    ……
    接下来的十余天里，对于童贯和种师中而言，就像是身在噩梦之中！
    他们甚至都怀疑，那些带兵的反贼将领，不是他们会不会打仗的问题，而是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反贼到淮扬这里的目的非常值得怀疑，他们不为攻城略地，不为抢夺财物，不为歼灭敌军，简直就是单纯为了恶心他们来的！
    先是方腊贼军渡江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通州。
    然后种师中率领五万大军，稳扎稳打的向东，想要占据扬州作为大本营，直扑通州的时候。
    他们却惊讶地得知，那支起义军居然没有去巩固通州城防，坚守抵抗，而是改道向西而去了！
    这时种师中的部队还没赶到扬州，扬州以东隔着运河遥遥相对的泰州，就被反贼军队一个长途奔袭，顺手给取了下来！
    这一下，把种师中惊得非同小可。
    那泰州和扬州隔着运河，几乎都能看见对方。
    要是扬州被敌军取下来了，那可真是天下震动，朝廷喷来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于是种师中紧急下令向东急行军，要赶在反贼夺取扬州之前，率部先行赶到。
    可是当种师中气喘吁吁地赶到扬州，如释重负地占据了扬州城之后，他却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贼军居然泰州也没要，而是直扑扬州北面的高邮！
    高邮是运河边上的重镇，也是绝对不容有失，于是种师中不顾将士疲惫，连忙调军支援高邮。
    到了这个时候，种师中已经在深深的怀疑，那帮叛军是不是疯了！
    怎么越打越往北去呢？他们别是不想回家了吧？
    照着这么个打法，那些叛军绝对是片甲也回不了江南！
    等种师中巩固了扬州城防，来到高邮的时候，当他获悉了最新的消息，又是一头雾水。
    人家那支叛军在高邮城下只是捅了一把，甚至都没有认真攻城，然后又消失在运河以东……
    种师中还没想明白那些叛军去了哪里，随即运河来船，传来了紧急军报！
    高邮城再往北一站，宝应城陷落！
    宝应城跟高邮的地位差不多，都在运河边沿河而建，属于城墙上吐口水，都能落到运河里的地方。
    也就是说大运河的漕运，已经被方腊贼军截断！
    这一下子，种师中惊得眼前一黑！
    他一边给主帅童贯和朝廷同时送信，一边紧急北上，想要收复宝应！
    就在这一刻，还是他手下那位水战参军庞七郎，突然给种师中出了个主意。
    “种帅！这么打可不行啊！”
    庞七郎的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种师中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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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6章：叛军衰微、不堪一战

    只见庞七郎沉声说道：“咱们且不管叛贼军队为何一步步向北，但是大帅你要是再往北追，咱们后边的高邮扬州怎么办？”
    “眼下咱们这五万大军，捏成了一个拳头，但那些贼军却摆明了不跟咱们正面交锋。不管咱们到哪儿，他都躲着咱！”
    “没错啊！”听到这句话，种师中立刻便郑重地一点头。
    经过庞七郎的提醒，他也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如果他率领大军继续往北，人家再转身向南，打他的扬州怎么办？
    现在看来，那支反叛军行动极其迅猛，而他自己的五万大军却因为人多势众，以至于调动缓慢。
    照这么下去，累死你你也追不上人家啊！
    因此种师中看着庞七郎，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见庞七郎面色郑重道：“大人在高邮这里，必须留下一支军队。”
    “这支队伍人数不需要太多，但军士必须精良，可以沿着运河南北机动。”
    “属下愿带领这支部队，就地驻扎在高邮。”
    “一旦扬州有事，我就可以立刻登船支援，大人如果需要继续向北，宝应那边也只管把它丢下。”
    “若是宝应城再有贼军来攻击，我顺着运河，一日之间就可以赶到宝应。”
    “也就是说，我这支部队沿着运河上下行动，可以掌控扬州、高邮、宝应三城。”
    “这样一来，运河就会形成一道屏障，将敌军夹击在海岸和运河之间的淮南一地……”
    “好主意！”
    还没等庞七郎说完，种师中就是眼前一亮，一口肯定了庞七郎的计策！
    到底还是小侯爷燕然的部下，果然不仅是精于水战而已，你听听人家提出的这策略！
    种师中双眼放光，心中也是大为叹服！
    他连忙按照庞七郎的办法，从西军中抽调出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
    在这支部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南方籍贯的军士，都有操船的能力和游水的本事。
    然后种师中拨付战船，让庞七郎担任这支部队的主将，自己则是带兵再次向北，援助重镇宝应！
    ……
    “啪”的一声！
    一只青瓷茶盏被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叮叮当当顺着青砖滑出去老远。
    童贯拍着面前的军报大骂道：“种师中那个蠢货，是干什么吃的！”
    “进军如此缓慢，步步追着人家都赶不上！”
    “你在路上，人家在泰州。你到了扬州，人家去打高邮，等你到了高邮，人家已经把宝应给打下来了！”
    “他快点能死吗？但凡早一步赶到，那些贼军早就败了！”
    也难怪童贯火气这么大，他还盼着种师中那边消灭反贼的精锐，他好兵进江南呢。
    可是种师中的问题，显然不是打不过，而是追不上！
    西军几万大军被人牵着鼻子走，而那些江南叛军，已经连续攻下了淮扬十六城！
    然后，童贯的盛怒还没来得及过去，下一封军报随即又到了。
    他接到军报之后，才看了一眼……
    这把童贯给气的，如果不是年老体衰，他差点原地来了个空翻！
    种师中大军已经赶到了宝应，但却没有和攻占宝应的贼军交战。
    因为敌军攻下宝应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停留，随即弃城而走！
    于是当种师中赶到宝应的时候，他又得到了一个噩耗……宝应再往北，楚州城陷落！
    ……这是第十七座城了！童贯看着战报，差点一屁股坐在碎茶盏上！
    楚州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淮河南岸的重镇！
    换句话说，种师中这一路追赶，就差一条淮河，就把叛军追到京东东路去了！
    京东东路，你听这地名儿！离汴京还有多远？
    他们要是敢把叛军追到汴京城附近，皇帝惊怒之下，立刻就能派使者捧着尚方宝剑，来砍他童贯的脑袋！
    一时之间，童贯怒不可遏！
    这支江南叛军攻城不守，过境不占，居然一路越打越往北，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百般无奈之下，童贯只好急忙下令，让种师中继续向北追击，务必全歼敌军！
    其实都不用他下令，种师中早就提兵向北，朝着楚州城攻去了。
    ……
    接下来战局的发展，让坐镇长江的童贯看得眼花缭乱！
    种师中领军直扑淮河沿线，之后一到地方就立刻收复了楚州……
    如今种师中都已经习惯了，到现在为止，他连叛军长啥样都没见过！
    那些方腊的反贼军队，人家也不跟他们正面过招啊！
    等到种师中占据了楚州，他立刻派出探马四处查探敌军的消息……很快这次进兵以来第一个好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敌军没有渡过淮河！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过河，一是方腊叛军没有那个时间，种师中就在屁股后边紧紧追着他们呢。
    另一个原因就是，方腊的军队自从在长江上岸之后，一直是步兵推进，他们在淮河上也没那么多船可用！
    在这之后，种师中就率领大军拉开大网，一步步从楚州回头向南推进。
    这一次他们和方腊的军队，终于正面交战了！
    叛贼军队，居然一改之前的灵活机动，而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他们每退一步，必守一城，居然摆出了寸土不让的架势！
    然后种师中就发现……甚至连接到军报的童贯都发现了，这帮反贼的军队也不怎么样啊！
    方腊的部队，装备不齐，人心涣散，战斗力简直是极差！
    往往不到半日之间，他们死守的城池，就会被朝廷军队攻破。
    然后他们就火速撤退，退往下一城，继续防守！
    就这样，之前急速进军的方腊叛军，居然被种师中的大部队打得节节败退，叛军甚至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等童贯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在十五天之间，种师中已经连破反贼十二城，每一战都是血战收复失地！
    捷报文书雪片一样，飞向了朝廷和童贯的军帐……
    反叛军已经被打崩了，整个淮南都将在种师中的不断进军中，彻底收复回来！
    这一下，童贯可急了！
    他没想到这些反贼部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没有哪个城池，能守得超过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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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7章：换下强军、童贯上前

    当种师中的军报送过来时，里面不但详细描述了他收复各城，反贼一接触就立刻溃败的情景。
    甚至种师中还随信送来了一些反贼军中所用的装备，童贯一看之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柳树枝做成的弓，上边被漆得花花绿绿的，弓弦居然是麻绳！
    还有十几壶羽箭的箭杆，竟然都是芦苇杆上面涂了墨汁，就连个箭头都没有！
    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纯粹就是吓唬人的，也就是背起来行军的时候，让别人看着威风而已。
    要是想用它来射杀敌军，甚至都没有拿脏话骂人来的杀伤力强！
    童贯这才意识到……他妈的上当了！
    反贼军队根本不是要攻略淮扬，而是在明晃晃的拖时间！
    他们派出一支部队渡过长江，就是为了捣乱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即将开始的渡江作战计划，向后再拖延一些时日。
    因此反贼才会对上朝廷军队，打又打不过，守也守不住，才会把一场大战打成这样！
    可是……这时的童贯心中暗想：那个种师中，可万万不能再让他立功了呀！
    贼军如此衰弱，谁上去打，不都是摧枯拉朽之势？
    可是偏偏那个种师中，逮着软壳鸡蛋使劲捏，居然十五天之内，连下十二城！
    朝廷哪里知道，敌军的战斗力是强是弱？他们只认收复城池的战功！
    淮南的这一战，如果是自己过去打的，那功劳不明晃晃都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却被种师中这老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想到这里，童贯心里一下有了计较！
    首先就要自己出手，歼灭长江西北的叛军。
    当然今后的所有作战，都必须由自己这边的禁军动手！如此肥嫩的军功，怎能再让种师中捡了便宜去？
    之后当他清缴完了整个长江以北的地区之后，就可以派兵攻打江宁府了……
    以那些反贼的战斗力而言，消灭方腊部队，收复整个江南，平灭这场东南叛乱，完全是不在话下！
    想来也是，跟着方腊造反的那帮家伙，其实全都是些泥腿子。
    他们拿起锄头来，自然是玩得极其纯熟，可这辈子什么时候摸过弓箭刀枪？
    别说他们手里边没有弓箭，只能沦落到用芦苇杆来充数，就算给了他们好弓好箭，他们也射不中人呐！
    一想到这么一群废物，却被种师中变成了亮闪闪的军功，童贯就觉得这简直比剜他的心还疼！
    因此这位童帅，毫不犹豫的下了军令，让种师中立刻停止进军，不要轻敌冒进，火速原地驻守，巩固后方城镇！
    随后童贯就带着自己嫡系的禁军，一家伙向着扬州方向开去！
    如今起义军占领的地区，也只剩下了泰州附近的五座城。
    以童贯的预计，他的禁军一压上去，大概也就十天不到，他就能肃清江北。
    一切等到吃下了这块肥肉再说，这就是这位童帅的战略！
    ……
    这个时候，种师中将军正在宝应高邮一带。
    等他拿到了军令之后，这位老将军也是苦笑不止。
    多年征战的老油条了，这个他还能不懂？
    自己的军队向前攻伐，分明是势如破竹之势，只要再给西军三五天时间，他就能拿下整个江北。
    可是上峰童贯，却让他原地驻守。
    那还用说，童贯这是看见肥肉，自己来抢功了呗！
    不过军令如山，种师中也不敢违抗，他只好下令让自己的西军，在宝应一线驻扎防守。
    然后等童贯带着禁军一到……这一路攻城掠地，果然是轻松无比！
    江南反贼真是鱼腩一般，童贯率军，八天之内，连下四城！
    这一回，童贯是真的亲眼看见了叛军射出的芦苇杆儿，在天上乱飘的情形……
    一打起仗来，这些方腊的手下，跑得简直比兔子都快！
    当官军沿途追击的时候，他们面前的道路上，满地扔的都是金银绸缎，和反贼从各地抢夺而来的珍宝。
    这一下弄得童贯率领的禁军，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简直是兴奋无比！
    又能打胜仗又能捞钱，军功哗哗的到手，两天就是收复一城！想不到咱也有所向披靡之日，势如破竹之时啊！
    一时之间，童贯手下的禁军不约而同，都产生了“老子原来竟是如此厉害！”的错觉。
    直到他们来到了通州城下……整个长江北岸，叛军占据的最后一城！
    ……
    这次攻城之战，和原先一模一样，简直是顺利得不行！
    童贯的中军很快就得到消息，通州城已经被官军尽数收复。
    残余的敌军贼寇，正在慌不择路地逃跑，已经被夹在通州城墙和长江水道之间！
    童贯志得意满，即刻下令大军进城，迅速肃清整个通州。
    在这之后，他自己也进了通州成，登上南门的城楼。
    一看到下面的情景，站在在开府仪同三司的黄罗伞盖下，童贯童太师忍不住哈哈狂笑！
    只见下方的叛军，正扶老携幼的向着江边狂奔，简直就像一群逃难的灾民！
    不时有人狼狈地摔倒，闪亮的锦缎和耀眼的金锭，丢得满地都是。
    先跑到江边的，正在争夺岸边的渡船，有的连推带搡，有的干脆就动了刀子！
    不知道多少人被推倒在泥泞中，正在愤怒地咒骂。有一些抢不上船的敌军，索性原地脱得精赤条条，直接下水朝着长江对岸游去！
    ……就这？
    童贯看着这场景，心中好笑地想道：方腊带着这帮泥腿子，还有造反的胆子呢？
    这些井底之蛙，大概从没想过，等到朝廷天兵一到，他们哪里干得过我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帅！
    这一次，我算是一飞冲天了！
    ……
    就在这一刻，城下的长江边。
    有两个人正站在土岗上，向通州城头遥遥望去。
    当他们看见那醒目的黄罗伞盖，还有下面那个没胡子的蟒袍老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笑着对视了一眼。
    这两位正是神箭庞万春，苏信苏云期！
    整个长江攻防之战，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一场大战，即将终结于此！
    眼前这一切……就和燕家小侯爷预料的，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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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8章：一生愚顽、一飞冲天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炸响！
    毫无疑问，这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爆炸。
    五千斤速燃黑火药，爆炸以后形成的巨大的冲击波犹如风暴一般，瞬间席卷了通州城头！
    此刻，城内城外数万军民都在仰头看着城南方向的城楼，还有那个从地而起的巨大火团！
    这些黑火药被埋藏在通州南门城下，城墙的挤压让爆炸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都说某某人被炸死了是坐土飞机，但只有真正看到这种爆炸场面的人，才会明白这句话的含意！
    整个南门城楼，就像是被巨人嚼碎了之后再猛地吐出来一样，被炸成了无数碎片。
    巨大的火焰过后，漫天碎片还在向着天空，冉冉上升！
    城楼的砖头瓦片，木质结构，城墙的夯土城砖，城门吊桥，全都在烈焰中带着青烟，翻滚着飞向四面八方。
    这末日天劫一般的场面，刹那间震惊了所有人！
    城墙内的禁军官兵，被吓得裤子都要尿了。他们看着这雷霆一击过后，整个城楼竟然都不复存在了，全都傻子一样呆在了当场。
    “我我我……卧槽！”
    城外河滩上，庞万春一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一面不由自主的乱拍旁边苏信的肩膀。
    与此同时的长江上，一艘大战船的栏杆后面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摩尼教教主，江南义军领袖，圣公方腊！
    方腊看到弹指之间，通州城的南门就在这一击之下，破成了万千碎片，他不禁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天地之威，人力绝不可能抗拒！
    方腊知道，就算城头上的童贯是个铁人，现在也碎成铁渣了！
    小侯爷燕然手中，居然掌握着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难以想象！
    ……
    这一刻，禁军的主帅童贯还有大量的高级军将，全都在城头上被炸得灰飞烟灭。
    当天上的砖头瓦块，雨点般开始掉落之际，满城的禁军心里已经明白，他们完了！
    一军之主在战场上死于非命，大帅童贯和他形影不离的黄罗伞盖，如今连个渣儿都找不着，那这仗还打个什么劲儿？
    而与此同时，随着这声巨大的爆炸，城里面隐藏的起义军战士，也随即开始了反攻。
    没错，起义军最早过江时，占据的就是这座通州城，他们在这里经营的时间也最久。
    因此，不但苏信在南门城楼下埋好了五千斤火药，城里也暗自潜伏了数千名起义军将士。
    之前朝廷禁军在肃清南通城的时候，不过是清查街道上有没有败兵，扫荡各处看看有没有起义军的残余军队。
    可是这数千起义军将士，却藏在了通州城中那些百姓的家里……这时候通州城内，家家关门闭户，生怕遭遇兵乱，谁又能知道哪家院子里藏着起义军？
    可是这声爆炸，却是城内所有起义军将士，发动攻击的信号。
    当这些精锐的起义军将士，拿起刀枪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全都看见了南门那边，宛如末日天劫般的景象！
    之前他们连连败退，当然是故意做的样子，却也让这些义军将士们心中窝火至极。
    而这一次，眼前的情形对他们心理造成的震撼，又让这些将士的战意，随即沸腾而起！
    毕竟他们是一群宗教战士，最信的就是这一套！
    此时他们心中毫不怀疑，这是教主方腊使出的无上神威，一举击碎了敌军统帅童贯！
    因此这场神迹，带给他们心灵的鼓舞，就和这场灾难带给官军的打击一样，极大地影响了双方的士气。
    就这样，城中的禁军兵无心恋战，惊慌失措，也根本得不到任何指挥。
    而起义军将士却是早有准备，他们按照既定的计划，沿着各条路线汇合在一起，顺着街道向敌军发起冲锋，没过多久就把城中的官军打得溃不成军。
    通州城的北门，很快就像是失去控制的括约肌……不断的向外疯狂喷涌着逃散的官军！
    这些大宋禁军，他们抢来的金银不要了，手上的刀枪也扔了，连阻碍他们逃命的盔甲都是一边解，一边往地上丢。
    这一通狂奔，每个人都恨不得让爹娘给他们多生两条腿！他们身后的江南起义军，还在犹如烈火一般狂暴追击！
    以大宋禁军的德性，一旦形成溃败，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法收拾！
    这边童贯的亲信军队，就像是不要命一样疯狂奔逃，一路连连后退，过一城就弃一城。
    而方腊这边的起义军，却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拼命向前追杀！
    顷刻间，战局逆转！
    原本已经见到曙光的淮南局势，再度崩坏溃烂，求救的军报文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汴京朝廷。
    那么这个时候，种师中将军在哪儿呢？他不是应该在宝应一带坐镇吗？
    ……根本没那回事！
    早在前两日，童贯率军大步向南攻打的时候，种将军就已经过了淮河，一路向北进发了。
    这件事的原因是，西北边境和夏贼那边交战的种师道将军，被打得独木难支，不断向朝廷发信求援。
    而大宋朝廷和皇帝宋徽宗，却是十个手指头要堵十一个窟窿……他们是死活抽不出一点兵力来！
    看看是谁想歪了，谁有心思谁就自个儿挺身而出，把那个窟窿堵上，反正大宋皇帝是没辙了！
    正赶上这时候，童贯为了抢夺种师中的军功，拼命向江南起义军发起冲击。
    等到两军接触之时，童贯就发现，这些江南反贼是什么玩意儿？打起仗来连个玩意儿都不是！
    于是他自信满满的向朝廷上书，说是这一仗已经用不着种师中将军了，他童贯率领五万禁军，完全可以暴打江南反贼！
    这一下朝廷可是如蒙大赦，他们心里深知，江南方腊的反贼再厉害，还能有夏贼厉害？
    若是支援西北的援军再晚上些时日，说不得大片国土，就要被夏贼吞并！
    因此朝廷忙不迭地命令种师中，一刻不许耽搁，马上顺着运河返回汴京，然后火速前往西北边境，继续对抗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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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9章：你进我退、各自心间

    种师中知道，这一次来到东南平叛，自己虽然立下了大功，可是西北边境才是他们西军的安身立命所在。
    因此他毫不耽搁急忙往回赶，沿河一路返回汴京，他是一天都没耽误！
    所以当朝廷得知，童贯大帅在阵前被敌军妖法杀死，五万禁军被反贼一举击溃，淮扬高邮等地再度沦落反贼之手……
    这时的宋徽宗，都要气疯了。
    这个童贯是特么蠢猪吗？打得过打不过那些反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居然在两军交战之时上书朝廷，让天子调走西军主力……这下可好了！种师中已经过了淮河，难道让大军再度返回淮扬？
    此时朝廷面临的境遇窘迫之极，一边是淮扬腹心之地，一边是边境举国来攻！
    满打满算就这支西军能打，可他们居然两面战场都够不着，恰好就在中间！
    这特么烂仗，是怎么打成这倒霉样子的？
    ……
    就在这时，一封军报送到来汴京朝廷。
    一看之下，把宋徽宗给喜得差点从御座上跳起来，当场打一趟猴拳！
    淮扬境内一支奇兵陡然发力，力挽狂澜！
    没错，这支官军的存在，让敌我双方都是大感意外。
    甚至连朝廷都不知道，他们在淮扬一带，还有部队在抵抗。
    庞七郎……和他的三千禁军水师！
    这就是庞七郎之前为种师中献上的那个一军护三城，沿河成铁壁的计划。
    当时童贯只顾着向南进攻义军，拼命抢夺功劳，而种师中则是在朝廷的命令下，飞快地赶往西北边境。
    庞七郎却按照他和苏信商定好的计划，带领这支部队，在淮扬留了下来。
    然后当朝廷官军在通州被打退，沿途溃散被人追得跟兔子一般逃窜的关键时刻，庞七郎率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当然从朝廷军报上看来，这位叫庞七郎的七品校尉，是明知战局溃烂，却不顾生死，悍然向前，迎击反贼。
    他带领部队收拢禁军溃兵，巩固建立防线，抵挡住了反贼军队的进攻。
    而且在数日之间，他居然稳定住了淮扬的局面！
    庞七郎正在反击！三日之间与方腊军血战七场，夺回数城！
    这消息一传到汴京朝廷，立刻就引发了一阵狂欢，把个宋徽宗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忠臣呐！好一位庞将军！如此良将，真是世间难寻！
    宋徽宗毫不迟疑的就给这位力挽狂澜的庞将军，定性为朝廷的绝对忠臣。
    这位大宋皇帝也是望眼欲穿，现在庞七郎继续传来胜利的消息，已经成了这位天子心中，最大的指望！
    而实际的淮扬战场呢？天知道这场激战，实际上仅仅发生在燕然的两名弟子之间，完全成了这两位师兄弟的战棋推演。
    其实在方腊的心里，这场大战最好的结果，就是瓦解朝廷禁军的大举进攻。他们对于长江以北的大宋国土，其实毫无进取之心。
    倒也不是方腊没那个雄心壮志，主要是他江南起义军的精锐，这边才刚刚北渡长江。后方占据的杭州一带，就有地方势力开始捣乱。
    在那些家族地主武装的眼中看来，朝廷大兵一到，方腊的起义军必定是片甲不留。
    因此他们向朝廷效忠，也是为了夺取功劳和土地财富，这些人就像雨后的蘑菇一般冒起来，在各地燃起战火，想要策应朝廷大军的进攻。
    他们以为，自己这边只要在方腊的背后作乱，就能让反贼军队首尾不能相顾。
    最起码也能破坏他们的军粮和道路，让这些反贼无力抵抗官军！
    这帮人可算得到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之前心存隐忍的、假意奉迎的、心怀不满的、现在都是把脸一抹，一转身成了忠于朝廷的势力！
    因此方腊军的后方就要不保，起义军急于抽回大军去江南，守住自己的地盘。
    更何况他们这一次攻略江北，不但打垮了官军，还收获了大量的军械物资，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收获满满了。
    因此在苏信和庞七郎一南一北的主持下，一面是听从调动的方腊军队，一面是稳扎稳打的大宋禁军。
    两支部队是你攻哪座城，我就退开一步把城给你，然后你再攻下一城，我再会意地接着后退。
    就像跳交谊舞一般，配合得这叫一个默契，简直是用行云流水也难以形容。
    作战的官军自然是心里高兴，每过一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份军功。
    而方腊军则更是欣喜，他们这么慢慢后退的打法，不仅无需血战造成伤亡，而且还可以从容的将大批缴获的盔甲刀枪，运回江南去。
    就这样，在师兄弟二人的配合之下，收复淮扬的战事进行得无比顺利。
    承袭了燕然一贯思路的庞七郎，报捷的军报也是接连不断，送往汴京朝廷。
    当然了报捷是报捷，胜利是胜利，但这场胜利可是来之不易！在庞七郎的军报里，动辄便是血战数日，与敌军激战竟夜。
    每每大军将士不顾疲乏，数日未曾解甲。常常顾不上吃饭，更是只能与敌军血水解渴。
    经常打下一城，必定是贼寇如海，抵抗顽强，每次攻下一地，更是反复争，夺血染战袍！
    好家伙这叫一个惨烈！
    连宋徽宗看了接连几封军报之后，都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皇上把袖子都要哭湿了。
    这次大宋虽然没了一个童贯，但却出了这样一位小将军，这真是天下之幸，朕亦幸甚！
    在这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长江防线互为双方所有，方腊的部队依旧占据江宁。
    而大宋军队这次南征，也是全境克复江北，跟没打仗之前一模一样！
    反而在朝廷的军报上看来，这一次禁军是大量消耗了敌军的主力，方腊起家时的精锐；老兵，几乎被我大宋禁军一扫而空！
    所以等到这次大战过后，双方也都是无力进取。
    庞七郎受命率领禁军返回汴京，而方腊军则是急速回到江南，扑灭身后背叛的世家武装。
    尘埃落定之后，苏信也要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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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0章：犹如棋局、如此江山

    当他在长江边上拜别方腊之后，苏信随即带领着自己的十余名护卫，上船远去。
    这时的方腊和庞万春，看着长江上的一点白帆，渐渐消失在水天之间，他们的心中也是暗自翻涌，激荡难言！
    朝廷官兵这次南征，终究还是化险为夷，这都是小侯爷燕然的运筹帷幄之功！
    庞万春看着滚滚长江，想着汴京城中的燕然，不由得心驰神往。
    “小侯爷今年……十九岁了吧？”庞万春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
    可是当他一回头之际，却发现那位圣公方腊，正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还把脸埋在了双臂之间。
    原本庞万春以为，自己最了解圣公是何等心情，可当他看到此情此景，却是大吃一惊！
    那位圣公方腊蹲在地上，笑得双肩直颤！
    “教主！你怎么了？”百般不解之中，庞万春连忙问了一句。
    就见圣公方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没错，小侯爷今年十九岁！”
    “我没疯，你放心，我心里高兴！”
    在庞万春惊愕的目光里，就见方腊转过头，脸上满是笑容。
    “小侯爷如此年轻……真是幸甚！”方腊慢慢地说着。
    却让庞万春似有若无的，好像听懂了这位方教主的心思。
    “如此雄才伟略，天下在他手中，犹、如、棋、局！”
    方腊指着江北，向庞万春动容道：“当年咱们老兄弟起事时，梦想着夺取天下，梦想着让穷苦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咱们当初的梦想，我却没有一天，会觉得它真的会变成现实。”
    “可是当我看到了飞上天的通州南门城楼……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梦有可能真的实现。”
    “虽然不是在咱们手里，咱们差得太远了……但是大宋百姓有福，天下终将太平！”
    庞万春面露惊愕之色，方腊教主说到此处，他又把脸深深埋进了双臂里。
    在一片黑暗中，方腊泪流满面，闷闷地说道：“十九岁……真他么好啊！”
    “天下终将在他手中天翻地覆，变成咱们梦里想要的样子！”
    “小侯爷大仁大勇，心系百姓，他比我强上百倍，他才是天下雄主！”
    “你看那里……”
    方腊伸出一只手，头也不回地指向远方，庞万春惊讶地回过头。
    随即他便看到江岸的河堤上，停放着一排五辆马车。
    “那是苏信运来的一万斤火药，他只用了一半五千斤，剩下的全都在这。”
    “这是小侯爷留给咱们的，”方腊沉声说道：“他说下一次对抗官军，咱们或许还用得上。”
    “现在我倒觉得无所谓了，咱们是胜是败，都没关系！”
    “世上还有燕天行！天下百姓，何其幸哉！”
    庞万春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教主方腊的用意，他忍不住心中激荡地问道：
    “那咱们呢，接下来干什么？”
    “做好咱们自己的本分，”只见方腊教主沉声说道：
    “燕然要咱们肃清江南，咱们就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南！”
    “咱们杀掉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为燕天行扫清障碍，将来咱们的子孙，会活在一个不一样的人间。”
    “对了，”说到这里时，只见教主方腊忽然转过头，看了看庞万春。
    “在这之前我一直苦恼，对小侯爷的恩情无法报答。”
    “但是现在我倒有了一个主意……还是他送给咱们的火药，让我一下子开了窍。”
    “哦？是什么？”庞万春完全没有跟上教主的思路，他惊讶地反问了一句。
    “咱们可以送给他一件礼物……小侯爷一定喜欢！”
    ……
    一夜过后，方腊的军中那些多年前，陪他一起谋划起义的老兄弟，那些最得到信任的将领和军官，全都得到了一个命令。
    他们家中十三岁到十六岁，身体强壮聪慧勇敢的少年，一律集结到方腊的近卫营！
    当这些老兄弟问起的时候，方腊给他们的答案是：
    等起义军攻取天下之后，再过三十年，到时候治理朝政的，就将是这些少年这一辈人。
    这些将领的后代，虽然有的被父兄摁着头学习文字，却经常把老师揍得鸡飞狗跳。
    也有的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甚至杀伤敌军手上有了人命，但却是个横行霸道的刺头。
    所以方腊要从这些将领子弟中间，抽调出五百名符合条件，聪慧勇敢的少年，放在身边亲自调教。
    方腊决定用军法治理，将这些少年带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成立一支少年军。
    他们要在那里习文练武，学习军略，教诲天下大事，懂得进退规矩。
    在这之后二三十年，他们将会是方腊队伍里的中流砥柱，每一个都是将来的文臣武将，少年将军！
    听到这个消息，方腊的那些老兄弟，自然是大喜过望。
    如此一来，不但自己的孩子有了出息，还免得在军旅中遭受危险，更不用担心长大后，学成个混蛋！
    因此这支少年军组成之后，立刻消失在江南所有人的视野中，就连方腊军队中的高级将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支由方腊亲手教导的少年军，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现身于世间！
    ……
    大战过后，朝廷也总结了此战的得失。
    最终主帅童贯被贼人所杀的事件，还是被定性成了妖法所为……这些江南叛军本来就是魔教，这么说自然也是毫不稀奇。
    不过在朝廷里，上至宋徽宗下至普通禁军军校，却是没一个人可怜那个宦官童贯的。
    本来人家西军打得好好的，他非得上去抢功！你不死特么谁死啊？
    ……
    当然这里边还有一个人，最是高兴得直跳脚，这个人却是谁也想不到……
    山东宋江！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童贯，还想着大军得胜回朝的时候，他还得快马加鞭，带着人再上山流窜一回。
    可是却没想到，童贯居然叫人打死了！
    因此当朝廷大军再度过境山东，在庞七郎的率领下返回汴京之后，宋江也洋洋得意地回到了自己的老巢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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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1章：大军回京、厚赏封官

    在这之后，宋江重新修整城寨，招兵买马，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实力。
    与此同时，两个计划也在宋江的心里慢慢成形，眼看着就到了实施的阶段。
    第一个就是他要想办法，化妆去汴京城里一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往朝廷上递个话，说自己想要招安。
    这件事当然是不能明说的，第二件事则是可以随便吹牛。
    就是这次他去汴京，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如果招安这件事不顺利，他就要想办法诬赖燕然有罪……最好是谋反！
    然后等燕然被关进大狱，他就可以把小侯爷救出来，拽到梁山上，给他一把交椅坐坐！
    一想到这位文曲星，就要成为自己的梁山兄弟，那宋江心里美得都要开花了！
    ……
    当种师中大军回程之际，虽然军情紧急，时间极其紧张，这位种将军还是特意到燕府，当面感谢了小侯爷。
    这一次西军南征平叛，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一是燕然给他部队装备的五万套盔甲十分精良，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基本上没怎么打过仗。
    所谓的作战，不过是追着叛军的后边跑罢了，种师中率领的西军部队，一路上看见的净是屁股，哪有什么刀枪？更别提什么正面接战了。
    与此同时，庞七郎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果不是这位水战参军给他的建议，种师中觉得自己的西军，被灵活机动的叛军牵着鼻子走，指不定还得在淮扬地区跑上几圈呢！
    因此这位种将军对燕然极为崇敬，挺大的岁数，行礼的时候居然端端正正，把燕然弄得也很不好意思。
    “这次小侯爷派来的庞将军，实在是太得力了！”
    种师中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我们哥俩日后想要一起征战，怕是不容易了……”
    “庞将军这次力挽狂澜，回到朝廷必然是高官厚禄，重赏高封！以后再见面，说不得我也得尊称一声庞大人了……哈哈哈！”
    “种老将军实在太客气了，这可万万不敢当！”燕然对种师中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
    而这个时候，种老将军却又感慨道：“以后西军作战之际，难免有马高蹬短之时。”
    “若是赶上战局不顺，还请小侯爷抽空多多指点，下次我种家兄弟派人来请教，小侯爷可不能不理我啊！”
    听到种老将军说的话如此亲近，燕然也知道他的心意。
    经过这一战，种师中自然能看出燕然在军略方面的才智，更是对他运筹帷幄的能力极为推崇。
    而且燕然对他屡屡倾心帮忙，也使得这位老将军，将小侯爷视为亲近之人。
    种家世代掌控西军，如此一来，这个强力的盟友关系算是彻底敲定下来了，燕然心中自然也是暗自高兴！
    等到种师中从汴京过境之后，据说一到西北，立刻就稳住了局面。
    毕竟他这次率领西军一个来回，战斗力没有丝毫减损，甚至是军士体力也没有消耗太多，反倒是换了全新的装备。
    因此西军的战斗力不降反升，稳住了夏贼方面的战线也是理所应当。
    接下来，庞七郎率领禁军，回到了汴京！
    ……
    这次回来，七郎可是非同小可。
    他原本的编制就不在西军里，人家庞七郎的身份，其实是机速房的校尉。
    所以他此番随军征战，名义上是机速房派遣出去，负责情报工作的校尉，过去随军参赞的。
    因为这一点，当朝廷查知了庞七郎的身份，连平时隐身人一般，不显山不漏水的机速房，都得到了朝廷的极大赞誉！
    能培养出这样的将领，那还用说吗？绝对是个好衙门啊！雨师就连那位领衔机速房的徐处仁大人，也因此得到了天子的嘉奖。
    这下朝廷里没了一个童相，徐大人倒是脱颖而出。看来宣麻拜相也是为期不远……你说这徐处仁心里，得高兴成啥样啊？
    估计他连做梦都没想到，他提拔燕然暗地里掌控机速房，原本用意是想挽回大宋在情报方面的劣势。
    可是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燕然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沉重如山的回报！
    机速房立下如此大功，徐处仁一个相国的地位，看来这下是稳了！
    ……
    因此，当机速房巡阅使武长缨来到燕然府里相请的时候，小侯爷也是一点不觉得意外。
    武长缨是机速房名义上的长官，就是那个大厚嘴唇子，装傻一绝的胖家伙。
    他一次过来的用意，不用猜都知道……徐处仁大人要见燕然！
    不过出乎意料，武长缨却并没有把燕然请到徐大人的府里，而是告诉燕然，在侯府中严密布防，徐大人马上就要到了。
    燕然知道，徐大人之所以做得如此严密，甚至还提前派人打了个前站，就是因为这位徐大人马上就要升任相国了。
    因此他现在正处于各方的严密注视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徐大人见了什么人，会面了多长时间，都代表着他对各个派系的态度。
    因此徐大人才会如此小心……燕然也很快就在府里，迎来了这位“提取鸿庆宫使”徐处仁大人。
    ……
    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燕然自然是不用客套。
    而且相比于上次见面，他们之间信任更加深厚，隔阂也消失了许多。
    奉茶之后，这徐大人放下茶盏，向燕然笑着说道：
    “这一次的朝廷南征，小侯爷劳苦功高！”
    “只可惜在朝廷那帮老家伙看来，以你的年纪，实在不宜再立太多功劳，官位也很难再升上去。”
    “因此小侯爷此番力挽狂澜，却不能让你的名声更加显达于天下，却是一件憾事！”
    “那倒没什么，”燕然听见这话，笑着摇头说道：
    “于国于民有用便是最好的，功劳这种事我还年轻，以后来日方长。”
    “你说的没错！”徐处仁见到燕然神色淡然，心里暗自叹服他的修养胸怀。
    之后这位老人家不由得笑着说道：“不过你燕天行的弟子庞七郎，他这次的功劳，却是谁都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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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2章：灵心一片、收获满满

    徐处仁笑道：“此次南征大军回朝，军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除了主帅童贯被妖法炸碎。”
    “所以此战的首功只有一人，就是挽回淮扬局势，连下十二城，临危不惧的庞七郎。”
    “他要是你手里得用的人，在朝廷的封赏方面，老朽倒是能用得上一些力气。”
    “那就多谢徐相栽培了！”听到这些话，燕然连忙敲钉转角，笑嘻嘻的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徐处仁看着燕然脸上的笑意，心中却是暗自感慨。
    庞七郎这一次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挽救了东南危局，教出来的弟子尚且如此，这位老师燕然的底蕴，就更是深不可测。
    看来这位小侯爷一飞冲天之势，也是再难阻挡！
    想到这里，徐处仁笑着说道：“既是如此，我就跟你说说。”
    “按照朝廷的动议，庞七郎其他的封赏也就罢了，但是在官衔职务上，却是不宜在机速房停留。”
    “那没关系，”燕然笑着问道：“朝廷打算给他个什么官儿做？”
    “升任五品禁军都指挥使，下辖神卫水军。”徐处仁笑着说道。
    看到燕然一愣，似乎是不知道这“神卫水军”是干什么的，徐处仁随后解释道：
    “神卫水军是禁军中的水军编制，隶属于侍卫亲军马步军司。七郎这次的都指挥使下辖三个指挥，一个指挥五百人，一共是一千五百人。”
    “说是禁军水师，其实你知道，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去征战。七郎这么年轻，以后想要升迁，怕是也不太容易……”
    “没问题！”徐相国说到这里时，燕然却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这位徐处仁相国哪里知道？燕然的心思却是跟他截然不同。
    首先就是庞七郎，是燕然最信任的手下，也是燕然的亲传弟子。
    因此庞七郎手里，一下子多了一千五百人的编制，也让燕然控制的力量蹿升了一截。
    一千五百人的数量，甚至比燕然的军器监加上武德司再加上机速房，三个衙门加起来都多！
    在徐处仁看来，这些禁军不能出去打仗，年纪轻轻的升官也不现实，但燕然却知道绝非如此。
    从现在开始算起，距离靖康之耻还有几年？禁军还怕没有仗打？
    更何况庞七郎一旦掌握了这支水军，无形之中，也让燕然有能力控制住汴京以北的黄河水道。
    等到一打起仗来，也就是金国入侵大宋的靖康年间，这条水道就是汴京最重要的天然防线！
    因此庞七郎这次要担任的职务，对于燕然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生死攸关。所以仅仅就从这一点而言，此次南征就已经是收获满满了。
    更何况燕然还在此战之中，完成了斩首童贯的壮举？
    没有童贯这根搅屎棍，大宋和金国的海上之盟就更难形成，同时童贯也无法再带领大宋军队进攻辽国。
    这样一来，留给大宋的机会和时间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燕然还在这一战中，离奇的和交战的双方，都加深了关系。
    且不说江南方腊那边，燕家小侯爷相当于是在这一战里，挽救了所有的起义军将士。
    就连西军种师中将军那里，种家兄弟至此之后，也成了小侯爷的坚定盟友。
    然后还有庞七郎手中掌握的武力，再加上这位徐处仁大人荣登相国之后，给予燕然的支持！
    十车火药、两名弟子、一次四两拨千斤的行动，就有了这么多收获！
    这就已经不错了，多少是多呀？
    燕然忍不住在心里，笑着重复了一句，另外一个时空里，范大将军的台词。
    徐处仁大人见到燕然不争不抢，欣然接受，他心中也对燕然十分满意。
    接着徐大人叫过武长缨，让燕然今后有事只管通过他，去联系自己就行。
    之后徐处仁大人欣然离去，把燕然留在家里，一个人高兴了半天！
    ……
    当燕然去找苏信，一进院子之后。
    就见这位苏兄正坐在树荫下默默不语，正想什么事想得入了神。
    燕然在苏信身边坐下，之后想了想对苏信说道：
    “前几天苏依瑶姑娘又出了任务，诛杀高衙内的时候立了大功。”
    “你们两口子有时间商量商量，以后她要是不想干这种色诱敌人的活，她可以不做。”
    苏信闻言神情古怪地看了燕然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位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燕然视他如同骨肉兄弟，当然知道这次苏信回来之后，和苏依瑶姑娘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
    人家苏姑娘眼看都要嫁人的姑娘了，再干这些色诱敌人的活，可能是多有不便。
    燕然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怕他们这苏家两口子，心里不舒服。
    不过苏信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淡淡地说道：“我问过苏姑娘，这些任务倒是没问题的。”
    “只要不像上次雪姑七友那样，被人乱撕衣服就成……”
    “我们两个都是江湖儿女，也知道你这家伙干的是什么事。所以这样的问题，其实我们两个都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哦？那你在这儿一个人运功，想的是什么？”
    燕然听见苏信表明态度，就知道苏信和苏依瑶的心胸开阔，显然自己是多虑了。
    不过燕然后面的问题一出口，却见这位苏兄居然叹了口气！
    只见苏信说道：“我此番到方腊的军中做事时，回忆起你跟雨师对战的情况，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哦？”燕然见苏信有所顿悟，立刻就来了兴趣。
    “你想到了什么？赶紧说！”
    苏信淡淡地说道：“你仔细回想一下，自从雨师来到汴京，她都做了什么事？”
    见到燕然聚精会神地听着，苏信继续说道：
    “我觉得她来大宋之前，不会认为她能顺利地找到天目老人，留下来的天机谱。”
    “她更不会知道，自己得到那卷阳关三叠……甚至她都不会想到，能遇到你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居然如此难缠！”
    “……所以呢？”听到这里，燕然闻言，好奇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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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3章：关键是我、我最难缠

    “所以她在来大宋之前，一定想好了一个计划。”苏信沉声说道：
    “由于她无法预料，来到大宋之后所遭遇的事，所以这个计划很有可能和天机谱、和阳关三叠、甚至和你完全无关。”
    “换句话说，”苏信转过头，注视着燕然说道：
    “雨师这次来到大宋，必定有一个庞大的图谋，那是她早就设定好的目标。”
    “我一直在想，这个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你说的有道理！”听到苏信的分析，燕然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燕然笑着说道：“但有道理固然是有道理，可雨师现在的行为方式，实际上已经被咱们改变了。”
    “我知道有一件事，她是必须要做的，在她执行那个庞大的计划之前，或者是在这之后，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完才能放心。”
    “什么事？”苏信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自吃惊！
    他知道，对于燕然和雨师这样的人来说，一旦被敌人发现了自己的企图，那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被敌人发现了目的，对方就可以根据这个目的设下圈套，随即就会给自己今后的行动，带来危险！
    因此雨师这样的人，宁可丢弃十个阿依娜这种手下，也不会在燕然面前，暴露自己的目地。
    可燕然居然说，他已经知道了雨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信回头看了看燕然，就见小侯爷笑着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我呀！”燕然笑着说道：
    “现在雨师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人，也知道我会对她的计划，造成多大的威胁。”
    “所以不管她干什么，也不管她那个计划是啥，总之她必须要干掉我才肯放心。”
    “不然的话，你相信我，”燕然笑着说道：“雨师那个娘们儿，连觉她都睡不着！”
    “原来如此！”听到这话，苏信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刻苏信心里意识到，燕然真的拿捏住了雨师的想法。
    这两个人，不愧是一对天生的劲敌！
    小侯爷说的没错，雨师不管干什么，她对燕然都是必须除之而后快。
    即便是雨师在大宋全身而退，甚至是她的计划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只要留下燕然在大宋，始终都是一个心腹大患。
    那个雨师，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就在同一时刻，紫霄和惊鸿所在的小院子里。
    紫霄正手持笔墨，抄录着什么东西。
    惊鸿姑娘在旁边和百里轻姑娘轻声细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安静的小院中间，三位美人轻灵艳丽、稚拙纯真、各胜当场。
    这要是让九里黄大师看见了，一定会说“此情此景，当可入画！”
    紫霄姑娘正在抄录的，是红袖给庞七郎专门写的做官秘籍。
    庞七郎毕竟是西北军汉出身，虽然拜入燕然门下后心思灵动，堪称有勇有谋，但他毕竟没在官场上混过。
    因此官场上有哪些约定俗成的规矩需要遵守，遇到什么事该如何处置，尤其是和其他其他官员怎么相处，都是要着重培训的。
    所以红袖才写了这些东西，准备让庞七郎去学习。
    估计以庞七郎的资质，这些东西他看过两三次之后，就会熟记于心，在官场上肯定也是游刃有余的一把好手。
    只是红袖写出来的这些东西，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七七八八弄了好多纸条，交给庞七郎也多有不便。
    因此闲着无事的紫霄，便把这活计揽了过来。今天她分门别类地抄写，准备把这些纸条有系统地写成一个小册子。
    这样既能给庞七郎做培训时用，将来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不失为一本辅助教材。
    可是紫霄写着写着，却暗自皱了皱眉，然后“噗”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惊鸿和百里轻姑娘正在聊天，见到这情景不免问了一句。
    只见紫霄指着桌上横七竖八的纸条，笑着说道：
    “这红袖姐姐写就写吧，对同级官员的称呼也真是有点乱……”
    “这又是同寅又是同僚的，看得我头都晕了……”
    原本紫霄就是随便发一句小牢骚，却没想到对面两位姑娘，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百里轻刚刚听到紫霄说完，脸蛋儿“唰”的一下就红了。
    随即紫霄就惊讶地看到，百里轻原地跳起来，头也不回地一闪身，不声不响地跑了。
    姑娘脚下行动得极快，看样子居然用上了轻功！
    “怎么了？这丫头？”紫霄莫名其妙地问自己的妹妹惊鸿：“怎么百里突然间这么大反应？”
    “我也没说红袖姐姐什么坏话呀？她这就给我告密去了？不至于吧？”
    紫霄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开玩笑的口气。
    却没想到她说完以后一回头，就见自己的妹妹惊鸿，也是表情有异。
    惊鸿刚刚深吸了一口气，也涨红了小脸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呢！
    “咋了这是？”紫霄纳闷道：“为啥你也这样不阴不阳的呢？”
    “下回你说话的时候上点心吧，亲姐啊！”就见惊鸿叹了口气。
    她自顾自羞红了脸蛋儿，把目光有意转到了一边，撅着小嘴说道：
    “什么同寅、同僚的，还把红袖姐姐给带上了！”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以后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你当着百里丫头给我少说几句！”
    “她好像都知道了……”
    “啊？”直到这个时候，紫霄姑娘才全身一震。
    此时她娇躯颤动，俏面也一下从眉梢眼角，红到了脖子上！
    同寅……同僚！
    ……哎呀！
    这回紫霄姑娘总算是明白了，为啥百里轻姑娘听见这话转身就走，脚下连八步赶蝉都用上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都怪自己说话不走心……另外那百里轻，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自己的妹妹惊鸿，好像也对这事，知道得很是清楚。
    怎么这点事儿，我自认为做得隐秘之极，却弄得好像人人皆知了一样？
    紫霄想到这里，心里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乱，心说这件事，怎么弄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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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4章：秘谍之道、何等艰难

    半晌过后，紫霄又轻轻松了口气，姑娘心中暗道：
    惊鸿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自然是不用太过担心。
    百里轻姑娘，也是小侯爷极为贴心之人，另外以百里那丫头善良纯真的性子，说不得她替自己保密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四处说去？
    所以问题不大……可是这问题是哪儿出来的呀？
    想到这里，紫霄红着脸低下头犹豫了片刻，向着惊鸿问道：
    “你……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能不知道吗？”惊鸿闻言气得直哼哼，用脚轻轻一踢自己坐着的椅子腿儿。
    “咱们俩是双胞胎姐妹，一向是心有灵犀，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手指头割破了？”
    “我离得那么远，咱们俩都不在一个房间里，我手指头都跟着疼了一下！”
    “你干的嗯嗯……那什么的时候，心绪波动如此剧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嘛，原来问题是出在这！
    听到这里，紫霄立刻明白了原因。
    她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道：“咱先不说你的事，那百里丫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亲眼看见了呗！”
    惊鸿说到这里，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蛋儿，气哼哼地回答道。
    “就在你和红袖姐姐……同僚那时候！”
    哎哟，我的天！紫霄姑娘这一下，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然后她摇了摇头，心里边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真是的，这也能让人看见……好在不是外人！
    紫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怪不得呢，我看百里轻那丫头，这两天怪里怪气的……”
    “你还说人家呢，你也是怪里怪气的！”惊鸿在旁边听着，反倒是心里越发气愤了。
    紫霄看着她妹妹，说实话对于这位惊鸿妹妹的心思，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于是她索性放下了纸笔，对惊鸿轻声说道：“虽说是一奶同胞，咱俩还是双胞胎，但你也不用和我一样。”
    “这些日子你一直打蔫儿，我就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原因我都清楚。”
    “你清楚什么？”惊鸿听到这话，反倒是小脸儿越发羞红了。
    紫霄看着妹妹，笑了笑说道：“老师在挑选入室弟子的时候，选了我没选你，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不高兴了。”
    “打那之后，你说话就不多，尤其是当着老师的面，原本你是最爱跟他捣乱的，没事儿还追着他淘气呢。”
    “现在你都不怎么主动去找老师去了，这里面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咱们两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老师没有选你，做他的弟子。”
    惊鸿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下，她理直气壮地看了看姐姐道：
    “对呀！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咱们两个双生同命，还一起长大一起学艺，虽然是我学舞，你学琴，但我一直觉得，咱们俩要说谋略聪明，心思细密，全都是一样的啊！”
    “为什么小侯爷觉得你就行，我就不行呢？我一下子就觉得低了一等！”
    “那是你不明白，”只见紫霄轻声说道：“密谍这个行当，和学舞学琴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你跟我说说！”
    惊鸿也不是真对自己姐姐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是心思转不过来那个弯儿罢了。
    当她听姐姐这么说，惊鸿立刻便追问了一句。
    只见紫霄轻声说道：“我也是干上这个之后才发现，有的时候，一个密谍要做出非常艰难的决定。”
    “比如那个古夙罗，你还记得那个放马的小子吧？”
    见到妹妹点头，紫霄接着说道：“如果你像古夙罗一样，跟随咱们小侯爷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小侯爷对你推心置腹，视你如同兄弟，给你开银子，甚至给你娶媳妇儿。”
    “等将来有一天，为了民族大义，需要你背叛他的时候，你能做到吗？看着我！”
    当紫霄向妹妹问起这句话，就见惊鸿姑娘，已经是满脸惊愕之色！
    她这时好像才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没被选中的原因是什么……
    却见紫霄姐姐又接着说道：“有的时候，需要你采取行动，你这个行动不但关乎你自己的成败荣辱，甚至决定了天下兴亡。”
    “万千百姓的性命，一个民族的兴衰，就决定在你一念之间。”
    “那个时候，你有可能做错，有可能失败……我告诉你，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会根据我的判断选择一个答案，毫不迟疑地做下去。”
    “而你和我不同，你会迟疑、会幻想、会心存侥幸、你会无法选择，甚至什么都不做。”
    “有的时候犹豫不决，什么都不做，甚至比做错了还要糟糕！”
    “这就是咱们俩最根本上的区别……我死过一次……即便是没死过，我也比你干脆果决！”
    “我比你要狠得多……妹妹不信你想一想。”
    “在抱云阁那一次，面对着出卖七十二路烽烟的陈青藤，还有那位金国使者。当时我决定出手杀人时，丝毫都没犹豫过。”
    “……如果当时在房间里的人换成你，你会怎么做？你仔细想想？”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惊鸿思来想去，终于长叹了一声。
    “原来小侯爷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觉得你是合适的，可我却不行！”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远不如你，姐姐你比我强得太多了。”
    “小侯爷慧眼如炬，他选的人不会错的……呼！”
    话说到一半，惊鸿姑娘未免又想到，那位小侯爷在“另一方面”选人的时候，也选上了紫霄，不由得又连忙扭过了头。
    以免被姐姐看到她脸上的窘迫，知道她又想歪了……
    紫霄究竟还是看到了，于是她又轻声说道：“还有那件事，你大概是不知道。”
    “当时在抱云阁，我身受重伤，伤口里还有刀上的奇毒，我伤在哪儿，你是清楚的吧？”
    “小侯爷是自己帮我把毒吸出来的，等我醒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我的心思也就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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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5章：佳人明珠、风铃无言

    “小侯爷不但救了我的命，也救了咱们七十二路烽烟所有人的性命。如此大恩大德，咱们必当终生报答……这也就罢了。”
    “他不嫌我出自风尘，对我也有那番心意，这我也早就有所查觉。”
    “有一件事真正打动了我，就是我发现，如果我不喜欢他，他一样愿意拿我当他的兄弟姐妹看待。”
    “在他眼里，没有卑贱的出身，只有卑贱的人品……这就是小侯爷！”
    “所以红袖相召，借口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每次疲惫之极，非要我过去帮她……”
    “我知道红袖姐姐，她是早就看出了我对小侯爷的心意，她一心想要成全我的心思！”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但是妹妹你却不一定非要如此。”
    “我可以告诉你，就像是咱们当初投靠小侯爷的时候，他向咱们承诺过的那样。”
    “七十二路烽烟中，所有的兄弟姐妹，那一天以后，都可以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如今心意已足，就算是马上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就见紫霄说到这里，笑着看向了对面的妹妹：
    “至于你的人生怎么选，那是你的事，我和小侯爷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这一点我希望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我怎么会不清楚？”
    当惊鸿姑娘听到姐姐越说，越往那些羞人的事儿上拐，虽然是同胞姐妹私下里密谈，但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脸蛋上如何挂得住？
    因此惊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表示自己已经听懂了，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紫霄见状不由得惊奇地问了一句。
    “给那个坏蛋捣乱！”惊鸿气呼呼地说道：
    “这些日子太便宜他了，我得给他全都找补回来！”
    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紫霄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拿起笔，目光转向了桌上的纸条，自言自语道：
    “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那个百里丫头……”
    “算了，还是让红袖姐姐操心去吧！总不能啥事儿都指着本姑娘吧？”
    “刚才那些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的口，真是没羞没臊……紫霄啊紫霄，你这个坏丫头啊！”
    ……
    当惊鸿像一阵风般跑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人纷纷抬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把这姑娘急成了这样。
    此刻的假山旁边，那个骚包老道正抱着黄金降魔杵打瞌睡。
    看来他觉得，睡在这么一大块黄金旁边，绝对对睡眠质量相当有好处……
    而其他的人，一位是浪子燕青，正在笑嘻嘻的把一个盒子交给康馨宁小姑娘，另外一位则是兴致勃勃，在旁边看热闹的钱瑶。
    当康馨宁姑娘揭开那个盒子，发现那里边居然是一件昂贵之极的首饰，正是那支玲珑切的红宝石金凤簪。
    要不说燕青小哥人缘好呢，这小哥真是送人礼物，眼睛都不带眨的！
    本身这根金凤簪是他顺手得来的，他也想送给哪位姐妹，让她高兴一下。
    可是小侯爷院子里的人，可不能随便乱送礼物，送错了挨一顿打都是轻的，因此他索性把这只金凤簪送给了康馨宁。
    “怎么好收小乙哥这么贵的东西！”康馨宁一见之下，便把自己的两个小辫子摇得螺旋桨一般。
    一边说，康馨宁一边连忙把这个盒子往燕青怀里推。
    燕青却笑着说道：“本来这就是女孩儿家的东西，我也是顺手拿来的没花钱，送给小康妹妹拿着压箱底儿，将来当嫁妆用！”
    “我这个当哥的，自打来到侯府，净喝你倒的茶了，连个东西都不懂得送么？照这么下去，我燕青岂不成了棒槌了？”
    他这句话说得好笑，弄得俩小姑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康馨宁推却不得，也只好收了礼物。
    在这之后，燕青又笑着向钱瑶说道：“就一支凤簪，紧着小康妹妹先来。”
    “等下次我再弄个好玩意儿，一定给钱姑娘再送份好的。”
    “那倒不用！”钱瑶小丫头听到这里，立刻笑着晃了晃脑袋。
    这小姑娘心眼儿多着呢，她当然知道燕青出手豪爽，但这东西却不是随便乱送的。
    自己有个亲哥钱戏，成天在府里晃荡，所以有人给自己撑腰，她想要什么东西，也自然有哥哥给她买。
    但是人家康馨宁，却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哥，在这世上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所以虽然独头蒜王正心对这个师妹极好，但毕竟不常见面，康馨宁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会敏感一些。
    因此先送和后送，也是大有分别。不过燕青既然说了，将来送自己一件昂贵的首饰，那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种事，她一个小姑娘家却不方便立刻答应下来。
    于是钱瑶指着自己领口那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说道：
    “这是前些日子，小乙哥在大名府弄回来的，小侯爷看我喜欢，也赏了我一颗。”
    “这不就相当于小乙哥送我的？我都已经有了，小乙哥可就别再送一份了！”
    “小侯爷是小侯爷的，我是我的，怎么能一样呢？”这边燕青闻言，也笑着答应了一句。
    说实话，即便是人情练达的燕青，此时心中也是暗自佩服！
    在燕家侯府里，哪怕就是这样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出话来也是不同凡响，句句让人如沐春风。
    由此可见，跟随小侯爷久了，真是顽石也能变成明珠。
    当然了，除了那个抱着降魔杵口水流的家伙，估计想要变成明珠，就他费点劲！
    燕青想到此处，不禁又看了眼钱瑶领口上缀着的那颗明珠。
    色做幽蓝，宝光晶莹，光晕浮动……好一颗明珠！
    ……
    等搞定了俩个小姑娘，左右闲着无事。
    当燕然溜达到廊檐下的时候，他顺便伸手就去摆弄，挂在那里的风铃。
    自从君风华少爷，将那把刺客的松纹古剑做成风铃之后，一刮风这玩意儿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倒是有人都很喜欢。
    “哎！别动！”康馨宁看到燕青伸手之后，却立刻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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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6章：无雨天旱、气压之战

    “怎么了？”燕青被吓了一跳，他随即收了手，转过头问了一句。
    “不让随便晃荡风铃……小侯爷说的！”康欣宁手里捧着首饰盒子，笑眉笑眼地说道：
    “小侯爷最近盼着刮风，盼得可是抓心挠肝的！”
    “小乙哥你这一晃荡不打紧，小侯爷要是以为风来了，跑出来看了，再弄得他空欢喜一场，到时候给小乙哥好大一个排头吃！”
    燕然听康欣宁说得有趣，不由得笑了出来，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那挂风铃。
    确实如此，该刮风的时候不刮风，难怪小侯爷如此烦恼！
    ……
    说起燕然盼刮风的事，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来这汴京一带，自从入夏之后，便是一滴雨都没下。
    这可倒好，烈日当空，土地干得直冒烟，这次的旱情弄得朝廷上下也是大为不安。
    燕然的心里更是焦躁，他知道以大宋朝廷现在的德性，造假山有钱，修宫殿有钱，但是赈灾人家可没钱！
    因此天气干旱，一天天越发吸引着燕然的注意，甚至为了刮风下雨这点事，小侯爷一天都好几遍跑出来，观察廊檐下的风铃。
    据说前几天还发生了一件事，燕然接到了国师老丈人林灵素的通知。
    说是朝廷注意到北方的旱情，天子似乎有意询问这位国师，要不要出手求一场雨下来。
    林灵素身为国师，道法精深，当然知道这个雨……哪是他想求就能求得下来的？
    因此他也是临时抱佛脚，问了问自己的女婿，求雨这个事儿，到底是能行还是不能行？
    不过燕然听了以后，却是真上心了。
    他立刻回复自己的老丈人……暂时不要答应皇帝！
    因为他非常清楚，国师的地位至关重要，有他这位老丈人在上头撑着，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接近皇帝的身边。
    至于说求雨这件事，道法自然是帮不上忙了，但燕然手中有科学神教无上秘术，自然是能想出办法来的。
    求雨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代人工降雨等于痴人说梦。
    但是预判出什么时候下雨，对燕然来说，却是有希望做到！
    于是小侯爷立刻就把七十二路烽烟中的机关大师万茯苓，请到了侯府里。
    俩人关上门，在小侯爷的书房里都连续忙了好几天了。
    在这期间，两人搞出了无数奇怪的东西……康欣宁姑娘看到过其中一个薄铁打造的盒子，有人头一般大小，上下全都是平的。
    据小侯爷说，这是所有物品之中，最为珍贵的一件东西！
    其实那是一个正在试制中的气压计……气压计的原理，燕然当然是知道的。
    就是打造一个中空而薄的铁盒子，随着气压的变化，这个盒子的高低厚度，就会有微小的变动。
    但是这个变动，用尺子是量不出来的，眼睛当然更是看不出。所以要用极其精密的齿轮和指针，才能将它表现出来。
    至于说气压计有什么用，根据现代科学证实，每次下雨之前，降雨所在的地方都会形成低气压现象。
    所以燕家小侯爷只要将这个气压计制造成功，到那个时候林国师再去求雨，就是先开枪再画靶子……那还有个打不中的？
    因此这几天以来，把那个机关师万茯苓愁的，脑袋上的头发都要抓秃了！
    他们试验了无数次，终于是还是打造出了这个盒子，还有相对应的齿轮指针，测试的时候，用手一捏也能看到读数了。
    只是不知道，小侯爷所说的低气压，能不能在指针上体现出来。
    这还真得来上一场风雨，才能得到真正的验证！
    ……
    直到最后，惊鸿姑娘给燕然捣乱的打算也没有成功。
    因为姑娘连书房都没进去，万茯苓和燕然两个人早已在小侯爷的书房里，设下了很多套用来防御的机关。
    所以惊鸿根本没法闯进去，只好在心里把小侯爷这笔账暂且记下。
    之后燕然遭遇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失败……那个破气压计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根本不灵！
    事情就发生在隔天。
    一大清早的，燕然就听见屋檐下的风铃响动，抬头一看天空也有大片乌云飘过。
    他和万茯苓两个人坐在书房里，一边看着那个气压计运气，一边在心里不住骂娘！
    指针一动没动，就跟特么死了一样。
    这个事实证明了现代文明有多么珍贵，在燕然的前世，一个气压计也就十几块钱。
    可这大宋朝，即便是富可敌国，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也做不出来！
    此时小侯爷那些弟子们都在院子里，就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蛤蟆一样坐在那里运气的燕然。
    话说这种情景真是很少见，之前老师制作那些神奇物件的时候，很少有失败的情况发生。
    而且那些东西每一次拿出来，都会让这些大宋朝的顶尖人物，全都大吃一惊，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
    可是这一次老师失败了，他这些弟子们倒是觉得这场面相当有意思……
    他们这位老师可能真不是什么神仙转世，偶尔失败一次，让大家还觉得，他更有人味儿了一点。
    “怎么搞的？我看万茯苓和老师费了那么大的劲？”
    钱戏一边挠头，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周围这些师兄弟。
    “怎么这么大乌云都不管用？那还怎么预测天气啊？”
    “想要预测云雨，那又谈何容易？哼！”那骚包老道也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说道：
    “你知道这是啥吗？这是窥探天道！行云布雨之事是天帝掌管的，要是凡人也能预测，那小侯爷不成神仙了？”
    “你别胡说八道，小侯爷就是神仙！”这时的康馨宁小姑娘，正好端着茶盘走过。
    她每个人都给了一盏茶，就是没给老道，小姑娘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这还真少见！”百里轻姑娘在旁边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小侯爷这回怕是真没办法了。
    遇见连燕然都束手无策的情况，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哎哎哎都闭嘴！出来了出来了！”
    这时程炼心突然看到燕然铁青着脸，从书房里走出来，赶忙示意众人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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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7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很怕大家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让老师听见，到时候指不定谁受罚！
    院子里的一众人等看到燕然出书房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万茯苓。
    只见小侯爷眼睛瞪得老大，站在院子里吐气开声，向着钱戏喊道：“你！现在就给我出门买东西去！”
    “买什么？”钱戏“噌”的一下跳出来，赶紧问了一句。
    “水银！照着十斤八斤的买！”燕然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回头往书房里走。
    “老子还不信了！一个破特么低气压，还能难得住我？”
    他居然又想出了一个办法！看到燕然撂下一句话就回去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之前那个气压计的计划，已经被小侯爷推翻了，他竟然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真是的……小侯爷还是不是人？
    预测云雨这样的事，一套办法不管用，他居然这么会儿功夫，又拿出来一套方案？
    不说钱戏一溜小跑出去买水银，单说书房里的燕然。
    刚刚他还真是想到了一个点子……那个薄铁盒子气压计的问题也被他找到了。
    原因就是：铁盒子随着气压变化而产生的厚度差，不但动量非常小，而且……用大宋的话来说，力气也小得很。
    而燕然和万茯苓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出极其轻量的齿轮组和指针，也就是说薄铁那一点儿鼓起来的力量，根本推不动他们精心作出来的齿轮。
    所以燕然受到挫折，来了个以头抢地之后，居然又开窍了。
    其实最原始的气压计，并不是这种薄铁盒子的样式，制作这种气压计原本就是为了方便携带的。
    燕然觉得自己这次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最早的气压计，制作起来简直是容易到令人发指……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当燕然想起最老式的汞柱式气压计，他这一下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
    没错，这个方法简便易行，但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需要一根一米长左右的玻璃管。
    大宋这个时代，水晶倒是有的是，但你要想做出那么长的水晶管，根本不现实。
    好在燕然急需的这根玻璃管，不需要颜色太过好看，又不用透明度太高，只要能看到里面的汞柱就行！
    很快的，钱戏就把水银给买了过来，燕然随即开始着手制作玻璃管。
    气压计需要的玻璃管数量非常少，只需要一根合格的就行，所以燕然干脆就在自己的府里弄了个手工作坊。
    这时又有一个人来到了燕府，大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这个人就是冲灵子，国师林灵素手下的道士，就是上回在神州擂，负责给那些奇人异士带队的那位。
    这位冲灵子道人，显然在国师的众多手下之中，人情世故方面是最为精熟的一位。
    因此林灵素国师被皇帝宋徽宗几天追问一次，什么时候能求雨，编造各种理由都无法继续往后拖时间的时候。
    国师就一次一次的把冲灵子派到燕府这边，不住地询问燕然预测下雨的机器，倒地造好了没有。
    这一次冲灵子注定又要空手而归来，因为上次的铁盒子计划失败了，这一回的设备还没影儿呢。
    不过这个冲灵子道士，倒是有机会大开眼界了，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小侯爷亲自打造那些神奇的设备。
    对于小侯爷的奇思妙想，这位道爷也是早有耳闻！
    别的不说，单单是燕然那些手下手里的寒铁装备，就让冲灵子眼馋的不行。
    因此今天小侯爷亲自动手，他就静静地站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
    如今小侯爷和万茯苓在院子里忙碌着，那些弟子兄弟们则是在旁边，远远地围成了一片人墙。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着，老师到底在弄些啥。
    燕然把水晶伴生的硅石，挑选那些最为纯净的破碎了之后，放进了一个崭新的冶金坩埚。
    这个坩埚是他早期实验用的，大概有一个保温杯大小。
    其实从原料上来说，制作玻璃用沙子就行，但是燕然暂时没想出办法，去除沙子里面的金属元素。
    他生怕炼出来的玻璃，指不定是个什么颜色，甚至担心沙子里的杂质造成玻璃不透明，所以干脆就用了纯净的硅石。
    从汴京十三行那里弄来的焦炭放在炉子里烧透，然后用手摇鼓风机急剧加温。
    在这之后，燕然用铁钳子夹着坩埚放进炉火里。
    眼看着那些硅石料被烧得越来越软，他把一小块铅投进了坩埚之中。
    用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就是后世俗称的铅玻璃。其实铅的作用是让炉火中的硅降低熔点，增加流动性。
    当然投进炉里的气化铅是有毒的，因此燕然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几层口罩，又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坩埚上的火焰，立刻变成了娇艳的绿色！院墙边上围着那一大排人，随即“喔……”了一声。
    他们中间，跟随燕然学过简单化学知识的弟子们，多少知道一些原理，明白火焰变颜色是因为燃烧的金属物质。
    可是在场的那俩老道，一个骚包道人，一个冲灵子，眼睛却瞬间瞪得牛卵相仿！
    一看他们俩的表情就知道，这俩老道肯定是不约而同，一起想到炼丹炼器这上面去了！
    这时的院子中间，当燕然看到火焰变回来正常颜色，知道金属铅应该挥发的差不多了。
    之后他凑过去一看，坩埚里边的硅石料，已经融化成了一片耀眼的玻璃液！
    “也不知道成不成……”燕然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
    接着他把一根一米半长，在炉火边预热许久的空心铁管拿出来，在坩埚里一搅。
    之后立刻提起铁管的一端，只见那上边儿，已经沾上了一团融化的玻璃。
    燕然毫不犹豫，连忙对着铁管的另一端使劲吹，眼看着那团玻璃就越来越大！
    由于气体压力的作用，玻璃团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空心的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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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8章：制作完成、惊天法器

    小侯爷把这个红色的玻璃球，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趁着玻璃没有凉透，滚成大致的圆柱形。
    之后再入炉加热一次，他让万茯苓拿着这根空心铁管子，自己则是立刻抄起一把大铁夹子。
    拉着那个空心玻璃圆柱的一端，两个人缓缓一拉扯，那东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越拉越长！
    当燕然看到那根空心玻璃管，已经拉到了手指粗细，他立刻就让万茯苓和他一起配合，将这根玻璃管的中段，放在了平整的石板上。
    然后切断两端，稍稍降温，一根上下粗细一致的玻璃管就做成了。
    燕然等玻璃管上了强度，却还没彻底变冷的时候，就将管子一端又放进了炉火中。
    等再次加温到红热，他将玻璃管融化的一端做好了封闭。
    然后这根玻璃管，就被他放在平板上，上面再轻轻放了另一块平整的木板，前后推着，略一滚动。
    像推动擀面杖一样，燕然两下就把那根玻璃管，滚得笔直！
    等到玻璃管温度渐渐下降，燕然又将它放在炉火上烘烤。
    这有点类似于刀具淬火之后，还要用低温回火，加强韧性一样。
    玻璃若是没有经过这道退火程序，尤其是这么长的玻璃管，在冷却的过程中就非常容易炸裂。
    就这样，世界上第一根玻璃管在燕然手上诞生了。
    在制作的过程中，燕然能感觉到虽然自己的手艺极其生疏，但是这根管子上下粗细一致，而且还算笔直，基本上是可以用的。
    可是玻璃管彻底冷却，燕然看着这玩意儿却傻了眼，而且还在暗自咬牙！
    ……这什么色儿啊这是？
    白的有点浑浊，颜色中带着一点点浅绿，还有一点发蓝，看起来杂质有点多啊！
    而且管子的表面光洁度也很成问题，跟他想象中纯净的玻璃，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不过好在这东西半透不透的，基本上还算是透明，可以清楚的从这头看到那头。
    总算是没白费功夫，这东西可以用！
    雨师燕然拿起这根玻璃管挥动了一下，又摆了个绝地武士挥舞光剑的造型，向院墙底下那一排看热闹的人群，眉飞色舞地看了过去。
    这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次他为了制作汞柱气压计，生产出来的玻璃容器，催生了他手上最为暴利的另一个产业。
    ……琉璃制品，这东西在大宋的高官贵族眼中，是与黄金等价的昂贵奢侈品！
    ……
    等到这根玻璃管制作完成，燕然急不可耐的立刻用水银把气压计做了出来。
    先是在一个小盆里放满水银，然后这根一头封死的玻璃管里也用水银灌满。
    之后手指堵住玻璃管的开口，将开口浸入盆里的水银之中，在这之后你只要把堵死的手指头一松……完成！
    没错，就这么简单。
    燕然松手之后，玻璃管被封死的顶端上，就会由于水银的重力下坠，形成一个小小的空腔。
    这个空腔基本上就是真空，当然还有极微量的水银蒸汽。
    在这个简易版气压计上面，玻璃管中水银液面的高度，就是基准高度。
    大气气压就是作用在小盆里，水银的液面上，这样一旦大气气压降低，玻璃管里的水银就会下降一点，这就是气压计的原理。
    也就是说，只要观察玻璃管里水银液面的高度，就可以观察出当前的气压，比标准气压高还是低……
    同是这玩意也可以用作高度计使用，如果你不嫌麻烦，捧着这堆东西爬到高山顶上。
    随着海拔升高，气压降低，也一样能在水银柱上读出指数！
    就这样，这个气压计跟头把式的终于做完了，这回燕然的心里也是十拿九稳！
    他仔细洗干净了手上的水银之后，燕然还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院子里同样目瞪口呆的玉麒麟卢俊义。
    没错，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位玉麒麟先生就是死于水银中毒。
    不过在自己的麾下，卢俊义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再也不会出现中毒而死那种事了！
    ……
    这回气压计制作完成，等到下一次出现低气压情况，就可以向国师林灵素做出准确的天气预报了，燕然终于放了心。
    这时小侯爷正要把冲灵子叫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
    冲灵子看到刚刚燕然开炉炼丹的过程，已经惊讶得暗自魂不守舍。
    因此当他向燕然走过来，这位道长一个不留神，被地上的一件东西绊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这是什么？”冲灵子看着地上那根儿差点绊倒他的，弯弯曲曲的铜条，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如今在这位道长的心中，燕然的形象已是高山仰止。
    他这个书房周围，就和神仙洞府的地位一样，这里随便一件什么东西，在他心中都能归于法器法宝之类！
    尤其是假山旁边那根黄金降魔杵，更是让冲灵子道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怪不得我家国师特意选他做了女婿呢，这位燕然小侯爷，谁说他不是神仙，我先给他一顿暴打！
    因此当冲灵子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心中未免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刚才一脚，把人家法器给踩坏了。
    “没事，那是避雷针，防止雷电的……”
    燕然随口答了一句，之后他正要说国师求雨的事。
    可是燕然一抬头，就看到冲灵子的一双眼睛，瞪得都要掉地上了！
    “避雷？”冲灵子抓狂地说道：“小侯爷，你说的是天雷吗？”
    “雷劫也能躲避？无量我滴个天尊……”冲灵子指着那根铜条急忙说道：“这件法宝，小侯爷怎么不收好了啊！您就这么在院子里扔着怎么成？”
    “这要是被哪个正好要渡雷劫的妖物知道了，你这件东西，他肯定会玩了命地过来抢啊祖宗！”
    燕然看着冲灵子一副紧张得怒发冲冠的模样，知道这“避雷针”三个字，终究这位道爷还是理解错了。
    咋解释呢……燕然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他先说正事，把有关求雨的事，详细地跟冲灵子说了一遍。
    他让冲灵子转告林国师，现在预测风雨的机器已经做好了。
    只等风雨要来的时候，燕然自然会派人去给林国师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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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9章：君要几组、天雷如虎

    冲灵子听到这里的时候连忙点头，说实话他对这位小侯爷的法术水平，可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
    毕竟小侯爷在神州擂上，凭借掌心雷一举击杀对方猛将的场面，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甚至林国师和金国大撒满斗法时，那从天而降的极天真武大帝，还有祖师爷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他也是见证者之一！
    因此小侯爷说能预测风雨，就一定能预测风雨！他说避雷，那就必须能避雷！
    这样等到正事儿说完之后，燕然看见这位冲灵子道长的双眼，还在那根铜条上扫来扫去。
    他也没办法，只好笑着跟冲灵子解释了一下。
    当然了，把雷电导入地下这种事儿，跟聪灵子说了他也不懂。
    燕然只是说，这东西安安装在建筑上，可以防止雷电劈中建筑，导致起火。
    冲灵子听到燕然的解释之后，他不禁呆若木鸡一般，愣在了当场！
    其实古代的宫殿庙宇建筑，最大的敌人就是雷电。
    为了预防火灾，古人一直都是极其小心。
    大家肯定在一些古装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古代的打更人一边敲着梆子，嘴里一边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
    可见古人对火灾的防范意识有多强，但是唯有雷火，却是防不胜防！
    当现代人游览名胜古迹的时候，往往会看到一处殿宇楼阁，只剩下了一个石头基座，那上面的说明，十有八九都会说，是某某时候遭遇雷击造成的火灾烧毁的。
    因此冲灵子头脑中，立刻反应到一件事……小侯爷制作的这种避雷针，有着巨大的价值！
    但冲灵子却不知道，燕然压根没打算用它来赚钱，这根避雷针他是做出来，保护自己家建筑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庙宇还是宫殿都有神圣的属性，你哪能随便给人家往上加东西？
    要是燕然真敢这么干了，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流传出去。
    因此燕然并没打算把这东西推广开去，不过这东西却是让冲灵子大受触动！
    只见他指着地上的避雷针，惊愕地问道：“敢问小侯爷，这种能避雷的法器……它贵不贵？”
    “你要干什么？”燕然见状倒是颇有些好奇。
    “我自己用啊！”冲灵子一拍巴掌，满脸激动地答了一句。
    “小侯爷大概还不知道吧！”只见聪灵子说道：“贫道不但平时听命于林国师，我在汴京城里也有个道观。”
    “御街紫薇观，贫道是观主……”
    “哦！”说到这里，燕然也吃了一惊。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负责给林灵素国师传话的道士，在汴京城的道士之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那紫薇观规模不小，内外足有三四百名道士，身为一观之主，必定是个相当威风的人物了。
    冲灵子急忙说道：“贫道的紫薇观后面有一座七星楼，楼高七层，建造得很是巍峨高大。”
    “可就是有一点，总挨雷劈你敢信？”冲灵子满脸悲愤地说道：
    “一到夏日雷电之时，我们观里上下的道士全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被雷劈中了，把整个七星楼给烧了。”
    “因此每到下雨天，总要派去六个道士在楼顶上守着，通常每年都能遇上一两次小火灾。”
    “好在天尊护佑，没把整个七星楼给烧了。要是这个东西能避雷，小侯爷能不能卖我一根？”
    “那倒是没问题。”燕然听见冲灵子说的情况，他就知道这七星楼，恐怕是那附近最高的建筑。
    越是这种建筑，在雷雨天越是容易挨雷劈……燕然心中一想，这有什么不行的？
    不过是一根避雷针而已，送给他一根也无所谓的事。我还可以叫人上去安装，都不用他花一文钱！
    可是燕然心中刚想到这儿，冲灵子却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至于说银钱方面，小侯爷不用担心！”
    “我道观中香火旺盛，绝不差这点钱！这避雷针多少银子，您说个数就行！”
    本来话说到这个份上，燕然接下来下一句话，就应该说他要免费赠送了。
    可是他刚要开口，却看见自己的弟子钱戏，眼神中带着一股古怪的意味，默默地低下了头。
    燕然都不用想就知道，钱戏这坏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肯定是想起了之前自己当骗子的那时候，如果当时遇到了冲灵子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就是骗子大敲竹杠的机会到了！
    因此钱戏看着这骗钱的大好机会来到，自己却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街头行骗的惯犯，他心里未免有些感慨……
    而这一刻，燕然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弟子，这里边别人也就算了，被自己亲手传授的十人团，他们谁都明白这避雷针的原理。
    也知道这些东西的成本，其实就是一根铜条而已。
    可是那个骚包老道却目光炯炯，显然想知道这件法器，到底值多少钱！
    至于说那俩绿眼睛的苏阮、苏羞两姐妹，还有扈三娘和君风华他们几个，则是眼中向外喷射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想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法器交易。这几位也不知道这种神仙所用的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卖的！
    燕然心里好玩的心思一上来，他似笑非笑地向冲灵子说道：
    “咱们都是国师一脉，自然是不好向道长多要钱……这避雷针一百两银子一根，不知道长你想要几组？”
    燕然这句话一说，满院子的人，笑得差点集体挠墙！
    这里边不明白情况的那些兄弟姐妹，一听说法器的价格这么便宜，一时间惊讶得有些难以置信。
    而知道避雷针真相的苏信红袖他们几个，听燕然说先要了一百两银子一根，又问冲灵子要几组……
    他们几个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喷出来！
    谁都知道燕家小侯爷要开始坑人了，事实上紫霄她们几个姑娘，喉咙里已经发出了“吭”的一声。
    而这时的冲灵子背对着大家，当他听到众人的口中发出异响，他还以为大家是对小侯爷卖的太便宜了，表示不满呢！
    也是啊！此等神奇的法器，怎么可能一百两银子就卖……唉对了！小侯爷说几组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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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0章：法器交易、恰好一炉

    冲灵子怎么可能知道，避雷针这种东西，一个建筑上有一根就够了？
    于是冲灵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几组……向小侯爷请教，不知是什么说法？”
    “想要避雷嘛，那自然是装的越多越避雷。”燕然笑着对冲灵子说道：
    “因此这避雷针一百两银子是一根，一般是成组往外卖，一组十个。”
    “哦哦哦！越多越好是吧？”冲灵子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小侯爷，我这七星楼上若是取个六合之数……咱们要是装上六组六十根，您看够不够用？”
    等到冲灵子说完这句话，他后边听的那些人已经都不行了！
    一个楼上装六十根避雷针？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吗？
    大家一边拼命忍着笑一边心中想道：装了那么多避雷针，那七星楼不成了七星海胆了？那模样还能看吗？
    燕然却正色说道：“用六组倒也不是不行，但依我之见，为了稳妥起见……”
    “咱们还是取个八卦之数，来个八组如何？”
    “如此也好！”听到这话，那冲灵子却是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他随即拍着胸脯说道：“八千两银子而已，我那紫薇观里有的是钱，不在话下！”
    “只要能避雷……那都不是问题！”
    “既然是这样的话，”当燕然一听说冲灵子不差钱，他居然又把话题拽了回来！
    “若是九九归真之术，咱们来他个九组，倒是更好布置一些……嗨！算了！”
    说到这里，就见燕然一拍大腿，向着冲灵子说道：
    “我这次开炉炼器，一共炼了十二组，索性都给你了也罢！”
    “咱们多装一些，就连紫电天雷也都避得开！”
    “从今以后你的七星楼，我保证什么样的天雷来了，都不用将它放在眼中……冲灵子道长意下如何？”
    “行！就这么定了！”冲灵子随即痛快地点头道：“到底还是小侯爷宅心仁厚，事事都为贫道考虑得周到！”
    “您好不容易炼一回避雷针，结果都让我一个人独占了，这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嘿嘿嘿！”
    “没事没事！”燕然淡淡地一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这避雷针，我负责派人去给你安装，你看你什么时候要？”
    “马上就是夏天了，当然是越快越好！”冲灵子干脆利落地答应道：“待会儿贫道回去，就让人把一万两千两银子给你送来！”
    “好嘞！咱一言为定！”
    燕然也笑着一拱手，这桩法器生意，也正式敲定了下来。
    当冲灵子心满意足地挥舞着袍袖欣然离去，等他一出院子，满院子的人就笑得前仰后合！
    一百二十根避雷针装在一个楼上，坑人也没这么坑的！
    小侯爷真是看人有钱，玩命的下死手啊！避雷避雷，怎么能这么避雷呢？
    此时红袖他们，自然知道冲灵子上了个大当，而扈三娘、君风华和苏家姐妹却完全不知道大家在笑啥……
    那骚包老道心里也在琢磨……看到双方都这么高兴，那到底是谁上当了捏？
    于是就这样，在燕然等待大雨到来之际，紫薇观那边也是迅速和侯府银货两清。
    一百二十根避雷针迅速在七星楼上安装好，没过多久就成了汴京城里的另一处奇景！
    那座原本雄伟巍峨的七星楼，现在避雷针戳得如林而立，装得密密麻麻。
    如今你再看上去，跟特么长了一脑袋头发似的！
    ……
    之后又过了五六天，气压计的汞柱，忽然发生了变化。
    虽然根据燕然的观察，这点变化不足以构成强大的低气压云团。
    但看到这情形的燕然却能断定，明天一定是个阴天。
    由此他也确定，这个汞柱气压计，对气压反应足够灵敏，是可以用的。
    这样下一次大风暴雨到来之前，他必定能准确地预测出来！
    之后第二天早上……一幕奇景，震惊了汴京城中所有人！
    ……
    天气密云不雨，就在那个丧心病狂，装满了避雷针的七星楼上。
    突然一道天雷降临！
    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雷，那七星楼多粗，雷就有多粗！
    一道磅礴浩大的雷电自天而降，直贯下来，刹那间劈在了七星楼顶数，之不尽的避雷针上！
    那一百二十根避雷针，和天上的云层间形成了一道光芒耀眼，粗大至极的绝顶雷霆！
    “卧！槽！”
    此时此刻，站在七星楼下的冲灵子，好死不死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雷光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脸，冲灵子的双瞳之中，都倒映出了闪耀的巨大电光！
    随着一声炸响，雷电闪过之后，七星楼安然无恙！
    “小侯爷……真神人也！”
    冲灵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还喃喃自语道：
    “要不是他提前预知了这一切，要不是他几日前，帮我装好了这十二组避雷针！”
    “这么粗的雷劈下来，我这七星楼只怕直接就给劈碎了！”
    ……
    与此同时，这一幕的奇景，连远处燕家侯府里的众人也都看到了。
    明白雷电原理的人当然知道，若不是小侯爷丧心病狂地装了这么多避雷针，也不至于引下这么粗的天雷！
    而不明白的人，心中所想，却和此时紫薇观里冲灵子道人的想法一模一样！
    小侯爷通晓无上奇术，能夺天地造化之功……他不会真是神仙吧？
    ……
    于是避雷针事件，就这么过去了，但它造成的余波却在汴京城内久久未平。
    首先就是冲灵子执拗的认为，这次多亏了小侯爷，才能在威势绝伦的天雷之下，保住了七星楼。
    然后就是燕家小侯爷为紫薇观打造法器，让七星楼在巨大天雷的神威之下，依然岿然不动的事，也立马传遍了汴京。
    毕竟七星楼那么高，当时的雷电还那么粗！
    附近足有成千上万人，亲眼看到了这个场面。
    因此小侯爷的文曲性地位更加牢不可破，有关他的传说也是越传越离奇。
    同时紫薇观的香火之旺盛，居然是前所未有！
    那个丑陋至极，插满了避雷针的七星楼，更是一跃成了汴京的奇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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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1章：暴风降临、终见胜负

    没过多少天，紫薇观那边光是香火钱的收入，便是赚得盆满钵满。
    结果就是……被燕然坑了一把的冲灵子道长非但没亏钱，反而扣除了避雷针的钱之后，他还大赚了一笔！
    这可真是一点不夸张，大宋朝的富庶，往往越在这种没用的地方，最是显现得淋漓尽致。
    最近一次冲灵子道长来燕然府里时，他还在喜滋滋地抱怨……
    说现在他的紫薇观里，经常有那些高官巨富来烧香，一进了观就把他偷偷拉到一旁。
    他们说的几乎都是同一件事……想要请一尊被天雷炼体过的道尊造像，回家去供奉！
    最近这几天，甚至有外地人拿着大把银子，不远千里特意为此而来的。
    紫薇观里的道像明显不够用了，还得特意跟铜匠再做一批，那冲灵子道长说到这里时，脸上一副笑意可掬的神情。
    一时之间，燕然心里都忍不住怀疑，这位道长到底是傻人有傻福，还是真聪明？
    ……
    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这么巧。
    这次冲灵子道长来探问消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无奈地离去之后。
    还不到一个小时，燕然无意中瞟了一眼气压计……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水银汞柱急剧下降，幅度远超他的想象！
    “来人！”
    小侯爷迅速喊来范楞娃和栾廷玉，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给国师林灵素送信！
    燕然记得，一旦测量到低气压之后，一般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能形成降雨。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缓慢形成的低压，而是快速发展的温带气旋！
    这种情况会造成降雨提前，在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内，汴京地区一定会迎来一场暴雨！
    等了这么久，它终于来了！
    ……
    送信的人去了之后，燕然坐在书房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时代有天气预报的话，燕然觉得播报的内容，一定是那种熟悉的语调：
    “一个低气压云团正在由南向北，向着开封一带移动，带来的强降水，预计会缓解河南大部地区的旱情……”
    汴京一带的干旱得以安然度过，这首先就是一个好消息。
    同是国师林灵素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可以再度提升他的名望，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同时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也莫名充斥着燕然的心头。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大暴雨即将到来之前的心绪波动。还是真有一场危机，将会陡然降临？
    燕然静静地想着，渐渐的，他缓缓眯起了双眼！
    ……
    当林灵素国师得到消息，他立刻就进了皇宫，向大宋天子当面奏报。
    国师已经做好准备，今晚黄昏时分，就在紫薇观设坛求雨！
    宋徽宗闻报大喜，随即命人在紫薇观中，七星楼下搭建法坛，黄昏时分由国师亲自登台。
    消息一传出去，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
    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国师答应出手求雨，那这场旱灾就算是解决了！
    ……
    这一刻，从国师那里返回侯府的范楞娃和栾廷玉，正走在一条小街上。
    栾廷玉这些日子以来，天天都跟在范楞娃的屁股后面，这两兄弟磨合得也不错。
    燕家侯府里的人，这段时日都是格外小心，他们两兄弟也轻易没机会出来。
    因此这忆回来到街上，栾廷玉看着路边青楼里彩裙飘摆，姑娘银铃般的笑声随着脂粉香气飘散出来……这哥们儿提着铁棒，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等他回过头来，看到范大哥正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不由得笑着问道：
    “我听说早些日子，范大哥把开到手的饷钱，都尽数送到了青楼里头。”
    “大哥在这上面最舍得花钱，结交的还都是顶尖儿的姑娘，怎么这次出来，您也不说带兄弟到楼子里耍耍？”
    “戒了，”范楞娃闻言，冲着栾廷玉笑了笑。
    “你要是想松泛松泛筋骨，你自去耍子就是，我一人回去报信也行。”
    “那就算了！”栾廷玉一边跟上范楞娃的脚步，一边笑道：
    “怎么这也能戒了？大哥你对自己这么狠吗？再说了你戒它干嘛呀？”
    “师父不高兴，”范楞娃又笑着扬了扬眉毛：
    “有一次我回去，她闻着我身上的脂粉味儿，脸上跟挂了霜似的。”
    “我知道师父不乐意让我沾这个调调儿，打那以后就戒了。”
    “哦！管的严！应该的应该的！”栾廷玉好像听出来什么，立刻眉飞色舞地附和了一句！
    就这样他们走着走着，两人看见迎面过来一个小姑娘。
    她胳膊上挎着花篮，是一位沿街卖花的。
    篮子里水灵灵的茉莉花馥郁生香，衬着碧绿的叶子，看起来分外可喜！
    看到这个卖花的小姑娘，栾廷玉一拍脑袋说道：“范大哥的师父不是最喜欢茉莉香吗？”
    “你何不买上几朵，回去送给师父，她老人家必定夸你懂事！”
    “有道理！”听到此处，范楞娃也点了点头。
    那卖花的小姑娘甚是机灵，都不用人招呼，一见这俩人的目光看过来，随即便挎着花篮过了街。
    当她走到范楞娃面前，那小姑娘就把手中一束茉莉，向着他递过去……
    突然间，范楞娃抬脚向着旁边一踢！
    那栾廷玉手中的铁棍末端，原本垂在身后，被范楞娃这一脚，正好踢中棍尾。
    刹那间前面的铁棒棒头，发出了“呜”的一声呼啸，一个横扫便向着那小姑娘的脸侧打去。
    异变陡生，栾廷玉大惊之下一个没留神，掌中的铁棍差点儿脱了手！
    那小姑娘却闪电般的向后一退，灵动异常的闪开了铁棒横扫，顺手将花篮扔到了一旁。
    “好家伙！”只见那小姑娘开口说话，鼻腔之中竟是软糯的呢喃之音，居然极为动听！
    “区区一个燕府家丁，居然也有这样的眼力，能看破本姑娘的伪装。”
    “你沿街卖花却一声不吭，是怕暴露了你的南方口音。”
    此时的范楞娃，慢慢握住了身后的刀柄，冷冷地说道：
    “你那束花上有毒粉的味道，离着老远我就闻到了。”
    “还有你乔装改扮的技术也太差了，脸上画得跟个鬼似的，没找个师父好好学学吗？”
    几句话之间便是三条破绽，从范楞娃嘴里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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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2章：飞羽天霜、光如烈阳

    那姑娘一听之下，不禁也是一笑。
    “就算是你眼力非凡，又有什么用？终归你们俩的武功实在太差。”
    只见那姑娘把手里的花束轻轻扔掉，随即手掌翻开，白生生的小手上出现了一把只有六寸长的小小弯刀。
    “之前我想要让你把毒花带进燕然家里，毒杀他们满府家人……居然被你看破了，真是气数！”
    那姑娘谈笑之间，脸上犹如桃花绽放，满是动人的嫣红。
    “但是我心里这口闷气出不来，可是不行呀……杀了你给我消消气可好？”
    “你试试！”
    就见范楞娃话音方落，反手拔刀之际。
    那姑娘的身形闪动，突然犹如雷霆一般扑来。
    这速度，实在太快了，让人心生绝望！
    范楞娃见这身法速度，就知道此人远非自己和栾廷玉所能匹敌！
    这是自己师父那一级的人物！就凭自己那趟半路出家的刀法，还有栾廷玉粗放豪迈的战阵功夫？
    只怕在这姑娘手上一人一刀，便是两条人命！
    刹那间，全身力道爆燃！
    即使强敌当前，范楞娃从来不退，没奈何咱老范练就了这样的刀法，咱就是这样的人！
    一刀挥出，一去不回！
    疯魔刀蚍蜉撼树，回身刀飞蛾扑火，绝命刀螳臂挡车！
    ……十二重楼斩！
    一刀硬撼女子弯刀，火星四溅不落下风。
    一刀逼退女子身形，刀追鬼影凶悍绝伦！
    那女子一转身间，从她发髻间竟然飞出一道电光，直射栾廷玉的咽喉。
    同时她身形漂摆犹如浮萍，伸手一指好似落叶，洁白的手指快得竟幻化出点点幻影，直插范楞娃的胸前！
    “铛”的一声响！
    范楞娃一刀劈在那道电光上，刹那间就将那东西崩上了天空。
    栾廷玉紧随其后，在旁边一棍点过去，恰到好处地拦在了那女子的手指前！
    那女子身如鬼影，招数奇异，机变百出。
    范楞娃刀法刚烈，悍不畏死，勇悍绝伦！
    栾廷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居然就和范大哥配合得如此精妙。
    俩人先后出招，竟然在同时拦住了攻向同伴的致命一招！
    这一刻，范楞娃和栾廷玉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句话……么白捡一条命！
    其实以他们和对方的武功差距来说，都用不了三招，一人一招就得被那女子斩于当场。
    可这两位凭借着悍不畏死的打法和心有灵犀的默契，竟然巧妙至极地逃脱了生死险关！
    一刹那间，两人兵刃再度举起，而那位姑娘却身形闪动，退到了一丈之外。
    她看也不看的朝天上一伸手，恰好把那支被范楞娃崩飞到天上的暗器，用她白生生的手掌接住。
    只见她左手小弯刀，右手一只银簪，眼中带着诧异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人面桃花花十七，明教四位仙子之一！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交手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以这两人的武功，竟然和自己打了个有来有回？
    花十七是明教四大王中，魔王包道乙的弟子，她自小奇才天纵，更是跟包道乙学到了一身邪派武功。
    可是刚刚这第一个回合，自己用上了平生三大绝技：漂萍步、落花指、细柳刀诀。
    甚至是护身的四大法宝，人皮画扇、银簪飞针“烦恼心”、火蛛丝线“千里相思”、还有那把小弯刀，她也用上了两种。
    可即便如此，竟然没能一举杀了这两人，花十七的心中也是惊诧万分！
    她那把弯刀名叫“豆蔻”，在天下兵器谱中排名第二十四，居然硬拼一刀，没能斩断对方的兵刃？
    他那把是什么刀？怎的如此坚韧？
    自己奇招迭出，竟然干不过俩家丁？
    一时间这花十七姑娘忍不住心中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在做梦不成？
    不过刚才交手之后，她也看得出来，眼前两位的武功实在是一般，难道是赶巧了？
    花十七想到这里，正要再次上前动手。
    她却看到前面两个严阵以待的家丁里面，那个使刀的家伙忽然张开嘴，露出满口白牙，笑了出来！
    “妥了！”
    什么妥了？
    花十七和栾廷玉听见范楞娃这句话，同时都是一愣。
    可就在这一刻，整条小街的时空，好像全都静止了下来。
    一道冷风悄然而过，三个人的前后左右银光闪烁，犹如洪流奔涌！
    范楞娃、栾廷玉和面前的那位女子，一瞬间就像离奇地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数之不尽的暗器，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就像奔涌而来的小小银鱼，组成了庞大鱼群，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四面八方！
    飞羽天霜……冷烟翎！
    三百六十枚暗器组成的风暴，犹如白浪翻滚，倾倒银河，正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弹指之间，身处激流中间的花十七，忽然不见了踪影！
    花十七靠着火蛛丝线“千里相思”，闪电般跳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尖上，然后低头向下看去。
    这时她只觉得背后的纱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是什么暗器？竟然如此诡异？
    花十七心中暗自想道：使出来之后，像漩涡一样卷人？
    要不是我身前还有这两个敌人，让那位暗器高手投鼠忌器。
    这些暗器如果直接射到我身上，在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成筛子了，哪里还有命在？
    想起刚才鬼使神差一般，逃脱了这漩涡激流的暗器狂袭，花十七觉得自己好似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差点当场把自己给吓哭了。
    这个时候，下面那万千银光闪烁的暗器，已经尽数消失在一个小姑娘的双手里。
    此刻这姑娘正一步步走来，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树尖上的敌人。
    “我还有一件暗器，你要不要下来尝尝？”
    当小侍女冷烟翎说完这句话，她那个便宜大徒弟范楞娃，抬头往树尖上看去……人早就没影了！
    师父面容清冷，范楞娃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范其实只是性格上跟常人不同，他其实聪明得很，当然知道世上绝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师父应该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暗地里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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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3章：地道之行、烈火汴京

    “娘啊，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栾廷玉在旁边，忍不住如释重负的哀叹了一声！
    刚才这一战有多凶险，他心里最清楚。
    若不是范大哥的师父来得及时，他们哥俩现在已经被切成肉片了！
    范楞娃见师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一边笑嘻嘻地跟上去一边说道：
    “师父你暗地里跟着我们干啥？师父你是不是担心我呀？师父你是不是越来越喜欢我了呀？呜！”
    没等范楞娃嬉皮笑脸地说完这句话，冷烟翎回手两根手指一捏。
    都没看清楚什么动作，就把老范上下两片嘴唇捏在了一起。
    “再敢多说一个字，现在就杀了你！”
    只见小侍女把范楞娃的脑袋往后一搡，随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冷烟翎突然飞身腾空，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看到师父走得甚是匆忙，范楞娃和栾廷玉对视了一眼，连忙跟着往回赶……
    一边走，栾廷玉一边摇头，胳膊肘怼了怼范楞娃。
    “不是我说你范大哥，这事哪有直接问的？我都服了！当街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你？”
    “我要是咱师父，直接把你打成猪头都是轻的！”
    “那怎么办呢？我觉得刚才机会不错啊！”范楞娃想了又想，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还用我告诉你怎么办？”听见这话，把栾廷玉气的差点儿给这位范大哥脑门来上一棍！
    “找个没人的时候，你直接上去就抱啊！一个嘴子吃下去，不就啥都知道了？”
    “要是师父生气咋办？”
    “生气就生气呗！好歹你也知道了人家的心意啊！”栾廷玉拧眉立目地说道：“就算没这档子事儿，哪天她不揍你个三顿两顿的？”
    “大不了多挨一顿打呗，反正又死不了！”
    “也是哈……”
    “范哥你哪哪都比我强，就是对付女人这一点，你得跟老弟好好学学了！真的不骗你！”
    这俩人一替一句的，居然很快就商量好了下一步的战术。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倒是一点没耽误，飞快地返回了燕家侯府！
    ……
    燕然听到他们俩的报告之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冷烟翎暗地里跟着范楞娃，当然是小侯爷安排的。
    这些日子以来，雨师没什么动作，反而让燕然越发觉得不正常。
    事实证明，果然是小心无大错，范楞娃和栾廷玉这次出府遭遇强敌，却得以转危为安。
    这就证明雨师那边并没有偃旗息鼓，而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对自己这边的人暗下杀手！
    可雨师那丫头片子，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正当燕然静下心来，暗自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就看到钱戏从外面飞快地跑了进来。
    听到钱戏才说了几句，燕然就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穿过蒋家兄弟提前挖好的暗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侯府出发，这次他带上了所有的武力！
    此时此刻，燕然身边的人都知道，恐怕是雨师那边出问题了，大家的心中都是异常紧张兴奋。
    燕然则是一声不吭，闷头向前赶路！
    ……
    刚刚钱戏过来报告，在阳关三叠那里，出现了大批人马，正在飞快的向汴京城内潜入！
    燕然得知了这个情况，知道这是雨师即将开始行动的征兆。
    上一次密道里的机关被触动，燕然对此置之不理。
    所以雨师应该已经信任了那条密道，正在利用密道，展开行动！
    按照钱戏所说，那些通过密道的人进入汴京城之后，就立刻兵分几路四散开来。
    钱戏当即让几个经过训练的手下跟了上去，燕然这次去的地方，就是那条敌人通过的密道。
    因为在钱戏的话里，有个细节引起了燕然的注意。
    小胖子说密道里有一种古怪的味道，显然是那些过境的敌人带来的。
    这种气味，钱戏从来没有闻过，所以根本没法判断那是什么！
    ……
    当燕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密道附近，从另一个隐秘的入口进入密道之中。
    接着燕然站在密道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此时众人也发觉，密道里的气息不对。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无法分辨出来。
    这种味道对他们而言陌生得很，可对小侯爷来说，却是熟悉至极！
    “一种极其易燃的油脂，数量很大，被那些人带进了汴京城！”
    燕然说完之后，众人的心中同时都是一惊！
    如此说来，那雨师一定是想要大面积纵火了，可是她要烧哪里呢？
    密道里的味道，燕然仅仅闻了一下，就猜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因为实在是没有现成的词汇可以用，因此他才特意形容了一下。
    作为现代人的他，刚刚清楚地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但从地上滴落的痕迹来看，这东西又黑又黏，应该不是纯汽油。
    根据燕然的判断，也许是介于原油和汽油之间，一种石油的粗制提取物。
    雨师是从夏贼那边过来的，顺便还策动了西夏进攻大宋的行动。而在西夏那边，也就是现在的宁夏甘肃一带，这种石油露天矿非常多。
    北宋的苏东坡还用这玩意儿做过墨，据说效果非常好……雨师一定是在那条线路上，发现了这种极易燃烧的石油，然后又特意做了提纯。
    这种提纯过后的东西，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比较像是船舶上用于驱动的重油……
    只有燕然给雨师提供的这条通道，才能让雨师无需通过城门，就将这种气味极大的东西，直接运进汴京城。
    因此当燕然率领众人，返回侯府时，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雨师的计划正在慢慢显露，而且这种重油的味道强烈，非常好追踪！
    所以钱戏派出去追踪雨师的那人手，应该很快会把消息传回来。
    ……
    果然，等燕然回到府里之后，大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钱戏的手下就开始纷纷回来报告。
    根据报告上的描述，燕然随机在大幅的汴京地图上，做出了标记。
    第一个位置是个叫做青塔寺的小寺庙，据说里边已经破败不堪。
    第二个位置是皮匠胡同里，一家用于硝制皮革的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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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4章：平生诗酒、暗度樊楼

    可以想象，皮革工坊里的味道，正好可以掩盖空气中的重油味。
    燕然看着地图暗自皱眉，好像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可这个念头却像一条狡猾的鱼，在脑海里游来游去，硬是抓不住！
    就在这时，第三个位置又被报告过来。
    那是一处道观，名字叫做青龙观，也是名气不显，等闲不为外人所知。
    一提到道观，燕然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直到现在，他还没猜出雨师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青龙观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丈人，国师林灵素。
    难道说，雨师是要破坏求雨的法坛，加害大宋国师？
    一想到这里，燕然连忙派人给林国师送信……这次派人，他可得格外小心了。
    上次老范和栾廷玉，就遇上了那个满身奇异兵刃的妖女，所以现在外面，可能还有人在伺机猎杀燕然的手下！
    因此小侯爷这回派去的，是高手姚不凡和蒯无用，他们俩也顺着密道出了侯府。
    按照燕然的命令，两人要急速赶往林国师所在的地方，把这件事告诉林灵素。
    燕然还嘱咐姚不凡和蒯无用，一定要让林国师小心紫薇观那边。只要发现地道里那股古怪的味道，必须尽快找到来源，将那些易燃的油处理掉！
    等姚不凡和蒯无用走了之后，随机燕然又陷入了沉思……
    直到院子外面响起脚步声，燕然一抬头，才看见是庞七郎回来了。
    这时小侯爷才想起，今天是金明池演武的日子！
    没错，就是每到夏天，朝廷水军照例要摆开战船，挥舞战旗，热热闹闹地表演一场给皇帝看的金明池演武。
    当然了，天子号称与民同乐，所以每当金明池演武的时候，也是允许百姓过去看热闹的。
    这一次金明池演武，同时还要给上次南征作战有功的将领封官厚赏，所以今天上午，庞七郎就带着护卫去了金明池。
    看来已经结束了，当燕然问起了金明池的情况，庞七郎汇报的也和燕然想的差不多。
    六品都指挥使，率领神卫水军，此外皇帝还多给庞七郎封了个八转云骑尉……这可是正五品的勋位！
    这属于破格授勋，表示了朝廷对庞七郎这次战功的重视。
    此外还赏了银鱼袋，像庞七郎这样的禁军将领，基本上很少有可能出入禁宫，所以银鱼袋这种进宫时的身份证明，实际上只是一种荣誉罢了。
    说到这里，庞七郎指着自己腰间的银鱼袋笑了笑：“咱们大宋天子特意把这银鱼袋，亲手授给了我！”
    “他说要亲自看看我这个江南大战的功臣，没想到我还如此年轻。”
    “那个糊涂蛋儿皇上哪里知道，真正的功臣，其实是老师你啊！”
    庞七郎在言语之间，丝毫都没拿那位大宋天子当回事儿，燕然听了也是一笑。
    说话间，羊小白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果子，一边吃一边从庞七郎身边经过……
    “切！”
    在羊小白走过去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一下，咬着手里的果子，伸头在庞七郎手上的银鱼袋上闻了闻。
    之后她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哎？”燕然却立刻把姑娘喊了回来：
    “怎么回事？小白，你刚才闻到什么了？”
    “海龙海马海狗鞭……”羊小白不屑一顾地说道：“咱们这位大宋皇帝，可真没少吃药。”
    “都是壮阳的玩意儿，他可够虚的呀！”
    “不会吧，我看咱皇上挺精神的？”庞七郎听到这话，他倒是觉着羊小白姑娘说的未必是实情，还笑着说了一句。
    毕竟七郎刚刚才看见皇上的状态，觉得他也不至于虚成那样。
    燕然听到这里，也觉得这是正常的，完全没当回事。
    就说皇上身边那些女子，整日里争奇斗艳要求宠幸，以那位宋徽宗赵佶的德性，不吃药怕是真忙不过来……
    就在这时，在院子那头。
    紫霄姑娘正在弹琴，而李师师姑娘一边在写着什么，一边跟着琴曲，轻轻哼唱着一首曲子……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当燕然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脸上不禁泛出了笑意。
    可是在这之后，他不知一下想到了什么，却陡然间神色一变！
    小侯爷“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桌前的地图旁！
    大家看到老师的神色有异，随即也跟着围了上来……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的燕然心里在想着什么！
    刚刚李师师唱的这首《兰陵王》，是出自词作名家周邦彦的手笔。
    而李师师和周邦彦这俩名字放在一起，却又让燕然突然想起了周邦彦最有名的那首“纤指破新橙”！
    跟据民间传说，那是周邦彦去樊楼见李师师的时候，正赶上宋徽宗突然驾到。
    周邦彦被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趴在床底下。
    然后他就亲眼见到了李师师拿着银刀，把皇帝带来的岭南进贡的新橙切开，给皇帝吃的情景……之后他就写出来那首词。
    就是在这个瞬间，燕然一下想通了雨师的阴谋！
    此刻他在汴京地图上，将那三个收藏重油的地点，用一条直线连接起来……
    燕然赫然发现，这条直线若是从两边向外延长……直线的一边，正好直通皇宫大内。
    而另一边，则是延伸向了汴京城中最大的青楼，樊楼！
    “师师姑娘！”
    急切之间，燕然大喊了一声。
    可他一扭头，却发现李师师早就站到了自己旁边，显然小侯爷的举动，已经吸引了师师姑娘的注意。
    不但是她，自己所有的弟子都围过来了！
    燕然随即向李师师飞快地问道：“在你离开樊楼之后，樊楼里又出了什么花魁没有？”
    “有啊！”李师师闻言，立刻点头答了一句。
    姑娘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问这件事，但地图上的那条延长线直至樊楼，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李师师想了想连忙说道：“最近这几个月，樊楼里出了一个横波仙子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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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5章：三救圣驾、地道入口

    “人称横波一顾，三军卸甲……据说是人间绝色，满汴京青楼里的姑娘，都被她比了下去！”
    “那就对了！”燕然一听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他猛地重重一拍桌子上的地图！历史进程，居然和之前一模一样！
    虽然燕然带走了李师师，让宋徽宗没有了认识师师姑娘的机会，但樊楼里居然又出了一个汴京花魁！
    因此宋徽宗就像历史上所说的那样，他修了一条密道，从内宫直接通往樊楼！
    天下绝没有这么凑巧的事，雨师将重油带往的这三个地点，正好能将樊楼和内宫，连成一条直线？
    所以雨师的行动目标，居然是这位大宋皇帝！
    这一刻，燕然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念头犹如闪电般一掠而过。
    宋徽宗正值壮年，因此他并没有做好自己驾崩的准备……
    皇帝一死，大宋朝廷主少国疑，立刻就会陷入混乱！
    再加上雨师显然摸清了大宋皇帝去樊楼的时间，庞七郎那个银鱼袋上的情报显示，这位大宋皇帝甚至连壮阳药都吃上了！
    所以皇帝很有可能就在今天，金明池演武之后，会顺着密道赶去樊楼……这个骚皇帝啊！他不作能死是不是？
    雨师的计划，应该是将大宋皇帝烧死在地道里。
    她的想法是，既然大宋不能和金国结盟，那你也别想和辽国结盟！
    所以只要皇帝一死，朝政混乱，党派纷争，各为其主，谁还顾得上和金国辽国打仗的破事？
    译想到这里，燕然立刻把蒋家兄弟叫起来，开口就向这两个兄弟说道：
    “看这张地图！沿着这条线，地下有一条密道……”
    “卧槽，从皇宫通往樊楼！”当蒋家兄弟往地图上面一看，把这两位惊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皇帝的脑袋里，都特么大酱吗？逛窑子逛昏头了？居然干这种没谱的事儿？”
    “咱们说正事！”燕然立刻制止了两兄弟的大呼小叫，向着他们问道：
    “虽然修密道是越直越好，一旦拐弯就会加大工程量，但是我想问你们的是……”
    “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三个点，正好会有密道，从这下面通过？”
    虽然事态紧急，但燕然做事还是十分谨慎。雨师是怎么知道密道这件事，他还是必须弄清楚了才行。
    蒋家兄弟却根本没看那张地图，而是叹了口气向燕然说道：“那还不简单？”
    “这么长的一条密道，还是给皇上走的，要是不留几个通向地面的通气孔，从那里边通过的时候，肯定憋闷得厉害啊！”
    “所以这三个地点，就是通气孔的所在？”这次燕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点说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三个通气孔，才让雨师准确找到了这条密道？”
    “没错！”蒋家兄弟闻言，异口同声地一点头！
    听到这里，燕然心中的疑惑已经被彻底解开。
    小侯爷却没有急于作出决定，而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沉下心来想了想……
    那个宋徽宗，咱还救他吗？
    这一刻，燕然的心里，面对着一个重大的抉择！
    宋徽宗赵佶死不足惜，按照他平时的所作所为来讲，燕然都恨不得一脚踢死他算了。
    可是皇帝一死，朝政紊乱，外敌趁机入侵……却又不能让那些女真人占了便宜！
    蔡京如今权势熏天，皇帝一死，小皇帝更是没法起到制衡蔡京的作用……
    自己的力量虽然正在高速发展，但还没到足以抗衡整个朝廷的时候！
    燕然心念电转之际，很快就想清楚了这里的利弊得失，之后他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救吧，算上这一次，我可是三救圣驾了！
    看来我的官位，又该往上升升了吧？
    ……
    “青塔寺！”
    燕然刚刚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看见钱戏又从外边飞快地跑了进来。
    这胖子跑得满头细汗，想必事情必定是万分紧急。
    “青塔寺！”只见钱戏边跑边大声喊道：
    “咱们的监视人员过来报告，青塔寺那边的火油气味，突然开始浓烈！”
    “有人正在泼洒火油，看来马上就要点火……他们烧一个破和尚庙干什么？”
    之前钱戏一直在燕府大门那里等消息，所以没有听到燕然他们说地道的事。
    因此当他接到报告，火速过来送信时，还把心中的疑问向老师问了出来。
    燕然心里却是一沉……青塔寺即将点火，证明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出发！带上府中护卫！”
    燕然这一声令下，所有部下一起集结出发！这次人员众多，无法再隐藏了。
    当小侯爷率众冲出燕府的时候，红袖坐在马上，却向燕然轻声问道：
    “咱们奔哪儿啊？”
    “青龙观！”
    燕然回答得极其干脆，可是在他身后，纵马急驰的众人闻言，却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老师要直接奔向青龙观呢？
    而这时的李师师姑娘，却陡然醒悟，她小声向着身边的几位说道：
    “青塔寺即将点火，就说明天子不但已经进了密道，而且还过了青塔寺……不然的话，密道里一点火，然后会怎么样？”
    “那个倒霉皇帝若是不在密道里边，他就不会进去，放火也是没用。”
    “可要是皇帝还没过青塔寺，他发现密道里起火，就会立刻返回内宫！所以青塔寺点火，说明天子已经过去了！”
    “然后呢？”听到这里，百里轻倒是明白了一半，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燕然要去青龙观。
    “然后那还用说？”李师师向着百里轻，急促地说道：
    “密道的气孔一般只能通气，无法让人通过，所以要想烧死皇帝，只要两头点火就行了我的百里姐姐！”
    “青龙观正好处于青塔寺和皮匠胡同的中间，所以咱们要是能在青龙观点火之前赶到那里，把火油给撤掉……”
    “到时候皇帝一定会被两头的火给追得无处躲藏，正好堵在青龙观的底下！”这下连百里轻姑娘都明白了！
    她连忙重重的一点头，然后快马加鞭，跟上了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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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6章：寒铁重骑、今日出手

    在小侯爷拍马疾驰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蒋家兄弟已经跟上来了，这次的营救行动中，俩兄弟有可能比自己还重要！
    那个通气孔，能不能及时挖通一条过人的通道，就看这两兄弟的手艺了！
    ……
    由于观前有一棵古柏树盘曲如龙，从庙里向墙外伸出，青龙观因此得名。
    这个道观平日里空旷无人，香火极差，但今天里面却满是人！
    燕然生怕打散了庙里面的敌军，因此还没接近青龙观，就派出了自己手下苏信、庞七郎、卢俊义三员大将。
    他们各领一队，分别包围了青龙观的三面。
    燕然自己则是率领着武德司一百军士，直扑道观正门！
    ……
    青龙观里，两百余名金国军士，化妆成各色人等打扮，队形却排列得整整齐齐。
    在他们花色各异的衣服里内衬着铁甲，伤痕累累的手上紧握着刀枪，凶悍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大门方向。
    哨探传来消息，有宋国军队冲向此处。
    接下来行动能不能成功，就看他们能抵挡多长时间！
    这些金国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辈，即便是身在敌境之内，处于重围之中，依然是面不改色。
    他们脸上的神情，反而越发凶悍坚定！
    就在这一刻，大门“轰”地一声被撞开。
    一片铁甲犹如波涛倾泻，冲进了道观！
    ……
    前面的军士一层层结成了队列，燕然低下头走在军士正中，一手搭在前面战士的肩头上。
    精良的铁甲触手冰凉，闪动着幽暗凝重的光芒。
    这是燕然的寒铁骑，第一次走上战场！
    没错，燕然苦心筹备不知多久的重装骑兵部队，终于在他手中组建成了。
    虽然这次因为地形原因，不能使用铁骑冲锋，但这些战士身上穿的铁甲，却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产物！
    加入了金属锰的寒铁甲，最终采用了大块的金属板甲形状，这样可以避免甲胄重叠，造成重量和防护上的浪费。
    这些铠甲厚重坚实，即便在重骑兵加速冲锋的时候，敌人的长矛也无法贯穿！
    在燕然现代思路的整合之下，铁甲设计得重量合理，运动随身，防护严密。
    当这群满身钢铁的战士进入院落之时，燕然心中的热血，也随即爆燃了起来！
    “终于……让老子赶上了！”
    在撞开道观大门的一刻，无数打造精良的羽箭，从身经百战的弓箭手手中射来。
    强弓推动的羽箭，在空中发出了刺耳的呼啸！
    区区二十步，在那些金国战士的眼中，被羽箭成片射杀横尸于地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
    那些雨点般射过去的羽箭，真就像是雨点……
    射在对面那片浑身钢铁，犹如铁墙般战士的身上，发出了一片清脆的响声，刹那间迸溅开来！
    箭杆炸裂的声音密如急雨，燕然的武德司战士微微低头，目光犀利！
    长时间的战阵演练，让他们的队形丝毫不乱，此时他们的肩头胸前，钢铁覆面上，沉重的羽箭不住敲打着，却没能破开他们的寒铁甲！
    这情形，几乎让那些金国战士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他们惊诧之间，对面的强弩，却暴雨一般射来！
    一头是金国的步兵铁甲，一头却是经过燕然改良的大宋强弩，二十步距离！
    刹那间，纯钢铸造的弩箭箭头，轻松地贯穿了金军铁甲，将对面的战士射得人仰马翻！
    在这之后，第一第二排武德司军士顺手扔掉了弓弩，抽出了背上的长枪。
    后面的军士则是一边跟随前队上前，一边给自己的弓弩快速上箭！
    就在这一刻，胜负的天平，开始向着燕然这边倾斜！
    虽然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但武德司军士武器精良，盔甲厚重。
    即便是比较身体素质，他们也丝毫不弱于金国战士。
    而对面的金国战阵，却一瞬间就死伤过半，在这一刻，胜负已分！
    燕然在层层的铁甲护卫下不停向前，耳边弓箭不断的呼啸，身前身后满是战士沉重的喘息！
    武德司军士长枪如林，队列整齐，盔甲轰鸣，一步步向前压迫，步态稳如泰山！
    天知道为了这一刻，燕然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从拣选军士开始，从伙食，从训练，从装备，从思想，从军纪……一点一滴汇聚成海，燕然终于拥有了这支强悍的铁军！
    长枪的寒铁枪锋，无情地洞穿敌军的铁甲，对面刀斧的劈砍，却完全没办法撼动寒铁骑的防御！
    后面队列中的弩箭，不住向前射击，箭箭精准，现在双方相距不足十步，已经到了完全不可能射空的距离！
    呼吸之间，战斗结束！
    两百名强悍的金军，在这场短促而惨烈的厮杀中，全部横尸当场！
    军士随即搜索整个道观中的残敌，地上敌人也被一一补刀。
    当燕然的弟子兄弟们走进道观，眼前已是鲜血横流，满地尸体！
    ……
    看着眼前的情景，红袖姐姐深深地吸了口气。
    战斗居然结束得这么快，自己这边的战士全员无一阵亡！
    这时的红袖姑娘，好像终于明白了。
    燕郎为什么执着于打造这支军队，将数之不尽的资源和心血，倾泻进了寒铁骑！
    原来他是为了这样一支强军！
    一百名参战的寒铁骑，只有十几人因为铠甲缝隙处中箭负了伤。
    但没有一个是在胸腹脖颈，这类要害处受伤的，基本上整支军队丝毫无损。
    而对面的女真人，雨师耗费心思弄到大宋汴京来的，当然是百战之士。却在这场青龙观之战中，死的一个不剩！
    “好家伙，死了这么多人……”羊小白姑娘嘟嘟囔囔地跳过了地上的血泊。
    “打的这么快嘛？怎么不是大战三百回合？”骚包老道看到地上遍地死尸，他却震惊于燕然摧阵破敌，竟然这般迅速！
    等到观里观外肃清敌人，周围迅速布防之后。
    燕然随即带着自家兄弟，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地道入口！
    就在这时，站在高处瞭望的百里轻，突然惊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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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7章：闷炉烤死、大宋天子

    燕然抬头看去，就见漫天乌云的映衬之下，百里轻姑娘一身娇俏地站在道观大殿房顶上。
    衣袂飘飞之间，姑娘脸上的神情无比急切！
    “那边着火了！那什么……青塔寺！”
    “还有那个皮匠胡同！冒烟了！两边都点火了！小侯爷你快点！”
    “知道！”燕然听见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眼下的形势，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现在的地道就像一根两头点火的输油管道，说不定两处着火点下面的地道，已经烧成一片火海了。
    他现在不但要找到通气孔，还要将通气孔挖成一条地道。
    要是再迟一点，那个宋徽宗救出来也是闷炉烤鸭，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
    可是说到寻找通道口，大家一时间却都有些傻眼。
    这么大个道观，总不能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往下挖吧？那个通气孔到底在哪儿呢？
    燕然猛的在蒋天放的后背上捶了一拳，那小子立刻如梦初醒。
    就见蒋天放看了看周围，急促地说道：“挖掘地下通道，会形成空腔。”
    “庙宇的重量太过沉重，会压塌地道……所以通气孔一定是开在空地上。”
    “还有！”蒋天纵也在旁边补充道：“地道一旦挖通之后，上面的树木根系会被破坏。”
    “同时土壤里的潮气也没法反上去，大家注意花草打蔫，树木发枯的位置！”
    听见这话，大家立刻火速散开，去寻找他们形容的地方。
    燕然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到底是术业有专攻！
    说到地道这方面，谁也比不上蒋天放蒋天纵两兄弟。
    而这时那骚包老道，却在旁边摇头晃脑地赞叹道：“没想到这俩一身土气的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小侯爷手下真是能人辈出，有如过江之鲫。怎么想找什么样歪门邪道的人才，你手里都有现成的？”
    “什么叫歪门邪道？好用就是最厉害的本事！”燕然却在旁边笑着，给自己的兄弟辩解了一句。
    随机燕然带着众人，一路向着道观后面走去。
    在这里，眼睛最厉害的红袖姐姐，已经发现花圃里有一片花草长得有些瘦弱。
    红袖又一指樊楼的方向……这片花草朝那个方向延伸的地方，有一棵树也是带死不活，上边叶子都没剩下几片！
    应该就是这里！燕然他们迅速向这个方向冲去。
    等他们来到那棵树旁边，随机就发现地上有一口枯井！
    没错，看井圈里的水印子，原本井里应该是有水的，但这口井却在不久前干枯了！
    这就对了！还不等燕然说话，就见蒋天放一家伙冲过去。
    看他的前冲之势，差点儿就直接从井圈上折下去来。
    只见蒋天放把脑袋伸到井里，长鲸吸水般闻了一下之后，立刻抬头向燕然说道：
    “没有水气，但是有热气蒸腾上来……这就是通气孔！”
    “挖通它！”
    燕然毫不犹豫地下令，现在他站在道观的院子里，都能看见前后两头的天空，冲天而起的火光了！
    等到蒋家兄弟嗖嗖地跳进井口之后，里边立刻就传来铲子锄头“噼里啪啦”，撬动井圈石块的声音。
    燕然心中不禁暗自想道……该啊！
    我让你寻花问柳，还特么挖地道去！你个倒霉皇帝！
    都有热气冒出来了，说明通道里一定是难受得很，你就给我忍着吧！
    就在大家苦苦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钱戏那小子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只见他指挥着几个军士，让他们把院子里那些装火油的皮囊，全都拿到井口附近。
    他甚至还让人拽来好几十具金军的尸体，横七竖八撂在地上，布置得分外惨烈！
    然后钱戏一抬头，看到燕然的眼神，他笑嘻嘻地一挑眉说道：
    “待会那个倒霉皇上要是有命上来，咱们不得让他看看，咱救驾时和敌军激烈战斗的场面啊？”
    “我倒不是非吓唬他不可，但好歹也让那个皇帝老官，看看咱们有多不容易是不是？”
    “有道理！”燕然听见这话，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让红袖，百里轻、紫霄、惊鸿、李师师她们躲到一边去。
    那个皇帝宋徽宗的德性，燕然是再了解不过的，那哥们儿刚刚吃完了猛药，要是看见这么多美女……
    他会生出什么心思，燕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姑娘们自然心里也有数，见燕然让她们撤退，立刻就欣然退走。
    一边走惊鸿还一边小声嘀咕着：“没想到小侯爷还这么护食呢……”
    她这话没说完，就听身边好几个姑娘在笑。
    殊不知大家笑的是惊鸿这丫头，好像是在损小侯爷是小狗护食。
    其实她却把自己，也给说在了里头！
    ……
    此时此刻，深处在地道中的大宋皇帝宋徽宗，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这位道君皇帝，早就没有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地道中来回来去地奔跑，吓得狼狈不堪，累得死去活来，把两只鞋都跑丢了！
    本来从金明池那边回来，一进了地道之后，他还满心想着，今天要大大的快活一番！
    却没曾想，才刚走到一半，后边就起火了！
    当热浪浓烟从后方袭来之际，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拼命向前狂奔……结果跑出去老远之后，却发现越跑越热，前方正有热气扑面而来！
    直到他觉得浓烟刺鼻，才明白前方，也是烈焰升腾！
    然后他又赶紧往回跑……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好死不死的，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堵，他就是那只耗子！
    在这之后他再也跑不动了，只好由身边的侍卫背着他。
    二十多个侍卫护着这位道君皇帝，在这地道里拼命想找一个烟呛不着，火烧不着的地方，真是狼狈至极！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自己能活动的区域已经越来越小，两边的浓烟不停的蔓延过来。
    赵佶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通道两头的烈焰了！
    所有人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在唯一的通气孔下面蹲着。
    密道两头目不辨物，浓烟滚滚，只有这个地方的空气稍微好一些，勉强可以呼吸。
    他们尽量趴在地上，好歹还能连咳嗽带呛，喘上两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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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万民之主、谁主沉浮

    但是他们心里却越来越绝望，按照火焰蔓延的速度，用不了些许时辰，大家全都要被烧死！
    甚至被烧死前，他们就已经被活活呛死了！
    这一刻，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宋徽宗赵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宋皇帝，竟然会落得这么一个离奇的死法！
    今后的青史会怎么说？说我这个大宋皇帝在逛窑子的路上，叫人活活烧死在地洞里了？
    这真是千古笑柄，遗臭万年！
    到底是谁放的这把火呀？朕……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当通道两边，灼热的烈焰渐渐逼近，赵佶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暗。
    突然！
    一线阳光犹如利剑穿破黑暗，投射在他眼前。
    眼前的通道墙壁轰然倒塌，一个身影背对着阳光，伟岸从容！
    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一刻，宋徽宗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圣上快走！”
    过来伸手救人的还能是蒋家兄弟吗？那必须是咱小侯爷啊！
    当燕然看见往日里神气活现的徽宗皇帝，如今熏得跟个熊瞎子似也，哭得跟个泪人相仿……
    他一伸手，用力把皇上从地道里拽了出来！
    在这之后那些侍卫就像是挤牙膏似的，一个一个地顺着井口往外爬……
    最后两个皇帝的贴身太监，由于挤不到最透气的位置，终于还是熏死在里头了。
    当道君皇帝终于逃出升天，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他俩脚蹬着地，就剩下干嚎了！
    “两世为人啊！朕今天差一点就死于此处！”
    这时的宋徽宗拉着燕然的手，简直是死都不肯放开！
    他看着满脸是血，身上负伤的燕然，不禁动情地说道：“燕卿！又是你！朕的燕卿啊！”
    “多亏有你！屡屡救朕于水火之中，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叫朕如何相报啊！”
    ……
    此时燕然的那些弟子们站在周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情景。
    那大宋皇帝脏污不堪，犹如一滩烂泥，而小侯爷的背影，却是让人暗自动容。
    真是老天无眼！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自想道：
    就这种废物，也配做万民之主？
    ……
    当宋徽宗缓过来之后，他瞧了瞧周围的情况，又吃了一惊。
    随着燕然的汇报，赵佶很快明白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金国人不知怎么得知了他这条通道的秘密，然后就用火油放了一把火，想要刺王杀驾！
    这可不是燕然空口白牙说的，地上那些流淌着黑油的皮囊，就是响当当的证据！
    自己差点死了，就差一把火啊！
    更何况数百金国军士的尸体，还在庙里面堆的到处都是，显示着他所在的这个院落中，也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地上崩溅着鲜血，树上横插着羽箭，三步一只断手，两步一个人头！
    原来是文曲星燕然，在发现火起之后，立刻就派人过来查看，这才及时粉碎了金国奸人的阴谋。
    全是靠着燕然的拼死血战，和拼命营救，他这个皇帝才终于有命逃出了生天！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大宋天子赵佶已是泣不成声。
    在他心里，也暗自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燕然燕天行，绝对是老天爷派下来，辅佐自己这位明君的！
    接连救驾三次，这不可能是巧合吧？
    第一回在天河引，若不是燕然的木头王八……神龟神龟，朕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后来在宣德楼上，先帝配剑上的奇毒，如果不是燕然拦着，自己也一定会像那个什么什么鬼虞侯一样，被炸成一地碎肉！
    然后是今天，燕然又在火海里把朕救了出来……这一刻皇帝赵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从今往后，哪怕就是这个燕然把朕的皇宫给烧了，朕也不能处置他！
    天知道下一回在什么地方，燕然还能再救一回朕的性命！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以后再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谁来救朕啊！
    ……
    在皇帝的连番赞誉之下，燕然倒是表现得十分谦逊。
    他说武德司，负责的就是汴京城内的大案，发现奸人及时处置，也正好是他的责任。
    因此燕然连称不敢，还说天子获救，是因为洪福齐天……倒是让宋徽宗越发觉得，这个燕然明白事理。
    这回赵佶保住了性命，这个倒霉皇帝，当然不至于这么烟熏火燎的大张旗鼓回宫。
    因此燕然派了一辆马车，把皇帝秘密送回去，还特意嘱咐那些一身黑灰的侍卫，跟谁都不许说话！
    结果皇帝在上车之前，还回头拉着燕然的手说道：
    “燕卿派个人，去樊楼那边看看，柳安安姑娘如何了！然后去宫里告诉朕一声，让朕放心……她可别让人烧死了啊！”
    “臣遵旨！”燕然连忙恭敬地低头，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答应下来。
    然后燕然立刻把燕青喊过来，让他去樊楼搞清楚了情况之后，回来向自己汇报。
    在这之后，燕然恭送皇帝回宫……
    没等马车走远，燕然行礼之后，一抬头。
    就见远方的天际，一道旗花火箭，直上云霄！
    此时此刻，燕然只觉得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火箭的位置是自己的燕家侯府，有人触动了家中的埋伏……侯府告急！
    ……
    紧急情况接踵而来，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大家连忙火速向侯府返回，此时不但燕然的脸沉了下来，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弟子也是一个个心如火烧。
    此时大家同时意识到一件事：小侯爷这次出来行动，带了大量的手下，甚至连兵士护卫都带上了。
    以至于侯府防御力急剧下降，不知道现在小侯爷的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时红袖、苏信这种头脑灵敏的人，心里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雨师的这次行动，似乎不仅仅是刺杀大宋皇帝而已。
    她用点燃火油的方式，将小侯爷引到密道这里，燕然虽然营救皇帝成功，再次立下了大功。
    但家里边却出了事，是不是雨师知道小侯爷的家中，藏着大量的秘密，甚至有可能是锻造军械的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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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9章：变生肘腋、心有灵花

    之前救皇帝这件事，是不是雨师的调虎离山之计？
    是不是侯府那边，才是真正的战场？
    而这一刻，燕然却知道这种急迫的情况之下，绝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当他心中恢复了平静，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
    马上的燕然突然向旁边说道：“燕小乙不该自己去……雨师很可能在樊楼布置了人！”
    “必须赶快派人接应……”
    “我去！”
    燕然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李师师姑娘立刻便接口说道：
    “我在樊楼长大，对那里的地形最为熟悉，由我带队过去，接应一下燕青小哥……老师您派点人给我！”
    “好！”
    燕然听见这话，猛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燕然的头脑，想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刚刚他意识到，皇帝的地道秘密泄露，说明樊楼那边，也处在雨师的视野里。
    所以浪子燕青一个人去，很可能会出危险！
    李师师姑娘聪明绝顶，也一下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姑娘虽然武功一般，但对于樊楼的熟悉，却远超在场所有人，更何况燕然还给姑娘派去了高手辅助！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燕然举目环顾，正想要叫出几个人跟李师师同行时，却看到旁边的羊小白一勒战马。
    燕然立刻点头应允，有这位羊小白姑娘跟李师师姑娘一起去，那就没问题了。
    只见羊小白和李师师的战马立刻掉头，离开了队伍，向樊楼方向疾驰而去。
    而燕然则是带队，快马加鞭向着自己的侯府返回！
    ……
    燕家侯府里。
    小侯爷带着队伍出去之后，护卫少了，人也没了，倒是立刻安静了下来。
    康馨宁小姑娘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今天阴天，在外面看得能清楚些。
    和她一起的钱瑶，则是仔细清点着自己的私房钱……这俩小丫头一向是谁也离不开谁。
    一边干着各自的事，她们还在一边轻声的聊天，说的话题不外乎是小侯爷做的那根玻璃管子，果然厉害得很！
    小侯爷今儿早上说要下雨，你看才刚刚过午时，果然就有点阴天的意思了。
    正当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从院子外走进来一个人。
    有点奇怪……正是那位马大姐，马翠花。
    本来这院子她是进不来的，但是今天护卫全都跟着小侯爷出去了，这马翠花过来时，脸上还是一片惶急之色。
    “怎么了翠花姐？”钱瑶刚刚开口发问之际，却见马翠花脸色焦急地指了指远处。
    当两个小丫头顺着院墙向外看去，就见远处两根烟柱，正在腾空而起！
    在这之前，燕然和弟子门商议事情的时候，两位姑娘也在现场。
    所以她们看见这两道浓烟，自然知道这是那些金国坏人，把火点起来了。
    马翠花姐姐却不知道这些，估计她是怕天干物燥，万一大火再蔓延过来……可还离得这么老远呢！
    钱瑶想到这里，正要开口笑着向翠花姐解释。
    突然间！
    她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要穴，被一把铁钳般的手，死死捏住了！
    钱瑶立刻便是眼前一黑！
    “你干什么！”
    看到马翠花突然出手抓住了钱瑶，康馨宁小姑娘一个箭步向后退去，离开了马翠花的攻击范围。
    在康馨宁大声喝问之际，却见马翠花笑着说道：“你给我过来！”
    “再敢往远处跑一步，我现在就捏死这个姓钱的丫头！”
    “你！你是金国密谍！雨师的手下！狗东西！”
    这一下，连康馨宁这么单纯的小丫头都看明白了！
    她见到钱瑶被抓住，急得眼圈通红，带着哭腔怒斥了马翠花一句！
    “没错！”
    马翠花闻言，一改平日里质朴单纯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居然是深沉阴狠！
    她捏着钱瑶的脖子，冷笑着说道：“现在卫兵不在，燕然的手下也不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要他的书房里所有重要的图纸，你现在进去，把它给我拿出来。”
    “不然的话……我可杀人了！”
    “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康馨宁小姑娘气愤地说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马翠花却冷冷地一笑道：“燕然那小子学聪明了，他的书房内外，到处都是歹毒的机关！”
    “只有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平日里经常出入，知道机关在哪儿。要是我贸然进去，怕是要遭了暗算！”
    “所以我才让你们活着，不然就凭你们两个，早就死在老娘手下了！”
    “你……你混蛋！”
    康馨宁小姑娘看见钱瑶被她掐得脸色紫红，白眼都翻了起来，把康馨宁给急得泪珠“噼里啪啦”往下直掉！
    “你还是先松开点吧！”这时却有个声音，在院子另一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马翠花把脸转过去，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有一道闪电掠过。
    暗影之中，两对碧眼刹那间同时亮起。
    苏阮、苏羞、两姐妹！
    当这两个异域姑娘，从树木的阴影下走出来时。
    一看到马翠花眼中的威胁之意，她们就没有再向前走一步，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两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马翠花看到是她们两个，不禁冷冷地一笑。
    “一个是主人调教出来的手下，一个是主人身边的刺客，居然在燕然的身边留恋不去，现在还敢替他们说话！”
    “我不是替他们说话，我是为你着想。”苏阮姑娘看了看钱瑶，神色淡然地慢慢说道：
    “根据我对燕然的了解，你把东西偷走了或许无所谓，但你若是杀了他的人……”
    “不光是你，也不光是雨师，说不定整个大金国，都会遭到燕然惨烈的报复！”
    “你当我怕他呢？”马翠花闻言，强硬地顶了一句。
    她看了看手里的钱瑶笑道：“她这不还没死吗？”
    “……嗯？”
    就在这一刻。
    马翠花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当她再次把目光转过去，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钱瑶小姑娘身上，好像缺了点东西。
    在钱瑶领口处，那颗晶莹闪烁的大珍珠……不见了！
    然后马翠花就看见一个东西，被钱瑶抬手抛了起来。
    当这东西飞到自己的眼前，正是那颗价值千金的明珠！
    “嘭”的一声！
    马翠花的眼前，犹如骄阳炸裂，白光骤起！
    ……闪光弹！
    与此同时，康馨宁突然毫无征兆的纵身一跃，双手抓住了廊檐下，那挂宝剑风铃！
    小姑娘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拽，一道旗花火箭，立刻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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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0章：一步之遥、地别天差

    眼前一片雪白，双目不能视物，心中惊骇至极！
    马翠花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发生这种事，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可爱的小鸭子，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是它一张嘴，却露出了满口锋利的毒牙！
    一瞬间，双目皆盲的马翠花只听得前方，兵刃呼啸声狂袭而来。
    她毫不犹豫，松手向后暴退，速度快得竟如同雷轰电闪！
    好不容易躲开了这一击，马翠花退到了四丈之外。
    当她视觉渐渐恢复，眼中的怒火随即喷射出来。
    终日打雁，今日竟让这样一只小雁儿啄了眼！
    ……
    原来那颗钱瑶小妹妹片刻不离身的大珍珠，早就被掏空了，做成了一颗微型的闪光弹。
    那是燕然送给钱瑶的防身宝贝，这个秘密甚至连他哥钱戏都不知道！
    院子里那个断剑风铃上，则是连通着一个机关，只要用力一拉，就可以发射出旗花火箭，通知附近的人过来救援。
    因此这俩小丫头居然在猝不及防之下，用这样离奇的手段得以脱险。
    但那个珍珠再大也有限，因此里面装药很少……可是好死不死，闪光弹爆炸的时候，离马翠花的眼睛太近了！
    正因为如此，远处的苏阮苏羞两姐妹被闪了一下眼睛之后，却在不到一秒钟之内就恢复了视力。
    那位苏阮姑娘……也就是出自机速房的阿依娜，在钱瑶小姑娘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连阿依娜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在马翠花被闪了眼睛的时候，自己鬼使神差就冲了出去！
    为什么要营救钱瑶……大概是这段时间里，小姑娘的青春阳光和乐观自由影响了她。
    大概是钱瑶一次次地端茶倒水，让阿依娜心有不忍。
    这也是阿依娜第一次，没有通过大脑，而是用心来决定，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可当她身形向前猛冲而去之时，阿依娜却突然发现，那个武功比她强上许多的刺客姐姐，居然冲得比她还要快！
    苏羞姑娘犹如疾风一般，直扑那个毒蛇般的马翠花！
    人在半空中，苏羞居然还伸手接住了一件兵刃……原本她们身份敏感，在燕府中是不带兵器的。
    可是不远处那位康馨宁姑娘，刚刚却是用力过度，一下拉断了那支断剑风铃的绳子。
    康馨宁一看苏羞姑娘是空着手冲过去的，她毫不犹豫就把手里的风铃，向着二人中间抛去！
    于是就在苏羞姑娘飞身掠过的瞬间，接了这串风铃在手！
    上面十几块破碎的剑锋，立刻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啸，卷向了马翠花的咽喉。
    正是这一剑，让双目失明的马翠花感觉到危险降临。
    为了保命，她甚至没有时间捏碎钱瑶的后颈，而是身形暴退，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奇妙而惊险，悲情而古怪！
    在短短的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四个人居然几乎在同时，完成了一次让人震惊的蜕变。
    这就是人生，往往一生的转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
    马翠花站在原地，发现自己视力渐渐恢复。
    她双目中带着残忍和凶狠，早已不复之前那个纯真质朴的乡村姑娘模样。
    钱瑶小姑娘一逃出生天，就连忙拉着康馨宁向后退去。
    而苏阮苏羞两姐妹，心里却在不断的下沉！
    马翠花刚才这一退，展现出来的身法速度，绝对远超她们两姐妹的水准。
    难怪马翠花能在高手林立的燕府，隐藏了自己会武功的真相。她的功夫水准，甚至还在燕府第一第二高手姚不凡和蒯无用之上！
    面对这样的高手，该怎么打？
    她们若是后退逃走……那俩小姑娘怎么办？
    就在两姐妹犹豫之间，却见马翠花身形一动！
    下一次出现，她已经站在了燕然的书房和四人之间。
    马翠花不但是一位武功强者，还是一位智谋多端的毒蛇，众人看到她活动着脖子，阴狠地看着这边，就知道她刚刚堵住了众人唯一的一条生路！
    她们如果退往燕然的书房，凭借小侯爷在书房里布置的机关或许能抵挡一下，可是现在也不可能了！
    “所以你……就是古夙罗的联系人！”
    这时的钱瑶小姑娘，却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她也是受过反谍报训练的！
    钱瑶紧紧拉着康馨宁的手，低着头沉声说道：
    “自从古夙罗来到燕府之后，他只出去跟人接头过一次，可那个什物铺的掌柜黄二，其实是机速房的人！”
    “原来帮助古夙罗传递情报的那个人……就是你！”
    “没错，我跟他亲热是真的，在他手中拿走情报也是真的。”
    马翠花一边徐徐向前逼近，一边冷冷地说着。
    “那你又是怎么躲过审查的？”钱瑶示意苏家姐妹跟她一起往后退，同时向着马翠花问道：
    “那个村里来的二叔，一见你就是分外亲热，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拖延时间？”当马翠花听见钱瑶的话，她一边不停地逼近，一边还冷冷地笑了笑！
    “不愧是燕然身边的人，小小年纪遭遇大事，就能如此镇静……真不简单！”
    马翠花毫不在意地冷笑道：“既然我是假的，那个二叔当然也是假的，但王德发去的那个村子，却是真的！”
    “那是因为我家主人雨师，在路上抓住了那两个去接二叔的武德司军卒。”
    “主人用他们的家人来威胁，他们只能乖乖的把假二叔送到燕府……就这么简单！”
    “所以我一直潜伏在这里等待时机……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们的武功低下，根本无法与我相抗，今天我会得到燕然的图纸，同时还有你们这四个人质。”
    “我马铃儿，就是主人雨师逆转她和燕然之战的……”
    “胜负手！”
    这一刻，马翠花已经逼得面前的四位姑娘退无可退，几乎到了伸手就可以取走一条性命的距离。
    “你这句话里，有个错误的假设……”
    突然旁边有人说了一句话。
    把马翠花惊得，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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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1章：如此相见、雨师当前

    当马翠花抬起头，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就见燕然书房小楼的房檐上，竟然站着一大排人！
    苏信红袖、紫霄惊鸿、百里轻苏依瑶、程炼心于化龙、范楞娃栾廷玉、卢俊义君风华！
    小侯爷燕然站在正中间，歪着头微笑地看着马翠花。
    “可是你再也进不去我的书房了，也不可能在这些人的围攻下抓到人质。”
    燕然笑着向马翠花说道：“而且你，根本不是那个狗屁的胜负手！”
    当马翠花神色严峻地向后退去，燕然他们也从屋顶上纵跃下来。
    “小侯爷……”这时的钱瑶和康馨宁两个小姑娘，终于见到了主心骨！
    刚才的坚强与聪慧，刹那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俩小丫头带着哭腔儿喊了燕然一声！
    “好乖！”
    燕然走过去，两只手一左一右，在那两个小姑娘的头顶上拍了拍：
    “你们这俩小丫头，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还有两位苏姑娘，”说着燕然又笑着看了看苏阮与苏羞：
    “刚才你们那一步向前，真是千金不易！”
    “从此以后，燕然愿以性命相托，你们就是我最亲的家人。”
    “我俩又不是为了你……”心直口快的苏羞姑娘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苏阮姑娘赶忙拉了一下手制止了。
    如今这两位姑娘，不知为什么，心中也是热血奔流。
    刚刚的选择，似乎只是刹那间由心而动，又像是长久以来，一点点水滴石穿。
    我们这是跟小侯爷待得时日久了，莫不成真的受到了他的感染？
    还是我们两姐妹的性命，曾经一次次操持在他手中，对他产生了难以抗拒的依赖？
    总之心间的滋味，只怕只有两姐妹自己没，才能知道！
    这一刻，当燕然转头看向马翠花的时候，他冷冷地笑了出来。
    “好吧，现在是现场教学……”
    燕然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些弟子，然后向着马翠花说道：
    “刚刚这娘们儿几句话之间，就露出了不知多少破绽，现在我指出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没想到的。”
    小侯爷说出这话的时候，马翠花的眼中却露出了惊异之色。
    她绝没想到此时此地，燕然居然还能给他的弟子上课！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我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
    就见燕然淡淡地说道：“首先一条，就是她作为一个潜伏得极深的密谍，到目前为止还没被我们发现。”
    “如果你们是雨师，你要启用她，甚至不惜以暴露她的身份为代价，你们会用她来做什么？”
    “决战取胜！”在燕然的身后，苏信代替他那些师弟们，立刻做出了回答！
    “没错，所以……”燕然笑着说道：
    “盗窃图纸，劫持人质，这不是她该做的……她在撒谎！”
    “然后第二条，”燕然接着说道：
    “即便马翠花得手了，她能拿走所有的图纸，也没法带走四个人质，所以这不是她的目的。”
    “……这是你撒的第二个谎，我说的对吗？”
    “还有呢？”听到这里，马翠花却并没有被人揭穿的恼怒，而是向燕然冷冷地问道。
    “还有当我们阻止了你的行动，当你发现自己并没有成功的可能时……”燕然随即又说道：
    “现在姚不凡蒯和无用都不在在，以你的武功是可以转身逃脱的……但是你没有！”
    “所以我才会说，你不是我和雨师之间，决战的胜负手。”
    “马翠花，你只是个鱼饵而已！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
    “没错！真是精彩！鼓掌……”
    当燕然说到这里，马翠花并没有出言反驳。
    可这时，院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腋下夹着一个东西，一边鼓掌一边走了出来！
    当燕然向着这个人的脸上看去，只见那是一位面若桃花，容颜娇艳的姑娘。
    这时的范楞娃和栾廷玉，脸上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姑娘居然就是半日之前，在街上截杀他们的那个卖花女子！
    可是她为什么要到燕府里来？而且还是一个人孤身来此？
    难道她不知道，以我那位美女师父的功力，只需放出暗器，就可以将她射杀当场？
    就见这时，那位姑娘把夹在腋下的一把折扇拿在手里。
    她轻轻扇动着，发丝飞舞开来，更是显得美艳万方。
    “奴家人面桃花……花十七！”她笑着介绍了自己。
    “好说，在下神枪小霸王燕然！”小侯爷居然也跟她开了一句玩笑！
    这时当燕然看到那姑娘手中的折扇时，心中却是暗自一动！
    只见那把扇子上，画着两朵颜色娇艳的牡丹，纸质却是淡淡发黄的牙白色。
    那扇子骨，原本是晶莹透亮的羊脂白玉一般，但此刻从扇柄和那位花十七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正有一片血色的殷红，好似被扇骨吸了进去，由下向上慢慢洇红。
    就在眨眼之间，整支扇骨几乎都变成了通体血玉般的红色！
    “你！”
    一刹那间，燕然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马翠花会在这么不适当的时候出手，选择的目标还是这么不合理！
    原来她这个鱼饵，要钓的目标就是我。
    原来这一刻，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他们在此刻动手，是因为羊小白姑娘……不在我身边！
    一瞬间，燕然神色陡然剧变！
    同是他身边的那些弟子，也发现自己身上酥软无力，几乎连兵刃都难以握持。
    不知有多少人，脸色同时变得一片煞白！
    几乎就在弹指之间，抵抗力最差的康馨宁和钱瑶两个小姑娘，已经瘫倒在地。
    当燕然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种让人失去抵抗力的毒药，就出自那把诡异之极的扇子。
    那把扇子竟然在吸饱人血之后，挥发出毒性。而且无色无味，猛烈至极！
    突然，燕然心有所感！
    他的目光，转向了院落的花木深处。
    在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心神！
    一位穿着绿色纱裙的姑娘，怀里抱着小狗，从花木中走来。
    她轻盈的步态，却犹如一柄巨锤，重重地击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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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2章：一腔毒计、九大高手

    雨师！
    两个字几乎在一瞬间，从大家的嘴里脱口而出。
    到底，她还是出现了！
    ……
    燕然静静地看着雨师走出来，站在了众人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在雨师身后还有几个人，燕然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但能看得出这是一群绝顶高手。
    明珠、玉佛、铁手、银钩。
    还有一位长须文士，双目狭长，双瞳中仿佛隐隐闪动着电光。
    另一位黑衣劲装，布巾蒙面，身后背着弯刀的女子，站在文士旁边。
    “天行先生……奴家有礼。”
    “雨师姑娘……真是名不虚传！”
    燕然说完这句话，他居然看到那个抱着狗的雨师，竟然真的轻轻颔首，向着自己行了一礼！
    历经无数次交手博弈之后，两位绝世谍王，终于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可是如今，燕然却是落于下风。
    谁能想到那妖女手中的扇子，竟是如此诡异？
    扇子里的奇毒，让所有人失去了抵抗力，所以雨师在这一刻，才会放心现身。
    燕然一边无力地活动着手指，一边苦笑着说道：“你看吧？我猜得果然没错！”
    “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都是必须干掉我……”
    “你说的对，”雨师闻言，也掩口轻笑道：
    “只要有你在，任凭是如何精妙的计划都没用，只要你死了，大宋就再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此刻连同燕然在内，众人都看着这位雨师姑娘。
    竟然看不出年龄！
    她生就十七八岁的体态，轻盈灵动。二十岁上下的面容，娇艳如花。
    可是她的双眼，却犹如古稀老人一般，深邃如海！
    永远没有人能看透她的心思，也不会有人真正懂得她这个人！
    苏信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侯爷说的一点没错，这个雨师，果然是直奔燕然而来！
    可是这时的小侯爷，却全无抵抗之力。
    谁能想到他们之间第一次见面，竟然就是这般绝境？
    雨师掌握了所有的先机，小侯爷已再没有一丁点回天之力！
    “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只见燕然苦笑着对雨师说道：
    “一个挑夫扛着扁担过来，都足以将我们全伙干掉。”
    “你为什么还要带来这六大高手？你怕我还有办法翻盘？”
    “如果我要对付的人，是你啊燕然！”雨师笑着说道：
    “小女子就算是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法完全放心。”
    “毕竟我见到过你的手段，你诛杀了阴无咎，识破了苦梭梭……甚至差点把我堵在了棋盘街！”
    “所以对上你这样的敌手，必须以雷霆之势，让你绝无反手的可能。”
    “而且你想错了，不是六大高手哦！”雨师笑着说道：
    “这一战我带来了手上最强的武力，明珠、玉佛、铁手、银钩。”
    “还有马铃儿……就是你说的马翠花，还有我自己，同样也是顶级强者。”
    “再加上这两位姑娘……”说着雨师用手指了指花十七，还有那个背弯刀的女子。
    “还有她们的主人，天风浩荡，长空神王，明教吕师囊！”
    “九大高手，围攻燕候！”
    “……而且你和你的手下，还身中奇毒！”
    “以万钧之力，举手不回。”只见雨师笑着说道：“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以为我会出现在你面前？燕然！”
    “好家伙！看来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燕然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苦笑。
    这时他身后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则是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皱紧了眉头！
    如果不是大家都对燕家小侯爷极为敬重，只怕这时他们有句话都要脱口而出了。
    “……都快死的人了，你还在那傻乐个哨子？”
    此时雨师轻轻叹了口气，双目深深地看着燕然：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此战过后，人间会记住你，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再见了，天行先生！”
    说完这句话，就见雨师轻轻挥动手指。
    满院子的八大高手，一起闪电般向前！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燕然身上。
    红袖的目光温柔缠绵，苏信的眼中惋惜愤怒，紫霄的深情眷恋，百里轻的苦涩难言！
    可燕然却是仰望着苍穹，眼中带着疑惑。
    好像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却找不到心中的答案！
    就在这一刻……烈风满庭！
    ……
    一道金光，陡然从天而降！
    狂暴的呼啸声让燕然觉得，就像是高速列车从身边冲过，带着如山如海的威压之力，山崩地裂般笼罩下来！
    竟是那根……黄金降！魔！杵！
    “轰”一声巨响！
    地上泥土翻卷，四周砖石崩裂！
    这一杵击来仿佛携带着天地之威，刹那间便在院子里的青砖上，砸了一个大坑！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曾经用手指一指点破石墩棋盘的铁手。
    此刻他就像是一盆被摔在地上的大盘鸡一样，被砸成了无数碎块，尸体向着周围四射飞溅！
    众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叹，金光又是一闪！
    那根沉重之极的黄金降魔杵，忽然抡了一个大圈，带着呼啸的恶风，从下至上，再度攻向一人！
    雨师身边那位家丁打扮的高手银钩，手中一对银光雪亮的梅花钩，刚刚搭成了十字形，使尽全身之力向前格挡！
    “呛”的一声！
    两支梅花钩，眨眼间被打得扭曲成了麻花，向着天空呼啸着飞去，
    而那位高手银钩，刹那口喷鲜血！
    他就像是被抽了一拍的网球，在空中猎猎作响的翻飞数丈，“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对面的石墙上。
    那银钩竟然未曾抵挡住一招，就已全身骨骼尽碎，被摔成了一个惨烈之极的人肉皮囊！
    这一刻，院落中间那个大坑边，正有一个人双手平伸，站在原地。
    他一只手上，赫然轻飘飘拿着那根，沉重之极的黄金降魔杵！
    ……
    这人道袍上满是褶皱，一脸的脏了吧唧。
    可他的神情却是妖异邪魅，狂妄至极！
    竟然是那个……骚包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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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3章：满园惊愕、黄金降魔

    卧槽！他道号叫什么来着……
    当大家看到这一幕，全体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这骚包老道，自从来到燕府之后贪财好色，行骗唬人，行事作为猥琐至极，为人处世毫无底线！
    可是他今天却突然出手，一招击碎铁手，一招震死银钩，犹如天降雷霆！
    原本那支几个人都抬不动的黄金降魔杵，在他手中使来，竟是威如狱海一般！
    大家全都看傻眼了！
    这个骚包老道，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挽救危局？
    此时此刻，雨师姑娘也是脸上色变。
    “你是谁？”
    只见雨师双目如电，看着骚包老道沉声问道。
    “问得好！”
    老道缓缓放下双臂，手里的黄金降魔杵还在轻轻晃动。
    他一脸妖异之色，挠了挠下巴上几根杂乱的胡须，满是邪气地一笑说道：
    “要不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说话间那老道手中的黄金降魔杵，歪歪斜斜地指向了一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就见被他指向的那个人，突然回手，指尖轻轻一叩。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使女明珠，一颗六阳魁首，“噗”的一声炸裂开来！
    就像是西瓜里边塞了一颗手榴弹，脑浆鲜血四处飞溅，刹那间爆成了一片惨烈的血雾！
    同一时刻，那个背着弯刀黑布蒙面的姑娘却是突然一刀，砍向了那个胖管家模样的玉佛！
    玉佛不愧是雨师的贴身高手，反应极其迅速。
    可他正要出招相抗之际，却突然发现自己周身上下，竟然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捆住了！
    一抬手之间，发现自己被缠得无法动弹，眼看着明月一般的弯刀破空而来！瞬间将他拦腰斩为两段！
    两次呼吸之间，雨师的四大高手，竟然死伤殆尽！
    “你……非得让我说吗？”
    此时满院子的人，全都是脸色剧变，那雨师的俏脸上，更是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而那个狭长双眼的文士，却笑着用淋漓脑浆的手指，一指刚刚放出千里相思丝线，困住玉佛的那位姑娘。
    “明教四仙子排名第三，人面桃花花十七。”
    然后他又把手指指向了那位黑衣姑娘。
    “明教四仙子排名第四，明月弯刀庞晓梦！”
    “在下神王吕师囊，至于说那位……”
    只见吕师囊笑着，一指着对面的骚包老道：
    “明教护法，永乐国师，雷动九天，无上魔王。”
    “……包道乙！”
    ……
    一言既出，满园皆惊！
    此时院子里的人，除了燕然，大家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谁能想到这个骚包老道，竟然是永乐国师包道乙？
    想到之前那骚包老道的猥琐德性，和他刚刚连杀两大高手的神威凛凛。
    大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在梦中一般！
    ……难怪！
    这时的红袖，想到老道那威如狱海般一杵，心中不禁暗自感叹佩服！
    魔王包道乙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那是明教四大王之一，方腊造反起家时的班底！
    身为永乐国师，以一身魔功横行天下，名垂三十余载！
    也只有他，才能使动那威力无比的黄金降魔杵！
    这时的燕然，却向着雨师淡淡一笑说道：“你这九大高手，看来也不保险啊……”
    “这一次你自认必胜，因此才在我面前现身。可现在你看，你身边可没什么人了啊！”
    “……对了还有你！”
    说着燕然看了看神色凝重的雨师，又把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马翠花。
    “你叫马铃儿是吧？”
    “你是不是躲在暗处，观察了真正的马翠花许久，学了她的言语做派，然后才潜伏到我的府里？”
    见马翠花面色阴狠，默不作声，燕然接着问道：
    “你以如此毒辣凶残的做派，出发前一定会杀掉了那个真正的马翠花，然后才放心来到汴京……是不是？”
    “是又如何……”
    “轰！”
    马翠花才面色凶狠地回了半句。
    燕然一抬手，一发龙息弹带着万千光芒，轰在了她脸上！
    那马铃儿堪称武道高手，却被这发霰弹打得瞬间满脸桃花开，刹那间被崩掉了半个脑袋！
    “现在……就剩你一个了。”
    燕然一枪杀了马铃儿，给真正的马翠花报了仇，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雨师。
    “现在三个明教使者是我的人，五大高手死得整整齐齐，现在九位高手就剩下你了。”
    “雨师……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知道，我上当了！”
    听到燕然的话，雨师姑娘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惨笑！
    之后她看了看燕然手中的短火枪，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在神州擂上，用来击杀我大金勇士的利器？”
    “没错，这支枪不错吧？”燕然提着火枪，笑着向雨师问了一句。
    “这个也叫枪？”雨师闻言，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诧异。
    大概在她心中所谓的枪，只有前边带着枪尖的那一种……
    “我刚才说我外号神枪小霸王，你是不是没听进去啊？”燕然却扬眉笑道：
    “这世上的枪可多了，我知道的就有三种，你猜猜我名号里的神枪，是哪一种？”
    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燕然身后的几个女徒弟全都脸红了一下……
    “你还是不是人？”雨师却像看着怪物一样，向燕然看去。
    “事到如今，你居然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来调戏我？”
    “那当然了！”燕然笑着说道：“你现在大概还没想通，你到底输在哪里。”
    “其实你输就输在，一点人味儿都没有……雨师！”
    “不是那样，是因为他！”雨师说到这里，却突然一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吕师囊。
    “正是他临阵反水，才导致我今日惨败，我问你！吕师囊！”
    只见雨师向着那位神王吕师囊，厉声问道：
    “与大金结盟之事，与你我双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决定投靠燕然？”
    “我没有投靠他。”吕师囊在雨师的责问下，脸上却是平静异常。
    他向着雨师淡淡地说道：“你大概还不明白，我这次来汴京，根本就不是来和你谈判的，而是想看看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你从根儿上就错了，我明教义军和方腊圣公，从来就没有和女真人结盟的打算。”
    “我们方腊教主告诉过我……”
    只见吕师囊神色郑重，沉声言道：“这大宋江山，明教坐得，普天之下所有汉家儿郎都坐得！”
    “只有你们这帮金狗，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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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4章：女子心胸、古今英雄

    吕师囊这句话有如金石之声，说得铿锵有力。
    那雨师听到了之后，却是痛苦地一闭眼！
    终究，他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的胸怀，没想到自己一步走错，就败亡到如今的程度！
    “不应该啊……”此时此刻，雨师却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
    然后她的目光，闪电般地看向了吕师囊！
    “可是咱们上次会面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
    只见雨师双眼中绽放出精光，紧盯着吕师囊问道：
    “当时你若是对我有丝毫敌意，你以为我看不出？”
    “你和燕然，是在咱们上次谈话之后才开始合流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如何能勾结在一起？”
    “燕然你说！”说到这里，就见雨师又将目光，转向了燕然！
    “我到底败在何处？你和明教妖人，怎么会相互间如此信任？这一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可远了……”只见燕然摇了摇头笑道：
    “我认识明教方腊教主的时候，你还没从金国来到大宋呢！”
    “至于说我跟吕先生什么时候合流到一起，你倒是猜的没错。”
    燕然笑着看了看雨师：“正是上一次，你接触了吕师囊先生之后，他才知道我是他们明教的朋友。”
    “你还记不记得？”只见燕然回头看向了孤孤单单，站在院落中的雨师。
    “那次在魏大人府上，我查假山压死宋隐龙那件案子的时候。”
    “当时我手下有一位姑娘叫百里轻，她被另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砍了一刀？”
    “就是那一刀，百里轻毫发无伤，但却活活砍死了现在的你……雨师！”
    “此话怎讲？”这一刻就算是雨师天纵之才，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至于燕然身后那些弟子门人，闻言更是一个个满头雾水！
    此刻他们也想起了百里轻挨过那一刀之后，姑娘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情形。
    可是那一刀之中，又有什么内情，让燕然一下就掌握了先机？
    只见燕然指着跟百里轻体态神似，也背着一模一样一把弯刀的庞晓梦姑娘笑道：
    “在几个月之前，明月楼军器监九位官员被杀那一案里，我查出的凶手，就是那位明教仙子，庞晓梦姑娘。”
    “当时为了替她脱罪……”燕然说着还向庞晓梦姑娘眨了眨眼，晓梦姑娘随即狠狠瞪了他一记！
    “我从很多把刀里挑出了一把，跟她那把弯刀一模一样的宝刀。”
    “庞晓梦姑娘的宝刀月满乾坤，号称天下第七，那时她就曾对我说过，那是吕师囊先生送给她的。”
    “而我那把刀，是我自己用寒铁锻造的……那把道破了案之后，也作为证物被官府收缴了。”
    “然后它又被我身后这位女神偷，百里轻姑娘偷了出来，打那以后就一直背在她身上。”
    “所以……”燕然笑着对雨师说道：
    “这两位姑娘武功路数相似，都以轻功见长，庞晓梦姑娘在明月楼交手时，还见过百里轻的轻功和刀招。“
    ”同时她们俩，还背着一模一样的刀！”
    “所以她们两个要是蒙上脸，任凭是谁都分辨不出来。”
    “也就是这个原因，”燕然对着雨师说道：“当庞晓梦姑娘提前来到大宋汴京，给吕师囊先生打前站，跟你先行接洽的时候。”
    “你看到了她的体态和弯刀，决定在双胞胎女鬼阿依娜、古依扎的基础上，再来个风格一样的同体刺杀！”
    “你这个设计非常巧妙，换做别的人，见了一定会纳闷，你是在哪里搞到了一个，和百里轻别无二致的人！”
    “原来如此！”雨师若有所思点点头，冷冷地说道：
    “所以你发现和百里轻极其相似的那个人时，你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认识的庞晓梦！”
    “可那一刀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派人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那庞晓梦出刀之际毫不留情，她的确是下了死手，是活生生奔着要百里轻的命去的！”
    “所以我才会毫不怀疑，这些明教中人的动机。我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从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可是你告诉我！”就见雨师向着燕然大声问道：
    “为什么庞晓梦那一刀斩去，会如此凶悍无情？”
    “就因为他啊！”燕然闻言，随即用手指向了那个靠着降魔杵，全身从上到下扭了七道弯儿的骚包老道包道乙！
    一听小侯爷说到自己，包道乙立刻把腰板直了起来！
    燕然却笑着说道：“当时的百里轻，才刚刚穿上那件坚韧异常的内甲，还不到三天。”
    “在这中间，这位魔王报道乙先生，假借着去青楼玩耍的机会，和那位庞晓梦姑娘见了面。”
    “他们明教中人秘密行事，总会在自己常去的墙角街面上留下记号。所以包道乙一见到庞晓梦之后，他当时就对庞晓梦说了，那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姑娘百里轻。”
    “同时，他也向庞晓梦透露了那件内甲的秘密。”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燕然笑着说道：
    “所以这位聪明灵慧的晓梦姑娘就知道，只要她这一刀位置正确，任凭她怎么砍，百里轻都没事！”
    “然后百里轻一回家，当我看到那一刀留在内甲上的刀痕，还听到百里轻姑娘所说的跟她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刀，和简直神似的刀法。”
    “我还能想不到，留下这道刀痕的就是天下第七名刀，月满乾坤？”
    “你问我是在什么时候，和明教合流的。”
    “就是那一刀之后，我才知道你这位雨师身边，居然还有个庞小梦！”
    “也正是因为如此，”说道这里，燕然看了看雨师，用手一指包道乙。
    “所以我才告诉他，从今以后，无论怎么逛窑子都不用花钱。”
    “其实我就是在隐晦地提醒这个老道，我知道他泄露了百里轻内甲的事。”
    “因为包道乙这个行动，事实上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当然要领他的情！”
    说着燕然笑着看向了包道乙：“那一次我去见国师之前，甚至还特意把他支开，让他去青楼。”
    “那是因为我很清楚，我那位老丈人林灵素国师，望气之术厉害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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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5章：黑衣刺客、梦里娇娥

    燕然笑道：“他们一个大宋国师，一个明教永乐国师，两位国师见面之时，恐怕双方立刻会把对方的底细看出来，所以我才特意把他支走的！”
    “你既然想问，那就索性都告诉你好了。”只见燕然向着雨师，笑着说道：
    “在这之后，我第一次跟庞晓梦接头，就是在追杀阿依娜的那一战中。”
    “你说什么？”
    当雨师听燕然说到这里，她眼中立刻显现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她竟然对燕然所说的一切，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这个谍王燕然，竟然在雨师认为必胜之前，暗地里做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当时，那个假阿依娜，也就是你手下的古依扎姑娘。她穿过我的侯府，从后街花市逃跑的时候……”
    燕然向着雨师说道：“负责接应她的，还是那位庞晓梦姑娘。”
    “可是她一刀击退君风华少爷，然后追着我，杀到旁边的店铺里之后……”
    燕然又用手一指百里轻：“当时施展轻功，撞破后窗，一路逃走的那位黑衣刺客，已经换成了我手下的百里轻姑娘。”
    “和她体态一样的庞晓梦，却留在店铺里……然后我们就在屋里商量了一下，后面应该怎么办，今后该怎么联系。”
    “我正和庞晓梦姑娘商量着事的时候……”说到此处，燕然笑着看向了苏信和红袖。
    “那天屋子里发生的情形，却被他们两个看见了，所以他俩脸上的神情，才会那么惊骇欲绝。”
    “因为他们看到那个刺客，追杀我进了房间之后，我们俩却并没有打起来，而是在勾肩搭背的小声密谋！”
    “你给我滚蛋！谁跟你勾肩搭背了？”
    这时的庞晓梦，目光一直就在小侯爷的身上。
    当这姑娘听到燕然的话，脸上顿时就是一红！
    而此刻的苏信和红袖，却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下……
    当时他们俩看到的，正是燕然所说的情形。
    说实话那一刻，也把他们俩惊愕得不行。
    “所以就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败了？”雨师闻言，终于忍不住仰头向天，慨然长叹了一声！
    她沉声说道：“所以你为了让吕师囊和我接头的时候，不至于被我看出破绽。”
    “当时你就告诉庞晓梦，只有在最后关头，才能向吕师囊说出这个秘密？”
    “然后……”雨师看见燕然正笑着点头，她又恨恨地说道：
    “我让花十七用有毒的花束，给你府中下毒，在花十七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你们已经是盟友关系！”
    “所以在花十七和你的家丁交手时，我甚至就旁边看着他们。当时这些人的表现，也全都没有丝毫破绽！”
    “可是你心里却很清楚，因为早在花十七出发之前，庞晓梦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你！”
    “所以你早有准备，让那个暗器绝顶高明的小姑娘，去暗中接应你那两个家丁！”
    “甚至她还手下留情，没有伤了花十七的性命……原来如此！”
    “没错，看来你已经渐渐开窍了。”燕然听到这里，笑得更欢了。
    在这之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骚包老道：
    “之前我曾经怀疑过，你这死老道是明教的人，却不知道你就是包道乙真人……”
    “可道长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咱们俩其实是一伙的呢？”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又一起汇聚到包道乙身上。
    说实话，这个骚包老道心中似乎有数之不尽的秘密，真让人越想越是拍案称奇！
    而包道乙却笑嘻嘻地说道：“在我被你带到府里的第一天……”
    “什么？”听到这里，连燕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包道乙却笑了笑：“当时我看到那支被庞万春带到江南，被那小子宝贝得不行的寒铁箭。”
    “在你兄弟苏信的身上，居然有整整一壶！寒铁这玩意有多稀罕，我心里还没个数？”
    老道晃了晃脑袋道：“这时贫道才想起，为什么方教主从汴京一回到江南之后，立刻就改变了起义之后的战略。”
    “当时我一想就知道，原来他是在汴京城里，喝了你这小子灌的迷魂汤了！”
    “可你又图个啥呢？”燕然听到之后，却是好奇心大起，他向着包道乙穷追不舍地问道：
    “你为什么化妆成个骚包老道接近我？还故意展露奇术，引诱我把你带进府里。”
    “那是因为，我原本想弄死你来着……”包道乙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挠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你这小东西人不大，闯祸的本事可不小！居然策划了用五万套盔甲武装西北边军，去攻打江南明教的事。”
    “所以我这次从江南来到汴京，其实就是为了诛杀你这个奸贼而来……结果贫道一看见寒铁箭头，才知道这件事里并不简单！”
    “所以当时贫道心里隐隐约约地猜到，你这小子可能是我明教的盟友……”
    “但是道爷还想知道，你的人品心肠到底如何，所以干脆就在你府里住下，好就近观察你的底细……”
    “然后当我发现你派苏信去江南，带着十车火药去帮助我明教义军时，那时候我才真正确定，你是我们方教主的朋友！”
    “直到最近几天，你终于派弟子保住了明教的江南防线，道爷才决定以真面目，出现在你小子的面前。”
    “你为我们明教子弟做了这么多事，为你打一场架又算什么！”
    “至于说我这个德性……”只见包道乙说到此处，他懒洋洋伸了个大懒腰。
    他向着燕然眉飞色舞地说道：“你当魔王就该是一副嗜血吃人的模样？”
    “道爷从小闯荡江湖到现在，招摇撞骗，酒肉女人，从来就这一副面孔！”
    “哎！小子！”只见包道乙向着燕然挑了挑眉：“我看你这心狠手毒黑心肠的劲头，越看越对脾气。”
    “看见那个花十七没有？道爷的亲传弟子！”
    老道指着花十七说道：“嘎嘎新的大姑娘，我自己都没舍得用！给你当媳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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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6章：壮志雄心、终成泡影

    到底是魔教妖人，不愧是魔王包道乙！
    老道这句话简直是离经叛道之极，当场把众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下来了！
    “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那花十七在旁边听着，粉面桃腮更红了几分，连忙向她这个不着调的师父怒斥了一句！
    “就是！你还有没有点儿底线了？”燕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之后他小声向着骚包老道问道：“哎？你还有几个女徒弟？”
    ……
    此时此刻，院落当中，就在燕然和包道乙这一问一答之际。
    雨师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和燕然交手的始末缘由！
    此时的雨师，心中悲愤奔涌，怒火狂流！
    她平生自诩智慧谋略，天下无人可敌，燕然早已被她牢牢捏在掌心。
    没想到她就这样一步一步，一点一滴，慢慢在燕然的谋划下，走向了败亡！
    满腔的雄心壮志，刹那间成了梦幻泡影。就在胜利即将到来之际，结局却反转得如此曲折离奇！
    雨师长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即便她武功绝顶，但此时院落中高手如林，她又如何能逃得过这刀锋一般的命运？
    可就在雨师一声长叹的时候，却见包道乙陡然间身形一动，一把捏住了雨师的肩头要穴。
    燕然则是一伸手，“咕噜”一声，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塞进了雨师的嘴里！
    雨师心头一惊，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见燕然又伸出手指，把那东西从自己的嘴里抠了出来。
    那是一颗绿油油的珠子，上面一股难言的怪味儿……
    燕然掏出珠子之后，珠子上已经被染上了一层黑色！
    燕然让人拿过了一碗烈酒，把这颗珠子扔进酒碗里。这碗酒就像滴入了墨汁一样，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
    等燕然把那颗珠子用手指夹起来，珠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绿色。
    之后小侯爷笑了笑，向着雨师说道：“这是地龙珠，羊小白姑娘的随身至宝，可吸天下百毒！”
    “你刚才咬破口中的毒囊，放出的那点毒药，当然不在话下。”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你……”小侯爷在雨师的眼前晃了晃这颗珠子，然后随手将珠子揣进怀里。
    “即便是今天你独自前来，没有带上吕师囊这位明教神王，即便我府里没有魔王包道乙相助。”
    “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被花十七姑娘人皮画扇里，散发出的毒药毒倒。”
    “羊小白是我故意送走的，目的就是让你放心动手，但她却把解毒至宝地龙珠交给了我。”
    “这玩意只要一点着，就可以吸尽周围所有毒烟毒雾，但是当时我发现根本用不上。因为花十七姑娘的人皮画扇，从来就没放出过毒素！”
    “这就说明，当花十七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而且就算我猜错了也没关系，就算花十七真的是我的敌人，就算我的人没有你手下武功高。”
    燕然笑道：“但只要他们没中毒，只要他们结阵防守，拼命阻挡你们片刻。”
    “就凭我掌中的这一对火枪，一样可以将你们尽数射杀于此！”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雨师姑娘？”
    ……
    听到燕然的话，雨师忍不住慨然长叹！
    在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
    燕然早有准备，她却一步步踏进了人家的陷阱。
    自己发现的良机、得到的优势、燕然露出的破绽，竟然全是人家故意演给她看的！
    最让雨师痛恨的，却是吕师囊包道乙这一伙和燕然的肝胆相照！
    她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因为雨师从来没真正相信过谁。
    也正是这种男儿之间的信任，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雨师刚刚服毒自尽却没能成功，要穴又被包道乙掌上的劲力透体而入，一身武功已经被死死封住。
    现在的她，想死都不行了！
    此刻的雨师抬起头，仰望天穹，语声中带着无尽的感叹：
    “我用百里轻试探庞晓梦，用阳关三叠试探吕师囊，用范楞娃试探花十七！”
    “我试来试去，对他们逐渐建立起了信任，甚至带着他们来到了这场决战当中……可结果竟然全都是错的！”
    “你好毒的心思，好深的心机啊……燕然！”
    “你可以慢慢感叹，我还有事要忙。”这时的燕然，却好像忽然失去了和雨师谈话的兴趣。
    他一挥手，让钱戏把雨师带下去关好。
    对待雨师那还用说？自然是大礼伺候！
    包道乙封住了她周身要穴，羊小白在他身上布设了奇毒，万茯苓亲自把寒铁镣铐，铐在她手脚上。
    燕然让钱戏把她带到秘密牢房里关押……这时燕然才发现，那几个姑娘已经轻声聊了起来。
    百里轻给了庞晓梦姑娘一肘，向她似笑非笑地埋怨道：“那一刀可真够狠的！”
    “你这小蹄子，还真舍得朝我下手啊！怎么我听说，你还和小侯爷勾肩搭背来着？”
    “呸！”庞晓梦一听之下，脸瞬间就红了！
    “我那一刀，应该割你的嘴！”晓梦姑娘气呼呼地说道：
    “也不知道谁的口水吃多了，才几天不见，就这么牙尖嘴利的！”
    她这一句反击，当真是正重要害，反而把百里轻姑娘说得满脸通红！
    这时，当大家向着小侯爷看去。
    却惊讶地发现燕然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神情。
    反而燕然微微皱着眉头，垂下目光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这之后，当他抬起头，一句话就把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
    “雨师还没输……”
    “什么？”
    这一下，包道乙差点连人带黄金杵，一起跳起来！
    他把黄金杵往地上一插，抓耳挠腮地向燕然问道：“你说什么？你小子是不是让雨师搞疯了？”
    “咱们这么费劲，才把雨师干掉，你说她还没输？”
    “刚刚这个雨师，心情激荡之下，她犯了两个错误……”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就见燕然面色郑重，沉声说道：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赢了，志得意满之际。她在下令手下朝咱们痛下杀手之前，向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这人间，会记得我燕天行，却永远没人知道雨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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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7章：横波一顾、三军卸甲

    燕然叹气道：“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并不是雨师。”
    “那分明是她，代替雨师说出来的！”
    “然后……在她失败之后，又犯了另一个错误。”
    当大家向燕然投过惊异的眼神，燕然沉声道：
    “我刚才说还有事要忙，她就猜出来我要去对付真正的雨师。”
    “当时她并不吃惊，也没问我要去干什么，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所以她是雨师的替身，真正的雨师，正在执行她那个计划。”
    大家仔细想了想燕然所说的话，才知道刚刚燕然讲述雨师所有失败经过的时刻，小侯爷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观察着雨师。
    所以那两个几乎微不可查的破绽，立刻被他抓住，尤其是假雨师所说的：这世间会记住你燕然，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雨师是谁。
    真是让人细细想起来，心中不寒而栗！
    “好一个雨师，当真厉害！”就算包道乙这老头手段机灵百变，心思诡异万端，这时候也不由得佩服道：
    “全天下，估计只有你这个小狐狸，能对付得了她。”
    “去你的吧，你个老狐狸！”燕然也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
    然后小侯爷下令，所有人即刻出发！
    ……
    在出发的时候，燕然并没有告诉大家目的地，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侯爷却好像已经心里有数了，因此大家心中虽然心中迷惑，却并不觉得担忧。
    只是燕然留下了吕师囊、花十七和庞小梦三个人……因为雨师的手下，很有可能在外面窥探。
    换句话说，刚刚那个抱着狗来的假雨师，带队来斩首燕然。此战的结果，一定是真正的雨师急于知道的。
    所以既然燕然没死，吕师囊当然不能外面露面，否则立刻就会让真雨师，猜到此战的结果和经过。
    因此吕师囊需要在燕府里待上一阵，正好燕家侯府防卫空虚，可以由这位神王吕师囊坐镇防守。
    同时钱戏要在燕府里，继续等待追踪重油气味的线索……因为外界消息不断地传来，重油的气味还在汴京城内活动！
    这批易燃重油被偷偷带入汴京城，数量可能远远不止，用来烧毁地道的那些！
    燕然顺便让包道乙和钱戏两人配合，清扫燕府外围的雨师暗桩眼线。
    钱戏专门受过监视这方面的训练，包道乙则是鬼精鬼精的，而且武功绝顶。
    所以用他们两个来清理暗桩再合适不过，以燕然的心思而言，只要时间稍稍一长，这些暗桩就能发觉燕府里的情形不对。
    然后他们立刻会回去向雨师报告，所以燕然决不会让雨师得到燕府这边的消息，在情报战上来讲，这叫做单方面封锁消息。
    小侯爷出府带着人一路疾行，没多久大家就意识到了燕然所去的方向。
    红袖苏信他们立刻恍然大悟……樊楼！
    如果雨师想潜伏在一个人身边，还有什么地方，比当今大宋天子姘头的身份更适合她？
    更何况樊楼和皇宫之间的秘密通道，最有可能就是在樊楼内部泄露的。
    换句话说，那个突然窜升出来，艳名冠绝汴京的青楼名妓柳安安，也许她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难怪燕然如此着急，甚至连审讯到手的假雨师都没时间。
    那是因为樊楼那边，人手实在太薄弱了，燕青燕小乙、李师师姑娘和羊小白姑娘……他们还是毫无心理准备！
    ……
    燕青赶到樊楼的时候，正是天上阴云越发浓重之时。
    他进了樊楼，找到这里的妈妈，那位青楼老鸨一见燕青的样貌，顿时就吃了一惊！
    随即她看向燕青的目光，就有些警惕，因为在青楼行当里，专门就有这样一伙人，拿着那些当红姑娘的血肉当饭吃。
    往往这些人外貌样子帅气之极，还会伪造家世，说自己是高官富商。
    再加上风流倜傥，温柔小意，无所不会，经常三两下就能得到姑娘们的青睐。
    在这之后就是红姑娘被诱拐出逃，青楼则是人财两空！
    至于那些红姑娘，她们之前苦苦赚来的银钱被骗光之后，随即又会换个地方，再次被卖入青楼。
    所以一见到这样的帅小伙，妈妈的心里就本能地产生了警惕。
    燕青却毫不迟疑，伸手便把一个小小的金锭扔进妈妈的怀里。
    “我是过来报信的，今日柳安安姑娘等的贵客来不了了。”
    燕青向着这位妈妈一笑道：“那个贵客想必你也知道是谁，废话少说！”
    “我去看一眼柳安安姑娘是否平安，之后就要回去禀报，你在前面带路！”
    这燕青小哥，钱给得下手极重，脸上却是毫不客气。
    那位妈妈一听就明白，这是替皇上来查看柳安安是否平安的！
    因为天子经常光顾柳安安，这件事瞒谁都可以，就是瞒不了她这个老鸨。
    否则人家在小楼里正在欢乐之时，你在外边贪图钱财，放一个人进去试试？
    要是把正在兢兢业业，料理朝政的“那位”惊了一下，给龙根吓出毛病来，那伤的可是国本！
    说难听点儿，就算把你整个樊楼的脑袋全砍了，都难以平复“那位”的盛怒！
    因此老鸨对柳安安的事也是心知肚明，一听之下连忙给燕青带路！
    等燕青来到柳安安的小楼，老鸨也放心地退去，燕青终于见到了那位新晋花魁。
    横波一顾，三军卸甲……横波仙子，柳安安！
    ……
    还真是名不虚传，小楼里四个丫鬟伺候着一位姑娘。
    只见这位柳安安姑娘眉若春山，眼似秋水，一颦一笑之间动人心魄，真是美艳惊人！
    燕青一看之下，就知道是她没错了。
    确认了柳安安的安全没问题，他这次的任务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只剩下回去报信的事。
    但毕竟，他还是要跟柳安安说一下圣驾返回皇宫的事。
    正好那柳安安，见燕青一身儒雅如临风玉树，眉目风流似春波秋水，心里也不禁叫了一声好！
    她连忙把燕青请到座位上坐下，还让丫鬟上了杯茶。
    燕青跟柳安安三言两语说起，圣驾今天不会来了，此时的燕青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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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8章：沾衣十八、平生绝技

    其实今天这样的情形，燕青平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只要是身处在女子当中，所有人的目光总会汇聚在他身上。
    有些直白而炽烈的眼光，甚至恨不得就着一口茶，把他吞到肚子里才甘心。
    今天却有些不同，这位柳姑娘和她手下的丫鬟，好像不仅仅是要和他怎么怎么样，倒像是要把他怎么怎么样！
    燕青心里稍稍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告辞之际，那位柳姑娘也站起来相送。
    两人相距近了，一股如兰似麝的女儿香，随即扑面而来。
    燕青的双眼在横波仙子的大红蜀锦衣裙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根短短的白头发。
    燕青心里暗自好笑……这位横波仙子如此身价，连皇上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却连这么老的客人都接！
    可是就在他转身往外走之际，在他身后双眼看不到的地方，一只白生生柔嫩似玉的手掌犹如玉梭穿行，刹那间直插燕青的后腰！
    这一招无声无息，阴毒至极，又是在燕青毫无防备的时候出手。
    眼看着，燕青就要死在这狠辣的一招之下！
    可是陡然间，他就像后背生了眼睛一般，突然身躯一扭！
    差之毫厘，燕青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一刻燕小乙脚下疾走，猛然一膀子撞入了人群！
    他横肘撞向那位烟波似水的柳安安姑娘，却被柳姑娘轻松至极地躲开。
    与此同时燕青的右手向后一转，看也不看的一把捏住了那只攻向自己的手，在小指的部位掐住手掌，狠狠用力一扭！
    燕青的下盘则是极其精妙的一脚蹬过去，踢的正是攻向自己那个丫鬟的小腿！
    这一招沾衣十八跌，是燕青平生绝技！
    上边这一扭，就算是敌人功夫再强，由于筋骨角度的关系，想挣脱也很难发力。
    同时下边这一脚，用意是破坏对方的身体平衡，由于燕青看都不看，全凭经验出脚，因此对方极难防御！
    可当招式用罢，燕青却觉得自己手上仿佛捏了一条滑溜之极的泥鳅，“唰”的一声，那只小手居然向后挣脱了！
    同一时刻，下面的一脚传来了剧烈的反震之力，自己竟犹如踢在了铁柱上，蜉蝣撼树般使尽全力，也无法撼动！
    “糟！”
    一瞬间，燕青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满屋子五个姑娘，这才只是一个而已！武功竟是如此高绝！
    饶是燕青使出了平生绝技，竟然没有一招放倒对方。照这样下去，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当那柳安安姑娘躲开了燕青的一肘，趁着燕青愣神的工夫，她身子向前欺近，挥掌向着燕青的后腰攻去！
    这一掌信手而发，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道。
    燕青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绝险之境，他居然没有全力闪避，而是腰部轻轻地扭动，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
    “噗”的一声！
    这一掌正打在他的后腰上，将燕青整个打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之中，燕青丹田运力。
    从他口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射出一道水箭，正是他刚刚喝下去的那口茶。
    这口茶水一点没浪费，正好喷在那个腿如铁柱，手上的功夫犹如泥鳅一般的丫鬟脸上。
    丫鬟当然知道这茶水里有毒，心头顿时就是一惊！
    燕青却极速暴退，连忙离开战团。
    借着这一掌之力，他身形一飘，闪到了小楼门口！
    一刹那间，小乙哥的手里，一颗闪光弹已经捏在他手中。
    只有一个门槛的距离，他就可以冲出这座小楼！
    ……
    在他身后的厅堂中，那个被他喷了一脸酒的铁腿丫鬟，却突然神色剧变！
    在这丫鬟的颈侧大动脉那里，一道血箭急速穿出，呲呲作响地喷向了房顶！
    房间内这五个人的功夫，每一个燕青都是远远不如。可他却利用自己后腰上，燕然给他的宝刀“炼狱间”，挡住了柳安安致命的一掌，反而借力窜出。
    而燕青手中的另一把弯刀“修罗界”，已经抹过了铁腿丫鬟的咽喉！
    就算你武功再高，被喷了一脸毒酒，双目不能视物，你的咽喉还能比寒铁刀锋更硬不成？
    因此燕青在弹指之间，面对五大强敌，却是以弱胜强，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他还逃离了困局，马上可以凭借闪光弹，离开这里！
    ……
    可就在这一瞬间，燕青发现自己的视野，突然开始模糊倾斜……
    他的拇指都已经插进了拉环，可奋尽全身之力，居然也无法弹开闪光弹的插销！
    坏了……
    眼前的一切忽明忽暗，犹如梦境。
    这一刻，燕青隐约知道了自己遭遇的是谁。
    ……雨师！
    她身上的那根白头发，其实是狗毛。
    如果不是燕青看到那根狗毛的时候，想起雨师抱着小狗的习惯。刚刚屋里针对他的第一次暗算发动时，他就已经死了！
    可是他虽然尽力把那口茶水全都喷出来，终究还是中了毒。
    那个倒霉的大宋皇帝！真他娘的不值……
    在燕青倒地之际，小哥心里忍不住把那个宋徽宗，所有的女性家属挨个问候了一遍！
    ……
    看到眼前的情形，那位柳安安姑娘也是面色铁青。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帅气得不行的小伙子，竟是如此难缠！
    自己带来的四大高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一个。
    如今她那位丫鬟正倒在地上，拼命用手捂着脖子，就像一只刚刚被割喉，正在疯狂挣扎的母鸡！
    “杀了他，两具尸体处理掉。”
    柳安安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她皱着眉后退几步，躲开了满地横流的鲜血。
    另一位丫鬟随即听命走上前去，抓住那个青衣小伙子的发髻，手指向着他的太阳穴上戳去。
    就在这时！
    眼看着那根白生生的手指，蓄满了阴柔劲力，一指戳到了燕青的头上。
    可这一指，却像是情人间的嬉闹一般绵软无力！
    随即那个丫鬟就像被抽去了全身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燕青身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地上濒死的第四个，也很快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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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9章：援兵到来、毒舌小白

    “总算赶上了！”
    这时两位姑娘，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一位白衣似雪，飘然欲仙，正是李师师姑娘。
    一位娇俏可爱，双眼灵动，不是羊小白是谁？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燕青的援兵终于赶到！
    羊小白的毒药鬼神莫测，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满屋子人全部放倒，两位姑娘快步来到了燕青面前！
    “没事不严重……”
    当羊小白捏开燕青的嘴，把鼻子凑过去，深深闻了一下后就笑了出来。
    然后她们两个每人一条胳膊，把燕青拉起来，放在厅堂中的一把椅子上。
    羊小白一小瓶解药灌下去，燕青马上就醒了！
    ……
    “怎么搞的？你还能不能行了？”
    一见燕青转醒，羊小白还笑着向燕青开了一句玩笑。
    话说她们可是知道这位燕小哥，武功是何等水准！
    当初在神州擂上，即便和一身妖术的金国萨满弟子缠斗时，他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所以燕青小哥这次被人暗算中毒，说不定得被她们日后拿出来，笑话他多少回才行……
    当燕青逐渐恢复了神志，他目光向着周围一看，随即就皱紧了眉头。
    “不是四个，是五个！”
    燕青急忙说道：“还有一个柳安安！”
    羊小白和李师师闻言，脸上也是勃然变色！
    刚才她们从院子外面进来的时候，视线最多也就只能看到厅堂门口，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小楼里一共有几个人。
    之后他们进了小楼，又急于救治燕青燕小乙，所以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环境。
    现在看来，刚才还有一个人，就站在厅堂深处，就是那个柳安安。
    她在羊小白的毒药蔓延过来，发现门口第一个丫鬟倒下时，就知道不妙，所以急速离开了小楼！
    “羊姑娘布置毒药……柳安安是雨师！”
    燕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之后他伸手入怀，把一个东西塞到了李师师的手里。
    旗花火箭！李师师知道这个东西，也立刻明白了燕青的用意！
    如果柳安安就是雨师，那么他们下一步，就要面临极其残酷的对战。
    燕青让羊小白布置毒药，是防御敌人攻击的手段，而让李师师放出旗花火箭，却是召唤援兵的意思。
    雨师智谋无双，身边的武力极其强悍，他们三个只怕是力所难敌！
    羊小白会意，弹指间就在整个房间里布满了毒药。
    李师师也手握旗花火箭，来到了房门前。
    突然间，只听“轰”地一响！
    整个小楼的窗户和房门，就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一声沉重的撞响之后，齐刷刷地关上了！
    猛然合拢的房门差点夹住李师师，把她吓得接连后退了几步。
    之后通过房门上的碧纱，李师师看到远处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身穿红蜀锦袍的绝色姑娘，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她透过小楼的门窗，看着里面被关着的三个人，眼中流露出了难言的厌恶之色！
    看这绝世姿容，美艳容貌，不会是别人，一定是花魁柳安安……那个金国雨师！
    ……
    当李师师回头看了一眼羊小白，却见小白姑娘轻轻摇了摇头道：
    “那娘们儿也是个用毒高手，她站的那个地方，不但距离远，而且还在上风头。我去她六舅的！还碰上个懂行的！”
    羊小白姑娘当真是性子直爽，张口就骂，示意她对那个女子没办法。
    这时燕青身上的毒素已解，他也恢复了力气，小哥立刻冲上去，一刀砍在了木门的窗棂上！
    “呛”的一声响！
    那个看似薄弱的木门，居然被砍得铁屑飞溅！
    燕青奋尽全身之力的一刀，竟没能砍断那根窗棂！
    “省省力气吧，”这时院子里的柳安安淡淡地说道：
    “你们那个大宋皇帝，为了快活时圣心安定，不但挖了一条通道通往这里，还把整个小楼改建了一番。”
    “房顶上有铜网，墙壁里有铁栅栏，所有的门窗都是铁铸的！”
    “你手里的宝刀，就算再怎么锋利，砍开它都需要时间……但是你们现在没时间了。”
    “那也没关系！”李师师闻言，她站在房门前，心里却飞快地冷静下来。
    只见她淡淡地向着外面的柳安安说道：“终归我们撞破了你的阴谋……这就够了！”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到处逃窜……你就是雨师是吧？”
    “等下次你见到我老师，就是你的死期！”
    “你说燕然？”只见雨师柳安安闻言，却突然笑了出来。
    她这展颜一笑，真是娇美如春花绽放，连站在屋子里的羊小白看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只见雨师摇着头娇笑道：“可他究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如今他的弱点，就在我手里，就是你们。”
    “你们说的那个燕然，今日就会遭遇生死大劫……他几乎是必死无疑。”
    只见柳安安冷笑着说道：“也许他现在都已经死了，只不过消息还没传出来而已。”
    “而且就算他侥幸活着也没用，今天这一战他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手下的人势必死伤无数。”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了，我还早就看穿了那个家伙的心思，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实在太过看重了。”
    “你们一个个被他精心培育，宠溺太过。所以当他的人手几乎凋零殆尽之时，正好赶到这里。”
    “假如他看到你们这些对他非常重要的人，要是一下子死了三个，你们猜他会怎样？”
    “他一定会怒发如狂，会瞬间失去冷静……而我不管死了多少手下，都只是皮毛而已！”
    “所以只要你们一死，他心神激荡之下就会露出破绽，下一局再交手时，他就会败在我手上！”
    “可是你怎么杀我们呢？”此时的羊小白姑娘，却在房间里跳着脚骂道：
    “说你呢！你看着我的眼睛！臭婆娘！”
    “我们出不去这间屋子，你也进不来！只要有人靠近门前二十步，立刻毒发，必死无疑！”
    “你能奈我何？有本事进来杀我呀！嘴里是不是塞驴粪球了？说你呢丑八怪！”
    “就凭你还想和我家小侯爷作对？种猪后面排队……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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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0章：何曾倾情、烈焰之中

    羊小白姑娘真不愧嫉恶如仇的性子，嘴上毫不留情，骂人的时候又刁又狠！
    而这时的柳安安却轻蔑地一笑，淡淡说道：
    “想要杀你们，又不是非要进去不可……反正这地方也不能要了。”
    就见她轻轻一挥手，十几个人影立刻出现在周围。
    这些人把手里的皮囊，一个接一个的扔过去，皮囊落在小楼前后左右，砸得门框“哐哐”直响！
    几支弩箭的呼啸而来，射穿了皮囊，一股难闻的重油味儿随即飘散而出。
    然后又是几支火箭飞来，“呼”的一声，点燃了重油！
    ……完蛋了！
    烈焰刹那间升腾而起，整个小楼随即沐浴在烈火之中！
    厅堂中的李师师和羊小白姑娘无奈之下，只得后退了两步。
    当羊小白想起，刚刚自己还朝外边大喊着“你奈我何”。
    她忍不住想要抬起手，给自己这乌鸦嘴狠狠来上两巴掌！
    而这时的雨师柳安安，却静静地站在院落中，看着烈焰升腾，渐渐吞没了整栋小楼！
    她知道樊楼这边一旦火起，见到火情的燕然立刻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而这座小楼也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既然已经被燕然的手下发现，就再没有了丝毫价值。
    只见雨师一边轻轻叹了一句，一边带着人转身离去！
    燕然……燕天行！
    手下的能人异士，真如过江之鲫，你也是难缠之极！
    你现在还好吗？你能不能侥幸活下来？和我再战一局？
    当她的手下纷纷撤退之际，雨师却走在了最后。
    她回头向着烈焰升腾的小楼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感叹！
    似乎这是她的最后一战。
    从此以后，没了燕然的大宋，只怕是索然无味之极！
    ……
    可是就在她转身跨出小院的一瞬间，雨师却陡然站在了原地！
    刚刚还生龙活虎从她身边跑过去，撤离此处的那些手下，如今却是悄然无声，全部躺在了地上！
    他们身上带着无数的伤口，一道一道密密麻麻，血肉翻卷，鲜血淋漓！
    这种惨烈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刚从刀山剑林里，滚下来的一样！
    是谁在无声无息之间，杀了她这么多手下？
    当雨师抬头看去，就见面前正有一个人，歪着头笑着看向自己。
    燕然……燕天行！
    ……
    离奇的是，燕然身后还有他的一众手下。
    从红袖百里轻，到紫霄惊鸿……一眼看去，竟是一个不缺！
    这时的燕然，一边打量着这位横波仙子柳安安，一边笑着说道：
    “既然你自己都不当回事，那你这些手下，我就替你处置了哈！”
    “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心里念叨我来着？不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此时的柳安安，双眼中泛出惊讶之意，正要开口说话。
    “杀了她！”
    可是急于进去救人的燕然，却不容她多废话，随即一挥手！
    刹那间，柳安安腾身而起！
    这一跃，她使出了自己全身功力。
    身上的衣裙猎猎作响，犹如一只冲天白鹤一般！
    她的功力竟然深厚之极，再加上搏命而逃，因此身影快得犹如一道利箭！
    “轰”的一声！
    燕然手中火枪一抬，将那柳安安一枪，从天上轰了下来！
    ……
    柳安安身在半空中，眼看着燕然的龙息弹闪电般扑面而来。
    无数耀眼夺目的炽烈火星，竟然织成了一片天罗地网！
    刹那间她全身中弹，浑身力气尽失，就像只折翼的鸽子般一头栽倒下来。
    下方的青砖地面越来越近，势不可挡地扑面而来！
    在脸部着地的时候，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脖子折断的声音。
    那也是她今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
    燕然几步冲进院子，正看到整个小楼被烈火吞噬的情形。
    刚才是飞羽天霜冷烟翎姑娘，用她的暗器解决了柳安安的所有手下，燕然的火枪也再度建功。
    可是小楼里的情形却是万分危急，在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下，燕然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们怎么样？”燕然朝着小楼里大喊了一声。
    “刚才跑出去的那个是雨师！”小楼里突然传来了李师师姑娘，焦急的声音！
    她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这位李姑娘居然还心系着燕然和雨师之间的死战！
    燕然听到里边的人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
    本来这种木质小楼，一旦烧起来是极其危险的，但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大宋皇帝对这栋小楼进行了大量的改造，埋藏在墙壁和门窗里的金属构件，虽然困住了燕青他们，同时也在火焰燃烧起来的初期那段时间，大量吸收了热量。
    这些铁栅栏、铁门窗，同是还起到了支撑的作用，以至于到小楼到现在还没塌！
    燕然正要让人救火，却见小楼里边的李师师姑娘带着哭腔说道：
    “老师你快走！现在去追那个雨师兴许还追得上！不要管我们！”
    “老师你救我于风尘，授我以绝艺，师师本想侍奉老师，终身不离……可惜我没这个福！”
    “老师你忘了师师吧……师师来世结草衔环，再报老师的恩德！”
    这时燕青也连忙在火中大声喊道：“主人！”
    “燕青死了之后，千万不要动怒，那雨师柳安安曾经说过，老师一旦狂怒在心，失去冷静，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老师你要一点一点地算计她，不要急于杀了她给我们报仇，小乙在天上，看着你决战得胜！”
    “老师！小乙来世再做你的弟子！师尊再造之恩，只有来世再报！”
    “我！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燕青刚说完，说话的人立刻就换上了羊小白姑娘，就见她在火海里焦急地说道：
    “现在我还能看见外边儿！君风华大哥！能让我看一眼腹肌不能？”
    “啊？”
    听见这话，外边的所有人都是全身一震！
    “看一眼就行！我羊小白死而无憾！”
    羊小白又在里边，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心中悲伤至极，却又是啼笑难言！
    眼看着生死之交，至亲的兄弟姐妹，就这样即将烧死在他们面前，大家都觉得心中，犹如油煎火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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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1章：知而不语、任君宽衣

    君风华却没有丝毫犹豫……
    只见他两手一分，“呲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还大步向前走了几步！
    这位君大哥眼含热泪，向着小楼里大声喊道：“看清楚没有？小白妹妹？”
    “我还可以……”
    “你可以个哨子你可以！”
    正当君风华还要继续奉献自己的清白之身时，却见燕然一把将这位君兄弟拉了回来。
    他要是再往前走两步，那羊小白姑娘挚爱的腹肌，可能就要被烧伤了！
    “姓燕的我弄死你！我都要死的人了！你让我过过瘾能死呗？”
    羊小白见君风华被拽了回去，健硕优美的胸腹也看不见了。
    这把她给气的，在里边跳着脚地大骂！
    “闭嘴！”燕然却突然出声，喝止了羊小白！
    他向着小楼里的李师师和燕青大声道：“那个二笔皇上，来到这里和柳安安约会的时候，他绝不会在别的地方冒出来，增加被人发现的可能性，还会给他带来危险！”
    “所以这个铁铸的小楼里边，一定有个地道口……”
    “对啊！”
    “赶紧找！”
    “哪儿呢？哪儿呢？”
    “听我说！”
    当小楼里传来了杂乱的话语声，却见燕然陡然吐气开声，又大喊了一句！
    “那个王八蛋自恃身份尊贵，总不至于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所以地道的出口不会太过狭窄，他怎么可能在女人面前丢面子？”
    “去找找体型宽大的柜子，或是墙上挂的大幅画作……地道口一定就在后面！”
    “明白了！”
    听到燕然的话，小楼里又传来了“噼里啪啦”推倒家具，到处翻找的声音。
    燕然才刚刚松了口气，随即看到那个骚包老道带着钱戏，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来包道乙已经肃清了燕府外围的眼线，见到这边起火之后，也赶过来跟他汇合了。
    那包道乙显然在外面，听到了刚刚李师师真情流露的几句话，他正贼兮兮地挑着大拇指，眉飞色舞地向燕然做了个表情。
    他的意思明显是……还是你会玩儿啊小子！
    此时的红袖似笑非笑地看向燕然，另一边的苏信也直拿胳膊肘捅他……估计只有她俩对燕然的心思，是心里有数的。
    而大家也才知道，刚才的小侯爷是早知道那小楼里有密道，能让里边的三个人转危为安！
    所以当突然之间，里边的三位开始吐露心声……燕然居然也没去制止，就让他们三位，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本来这点事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这时旁边的君风华少爷一边把衣服往一块儿系，一边咬牙切齿地向着燕然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早有办法能救他们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衣服都脱了！”
    “没有！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燕然听见这句话，连忙振振有词的正色答道：
    “要早知道我不早说了吗？你看那小楼里面烈焰熊熊，多特么危险！”
    “再说了，要不是我刚才拦着你，你可不光是脱衣服，连裤子都……”
    “你敢向天发誓吗？你现在就给我发一个！”君风华越想越不对劲儿，不管燕然怎么狡辩，他还是咬牙切齿的质问小侯爷！
    “等回家再发……现在事儿多！”燕然听着小楼里边的声音，顺口又敷衍了君少爷一句。
    过了一会儿，大家忽然听到了小楼里，传来了欢呼声！
    ……地道口找到了！
    随即李师师、燕青和羊小白就撤进了地道，燕然也立刻带人离开此处，赶去接应他们。
    下一站是青龙观……小楼里面的三个人应该会从古井通道口上来。
    这条通道虽然有很多通气孔，但是能走出地面的通道就那一个，燕青他们要是错过这一站，下一站就是皇宫了！
    ……
    地道里之前的火早就熄灭了，当燕然赶到青龙观的时候，正好接应燕青他们三个，从古井里顺利上到地面。
    燕然伸手拉上来的第一位是燕青……他向着这位小乙哥笑了笑。
    然后就是李师师，姑娘羞得脸都要塞到自己衣襟里去了，她压根就没敢看这位老师！
    第三个是羊小白，燕然拉她上来的时候，还向她挤了挤眼睛……
    至此，所有人安然无恙！
    而那个雨师柳安安的阴谋，也随着她和所有手下的身亡，化成了一片飞灰！
    ……
    随后燕然简单问了一下燕青和李师师，刚刚发生的情况。
    听完了大家的叙述以后，燕然想了想，就见小侯爷摇了摇头叹道：
    “恐怕这个柳安安，也不是雨师本人。”
    见到大家的目光中带着诧异，燕然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有一个人在皇帝身边，若是用来刺探情报，对朝局施加影响，最是方便不过，但那雨师是什么人？”
    “她心高气傲之极，视天下生灵，如同粪土！”
    “不管是她老师天目老人留下的手下，还是她自己的助手，一旦需要放弃的时候，她都是弃如敝履。”
    “像这种人，怎么会瞧得起大宋皇帝？只怕当今圣上在她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雨师这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让皇帝睡她睡得花样百出，不亦乐乎？”
    “所以这个柳安安，多半也只是雨师手下的另一枚棋子。”
    当燕然说完了这番话，大家细细想来，全都暗暗点头。
    他们觉得，以小侯爷对雨师的了解，他在这方面的判断上，绝对不会出问题。
    这时的燕然一抬头，就看到羊小白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君风华旁边。
    姑娘还盯着君风华扯断的衣带，没法仔细系好的缝隙，眼睛一个劲儿的往人衣襟里瞄……
    那个君少爷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似乎是发现了，但硬是没敢躲！
    ……人家羊小白姑娘是什么人？人家瞄你是看得起你！
    要是惹恼了这位姑娘，天知道小白姑娘手里有多少种药，能让你自愿把衣服脱下来？
    与此同时，百里轻姑娘正用自己的手指，起劲地刮着脸蛋儿，羞那个李师师……
    李师师姑娘不禁又羞又恼，随即张口向着百里轻，无声地嘟囔了一句。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的口型，百里轻和小侯爷燕然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这套唇语说的是：“你也是早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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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2章：满城合围、终在紫薇

    然后等李师师说完，她和百里轻同时发现两人之间这套无声的交流，好死不死正好被小侯爷看了个正着！
    于是两个姑娘心里，又各自羞得气急败坏……尤其是百里轻姑娘，一副恨不得把兵刃抽出来，找个人砍一刀的样子！
    这一刻，小儿女之间的羞涩情意已是展露无遗。
    燕然却站在青龙观的院子里，横竖觉得今天的事，后面好像还有蹊跷！
    雨师这一系列的行动，似乎是在用一堆难解的谜题，在考验自己……或者说她是想让自己腾不出手来。
    好家伙这套连招，真是招招都是要命的路数，而自己一路见招拆招的时候，那雨师又在干什么呢？
    正当燕然想到此处，却见钱戏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向着小侯爷低语道：
    “通过阳光三叠进来的火油气味，在兵分几路之后，咱们已经开始渐渐追不上了。”
    燕然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钱戏，就见这位钱管家，面色郑重地继续说道：
    “除了最开始火油的气味直奔青龙观、皮匠胡同和青云寺，被咱们顺利地找到了落脚处。”
    “此外其余那些跟踪火油气味追过去的人，一直被携带火油的金国人领着穿街过巷，直到现在也没停下来！”
    大家听到这里的时候，全都围了过来。
    燕然和雨师这一次交战，事关小侯爷的生死荣辱，更是大宋的国运所系。与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也是息息相关。
    因此大家听着钱戏的汇报，都是越听越心惊！
    ……
    钱戏急促地说道：“他们走的路线是从观音苑那边往西，穿过榆林巷一直跨过了御街，走到了尚书府附近，转弯向南……”
    “然后到了都亭驿十字路口，又再转到回头向东，从大相国寺东墙再向北转……”
    “这些人在带你们兜圈子，”听到这里，燕然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汴京地图。
    他看了看钱戏道：“这正好是一个四方形，你没注意到吗？”
    “我注意到了，可咱们不追又能怎么办？”钱戏满脸忧愁地说道：“难道就让他们跑了不成？”
    “这些人，早就已经跑了！”燕然拍了拍钱戏的肩膀：
    “刚刚那个柳安安，在躲避羊小白姑娘的毒药时就是如此，她当时一定站在小楼院子的最南边。”
    “今天刮的是强劲的南风，所以那些火油的气味，在金国秘谍一路行走的时候，也被风吹向了北边。”
    “所以从观音苑到尚书府，从都亭驿到大相国寺东墙，在这两条东西向的街道上，每一个地点都有火油的气味，在向北飘散。”
    “因为火油气味十分浓烈，所以他们只要派一小组人，拿着打开的皮囊，一边往外散发着火油气味，一边领着你们绕圈……”
    “就可以掩护真正的大批火油，在这两条线上的任意一点，向北前进！”
    “即便是这期间，敌人分兵数次，咱们的跟踪人员也不会察觉到。”
    “这么说，我彻底把他们跟丢了？”钱戏想了想，知道事关重大！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就像被人重重抽了耳光一般，带着难言的挫折和屈辱！
    “这不怪你……雨师早就想好了这个计划。”燕然见状，在钱戏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咱们想通过火油的气味，找到雨师计划的重要节点。”
    “雨师却带着咱们的跟踪人员，把她的行动范围，扩大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在这个范围内……我想想……”
    “嘶！”
    突然间！
    燕然所谓的想想，还没有持续一秒钟的时长，他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刻，燕然站在院落当中，转过目光向一个方向看去。
    大家的视线，也全都随着燕然一起转向。
    ……就在这一刻！
    远方的地平线上，汴京城波涛一般涌起的房檐和屋顶远处。
    陡然间，一个硕大的火球，冉冉升起！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火球离地而起，几乎映红了天上的乌云。
    虽然离得很远，但那个火球一定比水缸还大！
    它正斜着飞起来，画出了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带着刺眼的火光狠狠砸向了地面！
    那火球落下的方向，竟然是……
    “紫薇观！”
    “你大爷的！”
    在所有人的心中同时都在骂娘时，燕然干脆就骂出了声！
    紫薇观，那是国师求雨的地方！
    燕然虽然竭尽全力保证紫薇观的安全，甚至早早的就把姚不凡和蒯无用，派出去向国师报信。
    他让这两位高手，一定要注意紫薇观周围。一旦发现火油的气味，立刻就将试图放火的金国密谍抓住斩杀，绝不能他们破坏求雨仪式。
    可就连燕然，都没想到这一点。
    雨师竟然在汴京城里，组装了一个大型投石机！
    刚刚那个火球，就是用投石机从远处，将点燃的火油投向了紫薇观！
    雨师的手下，肯定早早就将投石机瞄准了紫薇观里的法台，也不知现在的林灵素国师，究竟怎么样了！
    “走！”
    燕然毫不犹豫，立刻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紫薇观疾行！
    难道我一生注定，就要这么一直狂奔下去？”燕然一边赶往紫薇观，一边在心里暗自恼火！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身后的那些门人弟子们，想法居然也和他差不多。
    怎么大宋没人了吗？就靠着我们这些人玩命地守着？
    为什么其他人不是添乱，就是给你往反了弄啊？
    一时间大伙心里又是战意沸腾，又是怒火满胸！
    ……
    片刻之后，当他们赶到紫薇观的时候，里面已是烈焰升腾！
    紫薇观的围墙外，成千上万的百姓全都伸长了脖子，眺望里边的情形。
    他们都是过来看热闹的汴京父老，原本是打算亲眼看看国师设坛求雨的。
    却没想到，国师还没上台，他们先看上了一场火灾！
    “糟了！这下可怎么办？国师还能不能求下雨来？”
    “说的就是呢？难道说老天爷不打算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活了？”
    “这下可坏了！要是粮食颗粒无收，说不定米面都得卖上几倍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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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3章：大雨将近、烈焰焚心

    这些百姓们正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而他们一边说一边看热闹的时候，有的人已经把匆匆而过的燕然认了出来。
    “嘿！嘿！看见没有？小侯爷过去了！”
    “这下求雨是不是有希望了？保不齐他能跟天上的神仙打个商量也难说……”
    “他要是真能帮国师求下雨来，我天天打个板儿把他供上都甘心啊！”
    此时的燕然，却没心去管这些求雨心切的老百姓，带着人一下冲进了紫薇观！
    紫薇观里的道士来回狂奔，正提着水桶疯跑着救火，地上满是从火场里淌出来的黑水。
    那冲灵子道长，正一脸煞白地抖落了着手……看来他也知道大祸临头了。
    林灵素国师也早已经赶到了，由于没到求雨的时辰，燕然的这位老丈人没来得及上台，因此并没有被大火殃及。
    他正在压抑着怒火，看着面前的火场！
    “注意警戒天上！”燕然向着手下吩咐了一声，然后来到了林灵素面前。
    他们的前方，正是刚刚搭好的法台。
    三丈六尺长宽，一丈二尺高低！
    建这座法台的目的，原本是让林国师上去求雨的。顺便也让外面的汴京百姓，看到他求雨的情形。
    可是现在那座法台，已经被一颗火油弹恰好命中，烧成了一片熊熊烈焰！
    这下法台都没有了，还怎么求雨？
    见此情景，燕然身后的众人，同时心里产生了这个念头！
    众人正茫然之间，
    凌空又一颗火油弹，带着呼呼作响的烈焰……破空而来！
    “你大爷的还来！”
    当烈焰映红燕然的脸庞，他忍不住大骂了一句！
    ……
    卢俊义带兵冲进武家大院时。
    这位河北玉麒麟的心里，已经急得油煎火烧！
    刚刚主人燕然在赶来的半路上，已经大致判断出了投石机的位置，下令让卢俊义率领军兵过去，迅速清缴投石机周围的敌人。
    于是卢俊义沿着燕然判断定的方位，在下风头从西向东，一路疾行！
    随后他就闻到了迎风飘来的火油气味……在这之后他顺藤摸瓜，很快就来到了这个武姓家族的大院子。
    可是人还没等冲进去，他就听到里面传来投石机被拉扯牵动，发出的“嘎吱吱”响声！
    又一发火油弹即将发射出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卢俊义急催胯下的战马，枪尖一甩便砸碎了紧闭的门栓，连人带马，顺着大门冲了进去！
    一眼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丢弃的木质构件和砖头瓦片。
    一个才建了一半的亭子被推倒，扔在了院子的一角。
    毫无疑问这个破亭子，就是金国密谍用来掩饰他们在此修建投石机的幌子。
    在院子中间，一个硕大的投石机已经上好了火油弹，大概有八十名军士正扯着缆绳，拼命拉动投石机的摆臂！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配重型的投石机，那种射程更远的投石机要在元朝初年才会出现。
    因此现在的这种投石机，朝廷的称呼里，又被称为“五梢炮”。
    这个炮是石字旁的炮字，在现代的象棋里，黑方的“砲”依然用的还是这个字！
    所谓的五梢炮，是需要百人一起拉动绳索，才能发射的投石机。
    它甚至可以将一百斤重以上的石弹，投掷到五十丈，也就是一百五十米开外！
    眼前这些金国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勇之士。
    当他们看到大宋的军兵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却没有一点想要拿起兵刃反抗的意图，而是依然在全力拖拽着绳索！
    当卢俊义策马冲过去之际，他看到了那个装满了火油的大罐子，已经被火把点燃！
    炮杆被拉得弯曲到了极限，发出吱呀作响的呻吟声……卢俊义一挥寒铁大枪，整支铁枪向着那个大罐子，呼啸着飞去！
    可就在这时。
    投石机的机括，猛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个大罐子带着呼啸声，被重重甩了出去。
    罐子拉出了一条浓重的烟雾，带着烈焰腾空而起！
    差之毫厘！
    卢俊义投出的铁枪“夺”的一声，重重钉在投石机上，却没能将那个罐子击碎！
    卢俊义咬着牙怒吼了一声，抽出马鞍旁的铁鞭，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冲进了人群！
    与此同时，数百名武德司军士形成的钢铁洪流，也从大门口奔涌而入，瞬间淹没了整个武家大院。
    那颗呼啸作响的火油弹，正划破了阴霾的天空，飞向紫薇观！
    ……
    “轰”的一声巨响！
    这一次，紫薇观里的人倒是早有准备！
    投石机投出来的第二发火油弹，还在破空飞来之际，就有人大喊着发出了警讯。
    所有人一边看着火油弹的来势，一边脚下疯狂奔跑躲避着这颗，会带来大片火海的灾星！
    一声巨响之后，正中七星楼！
    火油弹砸中了七星楼二三楼之间的墙壁，大陶罐破碎之后，带着火焰的重油就像火瀑布一样，顺着房檐倾泻而下。
    刹那间火雨四溅，道观院中一片哀嚎！
    那些躲闪不及的道士，身上只要被火油溅到的地方，立刻被烧得皮焦肉烂。
    而那半边七星楼，也随即在火油的波及之下，火势越来越猛！
    这倒霉的七星楼，上次在见证了巨型天雷的轰击之后，这回再有多少组避雷针，它也难以抵挡烈焰的侵袭了。
    眼看着七星楼火势升腾，烈焰渐起，已经没救了！
    此时的燕然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云间雷声隐隐，一股凉风不经意间，在众人之中一掠而过。
    大雨将至，可是法台没了！七星楼也即将焚毁！
    ……
    风向霎时逆转。
    北面吹来的凉风，同时也带来了武家大院那边，惨烈厮杀的咆哮呼嚎。
    燕然知道卢俊义已经赶到投石机那边，那些金国密谍也被杀得七七八八，再也引不起任何威胁。
    可是七星楼这边的情形，却让他心急如焚！
    北风一起之际，燕然就知道，预测中的滂沱大雨随时会降下。
    可是这边怎么办？没有法台，难道让国师林灵素出去站在大街上求雨？
    还是说任凭这场大雨，随便降下来？
    这样一来虽然缓解了旱情，但国师还没登台求雨，雨就来了，这会不会对他的声誉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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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4章：飞符于天、雷火之间

    燕然可以肯定的说，雨师的手下一定会在汴京城里散布谣言，说林灵素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分明马上就要下雨了，国师林灵素却挑准这个时候设坛求雨，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要不是有人烧了法台，等林灵素上台随便比划比划，然后大雨降下……到时候这场大雨的功劳，岂不又被记在了那个骗子的头上？
    因此眼下的情形，国师的声誉岌岌可危，而他一旦要是地位不保……
    以宋徽宗那个不着调的性子，说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就会立刻占据大宋宫廷！
    想到这里时，连燕家小侯爷都是束手无策，林灵素国师更是满脸铁青。
    这位国师站在那里，看着熊熊燃烧的法台和七星楼，脸上阴晴不定！
    显然林国师也预料到了，这场大雨若是不求而降，会产生何等恶劣的后果。
    可惜自家女婿为他筹谋许久，最终却还是毁于一旦！
    在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等你一下，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却是你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想到这里，林灵素一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燕然的眼神。
    在他们目光相对之际，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笑！
    劳神费力了这么久，终究大家还是白忙了一场。
    不消片刻，大雨降下，国师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
    ……
    就在这时，燕然忽然看到有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冲灵子道长！
    只见他一边走，一边搓着自己的脸皮……
    这位冲灵子在上次雷击七星楼事件之后，可能是因为他距离那个巨型雷电，太过接近的缘故。
    从那天开始他全身上下，就一直在往下掉皮。
    燕然听他说起这事之后，还跟他开玩笑，说他也是经历过天雷炼体的人了。
    如今这位冲灵子突然站出来，往七星楼的方向走去，他是要干什么？
    只见冲灵子一边走，一边打开自己手上的一个包裹。
    那包裹里面，居然是一件国师法袍，还有一把灰白色的大胡子！
    他快步走着，把那个袍子胡乱套在自己身上，还向着燕然和林国师笑了笑……
    “之前国师师叔，在给皇帝表演化身千万的时候，贫道曾经作为助手，帮着师叔做法来着……”
    “这把胡子和这件道袍，就是当时我用过的……没想到这回还能用上！”
    当冲灵子看向林国师的时候，不知何时，他双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师叔把我从山里带出来，视我如同子侄……今天这个求雨仪式，必须做完！”
    “你要干什么啊？”林灵素国师察觉到气氛不对，忍不住大声向着冲灵子问了一句！
    “我来吧……左右就是个死！”
    只见冲灵子把宝剑带在腰上，用手一指那熊熊燃烧的七星楼！
    “在七星楼烧塌之前，我穿上您的法袍，戴上和您相似的胡子，下面的百姓应该认不出来。”
    “只要我上去之后，念诵符咒，完成求雨仪式，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疯了！活活烧死你！”当燕然看到半边烈焰熊熊的七星楼，不禁大声怒吼了一句！
    “死就死吧……”
    就见那冲灵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却忽然笑了出来。
    他一边向着七星楼的方向倒退一边说道：“冲灵子死不足惜，只要我死之后，林国师能再度披着法袍，出现在百姓面前！”
    “汴京父老都会说，今日国师浴火求雨，也是毫发无伤！”
    “至此之后，国师声威必定大振，那些奸贼的阴谋不攻自破！”
    “只要国师在，便是天下万民之幸，大宋可以没有我，但怎能没有金门羽客林灵素？”
    “一条人命而已，好在大道尚存，我道家杀身问道，舍生报国，何曾怕过死来？”
    “雨要来了……冲灵子……拜别师叔！”
    说话间，那冲灵子已经退到了半面熊熊燃烧的七星楼下。
    不等大家阻拦，就见他起身一纵，道袍烈烈作响，身形直上青霄！
    燕然看着冲灵子的身影，也不禁红了眼眶。
    想到这个一向好脾气，会说话的道人，居然性子也是这般刚烈勇猛。
    他平日不笑不说话，俨然一位清修雅士，居然也一样身怀上乘武功。
    道门之士，何其壮哉？
    不愧传承千年，屹立不倒！
    ……
    那林灵素国师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冲灵子道长，带着大胡子披着法袍，脚下一跃数层，向着七星楼楼顶飞去！
    刹那间，外面的万千百姓，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在遍布阴霾的天穹之下，在烈焰升腾的七星楼顶，赫然出现了一个孤傲冷峻的身影！
    看他身上的法袍和须髯，正是大宋国师……林灵素！
    在烟火升腾的七星楼顶，那位道士手捧宝剑在手，一开口便是声震四方！
    “贫道金门羽士林灵素，今日作法乞降甘霖，伏愿上天垂慈！”
    此刻燕然看得清清楚楚，在烈风之中，大声念诵道诀的冲灵子，身上的法袍已经烧着了！
    可是他站在火中却一动不动，声音镇定自若，神情气宇轩昂！
    整个紫薇观，乃至于观外的万千百姓，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他口中念诵的求雨道诀！
    “五帝五龙，降雨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
    “五湖四海，万水朝宗。神符命汝，百川听从！”
    “天符敕水，电掣金蛇。普降滂沱，上闻三清！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一声大喝，只见一道符火自他手中的宝剑上刹那燃起，流星一般直射苍穹！
    一霎时……狂风大作！
    在万千百姓的注视下，只听得四野八方，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云层中，一道闪电宛如金蛇天降，正劈在七星楼楼顶上！
    而那冲灵子，仍然屹立不倒！
    他身后楼顶的房脊上，密林一般的避雷针吸引着电光，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目的雷电中。
    转眼之间，暴雨倾盆！
    嘈杂的雨声，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
    再没有比这更及时的了，无论是天降甘霖泼洒在这中原大地，还是瓢泼般的大雨落在七星楼上！
    无数汴京百姓在雨中跳跃，大声欢呼着国师林灵素的名字。
    燕然看到那个全身法袍几乎烧尽的冲灵子，勉强一步步后退。
    他正在强撑身体，他不能摔下来！
    大宋国师……需要一个完美的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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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5章：真心相见、国师相传

    “救人！”
    燕然见到七星楼上的大火，似乎有被暴雨压住的势头，随即低声怒吼了一句。
    这一刻，百里轻姑娘身形如箭急速上前，可另一个人却犹如闪电一般超过了她！
    那是永乐国师包道乙，这个老道的身法，快得犹如雷轰电闪！
    这一刻，沐浴在暴雨中的国师林灵素和燕然同时抬头，仰望着天穹。
    碧落铅灰，乱云飞渡，大雨滂沱，心似狂潮！
    ……
    转瞬间，众人就将冲灵子救了下来。
    就见这位道长的道袍，都已经被烧得全是窟窿。身上的血泡一片连着一片，双腿更是一片焦糊。
    苏信连忙过去上药救治，这个烈焰之中威风凛凛，神色不改的冲灵子，抹药的时候却是狼嚎一般大呼小叫！
    “没事！好歹命是保住了。”燕然见状长叹了一声道：“你这家伙，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你不怕死吗？”
    “小侯爷打造法器，预测降雨，有天人之姿，”冲灵子却疼得眼泪汪汪的，强撑着说道：
    “我大宋国师之名，岂容有失？”
    “只要有国师在，宵小之辈就不能靠近皇上……我冲灵子这条小命能值几个钱？”
    “刚刚情况紧急，天风浩荡冷风盘旋，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等不了了呀！”
    “擦！火烧不死你，雷也劈不死你！”燕然见冲灵子说得恳切，忍不住佩服道：“真有你的！”
    “怎么能劈死我呢？贫道有十二组避雷神针护体！”
    冲灵子一边笑着，一边还向着林国师说道：“国师你赶紧去街上！”
    “现在外面大雨滂沱，旱情解除，天下皆知，万民仰望！”
    “师叔你得出去亮个相，此刻是你收获名望的大好时机！”
    “好！”
    林国师闻言，压住了心中的激动，他从冲灵子身上收回了目光，在大雨中转身向着紫薇观门外走去。
    大门打开之际，紫薇观巨钟轰鸣，霎时全城皆闻！
    林灵素国师一出现在大门口，紫薇观外便是万民欢腾！
    听着汴京百姓的欢呼声，燕然和躺在担架上的冲灵子，同时松了口气！
    ……
    等到国师转回来时，依旧是大雨倾盆。
    所有人此时正在廊檐下避雨。
    林国师却一声不吭，只管向紫薇观中的道士，要来了笔墨和冲灵子的玉牒。
    所谓玉牒，就是道士的身份证明文书，通常都由每宗每派的祖师撰写。
    上面有道士的俗名籍贯，宗派职权等类的内容，不知林灵素国师把这东西要来做什么。
    只见林国师拿起笔，自顾自的在冲灵子的玉牒上，又添上了一行字……
    在这之后，他居然一伸手，把自己腰带上挂的“金门羽客”，御赐玉牌摘了下来。
    只见林国师手扶着桌子，向冲灵子沉声道：
    “如此大勇之人，当真世所未有！”
    “有了你这样的弟子，是我道门之幸……从今天过后，由你来执掌神霄派，你就是金门羽客，大宋国师！”
    “什么？”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林国师见到冲灵子的所作所为之后，大家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会对冲灵子另眼相看。
    却万万没想到，林灵素居然把国师之位，授予了这位子侄。
    “那怎么能成？”冲灵子闻言顿时脸涨得通红。
    他在担架上挣扎着说道：“师叔道法精深，承天下厚望，只有您才能做好大宋国师！”
    “我又能算得了什么？如何如何配得上这国师之位？”
    国师林灵素却摇头笑道：“今日你天雷炼体，烈焰焚身，一身是胆，大智大勇！”
    “你不是国师，谁是国师？”
    “此外贫道已经在玉牒上已经写好，今后这份辛劳，就要你来承担了。”
    只见此刻的林灵素仰头向天，慨然长叹了一声！
    “多年前我步入汴京，为道门捐躯之时，实是无怨无悔，只是有负于我家贤妻，和女儿红袖！”
    “如今我妻已经登天而去，女儿红袖却依然因为我这国师的身份，不得安心嫁人……我也是日日夜夜，为之难以心安。”
    “把国师交给你之后……”只见林灵素看着冲灵子，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我就可以以父亲的身份，亲眼看着我女儿成婚。我知道这国师之位，对女儿来说不值一提。可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没有一个合格的父亲。”
    “因此我心中愧疚，难以心安……这是我平生仅有的一点私心，还请师侄成全。”
    当林灵素国师说出这番话时，燕然不禁面上动容，红袖则是潸然泪下。
    冲灵子听国师说得真切，却是想要辩驳，都无从说起。
    一时之间，他也激动得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燕然却抬步上前，笑着捧过了国师的金门羽客玉牌，还有冲灵子的玉牒。
    他在打开的玉牒上看了一眼，感叹地点了点头，之后捧着玉牒，慢慢地走到了冲灵子面前。
    “这怎么能成？”此刻的冲灵子依然是满脸惊慌：“我怎么能当大宋国师呢？”
    “你怎么当不了？”燕然把玉牒捧到冲灵子面前给他看，还笑着说道：
    “你看这玉牒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看清楚没？”
    “……雨师？”
    “啊？”
    “轰”的一声！
    从燕然手上的玉牒下面，突然喷出了龙息弹炽烈的火光！
    冲灵子被火枪的冲击力，打得身子向后一仰！
    随即他两手平举，双掌恶风呼啸，使劲全力向着面前的燕然狠狠一击！
    燕然的身子刹那间向旁边躲闪，他身后的魔王包道乙双掌齐出，和冲灵子硬生生对了一掌。
    这一掌之威，震得众人耳中嗡嗡轰鸣！
    就连紫薇观的大钟，都在这一声爆响之下，发出了久久不绝的回音！
    包道乙一霎时脸色发白，“噔噔噔”连续向后退了几步。
    而那冲灵子，整个人却被这一掌打飞了出去，落在了大雨滂沱的院落当中！
    只听冲灵子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坐在地上，十指如钩，向下一挖。
    “咔嚓”一声便从地上抓碎了青石，握了两块石头在手，抬手向燕然身上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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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6章：天眼看透、空负奇谋

    只听得那石头上恶风呼啸，隐隐带着风雷之音，瞬间飞到了燕然的眼前！
    卢俊义铁枪一横，“当”的一声！
    一块石头砸在枪尖上，立刻碎成齑粉，整支寒铁枪被石上的劲力，震得犹如怒龙一般，颤动不已。
    枪杆发出了嗡嗡响声，拼命扭动，几乎从卢俊义掌中脱手而飞！
    与此同时，范楞娃一闪身，站在了燕然身前。
    眼看着他拔刀都来不及，面对另外一颗飞来的石头，他只能以胸膛硬扛。
    “啪”地一声响！
    就在石头眼看要穿透范楞娃身体之际，却被一道流光横空而过，打得漫天破碎！
    可范楞娃的胸前，终究还是被几块飞溅的碎石波及，震得他全身向后一仰。
    随即他那位师父冷烟翎，瞬间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擎住了范楞娃！
    这一刻，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万万没想到，燕然居然毫无征兆，突然向着冲灵子出手。
    他刚才将火枪藏在玉牒下面，扣动扳机的时候近在咫尺。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际，火枪已经在冲灵子的胸前，开了一个血洞！
    那冲灵子武功，竟然也高到了这般境地！
    他在身负重伤的情形下，竟然和魔王包道乙对了一掌，那包道乙看来还吃了暗亏！
    此刻大家的心中，惊愕得难以言喻。
    冲灵子分明是一个挺身而出的豪勇之士，大仁大义的道门真人！
    为什么燕然会对他拔枪相向？还有那冲灵子，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为什么！”
    冲灵子孤零零地坐在暴雨中的院落里，他一边口喷鲜血，一边向燕然大声怒喝！
    “你还问为什么！”燕然冷冷地答道：“就算你瞒得过天下人，如何能瞒得过我这双眼睛？”
    此时的冲灵子，向着燕然的双眼看去，老道眼中满是悲愤与狂怒！
    “女婿！”此刻的国师林灵素，也是面色苍白。
    他想不通，燕然为何突然对他这位道门弟子，痛下杀手！
    燕然却冷冷地说道：“这法台是今天皇上下令搭的，但那投石机从选择合适的位置，到运送部件，再到打造组装，却绝非一日之功。”
    “这场雨能不能求得下来，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雨师怎么会那么确定？”
    “那个投石机说明，雨师对我太有信心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太着急了！”
    “之前连续几次阴天，包括你七星楼首次被雷劈的那天，都有阴云过境，却连一滴雨都没下。”
    “所以今天……”燕然仰望天空，平静地说道：
    “当国师求雨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有超过一半的可能，他是无法求雨成功的，也会因此名声大为受损！”
    “可是偏偏，雨师却对下雨信心十足，他原本应该等一等才对！”
    “除非……他亲眼见过那个气压计。”
    “除非雨师能确定，今日下雨的可能性极大！”
    “他才会提前做好布置，在合适的位置，打造投石机！”
    “这是第一点！”燕然看着暴雨之中坐地不起，相如疯魔的冲灵子冷笑道：
    “还有第二点，就是投石机最好的投弹时机，应该是在国师登台之后，猝不及防之下，纵火将国师烧死……”
    “而不是在求雨之前投弹，投石机的第二个目标，也不应该是七星楼！”
    “然后就是第三点：我在心里，刚刚产生这些怀疑的时候……”
    燕然冷笑着说道：“然后这次求雨事件中，收益最大的那个人就出现了，就是你冲灵子！”
    “你在这次求雨中大仁大勇，奋不顾身，天雷炼体，浴火不死！”
    “你当然知道，当这样的情景，出现在林国师眼中时，会对他的心理造成怎样的影响！”
    “你侍奉林国师多年，对他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他其实早有隐退之意，就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已！”
    “所以你是最大受益者，眼前的这场阴谋，得到好处最多的人，其实不是林国师，而是你！”
    “那又如何？这都是你的猜测！”冲灵子闻言怒发如狂，他在雨中大声怒吼道：
    “就凭你一己猜忌之心，你如何能下得了决心，对我痛下杀手？”
    “那是因为你碰上了我，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一眼看破你真身的人……郭京真人！”
    当燕然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就连那个被他喝破俗名的冲灵子，都是狂怒依然！
    只有燕然的心里，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奔腾！
    郭京！
    当燕然在玉牒上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在一瞬间，证实了心里所有的猜测。
    与此同时，一个千古之迷，也在他心中豁然而解！
    在不久后的靖康之耻当中，当时汴京城高墙厚，兵力众多，但偏偏宋徽宗却信了一个名叫“郭京”的道人蛊惑。
    按照郭京所说，只要找到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生辰八字符合要求的壮年男子，就可以组成一支神兵。
    这支神兵，据说隐身杀人，不被刀兵所伤，因此一出城便可以击溃金国大军，甚至一战直杀到阴山脚下！
    这种痴人说梦一般的胡言，宋徽宗那个昏君居然还真的信了，而且也照做了！
    结果就是，在七千多人打开城门之后，随即就被蜂拥而来的金军杀得尸山血海。
    那郭京本人，据说也消失在乱军之中，好像是被金军所杀！
    在这之后，金军自然是一举冲进了汴京城，俘虏了大宋皇帝。
    这件事，甚至直接酿成了华夏历史上，最让人痛恨的靖康之耻！
    之后皇宫内的后妃公主，还有无数汴京城内的女子，被强掠到大金境内。
    数之不尽的珍宝古董、金银典籍，被金人成百上千车地抢到了北国！
    金人手握两位天子在手，大宋至此无力和金国相抗，只得连连后退。
    由此北方的大片国土，就被拱手让于金人！
    靖康之耻这件事，最终也成为了南宋与北宋的分水岭，那是华夏民族最屈辱、最让人痛恨的至暗时刻！
    一切，都源于这个叫郭京的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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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7章：暴雨甘霖、满城钟鸣

    因此，燕然在玉牒上一见这个名字，心中就是豁然开朗。
    冲灵子之前的计划，也尽数展现在他面前……原来冲灵子，就是郭京！
    面对这样的千秋巨贼，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一枪轰死，毫不留情！
    因此当在场的众人，看到冲灵子武艺高绝，向燕然下手反击时凶悍绝伦，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心里都笃定了，冲灵子确实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
    可是小侯爷燕然，却早就对此，心知肚明！
    这一刻，燕然向着冲灵子冷冷说道：“可惜你功亏一篑，郭京真人。”
    “原本你就是雨师的同谋，也是金国密谍，你的计划是先取得国师的信任上位，再去迷惑天子，在大宋高层隐藏起来。”
    “之后一到金军大举来犯之日，你就可以设计打开城门，放金军入城……是不是这样？”
    燕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还在心中暗想。
    在我翻阅那段历史的时候，原本就是暗自纳闷，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那郭京既然是个骗子，他怎么会这么离谱，居然连自己都骗？
    他练出来的那些破壁神兵，能不能打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就这样，居然还敢带着一群道士出城迎战金军？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七千多人死得一个不剩，他自己也难以幸免，反而被金军趁虚而入，天下还有这么傻叉的人？
    可是你看那冲灵子，做事面面俱到，心思灵动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如今这个谜题，终于在燕然面前解开老。这个华夏的心腹大患郭京，也再不能为祸人间了！
    这个时候，郭京却被燕然一句接着一句，尽皆说中了心事。
    自己的心肠，简直就像那根琉璃管一样，从里到外被燕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坐在滂沱大雨之中，狂怒地大声嘶吼起来！
    “十余年隐忍潜伏，终究功亏一篑！燕然！”
    “今日是我的第一次行动，居然就败在你的手上！”
    “妖人！妖人！”
    “现在我信了！你真是苍天降下来，和我女真作对的妖魔！”
    只见冲灵子狂怒之下，一把把地挖起身边的青石，向着燕然的方向乱投，同时口中不住大骂，狂喷着鲜血！
    这一次大家早有准备，正当他们上前阻挡之时，却发现投来的青石，力道已经远非从前。
    那冲灵子被火枪重创之后，又被包道乙掌力震伤。在接连喷出了十余口鲜血之后，这个悍勇之极的郭京，突然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暴雨之中，他一身伤痕，死得无声无息！
    看到这个金国密谍，败亡时的惨状，众人脸上不禁一起色变！
    大家无一不在心中，暗自大叫侥幸！
    若不是燕然，谁能看破这个冲灵子的阴谋？
    只怕他做了今天这场大戏之后，明日他就会在林真人的推荐下，晋身大宋国师！
    如果大宋国师是一位金国密谍来做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大家意想起这样的后果时，每个人心头都是不寒而栗！
    雨师……又是雨师！
    怎么又出来一个？这世上，到底还有几个雨师？
    当大家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禁惊愕难言。
    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燕然当初，没有在那个阳关三叠卷轴上下毒了。
    小侯爷若是那么做了，毒死的绝不会是真正的雨师，反而会一朝丧尽自己所有的优势。
    这雨师行事，真是诡异难测，让人想起来就不禁一股恶寒！
    ……
    这一刻，林灵素国师也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刚才的举动险些酿成大错！
    若不是燕然一双慧眼如炬，自己可能真的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国师之位，拱手送给了奸贼！
    就算是国师城府渊深似海，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也不禁突突乱跳。
    当他向燕然看去之时，小侯爷一边快步走向范楞娃，一边还朝着包道乙那边，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魔王包道乙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虽然他和冲灵子硬碰一掌，内腑难免受伤，伤势却并不严重。
    当燕然两步来到范楞娃旁边，他却一下子停住了！
    那小侍女冷烟翎，正两手抱着范楞娃，一脸惊慌地看着这小子的伤势。
    范楞娃却鬼使神差，突然一伸手，勾住了冷烟翎的后颈，一家伙就亲到了师父的双唇上！
    好嘛，老范突然骚气大作！这一瞬间，燕然就彻底放心了。
    一看老范下嘴这么狠，小侯爷就知道，这家伙身上的伤势，肯定不至于没命！
    却见冷烟翎姑娘猝然遇袭，双眼霎时就瞪得溜圆。
    可是她担心范楞娃的伤势，却不忍心放手，甚至一时间忘了挣脱……
    那个老范居然亲起来没完没了，弄得大家在旁边连声儿都不敢出，一个个尴尬至极！
    众人之中，唯有那个铁棒栾廷玉，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天知道，这个上去就让师父吃我一嘴的办法，就特么是栾廷玉教给老范的！
    这个二货呀！铁棒栾廷玉气急败坏的想道：
    我让你一嘴子吃下去……我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吃了吗？
    居然当众来这呢一手，回去以后，你师父不得活活打死你啊！
    ……
    大雨滂沱，就这样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才停下来。
    中原旱情就此转危为安，汴京人人弹冠相庆，处处百姓欢腾！
    在大雨中，燕然家中的宴席就没断过。
    既是为了庆贺降下甘霖，庆贺这接二连三的胜利，同时也为欢迎远方而来的朋友。
    吕师囊智谋如海，花十七美艳如花，庞晓梦天真清纯，包道乙脏了吧唧……嗯？
    有没有觉得像是一盘珍馐美味里，混进了什么脏东西？
    燕府的厅堂中满是佳肴美酒，到处欢声笑语。
    燕青后腰上挨了一掌，好在不严重，现在已经恢复如常，正笑着替小侯爷到处行酒。
    李师师姑娘心思暴露，还是她自己连哭带喊说出来的，因此这姑娘自从回家之后，心里羞涩欲死，几乎都没敢抬头去看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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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8章：去意渐生、夕阳正红

    包道乙那点内伤，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范楞娃的伤，也只是稍稍有些麻烦罢了。
    不过那天回府以后，师父冷烟翎终究还是没揍他，而是自顾自把范楞娃抱进了老范的房间。
    看这意思，范楞娃伤好了之后，还得继续挨打……一天一顿看来是免不了的，但是谁挨军棍就难说了。
    大宋国师林灵素，也一直在小侯爷家，这次他也是险险过关！
    大概只有在燕府家侯府里，这位国师才能得到理解和放松，
    经过了紫薇观事件之后，红袖对他这位爹爹的态度，也悄然改变了许多。
    此刻的吕师囊和包道乙，对燕然的敬佩，真是难以言喻。
    尤其是他们听了燕然之前，和圣公方腊的谈话之后。再加上小侯爷上次朝廷南征之时，又挽救起义军于危难之中。
    因此在这老哥俩的心中，当真是天下豪杰，古今英雄，都比不上这位小侯爷！
    庞晓梦姑娘在这之前，就和燕府的众人数次并肩作战，早就和大家熟悉得不行。
    因此姑娘现在，更是被大家拉着聊天聊得开心，完全是自已人一般
    那位花十七姑娘，心里却老想着能不能使个手段，把燕府家小侯爷手里的火枪骗过来？
    佳肴遍布，美酒传觞，燕府家侯府里欢声笑语，昼夜不断。
    直到次日下午，红袖看着小侯爷悄然离席之际，她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燕然站在客厅的屋檐下，仰头看着天上渐渐稀疏的雨滴。
    接连几次大战，劳心费力，性命交关。红袖姑娘深知她这位燕郎，心中也早已疲惫之极。
    红袖来到燕然的身边，小侯爷的眼中却依然若有所思。
    “燕郎怕抓不住雨师？”红袖浅笑着向燕然问道。
    “姐姐放心”燕然闻言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怕雨师。”
    “我心里倒是有点怕这些，让我甘愿沉沦的人间烟火，滚滚红尘！”
    ……
    雨停之际，正值夕阳西下。
    阳光照在洗得干干净净的汴京街道上，将所有景物染成了一片动人的金红。
    街边上，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在哺乳。
    这个喂奶的妇人，不禁让雨师想起了那个裁缝娘子。
    ……直到现在，她心里还会觉得惋惜。
    但是即便再让她做一万次，她还是会杀了那个裁缝娘子。
    这就是密谍，怜悯对他们来说是太过奢侈的东西，谍战之中也难以容忍一丁点善良。
    雨师从街市上漫步穿行而过，这次她并没有坐轿，特意选择了步行。
    她想最后，再看一眼汴京城！
    ……
    是时候离开了。
    雨师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所有计划全都被人破坏殆尽，已是落得两手空空。
    再留下来和那个燕然争夺胜负，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次汴京之行，她在燕府家侯府里，搭上了自己所有武力高强的手下。还有她那个抱狗的替身，一身绿裙的姑娘“风伯”。
    即便是用地道烈火吸引燕然的注意力，风伯也没能成功执行计划，
    然后在樊楼，已经成功接近大宋天子的电母柳安安被杀。
    在紫薇观，想要登上大宋国师之位的雷公，也死于非命！
    可雨师的心却异常平静，因为此番大宋之行，总算有所收获。
    师父留下的阳关三叠中，还有一条密道未曾启用，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前方就是隐秘地道口，后面则是她剩余的全部手下。
    阳关三叠的最后一条密道，将是她离开汴京的通道。
    在不久的将来，大金国兵临宋国都城……那也是他们进军汴京的路径！
    在这一刻，雨师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
    街边的一座茶铺里，合香大师柳十洲，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行动开始！
    一霎时！
    街边的卖糖小贩，从扁担中抽出了长刀。
    店里的卖酒娘子，从案板下抽出了亮闪闪的短剑。
    满街的贩夫走卒、挑夫苦力、东家伙计、居民路人，就以雨师的眼力，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竟然……他们全是敌人！
    那喂奶的妇人突然把怀里的孩子抡圆了，一家伙扔到人群之中。
    一声惊天裂地的炸响，顿时在街上爆开！
    雨师身后，十余名手下被炸得血肉横飞。
    当雨师回头之际，就见她队伍中的那辆马车已经歪歪扭扭，撞在了牌楼的石柱上。
    十余名大金勇士怒吼着抽出长刀，然而弹指之间，他们就被无数利刃，切成了一地惨烈的碎块！
    自己的所有手下，顷刻全灭。
    那些看似百姓一般的杀手，手持兵刃无声地伫立在原地，百十人无声地注视着自己。
    被人这么围观，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一瞬间，雨师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群，和贩夫走卒毫无分别的高手？
    为什么在这大宋汴京城里，竟然会有一条杀手街？
    一阵微风袭来，雨师忽然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她终于想起来了，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地骤然遭遇伏击！
    那是沉香的味道，自己曾经在阿依娜的手上，闻到过！
    ……
    雨师长叹了一声，轻盈自若地坐在一条街边酒铺的板凳上。
    对面的长街上，背对着夕阳，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他的背影轮廓在落日的映衬下，被镶上了一条耀眼的金边。
    燕然……燕天行！
    看到燕然的时候，雨师忽然笑了出来。
    就像故友重逢一般，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还能见到这位小侯爷燕然！
    燕然停下了，他就站在两三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位当世大敌，金国雨师。
    雨师拿起酒壶，用酒洗净了桌上的酒杯。
    她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盏酒，却没有喝。
    等雨师把目光再次转向了燕然，小侯爷才发现，雨师跟自己想象的那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眼神中满是平静和睿智，神态里没有一点悲伤懊悔，就像是一个胜固欣然败亦喜的棋手。
    这一刻，燕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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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9章：机速金刚、陈氏雾行

    难怪雨师如此难缠之极，原来她把自己的生命，也一样当成了棋子而已！
    “原来是那股香味让你追到了我，”雨师嫣然一笑，向着燕然说道：
    “没想到我的队伍里还有你的人……他是谁？”
    “是他。”燕然也笑了，笑着答了一句。
    小侯爷让人揭开了雨师带来的那辆马车门帘，在黑暗的车厢里，赫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手脚被牛皮绳索捆得紧紧的，周身上下穿着一套新衣服，看来却和他毫不相称。
    这是一个头发枯焦，手掌上长满了老茧的老汉，和一个劳作一生的穷苦人，几乎是毫无分别。
    “原来是他！”雨师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人名字叫齐宝，他就是当初那个在铁炉堡里闹事，被独头蒜王正心当做反面教材抓起来，又发配到军器监，打造马蹄铁的工匠。
    雨师曾经用一具假尸体，把他替换了出来！
    后来燕然在佛山寺里，击杀阴无咎那一战之后，还特意在佛山寺大门上给雨师留了话。
    小侯爷要用古夙罗，交换这个工匠齐宝……可是雨师并没理会他。
    这次雨师要离开汴京之际，特意带上了这位工匠，是想用他在军器监了解到的打铁工艺，改造大金国的铸造刀枪之术。
    却没想到正是他，泄露了雨师的行迹！
    ……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雨师想了想，皱着秀眉向燕然看去。
    燕然淡淡地说道：“在大宋专门抓捕敌国密谍的机速房里，有四位高手……”
    “一个是中了机关，死在魏敏大人家假山下的宋隐龙。一个是被我杀死在佛山寺的齐墨宗。”
    “一个是化名阿依娜的梁空迹，最后一个就是他……陈雾行。”
    “当初机速房与我为敌时，他们一共派出了两个人，试图混到我的内部刺探情报。”
    “其中一个是苦梭梭……我叫他古夙罗。他在被你在西夏那边收服之后，成了双面间谍。”
    “还有一个就是这个陈雾行，他直接打入了军器监内部，后来又被我的人，带到了铁炉堡。”
    燕然淡淡地一笑，对雨师说道：
    “之所以你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人，到现在依然不是！”
    “我在杀了阴无咎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陈雾行，后来是通过蛛丝马迹，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陈雾行虽然和阿依娜……也就是梁空迹一样，执行任务的时候极其隐秘，只有阴无咎本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但是他们每个月领用薪俸的记录还在，同时他们传回来的情报，也被记录在密档上。”
    “我在看到那些情报时才知道，怪不得我死活也找不到这个陈雾行，原来他先打入了我的铁炉堡，后来又被你们金国人抓走了！”
    “然后呢？”雨师微微一皱眉问道：
    “你是怎么和陈雾行建立起联系，把那个带着香味的东西，交给他的？”
    “那个带着香味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小小的银球。”说着燕然向车厢里的陈雾行看了一眼。
    里边那个满脸悲苦的老头，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他的手心上，果然有一个拇指肚大小的银丸。
    “这上面有一个销子……”燕然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银球，好像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指着银球，向雨师说道：
    “只要把销子拉开，里面的白磷就会和沉香一起暴露在空气中。当白磷点燃后，无声地烧灼那块沉香，香味就会散发出来。”
    “至于说，我是怎么联系上他的。”燕然一笑道：
    “在机速房的原班人马里，阴无咎已被我所杀，宋隐龙也死了。”
    “但是梁空迹、也就是阿依娜姑娘，身为机速房四大金刚之一，她可是认识陈雾行的！”
    “接着我收服了古依扎，饶了她的性命，她立刻告诉了我一件事。”
    “奉你的命令抓走陈雾行，并用一具死尸代替，就是那位古依扎姑娘，蒙着脸做的……因此她也知道你用来关押陈雾行的地点。”
    “所以你才使唤得动陈雾行！”雨师一听之下，竟然立刻就明白了！
    她一笑说道：“这个陈雾行虽然是阴无咎的手下，但他是被我抓住了之后，阴无咎才死的。”
    “所以当梁空迹，也就是阿依娜，顺着她姐姐所交代的地址，找到陈雾行之后。”
    “一见到昔日的同僚，不知阴无咎已死的陈雾行，立刻就接受了那个新任务……”
    “他当时肯定以为，那是机速房阴无咎下给他的命令！”
    “没错！”见雨师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燕然也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又见雨师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我派古依扎，去蔡攸的外室家里，毒杀你的那次。”
    “当时你们全都是活着出来的，这让我误以为古依扎刺杀失败，已经中毒身亡。”
    “在那之后，我还是从打入你燕府的马铃儿那里得知消息，古依扎不但没死，还成了你的俘虏……”
    雨师笑了笑：“所以我立刻紧急转移了陈雾行的关押位置……距离古依扎被你抓住，只是相隔半天而已！”
    “没想到古依扎竟然这么快，就招出了陈雾行的所在！”
    “半天时间啊……无论如何严刑拷打，古依扎应该都不会变节的那么快。”
    雨师笑着说道：“原来你用的不是刑讯之术，而是攻心之计，你真是厉害……”
    “情况就是这样，”燕然面对雨师，也耐心地说道：
    “所以这个陈雾行，既不是你的人，也不是我的人，而是机速房的人，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他而已。”
    “在阿依娜见过陈雾行之后，就给了他这个银球，和一个新任务。”
    “任务很简单，就是一旦陈雾行发现，自己要被带出汴京城。他只需要拉动那个银球上的销子，让里面的奇香点燃就行！”
    燕然笑着说道：“我早已经在阳关三叠之中，这条唯一没被动用的通道入口，布置了大量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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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0章：灯火阑珊、血泪人间

    燕然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要带陈雾行这么一个大活人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走这条没被启用过的通道。”
    “所以阳关三叠，居然是你写的？”雨师闻言，忍不住惊讶的笑着，然后击节赞叹！
    “原来你找到了魏家那个屏风的夹层，破译了我老师天目老人编写的密语，还连夜做出了一卷阳关三叠，伺机交到了我手里？”
    “这三条通道，甚至在我没来到汴京的时候，你就开始挖掘了……真是好一个燕然！”
    “没错！”燕然笑着说道：
    “在阳关三叠之中，吕师囊走的是第一条路，你让人带着火油进来，走的是第二条路。”
    “虽然两次计划都没成功，但你却从没怀疑过，阳关三叠的真实性。”
    “所以当你离开汴京的时候，必然会走那第三条路。”
    “你说的对！从最开始，阳关三叠就是我挖出来给你用的！”
    燕然脸上竟然带着歉意，向雨师笑了笑，
    “我在这个地道入口，布下了一个香道高手，可以立刻闻到行人身上飘散出来的沉香。”
    “然后我又布置了整条街的高手作为伏兵，就是为了等你离开这里！”
    燕然淡淡地说道：“只有在你即将离开的时候，你才会心潮涌动，这也是你进入汴京之后，唯一放松心境的时刻。”
    “你说的没错！”雨师闻言点了点头，用白生生小手指了指四周。
    “我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多模仿贩夫走足，模仿得这么像的人！”
    “那个卖酒的娘子榨酒的手法，没有二十年上下日夜劳作，怎可能做得如此熟练？”
    “她还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想不通想不通！”
    只见雨师笑着说道：“所以香味一散发出来，我就已经暴露在众多高手的埋伏之下。”
    “我就已经成了网中之鱼……你为什么还离我那么远？你怕我暗算你？”
    “当然不是。”燕然笑了笑：
    “我不过去，是因为我觉得，很难再遇到你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所以我不想让你觉得被侵犯和轻视。”
    “这就是你……燕然！”
    听到燕然说出的话，雨师忍不住满怀感慨地称赞了一句！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怎么会武功的，因为燕然你和我一样，都是一样的人”
    “咱们念头来去，此起彼伏，一霎时就能想到千里之外。你我这样心思太重的人，是练不成高深武功的。”
    “所以现在，我也可以确认了。”燕然也平静地说道：“你才是真正的雨师！”
    “只可惜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到了你败亡的时刻！”
    “呵……”
    雨师听到此处，她也笑了一声。
    这姑娘明眸皓齿，在夕阳下一笑，竟是无比动人！
    只见她信手端起酒杯，不禁仰天长叹！
    “一夜破尽密语，何等智慧。”
    “心战收服古依扎，何等胸怀。”
    “打造阳关三叠，何等手笔！”
    “若不是你一念之仁，方腊不会与你为伍。若不是你一步步伏下无数陷阱，我也不会五战五败。”
    “你做的这些事，没有一件是我能做到的，因此今日之败，真是心服口服！”
    “……好个燕然！”
    只见雨师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燕然的目光微微闪动，却没有上前阻止。
    雨师将娇躯，轻轻靠在旁边的桌子上，向燕然笑问道：
    “听说你是文曲星，再求你一件事，可有新词与我下酒？”
    “最近没有……”燕然平静地摇了摇头：“但我可以给你写一首。”
    “你快点，我想听完它……”
    雨师靠在桌子上，醉眼迷离地催了一句。
    就见燕然略一思索，开始沉声吟诵。
    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小街上，随着夕阳落日，缓缓地荡漾开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那雨师听到那“东风夜放”这一句起手，就觉得奇幻瑰丽，壮阔难言！
    心中霎时热血升腾！一个忍不住，她嘴角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当燕然那句“一夜鱼龙舞”出口之后，她又不禁在心中暗想：
    这一句，燕然莫不是说得，正是这一场我和他各展奇谋，生死交缠的对决？
    在这之后，当雨师听到“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时。
    她轻轻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双臂，歪着头注视着燕然。
    她知道燕然这一句，说得正是她自己！
    “……默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是好词……”雨师轻声说道：
    “不愧是你啊！燕然！”
    “这一战我和你斗智斗勇，酣畅淋漓，有此一战，足慰平生……有此一曲，死而无憾！”
    “我观大宋王气调丧，以为顺手催之，如穿腐土一般……看来秦失其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与你智谋势均力敌，可惜我败在心如冰霜，你却满怀热忱……”
    “这斑斑青史，这血泪人间，以后就交给你好了……你要干得漂漂亮亮的啊！燕然！”
    “我会的！”燕然微笑道：“你放心！”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雨师笑着吟诵完这首词的最末一句，她慢慢闭上了双眼！
    燕然看着伏在桌上的娇躯滑倒在地，绿裙滚落在青石上水洼里。
    雨师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却还在静静仰望着天穹！
    ……
    七十二路烽烟静静的伫立在黄昏里。
    燕然的门人弟子无声肃立，心中热血奔流！
    这一战他们身在其中，亲眼见证了雨师的陨落，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这一战悲凉壮阔，凄美难言，诡谲万分，荡气回肠！
    老师带他们冲过一道道险关，为大宋化解了一次次危机。在这之后秦失其鹿，谁是逐鹿天下之人？
    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渐渐汇聚在街心处……
    那个孤寂萧索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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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1章：云气芝兰、依旧少年

    这一战过后，好像一切都恢复如常。
    但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事又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就像是人生中的某些瞬间，似乎已经被渐渐淡忘了，但它留下的刻痕，却彻底改变了当事者的一生。
    此战结束之后，给燕然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优势！
    首先就是雨师被消灭，金国给大宋内部造成的威胁瞬间减轻。
    燕然立刻写了封信，告诉正在辽国奋战的耶律大石雨师已死，让他再也不用担心金国密谍的问题。
    在这之后就是大宋内部的隐患也被消弭于无形，那个打开城门放金军入城的郭京，也不复存在了。
    同时燕然还收获了方腊那边肝胆相照的帮助，得到了燕青卢俊义这样得力的手下，自己的弟子如庞七郎等人，也开始独当一面。
    然后朝廷的封赏到来，大家立刻感到了当朝皇帝宋徽宗，对燕然的感谢和信重。
    迄今为止三次救驾，皇帝于水火之中，被燕然连续救下性命，这就已经不是救命之恩的问题了。
    在宋徽宗的心中，燕然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因为每次陷入危机的时候，总是燕家小侯爷救他性命。
    所以这封赏，你说给多少是多呀？
    因此当燕然把这一案的内情汇报上去之后，朝廷丝毫没有对此质疑的意思，而是全盘接受了燕然的想法。
    樊楼被烧和柳安安的死，燕然只说是金国密谍干的……毕竟在樊楼还有柳安安的大批手下，死在当场。
    青云观放火的两百人，是金军特意派来刺杀大宋皇帝的刺客，也有尸体和火油作为人证物证。
    紫薇观那边的纵火事件，则是金国为了破坏国师求雨搞出来的，被小侯爷手下的武德司将士阻止，在武家大院里留下了八十具金军尸体。
    之后是燕然最后击败雨师的一战，小侯爷堵住了金国密谍逃跑的路线，在城墙边再度击杀数十名金国密谍！
    这场战斗，不但有金国秘谍雨师和手下的大批尸体，还有机速房的陈雾行，作为活的人证！
    因此朝廷立刻接受了燕然所说的理由，至此金国和大宋的关系，也立刻降到了冰点。
    当燕然的封赏到达燕府之后，燕府中的众人也是大为吃惊。
    连红袖苏信这样，对朝廷内部情况比较了解的人都没想到，这次封赏皇帝居然下手这么重！
    圣旨上洋洋数百言，说的都是燕然在南征之战中，提供军械的功劳。
    但大家都知道，皇帝给燕然的封赏，其实是为了酬谢他的救驾之功……所谓功高莫过救驾！
    封赏下来，小侯爷再次升官，官至四品。
    另外小侯爷诗词书画冠绝天下，因此授翰林院侍读学士。还有上回接待辽金使者有理有节，因此荣任鸿胪寺卿。
    小侯爷在军械打造、缉捕密谍方面有大功于国，依旧兼领军器监、武德司、机速房。
    这一下燕然在最为清贵的翰林院，地位再度陡然攀升，已经看出有些出将入相的苗头……
    那鸿胪寺卿可是非同了得，那可是一寺主官，九卿之一！
    因此燕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位列九卿，兼领三个六品衙门，足见天子心中对他的重视。
    宣读圣旨的时候，后边还有一大堆封赏，为了这些东西，大家又多跪了半天……
    先是受赐金紫……也就是说燕然得到了身穿紫色官袍，和佩戴金鱼带的殊荣。
    在大宋只有三品以上高官，才能身穿紫色官袍，佩戴金鱼袋。可小侯爷官职才四品，就已经和朝廷那些高官一般无二。
    说到升官这件事，大家也是暗自佩服，你看咱小侯爷，从来就没有一级一级往上升的时候！人家都是跳着来的！
    之后是白银一千两，锦帛一千匹，十二两金腰带一束，和田羊脂白玉腰带一束。
    紫罗宽衫、小绫勒率、大绫夹袜头拷、紫绮被褥皆一。翠毛细法锦夹枚子一领。
    宫花十二支、御酒三十六坛、银鞍勒马一匹、金花银器六十事，并御制笔墨纸砚成套。
    御赐“芝兰云气”匾额一块，御赐对联：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些东西也就罢了，说实话真没有啥太好的玩意儿。
    比如那匹御赐的宝马，放在燕然的马棚里，立刻就被那些高大威猛的西北良驹，吓得尿了一地……
    但这牌匾却足以看出，天子对燕然的气度才学的赞赏。
    至于那副对联……燕然给耶律大石那三幅画里盖过一个闲章，上面就写着“满堂花醉三千客。”
    因此天子才特意赐了这副对联，以天子对燕然用心的程度来说，这也是没谁了。
    等到燕然起身谢恩的时候，大家看他时都不禁眉飞色舞……说实话咱这位小侯爷，也着实对得起这份殊荣。
    如今的燕然名满天下，少年成名，紫袍金带，位及人臣，谁不羡慕？
    至于红袖和苏信，他们心里则是想的更多。
    从这份天子的恩赏就能看得出来，到现在连蔡京高俅之流，对燕然的圣眷也无法阻挠了。
    小侯爷燕然，俨然已经成了宋徽宗的主心骨！
    ……
    一天过后，尘埃落定，老道包道乙也要走了。
    他们走的原因自然，是回去方腊那边继续巩固江南，准备下一次的征战。
    你别看这个骚包老道，一身不正经的路数，干的可都是都是靠谱的正经事！
    燕然心中隐隐预料到了下次方腊南征之战的结局，因此他面对老道的辞行，也是依依不舍地说道：
    “其实你可以不回江南，包道爷你一身武功智谋无双，即便是今后浪迹江湖，也足以自保。”
    “更何况我侯府大门时刻为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都拿你当大爷那么供着！”
    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但燕然语气中的亲切已是不言而喻。
    那老道却一晃脑袋，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你小子说的什么意思……可道爷也是明教中人！”
    “你傻不傻啊燕然？要是你的朋友都死绝了，那些懂得你的人在世上一个都没了，活着和死了又有啥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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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2章：何其幸哉、大道得传

    只见包道乙笑着说道：“此战之后，大道得传，以身殉道，何其幸哉！”
    “……更何况，这天下不是还有你吗？”
    “得嘞！道爷太懒，要选条容易的道儿走，今后你多受累吧小子！”
    燕然看包道乙他们去意已决，没有办法再挽留下去。
    不过这老小子还真是不怎么讲究，不说留下两个漂亮的女徒弟给小侯爷养养眼。反而他还说，那一丈青扈三娘资质不错，想要把扈三娘带走好好教一教。
    正巧这时候，钱戏从外边进来，那神情明显是找燕然有事。
    燕然踱步过去，跟着钱戏一边往远处走，钱戏一边低声汇报：
    “给辽国那边的信，已经通过稳妥的渠道送出去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
    燕然钱戏低声聊了几句，之后转回头到了包道乙这边，和骚包老道笑着说道：
    “三娘正好出去了，回头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去。”
    “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在家跟爹娘告个别，我替她把家人安顿好，然后让手下给你送去江南。
    “臭老道你可记得啊！给我全须全尾儿地还回来！”
    “那是自然！”老道闻言，当然也是笑着答应。
    之后老道和吕师囊、花十七、庞晓梦，就此向燕然告别！
    临行时，燕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于是问包道乙：
    “那个黄金降魔杵放在我家里怪碍眼的，你要是用着合适，不妨拿去做个护身兵刃？”
    “太特么沉了！”老道听到这里，笑着摇头表示不要。
    那庞晓梦姑娘见离别在即，不禁回首看向了燕然……还有院落中的诸位兄弟姐妹。
    晓梦姑娘目光中带着恋恋不舍之意，见燕然笑着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姑娘一霎时眼圈又红了！
    吕师囊郑重施礼，向燕然拜别，花十七姑娘心里还在惦记着小侯爷的火枪……
    等他们走出侯府之时，墙外隐隐传来了老道包道乙低声哼歌的声音。
    “狂如魔，圣如佛，颠倒看人间如何？平生杀人不嫌多，刀刀净污浊。”
    “贪花色，爱放火，醉醒笑把圣贤唾！我不负天天负我，他敢收我么？”
    “……哈哈哈！”
    这老道倒是潇洒，唱着歌一笑而去，弄得大家的心里皆是暗自抱憾。
    等到歌声消失，人也去远了！
    ……
    燕然站在院落中，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下次南征之前，咱们一定要把兵权争取在手里。”
    “方腊这些人可以不成事……但他们必须活着！”
    听到小侯爷的话，大家不由得同时精神一振！
    燕然骂了一声娘，狠狠地踢了一脚假山旁边，重新立在那里的黄金降魔杵。
    “下次南征，必须有我，明教绝不能灭！”
    “这般泼胆汉子，仗义豪杰，要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绝种了，我还算是人？”
    看到燕然骂娘，大家心中都忍不住想笑。
    小侯爷是什么人？既然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那江南方腊他们这群人，就一定有扭转命运的可能。
    其实燕然这些兄弟姐妹心中，都已经猜到了包道乙他们这些慷慨赴义的英雄，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但既然小侯爷这么说，就证明这件事，还有余地可以腾挪！
    “慢慢筹划吧，兵权怕是不容易到手……这一次升官升得实在太猛了。”
    燕然说完之后，又看向了院落中的众人：
    “……眼下还有一件急事。”
    看到大家的目光转过来，燕然淡淡地说道：“刚才钱戏过来向我报告。”
    “扈三娘被人抓走了，钱戏的眼线正在从出事地点顺着扈三娘被抓的路线，一边打听一边追踪。”
    “所有人不要出府，咱们在这里等消息，看看到底是谁把扈三娘弄走了！”
    ……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钱戏也把追踪的结果报告过来。
    当大家听了钱戏的汇报，心中却是怒火翻腾！
    燕然的脸色倒是异常平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真特么服了……”
    “我在前面拼命血战，你回回在后面拖我后腿！”
    ……
    通过钱戏的汇报，大家也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扈三娘知道雨师的危险已经解除，她也好不容易可以出府去外面看看了。
    三娘想着，自来汴京那天到现在，爹娘连燕家侯府的大门都没出过。
    于是就借着这段平静的时日，陪爹娘上街买些家用的东西。
    据钱戏打听的结果来看，大概是她爹娘和扈三娘买东西闲聊的时候，提到了一嘴梁山，结果被有心人听到了。
    在这之后，立刻有官面上的人带着大队人马出现，把扈三娘和她爹娘全都当街围住。
    当时看到情形的人说，扈三娘一见到是官府的人，她思虑再三也没有动手抵抗。
    大概是这个姑娘怕自己打了官面上的人，会给燕然招惹祸患！
    刚才钱戏派人一路打听，一路追踪，终于找到了那个抓走扈三娘的罪魁祸首。
    原来竟然是蔡攸的眼线，报告了这件事，抓捕扈三娘的就是蔡攸的卫队！
    大家一听之下，也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所在……
    这些天里，被人打劫了女婿的蔡京，和死了儿子的高俅，一直在汴京城里四处搜捕梁山探子。
    可扈三娘和她爹娘，却没受过燕然府里的反密谍培训，因此才在街上漏了口风，招来这样的祸端。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心中不禁暗自着急……不是别的原因，扈三娘知道的情况，着实不少！
    按理说那个姑娘即便是严刑拷打，也会为拼死燕然保密。可蔡攸同时还抓走了三娘的父母……这件事就麻烦了！
    以蔡攸的性子，和蔡氏父子对待燕然一贯的态度，在他的审问之下，只怕什么罪名都可能被扣到燕然的头上。
    然后，小侯爷就会面临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想到这里，大家心中暗自焦急，都在等着小侯爷作出决定。
    而燕然却面无表情，看着天上升起的明月，轻轻地笑了一声！
    ……
    枢密院中，蔡攸并没有回府休息，而是在这里挑灯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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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3章：欲加之罪、悲苦难言

    这枢密院里的军政大权，其实都由他蔡家父子两人共同执掌的。
    但蔡京身为相国，当然不可能这么晚了还在衙门里。所以现在一关上门，这个大宋最高军事机构里，现在就他蔡攸最大。
    客厅里，蔡攸坐在了上首，身边围绕着虎背熊腰的护卫。
    地上扔着各种刑具，扈三娘和她的父母周身被捆得紧紧的，狼狈不堪地跪在堂下。
    蔡攸旁边一个书吏，目光阴冷地向着下面的扈三娘说道：
    “赶紧说吧姑娘！”
    “你在街上都已经提到了梁山，你们还是从燕然府里出来的，那就说明燕然那厮，和梁山必有勾结！”
    “把实情都说出来，那燕然和宋江有没有会面密谋？双方有多少次密信往来？”
    “只要你说了，就保你安然无恙！不然你这一家三口……哼哼哼！”
    此时的蔡攸平静如水，那书吏却是眼中放射着寒光！
    扈三娘衣服上，满满都是被皮鞭抽破的血迹，一头秀发也散落开来。
    她的双手被绑缚着，却跪在地上挣扎着说道：“绝无此事！”
    “我家在梁山边上的独龙岗扈家庄，正是因为梁山贼寇上门攻打，迫不得已才到汴京避祸的！”
    “燕家小侯爷是看我们可怜，才收留了民女一家，小侯爷和梁山绝无一丝瓜葛！”
    “我们一家三口，不过在街上提到，不知何时才能灭了梁山贼寇，我们好返回扈家庄……就被你们抓来了！”
    “官爷明鉴！民女所说，句句都是实情！”
    “哦！原来你还是梁山边上的人呐！”
    这时那书吏，却完全没理会扈三娘说什么。
    他倒是逮住了三娘话语里的一个漏洞，得意洋洋地说道：
    “难怪你如此包庇他，原来你也是梁山贼寇啊！”
    “没有！我不是！官爷可以派人到扈家庄那边打听，找到我们家附近的人，只要一问便知！”
    扈三娘一听自己越说越解释不清楚，姑娘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不知道这伙儿当官的，为什么非要说小侯爷勾结梁山贼寇……
    但这姑娘好歹知道，私通梁山那可是形同造反，绝不能招认这件事！不然燕小侯爷可就危险了！
    可是当三娘想到这里，那个书吏正要继续发问，他却看见旁边的蔡大人，不露声色地动了动手指。
    他放在茶盏边上的手，向着扈太公和老夫人的方向，微微指了一下！
    到底还是大人有办法！那个书吏一见之下，立刻就明白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向扈三娘大喊道：“你这刁妇！给你条活路你还不走！”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来人呐！”
    “把这俩老东西给我拖下去用刑！这个刁妇要是不招，就给我活活打死为止！”
    “不！不能这样！”扈三娘一听之下，姑娘都要急疯了！
    她用力挣扎着喊道：“要用刑就朝我来！不许伤我爹娘！”
    扈三娘的声音凄厉无比，她眼看着父母被拖下去，惨叫声随即传来。
    三娘只觉得又委屈又着急，不禁五内如焚！
    “你们是什么官儿！怎的如此狠毒！为什么……”
    扈三娘还想要拼命争辩，那书吏却冷笑着说道：“你没见过吧？”
    “这就叫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我想要什么口供，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从实招来！不然的话……”
    “奸贼！奸贼！”
    院落里传来了惨烈的呼喊声，还有扈三娘撕心裂肺的嘶吼。
    蔡攸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却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隔着大门，他看着外面冰盘一般的明月心中暗道：
    燕然！你知不知道你要完了？
    燕然！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
    枢密院大门外，夜静更深之际，原本是行人寥寥。
    此时却有几个人穿过长街，向着大门走来。
    当燕然来到大门里，正要向着守门的护卫说出来意，却有一个人迎面走来。
    这个人燕然认识，还打过很多次交道，正是那位蔡攸大人的护卫首领。
    他一见来人是燕然，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变！
    这位护卫首领毫不犹豫地一伸手，拦住了燕然，冷冷说道：“我家大人不会见你的！”
    “……他会的。”
    在这一瞬间，走在燕然旁边的燕青，就觉得自己身后腰那里一动！
    弯刀霎时出鞘，燕然一刀过去，干脆利落，抹过了护卫首领的咽喉！
    一刀修罗界。
    这把刀的名字，果然没起错！
    ……
    小侯爷突然出手杀人，红袖苏信这些他最为亲近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那个被割喉的侍卫首领，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是燕然……他可是翰林啊！我是蔡攸大人的贴身护卫，这里还是枢密院重地！
    你怎么能……
    在喉管里喷射出来的鲜血，发出的“嘶嘶”声中，那个侍卫首领目瞪口呆，重重地栽倒在地！
    “杀光这里……一个不留！”
    燕然说了一句之后，将燕青身后的另一把“炼狱间”也拔出来，握在手中。
    随之响起的是苏信的弓弦声，然后是红袖的长剑！
    范楞娃的长刀，卢俊义的铁枪，栾廷玉的铁棒……大门里兵刃呼啸！
    枢密院门口的十几个人，弹指间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枢密院门外有几个过路人看见这场景，却并没有惊慌逃散。
    他们反而飞奔上来，把门口的死人一一拖进了大门里……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又在门口周围游荡起来。
    之后燕然带队，众人紧跟其后，一路向着枢密院里，杀了进去。
    这一刻，夜风吹拂，血气盈人。
    大家觉得如在梦中一般，心都要跳到爆炸了！
    大宋枢密院啊！真的一个不留？
    ……
    顺着屋宇向枢密院深处走去，燕然挥动着手中两把弯刀，一路上割喉斩首，脚下一步不停！
    刀锋上传来砍断咽喉，切割血肉的触感。
    热腾腾的鲜血喷进了袖子，又顺着手臂淌出来，自刀尖上滴落。
    肢体摔倒时如同沉重的麻袋，热血喷出血管的“滋滋”声，就像秋风掠过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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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4章：修罗血海、炼狱无间

    明月之下，刀锋上的寒光冷厉彻骨，每一声钝响都代表着一条人命，刹那间消亡！
    迎面一个人影走来，燕然一刀砍去，寒铁刀刃切进颈侧时顺滑轻盈，直到它剁进颈骨，阻力才微微传来。
    把尸体推到一边，后边的那个人……一刀捅进腹腔。
    手感顺滑，就像灼热的小刀切进牛油，刀尖直达肝脏。
    拧动刀柄，轻松抽刀……鲜血又黏又烫。
    此时后面的众人，已经明白了燕然的用意，小侍女冷烟翎和百里轻姑娘直接上了房顶，清剿那些远处逃跑的漏网之鱼。
    卢俊义和栾廷玉他们兵分几路，鲜血和杀戮，瞬间在旁边的院子里蔓延开来。
    燕然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前行，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一直向前杀去。
    就像无情的烈火掠过草原，所到之处鲜血横流，死尸狼藉无一活口！
    刀柄上缠绕的麻绳早已被鲜血浸透，寒铁锻造的刀锋冷厉如初。众人看着黑暗中小侯爷的背影，和他脚下每一个鲜血淋漓的脚印！
    见过杀人的，没见过这么杀人的！
    小侯爷的表现像是一个老练的食客，在一口一口仔细品味着面前的美食。
    他竟然还在轻声哼唱着什么，即便是在他砍人的时候，节奏也没有一丝混乱！
    红袖仔细听来，他唱的是……
    “噫！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没过多久，紫霄和惊鸿的腿就开始发软，至于房顶上片刻不离的百里轻姑娘，从下面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喘息声！
    一路狂杀数十人，小侯爷一人，杀人几乎近百！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燕然每一次挥刀的时候，他心里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拿对面的人当人！
    只要心理上有些许波澜，力道就会失控，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尽力气。
    可是小侯爷却没有呼吸粗重，没有吐气开声，他就像自己平时练刀那样一刀刀砍过去，有条不紊，精准有效，冰冷无情！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地上的将死之人喉咙里呼噜呼噜冒着血泡……还有他们临死前抽搐的声音。
    燕然一边走一边撕下了自己浸透鲜血的袖子，把两只断掉的衣袖别在腰带里……继续杀人前行！
    这情景……真像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梦！
    ……
    此时此刻，蔡攸正静静地看着堂下哭喊挣扎的扈三娘。
    还有她破绽的衣服里修长白细的身子，蔡攸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能看得出，扈三娘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要继续对外面那两个老家伙用刑，很快她就会忍痛招供！
    之后正事办完了以后，他还可以用这个扈三娘，好好快活一番……当然要把她牢牢绑住才行。
    这腰肢……真是看得本官，就像回到了十七八岁年纪一般！
    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到外面的用刑声和哭喊声，居然停下了！
    “干什么呢？”旁边那个书吏闻声，立刻向着外面怒吼了一句！
    蔡攸也是暗自疑惑，然后他刚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院落中那个身影！
    浑身上下溅满了鲜血，脸上都在往下滴着血浆，那个人好像还朝着自己笑了笑。
    可那是怎样的一副笑容？洁白的牙齿上面带着血痕，真是宛若狰狞的厉鬼一般！
    那人光着两条胳膊，手上提着两把形状奇怪弯刀。
    黑暗中一响起那个人的说话声，立刻就吓得蔡攸全身一抖！
    那竟然是……燕然燕天行！
    “护卫！”蔡攸拼命大喊了一声！
    “你哭什么呀！”燕然却向着扈三娘笑了笑说道：“丢死人了！”
    小侯爷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一具具尸体凌空飞舞，被人扔死鸡一般顺着院墙丢了进来。
    这些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是枢密院的护卫！
    范楞娃这个二笔……还有栾廷玉这个大傻子！
    燕然知道误会他的意思的人，除了这俩二货肯定没别人。
    他立刻向墙外喊道：“别特么丢了”！然后一步步向着厅堂里走来。
    “你要干什么？你这是造反！”
    那个书吏瞪着眼睛怒斥燕然，还想在自己主子面前表现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一把亮如明镜般的利刃，已是近在眼前，那一瞬间，刀锋上竟然清清楚楚地映着自己的嘴脸！
    燕然反手一刀，修罗界顺着书吏的鼻梁，朝斜下方砍进去。
    直接砍掉了他半张脸，和整个下巴！
    “咕咚”一声，这个书吏仰面朝天向后栽倒。
    他的下巴和里边的半截舌头掉在了桌子上，正好落在蔡攸的面前！
    一霎时院子外面弓弦声响，暗器呼啸！
    屋里边的十余名护卫，尽数被苏信等人所杀，现在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了蔡攸一个！
    此刻的蔡攸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连人带椅子全都在哆嗦！
    而那扈三娘却瞪大的眼睛，咔咔地直眨巴……
    她做梦也没想到，小侯爷会来救自己，
    而且用的，还是这般惨烈凶残的方式！
    这一刹那，扈三娘哽咽着，已经哭了出来！
    燕家小侯爷竟然为自己杀官造反……可他们却是萍水相逢！
    不能这样啊！小侯爷玉堂金马，锦绣前程……我算什么啊！
    “燕然你疯了？”
    蔡攸此时也反应过来，他向着燕然大声喊道：“我是当朝蔡太师之子……”
    “谁在乎？”燕然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简直丧心病狂！”
    “因为很有快感啊！”燕然笑着，又露出了鲜血淋漓的白牙！
    “就为了这个民女？你就要杀死朝廷命官？”
    “不是你自己非要作死吗？怪我喽？”
    “你……”
    “来，我带你玩个游戏！”
    蔡攸还想着用王法礼数喝退燕然，却被燕然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发髻。
    随后燕然稍一用力，这位蔡大人像是活猪一样，被他提起来仰面朝天，按在了桌子上。
    看到燕然手里血淋淋的钢刀，蔡攸已经完全吓疯了！
    他一边尿裤子一边结结巴巴地哭着求饶道：“你你你饶我一命！”
    “现在说这话，好像有点晚了，”燕然却按着他笑道：“来来来手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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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5章：杀子送父、红袖求援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没事没事……”
    “你再坚持一下，挺挺就过去了！”
    “你尽管放心，我这把刀很快的……你还记得吧，军器监那件事儿？”
    燕然笑着说道：“你肯定有印象，我还挺会打造刀枪的，你看这不就给你用上了吗？”
    “你你你……饶……饶”。
    “对了，这就对了，保持痛苦恐惧……表情坚持住！”
    此时燕然身后的众人，看着小侯爷的举动，心里只觉得万分荒谬！
    他就像个一边杀鸡，一边跟鸡谈心的狂人！
    那蔡攸已经被吓得屎尿齐流，他还在那儿跟人聊天呢！
    随即众人看见燕然，一手按着蔡攸的发髻，一手举起了钢刀。
    一刀！
    重重砍下。
    寒铁刀刃利落地剁开蔡攸的脖子，整个过程静寂无声，只有斩断颈骨时，传来的一声脆响。
    之后燕然回过头，一手拎着修罗界，另一只手举起来，脸对脸地看了看蔡攸的人头。
    “就是这个表情！谁看了谁不迷糊？”
    燕然看了一眼蔡攸脸上，惊怖恐惧，疯狂懊悔的表情。
    他笑着把人头向着程炼心扔了过去：
    “把这个送到咱蔡太师府上，给他一个惊喜！”
    随即燕然一挥刀，切开了扈三娘身上的绳索。
    程炼心领命而去，扈三娘一被松开绑绳，却立刻抱着燕然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燕然让人将扈三娘扶起来，然后命令大家检查兵器，回收羽箭暗器，立刻撤退！
    如今的枢密院外面，有七十二路烽烟放哨，燕然他们只要上街之前蒙上脸，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案子是他们做的。
    枢密院，大宋的最高军政衙门。
    一夜之间，里面的家丁护卫吏员衙役，自蔡攸枢密使以下尽皆丧命……
    好一桩惨案！
    ……
    一路回到府里，红袖姐姐立刻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
    庞七郎换了衣服之后，带着钱戏出府，重新走一遍枢密院的路，检查沿途有没有留下血滴痕迹。
    用大量烈酒清洗刀枪兵刃，所有血衣集中起来烧掉，然后安排大家洗浴休息。
    之后红袖一回头，看见燕然坐在院子当中，正端着茶杯漱口。
    一见小侯爷眼中的笑意，红袖姐姐就知道要坏！
    这位红袖姑娘心思何等敏锐，她知道无论是谁，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之后，肯定是很难倒头就睡的。
    今天晚上小侯爷战意勃发，必定是强横难言！
    随即紫霄姑娘从红袖身边经过，小声向她说了一句：
    “要不我去问问师师姑娘？”
    “那丫头平时能说会道的，有她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好歹能顶一阵……”
    “行！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红袖松了口气，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红袖忍不住笑着抱怨道：“满院子的丫头，到了要紧的时候，竟没一个顶用的！”
    “那个小冤家也不着急，还得咱俩给他张罗！”
    这个时候，李师师却在和苏信燕青他们三个在院子的一角，低声讨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小侯爷作下如此血案，势必震动朝堂，燕青小哥和师师姑娘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
    苏信却是有这方面经验的，他淡淡地说道：“参与这件事的蔡家探子和护卫，都已经被灭了口，所以不用担心。”
    “我看这个案子没头没脑，朝廷十有八九会让武德司来办，小侯爷亲自查办之下……想必一定会水落石出。”
    之后苏信一抬头，看到面色惊异的二人，他笑了笑：
    “就算是报到开封府衙，从君风华那儿转一手之后，这件案子还不是咱们哥儿几个去查？”
    “我看这帮凶手穷凶极恶，下手如此凶狠。经过我的冷静判断，仔细分析，一定是梁山宋江那帮人做的！”
    “肯定是他！”李师师姑娘闻言不由得笑道：“明天查案的时候，苏大哥可得在案发现场仔细找找。”
    “说不定那个宋江一人做事一人当，还会和以前一样，在现场留下书信什么的……”
    “我去找九里黄大师！”燕青一听到这里，脸上担忧之色，立刻便是无影无踪。
    他“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笑嘻嘻地就去准备凶杀案的线索去了！
    等李师师姑娘的这颗心刚刚放下，却看到紫霄姑娘似笑非笑，向着自己走来……
    师师的芳心不由得又是“突”的一下，漏跳了一拍！
    苏信见状连忙告辞……
    等他离开的时候，紫霄姑娘已经在李师师的身边坐下。
    依稀听得紫霄柔声细语，只言片语的几个字……
    “老师说……贴身短打之术总是要学的……红袖姐看你向学之心很是诚挚……因此……”
    苏信知道自己猜得大差不差，连忙加快了脚步！
    ……
    辽国上京，临潢府。
    一身盔甲沾满了鲜血，盔甲的缝隙里，几支鲜血淋漓的断箭插在上面。
    面对金军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围攻，耶律大石已是疲乏欲死，伤痛难忍！
    在敌军羽箭的呼啸声中，他接过了卫兵递来的一封信。
    耶律大将军一边看着信上的内容，手还在一边微微颤抖，直至信纸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心中激越，热血沸腾之下，他忍不住轻声念诵了出来……
    “心中烈血尚存，地北天南，皆为战场。”
    “你我弟兄尚在，汴京上京，岂是孤城？”
    燕然说得对！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大辽还在我心里……它就没亡！
    耶律大石在血泊之中，摸到了自己宝刀的刀柄。
    他猛然起身，面对着城下万千金军，大声怒吼起来。
    “大辽不死！随我……杀！”
    ……
    汴京城中，两条突如其来的消息，霎时让大宋君臣惊得不知所措。
    北境辽国，金将完颜阇母强渡沃里活水，大败辽国永昌军于首山。
    旋即金国大军攻克上京临潢府，辽皇被迫后退迁都，辽军仍旧血战！
    汴京城中……反贼血洗大宋枢密院！
    枢密使蔡攸及枢密院上下，五百七十三人被杀，当晚枢密院中，竟无一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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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6章：枝干已空、根系重重

    果然第二天一早，燕然奉旨入宫。
    几乎可以肯定，天子这是要过问蔡京家案子的事情……这回皇帝算是问对人了。
    不过现在的大宋天子还不知道，他这位宠臣燕然不但破案厉害，作案也很有一套！
    入宫之前，燕然就收到消息，昨天晚上老贼蔡京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蔡京的住处有众多高手保护，所以程炼心去送人头的时候，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直接放在蔡太师的枕头上。
    于是程炼心这坏小子想了又想，干脆就到了没人看守的书房，把蔡攸的人头给放那儿了。
    然后就在今天早上，蔡太师用完了早饭，接着去书房里漱了漱口。
    当他想把口水吐到痰桶的时候，一揭盖儿就发现了自己儿子，那张恐惧惊怖之极的死人脸！
    就算蔡京再怎么厉害，毕竟是年近九十的人了，这一下就把他吓成了偏瘫。
    如今的蔡太师已经是哗哗地流口水，口不能言。半个身子完全不能动，另外半个身子行动不完全。
    话也不能说，字也不能写，蔡太师明显是猴子它二哥……废废了。
    因此当今天子极为震怒，这才有了早上召燕然入宫这一行。
    燕然进宫之后见到天子，却眼前并不是那个他想象中气急败坏，横眉立目的皇上。
    ……
    花园里宋徽宗让人摆设了笔墨，正在对着墙角的几竿青竹挥毫作画。
    听到燕然来了，这位大宋天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爱卿过来看看，朕今晨笔墨如何？”
    燕然听到皇上吩咐，走动的时候脚下故意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来到宋徽宗的身后，看了一眼皇上的画纸。
    果然用笔劲瘦锋利，银钩铁划，还是宋徽宗一贯的风格。
    燕然看见这幅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笑着说道：
    “此竹清逸萧散，能把竹子画到这般风骨简淡的，唯天子一人，臣自问不能！”
    要不说燕然总是能搔到这位大宋皇帝的痒处，这个“风骨简淡”四个字，果然说得宋徽宗心花怒放！
    宋徽宗放下笔，转身看向燕然，小侯爷连忙行礼参拜。
    这位大宋天子却神色淡然地说道：“今日蔡卿家中遭遇不幸……这也就罢了。”
    “整个枢密院居然被人杀得一干二净，当真也是奇事一桩！”
    “说到破案，汴京城中没人比得过燕卿，这件事回头你多费点心思。”
    “臣遵旨！”燕然听见这话，自然是凛然答应。
    不过他心中还在琢磨着宋徽宗刚刚说话的腔调……什么叫“这也就罢了”？
    看来这位大宋皇帝，听到蔡家遭难的消息当场大怒，居然是装的！这倒是有趣得很！
    在这之后，宋徽宗两句话交代完了公事，反而和燕然说起闲话来……
    燕然暗自警惕，心里一点没放松。
    他知道跟这样层面的人打交道，往往正式的吩咐是官面文章，闲话里的那些内容才是真正要紧的！
    只见宋徽宗让人给燕然上茶之后，又看了看墙角的竹子，笑着说道：
    “竹为四君子之一，风骨峻奇，朕一向甚是喜欢。”
    “但喜欢是喜欢了，这竹子却也有一桩不好的地方。”
    “哦？这臣倒是从未听闻！”
    听到这里，燕然连忙接口凑趣。
    “只因这竹子，你一旦栽上它三棵两棵，不经意间竹根就会蔓延到四面八方。”
    宋徽宗叹了口气说道：“然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附近的花坛和小道上冒出竹笋，把地面花草都给你顶坏了！”
    “就那几根竹子，”宋徽宗端着茶盏，指了指墙角的青竹说道：
    “朕曾经派人挖过一次，真是吓了朕一跳！”
    “地面上两丈长的竹竿，地底下的竹根居然蔓延到了四丈开外！”
    “就算朕把它全都挖了，这个院子里残留的竹根，还会时不常冒出一根笋来……真是不胜其烦！”
    “哦！原来如此！”
    燕然闻言，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之后他就觉得大宋天子又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
    等到燕然出宫之后，回到马车上。
    车子开出不远，他一脚踢过去，就把对面的凳子都踢翻了！
    “狗东西！”
    燕然这一句骂出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出气儿都顺了。
    “怎么了这是？”
    今天陪他来的是苏信和红袖，见燕然这个样子，猜他可能在宫里受了气，红袖姐连忙在旁边询问。
    燕然却微微皱着眉头道：“宫里那位刚才暗示我，由我借着查办蔡攸被害的这件案子，伺机剪除蔡京在朝中的羽翼。”
    “啊？”红袖一听见这话，猛然吃了一惊。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得罪人都能得罪死你！”旁边的苏信闻言，也立刻下了定论。
    燕然点了点头，蔡京老贼这件事，可是个不小的问题！
    随即小侯爷根据前世史书上的记载，向红袖她们简单地分析了一下蔡京的生平。
    经过燕然的仔细讲述，苏信和红袖脑海中，有关蔡京的仕途起伏，也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这个蔡京太师一生中四次被贬，五次拜相，不是没有原因的！
    蔡京这个人做事的能力很强，每一次都能把朝中大事办得让皇帝心花怒放，这是他一生位极人臣最主要的原因。
    当然蔡京也有个让皇帝无法容忍的毛病，就是他太爱结党营私！
    每次不管皇帝用他办什么事，蔡京都会多出一大帮忠心耿耿的党羽。
    以至于皇帝一方面不得不用他来做事，另一方面对他的忌惮也越来越深……
    因此才会出现这样反复跌宕的情形，每一次朝中需要一位能臣，皇帝就不得不把蔡京提拔起来，让他处理那些棘手的事物。
    然后蔡京把事情办好之余，他的势力又会急剧膨胀，每每让皇帝后悔不已！
    于是蔡京一次次的被贬，又一次次的被重新启用，最后甚至形成了一个循环！
    甚至是蔡攸那家伙得到皇帝的重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都是他假意跟自己的父亲决裂，父子俩矛盾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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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7章：相思树下、无尽英雄

    因此皇帝才放心使用蔡攸这位年轻的能臣……但实际上燕然却认为，这父子俩只是故意作戏而已。
    否则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爷俩，谁把谁给活活弄死！
    如今的情况很清楚了，蔡京父子已经全废，再没有了丝毫可被皇帝利用的价值。
    可是蔡京留下的党羽和手下，却像是竹子被刨掉之后到处蔓延的竹根一样，麻烦之极。
    皇帝对这些家伙心中只有痛恨，所以才下决心动手铲除。
    可是皇帝把这个收拾蔡京党羽的任务交给燕然，却是没安好心……你想想那蔡京的那群手下都是何等重臣？规模得有多大？
    燕然要是把这个任务接下来，得罪的人得海了去了！
    从今以后，燕然再也别想在朝堂上经营势力，或是和别人合纵连横。
    他只能像高俅一样抱着皇帝的大腿，成为一个效忠天子的孤臣，稍一松手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所以燕然在天子提到竹根的时候，就知道了宋徽宗的用意，他压根没接这个话茬。
    小侯爷心里暗自不耻这个亡国之君的人品……他都不如条好狗！
    说实话就是往御座上拴条狗，也绝对不至于把大宋天下治理成这样……
    我救了你的命才几天功夫？你就打算把我往这个火坑里推？
    因此燕然心里一边骂娘，一边考虑着利害关系，其实他人还没出宫，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想让我查案子可以，但这案子通往什么结果，却得由我来定。
    至于说剪除蔡京的羽翼，爱特么干谁干！我才不给你当刀使呢！
    其实燕然想的一点儿没错，皇帝心里确实是打算把燕然当成一条狗，去咬蔡京的党羽。
    天子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燕然愿意接受命令，咬不死蔡党还咬不死燕然吗？
    小侯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已经开始被天子暗自忌惮，担心他的权力失控了。
    其实这跟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没有一点关系，甚至无关两人之间的感情。
    因为皇帝喜欢你是一回事，但刀柄绝不会交到你手里，别说是你了，亲儿子都不行！
    所以这种做法，属于非常简单的权术，都不需要皇帝多聪明，这是一朝天子的必备技能！
    ……
    等到燕然回到侯府之后，他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下令召集所有人到此。
    这次召集的人，真是非同小可！
    红袖姐姐看着大家陆续到场，心中也是暗自吃惊。
    这里不但有七十二路烽烟的老大楚中天，烽烟中有些骨干人员也被燕然召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忙于汴京十三行事务的独头蒜王正心，掌管燕府后勤的小胖子钱戏等等，可以说燕然手下的所有力量，全都以空前的规模，汇集在侯府之中。
    在大家没来之前，燕然就让姚不凡和蒯无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守住侯府，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窥探。
    他还特意说，即便是君风华到此……估计开封府也获悉了昨晚的案情，君少爷今天是必定要来的。
    但就算是他到侯府，也让姚不凡把他拦在外头。
    大家虽然对这位君少爷感官不错，但他毕竟还是外人，不属于小侯爷的核心人员。
    当人员陆续赶到时，燕然在小兜湖里提了一桶水，仔细把红袖栽下的那棵相思树浇灌了一下。
    等到所有人聚齐，燕然让冷烟翎姑娘上楼戒备，然后他看了看满院子的兄弟姐妹，忍不住笑了笑。
    终于，他来到大宋之后，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
    “客气话就不说了，咱们直奔正题。”只见燕然开口说道：
    “可能有人还不知道，金国兵锋已经直抵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
    “旋即上京城破，辽国朝廷接连后退，虽然耶律大石等将领血战抗敌，但辽国契丹江河日下，已经面临崩溃。”
    “辽国被灭现在已是时间的问题，金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大宋。”
    “如果大家还记得，大宋和辽国这百年间相抗作战，大宋几乎都没赢过。”
    “可辽国大军却在金国女真人面前，被打得像豆腐一样！”
    “于此同时在大宋内部，文恬武嬉，皇帝昏庸，徒耗民力，义军四起。”
    “就在大宋前所未有的衰弱之际，将要迎战那支无敌的女真大军！”
    当大家听到燕然的话，所有脸上都是神色郑重肃穆。
    他们知道小侯爷对天下大势的预判，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局面已经危急到这个程度了？大家的心绪在燕然的影响下，不由得暗自沉重起来。
    “接下来有几件事，是咱们要尽快着手做的。”
    “首先一件要紧的，江南方腊世间英雄，与咱们又是肝胆相照守望相助。”
    “像这样的豪杰，不能让他们往死于江南，下次朝廷南征，无论如何咱们得伸手相助才行。”
    “第二件事。”说着只见燕然从身后抽出短火枪，轻轻摆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咱们要打造出一款步兵用的加长火枪。”
    “这东西射击极其精准，在战阵上使用，射程比异族的弓箭远得多。”
    “对于大宋这样的农耕民族而言，士兵不必从小训练，只需要几个月的短期培训，就能够熟练掌握火枪的使用。”
    “另外弓箭手一旦射出十几二十支箭，士兵就会疲劳得不行，而火枪这东西只要弹药足够，军卒甚至能用它来鏖战几日几夜。”
    “接下来第三点，为了壮大咱们的实力，让咱们不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攻击。”
    “同时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侵略，咱们手里需要掌握一支部队……”
    “最后第四件事，为了打赢对金国这场民族存亡之战，咱们要尽量地汇聚起民间的财富！”
    “银票的大量发行，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手段。”
    “但是我以上所说的四点……现在全都不能做！”
    燕然说到此处时，大家心中正在暗自振奋，却像是突然被小侯爷，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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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8章：桩桩奇谋、行若狂风

    燕然淡淡地说道：“因为咱们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这些成果……所以即便是咱们做到了，拿到手的东西也会被人抢走。”
    “银票的发行权会被朝廷夺去，随即朝廷就会疯狂乱发。兵权会被人夺走，抢救方腊的方案，没有实力咱们也无法实行。”
    “甚至咱们亲手造出来的火枪，也会被朝廷抢去，然后第一个被火枪顶在头上的人，就是我燕然！”
    当小侯爷说出了原因，在场那些有识之士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小侯爷说的没错，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你掌握了超越你力量之外的财富，被别人抢走都是轻的，要了你的命都有可能！
    所以大家知道，燕然后面一定还有重要的事要说。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听着燕然的话。
    小侯爷慢慢说道：“好在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经过长期的培训和雨师之战，开始渐渐成熟了。”
    “现在由我来发布任务。”
    “首先第一项，成立谍报学院。”
    燕然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向着李师师姑娘身上一扫。
    “经过我培训的十人团，你们每个人都掌握了足够的谍报技能，但毕竟人数还是太少。”
    “只有主干没有枝叶是不行的，所以咱们需要足够的密谍。”
    “谍报学院发展的学员，将会从咱们部队的精英中选拔，同时在七十二路烽烟中寻找那些好手和有志气的孩子。”
    “还有汴京十三行和咱们手下所有的买卖铺子当中，在伙计中选拔聪明智慧，性格坚韧的人。”
    “以这些人作为第一批学员，谍报学院要以最快的速度开班。”
    “除了初级班，更高的班级也要陆续开办，经受培训的学员要在考核合格之后，逐渐升入中级班和高级班，从中挑选培训出谍报方面的精英。”
    “这件事，由李师师负责。”
    “是！”
    李师师姑娘倒是早有准备，听见小侯爷的话之后涨红了脸，站起来立刻干脆地答应了一声！
    “然后第二项。”燕然接着说道：
    “成立武器研究所，由王正心、万茯苓、魏别离负责，任务是研发火枪之类的新式武器弹药，还有咱们作战中所需要的各项装备。”
    “这些武器装备，我负责提出指导意见，你们负责完成研发。”
    “将来咱们打造出的军队，能有多强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这个武器研究所。”
    听到这里，王正心、万茯苓和魏别离也立刻站起来，接受了命令！
    “之后第三项。”燕然继续说道：
    “开办战术研究中心，由胡阿佑负责选拔咱们武德司中，经过西北之战的老兵担任。”
    “你们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在各种环境下作战、各个兵种之间的对抗、目的是给武器研究所和后勤部门，包括将来的兵种建设提供数据和建议。”
    “这些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对于新式装备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就算是我，也不能拍脑袋随便造出什么东西去装备部队，然后让咱们的军士在战场上，用他们的血肉去考验！”
    胡阿佑万万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任务，小侯爷居然交给了他。
    他立刻心中热血上冲，连忙站起来，神情坚毅地接受了命令！
    “第四项。”燕然看了看庞七郎，沉声说道：
    “咱们需要一支极度忠诚战斗力强悍的部队，这件事由庞七郎负责。”
    “第五项，建立一支水军，规模视情况而定。任务是在即将到来的宋金大战之前，控制住黄河防线，这件任务的负责人是于化龙！”
    “第六项，建立情报分析中心，负责汇总各地发来的情报，加以分析判断，得出可靠的结论。”
    “成立西夏谍报处，负责西夏的谍报网建设工作。”
    “所有情报分析人员，和西夏处所用的密谍，都由即将建设完成的密谍学院学员中选拔而来。”
    “阿秀姑娘，你负责这两件任务。”
    “是！”
    阿秀姑娘随即站起来，郑重地接受了命令！
    “第七项：成立金国谍报处，紫霄从小受过女真语训练，苏依瑶出身于辽东一代，她们两个一个负责密谍，一个负责情报。”
    “由于金国情报最为重要，所以金国谍报处同时由我自己兼任处长。”
    燕然看了看紫霄姑娘和苏依瑶姑娘，接着说道：“至于谍报处理的人员，则是同样从谍报学院中选取。”
    紫霄和苏依瑶二人，随即也是凛然遵命！
    “在这之后第八项，建立一支特殊部队，名为鹰扬军。”
    燕然沉声说道：“这支部队要由女真人中的精悍之士组成。”
    “平时他们负责和咱们的部队切磋演练，提供金国部队的实战数据，演习中作为交战双方的蓝方使用。”
    “战时则利用他们语言和外貌的特点，深入敌后伪装成敌军进行渗透破坏，在敌人腹心之地发挥作用，可收奇效！”
    大家听到燕然的话，众人吃惊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话说现在，他们手里连一个女真人都没有，燕家小侯爷就要成立部队？
    那哪是随便说说就有的？所谓的金国精英战士，人从哪儿来呀？
    燕然看着大家诧异的表情，台却平静地说道：“如今金国势力强大，战斗力极其强悍，但他们同样也有弱点。”
    “真正的女真族战士，人数实在太少！”
    “去年阿骨打称帝时，所有女真人口加在一起有六十万，按照金国强壮者为兵的规则，能上战场厮杀的部队，应该只有十余万左右。”
    听说金国的战士只有十万余人，大家的心中不禁又吃了一惊！
    就是这区区十万人，就几乎横扫天下！
    可是转念一想，大家又记起了燕然给他们讲过的护步达冈之战
    当时就是两万女真兵，对阵七十余万辽国大军，还不是把辽国御驾亲征的皇帝，打得抱头鼠窜？
    因此这十余万部队的战斗力，真的是当世无敌！
    燕然却淡淡地说道：“咱们虽然没有这么多勇猛之士，骑射之术也不如他们厉害，但咱们钱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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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9章：件件重任、坚难苦痛

    “啊？那有什么用？”钱戏闻言，忍不住脱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之后他心里一突突，又连忙闭上了嘴……
    燕然却笑说道：“我知道有一股力量，比女真人还厉害……就是银子！”
    “你们大家都见到过拼命省钱的家庭主妇，见到过拼命赚钱的汉子农夫。金钱的力量能让人彻夜不眠，让人辗转难安，让人铤而走险，让人不顾性命！”
    “所以我已经给辽国耶律大石去信，让他悬赏捉拿金国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要！”
    “一百两银子一个，只要带到辽国耶律大石的手里，当场就给钱！”
    燕然冷冷地说道：“所以只要二三十个汉子聚集在一块儿，不管他是辽国人还是大宋人。”
    “只要他们有这个胆子跑出边界，看到放羊牧马的女真人，抓他十几二十个回来，就是一两千的银子！”
    “如此跑上两趟，那些胆大的就会陡然而富，买个十几亩地，当个小地主绰绰有余。”
    “所有辽国和大宋的地主武装，甚至是军队里的悍勇泼辣之士，他们全都会对这种掠夺人口，用来换钱的买卖趋之若鹜。”
    “你们很快就会看到……”直接燕然淡淡地说道：“金钱也是战斗力之一。”
    “银子不但能打造武器装备，买来咱们的武力。同时也能把敌人的武力买到手里，打不打得过先两说着，我先砸钱买他们几千条命再说！”
    “反正咱们手里的银子有的是，我造一面玻璃镜子，就够买百十个金军的性命了！”
    听到这里，大家才知道燕然的用心！
    一时之间，大家对这位小侯爷花钱买敌人性命的方式，不禁大为心惊！
    而这时燕然却看了看苏信，接着说道：“在这件人口买卖里，我会给耶律大石一部分钱。”
    “当然咱们的银两，是买金军中那些勇猛强悍的战士用的。”
    “金军的那些普通军卒，都是出自部落底层，天天拿树叶当被子盖，抱着猪取暖……他们零散分布于各个部落，也从来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思想。”
    “所以只要结以恩义，待以威德，让这些人为咱们征战，甚至是让他们朝自己人举起屠刀，都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既要有心思，还要有狠劲，还要会打仗。”
    “苏信，就靠你了！”
    “是！”
    苏信听到燕然的话，他立刻站起来，郑重接受了这件任务！
    “接着第九项，”燕然接着说道：“建立汴京谍报处，负责汴京的情报工作。”
    “情报处要发展买通高官显贵家中的仆人丫鬟，作为咱们的情报员。”
    “我要汴京官场上所有的事，还没上到朝堂，就被咱们提前得知。”
    “这件事由鸣鸿负责……红袖作为策反鉴定师。”
    “是！”
    鸣鸿姑娘随即站起来接受了命令。
    这位姑娘平日里行事很是低调，在燕府里存在感也不强，但是她在谍报方面的能力和忠诚度，却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燕然知道，说到人生观和性格的转变，所有人中就这个鸣鸿，做得最为彻底！
    ……
    燕然的第十项命令是：成立汴京行动组。
    这个行动组由武艺高强的人组成，负责紧急处理汴京城内外的事务。就像是昨天晚上的血洗枢密院事件，以后燕然只要下命令就行。
    这个行动组的领导，由轻功卓绝的偷天盗地程炼心负责。
    第十一项任务，由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大商人海蛟龙负责，成立海外贸易部。
    先期开通金国、辽国、东瀛、高丽的航线商路，暂时使用商队里的头领，收集海外情报。
    在这之后第十二项任务，成立十三行工坊护卫队。
    按照燕然的要求，这支护卫队要按照大宋顶级强军的强度来训练。
    另外十三行中的每个工匠，都要参与护卫队军训，要绝对忠诚可靠。
    按照燕然所说，必须拉出去就是一支强军才行……这件事由王德发负责。
    此后第十三项任务，由浪子燕青负责选拔江南籍的军士，成立南方谍报处，负责收集整理南方的情报信息。
    谍报学院的毕业学员进入南方谍报处之后，就由燕青派情报员，先期打入在京逃难的南方官员内部。
    再由那些官员将谍报人员带回江南，南方谍报处，将来就负责掌控整个江南的情报任务。
    第十四项任务，由钱戏负责，成立后勤中心。
    所有各处各部门所需要的财产物品，调度和基础建设，就交给钱戏来办。
    等到燕然说完这些安排……本来今天的任务分派，就已经告一段落。
    可是当他看到范楞娃和栾廷玉还挺直了腰板坐在角落里，燕然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燕然向着那两位说道：“最后第十五项任务，由范楞娃和铁棒栾廷玉负责，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汴京黑帮。”
    “你们这次行动，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我要达到的目的是……”
    “你们统合汴京黑帮之后，汴京城内的每一条街道，你们的手下人都要极为熟悉，每一个地点，都有人心中清楚。”
    燕然看着范楞娃和栾廷玉，就见这位两位的眼睛里，正“突突”地冒着兴奋的光芒。
    燕然却忍不住敲打了他们一下：“若是再有雨师之类的人物来到汴京，我要求你们在半个时辰之内，召集所有熟悉街道的手下，发布任务开始搜捕敌人。”
    “你们这支黑帮队的任务是收集情报，散布谣言，掌握民情，关键时刻能拉出一支能打的队伍。”
    “换句话说汴京城里乱不乱，以后你范楞娃说了算！”
    “……明白？”
    “是！”范楞娃听到这里，连忙站起来，大声答应！
    栾廷玉到底还是比他晚了半拍……大家正觉得心中好笑之际，却见燕然又笑着向老范吩咐道：
    “从今以后，每隔两天过来汇报一下行动进展，顺便接受你师父的教诲……听明白了说话！”
    “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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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0章：岂曰无衣、与子狂行

    这一次范楞娃答应得倒是干脆。
    他身边那些人，哪有不明白燕然的话里是什么意思的？
    因此大家到底还是没忍住，不禁笑出了声！
    在这之后就是各人的任务，卢俊义负责接受带兵打仗的培训，同时参与鹰扬军的演习训练，帮助制定各个兵种的编制，学习官员权术。
    这位玉麒麟卢俊义，燕然是要将他当做一名将领来培养的。卢员外听到这里，也是心中有数，暗自激动，当然是凛然遵命！
    还有康馨宁、钱瑶和李师师的小丫鬟小犄角，这三小只会进入情报学院第一期学习。
    扈三娘在去江南跟包道乙学艺的同时，还要向方腊转交燕然的书信。
    燕然特意向扈三娘嘱咐道：“你这次去，不仅要好好学那个老道身上的本事，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咱们也要尽量学到手才行。”
    “方腊胸怀天下，城府如海，包道乙心无挂碍，外魔内圣。吕师囊智谋无双，谋算极深！这些都是你要学习的目标。”
    “在这期间，你的家人由我接入府里代为照顾，一两年之后你学成归来，你还有大用！”
    那扈三娘一听，自己居然承担着这样的重任，不禁也是心血澎湃。
    姑娘也学着之前燕然的那些弟子，大声答应下来！
    这回所有的十五项任务，全都安排完毕。
    燕然最后站起来，向着面前的众人郑重说道：
    “金国军势之强，天下无双，毁家灭国之祸，近在眼前。”
    “不久之后的汴京城下，就是华夏民族的决战沙场！”
    “如今是大厦将倾之时，华夏危在旦夕之日，也是英雄用武之际！”
    “诸位，我当初培训你们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要按照谍王的标准来培养。”
    “经过雨师之战，相信你们已经看出来了，真正的谍王其实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可我却亲手培养了十个，就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如果华夏真的不幸覆灭，只要活下来一个就行！”
    “你们执行这些任务的时候，会面临******，会面对难以割舍的抉择，会遭遇想象不到的困难，会付出非人的代价！”
    “但是请大家记住一件事：当咱们有一天都为华夏捐躯时，若是你们中间有谁活着……”
    “即便不能复兴中华，也请为华夏复仇！”
    “诸位的将来，坚辛苦痛，任重道远……请受燕然一拜！”
    说着燕然居然真的面向院中的众人，大礼拜了下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面上动容，大家心中不禁热血激荡！
    燕然拜完这一礼，燕青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这位小乙哥脸上带着苦笑说道：“虽然局势无比艰辛，但老师何人哉？”
    “天下有老师在此，何至于此？”
    “局面如此艰难，我看不到将来的结果……”
    燕然却苦笑着说道：“只能拼死而行，尽力而为！”
    “现在从大宋到金国，从朝堂到西夏……全天下都是咱们的敌人！”
    ……
    就这样，这场后来被大家称为“相思树会议”的大会就此结束。
    在这次集会之后，大家各自肩负着艰辛的任务，带动着燕然的整个势力，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辽国国都已失，根基尽毁，彻底覆灭已是早晚的事。
    接下来迎接金国女真兵锋的，就是这座风雨飘摇的汴京城！
    没人愿意袖手旁观，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已经被燕然点燃了心中烈血。
    竭尽全力，力挽天倾，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宏愿！
    ……
    范楞娃信心十足地走上街头。
    跟在他身后的栾廷玉，却是一头雾水。
    他提着铁棒根在范楞娃的后边，急火火地说道：“不是哥，你傻呀？”
    “咱小侯爷都说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怎么又不带人又不领钱？”
    “就这么就出来了？凭咱哥俩一根棒子一把刀？建立覆盖汴京的帮会？”
    “……活活儿打死知道不？我亲哥！”
    “你懂个屁！”范楞娃却一边走一边理直气壮道：
    “小侯爷手里十四五件大事要做，哪一样不要用人用钱？”
    “就干这点屁事，你好意思跟人家伸手要东西？我告诉你小栾子。”
    “今儿我就俩手攥着空拳头，一根铁棍一把钢刀，打下一份基业来，那才叫本事！”
    “行啊！反正你是我大哥！”栾廷玉见范楞娃很有把握，他只能跟着走，嘴里嘟囔着说道：
    “不过大哥，你这称呼能不能换换？别管我叫小栾子行不行？我哪儿小了？走道儿咱都铛铛直响！”
    ……
    与此同时，燕然府里。
    姚不凡和蒯无用二人却在暗自郁闷。
    当他俩看见红袖从面前经过，连忙过去问道：
    “姑娘，您倒是跟我们哥俩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他们说上几句，红袖见这哥俩的神情很是摸不着头脑，她不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淡淡地笑了出来。
    原来这两位侠士看到燕然府里，所有人全都忙了起来，就连钱瑶那几个小丫头都不见了。
    因此他们俩心中暗自着急，显然大家都有任务，就他们俩什么事儿都没有。
    红袖坐下之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你们就想着小侯爷没给你们分派任务，却没想想，你们俩有没有拿小侯爷当成主人呢？”
    “那怎么会呢？”蒯无用一听就着急了，他连忙辩解道：“我们哥俩一向对小侯爷忠心耿耿……”
    “你可算了吧！”红袖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姑娘想了想诚恳地说道：“既然都说到这儿了，今天就索性把话说开了也好。”
    “两位师兄虽然参与了小侯爷很多秘密，小侯爷也信任你们。但是你们心里，毕竟还是把林国师的命令放在了小侯爷前面。”
    “这……”蒯无用闻言，顿时就蔫儿了几分。
    姚不凡却在旁边问道：“可这事儿，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小侯爷难道也知道了？”
    “那当然了！”红袖在旁边慢慢地说道：“小侯爷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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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1章：涓滴点点、汇聚长虹

    “就你们俩那点心思，他还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人家不愿意说罢了！”
    “就说那一次……”红袖随即说道：
    “之前高俅要在金殿上为难小侯爷，当时我是随着小侯爷一起去皇宫的。”
    “在皇宫门口，你们的师叔林国师派冲灵子在那里等着，想要问问小侯爷，在金殿之上要不要国师亲自出面，给他帮忙？”
    “对呀，有这事儿！”听见这句话，姚不凡连忙点了点头。
    红袖淡淡地说道：“当时冲灵子走过来，你们直接就把他，带到了小侯爷的面前！”
    “如果你们真要是从心里把小侯爷当成主人，是不是应该问问小侯爷，要不要和冲灵子见面，然后再把人带过来吗？”
    “可那个时候你们俩就想都没想，问都不问，直接就让冲灵子直抵小侯爷车前！”
    “后来你们也知道了，冲灵子是什么人，以他的武功，当时要是突然向小侯爷动手，结果会是什么？”
    “在那时我就知道，你们俩做的不对……可是直到现在，你们俩对这件事还是一无所知。”
    “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小侯爷一眼就能看出你们俩的心，到底放在哪里！”
    听到这里时，姚不凡和蒯无用不禁愁眉苦脸的直拍额头！
    经过红袖这么一提醒，他们俩心里才清楚，燕然为什么待他们俩慷慨亲厚，但却从没派他们俩去独当一面的原因。
    “还有另一件事，”只见红袖又接着说道：“咱们不说别人，还是说那个冲灵子。”
    “前几天在紫薇观，燕家小侯爷突然向着冲灵子动手，之后冲灵子重伤之下，挖起石块就向小侯爷攻去。”
    “当时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心里觉得小侯爷是自己人，又觉得冲灵子同样是自己人，所以你们在那一刹那之间，不知道该帮谁！”
    “就因为那一刻的犹豫，以至于冲灵子扔过来的石头，还要冷烟翎姑娘用暗器，卢俊义先生用铁枪才能拦住！”
    “本来以你们俩的武功，这件事应该是由你们俩挺身而出的……但是你们没做到！”
    “你们别看小侯爷笑呵呵的什么也不说，但是以二位师兄这样的心思，以后就请安心做个保镖好了。”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事儿也得自己想清楚了才行。”说到这里，红袖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含笑向着两位侠士说道：
    “你们俩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保持原状，师妹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
    “可你们若是真想为小侯爷做事，把就不用去跟任何人说，只要你们的心思一变，小侯爷立刻就会知道！”
    “没关系，慢慢想，想清楚！”
    红袖说完，笑着离开了。
    之后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姚不凡和蒯无用二人。
    在那里愣了半晌，久久无言！
    ……
    在这之后，琉璃工坊的第一批产品，很快成功出炉，价比黄金的琉璃制品一经面世，立刻成了汴京官场风行的奢侈品之一。
    汴京十三行的院墙逐渐加高，慢慢的已经有了要塞堡垒的雏形……
    里面的护卫队训练，更是不知不觉之间悄悄开展了起来。
    谍报学院即将开课，因为形势危急，这第一批学员被燕然称之为“临崖班”。
    两百多名精选出来的学员，即将投入紧张的谍报学习。
    同时燕然破案的进度也很快，他查看现场，搜查线索，不过三四天时间，就把蔡家父子被害的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当然这件案子，算是武德司和开封府两个衙门合办的，这里边也有君风华少爷一份功劳在内。
    咱君风华少爷在破这件案子的过程中……他虽然性格可喜，但人家也毕竟不是个傻子！
    在查案的时候，君风华还是隐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却硬是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燕然在枢密院的作案现场，发现了宋江用刀钉在门上的书信。
    按照燕然向朝廷汇报的说辞，这次犯下血案的匪徒，必定是梁山宋江一伙无疑！
    除此之外，燕青还画了一张宋江的画像，现在海捕公文贴得满城都是。
    与此同时，那位宋江哥哥……他正好死不死，打算点齐全班人马，不日就向着汴京方向出发，来这里恳请朝廷招安。
    若是招安这件事不顺利，宋江还打算同时招揽燕家小侯爷，以壮梁山的威势呢！
    所以等到宋江啥时候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外焦里嫩了！
    等他见到这么多悬赏文书，知道自己在汴京竟然完成了这么多壮举，甚至还作下了屠杀枢密院的惊天大案！
    朝中要员被他得罪了无数，蔡家父子活脱脱死在他手里，宠臣高俅死活要报杀子之仇！
    还特么招安……招魂还差不多！
    到时候不知这位梁山宋公明哥哥，会不会当场抓狂？
    ……
    这天下午，侍卫军马步军司都虞侯常虎大人的家里，刚刚扩建了院子。
    随即就有下属送来了一张名贵的波斯地毯，常虎大人把这张地毯往新书房里一铺……嘿！
    严丝合缝，大小正合适！
    这张宝蓝色的波斯地毯，是出自西域工匠的手艺，且不说有多名贵。
    单说这份大小正合适的心思，就能看出送礼的属下，对他相当敬重！
    这位常虎大人心里高兴之下，朝下人问了一句，才知道送礼的那位正是最近刚升官的虎翼军都指挥使，庞七郎。
    那庞七郎正在门房里候着呢，据说还跟府里管事的打听，大人新盖的院子里还缺些什么。
    这位都虞侯常虎，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他一听之下就知道，过来回话的管事，也没少收那个庞七郎的红包。
    于是他淡淡地一笑道：“难得他这份人心……那就让他进来聊两句吧！”
    等庞七郎进了书房，常虎也打量了一番这位功勋卓著的年轻将领。
    只见小伙子态度谦恭，笑容可掬，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神气，常虎心里倒是又暗自赞赏了几分。
    他笑着客气道：“难得庞指挥如此用心，真是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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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2章：重金铸就、炎黄刀锋

    “大人，您这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庞七郎闻言，却笑着说道：
    “卑职的心里，常大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眼看着这个年轻人甚是乖巧，常虎知道他也是个会做官的，于是笑着和七郎聊了几句。
    不经意间，常虎信口问了一句：“七郎新近上任，手下的兵士如何啊？”
    这话问的就很有学问了，庞七郎听后，立刻明白了这位常大人的弦外之音。
    只见他笑着答道：“瞒谁也不敢相瞒常大哥！”
    “我在三个营里，一个营留下了五十老军，平时起火做饭，打扫军营。”
    “再怎么咱也不能让营房里长草，让上官经过了看见，脸面上须不好看。”
    “省下的饷银，下官会按照常例，月月给常大哥送来，准保不会耽误一分一毫。”
    好家伙，听见这话，连这位常指挥都是心里一惊！
    他心说：这年轻人下手够狠的呀！一上来就吃了一千三百五十人的空饷！
    就他那整个军营，才一千五百人的编制！
    这么一来，每个月自己得到手多少银子？
    常虎心里想着这个的时候，还带着责怪的眼神看了庞七郎一眼。
    “做事小心为上，还是别太过了为好。”
    “哥哥尽管放心！”就见庞七郎笑着说道：
    “等到了需要演武校阅的时候，保证校场上都是精神抖擞的军士，一千五百人一个不少！”
    “只要咱从禁军里，别的营雇人来充充门面就行，横竖能花几个钱？”
    “兄弟保准把事儿办得滴水不漏，任凭是谁也看不出毛病！”
    “唉……你这……倒是想的周全！”
    这时的常虎也看出来了。
    庞七郎这小子虽然是个上任就捞钱的主儿，但是懂得规则，明白事理，做事也会想好前因后果。
    所以他也放下了心，一想到自己新来的这个手下如此乖巧，不用调教就用得如此得心应手，常虎的心里也不禁暗自高兴！
    “兄弟啊！你是个能打仗的，将来前途远大，难得你还对大哥如此推心置腹！”
    只见常虎笑着说道：“今晚上哥哥给你接风，咱花月楼好好饮上几杯！”
    庞七郎一听就明白，常虎虽然说的亲切，花月楼这笔开销，肯定还是得自己拿……但是这笔银子花的可太值了！
    顶头上司愿意跟你去花街柳巷聊天，那可不是一般的亲近！
    于是庞七郎笑着答应，两人约好了时间，庞七郎随即告辞而去。
    等到出了府，庞七郎脸上的神情还是笑容可掬。
    直到他上了轿子以后，表情才恢复正常，庞七郎低声向着外面的护卫说道：
    “叫钱戏兄弟的手下，把风声放给常虎那个善妒的大老婆。”
    “今天晚上聊完天之后，正好让抓奸的常夫人，在花月楼大闹一场。”
    “我趁机死命阻拦，只要挨上几擀面杖，到时候我和常虎的关系，又会和之前不同。”
    “是！”外面的人轻声答应了一句。
    在这之后，庞七郎闭上眼睛想了想，嘴角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就是大宋官场，只要肯拿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如今军营已经腾出来了，一千五百人的编制也是现成的。
    接下来就按照小侯爷所说的，招纳精锐之士，下死手锻炼成一支强军！
    ……
    燕家侯府内，燕然将目光从眼前的图纸上抬起来。
    面前的机关大师万茯苓，顶着俩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居然还是个斗鸡眼儿！
    “这是咋了？”
    一见万茯苓的眼神，燕然不禁好笑地问道。
    “游标卡尺！手工做刻度啊！”万茯苓带着斗鸡眼儿，一脸悲愤地说道：
    “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精度还没经过测试。”
    “现在我这眼睛，看啥都是重影儿的！”
    “是是是，看出来了！”燕然听见这话笑了笑，之后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万茯苓和铁匠魏别离正在试制新式火枪，这事有多难，燕然心里当然再清楚不过。
    现在燕然手里的工业基础，虽然说是当世最强也不为过，但在燕然自己看来，还是土的都直掉渣！
    别的不说，军器工坊到现在还是只能用水流作为动力……
    想进入蒸汽机时代，一个压力仪表一个焊接密封，要越过这两座大山，目前来看绝无可能！
    所以动力不行，就没法驱动高速稳定的机床。就更没法用流水线生产的方式，作出射击精确的枪械。
    因此就只能拿出给娘娘做凤冠的劲头，全凭工匠手搓火枪！
    但燕然心里也发了狠，就算是用山一般的银子砸，也得给我砸出火枪来！
    哪怕火枪的成本达到一千两银子一支，老子也认了！
    就凭老子手里的财富，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出几千支火枪来不可！
    到时候金军来犯，他用弓箭我用火枪，看谁杀伤力更狠！我让他们知道知道啥叫武器代差，啥叫隔代碾压！
    必须建成一支火器部队，不然难道指望那些大宋军兵，拿着弓箭跟女真人对战？
    说实话，燕然觉得如今自己的军工，真是连抗战时期，那些山沟里的兵工作坊都不如。
    毕竟那个时候，虽然条件极其简陋艰苦，但是基础的化学品还是能想办法搞到一点的。
    三酸两碱这些常用的东西，再怎么都能筹备得到，可是你再看看燕然这边……
    没有强酸就没有雷汞，没有雷汞就没有火帽，没有火帽就没有金属定装枪弹！
    所以燕然的火枪，硬是只能做到八国联军的水准，这让燕然真是想起来，心里就是又痒又恨！
    不管了，花多少钱我都认！燕然心中暗自发狠道：就拿银子给我砸！
    造不了化学火药，我就拿黑火药做手榴弹，做地雷，做炸药包！
    我还不信了，冷兵器我拼不过你，炸弹洗地老子还打不过你？
    ……
    就在燕然对着设计图，暗自发狠之际，在汴京城中的另一处。
    一见红袖姐姐如约来到，鸣鸿姑娘笑着起身相迎。
    等到她们俩坐下之后，茶楼外面正是一条卖丝线绣品的小街。外面逛街的人，多数都是官宦人家的丫鬟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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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3章：闺阁弱质、暗藏寒锋

    雅间之中无需避讳旁人，鸣鸿随即把一叠卷宗放到了红袖面前。
    在红袖翻看卷宗之际，正好有几个人从街上经过，鸣鸿示意让红袖姐姐往外看。
    当红袖的目光往街面上一扫，就看到几个买东西的丫鬟，正在结伴而行。
    其中有一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姑娘，走路的时候总在看着路边的阴凉，似乎非常想要躲开头顶上的阳光。
    “被虐待的很厉害啊……她身上伤痕是鞭子抽的？”
    红袖一看就知道，这丫鬟想去阴凉下躲一躲的原因，是阳光下浸出的汗水，让她身上的伤痕越来越疼。
    鸣鸿姑娘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第六号卷宗，杨三娘。”
    “她身上的伤，应该是她们家那个少爷用指甲掐出来，牙齿咬出来的。”
    “户部徐满大人的大公子，据说是有疯病，已经虐待死很多丫鬟了，这个杨三娘看来挺不过一个月。”
    “可以。”红袖拿起卷宗，看了一眼之后说道：
    “性子坚韧，善于隐忍，逃跑过四次，求生意志很强，是个不错的人选。”
    “说计划。”
    鸣鸿一听红袖姐姐认可了人选，还让她谈谈计划，她立刻说道：
    “先把她救出来，让厨神娘子花解语培训三个月，定向淮扬菜风格，之后可以派驻到在京淮扬籍官员的家中。”
    “我会告诉锄奸团的程炼心，去徐满家杀了那个疯子，最后一刀让那姑娘动手，有了人命在手，就断掉了她的退路。”
    “好……下一个。”
    红袖姐姐听到鸣鸿的计划毫无破绽，她作为鉴定师立刻肯定了这个卧底的人选。
    “接下来是那个……”鸣鸿又看向窗外。
    红袖朝外一看，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妇人，正在两个家丁的陪同下往回走。
    茶楼的对面大门，看来就是她家，几个人进去之后就不见了。
    “这个不行，心死了。”
    红袖匆匆一瞥，就见到那妇人眼中，犹如死灰一般的神情，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我觉得还有价值。”鸣鸿随即向着红袖说道：
    “这个七号刘金梦，原本是对门那家官员家的洗衣婢女。”
    “因为老爷乱性，把她给弄怀孕了，才抬举成了小妾。”
    “但是她被大妇打骂，日夜凌辱虐待，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那个儿子今年三岁，她就这样忍了四年……”
    “昨天她儿子，被大妇下毒毒哑了，用不了多久连命都保不住。”
    “她今天是去请大夫的，没请来……周围的医馆都知道她家的事，没人敢治那个孩子！”
    “计划。”
    红袖听到鸣鸿的话，知道这个女子有个牢固之极的心理锚点，这才让鸣鸿说出她的计划。
    “把孩子救走，让羊小白解毒，再送到苏信大哥的父亲名医苏晋那里治疗。”
    “调养好身体之后，就送去咱们的孤儿院里养着。”
    “一个月让她见两三次孩子……”鸣鸿姑娘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之后咱们使点手段，抬升她在家中的地位。”
    “她家那个大妇，咱们有的是办法让她发不出狠来，最好让她自己动手处置。”
    “之后就让她做咱们的内线，提供这个官员家中的情报。”
    “我会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咱们这里会健康的长大，咱们会教孩子读书识字，学本事长见识。”
    “她作为卧底的奖金，咱们也会一笔一笔给她攒着，将来都会交给那个孩子……她会拼尽全力干的。”
    “好，下一个在哪？”红袖听到这里，又点了点头。
    这个观察点只有六号七号两位，红袖随即和鸣鸿换了个地方，继续执行她鉴定师的职责。
    鸣鸿的动作精准有效，就像是小侯爷造出来的机械，红袖对她的进度非常满意。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汴京官场对小侯爷来说，就不会再有什么秘密了！
    ……
    燕家侯府，地牢里。
    在古夙罗看见从他牢房门口走过的那个人开始，他就已经崩溃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牢牢控制住他命运的人，那个神一般的雨师，竟然也败在了燕然的手里！
    连雨师都被燕然活捉了，那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这牧马少年日夜痛苦煎熬，每分每刻都像是置身于炼狱之中……直到有一天，他的牢房大门被人打开了。
    他被带到荒郊野外，眼前是一片随风起伏的荒草！
    燕青“咯”的一声，将手弩的弓弦拉开，一支弩箭压在了箭槽里，在古夙罗背后举起了手弩。
    直到痛感从后心传来，古夙罗栽倒时，还下意识地望向了天空。
    以后再也不能在阳光下，纵马疾驰了！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
    正当古夙罗万念俱灰之际，却听到背后那个年轻人，慢慢走到了他旁边。
    “如果让你再选一次，”
    燕青冷冷地说道：“你会站在谁那一边？”
    说着，又是“咯”的一声轻响。
    “这一次，弩箭上可是有箭镞的。”
    燕青淡淡地说道：“主人慈悲，让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大声说出来！这一次死后重生，你想要效忠谁？”
    此时的古夙罗，将额头用力顶在草地间的泥土里，一边痛哭一边深深呼吸着青草的气味。
    他疯狂的大喊着，叫出了那个名字！
    ……
    牢房里，国子监教谕夏语冰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媳妇。
    女儿长高了，媳妇儿居然还胖了，三个人在一起抱头痛哭！
    随后夏语冰开始主动交代自己的过往，还有关于天目老人和金国密谍所有的一切。
    但这个夏语冰究竟能不能用，将来会用在何处，还需要燕然的思索和考验。
    ……
    被俘之后七天，雨师绝食而死。
    死的当然是那个在燕家侯府里，被燕然和包道乙击败，又服毒不成的假雨师。
    燕然只知道她是雨师的影子，却不知道这个人，其实也是天目老人的另一个弟子，代号叫做“风伯”。
    一个极其聪明勇敢的女子，可惜她的心，早已死在了真雨师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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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4章：玉兰花瓣、鹰扬军团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燕然一直在心中暗自想着雨师那一伙人。
    第一个人，刚刚绝食而死的假雨师，她既是雨师的替身，同时也是行动组组长。
    第二个人，那个樊楼里被杀的柳安安则是高级卧底，负责在皇帝身边收集情报，同时对皇帝施加影响。
    事实证明，那次在地道里放火刺杀皇帝的行动，雨师是一石二鸟。
    一是把火油的去向，明确告诉燕然，掩护紫薇观冲灵子的投石机行动。
    二是用刺杀皇帝作为诱饵，让燕然忙起来，尽可能让燕然无法赶到紫薇观。
    因为樊楼还有柳安安在，所以雨师从来就没真的打算刺杀过皇帝！
    之后第三个人，冲灵子郭京。
    如果不是被自己所杀，他的位置应该是一个深度休眠的潜伏密谍。
    最后第四个人，那个逃跑时被自己堵住，服了毒酒死在自己面前的“灯火阑珊处”。
    她，才是真正的雨师！
    这个雨师，天生谍王，也是燕然的平生劲敌。
    她凭借实力赢得了燕然的尊重，从此以后，天下只怕很难再有这样的人了！
    只是这个真雨师……她是不是还在汴京城里做了什么？
    燕然手里有一个小小的玉坠，正是从那个真雨师的身上搜出来的。
    带着杏黄流苏，玉质洁白莹润，小小的一个，雕作玉兰花蕾的形状。
    不是很值钱，但是很耐看。
    燕然盯着这个东西，心里暗自纳闷。
    这明显不应该是雨师身上该有的东西，因为它很新，价值也和雨师的身份不相称。
    你到底还做了什么啊……雨师？
    燕然暗自苦笑着想道：
    你死都死的人了，还留下个谜语让我猜？
    ……
    当李师师姑娘来到后院，看到老师正在假山的阴凉下坐着。
    假山上苔痕湿润，阴影下凉气沁人，四下里安静之极。
    “老师想什么呢？”
    师师姑娘俏生生站在燕然的面前，可能是离得有些太近了。
    一闻到老师身上的味道，姑娘俏脸上不禁又添了几分红润。
    “大家都忙得不行，就您有空在这里乘凉？”
    师师姑娘笑道：“难道说老师在家里养精蓄锐，啥也不干，就等我吹笛子给您听？”
    说完这句话，连师师自己都觉得分外露骨，不由得红晕都羞到脖子里去了。
    “我有自己的事，”燕然笑着说道：
    “我要在皇帝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掌握权力，要在朝堂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攀升。”
    “我要拿捏住天子的软肋，既让他不得不用我，还要尽量少猜忌我。”
    “在这期间我要表现得年少轻狂，风流荒唐，但每时每刻，咱们的实力都要一直向上攀升。”
    “……真不容易，老师您可真辛苦！”
    “你这话说的，怎么跟骂人似的？”燕然听到师师的腔调，不禁笑着说道：
    “看你最近很是尊师重道，老师教给你的技艺也在不断地揣摩精进，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以后姑娘若是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就是。”
    “先生真是师德败坏，师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李师师姑娘一边含羞薄怒地说着，一边还左右回头，向着花园的周围看去。
    “你看什么？”燕然见状，不禁笑道：
    “难道你看周围四下无人，是个难得的机会，想要趁机轻薄我不成？”
    “不是……我找百里轻！”师师却笑着说道：
    “每当这个时候，我为什么总觉得，那丫头一定在旁边看着呢？”
    ……
    江南，江宁府。
    扈三娘在鱼化龙的护送下，终于赶到了起义军江南大营。
    包道乙欣喜万分地收下了这个弟子，方腊也拿到了燕然送给他的信。
    燕然在信里，让圣公方腊收缩兵力，将起义军中的精兵强将，明教中的核心信徒，尽量集中在一军之中。
    小侯爷还特意嘱咐，方腊这支强军，千万不要放在和朝廷对战的第一线。
    很难说小侯爷的用意是什么，方腊看完这封信之后掩卷长思，也不知自己心中暗自猜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当他和包道乙、吕师囊等人长谈了一番，大家也是难以确定，燕家小侯爷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
    到底要不要照着燕然的嘱托，原封不动的安排下去呢？
    此时圣公方腊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察觉。
    他心中暗自权衡了许久，还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
    北方大辽。
    苏信长途跋涉，一路深入辽国。
    当他见到耶律大石之后，这位耶律将军看完燕然的书信，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燕家小侯爷在信里面说，他派来了苏信，同时也带来了大笔金银。
    同时在辽国朝廷撤退的时候，一定也带上了他们百年来聚集的国库。
    燕然让耶律大石拿着这笔钱，用来执行那个悬赏捉女真的计划！
    当耶律大时看到燕然在信中分析的情形，他的脑海中立刻闪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捕奴小队，四下里伸出鬼没，抓捕女真人的情形！
    这时的苏信，看到这位耶律将军脸都抽抽了，不禁小声问了一句：
    “耶律将军你看，我家主人此计，可不可行？”
    “有这么好的主意，他为什么不早说？”
    耶律大石“哗哗”作响地抖着手中的信纸，连他脸上的肉都在跟着哆嗦！
    他抓狂的大声道：“要是早几年让我知道这个主意，何至于我们大辽，让人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完颜阿骨打的手上，连两万人都不到哇！”
    “那时我们大辽国的国库，能把他们女真祖坟买下来都有富裕！”
    “既然如此，那计划就可以开始了。”苏信笑着说道：
    “小侯爷已经给这些捕捉小队编制了战术，还有耶律将军该如何管理些小队，如何扩大对女真的伤害，”
    “这些都已经编制成册，咱们先期给他们提供启动资金和武器，让他们尽快行动。”
    “同时扩大宣传，加大鼓励奖赏，让更多的人看到甜头，尽快参与进来。”
    “只是耶律将军不要忘了，这里面强壮精悍的女真战士，都是我家小侯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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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5章：人心易变、辣手摧残

    夏日炎炎。
    范楞娃和栾廷玉出发后，忙活了一天，效果斐然……
    他们收拢了三十多个手下，全都和范楞娃的出身一样，是来自各地的贫苦汉子，在水铺里做工。
    话说这些水铺存在的原因，就是因为汴京城里有些区域的井水不能喝……或者说很难喝。
    所以就有人从甜水井里打出水，以及微薄的价格卖给他们，赚一点小钱。
    正因为盈利很难，所以水铺里的劳工只能处于半饥饿状态，至于工钱更是想都别想！
    用范楞娃的话说，这是一群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能一点点走向衰弱贫困，直至死亡的人。
    汁水鲜嫩的腊汁肉，夹在刚蒸得的大白面馍里，一人四个，吃得破庙里三十多人沟满壕平。
    吃饱了之后，这些汉子里面有平时说话比较油滑的那些，开始大声称赞范楞娃。
    说的尽是些范大哥义薄云天，扶危济困，愿为大哥效力，不顾生死的客套话。
    范楞娃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对这些人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合计什么，我曾经和你们一模一样……把嘴都给我闭上！”
    “从现在开始，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退缩就没饭吃，背叛就打死！”
    说着范楞娃看了一眼栾廷玉。
    那栾廷玉跟老范这么多天，当然明白大哥的意思。
    他二话不说抡起铁棒砸下去，将破庙里一个比脸盆还粗的石墩打得四分五裂，碎石乱溅！
    “我以公平待你们，你们以公平待我……就这么简单。”
    范楞娃冷冷地说道：“以后顿顿吃饱，想要更好的，拿忠心来换，别拿嘴说。”
    “……我不吃那一套。”
    之后范楞娃招招手，带着栾廷玉转身离开，将这群汉子留在破庙里面面相觑。
    ……
    来到街上，栾廷玉还在心里算着账。
    一天多了三十来个手下，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贯钱有余，全都是范楞娃自己掏腰包。
    “照这么下去，要想掌管整个汴京，那一天得多少银子花呀？”
    栾廷玉跟在屁股后面小声嘟囔着问道。
    “所以咱们得赶紧赚钱呢！”范楞娃笑了笑说道：“走！哥带你赚钱去！”
    两人去了范楞娃之前经常光临的一家青楼，栾廷玉看到范大哥跟这里的东家聊了几句，随即便转身出了青楼。
    再次回到街上，范楞娃向着栾廷玉说道：
    “开封府通判刘玉，欠这家青楼四百两银子。”
    “咱们去要账，要来之后得咱二百两。”
    “这么多？”栾廷玉一听，面带惊喜地问道：“要账这活儿，能得一半银子吗？”
    “这些烂账明摆着是要不回来的，所以青楼的东家得二百两都是白得。”
    范楞娃拐到了一条小巷里，沉声说道：
    “那个刘玉通判仗着掌管开封府地面，白吃白喝白嫖，拿得手滑，吃得满嘴油水，别人怕他报复，也没人敢跟他要钱！”
    “那咱们现在就去要账？”栾廷玉跃跃欲试地说道：“他要是把开封府的公人喊来，肯定得打起来啊！咱别给小侯爷惹麻烦！”
    “那怎么可能？”范楞娃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巷子里，刘玉经常光顾的一家暗娼里……
    之后足足一天时间，范楞娃从米面店走到油铺，从茶铺走到酒楼。把所有刘玉那家伙欠钱的地方，挨个走了一遍。
    每一家都差不多愿意拿出一半的银子来，酬谢范楞娃给他们要账的壮举。
    栾廷玉跟在后边，倒是有点明白了。
    照这么走下去，那个刘玉之前贪的便宜全都得吐出来！
    而且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找人去要的账，因此也没法报复那个青楼东家。
    范楞娃一次行动，就招揽了四五十个客户，这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
    ……
    然后要账行动开始，范楞娃的举动，又让栾廷玉大吃一惊！
    他没有上门打架，也没有带上那些新收的手下，而是直接找到了一伙儿开粪车倒夜香的人。
    “行价儿一百钱一车，前门两车，后门两车，我给你一车二百！”
    范楞娃一下就把价钱翻了倍，那伙儿倒夜香的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主意真是够损，也未免歹毒了些……栾廷玉一想到那个刘玉家，明天早上打开大门的盛况，不由得一路上笑个没完！
    范楞娃还找了块破木板做了个牌子，上面用白灰写了“欠债还钱”四个字，让那四个开粪车的直接插在粪堆上。
    然后他笑着说道：“这就是弱点……少爷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弱点！”
    等他们第二天，假装路过刘玉家的时候，范楞娃看到门口的金山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还有几个衙役在刘家的大门口放哨，他笑了笑向栾廷玉说道：
    “像刘玉这种当官的，心狠手辣又是地头蛇。”
    “他不怕老百姓告状，报复的手段极其凶狠，这才留下了谁也不敢惹的名声。”
    “但既然是官场上的人，脸面就永远是摆在首位的……所以咱们第一步，就是先撕他的脸！”
    “我知道你是什么打算的，”栾廷玉这时一脸纳闷地问道：
    “可是大哥，现在倒夜香这招不灵了吧？人家在家门口派了衙役看着呢。”
    “咱们为什么非要倒在他家门口呢？”范楞娃好笑地说道：
    “现在整条街都知道，那些大粪是刘玉惹来的，倒哪儿不一样？”
    “反而倒在别处，更容易让那个刘玉扬名立万！”
    老范下手真是够狠的……这回是八车！
    一千六百钱的成本，直接全给堆在刘玉家巷子外的大街上了。
    除了数量给的够足之外，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插的牌子，也更大了些。
    牌子上指名点姓地写着：刘玉欠债还钱！
    然后第三天，通判刘玉惊讶地发现，今天自己家附近虽然余味尚存，但并没有发现前两天那种大礼。
    这个赃官还在心里暗自庆幸，然后他一到开封府，就听说自己的四个顶头上司家门口，居然全都遭了灾！
    这下他知道情况有多严重了，照这么下去，早晚这件事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那个要账的人显然是奔着给自己扬名去的，而且回回下手都翻倍的那么狠！
    照这么下去保不准有一天，皇宫对面都会突然出现几堆黄金，上面立着一个“刘玉欠债还钱”的大牌子！
    到那时候，他的这点破事儿，就彻底出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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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6章：赏罚分明、义薄云天

    这一天里，整个开封府里的大小官员，全都在议论这个刘玉，也不知道他是欠了哪个狠人的钱……
    那个要账的，居然用上了这种离奇凶悍的战术……估计明天就能蔓延到府尹大人家门口了！
    通判刘玉见情形不妙，赶忙请了假回家。
    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压箱底的银子拿出来。
    然后他搜肠刮肚的想，自己到底都欠谁的钱！
    想了一通以后，他拿了银子挨家挨户给人送去，一边送一边暗自大骂，生怕自己遗漏了哪家……
    总不能是我家门口卖豆腐脑的吧？这三四年来一天三碗豆腐脑，也不值那么多大粪的钱啊！
    草这下豆腐儿脑想起来都恶心了……不管了，赶紧还钱吧！
    通判刘玉又想保住自己的官职，又怕上边因为自己赖账的事问他的罪，所以这钱给得真是痛快之极！
    那些得了欠款的商家，高兴得喜上眉梢。
    可这一路走下去，刘玉这老小子都要心疼死了！
    没想到自己在这几年之间，白吃白拿的时候倒是高兴了。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得掏出去这么多！
    就这样，要债行动圆满成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范楞娃和栾廷玉净赚了四百七十多两银子。
    这还是他们看到有些做小本生意的实在可怜，干脆给他们免了酬劳的结果……
    在这之后，范楞娃他们两个，第一次遭遇了真正的汴京黑帮！
    ……
    事情源自于那些拉粪车的，其实在汴京城里哪个行当中都有一方霸主，在吃这个行当的饭。
    就连倒夜香的也有龙头老大，所以很快就有人找到了范楞娃，威胁他把赚到的所有银子都掏出来。
    来的是二三十个青壮泼皮，一个个的腰里别着杀猪刀，手上掂着秤砣，十足街巷混混的做派。
    眼看着这些人堵在破庙门外，口口声声让范楞娃交银子，要不就打死他……
    范楞娃也不含糊，虽然这二三十个都不够栾廷玉一个人活动身体的，他还是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捆棍棒，“砰”的一声扔在了那些水铺苦工的面前。
    如今老范手下苦工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十多位。
    看到他们一脸惊讶的样子，范楞娃冷冷地说道：“棍子拿起来，出去给我打！”
    “敢动手的才有饭吃，打的好的有赏钱，谁要是不愿意动手，现在从后门给我滚出去！”
    这些苦工里边，有像范楞娃那样性子凶悍的，毫不犹豫地拾起了大棒。
    也有的性子软弱，生怕摊上官司，就此从后门悄悄溜了。
    之后在范楞娃的注视下，剩下的四十多个苦工刹那间冲出庙门，抡起棒子就打！
    好家伙这场街头火拼，棍棒齐飞，哀嚎连连，倒也甚是精彩。
    范楞娃看到战局很是顺利，就让栾廷玉到对方阵营里抓一个头领过来。
    与此同时，范大哥仔细看着对战时，自己这边所有人的动作和反应。
    有的人意志坚定下手凶悍，也有的人偷奸耍滑落在后边，假意挥舞着棒子又叫又喊。
    实际上这都是正常人的反应，范楞娃对此早有准备，只是把这些人的面相一一记了下来。
    在一场暴打之后，那些泼皮终究干不过身体强悍的苦工，被他们打得满地连滚带爬！
    等到战斗结束，范楞娃回到庙里，点出了六个开打时表现得异常凶狠坚定的兄弟。
    同时还有十二个手上身上带伤，明显是打斗时冲锋在前的人。
    范楞娃娃淡淡地说道：“这六位兄弟，今天晚上羊腿肘子随便吃，每人一大坛酒，每人十两银子的赏钱。”
    “再给你们每个人，两名兄弟做副手，就在这十二个受伤的人里挑。”
    “你们这十二个，今晚上跟你们的组长喝酒吃肉，以后顿顿有肉吃……这是给你们的奖赏！”
    “剩下的晚上烙饼咸菜，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心里有数！”
    “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下次动手的时候，再有人敢偷奸耍滑，直接滚出去！”
    范楞娃的这番举措赏罚分明，那些苦工们个个心知肚明。
    苦工里面有得了厚赏的，当然心中喜悦之极，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都跟别人不同了。
    而那些只能吃咸菜的，也在心里暗自发狠，心说下回我无论如何也要多卖些力气，弄些酒肉来吃！
    现在大家都知道来，这位范爷眼里不揉沙子。
    想在他手里混的好，就只能狠下心来，给他认真做事才行！
    范楞娃发了赏钱，然后让栾廷玉把那个被抓住的小头目带过来。
    那小子知道自己不能折了威风，丢了面子，还硬撑着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再多说一个字，”范楞娃向他冷冷道：
    “我让庙里的四十来个兄弟拿你当娘们儿，每人拿你快活一遍，看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这一下子正中软肋，那个泼皮顿时就没声了。要是真出了这种事，他还有什么脸在街面上混？
    只见范楞娃话锋一转，搓着手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汴京西南这一片，有好多龙头老大都知道了我的事。”
    “就是混口饭吃而已，还至于非得谁把谁弄死了才行？”
    “明儿午时，我在回天楼摆酒，十二桌席面儿，宴请城西南的十二位龙头大哥。”
    “你替我转告他们一下，之前的银子，我会拿出来全给大家分了，作为我拜码头的见面礼。”
    “在这之后，这个要账的买卖我还想接着做。当然能不能做下去，还要看诸位龙头能不能赏我这个脸。”
    “正好明天我给众位龙头挨个敬酒，他们也一起商量个让我们兄弟立足的办法，劳烦你传个话！”
    “那……大哥你尊姓大名？”
    那个头目听范楞娃这番说辞，也看出来这位范大哥是一条过江猛龙！
    做事有理有面儿，懂分寸知进退，是个明白江湖规矩的，因此那小头目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范龙王！”
    栾廷玉在旁边硬气地吼了一嗓子，这小子真机灵，眼珠儿一转就给老范起了个响亮的名头！
    范楞娃看了栾廷玉一眼没说话，随后给了那个小头目二两银子，作为他代为传话的酬劳。
    等那小头目道谢之后，喜滋滋地离去，范楞娃却看着栾廷玉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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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7章：一场酒宴、杂草铲完

    “你看我干什么？龙王这名字不好吗？”栾廷玉眉毛一挑，理直气壮道：
    “你这楞娃楞娃的，别人一听还以为你是个吃奶的娃子，谁拿你当回事儿啊？”
    “闯荡江湖，就得有个赫亮的名字才行！”
    “汴京范龙王……这多牛叉啊！”
    ……
    第二天午时，回天楼。
    范楞娃和栾廷玉坐在对面的茶楼里。
    眼看着城西南这片，十二个泼皮首领，帮会龙头，一个个腆胸叠肚，带着手下走了进去。
    看到范楞娃居然没有起身的意思，栾廷玉不由得纳闷儿地问道：“走啊哥！你不进去吗？”
    “我进去干嘛？”
    “你不是说让他们商量商量，给咱的买卖一个容身之处……”
    “我跟他们商量个屁！”范楞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摇着头说道：“咱们要统一汴京黑帮，谁说非要这些人给面子才行？”
    “他们都是咱们这条路上的阻碍，所以一起干掉，正好把城西南的地方空出来，好让咱们的龙王会介入。”
    “龙王会？名字不错！”栾廷玉笑了笑，然后伸手从身后拿起了铁棒……
    “你干什么？”范楞娃向着栾廷玉问道。
    “您说干掉他们，那不得打吗？”栾廷玉听范楞娃这么问，纳闷得眼睛都瞪大了！
    “十二个帮会龙头带着他们的手下，加一块都一百多人了你没看见？”
    “他们还能自己嘎奔儿死了不成？还不得咱哥俩上啊？”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范楞娃听见这话，把他都给气笑了：
    “背上一百多条人命官司，还是大中午头的上酒楼里杀人，以后咱们还怎么混？”
    “那大哥你想怎么办？”栾廷玉一听，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急得他直挠脑袋！
    “原来跟咱小侯爷这么长时间，你是一点本事没学着啊！”范楞娃听见这句话，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把自己的命摆到赌桌上！只要借势而行，干掉这一百多人还不容易？”
    “借势？大哥你要借谁的势？”
    当栾廷玉问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一回头……
    就见酒楼外头，突然出现了十余名蒙面黑衣人，个个身形矫健精悍，犹如豹子一般！
    他们手里拿着雪亮的钢刀，无声无息地冲进了回天楼！
    “我昨天就包下了回天楼，刚才还派人报信，让回天楼里的老板伙计全都离开了。”
    范楞娃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你看着吧，那一百二三十个泼皮，一个也活不了！”
    “这帮人到底谁啊？”栾廷玉听到对面酒楼里传来砍杀惨叫的声音，满脸诧异地问道。
    “高俅手下的高手护卫。”
    范楞娃拿起茶杯，一边吃茶一边笑道：
    “我让人往高俅府里扔了一封信，说有个人到了汴京。”
    “他正在回天楼，和本地的帮派相聚……”
    “那个人叫宋江，宋公明！”
    ……
    这一场血战……或者说是一场屠杀，随即震惊了整个汴京城里的各大帮会。
    被利用的高俅当然不会蹦出来，说杀手是他派出来的。
    所以大家都把这笔账，算到了那个城西南的新大哥，范龙王头上。
    一日之间，十二个帮会的龙头被杀，占据汴京四分之一的地盘！
    就此范楞娃凶名赫赫，已是无人敢惹。这条过江猛龙的威名，也让汴京城内的黑帮泼皮，人人闻之色变！
    就在范楞娃开始闯荡江湖的第七天……
    云骑桥长乐街，这条满布着青楼酒店，城西南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在六七十人的簇拥下，范龙娃在街头摆下了一把椅子，神情淡然地坐在上面。
    从街头到结尾，挨家挨户收费……龙王会正式开张！
    倒是没有一家不交的，因为这笔费用，比那些商户之前交给本地地头蛇的钱要少很多。
    因此范楞娃的手下每到一家店的门口，里边的东家就规规矩矩把钱拿出来，放到那些壮汉的手里。
    “为什么就拿这点钱？”栾廷玉见状有些不理解，在范楞娃旁边拄着铁棍暗自嘟囔。
    “你脑筋是真糊涂！”范楞娃却淡淡地说道：
    “主人让咱们兄弟俩来搞这个帮会，难道是让咱们从这些做小买卖的手里，勒索钱财的？”
    “也对哈！主人倒是不差那点儿钱！”栾廷玉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明白了。
    范楞娃向后面勾了勾手指，把身后那六名队长招呼过来。
    然后连同这些队长带栾廷玉，范楞娃娃向他们低声说道：“你们心里要明白一件事。”
    “这点钱，就是让他们表示臣服的意思，目的是让所有的商户……”
    范楞娃向着这条一眼看不见尽头的繁华街道上一指：
    “在我们需要消息，或是需要他们配合行动的时候，让他们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和违抗。”
    “我收他们这一点点钱，从此他们就不用给任何泼皮无赖上供。实际上这笔花费，只相当于他们平日里，打点地头蛇的十分之一而已。”
    “另外去他们店里捣乱的地痞无赖，由咱们来对付。赖账不给钱的泼皮，由咱们出头要账。”
    “所有做小买卖的外地人和孤苦无依的孤儿寡母，由咱们负责照顾，不能让他们被人欺负了！”
    “谁家要是出事，比如下雨房子塌了，着火铺子烧了，咱们要第一个冲上去帮忙。”
    “这世上人心难测，也是民心易得，就看咱们怀的是怎样的心肠。”
    看着面前繁华如海的街市，范愣娃沉声说道：
    “我要主人在这座汴京城里，如龙游大海，随心所欲！”
    ……
    这范楞娃做事，不愧小侯爷对他的评价，真是土猛土猛，猴精猴精的！
    不过老范自有他心中的一套章程，因此这龙王会的建立居然是一步一个脚印，分外的扎实。
    帮会成员很快扩展到了五七百人，没多久城西南每一条街上，都有两三个龙王会的人在巡街。
    什么拐卖小孩的拍花子，诱骗妇女的人贩子，在范龙王的地面上连头都不敢露。
    龙王的那些手下，也真给那些商户出头平事儿！
    尤其在几次救灾事件之后，只要有龙王会的汉子经过街道上，都是人人都跟他们亲热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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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8章：八百残兵、一统汴京

    实力坐稳之后，范楞娃的势力，随即向着汴京城的其他地方蔓延过去
    就凭他用军法训练出来的那些手下，那些拿着擀面杖秤砣的地痞流氓，如何能干得过咱龙王？
    就这样时间匆匆而过，龙王会席卷汴京黑帮的势头，已是如同烈火燎原一般！
    ……
    这一天，燕青到了龙王会的总部。
    一进大院，他就看到五百名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在阳光下手持长棍，正在那里练功。
    每个人手里的棍子上，都吊着七八块砖头，端着长棍的胳膊累得突突直颤，在阳光下一片油汗闪亮！
    “龙王会！”
    院子里栾廷玉背着手，手上拿着一根藤条，一边踱步，一边面色冷峻地大喊了一声！
    随即燕青就听这五百汉子，大声喊道：
    “每巡一街，必知一地，每见外人，必知来去！”
    “如观掌纹，事无巨细。在天如鹰，入海如鱼！”
    “不伤百姓，不害子女，不义之财，分毫不取！”
    “大好男儿，顶天立地，卫护家国，热血忠义！”
    “杀！杀！杀！”
    当五百名大汉大声喊杀之际，居然气势强悍，整齐划一，很有一股强军的味道！
    这才两个月不到啊……老范有一套！
    即便是燕青见了这情景，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到底是小侯爷手里调教出来的人，别看在府里不显山不露水，随便拿出来一个，便是一条猛龙！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老范竟然搞出了这番局面！
    正当燕青这么想着，他刚到后院，树荫里就“噌”地一下，窜起来一个人！
    “小乙哥！”
    范楞娃知道燕青是主人的亲传弟子，因此一见燕青，立刻就跳起来相见！
    “龙王辛苦！”燕青笑着和他开了一句玩笑，亲切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啥事啊小乙哥？”范楞娃连忙问道：“莫非主人有吩咐？”
    “没吩咐……老师让我给你带来八百个人。”燕青笑着说了一句。
    一听到“八百”这个数字，范楞娃就是大吃一惊！
    “都是前不久跟夏贼大战的时候，从西边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有的岁数大了，有的带着伤残。”
    “咱小侯爷跟西军两位种家将军，书信往来的时候，知道这些将士在战场上没法打仗，回家后还没有生计养家。”
    “他就让种家两位将军，把这些人发回汴京原籍，由小侯爷安排他们养家糊口，给他们一条活路。”
    “然后小侯爷说，他知道你这边扩充势力缺人，就让我把这些老兵给你送来了。”
    “太好了！我这正缺人手呢！”
    范楞娃一听，高兴得他手舞足蹈！
    之后燕青又笑着说道：“我替你看过了，那八百人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的好汉子。”
    “有的老寒腿没法再骑马厮杀，有的伤了脚不能长途行军，多少都都有点伤残，但是大部分不严重。”
    “这些老兵战斗力很强，交给你对付汴京那些地痞流氓绝对好用。”
    “现在这有了这些老兵，你也可以加快一下动作，尽快把整个汴京城都变成你的地盘。”
    “没问题！”老范随即正色道：“两个月……四十天！”
    “你跟主人说，我行动的时候不能太过引起官府的注意。另外每次跟汴京各地的龙头动手之前，我都得先摸清他们的底细。”
    “所以太快了容易惹祸，你让主人再给我四十天时间！”
    “……还是两个月吧，”燕青心里很清楚，老范的任务绝对急不得。
    他笑着向范楞娃说道：“老哥你得把事做得尽量细致稳妥才好，有需要的话，找程炼心师兄的行动组……”
    “哦对了，我忘了你能请咱师父出山，就当我没说！”
    范楞娃知道燕青是故意跟他开玩笑，他也抿嘴儿笑了笑。
    之所以燕青管范楞娃的师父冷烟翎也叫师父，是有原因的。
    只因这位小乙哥心思灵透，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不久前他还跟冷姑娘学习暗器之术来着。
    大概是小乙哥觉得自己的弩箭虽然能及远，但是格斗时用起来麻烦，而且一次只能发射一支，有时候真不如甩手一发暗器来得方便……
    当然了，要说到谁跟师父的关系最亲近，那还得说咱老范才行！
    ……
    等燕青回到侯府之后，立刻向燕家小侯爷，汇报了他的所见所闻。
    燕然心里也很高兴，其实老范每三天一次，回府里汇报的时候，大部分的情况燕然都了解。
    只是这帮会的工作非常容易出问题，一不小心就容易树大招风，或者哪里照顾不到就会误伤了百姓。
    再加上范楞娃和栾廷玉这个组合……所以燕然其实并不是十分放心。
    不过今天听燕青所说，老范做事的章法显然是没错的，燕然由此也好笑的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所有的任务，全都铺开了去筹备，没想到却让这位范龙王先见了成效！
    ……
    等燕青回去之后，红袖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周围没人，红袖姐姐洗了手脸，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气坐进了燕然的怀里。
    “我郎君啊，真是怪不容易的！”
    红袖知道，燕然虽然把所有的任务都分配了下去，却在随时随地监控着每个人执行计划的情况，因此小声替燕然道了一句委屈。
    “这些都好办，其实我用不着特别费心去管。”
    燕然却笑着向红袖说道：“在这两三年时间里，其实我就干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找到了这些种子，让他们知道家国天下，懂得民族兴亡，然后把他们种了下去。”
    “我知道这些种子都是好样的，所以在他们发芽的时候，咱们就不能过多干扰。”
    “他们会长成不同的样子……”燕然笑着说道：“但每一棵都是精彩之极！”
    “所以等他们长大之后，”红袖也笑着接了话茬：
    “若是哪里偏了，你就给他们纠正一下，若是哪里缺了，你就给他们浇灌一下。”
    “然后他们就长成参天大树了？”
    “没错，”燕然点了点头：“胸无大义，只重私德，这是整个大宋精英的通病。”
    “因此只见树不见林，一个人能纵横天下，一帮人放在一起，内部就会相互打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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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9章：只待风急、扶摇而起

    “可咱们不一样，”红袖笑着用湿漉漉的小手，摸了摸燕然的脸。
    “咱们这些大树，只要有一课还在，在他的周围不用多久，又是一片众志成城的森林！”
    “你说的没错！”燕然看到红袖的样子，心里也是喜欢得不行。
    他笑着说道：“其实真正难的是做官……”
    “我刚刚升官不久，如今又要掌控兵权，又不能引起皇帝的猜忌。”
    “咱们的实力要攀升，又不能被朝堂重臣群起而攻，跟这些人玩官场倾轧，可真是太难了！”
    “所以呢？郎君有什么办法？”
    红袖知道燕然的苦处，姑娘在燕然怀里拧了拧身子，正色问道。
    “等着大事发生，”燕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凡是出现重大危机，巨大的危险后面必然藏着巨大的机会。”
    “其实咱们之前，从卧虎台开始到现在，哪一次不是如此？”
    “对啊！”红袖闻言，也明白了燕然的意思。
    她笑着说道：“那就等风来……让我郎君，扶摇而起！”
    ……
    确实是扶摇而起了，燕然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被红袖坐在怀里扭股糖似的动来动去，哪还能无动于衷？
    红袖显然也发现了，这位姐姐红着脸，双眼水汪汪地看着燕然道：
    “看我郎君这么辛苦，奖励你点什么呢……你就说吧，又看上谁了？”
    “姐姐你可别弄这个事了。”
    即便是以燕然脸皮的厚度，在大宋朝都不做第二人想的水平，闻言也不禁老脸一红！
    本来以现代的道德水准来评判，燕然在这方面的人品，已经是很成问题了。
    没想到红袖姐姐还想给他扩大队伍，这就让燕然心里越发觉得，对不住这位红颜知己。
    红袖却挺直了秀美的腰肢，正色说道：“我郎君天下未有之豪杰，古今有数儿的英雄，多纳几个小妾怎么了？”
    “你应该百子千孙，开枝散叶，成为千秋佳话……”
    “更何况以郎君肚子里的本事，就算真的生一百个，一个人学一样，也未必全都学得完！”
    “你啊……”红袖捧着燕然的脸，撅着小嘴宠溺地说道：
    “当初在汴水河边，你都不知道那颗解药是真是假，就把它放到嘴里喂给我，要跟我同生共死。”
    “红袖当时就决定，我这一辈子，都会像丝萝托乔木一样依靠着你。”
    “只有世间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我燕郎。天下美人名剑，官位权柄、荣耀骄傲，都该是你的！”
    “几个姑娘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她们个个还都是心甘情愿，想你想得不行！”
    “你不知道吧？”红袖用手指轻轻点着燕然的前胸，笑着说道：
    “那庞晓梦丫头临走的时候，拿她的天下第七名刀‘月满乾坤’，换了百里轻的弯刀，俩人换着用了。”
    “还有这事儿？”燕然一听，立刻惊讶地看向了红袖。
    “当然啊！”红袖笑着说道：
    “庞晓梦那丫头当时说，那把月满乾坤伤了百里轻的内甲，于是特意换给百里轻赔罪的。”
    “天知道那庞晓梦回去之后，是不是拿那把你禽兽打出来的寒铁弯刀，天天睡梦里抱着刷门禁卡呢……”
    “哎哟我的天！你可小点声吧我亲姐！”
    燕然一听到这话，连他心里都有点发虚。
    门禁卡是什么，红袖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其实这个梗来自于师师姑娘。
    因为她长得稍稍有些不同的原因，所以每次燕然看见她，总有拿自己的手掌当成一张卡，在上面刷一下的想法……当然是磁条的，不是感应的那种。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却被红袖记住了，还用在了那把宝刀和庞晓梦的身上！
    这位红袖姐姐真是又温暖又贴心，让人感动之余，俏皮之处还颇有些应接不暇之意！
    “要不就百里轻那丫头？”红袖看燕然不说话，又笑着提出了一个人选……
    “阿嚏！”
    前院里的百里轻姑娘，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如今院子里，紫霄、惊鸿、百里轻和李师师她们几个，正坐在那里聊天说笑。
    紫霄刚刚说了一个谜语让大家猜，心思灵秀的李师师姑娘听完了谜面，心里就知道了答案。
    可那李师师姑娘却是个会凑趣儿的，心里明知道也不说，就让百里轻在那儿苦苦思索。
    七长八短一大捆，一个王八抱着啃……说实话这其实也不怎么难。
    百里轻猜了半天也没猜着，直到紫霄说是一种乐器，百里轻才一拍巴掌。
    “哦！原来是吹笙！”百里轻终于想出了正确答案。
    师师和惊鸿却坐在那儿，看着这个实在的百里丫头暗自好笑。
    要是这么提示还猜不出来，那才真是笨到家了！
    在这之后，师师又给她们说了一个。
    “接你来，送你走，红事白事全都有。”
    这个就简单了，一听提示说还是乐器，百里轻就猜出答案是唢呐。
    等到大家笑得乐不可支之际，这位傻实在的百里姑娘才知道。
    原来在猜谜这个事儿上，自己还真远远不是对手！
    每次一说出谜语，人家就全都知道的答案，就自己在那儿一头雾水的瞎猜！
    看到这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被取笑的百里轻不由得一怒说道：
    “那我也来一个！看你们谁猜得出来！”
    “一根竹子直苗苗，两个小猫抱着咬……你们猜是什么？”
    “揍她！”
    还没等她说完，几位姑娘就知道不是好话。
    紫霄姑娘率先跳起来，抓起桌上的瓜子儿，兜头盖脸朝百里轻扔了过去！
    就连李师师也是被百里轻姑娘一句说中了心事，含羞带怒拿着手里的茶盏，就往百里轻身上泼！
    “好么！这一下谁心里有鬼，立刻就看出来了！”
    百里轻倒是早有准备，她一个倒纵跃上了院墙，之后在墙头上拍着手笑道：
    “我说的是小侯爷练臂力的哑铃……你们这两个坏丫头倒是说说，你们猜哪儿去了？”
    “哼！你也知道我们猜哪儿去了！所以你也是坏丫头！”
    紫霄在下面，明知道自己身法追不上百里轻，只好气呼呼地回怼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哑铃！”百里轻站在墙头上，还是一个劲儿的嘴硬。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她脸蛋上也飞满了红霞。
    “这帮子人，怎么说呢……真是羞与你们为伍！”旁边的惊鸿姑娘想了又想，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姑娘红着脸把手帕往桌上一摔，娇嗔道：“讨厌！这游戏还怎么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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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0章：大夏公主、天火龙妆

    事实证明，机会这玩意儿就像女流氓的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朝你伸过来了。
    这一天燕然刚刚从汴京十三行那边回来，就接到了一份情报。
    正赶上小侯爷手上沾了些黑黑的东西，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送来情报的人正是鸣鸿那丫头，最近她的汴京情报网筹备得卓有成效，已经开始有官场上的情报送上来了。
    燕然一边用皂角搓洗自己的手，一边暗自骂娘。
    上次雨师带来的重油，到底还是从官府里，被燕然以带走处理的方式全都扣了下来。
    重油随后被送到汴京十三行那边的工厂里加以精炼，按照燕家小侯爷的想法，无论什么东西都要被他利用得淋漓尽致才行。
    炼油设备这一项最简单，其实就是酿酒大师文玉觞，经过反复改良的酒精蒸馏器。
    为了不让酒精汽化浪费，文玉觞改进这玩意儿的时候尽量做到了密封，而且工艺上跟炼油几乎没什么两样。
    所以燕然拿过来就用，而且效果还不错。
    就在今天，他把数百斤重油，用这些设备全都加工了一下。
    当然用的是简单的蒸馏法，只要在装重油的锅子下面加热，上面蒸发的可燃气体冷却之后，就会按照蒸发的顺序，分离出汽油、柴油和煤油。
    剩下残渣的就是沥青了，小侯爷手上沾的就是这玩意儿。
    其实让小侯爷心情不怎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掌握的工艺太过落后，所以只能造出这些东西。
    如果按照现代化学的标准，实际上重油里的好玩意儿真是太多了，各种塑料橡胶，全都是原油里提炼出来的，但是燕然却只能干看着没办法。
    燕然甚至把沥青都留存了起来，准备用作将来密封的时候用。
    但是燕然非常清楚，这玩意儿一不能用来封存弹药，因为沥青遇热以后会粘在枪膛上。
    二不能用来密封食品，因为沥青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所以燕然现在想来想去，这东西只能用于船只的密封上。
    好在提炼出了汽油柴油和煤油，燕然看着玻璃瓶子里装的煤油……现阶段来说，煤油是最有用的。
    有了煤油就可以制作机械打火机，燕然恨那些火折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趁着燕然洗手的时候，鸣鸿也把情况说了个清楚。
    小侯爷听得暗自点头，这次他接到的情报来自官场，说是朝堂里商议妥当，燕然所负责的鸿胪寺，即将被派遣一项新任务。
    接待西夏长公主入京，同时来的还有一支西夏使团，团长的名字叫做嵬名玄煌。
    鸿胪寺是大宋专门负责外交的衙门，所以接待这些外交使团，包括他们住宿的馆驿，都在燕然的管辖之下。
    听到情报之后，燕然的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原因。
    其中细节，竟然跟燕然的雨师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前在雨师的谋划下，西夏趁着西军主力被调到江南平叛，趁机发起了对大宋的攻势。
    可是随即种师中的五万西军返回了边疆，这支军队战斗力未受损失，还获得了崭新的盔甲兵器和朝廷的犒赏。
    因此种师中将军回去以后，种家兄弟很快就把西夏人打了回去。
    按照西夏一贯的德性，自然是又派遣使者要求讲和……哪回先动手的都是他们，然后一见自己打不下来，要求双方停战的也是他们！
    只是那个西夏公主，不知她跑这来干什么？
    想到这里，燕然把西夏情报处的阿秀姑娘喊了过来。
    这位阿秀姑娘现在俩手攥着空拳头，手下基本上一个兵都没有。
    因为她的情报分析部和西夏情报处的所有人员，还在谍报学院里学习呢……
    不过这些日子，阿秀姑娘通过海蛟龙的商队，还有来汴京经商的西夏商人频繁接触，倒是收集了一些有关西夏的情报。
    因此燕然把姑娘叫过来问问，看看阿秀姑娘有没有办法弄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
    之后阿秀一听到燕然所说的名字，她居然真的知道一些相关情报！
    看来这阿秀姑娘秀外慧中，做起工作来十分扎实，还是很努力的。
    ……
    只见阿秀姑娘轻声说道：“这里边那位夏国公主，如果确定是长公主的话，这个人的情况我倒是了解一些。”
    “这姑娘在夏国十分有名，是当朝夏国皇帝李乾顺的第一个女儿。”
    “她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姑娘聪慧异常，声望不亚于夏国皇子，另外还因为她出生的那一日天生异象。”
    “姑娘今年十七岁，据说她出生之日，晨昏赤气如虹，中夜烛龙经天。”
    “长公主就在当夜降生，因此被皇帝起名李龙妆，平日里深得夏国皇帝的宠爱。”
    燕然听到这里，皱着眉想了想：这烛龙……如果他记得没错，应该说的就是极光现象。
    但是西夏那边的纬度，是很难出现极光，但是再加上晨昏赤气如虹……也就是天上出现强烈的火烧云，那就容易解释了。
    原来在这位西夏公主出生的那天，出现了地磁强磁暴现象，影响了当地的磁场，所以才出现了极光。
    古人就是这么无聊，凡遇到解释不了的天象，就说有异人降生。甚至他妈怀他的时候梦见什么东西入腹，都能成为这种异象之一。
    也不知道那个当娘的要是梦见拖拉机入腹，会不会生出来个变形金刚转世……
    想到这里的时候，燕然一边纳闷两国使团谈判，为什么要把长公主派来，一边又问另一位使团团长的情况。
    阿秀接着说道：“那位团长嵬名玄煌，是夏国的鸿胪寺少卿……”
    听见这话，燕然就笑了。
    原来夏国也有鸿胪寺，还是个少卿，比自己正好低一级。
    可随即阿秀姑娘低声说道：“这个嵬名玄煌，同时兼任匦匣司的匦匣使。”
    “匦匣司是夏国的军事情报部门，首领匦匣使在党项文里称之为“讹力领”，相当于咱们大宋的机速房巡阅使。”
    “所以这个家伙，其实是夏国的情报头子……主人你和他打交道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好嘛，自己也是鸿胪寺卿兼机速房巡阅使！
    这家伙明显是自己的阉割缩小版，这回可是针尖对麦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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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1章：王府长史、道左相逢

    “明白了！”燕然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他笑着说道：“看来这个嵬名玄煌这次到大宋来，不但要促成双方和谈，还要伺机收集情报。”
    “咱们要注意他在背地里搞的小动作……迎接使者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说到一半，燕然转头又去问鸣鸿。
    “明天下圣旨给主人，西夏使者团后天到达。”
    鸣鸿回答的很清楚，燕然对这两位姑娘的情报工作，也给予了肯定。
    现在燕然什么事都能提前知道，有所准备，这就很舒服了！
    次日燕然果然接到了圣旨，他传令腾出馆驿给夏国使团，准备好接待一应事务。
    第二天，小侯爷换了官服，出发去城外迎接使团。
    之后燕然刚一出府，就有一个人带着眼纱遮住了脸，汇入了燕然的队伍！
    ……
    这人正是那位汴京龙王范楞娃，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燕然战马旁边，随即低声说道：
    “从这里到朱雀门，再从朱雀门到都亭驿，所有街面附近都检查过了。”
    “别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只有前面御街上，春阳楼里来了一伙不明不白的人。”
    “他们包下了整个酒楼，外面伺候的人身上都带着银鱼袋，不知是何用意，主人你要小心！”
    “好！”燕然笑着看了看老范。
    范楞娃今天的行动可不是燕然安排的，而是老范自发的给燕然提前做好了排查。
    如今范楞娃这个汴京最大的地头蛇，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事实证明他做事果然很得力。
    不说别的，对于燕然出发和使者经过的行进路线，范楞娃已经提前做好了排查，这就让燕然多了几分安心。
    更何况老范还带来了一个重要情况……那伙儿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燕然倒不是担心他们意图行刺，即便是刺客脑袋穿刺了，也不至于带着银鱼袋向西夏使臣痛下杀手。
    有资格佩戴银鱼贷的，一般都是六品到四品的官员，如此身份地位居然都进不得那春阳楼，只能在外面伺候着……这倒是有意思得很！
    燕然让蒙着脸的老范即刻离开，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之后队伍继续向前，走了不远往南一拐，便到了御街上。
    这时的大宋正是奢侈繁华之极的时代，汴京城中这条最热闹宽阔的大街也是衣香鬓影，褒衣博带，行走其间的尽是顶尖人物。
    燕然一边走，一边想着那支即将到达的西夏使团。
    他们从风吹满地石头乱滚的西夏，来到这富裕繁华的大宋，看见了这汴京街巷的盛景，不知道会是一副怎样的心情？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就是春阳楼了。
    燕然随即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街边，遥遥向着自己行礼。
    那人虽然身穿常服，但腰间却挂着银鱼袋，而且姿态气度明显是一位在朝官员。
    他们早早包下春阳楼，原来是在等我啊！
    燕然想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甩镫下马。他让自己的队伍停住，随即几步迎上了那个人。
    只见迎面这位大概四十岁上下，是一个中年帅哥，眉目之间棱角柔和，周身上下清爽干净。
    此人气度深沉，稳重异常，燕然觉得这人就像一个年轻时获奖无数的影帝，到老时磨尽棱角洗尽铅华，颇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道左相逢，岂敢当此大礼？没请教这位……”燕然笑着问了一句。
    这位“影帝哥”礼貌地一笑道：“在下郓王府长史，裴重裴少钧，见过燕寺卿！”
    怪不得！
    这位裴少钧先生一开口介绍自己，燕然的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难怪这位中年帅哥的气度如此稳重，原来人家是王府长史！
    所谓王府长史，其实就是王府的大管家，和普通管家的区别是……人家是有官职的。
    这位裴重先生是从五品的文官，要是早些日子让燕然见到他，小侯爷还得朝他行礼呢。
    而且按照惯例，如果王府里是一位年轻的王爷，王府长史还很有可能就是王爷的老师，所以这位裴长史的地位当真是相当尊贵。
    至于说为啥今天他过来拦路，燕然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一些……
    一个西夏长公主莫名其妙地跟随使团，来到大宋汴京。然后一个郓王又莫名其妙，拦住了他的迎接队伍。
    这里边莫不是有什么两国联姻之类的事？
    燕然一边想着，一边和那位裴少钧先生见过了礼。
    在这之后就见裴少钧一伸手，将燕然往春阳楼里请。
    “主子在里面等候燕寺卿许久，烦请拨冗一见……定不会让您误了皇命！”
    燕然知道，这句话说明裴重是知道燕然出城，是要迎接西夏史团的。
    所以小侯爷进去的时候，知道自己怕是又猜中了……
    等燕然进了春阳楼，果然瞧见四下都是王府侍卫。
    在裴少钧的带领下，两人却并未在春阳楼里停留，他们直接穿过来酒楼，随即燕然就在后院里，见到了那位郓王殿下。
    裴少钧又行了一礼，随后后退离开，让院子的二人单独谈话。
    后院大树参天，花木扶疏。隔着一扇屏风，郓王长什么样燕然都看不见，就看见一个身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年轻人的身量，几乎是背对着自己。
    “真是失礼了……本王不喜酒楼里的烟火气，这边倒是可以透口气，请燕寺卿稍坐待茶。”
    燕然连称不敢，他心里还在暗自纳闷：
    为什么这个郓王殿下居然像个公主似的，特意遮住了容貌不让自己看？
    另外郓王殿下说话的声音虽然低沉稳重，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和燕然的年纪相仿。
    而且看他话语中的意思，对燕然甚是礼貌亲切，倒没有什么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味道。
    等燕然坐下之后，有下人送上茶来，那下人转身离去之后，郓王殿下才沉声说道：
    “不久前射猎翻了弓梢，正好打在脸上受了伤，不想在燕卿面前失了体统，这才特意遮上一点。”
    “本王对燕寺卿的才华一向敬重，这次得见正该把臂相交才是，真是憾甚！”
    燕然听见这话说得甚是亲近，也是报以礼貌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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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2章：郓王赵楷、状元之才

    与此同时，他那颗惯于收集情报的大脑也在唰唰转动……对于这位郓王殿下的情况，他算是又多了解了一些。
    所谓猎弓翻稍，就是射箭时弓弦越过了弓稍，也就是弓弦跑到弓背外边去了，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的！
    只是对于王公贵族用的宽稍弓来说，也确实很难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根据燕然的判断，这位郓王殿下用的弓不但力道很大，而且还是利于快速连射的小稍弓。
    小梢弓就是弓稍用于承托弓弦的那部分，做得又细又窄，这样才会造成翻稍伤人……
    所以这位郓王殿下不但修养很高，居然射术也很不错！
    “不敢耽误燕寺卿的公务，本王就直说好了。”
    只见屏风后的郓王低声说道：“这次有件事，想要拜托燕寺卿帮个忙。”
    “殿下尽管吩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燕然当然要听听这位郓王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迎接夏国使者的时候，劳烦燕寺卿看看那位夏国长公主，才貌性情如何……”
    “燕寺卿如若方便，看过了之后到王府告知本王一声……就这。”
    燕然一听之下，当然是心里有数，看来自己猜的完全没错！
    这位夏国长公主来此，果然还是有些联姻的意思。
    大宋皇室应该对此也多少有些预料，因此这位郓王殿下大概是想提前知道，那位长公主长相如何，性格怎样。
    所以他才拜托自己透露点消息……这有什么问题？
    燕然知道这是顺手就能办的事，因此立刻笑着说道：
    “既是殿下相托，臣敢不从命？”
    “请殿下回府等消息便是，臣但有所见所闻，必定如实告知殿下。”
    “那就好……劳烦燕寺卿了。”
    那位郓王殿下回答时，语声稍稍迟疑，看来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在内。
    然后燕然连忙告别，出去接人去了，郓王自然是让自家长史出门相送。
    等燕然出门再度上马，和那位裴少钧长史告别之后。
    他走在出城的路上，心里还在暗自思索。
    从刚才说话的情形来看，这位郓王殿下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他毕竟是个少年，相亲之前心中忐忑也实属正常。
    至于两国联姻这件事……历史上好像没记载过啊？
    换句话说，这一个公主一个郓王，就算俩人看对眼了，也很有可能联姻这事是成不了的。
    燕然想到这里，他随即向着旁边的红袖姐姐看过去。
    “郓王……名声如何？”
    “你不知道他？”红袖闻言不禁吃了一惊！
    说实话这也不怪小侯爷，因为燕然的记忆，多半是出于前世的历史书。
    若是在史书上出现过的人物，哪怕就是个小人物，他都会有印象。
    可是像郓王这样，史书上没怎么记载过的，小侯爷就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了。
    见到燕然不了解郓王，红袖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她轻轻拉了一下战马的缰绳，离燕然近了一些。
    然后姑娘轻声向燕然说道：“这个郓王殿下，怎么说呢……”
    “若是没有燕郎横空出世，咱这大宋的文曲星就应该是他了！”
    “哦？这么厉害？”听见这话，燕然瞬间来了兴致！
    只见红袖低声道：“郓王今年十八岁，是圣上的第三子，从小聪慧俊美，世人皆知。”
    “去年春闱的时候，郓王化名去考试，中了个状元！”
    “啊？”这一下，燕然更是大吃一惊。
    按照大宋朝的科举制度，三年才出一个状元，能中状元的，那才华绝对是惊世骇俗了。
    “厉害吧？”红袖接着说道：
    “只因在这之前，历朝历代从没有过皇子高中状元的例子，因此当朝天子也是高兴之极。”
    “其实天子早就对他十分宠爱，有了这个事之后，天子更是赏了他受赐金紫，出入宫禁，官居太傅三项殊荣。”
    “因为这位郓王赵楷，才华气度都是远超诸位皇子，他写的瘦金体更是与当朝圣上一般无异，因此天子对他的恩宠也是从来不断。”
    “殿下出生时就是魏国公，两岁晋封嘉王，崇宁四年他三岁时，又封了郓王！”
    “哦……”燕然听到这里时，也是暗自咋舌。
    话说这大宋封王是很有讲究的，其中的一等王，就是俗称的“封以大国”。
    比如齐楚燕韩赵魏秦这种，凡是听名字就知道是古代一个国家的，这就是第一等的王爷。
    然后就是郓王这种“一字王”，地位也仅是稍稍次之而已。
    所谓一字王，就是以古代的州郡命名，郓王就是以郓州为名。
    接下来就是“二字王”，比如“安定郡王”这一类，就属于第三等了。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我就记得后来南宋的第一位皇帝赵构，是宋徽宗儿子里的老九。
    赵构是受封康王，看来无论是地位排名，还是恩宠喜爱，那位将来的皇帝康王，还远在郓王之下啊！
    所以这郓王，会不会是在靖康之耻的时候死了？还是被人抓走了？
    按照常理说，有这位状元皇子在，连宋钦宗这个老大的地位，都不免会受到他的威胁。
    至于皇帝的位置，哪儿还有那个老九赵构什么事儿？可能郓王确实是半路上死了，以至于让那个老九捡了个便宜！
    燕然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往前走，一边还觉得挺有意思。
    话说皇子能考上状元的，这位郓王殿下不但空前，恐怕还绝后了。
    若他高中状元的事儿是真的，郓王殿下也当真是个人物！
    一个天火中生，烛龙公主。一个状元之才，无双贵胄。
    这俩人说起来，倒也是万般般配！
    ……
    当燕然率队来到朱雀门外，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到了。
    眼看着，远远的一队队的西夏骑兵来回奔驰，看起来他们把这次进城当成了一次军事行动，整将城门这边的情况，用快马不断的向后方回报。
    等到西夏骑兵过来，带队的队长也问清楚了，燕然就是大宋过来迎接使团的官儿。
    他斜着眼睛看了燕然一眼，看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在衡量这个小白脸大宋官儿，能不能扛住自己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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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3章：满坑污浊、奇花一朵

    然后那个西夏军的眼睛，又在燕然的战马擎天柱身上贪婪地转了一圈，之后才拨马回去报信。
    燕然见这位队长身上穿着铁甲，大热天的脚底下蹬着白板的白皮靴，离老远就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比他胯下战马的牲口味儿都大！
    再看队长头上的发型……不知道谁设计的，这审美真是没谁了！
    你要是拿个小碗往头顶上一扣，然后把碗罩住的部位全都剃掉，这就是党项人最常用的发型“秃发”了。
    当然若是地位有些尊贵的人士，还会俏皮的在前额部位，留一个可爱的刘海……
    听起来虽然不错，但这头型若是顶在一个粗豪野蛮的大汉头上，头顶上还被太阳晒得雀黑雀黑的你试试！
    那真是让人一点鉴赏的心情都拿不出来！
    燕然看着远处那支西夏使团缓缓接近，心里也不禁暗自翻腾。
    这一回，他终于是见到西夏人了！
    其实在读历史的时候，每一个国家和民族，在燕然的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形象。
    如果说大宋是儒雅的文士，那辽国基本上就是个被大宋文化同化了的，带点北方民族风格的大汉。
    金国女真凶猛彪悍，狡猾如狼……至于西夏则是残忍暴虐，而且还蠢得猪一样！
    说他们蠢，真是一点没有贬低的意思，西夏从建立夏国的李元昊死了之后，基本上对外就是俩战略……
    第一个战略就是：我上去就抢你点东西。
    然后第二个战略就是：万一我打不过你，我就趁你有点啥事腾不出手，上去就抢你点东西！
    从头至尾他们就这一个套路，在燕然的心里，如果说西夏有什么优势的话，就是他们那个地方……太特么穷了！
    除了河套地区产粮食……所谓河套就是“黄河百害，唯利一套”的河套地区，剩下的就是祁连山和大戈壁。
    所以不管是辽国大宋，还是后来的金国蒙古，对这个穷横穷横的邻居，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兴趣。
    ……你又能把他怎么样？你打他他跑贺兰山里去了，然后你一转身，他又回来了！
    所以西夏就是这么个滚刀肉的风格，如果按照燕然的意思，那个破国家都多余安排个皇上。
    你往他们那个宝座上一瓢泔水泼过去，牵头猪来保证都比他那皇上干的好！
    在后世还有一件事，是对燕然这个想法的最好证明。
    蒙古人崛起之后，铁木真之所以干脆利落的把西夏灭了国，就是因为西夏收留了成吉思汗的平生大敌……王罕的儿子桑昆。
    天知道这帮笨蛋，他们要桑昆这么个玩意儿有啥用！
    总之蒙古兵力强盛的时候，西夏明知自己打不过人家，就只能忍着。
    然后他们趁着成吉思汗西征的机会，就在背后出兵叛乱，烧杀抢掠……
    他们蠢到甚至没有考虑过，人家有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回家那天吗？
    像这种作死小能手的做法，你说哪头猪能干得出来？
    所以所有西夏人都算上，咱小侯爷也就觉得虚竹的媳妇儿梦姑还不错，剩下的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
    眼看着西夏史团就要到眼前了，这时由城门那边过来一匹马，从后方汇入了燕然的队伍。
    既然没人拦着，那就一定是自己人了，小侯爷回头一看，原来是君风华。
    这位君风华少爷自从上次的脱衣看腹肌事件之后，和羊小白姑娘的关系多少有点微妙。
    看这意思，俩人都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这次不知道他追到城外来找燕然是什么事。
    燕然跟君风华打了个招呼，随即就见君少爷一边看了看远处的队伍，一边皱着眉说道：
    “完了！看起来夏国使团的事儿就够你忙的，肯定没工夫帮我查案了。”
    “怎么了？又有案子？”燕然笑着向他问了一句。
    “对啊……有点麻烦，估计没你不成。”君风华也实话实说地答道。
    现在君少爷对燕然的本领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说话时该认怂就认怂，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
    燕然也笑了，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是走不开，旁边的红袖姑娘却笑着向两人说道：
    “那就由我过去看看案子好了，回头燕郎别忘了告诉我，那个西夏公主长什么样！”
    “肯定没姐姐好看……你不等一会，看看夏国公主再走啊？这都到眼巴前儿了！”
    燕然这后半句，是向着君风华问的。
    那位君少爷却和红袖一边拨马往回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夏国那破地方能出什么好干粮？我看准是个村妞儿！”
    燕然听见君风华这话忍不住笑，之后他就在道边立马，等着那支使团过来。
    这时小胖子钱戏看见小侯爷齿白唇红，犹如玉树临风，再看他左边的燕青，右边的苏信……
    苏信在辽国那边忙了几乎有俩月，正好昨天才回来。
    钱戏见状不禁感叹道：“这三个俊俏郎君当街一拦，不得给夏国公主看得满地乱爬才怪呢！”
    这小子拍马屁的水平见长，燕然又抿嘴笑了一声……使团到眼前了。
    燕然一眼就看见，队伍里一百多匹健硕高大的大骆驼，每一匹骆驼上都坐着一个雄壮的战士！
    “这是夏国泼喜军，”苏信在旁边说道：“作战时这支军队厉害得很。”
    “他们有一种小型的投石机叫旋风炮，每一匹骆驼上都会携带一台，然后鞍袋里装着两袋比拳头还大的石头。”
    “作战的时候，这种石头用旋风炮扔出去，打得比弓箭远，即便是身穿铠甲，也难免被他所伤。”
    “泼喜军是西夏有名的兵种……”
    正说到这里，离得稍稍近了，只见前面又是一百多名体型雄壮的骑兵。
    这支骑兵人马都穿着重甲，战士的身上铠甲更是裹得密不透风！
    燕然看到他们身上的战甲，每一片甲叶正中间，都带着一个黄豆大小的铁疙瘩。
    若说眼前的战甲，颇有些冰冷残酷的美感，这种盔甲形制怪异，也让那些战士看起来威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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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4章：风絮满江、一见龙妆

    可甲叶上密密麻麻的凸起，就像是盔甲长了瘊子一样，密集恐惧症患者见了，只怕立刻就要抓狂！
    “夏国瘊子甲，这是党项铁鹞子军。”苏信接着说道：
    “这支重骑兵是专门用来在战场上，摧敌破阵用的。”
    “据说名扬天下的金国铁浮屠，都没有铁鹞子成立的时间早。”
    “他们的重甲能在五十步距离上，防住咱大宋的弓弩，手上的大斧劈砍时更是无坚不摧。”
    “咱们的西军和夏国作战，往往这支铁鹞子军只需数百人，就敢直冲咱们的万人军阵！”
    “果然名不虚传！”燕然看着前面的重甲骑兵，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些西夏将士人马雄壮倒也罢了，他们身上的瘊子甲也是锻造得极其精良。
    只是不知道……燕然心中想道：
    我用合金锻造的寒铁骑，和他们这支铁鹞子正面硬锋之时，倒要看看谁是天下至强的重骑！
    在这之后，西夏的队伍里又是一百人过来，这次苏信说，这是夏国步跋子。
    虽然他们身上也穿着铁甲，胯下骑着战马，其实却是一群山地步兵。
    这支部队善于攀援山地，平地设伏，在夏国军队里也是威名赫赫。
    苏信说每一次作战时，都由他们先去搅乱敌军的阵型，然后由铁鹞子一锤定音，由此可知，这是一支能打硬仗的军队。
    随后第四个百人队，燕然见他们身上仅穿着皮甲，鞍袋里插着狼牙棒、铁骨朵。
    苏信沉声说道：“这是夏国擒生军，负责轻骑袭扰，侦查捕俘。”
    “这是一支轻骑兵部队，来去如风，相当难缠！”
    等到这四支军队列队之后，后面就是大队华贵的车马，看来这就是夏国使团了。
    “这明显是扬威来的……”燕然见状不禁冷笑了一下。
    泼喜军、铁鹞子、步跋子、擒生军。四个百人队作为使团的护卫，一个个兵强马壮铠甲闪耀，这帮夏贼的心思不问可知。
    不外乎谈判之前先秀秀胸肌的意思，很是符合西夏人一贯的作派！
    等燕然策马上前，随即就看到前方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正有两位侍女一左一右，撩开了织锦车帘。
    车厢里端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燕然一见之下，倒是颇有些意外。
    原本他想着自己会见到一个涂着满脸的白粉胭脂的异族女子，却不曾想里边的这位，跟他心中预想的西夏女尸风格截然不同。
    车厢里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圆脸姑娘，脸蛋上稍稍带着红润，有点像是粉红的苹果。
    浓密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这种干净纯真的眼神，最是让某些老色鬼魂飞魄散的类型！
    这倒是真没想到，燕然再仔细看才发现，这还真是前世宁夏一带，那种带点少数民族风味的，干净之极的小姑娘。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西夏长公主李龙妆了……
    燕然随即看到旁边一辆马车，也掀起了车帘，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人。
    鹰眼猴腮，猿臂狼腰，一看就是个心地阴险，不好对付的家伙。
    估计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位西夏使者嵬名玄煌！
    ……
    “大宋鸿胪寺卿燕然，奉旨迎接诸位使者入京！”
    见到了这两位，燕然也高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燕然？满城风絮燕天行？”
    那位西夏公主闻言似乎有些惊奇，她的嗓音中带着豆沙一般的酥软质感。
    她说话的语气稳重平和，倒是有一股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可她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吓了一跳！
    “那些酸溜溜的诗词，就是你写的？”
    听见这话，燕然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原本一见面就这么聊天，毫无上下尊卑之分，其实和这位公主的身份是不怎么相符的。
    不过他们是为了战争谈判而来，所以逮谁灭谁，见人就来个下马威，倒也是在所难免。
    就是这小姑娘，也忒没礼貌了！
    燕然淡淡地一笑道：“见过夏国长公主殿下，”
    “在下之前写的，也不尽是酸词儿，也写过千旗猎猎拥铁甲。”
    “现在看来，下一句改成一夜风雪向贺兰，倒也一样合适。”
    燕然这句话说出来，那姑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嵬名玄煌的目光，更是冷冷地向着燕然的方向看来。
    原来之前燕然给耶律大石画的那幅《天山夜雪图》，早已名传天下。那里的原诗其实是“千旗猎猎拥铁甲，一夜风雪向天山”。
    可贺兰山原本是西夏的腹地，让燕然这么一改，就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
    而且好笑的是，居然连韵脚都是十分符合！
    因此小侯爷这番话，虽然说得平淡，却有一股强烈的对抗之意。西夏那两位没想到燕然的话风如此犀利，因此都是暗吃了一惊。
    说实话，这时小侯爷的心里也很是不爽。
    他原本负责的是接待任务，西夏使团后面无论是谈判还是打仗，都跟他没一点关系。说穿了他作的就是一个招待所所长的工作。
    所以也不怪我拿话怼你，你说你们大老远来的，不说赶紧滚进去休息，为什么朝我劲儿劲儿的？
    等燕然说完，那公主被他噎得瞪大了眼睛，这下倒是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了。
    而旁边的嵬名玄煌却冷笑着说道：“哼……这些宋人别的不行，就会逞些口舌之利。”
    “一点用都没有，公主无须在意！”
    他这话说出来，那位西夏公主眼中立刻露出了笑意，燕然旁边的苏信却在暗自大叫糟糕！
    以他对燕然的了解，这家伙轻易是不发火的，但对侵略华夏的外族却是另当别论。
    更何况这句“一点用没有”，指责的可是大宋男儿，小侯爷听了怕是要发飙！
    正当苏信用后腰感觉着自己箭囊的位置，心中暗生警惕之际。
    却见燕家小侯爷举起一只右手，冲着夏国那两位，神情淡然地说道：
    “我身为大宋军器监司丞，这次两国交战，西军新换的铁甲，其实都是我锻造的。”
    “算来我这只手上，外族的鲜血也不少，这句口舌之利，燕某原物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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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5章：夜游汴京、繁华如梦

    “你……”
    听到燕然这句话，那位嵬名玄煌的目光，立刻便阴狠了几分！
    他正要开口反驳之际，却见燕然淡淡地挥手道：“要我说贵使还是留点力气，用在谈判的时候也好。”
    “不过想要占便宜，我劝诸位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战场上得不到的，在谈判桌上也永远得不到。”
    “……请！”
    从始至终，燕然连马都没下。
    等他说完这番话，小侯爷目光平静地看了看这两位，然后拨马就走！
    那支西夏使团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说实话这次双方闹了个半红脸，纯属西夏人自己犯贱。
    你们过来和谈，跟燕然有什么关系？没事把下马威往小侯爷头上使，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等进城到了都亭驿，燕然下马让人把使团带进去。
    都亭驿自然有自己的驿丞，当然现在也属于燕然的手下。
    接待外国社团这种事，他们都是做惯了的，因此使团和军士住在哪儿，饭菜和粮草从哪儿出，也都是早有定数，安排起来自然是熟练之极。
    等到燕然走进了都亭驿，他还不忘了跟这位驿丞嘱咐……
    “看好了他们的兵！要是有打人抢劫这类事，马上报给我。这帮人抢别人东西，就跟拿自己家东西似的……”
    他也不管旁边就有西夏使团的官员，这些话就大大方方放在明面上说，听得那位驿丞脸都绿了！
    又穿过几个院子，燕然看到边上有一个年轻人正在喂马。
    他一眼看到那个人手腕上带着镣铐的痕迹，连忙回头向着驿丞问道：“怎么回事？这怎么还有个犯人呢？”
    “这是刚买的马童！”驿丞赶忙说道：
    “大夏使团又是西北马又是骆驼的，咱们怕把人家的坐骑给喂坏了。”
    “因此市面上有卖西面马的，我见这小子伺候骡马有一套，还是西北过来的人，熟知大夏战马的习性，所以就买了他来……”
    “那倒也行……”燕然听了之后，倒是没再说这个马童的事，而是皱眉道：
    “把你那舌头给我改一改！什么大夏大夏的！”
    “以后金国就是金国，夏国就是夏国，辽国就是辽国！”
    “再从你嘴里听到有辱国体的称呼，下回喂马的就是你！”
    “是是是！下官定然牢记在心！”
    那驿丞听到燕然的话，霎时吓得汗流浃背，连忙低头答应下来。
    之后燕然一路向前检查，再没看那个马童一眼。
    但他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这哪是什么买来的马童？分明就是古夙罗那小子！
    看来这小子在燕青手下调教得不错，小乙哥居然都让他出任务了。
    燕青到底心思细致，想的周到，早早在都亭驿里埋下了古夙罗这根钉子，果然是个收集情报的妙招。
    古夙罗是懂得党项语的，所以这帮西夏人私下里聊天的时候，说什么话都瞒不过他！
    其实在这个时代，西夏人的官方语言是党项语，他们也有自己的西夏文字。
    但是党项语限制极大，用于围猎作战当然没问题，但是在治政方面，很多专业词汇他们压根就没有。
    还有那个西夏文……创立的时候也没考虑到书写便利不便利，一个字里边三十来个撇捺都是寻常得很。
    甚至一眼看上去，你都会怀疑，这特么是在黄纸上鬼画符呢！
    所以西夏那边高层的官方文字尤其是语言，还是用大宋的比较多。
    这也造成了很多大宋不得志的读书人，投靠了西夏以后直接就当了那边的官员，甚至都不需要翻译。
    也正因为如此，使团里高层的人几乎个个都会说汉话，那位公主说话的时候，你几乎都听不出来是个异族人。
    正想到这里，燕然突然看到有一个人正好迎面过来，和他擦肩而过……
    这个情景，把燕然都给吓了一跳！
    因为过去的那位，居然是西夏长公主李龙妆……
    这姑娘刚刚脱下了一身华贵之极的袍服，换上了一套大宋女孩的衣裙，居然就这么一个人去外面了！
    事关职责，燕然只好跟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暗骂：这娘们儿是不是有啥毛病？
    眼看着天都黑了，你不说老老实实在馆驿里呆着，居然一个人出去逛街？
    ……
    那李龙妆公主出门之后，发现燕然走在他后面，她也没说话。
    燕然眼看着这位长公主，来到一片热闹的街市里，大眼睛充满惊奇地看着汴京的夜景。
    小侯爷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后面跟着自己的人，离得远点儿。
    他大概能猜出这位公主的心思，她是想亲眼看看汴京的繁华！
    此时的汴京城里明月经天，笙歌四起，四处点亮的灯火犹如天上的星河。
    街道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售卖各种小玩意儿、小饰品、各种点心糖果食物的摊子一眼望不到边。
    汴京有着外族人想象不到的繁华，甚至是同时代的欧洲人来此，都会觉得这是一座天上之城……就更别提那些土坷垃里蹦出来的西夏人了。
    燕然也是到了大宋才知道，在这个时代，甚至有很多现代才有的东西。
    大宋有宠物医院，有用专门用牛肉和蔬菜特制的狗粮，有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外卖，不管你喜欢什么，在这里都能找到无数的知己。
    他们有玩鹰的旅店，有玩鸽子的店铺，有价值千金的钓鱼竿，也有精美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饮食。
    因此行走其间的这位西夏长公主，她眼中映射出来的这个世界，想必也和她此时的心境一样精彩。
    长公主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和燕然慢慢地并肩而行。
    小侯爷看着她欣喜万分的在小摊子上，挑了一串苹果绿色的碧玉手串，又依依不舍地放回了原处。
    “没带钱还是不喜欢？”看到这个情景，燕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带钱了，也喜欢。”这姑娘遗憾地撅嘴道：“就是太便宜了，会被人笑话，我的身份带不得。”
    “怎么了？”
    燕然笑了笑没说话，公主却以为他在笑话自己，立刻向燕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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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6章：笑语殷殷、各自在心

    “要是你所做的所有事，都要符合别人的标准，那你活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燕然说到一半，一转头发现姑娘还在瞪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他淡淡地笑道：“那些一心想要让所有人都认可他的人，才是最廉价的。”
    “给你钱……”长公主听了燕然的话之后，居然愣了好一阵。
    然后她转身付钱，买下了那串碧玉珠串。
    “所以照你所说的，像咱们俩这样相互看不起，才是正确的？”
    这姑娘的性格虽然有点古怪，思维逻辑却很清楚，让燕然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看不起你。”
    “因为我还没发现，你做过什么让人不齿的事，但咱们俩相互可怜应该是真的。”
    两人一边往前走，小侯爷一边背着手说道：
    “你笑大宋羸弱，笑宋人虚假，我笑你身不由己，命运操持于他人之手……这个很好吃，不要错过。”
    燕然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路边一个卖香糖果子的摊子上，嫩黄色的狮蛮栗子糕。
    疼早就看见这位公主的眼睛，一直在路边那些小吃摊上转……这娃也怪可怜的，因此小侯爷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这下公主也不装了……摊牌了！
    她在摊上把狮蛮栗子糕、果脯蜜煎、雕花梅圆几样颜色鲜艳又好看的细巧点心，每一样都买了两块，拿荷叶包捧在手上，一边走一边吃。
    “嗯！嗯！”
    每尝一口，这姑娘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然后她赶忙低头，仔细看那块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点心，到底长什么样……似乎是想记住它们的名字。
    这姑娘说话有条有理，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燕然对她的火气倒是慢慢消了下去。
    于是一路上见到好吃的，燕然随手指点，那姑娘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过去就买。
    “所以说咱俩……我对宋国和你对大夏，都看错了？”
    公主嘴里嚼着点心，还向燕然开口问了一句。
    “起码你是错的，大宋一点不弱，我就强得可怕。”
    燕然回答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因为他看见了好几个熟人……全都在摊子后面。
    七十二路烽烟……准是紫霄那丫头怕出事儿，临时把他们弄过来的！
    “哈！”
    长公主刚咬了一口买来的旋煎羊肠，也不知道她是烫的，还是被燕然逗得笑了出来，反正是惊叫了一声。
    羊肠在锅里煎得外面酥脆，里面肥嫩，咬一口脂香满唇。
    长公主一边吃，一边连连用手指点，示意这个好吃。
    “你最好留着点肚子，前边好几十样好东西呢，照这么吃你会错过很多好东西。”
    燕然一边劝着长公主，一边看到那个卖羊肠的娘子，背上还用包袱背着一个娃娃。
    看起来孩子还不到一岁，看见好吃的不会说话，就会张嘴……长公主随即就在自己那些点心里，挑了一块柔软的栗子糕。
    掐了一小块儿，偷偷放进那个小孩的嘴里……然后她就在那个嫩嫩的小嘴上，沾了一手指的口水。
    那孩子尝到了甘甜，脸上的表情很是兴奋，就这表情就值回票价了。
    “把这个……给我这个大夏土包子再来一串！”
    燕然的话，这位长公主似乎没听进去。
    她又买了一串羊肠，还有意无意地拿话反击了燕然一句。
    说实话，跟这个姑娘聊天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之间，燕然心里那点儿不耐烦都消失了。
    “要说弄这些玩意儿，我承认宋人果然是一流。”
    姑娘一边吃一边回头看了看燕然，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小侯爷也自然听得明明白白。
    不过现在两个人说话，已经没有白天那股火药味了，燕然觉得和打嘴仗差不多。
    “你们夏国人做吃的不行，打仗也不行，不信你就看着！”于是燕然也笑着回了公主一句。
    “宋人能不能打我是不知道，但是这伶牙俐齿这回却是领教了。”长公主笑着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强的有多可怕！”
    这时当长公主转过头，就看见燕然正负手而立，站在那里一身安静沉稳。
    公主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点戏谑，就像刚刚认识的男女之间，经常会出现的那种眼神。
    她在猜测燕然到底是个坏人，还是单纯的在打坏主意……
    “……这个不要放过。”
    燕然自己拿钱，在街边买了两杯新榨的石榴汁，递给了长公主一杯。
    然后俩人一人嘴里衔着一根麦杆，在原地站着喝……喝完杯子还要还给人家的。
    这时街边上过来一位老道，上来就向两人俩眉飞色舞地说道：
    “贫道看这两位贵人，真是珠联璧合，必是一双佳偶！”
    “要不要贫道给贵人合个八字儿？”
    这句话让燕然的心里，气儿都不打一处来，，差点当场把麦杆儿嚼碎了咽下去。
    这位哪里是过来算命的老道？分明就是通天先生孔无极！
    燕然心里暗想：就算是贴身保护吧，这也贴得太近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错儿，就凭自己和这位西夏长公主俩人身上穿的衣装，算命的要是不过来招揽生意，反倒是漏了行迹。
    “不用了，我不用合八字儿。”燕然没好气儿地说道：“我要娶谁，神仙都拦不住！”
    那位通天先生孔无极假扮的老道遗憾地一撇嘴，溜达到旁边去了……
    然后燕然一回头，就见长公主殿下嘴里咬着麦杆儿，正看着他手里的杯子。
    她自己那杯石榴汁……都没换气就喝完了！
    “笑话我？”看见燕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眼神，公主朝着他又是一瞪眼。
    “没有，石榴汁就这样喝才过瘾，难得你第一次就掌握了正确的方法……”
    “羊腰子味！”
    燕然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被那姑娘一句话给打断了。
    只见她裙袂飘摆，转身顺着味儿就走了！
    燕然只好哭笑不得地跟着走，等到他找到长公主的时候，姑娘手里拿着一大串腰子，已经吃得嘴角流油。
    “入口鲜脆，嫩中有味，大宋的羊腰子为什么一点不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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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7章：一天星河、长街灯火

    长公主一边嚼，还一边惊喜地向燕然问道。
    说实话，燕然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性格倒是不错。
    而且不愧是西夏王庭教出来的，思维路数也很新奇。
    “这叫白腰子，用特殊方法处理过的。”燕然一边拿着钱袋帮长公主付钱，一边信口问道：
    “殿下不会是专门出来吃喝的吧？”
    “还有别的事，我还想问问你，”长公主一边嚼着腰子一边说道：
    “能不能归降我们大夏……想了好久也没好意思开口。”
    “看得出来你瞧不上大夏，怪可惜的，那么好的打铁手艺……”
    “确实去不了，抱歉。”燕然见这位公主如此坦荡，他索性也就直说了。
    “没事没事，不过总得试试才甘心。”
    公主说到这里把签子一丢，转身顺着街道往前走，还信口向燕然问道：
    “要不给你个公主，让你当大夏驸马怎么样？”
    “我有一妹妹……嗯？”
    长公主才说到一半，回头看见燕然正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她这才知道是自己的前半句话，让燕然误会了。
    “我妹妹！十六岁……能考虑不？”
    听见这话，燕然心里暗笑。
    这位长公主这么招揽自己，大概是因为西夏人在前线，也尝到了西军铠甲的厉害。
    虽然不是自己的汴京十三行锻造的，但是那些铠甲原本属于大宋禁军，禁军铠甲的标准，本来就比边军那边要强很多。
    所以这位公主一定觉得自己这位军器监司丞，肯定值一个驸马的价儿！
    燕然想到这里笑着说道：
    “要是像公主这般性子相貌的，娶一个回家享用倒也不是不行……去夏国就免了。”
    “你们那儿羊腰子太膻，吃不惯。”
    “难道大夏的驸马，还不如宋国的鸿胪寺卿？”公主认真审视了一下燕然的表情，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招揽的意图一点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可她还是不禁感慨地说道：“心比瘊子甲还硬，搞不动你……算了算了不提了！”
    “我不去夏国，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燕然这时一边向前走，一边耐心地向姑娘说道：
    “是因为大宋是家，是娘亲……我总不能一见到更好的，就不认娘了吧？相信公主对夏国也是如此。”
    “嗯……咱们都没得选！有酒没？”
    公主认真地听了燕然的话，然后点头同意小侯爷说的没错。
    听到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要求，燕然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下子酒肉不分家，这姑娘也越看越不像个公主了，倒是很有些江湖儿女的性情。
    小侯爷指着不远处的街边说道：
    “看见那个穿青白花布的卖酒娘子没有？她家酿的酒甘醇清冽，保证汴京一流！”
    之后两个人上前，在摊子上买了酒之后，公主把另一碗递给了燕然。
    姑娘笑着说道：“那就喝一杯吧，为了咱各自的娘亲！”
    燕然和公主碰了杯之后，随即将这碗酒一饮而尽。
    看着长公主慢慢喝完了那碗酒，之后她放下酒碗，感慨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那些诗词是酸词儿，其实是说了谎的。”
    “你每首诗词都流传到来大夏，我也都很佩服……能不能给我也写一首？”
    “写诗和杀人抢东西不一样，不是想来就来的，得有灵感，得看机会。”
    燕然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那就等机会……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好。”
    燕然听了之后，微微颌首为礼，然后转身离去。
    刚刚他已经得到了七十二路烽烟的信号，知道有西夏高手在暗中护卫公主，因此他走得也是毫不迟疑。
    目送着燕然离开之后，那位长公主也转过身，向着都亭驿的方向而去。
    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她从怀里拿出了那串玉珠，给自己带在手上。
    皓腕轻举，碧玉珠上映满了一天星光，满街灯火。
    在人群的笑闹声里，在满街的烟火气中，李龙妆姑娘的背影慢慢前行，慢慢融入了这繁华的夜景之中……
    ……
    嵬名玄煌的嚣张跋扈是不是真的？公主的坦率真挚是不是假的？
    果然人心才是最难测度的东西……燕然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忆今天的事。
    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燕然没有耽搁，连夜去了郓王府上。
    说实话皇家结亲这种事儿，还是早点给那郓王一个答案，让人家放心才好。燕然要是稍稍耽搁，说不定就要被埋怨。
    等燕然来到郓王府上敲门时，夜都已经深了。
    听说是鸿胪寺卿连夜拜访，门子叫出来的，正是长史裴少钧。
    这位裴长史匆匆整肃衣带，看得出，他也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果然是燕寺卿……王爷睡下了，等我去叫王爷！”
    裴少钧一边把燕然往里请，一边示意要带着燕然去见郓王赵楷。
    “那就不必了，”燕然进了府门之后，却站定下来，向着裴少钧笑道：
    “反正就是一两句话的事，何必叫醒王爷？下官给王爷留个纸条就行。”
    “那……也好！”裴少钧答应了一句，随后赶忙让门房拿过纸砚。
    之后燕然就着门房的桌子，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貌端丽，性率真，骨清奇，言脱俗，佳偶不二之选，举世难寻之人。”
    这之后，他将纸条交给裴少钧，笑着说道：
    “夜深人静，人言可畏，不敢打扰，这就告辞。”
    “有劳燕寺卿……咱们改日再叙！”
    那位长史裴少钧听到燕然的话，心里也不禁暗自一震，连忙拱手相送。
    等燕然笑着离开，裴少钧还在心里暗自想着：
    夜半时分，鸿胪寺卿造访郓王府，看来这位燕家小侯爷，是担心引起物议啊！
    他才多大年纪？分寸拿捏得倒是极好，真是难得！
    ……
    等燕然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躺在床上之后，他还在心里想着那位西夏长公主。
    倒不是燕然存了什么其他的心思，而是他对这位公主的言行，很是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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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8章：一夜顿悟、身心空明

    一般来说，若是某个人被称为“有见识”，那就不用怀疑，他一定是真正见过、经历过才会这样。
    所以这位西夏公主，绝对和那些养在深宫的大宋公主不一样！
    正在感叹之际，燕然听到黑暗中，有人自门外进来。
    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隐隐透过而来，燕然就知道那是李师师姑娘。
    师师姑娘上来之后，身子轻柔地贴在身后，她刚刚抱住燕然的腰，就觉得自己的手被小侯爷握住了。
    “果然没睡……”师师笑着悄声道：
    “怕你被那个公主勾得睡不着，红袖姐姐特派末将前来灭火。”
    “飞将军姑娘，”燕然把师师的手抓紧，不让她动。
    “有事要发生，等着看吧！”
    ……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两人裹着薄被躺在床上，分明各自身上都透出了汗，却好像生怕打扰了这种安静的氛围，谁都没有动一下。
    燕然像是睡着了，却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
    皮肤的毛孔能察觉到窗外透进来的微风，耳中能听到外面树叶的轻响，一呼一吸之间，时间飞快的流逝，自己好像化作了旷野上，一块无所不知的石头。
    呼吸悠长连绵，意识已经入睡，但身体却像是一只假寐的野兽。
    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燕然还忍不住苦笑着想到，这大概就是佛家的入定，或是道门的神游吧？
    随即他就发现，自己丹田里，好像有一团暖呼呼的气流！
    练出内气来了……我的天！
    这一刻，燕然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其实他来到大宋之后，自从接触到高深武功，就一直在调息吐纳，练习内功。
    总是没效果，曾经一度他都快失去希望了，却一直都没放弃。
    照着燕然的想法，他没法练成内功的原因，肯定不是功法的问题，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心静不下来，或者是因为他身为穿越者的缘故。
    之后他又听到了雨师的那番言论，知道雨师也一样练不成高深武功。
    原本燕然有点失望，却并没有继续钻这个牛角尖，反正自己这边有那么多高手，他不一定非得练成东方不败那样才行。
    但起码能轻松地跳墙上房也好啊！说实话燕然很羡慕百里轻那种，能在月夜海浪般的汴京房脊上，迎风纵越飞驰的样子。
    没想到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却在昨天晚上进入了这种状态，然后一觉醒来，他就在丹田里发现了气感！
    这真是意外之喜，把燕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然后燕然一低头，就看见师师姑娘裹着被子，正满眼爱怜地朝自己看过来。
    “来你咬我一口！”燕然生怕自己是在做梦，连忙让师师帮着确定一下。
    “我就知道早晚得来这个……”
    师师娇嗔了一句，整个人软软地往被子里缩……
    “这儿这儿！”燕然一听就知道姑娘误会了，连忙把胳膊伸到了师师姑娘的嘴边。
    “你个坏老师，一天一个新花样！”师师见到跟自己想的又不一样，气得姑娘上去就是一口！
    “疼疼疼……松开松开……可以了！”
    燕然呲牙咧嘴地说道：“咋还咬上就不松嘴了呢？”
    那位师师姑娘也不知道心里在恨啥，非但咬住燕郎的胳膊不松口，还像小狗一样，一边哼哼一边晃头……
    到最后，燕然还是靠着新学的点穴技法才得脱身……小侯爷心中不禁喜悦之极！
    一夜顿悟，身心空明，在这场天人交感的忘我之境里，居然无意中突破了练气这一关！这真是意外之喜！
    这下咱也能施展轻功了，跟人打斗的时候，估计也能厉害不少！
    对了，前世的枪斗术看来帅得很，我得好好回忆回忆……哈哈！
    火枪配武功，谁看谁不蒙啊？桀桀桀桀！
    ……
    今天夏国使团刚到要休息，所以没燕然的事……
    所以燕然在自己家里，差不多傻乐了一天。
    看着别人施展高深武功，自己却只能凭着现代格斗术撑场面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为此他还找来了冷烟翎、卢俊义和百里轻，研究了一下自己武功该怎么练的问题。
    至于说为燕然什么不找姚不凡和蒯无用，是因为燕然怕修炼道家武功，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会有什么禁忌……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问过姚不凡，修道之人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吃的？
    姚不凡是这么回答他的：其实要是说起来，道门中人为了果腹，吃什么东西都行。
    但你要是说“最好别吃”那类东西，除了母乳之外，好像吃啥都对修炼不太好……
    所以燕然立刻就决定，反正自己可选择的武功路数很多，对道门武功还是远点的好！
    当卢俊义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自然也替小侯爷高兴欣喜。
    百里轻姑娘首先就表示，小侯爷要是愿意学轻功的话，有了内功基础，她倒是有很多厉害的轻功身法，可以教给燕然。
    然后卢俊义也说，有了内功打底，小侯爷要是想练那些长枪大戟，十荡十决的战阵武功，他也可以帮忙。
    至于冷烟翎则是立刻表示，自己的功夫不适合小侯爷。
    因为玉锁金关诀发力的时候暴烈勇猛，因此用于范愣娃的舍命刀法十二重楼斩，或是冷烟翎的暗器功夫才最合适不过。
    但这种爆发也使得力量发挥的时间非常短，不能用于长时间作战，所以小侯爷未必适合。
    这时燕然才知道，以小使女那么小的年纪，和范愣娃这种半路出家的基础，也能发挥出神奇的功效。这说明玉锁金关诀厉害是厉害，但因此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功夫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小侯爷的心情相当不错！
    因此当红袖出去破案回来之后，她一进院子就看到燕然正在书房里，用他的工具奋力打磨着什么。
    燕然做的是一个用银镍合金制成的打火机，现在他已经有了煤油，这种火轮式打火机在现代也是非常简单的产品，小侯爷制作起来一点不难。
    银子他有的是，至于镍在大宋这个时代，则被叫做白铜。
    把它和白银混合在一起之后，既会有白银的质感和光泽，同时还会变得比白银坚硬许多。
    ……顺便说一句，这种镍金属如果加进钢铁里，冶炼出的东西，就是不锈钢。
    如果要是用它来做大宋军兵的铠甲，可以一下就解决了腐蚀生锈的问题！
    可是当红袖姐姐一走到燕然的桌子旁，才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被桌上的另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小玉兰花蕾，正是燕然从雨师身上搜出来的遗物。
    当红袖看见这个玉雕玉兰花蕾的时候。
    她在一瞬间，神情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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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9章：又见奇花、诡异重重

    燕然抬头看到红袖脸上的表情，他也吃了一惊。
    之前整理雨师物品的时候，燕然发现了那个玉雕的玉兰花蕾，可那时红袖正忙着给鸣鸿姑娘做鉴定师。
    因此红袖原本没见过这东西，可今天她的表情却为什么如此惊愕？
    燕然一下就知道出问题了，什么事只要跟雨师沾上一点关系，那就必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燕然连忙让红袖坐下，顺手把桌案上那个玉兰花蕾向红袖推了过去。
    红袖镇定了一下心神，拿起玉兰花蕾仔细看了一眼，向燕然点了点头……然后小侯爷就静静看着红袖，等着她作出解释。
    只见红袖轻声说道：“今天我和君风华去查案……见过这个东西。”
    “准确的说是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这个东西。”
    “哦？”燕然一听之下，神色立刻郑重起来。
    那就说明，这种玉雕的玉兰花蕾不只有一个了，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因为这个东西一直就在我这里放着，而案发现场竟然发现了一样的玉雕！
    “仔细说说。”燕然沉声说道。
    就见红袖低声道：“案发地点是一个山西富商，在汴京安置的宅子。”
    “那个富商很有钱，所以宅院的规模很大，位置就在永安桥下，叫做‘和风苑’。”
    “案发现场死了三个人，一个有钱的富商名叫史端，还有他的妻子和一个女儿。”
    “据史家的仆人说，昨天早上那个山西富商史端突然发疯，拿着刀子见人就砍。”
    “他在后宅里杀了自己的妻女，还砍伤了一个过来劝阻的仆人，在这之后，那个富商突然倒地暴死！”
    “接下来呢？”燕然听到这里，看见红袖停顿了一下，知道这事里面还有内情，连忙追问。
    “之后开封府接到案子，君风华就过去查看了一下，立刻发现这案子并不那么简单。”
    红袖继续说道：“因为那个富商的死相极其凄惨，不像是因疯狂而暴死的人。”
    “他的肚子胀大如鼓，肚皮上还带着奇怪的黑色花纹……当时君风华就知道这件案子里，必有奇异之处。”
    “所以他昨天才会特意去找我，帮他查这个案子？”燕然听到这里，点头说道：
    “然后呢？你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我没看见那具尸体，”红袖微微皱着秀眉说道：
    “见天在史家和风苑里，我见到了那些吓得战战兢兢的仆人，还询问了那个被砍伤的小厮。”
    “然后在内宅门口，我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史家姑娘……照仆人所说，那姑娘的闺名叫史雁翎。”
    “之后我正想要进去查看那个富商史端的尸体，结果我手上的玉戒指突然炸了……”
    一听到这里，燕然脸上立刻露出了严峻的神情。
    红袖也慢慢点了点头：“燕郎之前见也过那个白色的玉戒指，是上次金国大萨满那件事的时候，我中了毒之后，羊小白姑娘送给我的。”
    “那个戒指用奇异的方法制成，是小白姑娘师门中的宝物，她说若是附近有奇特的毒药出现，它就会突然炸裂，提醒佩戴的人注意危险。”
    “小白姑娘跟我说，一定要带着它片刻不能离身，一发现戒指炸裂就立刻离开原地，否则就会有不测之危。”
    “所以一发觉戒指炸裂，我压根就没敢再进内宅，而是直接回来跟你说这件事。”
    “至于这个玉兰花蕾……”红袖接着说道：
    “在检查那个姑娘史雁翎的尸体时，我在她的脸上发现了一个印痕。”
    “当时我没在意，以为她跌倒身亡的时候脸上压了什么东西，比如手镯或戒指上的花纹，才会留下那个印子。”
    “之后我回到这里，就看到了你桌子上的这个东西！”说到此处，红袖指了指桌上的玉兰花蕾。
    “上面的花纹样式，深浅大小，和那姑娘脸上的印子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燕然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玉兰花蕾已经在他手里放了很多天了，可燕然却一直没有发现有关这个奇特玉雕的线索。
    甚至这些日子以来，对着这个小小的玉雕花蕾，不断的猜测雨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玩意儿，都成了燕然的日常功课。
    可是这一次，却在这种离奇的境遇之下，又发现了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玉雕！
    “咱们去现场……带上羊小白！”
    燕然连忙起身让人拿出门的衣服。
    之后他还回头向着红袖问道：“君风华呢？”
    “在小白姑娘那儿，”红袖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燕然一眼。
    “他说羊小白要找一件稀罕的东西，这次正好帮她找到了。”
    “所以他一进候府，就赶紧给小白送过去了，咱们现在去找小白姑娘，正好把他们俩都叫上。”
    “好！出发！”燕然听到这话也笑了笑。
    带上燕青苏信他们，燕然径直去了羊小白姑娘的院子。
    在路上，燕然还看了看红袖的手指，有没有被那个玉戒指炸伤，好在红袖姐姐的手指没事。
    有关这个戒指的事，燕然之前就知道。这个戒指用秘法制成，天下无双只有一枚。
    不然的话，小白姑娘肯定会毫不吝惜地也给燕然一枚戴着防身。
    至于说这个小白姑娘师门传下来的戒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效，说实话燕然也猜不出里面的原因。
    但是在苗疆那里，如今正是巫毒文化盛行的年代，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后来都彻底失传了。
    因此很有一些连燕然都是闻所未闻的奇怪事物，那个戒指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想来，想必那个戒指里有什么机制，碰见毒药就立刻碎裂，提醒主人在中毒之前就立刻躲避，这是一定的。
    燕然记得在现代，有一种云南特有的飞蛾，数量及其稀少，以至于专家都认为它们必定会绝种。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专家们通过观察发现，当母飞蛾破茧而出的时候，远在八公里之外的雄蛾就会立刻知道这个消息。
    雄蛾甚至能知道雌蛾的准确位置，然后立刻飞过去结婚……
    这种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甚至不能用气味来解释，而且从最新的信息素研究方面，都无法作出合理的推断。
    所以正是这种飞蛾的例子让燕然相信，世上或许真的存在过情蛊这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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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0章：永安桥下、和风苑中

    哪怕是被下蛊的人在千里之外，一旦他做出背叛的行为，也会立刻受到情蛊的惩罚！
    羊小白的这个戒指，多半就属于这种无法解释的古代奇术。
    等他们到了羊小白的院子，就发现君风华正在那里和小白姑娘喝茶聊天。
    二人之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支玫瑰紫色的发簪。
    燕然向那上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
    看似异常透明却绝非水晶，颜色鲜艳动人，竟是整枝碧玺雕琢而成。
    要说碧玺这个东西，在宝石里也并不算特别值钱的品种，可若是能做成这么长一支发簪的碧玺，这就有点吓人了。
    更何况这支发簪还纯净到毫无瑕疵裂纹，颜色也是美轮美奂。
    显然这就是君风华少爷，给羊小白讨弄来的稀罕物了，燕然的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燕然府中的库房里，这类饰品多的是，尤其他还打劫过一回东南应奉局的花石纲。
    那时抢回来的各种珍贵饰品，可都是朱勔从江南花了大力气弄来，孝敬宫里皇后皇妃的东西！
    可是那么多饰品，却从来没见羊小白戴过一件，这姑娘的衣装饰物一向都是极其简单朴素，甚至燕然都想象不出她满头珠翠时是什么样子。
    可今天这姑娘要了这么一个东西，是为了什么？
    这边君风华看见燕然，笑着站起来和小侯爷说话，那边羊小白姑娘却大白天的点燃了一支蜡烛。
    只见她拿起盒子里那根碧玺发簪，然后就在蜡烛上稍稍烘烤了一下。
    待发簪的温度逐渐提高，只见姑娘手持着尾端，用发簪的尖儿在那石桌上方轻轻掠过……
    大家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连拿来这支发簪的君风华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燕然却随即看到，小白姑娘用手里一块洁白的宣纸，在那支发簪的尖端上擦了一下。
    等那张纸再次打开，上面已经多了一点点灰尘的痕迹。
    这时燕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有些暗自好笑。
    原来羊小白姑娘是想要一件碧玺制作的器物，最好是长条形的，可能是在制毒的时候需要吸附灰尘或极小的粉末。
    只因碧玺这种宝石有个奇异的特点：它在加温后会产生微弱的静电，不但能吸附灰尘，甚至连极小的纸片都能吸引上来。
    所以燕然笑的是，这次君风华少爷显然误会了小白的意思。
    其实若想达到小白姑娘的要求，只要大一点长一点的碧玺就可以了，他却费尽心思弄来了这么一根华贵的发簪，这里头花的冤枉银子不知道有多少！
    小白姑娘倒是很满意，赞赏地看了一眼君风华，然后把那支发簪重新放到盒子里收好，看起来这姑娘一点要戴在头上的意思都没有。
    君风华也看到了羊小白的神情，知道自己找来的东西很合姑娘的心意，于是君少爷也笑了出来。
    见到二人这会心一笑的场面，燕然也不由得心中暗生感慨！
    话说羊小白这古怪的性格，即便是放在人才辈出的现代，那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在大宋恐怕更是绝无仅有。
    而君风华少爷思路清奇，仪态举止处处不流于凡俗，也可以说身上没有一丝俗骨。
    因此这俩人放到一块，居然完全没有寻常情侣的拉扯，类似怨偶的猜测，反而很是合拍的样子。
    这简直就像核桃仁跟核桃壳一样，两个古怪的东西居然配合得珠联璧合……这也真是够好笑的！
    ……
    这回算是人齐了，大家也在燕然的带领下一起出发。
    一路上，羊小白姑娘听到君风华说起那个富商诡异的大肚子，上面还带着黑色的花纹，姑娘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看来羊小白姑娘也知道这事不简单，显然除了小白姑娘，只怕那具怪异的尸体，还真没人敢去靠近他！
    说话间他们到了永安桥下和风苑，燕然远远的看见一片占地宽阔的大宅子，但是门庭却窄小得很。
    没办法，此间的主人是个商人的身份，即便是再有钱，在这大宋时代，他也得严格遵守等级制度。
    只要稍有僭越之举，就够他这个商人喝一壶的！
    ……
    这次由君风华引路，大家进了和风苑，果然这名字没起错。
    院子里古木参天花草繁茂。到处都是莺歌燕语之声，一家三口能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足见这个姓史的不是一般的有钱。
    史家的家丁下人都在外院，一个个被吓得战战兢兢，燕然并没有理他们，而是带着人一路向后宅走去。
    等到了后宅，迎面就有几个开封府的差人，正牢牢地守住了现场。
    随后燕然一绕过大厅的隔板，就看到一具死尸，正扑倒在地上。
    这就是那个被杀的史大姑娘史雁翎了，燕然和苏信红袖随即过去检查。
    羊小白在旁边并没有提出质疑，反而她皱着眉，向内宅的深处看去。
    好像里边有什么东西，让这姑娘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而君风华却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看着燕然，显然是不打算错过小侯爷查案的任何一个细节了。
    看到君少爷脸上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差把“偷学手艺”四个字写在额头上了，燕然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如今天色刚刚过了正午，尸体距离前后宅相隔的大厅门槛非常近，正好处在阴凉之中。
    但因为季节炎热，再加上尸体存放了一天一夜，已经隐隐约约有些尸臭味透出来，尸体的手上脸上，青黑色的尸斑也开始浮现。
    尸僵也已经消除，现在的尸体可以随意翻动，燕然就在旁边看着苏信动手检验尸体。
    这具女尸身体扭曲地趴伏在地面上，浑身上下的衣服饰品都是精美昂贵，可以看得出，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容。
    在尸体的背后，右肩至左胯斜肩带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从大量出血染红衣服的情况来看，估计这一刀就是致命伤。
    苏信将尸体翻过来之后，燕然在第一时间看了看那姑娘的脸。
    果然！
    尸体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印记，和燕然手中那个玉雕的玉兰花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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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1章：奇尸累累、迷雾层层

    除了这个印记以外，那姑娘的整片脸颊上都印着石头台阶上的粗糙痕迹，显然那个玉兰花蕾在她死的时候，被压在了她的脸蛋和石阶之间。
    于是燕然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那个印记的深浅和纹路，果然和玉兰花蕾极为神似！
    苏信这边飞快地检验完了尸体，得出的结论也和燕然的推断一致。
    从尸斑上的状态上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早上。
    史雁翎姑娘是在逃向前院的过程中被凶手追上，一刀砍中后背倒地身死。
    凶手是右手持刀，从刀痕的走向上判断，他应该不会武功，但使用的力气极大，刀锋甚至在姑娘的肩胛骨上都留下了刀痕。
    ……这一刀如果是姑娘的亲爹砍的，那就说明那个富商史端是真疯了！
    一个普通人要是这样挥刀使尽全力的劈砍过去，被砍的肯定是平生大敌或是又血海深仇。
    正常人对自己的亲闺女，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种狠手的！
    在这之后，燕然又着重让苏信检查了女尸的周围。
    可是他们找遍了附近，也没发现那个玉雕的玉兰花蕾。
    这就奇怪了……燕然心中暗想。
    能在脸上留下印记，就说明那个花蕾在死尸脸下压着，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时间了。
    可是按理说，史家发生了这么惨绝人寰的灭门事件，仆人还被砍伤，他们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报告官府。
    然后案发现场就会被开封府的差人控制，很难再有人接近……可那个玉兰花蕾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如果是史家的仆人看见家主上下全都死了，顺手偷些值钱的宝物，把那个花蕾偷走了呢？
    这也说不通，因为史姑娘头上的发饰珠翠，每一样都是价格昂贵。
    偷东西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放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不拿，却偏偏要把死尸的头提起来，把那个并不怎么值钱的玉兰花蕾偷走！
    “继续查！”
    燕然看到验尸结束，索性放下了心中升起的谜团，下令向内宅里查看。
    接下来由羊小白姑娘领路，大家慢慢地向着内宅里走去。
    内院里安静异常，四下阴凉静谧，众人心中却有一股不祥之感，慢慢弥漫在心头！
    燕然暗自猜测着雨师手里的玉兰花蕾，和一个山西富商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件命案和雨师做过的那件事之间，到底会有着怎样的联系？
    正当燕然想到此处，前面的羊小白姑娘，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这一刹那之间，燕然似乎在羊小白背部的姿态中，发现这姑娘在犹豫。
    随后燕然就觉得掌心一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羊小白塞到了他手里。
    不用看，这手感燕然很熟悉，正是那颗解毒至宝，地龙珠！
    “大家留在原地，”羊小白姑娘沉声说道：“小侯爷跟我来！”
    ……
    在场的众人知道，小白姑娘一定是发现前面有危险，可史家偌大的内宅庭院中，分明就是空无一物！
    那个传说中富商的大肚子尸体，还有被他砍死的妻子，此时连模样都没见着。
    小白姑娘却已经暗自警惕起来，这让大家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燕然明白小白把地龙珠塞在自己手里，还让自己跟她一起过去，是因为地龙珠能让他避开风险之意。
    于是他随着小白姑娘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羊姑娘，这地龙珠是不是只能护得住我自己？”
    “要是离得够近的话，两三个人倒也能行……”小白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向燕然答道。
    “那得多近呢？”燕然接着问道。
    “一不小心就怀孕那么近……”
    小白姑娘的回答，照例还她一贯的风格，真是生猛至极！
    此时在他们面前是一片花木扶疏的庭院，左右两边是厢房，前面则是此间主人所住的正房。
    等他们慢慢穿过了整片庭院，燕然发现地上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因为时间的缘故，血已变得发黑干结，在地面上呈现出了紫黑色。
    从形状上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人受了重伤之后，大量出血之时，拼命爬行留下的。
    不是被凶手拖行，而是死者自己爬的。因为地面上留下了蹬踏打滑的痕迹，也有很多黑血淋漓的手掌印。
    然后就在前方，正房大敞四开的房门那里，门槛上翘起了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整个门槛和下方的台阶上全是鲜血，看来那个在院子里爬行的人，一直爬过了门槛，最后死在了屋里。
    那具穿着绣花鞋的尸体，应该就是富商史端的妻子了。
    当燕然在羊小白的带领下走过去，来到门槛前方，果然看见屋里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女尸。
    女尸的后背上，还插着一把刀！
    ……
    这一刀极其凶悍，从后背一直捅到了前胸，但从衣服上的血迹上来看，出血量却并没有很多。
    看来这位史家媳妇的致命伤，是在院子里挨的那一刀，当她爬到这里时血液几乎流尽，才被人背后一刀最终捅死。
    燕然心中暗自想着，从现场的情形来判断，第一个中刀的似乎就是这位史家夫人。
    当她被砍了一刀之后，凶手又去追赶史雁翎，一路狂奔到了内外宅之间的位置。
    之后凶手杀掉了史家姑娘之后，又重新返回了内宅，这期间这位中刀的史夫人，一直在拼命往自己屋子里爬。
    之后凶手去而复返，将她一刀毙命！
    燕然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终于看到了那个富商史端。
    还有那个红袖姐姐口中，诡异无比的大肚子！
    当他看到这个肚子的时候，燕然忍不住心里一突突！
    难怪君风华在现场匆匆走了一圈，就知道这案子他破不了，必须来找自己帮忙。
    任凭是谁看了这样的场面，只怕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屋子里，那富商史端披散着衣服，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他那肚子简直大得就像个水缸！
    肚子上面的皮肤呈现出了一片浓痰般污浊的白色，上面还带着类似树根一样诡异的黑色条纹！
    或者说史端的这个大肚子，看起来就像燕然后世中见过的那种黑白相间的大理石球……样子古怪而诡异！
    而且这个大肚子，已经胀到了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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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2章：镰刀蝼蛄、奇蛊迷心

    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肚子会大到这种程度，而且情形还是如此诡异！
    燕然见状，心里觉得猫抓一般难受，因为他看得出来，那肚皮已经被撑得薄到不行，吹口气儿上去都有可能爆炸。
    而且那半透明的肚子里边好像还有东西在动，这要是炸开，说不定会炸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见此情景，羊小白姑娘也是微微皱眉，她一边回头警告燕然不要靠近，一边向外面放声说道：
    “去厨房里拿一罐醋过来！”
    “你要小心！”君风华在外面听见这话，“噌”的一下跳起来就往厨房的方向跑，同时还不忘担忧地向小白姑娘嘱咐了一句。
    此时燕然靠在房门边看着，羊小白的目光则在周围瞧了一圈。
    姑娘先是把房间里一个洗脸用的铜盆拿过来，信手将水泼到床榻上。
    然后姑娘把铜盆搁在地上，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茶盏，放到了铜盆里。
    就见羊小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紫铜瓶子，将瓶子里的东西向着茶盏里小心地倒进去。
    燕然在旁边看着，那瓶子大约只有人的拇指大小，里边倒出来的似乎是一种带着晶莹绿色的粉末。
    原本这瓶子就不大，里边的粉末更是不多，等羊小白倒出来一点之后，她也发觉瓶子里的东西好像所剩无几了。
    小白姑娘索性一咬牙一狠心，把剩下的粉末全都倒进了碗里！
    “奶奶的，老娘日子不过了！”羊小白一边倒一边发狠地说道：
    “就这么点石葱鳝粉……估计要想再抓一条，得下辈子才能有这个命！”
    “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特么心疼……下蛊的那个家伙要是让我逮着了，看姑娘怎么炮制他！”
    燕然见羊小白姑娘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两手并用忙得不可开交。他生怕打扰羊姑娘，甚至没敢出声。
    你没看人家羊姑娘连出门泼水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脾气还越来越暴躁，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他怎么敢添乱？
    这时君风华也拎着一罐醋过来了，羊小白随即指着铜盆向着燕然说道：“倒进去！”
    “不要倒进碗里，倒盆里！”
    说着羊小白姑娘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银瓶，然后身形飞快地绕着那个腹胀如鼓的尸体，转了一大圈。
    就在燕然“咕嘟咕嘟”往盆里倒醋的功夫，小白姑娘已经将那个银瓶中的粉末，绕着尸体周围画了一个大圈，大概有一丈方圆大小。
    完成以后，羊小白飞快的向后纵跃，拉着燕然以最快的速度跳出了房间。
    “小乙哥！弩箭！”
    “射哪儿？”燕青在院子里听见这话，立刻把弩箭准备好，还迅速问了羊小白一句。
    “射那个肚子！”
    “咯嘣！”
    燕青毫不迟疑地一箭射过去，以他连飞行的鸟儿都能射下来的箭法，这么大的肚子，当然不可能射不中。
    只听“噗”的一声，那肚子被穿了一个洞，这时燕然也跳到了院子里面。
    他一回头之际，就看到那个被弩箭射中的大肚子里正有什么东西，“哗”的一下淌了出来。
    似乎是一堆棕黄色的松子，却比松子要大了几圈，就像脓水一样从那个大肚子里向外奔流！
    等燕然仔细端详，看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之后，只觉得身上不禁打了个寒战，震惊得后脑勺上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那个胀大到无与伦比的肚子里面，竟然装了不知多少虫子！
    那似乎是一种蝼蛄类的爬虫，身上闪烁着亮堂堂的油光，落地以后就开始乱爬。
    可它们却被羊小白撒上去的那些药粉，牢牢控制在地上那个大圈子里。
    一见圈子里密密麻麻满是虫子的模样，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皱紧了眉头，满脸都是古怪的神色。
    谁能想到，那尸体的肚子里居然是这些玩意儿？
    而且据羊小白姑娘的反应来看，说不得这些虫子身上还有剧毒！
    这若是不明就里之下，有人过去验尸，一刀把这大肚子剖开……那可够瞧的！
    说不定那个验尸的家伙，立刻就会被这些毒虫咬死！
    而这时的燕然却注意到，那些虫子飞快地爬行一阵之后，发现它们无法突破那个药粉的圈子，随后居然慢慢向着那个铜盆的方向汇集过去。
    此刻的燕然，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原来羊小白在铜盆里那个茶盏中，倒下的一小撮绿色粉末，似乎是用来吸引那些虫子的。
    至于那些醋，还不知羊小白姑娘是何用意！
    这时已经有不少虫子，顺着地面爬进了铜盆，随后它们就“唰唰”地滑到了盆底，淹没在铜盆底下那些陈醋里。
    眼看着向铜盆里汇聚过去的虫子越来越多，燕然却注意到，羊小白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他不禁向着羊小白问道。
    “这些镰刀蝼孵化出来之后，只要一见风，它们的翅膀就会渐渐开始变硬。”
    “不需片刻时间，它们就能飞起来！”
    羊小白姑娘咬着牙关说道：“到时候咱们可以施展轻功跑掉，可是周围的住户居民却要遭殃了。”
    “这东西到底是啥啊？”
    旁边那位有些洁癖的君风华少爷，看着满屋子虫子乱爬，忍不住在后边出声问道。
    “这是迷心蛊……出自苗疆。”
    羊小白一边注视着屋里那些虫子的翅膀，一边沉声说道：
    “中了迷心蛊的人，一旦蛊虫上行到脑子里就会立刻发狂，疯狂攻击身边的所有人。”
    “这个富商史端就是中了迷心蛊，才会突然发疯，拔刀砍死了家人！”
    “迷心蛊会在人的身体里产卵孵化，一旦流出去余毒无穷，也不知道这半盆醋够不够！”
    “那些醋是干什么的？”燕然看着盆里面的镰刀蝼越来越多，不禁担心地问道。
    “镰刀蝼的翅膀一碰到醋就会软化，没办法振翅起飞……可是刚才咱们准备的时间却不够！”
    羊小白脸色阴沉地说道：“我那个石葱鳝粉末，是粉碎了一条特殊的蚯蚓做成的，可以吸引镰刀蝼这类毒虫。”
    “要是给咱们多些时间，弄个澡桶来，再弄上一大缸醋倒在里边，在它们起飞之前，也许可以十拿九稳将镰刀蝼全部诱杀。”
    “可是就这么一点时间，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一旦让镰刀蝼飞出来一两只，那可是弥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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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3章：苗疆奇术、蛊毒同根

    “他娘的！苗疆蛊师怎么会跑到汴京这儿来？”
    羊小白姑娘极少出现这种气急败坏的表情，燕然一见就知道情况确实严峻。
    他注意到屋子里，那个药粉圈子中的蝼蛄，已经十有八九钻进了那个铜盆。
    它们正拼命向着铜盆中心的茶盏里涌动，在铜盆里虫浪翻涌之际，差不多所有蝼蛄的身上翅膀上，都沾染了陈醋。
    另外还有几十只没来得及爬进去，也都集中在铜盆的周围。
    燕然看得很清楚，有几只铜盆外面的镰刀蝼已经支起了翅膀，正在快速地震翅！
    一见这情形他就知道，用不了几次呼吸之间，那些镰刀蝼就能飞起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这可是连羊小白姑娘，都要慎重对付的毒虫！
    想到这里，燕然猛然一回身。
    他伸手就从浪子燕青的身后，抽出了两个铁疙瘩。
    然后他信手扔给燕青一个，又把自己手里那个奋力拧开……燕青一见小侯爷的样子，也二话不说连忙照做。
    这两个铁疙瘩都有拳头大小，上面特意铸造出了横竖沟槽，在表面形成了一块块小指甲大小的方块。
    这是燕然设立的武器研发部里，由魏别离大叔他们试制出来的铸铁手榴弹。
    虽然是试验品，燕然觉得做得还不错，就留下来几个放在了燕青身上。
    燕青小哥也几乎没有细想，就明白主人想要用手榴弹里的火药，把屋里这些毒虫全部烧死！
    至于说把手榴弹扔出去，用爆炸的方式来消灭毒虫，燕然当然知道这种方法有多不靠谱。
    且不说这些手榴弹的破片是用来穿透铁甲的，因此铸造出来的方块型破片必须有足够的重量，因此破片的数量非常有限。
    单说屋子里那么多虫子，万一要是有几只侥幸没被炸死，被气浪掀飞出去。
    要是虫子落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那可就危险了！
    眨眼之间，燕青和燕然两人就将甜瓜手榴弹的引信拧下来，然后两人“嗖”地一下跳进了房间！
    只见燕然抖动手腕，将自己那颗手榴弹里的火药洒向铜盆……而燕青则是将他那一份火药，泼向了铜盆外的虫子！
    与此同时，两人一起拉开了刚卸下来，暴露在空气中的拉发引信……“呼”的一声！
    地面上和铜盆里，同时燃起了两团火苗！
    泼洒在空中的火药，立刻被引信点燃。虽然这一刹那间的爆燃，足以将外面的虫子烧死。
    但铜盆里那些虫子实在太多，而且身上还沾了醋，所以大多数还没死呢！
    即便如此，铜盆外的虫子终于死绝了，盆里的那些虫子也在大量火药的灼烧下，奋力地挣扎翻涌起来！
    “让让让让！”
    燕然和燕青闻声一回头，就看见君风华把院子里用来养鱼的一个荷花缸，放在肩上扛了过来！
    那口缸里的水，早就被君风华倒了个干净，燕然赶紧把地方让开，君风华手脚麻利地将那口缸，整个扣在了铜盆上！
    随即羊小白飞快地跑过来，在缸沿和地面接触的缝隙处，迅速撒了一圈药粉！
    “成了！”
    这一下，所有残留在铜盆里，还活着的镰刀蝼已是插翅难飞。
    羊小白姑娘说完这一句，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小白姑娘向外面说道：“谁从厨房里拿些木炭来，堆在这口缸周围点着，把里面的虫子全烤死它，以绝后患！”
    “我去！”
    外面的姚不凡和蒯无用一听之下，连忙跑到厨房里拿炭。
    这时燕然他们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才终于放下来！
    ……
    等屋子里的炭火点着后，众人不久就听到水缸里，发出了虫子被烧爆时的“噼啪”声响。
    羊小白他们几个站在院子当中，在燕然的询问之下，小白说出了这些虫子的来历……
    原来今天这件事，还真是幸好有小白姑娘在此，因为羊小白本人就是出自苗疆千劫洞。
    只是羊小白出自毒门，和那些蛊门中人，却是没什么交集。
    这两伙人虽然老死不相往来，但毕竟都在苗疆一带活动，所以小白对蛊门中的那些门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再加上羊姑娘满身都是吸引毒虫、控制毒物的药物，这才平安度过了这一劫。
    要是没有她在，只怕屋子里这具中了迷心蛊的死尸，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苗疆蛊师……看来很厉害啊！”
    燕然听到这里，不禁感慨了一句。
    羊小白姑娘却皱着眉头说道：“厉害是厉害到了极处，但是养蛊的人付出的代价，也大到难以想象。”
    “他们有的一生不能接触荤腥，有的一辈子不能生儿育女，绝大部分蛊师都终生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乡本土。”
    “不然这些蛊师，早就流毒于世间了！”
    羊小白姑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些蛊师们所养的蛊虫，一旦离开它们熟悉的环境，就很容易死，由此给蛊师带来的反噬也是相当严重。”
    “所以若不是本领很高的蛊师，根本无法离开苗疆那片地域，即使是相当厉害的蛊师，如非必要也不会远走他乡。”
    “看来这是有人专门重金请来的蛊师。”羊小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燕然：“他们行动的目标，绝不是要毒杀一个富商而已！”
    “如果要杀掉这个史端，只需要一个二把刀的刺客就能做到，何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这些人，最好别是冲着你来的，要不然小侯爷你的麻烦就大了！”
    燕然听到羊小白的话，才知道蛊师这个行当的禁忌相当多。
    同时他也知道这帮用蛊的家伙，果然就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小侯爷心中暗自想道：把这些蛊师弄到汴京这里来的那个人，显然有个很大的图谋。
    自己在前世，倒是没听说过这些蛊师的事迹，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蛊虫灭绝了，还是炼蛊的手艺失传了？
    这下可好，在大宋这里倒是长见识了。如果这迷心蛊不是为了对付这个富商史端，那会不会是冲着我这个破案人来的？
    还有那个玉兰花蕾……想到这里时，燕然召集众人，一路退到了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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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4章：相国寺前、粉妆之约

    小侯爷仔细询问了外院里那些仆役小厮，没过多久，有关这个姓史的富商家中的情况，就在他心里慢慢清晰了起来。
    原来这史端，是个倒卖药材出身的商人，赚了钱后在汴京买房置地，定居于此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
    他家里没有儿子，只有这个女儿史雁翎，平日里爱如掌上明珠。
    因为那个玉兰花蕾的印记，就留在史雁翎尸体的脸上，所以燕然对于她的情况，特意着重问了几句。
    燕然知道这种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身边肯定有个贴身丫鬟，所以这个丫鬟一定知道些其他下人不知道的事。
    可是当小侯爷叫来史家管家，打听史雁翎贴身丫鬟的事，却听到管家说：
    “大小姐原本确实有位贴身丫鬟兰儿，可是两三天前，那兰儿因为偷东西，被我家老爷活活打死了！”
    “嗯？”燕然闻言，又是一皱眉。
    本来打死人这件事是很严重的，但因为那个丫鬟是签了死契的，属于卖身给史家的奴仆。
    所以按照大宋律，无故打死奴仆的，只需要花六百文钱交给官府就行。
    因此对于大宋的富豪之家而言，这件事甚至都算不上一件命案。
    不过当燕然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人群里，有个小厮听到那个丫鬟的名字时，眼中露出了悲戚之色！
    这个不易察觉的征兆，同时也被红袖姐姐看见了，红袖见到燕然发现了这点，却不动声色，于是她也没说话。
    等燕然问完了话让大家散去，他却把那个脸上闪过悲伤之色的小厮留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燕然沉声向他问了一句。
    这个小厮出自商人之家，估计一辈子没见过燕然这么大的官儿，因此他被小侯爷单独留下之际，已是吓得魂不附体。
    所以他一听到燕然问话，连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
    “小人姓石叫石柱子，不知大人留下小人来要问什么？”
    “见过这东西没有？”燕然随即把手掌翻开，将掌心里那个玉兰花蕾，亮给这个小厮看了看。
    “没见过……像是女子身上的物事。”那石柱子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慎重地答道：
    “小人在史老爷家做小厮，后宅里都是由丫鬟婆子伺候的，男人进不去后面，所以这些女子身上的东西，等闲小人也见不着……”
    “那就有意思了，”听到这里，燕然却淡淡地问道：
    “你既然进不去后宅，你又是怎么跟那个叫小兰的丫鬟幽会的？”
    “大人饶命！”
    那石柱子被燕然一句话就揭穿了底细，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连忙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般地说道：“小人跟小兰姐确实有些私情，但是跟史家老爷的命案无关呐！”
    此时院落中的众人，都在静静地看着燕然审案。
    一见小侯爷三下两下，就把这个石柱子的秘密扒开，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大家就等着看，燕然如何通过这个小厮，把这个案子一点点揭开的！
    燕然也觉得这个小厮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虽然史雁翎死了，她的丫鬟也在前几天被杖毙。
    但是这小两口既然经常约会，想必会聊一些关于史家大小姐的事，说不定这个石柱子因此知道一些史雁翎的异常。
    可燕然问了几句之后，那个小厮石柱子说出来的，全都是些大小姐身边没用的细节，和这个案子丝毫联系不到一起！
    于是燕然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刚刚还没说呢。”
    “你既然进不去内宅，那个小兰丫鬟也出不来，你们俩又是怎么约会的呢？”
    “小人跟您实话实说了吧！”那石柱子哭丧着脸说道：
    “大小姐常去一个店里，买些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没有一个半时辰的光景出不来。”
    “所以小人跟小兰姐约好了，每次她跟小姐出门，只要是去那家店里，小兰姐就会在出门时给我打个暗号。”
    “然后我就会提前去那附近的客栈里，找个房间等小兰姐……就是用这个方法，小人才和小兰姐私通了几次。”
    “那家店叫什么？到底是卖什么的？”燕然闻言，立刻反问了一句。
    他一听就知道，这件事不对！
    若说史雁翎作为一个富商家的闺女，经常出门买衣服买胭脂，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每次都会在一家店里停留很长时间，这就不对了。
    女人逛街这种事，谁能说得准？
    一个半时辰，那可是三个小时啊……
    如果说每次时间都很长，而且时间段差不多都是固定的，甚至到了身边的丫鬟小厮，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约会的程度。
    就说明这家店，绝不那么简单！
    那小厮石柱子连忙回答道：“那家店叫做粉妆楼……就在大相国寺对面！”
    “是一家卖衣料、首饰、水粉的女人店，经常有达官显贵家的女眷出入。”
    “小姐经常去那，有时也在店里喝喝茶，和那些贵人家眷们谈论妆容之类的事，所以一耽搁就是一两个时辰。”
    大相国寺，粉妆楼！
    燕然立刻记住了这个地方。
    之后他又询问了这个小厮几句，这才放他回去。
    ……
    屋子里的炭火正在渐渐熄灭，那些毒虫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苏信在小白姑娘的陪同下进去验尸，重新检查那个富商史端的尸首。
    燕然却告诉燕青，让他去龙王会总部，把范楞娃找过来。
    同时把龙王会内部，负责大相国寺那条街道的人，也一起带来。
    就在燕青去了之后没多久，苏信那边的验尸结果就出来了。
    果然那富商史端的脑部进了蛊虫，以至于狂性大发，当场杀人。
    这个症状和羊小白姑娘所说的迷心蛊，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这个富商史家的案子，案情大致就是这样了。当然里面还有些内情没搞清楚，在燕然看来，这些内情反而是更重要的。
    比如说史雁翎姑娘，是如何弄到那个玉兰花蕾的。她死了以后，那个花蕾又去了哪里？
    再比如说，那个正好被杖毙的丫鬟小兰，到底是不是因为偷了东西的缘故？
    还有史家姑娘常去的那家粉妆楼里，到底有没有什么蹊跷？这都要经过查证才能得到答案。
    此时，燕青也把范楞娃从外面领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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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5章：慧眼如炬、大将一员

    此时燕然心里猜想着，史雁翎姑娘去粉妆楼的原因。
    她莫不是借机去幽会情郎了？然后她的丫鬟小兰有样学样，趁大小姐幽会情郎的机会自己也去幽会情郎……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上行下效的情况，那这史家的门风也是够瞧的。
    真是一门忠烈，专出女性偷情小能手啊！
    这时老范过来，一见燕然就眉飞色舞地施礼道：“主人让我带的人，现在已经到了。”
    “只是为了保密起见，不能让他知道主人的身份，所以我让他在街对面的茶楼里等着呢。”
    燕然见到范楞娃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知道他这些日子长进着实不小。
    于是燕然带着红袖苏信和燕青，一起随着老范出了和风苑，来到了对面的茶楼里。
    众人在二楼开了一间雅座，燕青和范楞娃进去之后，一起动手挪过一扇屏风，将这个小小的雅间又隔成了内外两间。
    范楞娃出去到隔壁的雅间，把那个龙王会的属下带了进来。
    燕然在屏风后面坐着，就见门外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大概四十岁上下，普通身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人。
    只是他好像总爱低着头，再加上隔着屏风，燕然完全看不清他的面貌。
    随后范楞娃也来到屏风后面，站在燕然的身后，开始向着这个人发问。
    此人是范楞娃手下，掌管一条街道的街长，因为大相国寺和粉妆楼就在他负责的街上，所以燕然才把他叫过来问一下情况。
    范楞娃在这一点上做的不错，他手上的每一位街长，都要竭尽全力掌握当地的情况。
    甚至要精细到谁家媳妇偷人，哪家儿子酷爱男风之类的隐私，都要尽可能的知晓。
    因此范楞娃问的很快，那个人答应的也是异常清楚，这种对答如流的程度，一看就是平时用了心的。
    “粉妆楼里做的什么生意？”
    “精致的女人衣服，贵重的女人首饰，胭脂花粉。”
    “一天接待多少客人，都是什么人去那里？”
    “百人不到，都是官员家的女眷，还有富商家的千金。”
    “除此之外，粉妆楼里还有什么？”
    “那楼里请了汴京有名的琴师，有精致的点心好茶，有名贵的好酒。”
    那个汉子答道：“所以那些贵胄家的女子往往流连不去，买了东西还要在那里盘桓好久。”
    “你进去过吗？”
    “没有，”那汉子答道：
    “龙王会的规矩不许扰民，所以属下不能强行进入，并且粉妆楼里面都是些女子，连店里的伙计和掌柜都是女的，就是为了防止传出什么有伤风化的谣言。”
    “这些情况都是我从附近经过的时候，用鼻子闻到，耳朵听到的。”
    “那家店里的东家，听说叫无患姑娘，每个月交保护费的时候给得很痛快，和我接洽的是店里一个叫镜娘的管事。”
    “为了搞清楚那里的情况，属下曾经在附近蹲过十五天……她们做生意很规矩，属下也就放下了。”
    燕然听到这里时，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范楞娃。
    此时的小侯爷，不禁为范楞娃调教出的属下，表现得这么棒而暗自吃惊。
    为了搞清楚一个自己进不去的院子里的情况，这家伙居然蹲守了这么久？
    他还暗自查点过那里客户的数量，再加上鼻子闻到，耳朵听到……如此心细，这特么是个人才啊！
    范楞娃见燕然目光中含着赞许之意，他挑了挑眉得意地一笑。
    之后老范又继续问道：“在这家粉妆楼前后周围，其他的店铺人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先不用急着回答，慢慢想，想清楚！”
    这句话可不是老范要问的，而是他看到了燕然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的字迹，照着上面的内容问的。
    “前面是大相国寺……也就是说对街整面都是大相国寺的山门。”
    那汉子一边回忆一边说道：“然后东边是常兴茶庄，西面是南货铺子……”
    “西面再往西是大昌丝绸店，东面再往东……嘶！”
    说到这里时，这个汉子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皱着眉说道：
    “粉妆楼的东面，隔着长兴茶庄，有一家卖湖笔和折扇的店铺，叫辰兴记文房店。”
    “我看到那家店的门上连着两个月，都贴着招伙计和账房的招贴。”
    “不是没人去应聘过，但是人始终都没招满！现在想起来，好像不对劲，就算再怎么挑剔，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吧？”
    “好，”范楞娃看到燕然没有再往桌上写字，他知道情况问的差不多了。
    眼前这位属下，平日里心思用得扎实，几乎已经做到了他职责的极限。
    范楞娃知道小侯爷一定很满意，自己更是面上有光！
    可是范楞娃再看燕然，随即就是一愣。
    只见小侯爷无声地挑了挑大拇指，夸奖了范楞娃一句，然后又指了指外面的这个人，轻轻点了点桌子，示意这个人他要了。
    本来老范手下的精兵强将，调教出来殊为不易，这一下被主人要走，说不定会打乱他的人员部署。
    但老范却是一点没在意，而是笑呵呵的向着燕然点了点头。
    那意思分明就是：连我都是你的人，小侯爷您看上哪个还用问？只管带走就是了！
    燕然又笑着点了点头，旁边的红袖和苏信燕青几位，心里却对这位老范暗自叹服。
    话说老范在生活小节上很有些小毛病，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大节上，却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大家不由得暗自佩服燕然，他在当初见到老范第一眼，就决定把老范收于麾下！
    想来老范那时面对金国人的长鞭，在生死之间立而不跪，大概在那个时候，小侯爷就已经看清楚了他是什么人！
    随即老范在燕然的示意下走出了屏风，向面前那个汉子说道：
    “老胡你干的不错……屏风后有一位贵人，以后你不要跟着我了，就跟着他，不会亏待你的。”
    “属下……还想跟着龙王！”
    那老胡闻言愣了一下，却毫不犹豫拒绝了范楞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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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6章：泾原锐卒、踏白斥候

    这一下连老范都吃了一惊，他脸上带着不解的神色，对着这位姓胡的汉子说道：
    “跟着我在街头上乱窜有什么出息？你这回可是一步登天了，别犯糊涂啊你！”
    “属下在西军那边打仗的时候伤了手筋，左手没法持盾……”只见老胡一脸为难之色道：
    “我家小种经略相公，还是求着燕家小侯爷，才让我这个残废有了立足之地。”
    “属下现在跟着龙王，家里的女儿丰衣足食，小侯爷还给过我们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在龙王手下干活，虽然钱赚的不多，但是不干缺德事，反而街里街坊的还对属下分外尊重……”
    “我想着还能慢慢给女儿攒下一笔嫁妆，再过几年，老胡就能看着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另外我知道跟着龙王做事，就是给小侯爷做事！西军无数兄弟，都因为他给的盔甲活命……属下也是其中一个！”
    “小侯爷的大恩属下还没报，现在龙王让我转投别家门庭……我这些盼头一下全都没了！”
    “老胡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龙王您体谅体谅我吧！”
    说着老胡就要往地下跪，却被范楞娃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个老胡！”范楞娃忍不住笑着说道：
    “今天以后，我老范怕是受不得你的礼了……”
    说着范楞娃向着屏风后面看了看，意思就是您看怎么办？这事得您来定夺啊！
    于是燕然笑着让燕青将屏风撤去。
    等到那老胡看见屏风后面，正是当时亲手把安家银子送到他手里的小侯爷燕然。
    把他吃惊得一口口水没咽好，呛得自己连连咳嗽起来。
    这边的老胡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向燕然大礼参拜。小侯爷也不拦他，就笑着看他恭恭敬敬做完了礼数。
    对于这个老胡，说实话燕然的心里也很是欣赏，他现在手里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燕然的手下不能只有谍王，他那些弟子虽然天资聪慧，能力极强，但燕然心里却很清楚一件事。
    在情报界中，真正的中流砥柱其实是这些能沉下心，能稳住架，踏踏实实的基层情报员。
    他们能用几个月的时间寻找敌人的破绽，能不眠不休地监视嫌疑目标几天几夜的时间。
    他们能在浩如烟海的情报中，一点一点地筛选出有用的东西。能不厌其烦的把所有重要不重要的东西全都摸清摸透，然后把其中的要点报告给上司。
    所以老胡这样的人，有再多燕然都不会嫌多！
    “以后你就是我的直属手下，专门负责帮我。”燕然笑着向老胡说道：“你可愿意？”
    “原西军泾原锐卒，踏白军斥候长胡铁杨！”
    只见老胡神色郑重，向燕然行礼答道：“愿为燕候效死！”
    “你可不能死，”燕然笑着说道：“等你闺女出嫁的时候我给她证婚，到时候咱俩还得好好喝一杯呢！”
    就这样，燕然又多了一个手下胡铁杨……
    稳重扎实，任劳任怨，头脑清楚，心志坚定，燕然心里也是满意之极！
    燕然下一个行程，就要到粉妆楼那里亲自去看看，于是就让这位胡铁杨胡老兄，先一步到大相国寺那边摸摸情况。
    等到胡铁杨出了茶楼，燕然看着老胡的背影，还有些奇怪的向范楞娃问道：
    “他为什么老低着头呢？”
    “这您不知道，”范楞娃笑着说道：
    “在我们家那儿，这叫仰头的婆娘低头的汉，那是有名的不好对付！”
    ……
    燕然和范楞娃带上眼纱，遮住了面容，大家一块上了马车，向着大相国寺那边赶去。
    上车之前，燕然还发出了一连串命令。
    他让燕青分别去天然居去找酿酒大师文玉觞，还有稻香村的东家，查清楚粉妆楼要货的数量。
    在这两家商铺里，天然居用了燕然发明的蒸馏法，是汴京制作名贵好酒的地方。
    至于那个稻香村，则是依靠燕然精制的白砂糖和白棉糖，由七十二路烽烟开设的点心铺……现在也成了汴京城里的名产。
    所以粉妆楼若是给顾客提供美酒美食，就一定会从这两家商铺里拿货。
    估计他们绝不会想到，两个买卖都是小侯爷自己的产业！
    ……
    当燕然来到大相国寺门前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间粉妆楼。
    前面九大开间，三层高的门面，雕梁画栋装饰得甚是华美。“粉妆楼”三个泥金大字牌匾，高悬在楼阁正中。
    从一楼到三楼，所有的窗户上都罩着层层碧纱，既通风透气，又让外人无法看到里面。
    偶尔有人出入时，大门开合之际，只能看到门里一扇山水画屏风……里边的布置也是丝毫不为外人所见。
    门前一溜水停着二十几辆马车轿子，全都是锦绣包裹，异常华美，门外两个迎宾的姑娘美貌端庄，一看站姿表情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好一个粉妆楼！
    燕然不动声色的在楼前路过，来到街对面大相国寺门前，在茶摊儿上坐下。
    那位胡铁杨老兄早就等在茶摊上了，见燕然一行过来，他和小侯爷面对面坐在一起，这老胡还多少有些局促不安之意。
    燕然索性拿起茶壶给老胡续上了茶，用这样的动作示意胡铁杨，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俗礼。
    之后燕然却没有喝茶的意思，而是把手里的茶碗，递到老胡的面前给他看。
    红袖和苏信在旁边看得清楚，小侯爷的茶碗里没有茶汤，却在碗底下赫然放着那个小小的玉兰花蕾！
    “你在出入粉妆楼的那些女子身上，见过这个东西没有？”
    燕然低声向着老胡问道。
    “见过。”
    老胡的回答，让燕然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这下总算找到了！
    只见老胡认真想了想后说道：“属下没有直接见过这个玉件，但上面这个杏黄色的穗子，我曾经看到过一回。”
    “前些日子，有个姑娘从粉妆楼里出来的时候，她脖子上就用绳子带着这个东西。”
    “大概是没放妥当，这穗子从衣领里露出了一点。”
    “因为颜色鲜艳，所以我看得很清楚。藏在她衣服里的下半部分，应该就是这块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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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7章：有间会所、试试规则

    燕然听到这话，不禁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苏信和红袖，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找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找到了线索。
    无疑这玉雕的玉兰花蕾，就是进出粉妆楼的标志！
    原来这玉兰花蕾，特么是个女子会所的会员卡啊！燕然慢慢的把花蕾玉雕收了起来，心里暗自想着：
    雨师啊雨师，你到了汴京之后，跑到这里来办了个会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燕然观察着粉妆楼周围的情形，顺便等待着燕青那边的回信。
    他和老胡也一起信口聊天，顺便了解一下这位新下属的身世。
    “踏白军是干什么的？”
    刚刚在茶楼雅间里，燕然听老胡说起过“踏白军”。
    他知道泾原锐卒是西军的一支，只是对这踏白军还不太了解。
    “是全军前锋，”老胡低着头答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侦察敌情，有时候还要抓敌人的活口来审问。”
    “我们斥候队，更是前锋中的前锋……”
    “所以你就养成了仔细观察的习惯？”燕然笑着向老胡问道。
    “不仔细不成啊！”胡铁杨苦笑着说道：
    “若是在别的军伍里，当兵的犯了错，不过是坑死自己罢了。”
    “可是我们踏白军斥候队若是有一点疏忽，让全军中了埋伏……死的可是成百上千条兄弟的性命！”
    “所以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哪怕是块干牛粪饼，我也得翻起来看看下面有没有文章！”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慢慢就养成习惯了……”
    “原来如此。”燕然听到这里笑了笑，之后又看了一眼范楞娃。
    “你让老胡把你手下那些人里，过去斥候队的老兄弟挑出来，再帮他选一些精细稳重不显眼的人手。”
    “凑够五十人，交给老胡做属下。”
    “是！”
    范楞娃听了之后，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看他把脸摁在茶碗里漫不经心喝茶的样子，估计已经在心里开始攒那张名单了……
    这时的胡铁杨发现，自己一下子手里竟然有了这么多兵，他也不禁惊愕了一下。
    这回老胡的手又不知该往哪儿放了……他知道现在应该是行礼接受，表示决心的时候。
    可是如今他们正在粉妆楼的对面，他又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你带的这五十人，以后就叫调查组，你是组长。”燕然笑了笑，示意老胡放松。
    其实燕然对这个胡铁杨，之所以如此信任是有原因的。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小侯爷对老胡的背景，可以了解得很清楚！
    胡铁杨在西军中打了十几年仗，汴京城里还有个不大点的闺女，他的这些身世，对于敌人的渗透密谍而言，这是很难做到的伪装。
    另外胡铁杨在战场上伤残、被弄到范楞娃的龙王会、又被分配到粉妆楼这条街上，这三件事又全都是偶然事件。
    因此敌人若是有意派驻一个密谍到燕然身边，也很难正好赶上这三个巧合。
    更何况胡铁杨的人品心性，还有他的能力水准，也是经过燕然观察认可的……
    所以他才会在这一天之内，被破格提拔成了调查组长。
    这个调查组，在燕然心里，和他手下那些弟子所有的处级单位都不一样。
    调查组其实是属于自己核心谍报组织以外的单位，是用来做一些基础调查工作的。
    这些事务劳心费力，所以必须要像老胡这样性格坚忍的人才能胜任。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燕青也回来了。
    小乙哥在坐下之后，端起茶碗就向燕然说道：“属下已经查过了。”
    “粉妆楼里，要点心的数量在每天的正常范围之内，但是酒的出货量比我想的要多了不止一倍。”
    “啊？”
    听见这话，连燕然都不禁吃惊了一下。
    卧槽！小侯爷的心里惊讶地想道：如此说来这粉妆楼里……
    有个某马会所？
    ……
    其实这很容易判断出来。
    那些高官的女眷，富商的闺女，她们到这里来若真的是选购衣服首饰，就算饮酒也不过是一杯两杯，喝着好玩罢了。
    可对于酒的需求量如此之大，就说明这里头并不是个正规场所，甚至可以排除赌场之类的隐蔽生意。
    因为只有男男女女玩到一块，气氛无比热烈的时候，才能喝酒喝到这种程度！
    燕然心里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他的目光立刻转向了苏信。
    苏信何等聪明？当然知道燕然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这俩人兄弟做得久了，他们之间的交流甚至无需明言，一个眼神便是足矣。
    苏信这是在告诉燕然，他验尸的时候已经查验过史雁翎身体。
    和燕然推断的一样，那个没出阁的史雁翎……完全不是一个大姑娘！
    旁边的红袖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这位姑娘家倒是不禁脸上一红……
    而此刻，燕然却在转瞬之间，就想好了主意。
    这间粉妆楼，绝不能贸然进去打草惊蛇，因为它毕竟涉及到雨师的秘密。
    如今雨师留下的玉兰花蕾，和粉妆楼的会员资格有了重合点。
    对于燕然来说，这可能是查清雨师生前到底干了什么，唯一仅剩的线索了！
    所以侦查工作必须极其慎重，千万不能被敌人发现了异常。
    随即燕然转过头勾了勾手指，让另一桌的两个人过来。
    ……王德发和胡阿佑，这两位仁兄原本是带领卫队过来的，一见燕然招呼他们有任务，不禁把眼睛都瞪圆了。
    看来他们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他们的事儿！
    就见燕然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斜对面，那间挂着“辰兴记文房店”的店铺。
    “那里正在招伙计和帐房先生，你们俩现在就过去应聘。”
    “表现得尽量正常一点，然后出来把情况告诉我。”
    “是！”
    说到胡阿佑和王德发俩人，虽然不是密谍的苗子，但毕竟跟随燕然的时间，就数他俩最长！
    因此他们的心中多少也有点数，小侯爷既然让他们俩出手，就说明他俩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还特意绕了个大圈子，奔着那间文房店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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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8章：老祖上场、少年昂扬

    燕然在斜对面远远地看着，只见这两位仁兄涮羊肉片儿一般，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两个人出门后穿过小胡同，又兜了一个大圈子，臊眉搭眼地回来坐下时，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俩脸上的沮丧之意。
    “都特么怪你！鼻子也不说好好抠抠！”忽然胡阿佑向着王德发怒道：
    “本来那个东家都开始打量我了，然后他一眼看见你那么老大一坨鼻屎堵在鼻子眼儿里，么的立刻就把咱俩全给撵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王德发一边抠着鼻子一边气哼哼地说道：“你那相貌比我能好多少是怎的？”
    “就你长得跟个蛤蜊似的，还有脸说我是吧？”
    小侯爷正举起手，想制止哥俩争吵继续说正事，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蛤蜊的样子，笑得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不过让他们俩这一说，燕然倒是更清楚了这里面的门道，也知道自己猜得肯定没错。
    那家卖毛笔扇子的店铺里，果然是有些文章，哪有雇人连问都不问，仅看相貌就把人给打发了的？
    “好吧，看来还得相貌齐整的人去才行。”燕然想了想，又向着胡铁杨吩咐道：
    “老胡你去估衣铺，找三套穷书生的衣服过来，苏兄小乙，咱们三个走一趟！”
    旁边的众人听见燕然的话，心里都有些吃惊。
    看来小侯爷要带着苏信和燕青，亲自去化妆侦察……不过红袖他们转念一想，却又都放下了心。
    虽然这件事也许会有点危险，但燕然指定的这三人组合去行动，应该不会有问题。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非常隐蔽，并没有露出行迹。以燕然、苏信和小乙这三位的伪装能力，只怕能看出他们破绽的人，天下都没有几个！
    这里头燕小乙极其机灵，苏信在集骨碑那一案中作案的时候，甚至一度连燕然都骗了过去。
    至于小侯爷自己，那就更是万无一失了，那家伙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反倒君风华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还在旁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说到长相齐整……”
    “你给我算了吧！”
    没等他说完，燕然就在旁边笑着说道：
    “相貌上大致过得去就行，这次主要看随机应变的能力，大概咱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所以史雁翎的事必须要查清楚才行，君少爷性子这么耿直，就怕你伪装的时候被人看出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君风华一听小侯爷这么说论，顿时就泄了气，也不再要求出场了。
    而燕青燕小乙的心里，却多少想到了一些内情，他明白这次小侯爷带队去面试，十有八九是要考验一下他们三人的风流手段才行……
    因此燕青有意无意地看了小侯爷一眼，心说今儿我倒是开眼了！
    咱也看看，小侯爷是怎么勾引人家良家妇女的……噢，对了，到那粉妆楼里去的，怕是没几个良家妇女！
    没过多久，老胡就把三套衣服拿了过来，他还极其细心的准备好了相衬的鞋袜。
    燕然一见之下也是相当满意，雨师他们走到旁边的胡同里，很快就把衣服换好了。
    大宋这个时代的估衣铺，有时候也叫故衣铺，专门卖的是当铺里死当的旧衣服。
    有些穷人甚至会在冬天把夏天的衣服当了，夏天把冬天的衣服当了，好换点钱来度过难关……
    一旦没钱赎，这些衣服就成了死当，任凭人家拿去卖钱，所以在估衣铺里，想找什么样的衣服都有。
    当燕然他们换好衣服出来……好吗这三个家境普通的读书人，真是装得活灵活现！
    只见他们身上的衣服鞋子半旧不旧，虽没有补丁但都不怎么光鲜，好在洗得倒是干净。
    就连他们脚下的袜子和头上的文生巾，都十分相称。
    燕然把头上的玉簪拔下来，换上了一个普通的乌木簪子，在路过茶摊的时候，他们几个还“噼里啪啦”，把换下来的衣服和身上的装备全都撂在了桌上。
    “你可小心点！”红袖姑娘见他们就要出发，忍不住在小侯爷旁边小声叮嘱了一句。
    燕然笑着向红袖点了点头，之后当他们过了街，向着辰兴文房铺走去时，苏信还轻声问了一句：
    “咱们要怎么装？”
    “装成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模样……你！稍微把你那个风流勾当收敛点儿就行！”
    说到一半时，燕然还嘱咐了燕青一句，之后他又笑着看了看苏信：
    “至于你……越放松越好，千万别绷着！”
    “妥了！”苏信也是个聪明到极点的人物，一听之下便懂了几分。
    于是这三位便摇摇摆摆，就这样一路进了文房铺的大门。
    ……
    “几位客官要看些什么物件？”
    门房铺里招待客人的是个胖乎乎的老板，还有几个精明干净的伙计。
    燕然他们三的目光看着铺子里的东西，这时燕然觉着那位胖东家的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这是审视的目光，这种感觉绝不会错！由此燕然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随后燕然笑着对那位胖东家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招帐房先生，小可三人倒是都能写会算……”
    “哦！几位随我来！”
    那位胖老板想都没想，就把他们三个让到了后院里。
    后院里甚是干净清爽，一棵大杨树亭亭如盖。
    燕然他们几个就在阴凉下坐着，等那个东家到后边找人去了。
    看来这场初试，面相这一关是过了，燕然一边等着，心里还一边想着王德发和胡阿佑那两位。
    话说他们俩之前的试探，也是很有价值的，尤其是让燕然想到，这里是招收俊俏男子的地方。
    所以那个胖东家去找的人，恐怕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粉妆楼里的掌柜了。
    “几位请移步过来说话。”
    在燕然他们等了一盏茶时分之后，就听得后院二进的屋子里有人说话。
    那位胖东家请他们过去，想必是要让里面的人，亲自看看他们三人的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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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9章：九州烽烟、回望人间

    燕然他们三人假意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带着几分莫名奇妙之意走了过去，站在屋门前。
    隔着门上挂着的纱帘，只见里边是一个穿着裙装的女子。
    此时正值夏日，外面的光线明亮刺眼，当那女子观察燕然他们三个的相貌时，倒是能看得清楚。
    只是从外往里看，就有些困难了。
    那女子才看了一眼，就让人打了帘子，脚下步履轻盈，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打扮华贵，衣装锦绣，首饰搭配精巧，行走间从容优雅，身上处处都透着精致。
    燕然一见此人的相貌气度，知道她十有八九就是粉妆楼里那位女掌柜，叫什么无患姑娘的那位。
    此时那姑娘的心里，其实也在暗自吃惊。
    这一下来了三个面试的，而且个个相貌不凡，这回店里的人手倒是越发充裕了。
    而且看起来还是三个读书人，那就更好了！
    那女子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不动声色的从燕然三人的脸上扫过，每看过一个，心里便忍不住一声赞叹！
    那个青衫少年，眉目中风流蕴藉，真可以说世间无双！
    旁边那个猿臂蜂腰的年轻人，儒雅风流中带着一股诱人心旌的邪异，看得出来，这是个特别有故事的男人……
    至于站在中间的那位，则是稳重沉静，他似乎只要微微一笑，就有动人的感染力，会让姑娘不由自主的想跟着他的情绪走。
    这才是男儿中的极品！怕是他稍稍皱眉，他身边的女子就自然而然的生出想要疼爱他的感觉！
    似这般人才品貌，招人时就算一两个月，也未必碰得上一个。今日一下子就来了仨，这岂不是意外之喜？
    姑娘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只见她向着三人微微颌首为礼，然后淡淡说道：
    “在我们这文房店做账房，光是会识字算账还不够，多少还要有些文字底蕴还行。”
    “我们三个都是读书人，”燕然闻言，笑着说道：
    “姑娘想看我们的笔墨，不妨出题考一考也好，相信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这么有信心？”那姑娘歪着头问了一句。
    “请姑娘出题，”燕然笑着回答。
    “那好，”那女子一手捏着手绢儿，一手轻轻点着自己的香腮，想了想之后说道：
    “咱们这家店铺，既然是开在大相国寺对面，那就以大相国寺为题，请三位各自赋诗如何？”
    “那有何难？”
    燕然他们三个一起笑了出来，随即燕青稍一沉吟，就向燕然他们说道：
    “那小弟就先献丑了，相国寺……”燕青低声吟诵道：
    “静随钟声入梵宫，云端一喝耳双聋，菩提不解无言旨，辜负拈花一笑中。”
    ……哎呦！
    那姑娘一听之下，脸上却不禁微微有些变色。
    这首诗写的是大相国寺没错，里面其他的几句也就罢了，只是其中那句“云端一喝耳双聋”颇有些天外飞来、无尘无垢之意！
    显然面前这位，可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燕然却在旁边暗自好笑，燕小乙虽然是个武人，但却天生聪明之极。
    什么弹琴吹笛这些诸班耍子，偷香窃玉这类风流技艺，吟诗唱曲这般小巧手段，就没有他学不会的！
    更何况他进了侯府之后，眼界越发宽阔，使得他今日写出来的诗词，居然也是气象不凡。
    此外小乙还学了暗器手段，武功也大有精进……在燕然的影响下，燕青跟之前相比，也在渐渐变成不一样的人！
    燕然正在心中窃笑之际，却见那个姑娘一转头看了看了自己。
    得，轮到我了！
    燕然随即也以大相国寺为题，赶紧吟诗一首。
    苏信燕青他俩对燕然写诗倒是毫不紧张，话说这样的题目落到燕然的手上，简直就是白给一样。
    用燕然的话说，这不就是一道送分题吗？
    只怕小侯爷还要有意控制住自己的水准，别弄出什么太厉害的诗词，让人看出了破绽才行！
    果然就见燕然笑着吟诵道：
    “山水争留四海缘，身后犹带九州烟。佛前莫问前生事，回望人间十九年。”
    “嘶……”那姑娘一听之下，心里不禁又是一惊！
    她现在非常确定，这三个人的诗文水平绝不是普通水准！
    那句“身后犹带九州烟”洒脱无忌，不染点尘，可不是读死书的书生能做出来的！
    在这之后又轮到苏信，只见这位苏兄也随即吟诵道：
    “何事昂首过此门？意在佛陀殿上尊。世间幸有青眼客，几番拔剑为招魂！”
    好嘛燕然在旁边听着，心里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苏信这一句“世间幸有青眼客”，似乎是希望那位姑娘能对他青眼有加，把他选中了做个账房先生的意思。
    但实际上燕然却很清楚，苏信说的其实是，他有幸碰到了燕然……
    至于那句“几番拔剑为招魂”就更不用提了，自然是说苏信从小身负血仇，为相亲报仇的事！
    当那姑娘听到苏信的诗词后，也是相当震惊，她将这三首诗在心里反复诵念了几遍，不禁向着燕然他们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我看三位随口吟诵，句句都是不凡，不知三位是何出身？”
    “怎么寻生计，寻到我们这小店里来了？”
    燕然心里非常清楚，这回是“盘海底”的环节到了！
    于是他笑着说道：“不敢相瞒这位姑娘，我们三个其实是到汴京城里来考春闱的。”
    “就在上次考试的时候，我们三人结成了好友，只可惜初试不利。”
    “没考中之后，我们索性留在汴京城里，等着下一科再继续应试……”
    “只是我们三人家境一般，两年下来，从家里带来的盘缠都用得差不多了。”
    “因此无奈之下，才一块出来找个生计，若是在贵店写写算算，能赚个茶饭出来，让我们坚持到明年春闱，那便是再好不过！”
    原来如此！这时姑娘听了燕然的解释，才知道里面的原因。
    怪不得这三人相貌非凡，文采惊艳，原来是三位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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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0章：撩人技艺、勾人手段

    燕然所说的朝廷春闱，其实就是会试，来参加考试的都得是各省各路，通过了省试的举人。
    若是他们考过了春闱，就成了进士，也就可以授予官职了。
    可是经常也有些家里离得远的举人，一试不成之后因为离家太远，不想徒劳往返，索性就住在汴京等着下一科。
    这里边因为银钱不凑手，到最后弄得连饭钱都拿不出来的，也是大有人在！
    因此汴京城里坐馆的私塾先生，教人家书画的教师，甚至是街上卖字卖画的书生，这些行当里面有举人身份的当真不少……
    如此一来，那就对得上了！姑娘想到这里，心中暗自点头。
    之后她索性转身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三位，淡淡地说道：
    “三位先生文采风流都不是凡品，若是做帐房先生，未免有些太屈才了。”
    “我在附近还有一家生意，倒是正缺几位这样的人手，赚的银子可是远超帐房先生十倍！”
    “当然做的活计也不难不累，无非是陪人喝喝酒，说说笑话，插科打诨，吟诗作对罢了。”
    “不知三位先生可要试试？”
    “这……”
    却见面前这三个年轻人听了之后，都露出了出乎意料的神色。
    三个人面面相觑，看他们飘来飘去的眼神，就差把“还有这种好事儿？”几个字，写在额头上了！
    “那自然是好，不知姑娘的生意在哪儿？我们都想试试。”
    随即中间的那位，看到了两位同伴眼中的肯定之意，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先不忙，”那位姑娘见这三个美少年渐渐落入她的掌握，不禁浅笑着说道：
    “几位确实是相貌不凡，文采风流也是让人赞叹，只是不知道陪人聊天的手段怎么样？”
    “我再试你们一下，若是几位能通过，这份银子就算你们赚到手了。”
    “哦？姑娘但试无妨！”
    燕然一听，当然是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下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眼前这位一定就是粉妆楼里，那个掌柜的无患姑娘。
    而且面试还剩最后一关，燕然知道自己离进入粉妆楼，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见那个姑娘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的……还没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好说！”
    燕然用手指了指站在左边的燕青燕小乙，还有右边的苏信苏云期。
    “这位是广南东路学子阚家禅，这位是两浙路学子年西辟。”
    “在下不才，成都府路学子鲍披龙！”
    “哦……阚公子，年公子，鲍公子，”那姑娘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位鲍先生，您擅长和姑娘玩耍吗？”
    “姑娘问得是……调笑还是调弄？”面前那位鲍公子，似乎因为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还特意确认了一句。
    这一刻，那位无患姑娘见燕然的小模样儿，心里不禁暗自感叹！
    就是这种语带双关，似正经似不正经的样……简直是太适合他了！
    不知会有多少姑娘被他迷得魂不守舍，他有这一手本领，下边的考核几乎都不用考了！
    “当然是调笑。”无患姑娘随即笑着答道。
    “那我不行，”没想到燕然却一本正经地说道：“玩耍之类的，在下完全不在行啊！”
    “我跟螃蟹猜拳都能输……”
    “噗”的一声，姑娘闻言一个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毫无疑问，在她心里，这位鲍披龙先生已经过关了……
    他这一脸假不正经的样儿，怎么会看起来越假装严肃，反而越想让本姑娘上手搓揉他呢？
    “下一位。”无患姑娘随即又把一张俏脸，转向了浪子燕青。
    “在和姑娘盘桓这方面，阚家禅先生有什么过人的技艺没有？”
    “这……”
    一听到这个问题，燕青想了想，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展示什么才好。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被刷下来，让小侯爷自己去粉妆楼！
    小乙哥索性叹了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敞开衣襟把上身露了出来。
    好家伙，这一身花绣！
    那位无患姑娘一看之下，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要说燕青身上的纹身，那可是卢俊义花了重金，请来大宋的顶级师傅给做的。
    且不说纹饰精美，色彩艳丽，看起来动人之极。
    就说这一身花绣，衬着燕小乙匀称健硕的肌肉，那真是美得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端的是好看之极！
    还用说吗？这少年的这身花绣加上这副身条，不知能给粉妆楼赚来多少银子！
    无患姑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燕青也通过了。
    紧接着姑娘又把目光转向了苏信……
    只见她笑着问道：“这位年西辟先生，你要是讲出个笑话把我逗乐了，这次就算你过关。”
    于是燕然和燕青的目光，同时转向了苏信。
    燕然倒是心里有数，苏信可能不太擅长那些风流手段，讲笑话什么的他也不一定会。
    但是没办法，不管有多不擅长这个，可你架不住人家媳妇儿厉害啊！
    海东青丘门门主苏依瑶，跟他成天一个被窝里玩耍！
    要说那些风流手段，小巧的技艺，勾魂的招数，苏兄见的简直不要太多了！
    果然就见苏信想了想之后，含笑说道：“那我就讲一个吧。”
    “说有一位仁兄去看医生，只因为他某处身材短小。”
    “不像这位仁兄，”说着苏信把手往燕然的肩膀上一搭：“身材上颇有傲人之处……”
    燕然随即没好气儿地把肩膀上的手甩到一边，那无患姑娘一见他们笑闹的情景，脸上就有些忍俊不住之意。
    只见这位年先生接着说道：“那位医生看了之后说道，小倒是小了些，倒也不影响传宗接代。”
    “他那位仁兄却说，我也觉得没什么，但是家里的媳妇儿却很是不满意，每天因为这事儿，她都要唠叨他到半夜！”
    “然后那医生没办法，就给这位仁兄开了个药方。”
    “每天用磨刀水一盏，和十个枣核煮成汤药，说喝了之后就会渐渐变大。”
    “结果那位仁兄一个月之后再来，医生问他如何了，那位仁兄说……”
    苏信特意停顿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下倒没觉得如何大了，但我那浑家却甚是满意。”
    “自打喝上第一碗药开始，就没听她再唠叨过！”
    那位无患姑娘听苏信说到这里，只觉得这个故事回味无穷，越往深处想越是有趣。
    她到底忍不住一低头，笑出了声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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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1章：惊变连续、越变越奇

    她感叹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三位皆是人中俊杰，索性都通过了。”
    “以后每人一个月二十四两银子，客人的打赏你们也有分润，我保证你们只要好好干，每个月百两上下不成问题。”
    “现在……跟我走吧！”
    ……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两刻钟之前……
    大相国寺门口，当燕然刚刚带着苏信和燕青出发，消失在辰兴文房铺大门后。
    红袖姐姐正在心中暗自担心，却看到远处一个人，正快步向着这边走来。
    这一瞬间，红袖的心就悬了起来！
    来的人正是钱戏，一见他匆忙的步态红袖就知道，准是出事了！
    此刻的羊小白和君风华见到钱戏这个样子，也不禁对视了一眼。
    如今燕然恰好不在，要是真出了事，就只能由红袖做主出手解决了！
    ……
    燕然他们三个在无患姑娘的带领下，通过了一条暗道，到了粉妆楼。
    这条暗道并不长，肯定比不上燕然的阳关三叠，只是用来连接辰兴文房铺和粉妆楼的。
    即便如此，墙壁上也贴了砖，几步就是一盏油灯。
    这么宽敞又亮堂的密道，行走其中时，让人居然没有一点局促阴森之意。
    燕然不禁心中暗想：看起来这粉妆楼里的文章挺多啊……手笔当真不小！
    密道出口在粉妆楼后院的一处隐秘房间里，无患姑娘随即离开，把他们三个留给了几位侍女。
    燕然他们被命令沐浴更衣……水的温度正合适，用来洗头的皂角中带着清新的气息，显然里面加入了精心调配的香料。
    换上的新衣服鞋袜华贵有型，燕然他们三个连指甲都被修整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被仔细打理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然后才被带到了一条走廊。
    燕然看到走廊墙壁上包裹着华贵的锦缎，地上铺的竟是西域运来的波斯地毯。
    一股降真香的气味，让这里显得更加高级，光是这条走廊，就比许多官宦之家的客厅还要奢华！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两侧的房门，虽然也雕琢得异常精美，却是厚重严实，一看就知道隔音的效果相当不错。
    燕青的心理素质很好，苏信更是沉稳如山，至于燕然，当他一进入这样的环境，心中却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他的前世，越是高档的会所越是如此，一切都极尽精美，用尽了巧思。
    他们被让到一个房间里坐下，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无患姑娘微微皱着眉，听着她手下一个女管事的汇报。
    “刚来的客人已经换了两拨公子，还说不满意，要是第三波再被人家打回来，咱粉妆楼可就丢脸了！”
    “我亲自带那三个新人上去，应该留得下……还缺一个人……”
    无患姑娘说到这里时想了想，在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人选，可她却又犹豫了一下。
    “玉公子……正在风口上，不合适吧？”
    ……
    按照燕然本来的打算，他一有机会就会仔细查看粉妆楼的内情。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粉装楼里每天要接待近百的客人，但真正有资格进入后边这座楼的人，也就是带着玉兰花蕾的重要客户，其实并不多。
    再加上这种针对女性客人的地方，每一位客人要由谁来招待，会划分得相当清楚，轻易换人招待是这里的大忌。
    所以，这里总会有人知道史雁翎这位客人，也不难查清史雁翎是由谁来招待的。
    燕然只要找到这个人，索性再找个房间就地审讯，以这里的隔音设施而言，就算你牵来一头叫驴在里边大吵大嚷，外边都未必听得见！
    可是燕然的计划却并没能顺利实施，他们三个坐下不久，就有人喊他们出去。
    那位无患姑娘穿过走廊，亲自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却并不觉得憋闷，光线微弱但不显幽暗。搭配着暖色调的内饰，反而是温馨暧昧。
    小小的房间中围绕着一圈宣腾腾的软塌，中间的金漆矮桌上摆设着酒食。
    无患姑娘在前面进了房间，正和客人说笑着什么，燕然心中却在想着，如何执行自己的审问计划……
    可是当他一走进房间，看见屋里的四名女客人，却是突然眼前一黑，耳中“轰”的一声！
    谁能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熟人？
    只见屋子里的四位女客，一位娇媚冷艳，居然是天姿国色。
    旁边一位文静柔婉，一看就是身份不俗……这两位是不认识的。
    至于另外两个人，一个长着可爱的脸蛋儿，大眼睛犹如碧海深潭，竟是那位西夏公主李龙妆！
    这也就罢了，李龙妆旁边的那位，是个柔弱娇美的白衣女子。
    此刻她正抬头看着燕然他们三个人，俩眼瞪得都要掉到桌子上了……居然是羊小白！
    怎么回事？
    难怪燕然心中如此吃惊，这一刻连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西夏李龙妆公主出现在这里，好歹还能解释得通……
    毕竟人家李龙妆花得起这个钱，她要想亲身见识一下大宋风月，也算是说得过去。
    可是羊小白……按照燕然的估计，自己洗澡和面试的时间，加在一起大概是一个半小时不到。
    她怎么就鬼使神差，跑这儿来了？还是以客人的身份？还特么跟西夏公主在一起？
    此时此刻，那位羊小白姑娘总算稍稍恢复了镇定。
    其实她是在大相国寺茶摊那边，亲眼看着燕然进到文房铺子里的。
    虽然小白姑娘做梦也没想到，这粉妆楼居然是个这样的场所。
    看到小侯爷他们三个改头换面，打扮得簇新，突然以男伴的身份出现，虽然让小白姑娘吃惊至极，但她好歹也知道不应该露出破绽。
    可是那位李龙妆公主，脸上就精彩了！
    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上次一别之后，居然能在这里再次碰见大宋的鸿胪寺卿燕然！
    而且两人现在的身份，一个是客人，一个是少爷！
    这位西夏公主，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这时燕然瞥见李龙妆公主的左手，正在在掐自己右手的腕子……显然她正在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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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2章：殊途同归、最终汇聚

    不过公主和羊小白她俩的反应，在另外那两位女客、还有无患姑娘的眼中看来，却并没什么稀奇的。
    一是这两位姑娘都是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
    另外一见到如此英俊的公子发一下呆，就像男人见到美貌姑娘会失神一样，其实都是人之常情，被美色所迷不是很正常吗？
    因此羊小白和李龙妆的反应，显然被她们误会是对面前这三位少爷极其满意……
    所以那位文静的大家闺秀，伸手就招呼燕然他们三个坐下，无患姑娘也笑着离开了房间。
    当包裹着厚重丝棉锦缎的房门关上以后，屋子里就剩下了这七个人。
    燕然特意被那位姑娘，安排坐在了李龙妆公主和羊小白姑娘中间。
    虽然是近在咫尺，但是这几个人除了眼神之外，根本没法交流！
    随即众人相互间一番介绍，那位显然是请客的主人，文静的大家闺秀，叫小溪姑娘。
    至于那个美貌至极，看得人心惊肉跳的美女，则叫小月姑娘。
    在这之后，李龙妆叫小妆姑娘，羊小白自然就是小白姑娘了。
    燕然他们自然也自我介绍了一番，什么阚家禅鲍披龙之类的名字一出口，羊小白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难以控制……
    燕然其实很想问问，羊小白是怎么进来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根本没法开口。
    这种奇异的场面，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燕然原本是来查案子的，却没想到进来之后立刻就上了岗。
    然后他招待的人还是熟人，然后他们还没法交流！
    本来燕然就以为这样的情形就够糟的了，可是他们刚刚相互介绍完，又一个突发情况，却又接踵而至！
    这一下就连燕然这般渊深如海的心理素质，都不禁想要跳起来挠墙了！
    只见房门再次打开，那位无患姑娘又走了进来，这次她从外边带来的只有一个人……居然是君风华少爷！
    君风华自然是不用说，一身清贵之气，毫无疑问是汴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美男子。
    那位请客的小溪姑娘立刻将他留下，让他坐在了自己和小月姑娘中间。
    这时的苏信和燕青，就算他们都是世间的顶尖人物，也曾经受过燕然的训练，还是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两眼发直……
    可燕然却好像，突然间明白了！
    直到君风华少爷的突然出现，而且穿着一身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衣服，换上了粉妆楼的工作服，燕然就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自己派去监控李龙妆公主的人，到大相国寺茶摊那边报信，说这个公主又孤身一人，化妆成民女逛街去了。
    所以红袖才会立刻派人去保护这个西夏公主……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武力强悍，又同为女子的羊小白姑娘了呗！
    因此羊小白才会和李龙妆一起出现，至于她们为什么会被那位小溪姑娘带到这里，那就是另外一个谜团了。
    而那位君凤华少爷，他在茶摊那边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久就发现西夏公主居然带着羊小白，从正门进了粉妆楼！
    君少爷一定是担心自己猝不及防之下会出现问题，所以他也以面试者的身份去了文房铺，试图跟自己取得联系！
    然后以他的样貌，自然是不难雀屏中选，君风华的头脑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就猜出了文房铺和粉妆楼之间的联系。
    所以他也顺着线索来到粉妆楼，之后就被那位无患姑娘，将四个新人编成了一队，来招待这四个特别挑剔的姑娘！
    卧槽……这还查案子呢？
    想到这里，燕然心中不禁哭笑不得的想道：我能把现在屋里的事儿先掰扯明白就不容易！
    这个不省心的西夏公主跑到这儿来，是有心还是无意？
    那个小溪姑娘和小月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们是不是跟雨师留在粉妆楼的秘密有关？
    只要今天这个场面，稍稍出了一点差错，那我还查个哨子啊？只能打草惊蛇，外加无功而返了！
    想到其中的利害，燕然立刻收回了心神，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场面……
    可是他转脸一看羊小白，燕然就知道坏了！
    羊小白姑娘之所以武力强悍，却没能进入燕然的弟子十人组，就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做事直接，甚至有时还有一些火爆。
    因此当燕然看见羊小白看向君风华的眼神里，就跟带着刀子似的，燕然就知道小白姑娘误会君风华了！
    君风华突然出现在这个场合里，而且还被两个美女夹在中间调笑撩拨……这场面让小白姑娘看见了，没有用毒药当场将所有人放倒，就说明她已经够能忍的了！
    现在的小白一反常态，端起酒来就大口地喝下去……燕然一看就知道，她恐怕也忍不了多久了！
    ……
    此刻那位小溪姑娘看到人已经来齐了，便端起酒来笑着说道：
    “听说你们四个都是新人……今儿只管用心伺候！”
    “我这几位姐妹都是贵人，你们把她们哄高兴了，大家的打赏一律都是双份儿的。”
    “大家放开点，不要拘束，开心要紧！”
    燕然他们几个听见这话，连忙端起酒杯相敬，也表现得相当乖巧凑趣。
    于是屋里的八个人捉对儿饮酒调笑，杯觥交错耳鬓厮磨，立刻就聊在了一处。
    燕然一边和李龙妆公主聊天，一边不住的用眼神警告羊小白，可是小白姑娘却根本没看到他的目光！
    以小侯爷的水准，应付这样的场合自然是游刃有余，很快他就把几位姑娘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
    那位请客的小溪姑娘，看来是个大家闺秀，她对粉妆楼的玩耍套路非常熟悉，应该是个识途老马，估计和店里的关系很瓷实。
    这位小溪姑娘虽然二十岁不到，看得出却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偶尔一句话就能控住全场。
    看来她不但是个老客人，而且还是专程来这里玩公子，倒不像是个心怀鬼胎的。
    至于那位小月姑娘，长得极其漂亮，却是冷艳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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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3章：芙蓉贴体、翻来覆去

    燕然观察了小月的姿态后，就知道这姑娘很会控制距离，同时也很会拿捏男人。
    按照燕然的判断，这位若不是哪位高官的妾室，就是个风韵极佳的风尘佳人，说不准还是个花魁级的顶尖人物。
    她这样的人居然到这里来玩少爷，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事。
    至于羊小白那就不用说了，从君风华进屋她就气得像个蛤蟆似的。
    虽然极力压制，可心中的怒火，却一直朝着君风华那边喷射！
    至于那位李龙妆姑娘，这位西夏公主显然并不熟悉这样的场合，但她表现得很镇定，也没有一点失态。
    可是她对身体的接触非常在意，甚至男人稍稍离得她近一些，都会让她异常敏感。
    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像是个老练的密谍！
    当燕青熟悉了这个环境之后，进入角色相当快，他那些小小手段、风流招数、一旦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很快就表现出了男花魁的资质……
    至于说苏信少爷，这哥们自信从容，应对自如，也是风度翩翩，丝毫不落下风！
    屋子里的人有的高声谈笑，有的窃窃私语，酒下得飞快。
    燕然不禁心中暗自感慨，你说这粉妆楼的老板，得是积了多大的德啊？
    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把我们四个叫出来陪酒！
    假如我不是奔着查案子来的，这钱得让她赚飞起来了吧？
    ……
    此时那位花魁小月姑娘，见到燕青风流倜傥，她的脸色也慢慢松缓下来。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向着燕青说道：“公子唱个曲来听听？若是唱得好了，我重重有赏！”
    这倒是一点儿难不住燕青，小乙哥一见大家的目光都向他身上投来，他也是大大方方，敲着酒杯开嗓就唱！
    声音低沉厚重，抑扬顿挫，才两句就唱得几位姑娘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来时正是浅黄昏，吃郎君做到二更深。”
    “芙蓉脂肉，贴体伴君，翻来覆去，任郎了情。”
    “姐道情哥弄个急水里撑蒿真手段，小阿奴做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好家伙，这小曲儿让燕青唱的！真是百转千回，又勾勾又丢丢，几位姑娘一听便是连声喝彩！
    燕然心里暗想：这位小乙哥，真是天纵奇才！
    要说这些玩耍的小手段，只怕天下没人能比得过他，我跟君风华他们几个加在一块儿，都比不过人家一个！
    而这时趁着燕花魁唱曲儿的机会，那位西夏李龙妆公主，却朝着燕然的方向微微垂首说道：
    “我听人说……吟诗填词可不比打架抢东西，那要灵心一动才行！”
    此话一出，燕然就记起，这是李龙妆公主在吃羊肠的时候让自己做首诗，他当时所说的推脱之词。
    这倒是不大不小地将了燕然一军，甚至有些报复的嫌疑。想必李龙妆心里很是清楚，当前的情形下，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燕然都是没法拒绝的。
    所以公主又把这件事给想起来了，还顺便揶揄了小侯爷一句！
    “……现在能作诗了吗？”
    李龙妆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然，眼中的笑意显然是在问燕然：事到如今，我看你怎么拒绝我？
    可是应付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对燕然来说自然是毫不费力！
    他随即笑着反问道：“小妆姑娘可否先告诉鲍某，您今天是怎么忽然有兴致，到这楼里来玩儿的？”
    燕然借机反问了一句，那李龙妆姑娘却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随便出来逛逛……听说有个闺阁诗社。”
    “哼……结果在诗社里和小溪姐姐聊了几句，她喜欢我言辞风雅，不是凡物，就带本姑娘来这里玩玩喽！”
    “不想和鲍公子这么有缘！嘻嘻！”
    在李龙妆公主说话的时候，燕然一直注意着她的双眼。
    虽然不像是撒谎，这姑娘当然也没那么单纯，不过她这番话说得大差不差，就连燕然也没法立刻分辨出真假。
    燕然想来，那个诗社的事估计是真的，但那小溪姑娘是好人是坏人就难说了。
    至于这位李龙妆公主，就更是让人难以摸透她的底裤……底细！
    “快点啊，该你作诗了！”
    李龙妆公主还在戏谑的小声催促，她刚才回答了燕然的问题，现在该轮到小侯爷了！
    燕然却并没着急，而是低声向着李龙妆说道：“让我作诗倒也不难。”
    “只是货卖识家，鲍某怎么也得先知道小妆姑娘诗词上的水准如何，才能写出让你喜爱的字句来。”
    “怎么，你还要考我呀？”李龙妆不禁失笑道：
    “本姑娘虽然写不出好的来，但是诗词的好坏总是能看出来的。”
    “那我就考考你好了……对联会不会？”燕然笑着向着她问道。
    “会啊！”
    “那……月落对什么？”
    “日出，”李龙妆公主一愣，啼笑皆非地答了一句。
    “王孙呢？”
    “对公主。”
    这个就更简单了，李龙妆也答得毫不犹豫。
    “黑山，”
    “白水，”
    “去，”
    “来！”
    燕然每出一个词，李龙妆公主都是对答如流。
    当她听到小侯爷说出来的上联越来越简单，这位西夏公主还以为燕然在逗着她玩儿，不禁有些气恼了。
    “所以说小庄姑娘的水平，可以休矣！”
    燕然却一边笑着举杯相敬，一边对着李龙妆公主说道：
    “我这几个上联，连在一起是一句话。”
    “月落王孙黑山去……”当李龙妆把上联一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
    再仔细一想，霎时间她那苹果一般的脸蛋，就涨得通红！
    然后她粉拳一挥，就朝着燕然的肩膀上捶了过去！
    燕然挡都没挡，任凭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
    小侯爷哈哈大笑向后倒去，俩人在软榻上，笑闹着打成了一团！
    这情景看得周围的几个人，全都是忍俊不住……旁边的小月姑娘和小溪姑娘见两人闹得这么开心，心里不由得都在佩服那位鲍披龙公子！
    这位小妆姑娘气度不凡，端庄自持，而且还是第一次来，多少有些放不开。
    其实在四位姑娘里，她才是最不好相陪的那个。
    可是你看人家鲍公子！这才两句话的功夫，不就玩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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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4章：口衔地龙、酒入喉中

    刚刚的情形，足见这位鲍公子的手腕儿相当高妙，而且也用对了手法，真是不服不行！
    一时间，她们对在场的四位公子都很满意，很快大家就从纷纷敬酒，进入到了各自捉对儿浅笑耳语的程度……
    打在身上的的拳头力道并不是很重，因此燕然判断那个西夏公主李龙妆根本不会武功。
    但这孩子毕竟还是练习过骑射的，再怎么也比大宋朝那些芊芊弱质的女流之辈要好很多。
    一般的大宋姑娘是很少说不过就动手的，可李龙妆毕竟是来自西北的党项族，表现情绪激动的方式跟大宋姑娘果然不太一样。
    你还别说，燕然一边笑一边觉着，好像又找到了前世和北方大俄姑娘笑闹的感觉……
    刚才这个玩笑，燕然开得确实是有点过分，但他心里也是存着试探这位李龙妆公主的用意。
    结果这一番试探，得到的却是一通粉拳，西夏公主的表现真实而有趣。
    她的脸蛋儿羞得面红过耳，双眼又怒又恼盈盈欲滴，小拳头几下砸过来，便是气喘吁吁。
    弄得咱燕家小侯爷还没吃两盏酒，就有了几分醉意！
    而这时的羊小白姑娘，却是越看越搓火……
    那小月姑娘原先面色冷艳，很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没多久便是摇身一变，和男人调笑起来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两只手还在君风华的身上摸来摸去的！
    狗东西！
    ……羊小白姑娘两眼喷火一般，扫了一眼君风华。
    可惜君少爷疲于应付，完全没注意到羊小白姑娘的眼神，也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说实话，这位君风华少爷还真是来给燕然报信的，小侯爷之前的猜测一点没错。
    听却没想到一进了粉妆楼，话都没来得及跟燕然说上一句，就赶上了这场热闹！
    此刻他被小月姑娘摸得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了，好不容易被他逮着个机会坐起来，君少爷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酒杯。
    他原本是想借着喝酒，抵挡一下小月姑娘无所不至的手……可却没想到他还没有碰到杯子，酒杯就被另一个人拿走了。
    这人正是燕然，他起身拿起了君风华的酒盏，仰头就喝了下去。
    没办法……这杯酒他不喝不行！
    倒不是燕然玩的高兴了拿错了别人的杯子，而是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件事……
    羊小白姑娘心中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燕然清楚地看到，刚刚羊小白端起酒杯的时候，指甲轻轻弹了一下，对面正是君风华酒杯的方向！
    好嘛这姑娘发起火来，连自己的郎君都舍得下药啊！
    这要是让君风华在不知情之下给喝了，燕然估计最轻的情况，君少爷也得当场窜稀窜在这个屋里！
    因此小侯爷别无他法，只能夺下君风华少爷那杯酒，喝了个一滴不剩！
    至于说那杯里边被羊小白姑娘下了药，燕然还在乎这个？
    小侯爷嘴里含着羊小白给他的地龙珠呢！
    羊小白姑娘看到那杯下了药的酒，被燕家小侯爷给抢着喝了，姑娘的眼中不禁怒火更盛！
    燕然目光一扫，却看到羊小白脸上突然露出了淡淡地一笑……原来就这会儿工夫，君风华却将燕然的酒盏端了过去。
    君风华少爷现在也顾不得是谁的酒了，赶紧拿起酒盏假装喝酒，挡住那个小月姑娘才是正经！
    可是燕然一见羊小白姑娘的神情，就知道要完蛋！
    这小白姑娘的手脚是真快，眨眼间君风华端起来的另一盏酒里，也被她下了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拿错了！”
    燕然连忙又把君风华那杯酒抢了过来，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杯才是我的，你的杯子在这呢！”
    燕然连喝了两杯毒酒，还得一边含着地龙珠过滤酒里的毒，一边儿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至于荒腔走板儿……
    把小侯爷给急的，气急败坏地连连朝着君风华使眼色。
    可是君少爷被这场面搞得晕头转向，却是一时间没弄清楚燕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一边抄起酒壶来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还在心里哀叹不已。
    这一场啥时候是个头啊？照这么下去，我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
    眼看着那位小月姑娘摸完了左腿摸又腿，说话间下一步就要摸到那啥了！我这可怎么脱身？
    小侯爷却在仔细观察着羊小白姑娘的神情，想知道她到底把毒药下到了哪个酒盏里，他还得继续截胡……
    却见羊小白姑娘眼中露出了冷冷地微笑，姑娘甚至没去看君风华倒酒的动作！
    完了！燕然忽然明白，羊小白把毒下在哪儿了……就在君风华手中那个酒壶里！
    此时的羊小白，正在用眼神告诫燕然：你再敢端起来把酒喝了试试！
    燕然知道那“地龙珠”号称能解百毒，却不一定解得了所有的毒药，小白姑娘这是在用目光警告他。
    下一杯酒，你要是再想仗着地龙珠喝下去，可就未必扛得住了！
    这种场合下，羊小白姑娘下的毒药虽然不至于把人毒死，可是小白姑娘脑回路有多奇怪，燕然又不是不知道！
    谁知道这壶毒酒下肚，会产生什么奇异的效果？
    本来今天的事儿就乱得不行，结果羊小白又是醋意大发，把当前的局面搅得越发难以收拾！
    正当燕然头脑飞转想着对策的时候，却看见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从自己身后一伸，将桌上的一盏酒端了起来。
    你也来添乱！
    燕然见状，心里不禁发出了一声哀叹。
    刚刚端起这杯酒的，正是那位西夏公主李龙妆！
    羊小白大概是从来没来过这个场合，不知道这种风月场所的规矩，燕然他们现在可是陪酒的一方！
    少爷同时还担任着侍女的职责，倒酒一定要按照顺序，得以客人为尊，先给客人满上才行！
    因此那壶被羊小白下了药的毒酒，倒出来的第一杯，居然是李龙妆公主的杯子！
    事到如今，燕然是实在没招儿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也想不出办法，把酒杯从李龙妆的手里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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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5章：万般难解、花绣救场

    于是一瞬间，燕然的目光狠狠瞪向了一个人……浪子燕青！
    那燕青少爷多机灵？一见小侯爷接二连三抢酒喝的情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然后他就看到小侯爷投向自己的目光，犹如流火喷溅，强弩四射！
    小乙哥立刻就知道，小侯爷这是要自己挺身而出，站出来救场！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燕小乙毫不犹豫，只见他两手一分，“嘶”的一声就把自己的衣服扯开了！
    好家伙，这一副壮硕的肌肉，外加世间少有的一身花绣，立刻就让满屋子姑娘的神情同时一个恍惚！
    甚至燕青身边那位端庄的小溪姑娘，两只眼睛都在呼呼喷火，而那小月干脆就欣喜地叫出了声儿！
    燕小乙的身上立刻就多了好几只手……趁着这个机会，燕然用身体挡住了李龙妆姑娘，顺便把她手里那杯酒也接了过来。
    毒酒无声地被倒进墙角的地毯里，燕然见小月和小溪两位姑娘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在燕青身上。
    他把身子凑进了李龙妆公主，向着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去的小溪姑娘那个诗会？”
    “我？游园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呀！”
    李龙妆公主的娇躯笼罩在燕然身体的阴影里，颤声答了一句，看似毫无作伪的嫌疑……
    “那两个姑娘知不知道你的身份？”燕然又急忙追问了一句！
    “她们不知道，我说我是大宋外地官员的女儿……”
    “赶紧走！”
    燕然将最重要的两个问题问完，立刻就向李龙妆公主飞快地说道：“这里危险，马上要出人命，你快走！”
    “对了那位小白姑娘，是你派给我的吧？”公主看到燕然神情郑重，也知道小侯爷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立刻点了点头，同时又问了燕然一句。
    “没错，一会儿还是让她送你回去……以后你少出来晃荡吧小姑奶奶！”
    燕然没好气地扔下了这一句！
    在这之后，他一回头看到后边的两位姑娘，还在向着燕青上下其手，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周围。
    于是燕然借着起身拿酒杯的时机，把头凑到羊小白那边低声说道：“别闹了！”
    “你看他那死样儿！”羊小白好不容易逮着个说话的机会，一边压低了声音跟燕然告状，一边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君少爷是看见你去保护公主，又亲眼瞧见你和公主进了粉妆楼……他不得进来给我报个信啊！”
    燕然一口说出了君风华进这个房间的原因，还生怕没法说服羊小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里边儿女人不是老顾客进不来，男人要想进来就必须是个英俊少年！”
    “除了君少爷这般相貌，谁还能进来报信？你还给他下药？”
    “哦……那也不行！”羊小白这边明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还觉得有些气不过。
    “你们要打回家打去，先送公主回家！”燕然连忙终止了这场争论，然后他转身又向李龙妆公主说道：
    “你该走了……趁现在，赶紧告辞！”
    “哦！”那位李龙妆公主知道，小侯爷原来把她离开的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向着那两位只顾着忙活燕青的姑娘说道：
    “感谢两位姐姐招待，今天玩的确实开心，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哦？”那两个被燕青美色所迷的姑娘，闻言也转过身来。
    一见小妆姑娘脸蛋红乎乎的，都不怎么敢往这个方向看，这俩人才意识到，是自己这边闹得太过分了。
    只怕这位小姑娘，一辈子还没看见过光着脊梁的男人呢！因此人家一定是窘迫之极，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那也好，今儿就散了吧。”
    两位姑娘也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落到小庄姑娘的眼里终究是不好看。
    但她们两个心里却暗自打着主意……反正这个一身花绣的年西辟公子，就在粉妆楼里跑不了！
    以后还不是有大把的机会，单独过来找他玩儿？
    因此两位姑娘索性丢开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裙重新坐好。
    趁着他们说话的机会，燕然把君风华倒的第二盏酒，也偷偷倒在了地上。
    然后大家说笑了几句，几位姑娘给四位少爷全都发了赏钱，大家也是尽兴而去。
    这一下，终于得以脱身燕青如释重负地穿好了衣服，那位君风华少爷则是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连燕然都感觉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连他都很少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扎堆发生的时候！
    等四位姑娘离去，燕然他们又被侍女带走了。
    走在路上，燕然还在心里想着，终于还是成功摆脱了这个脂粉大阵，接下来该好好查案子了。
    只要让我逮着机会，找到个落单的少爷，把他抓住一审，想必不难问出那位史雁翎姑娘到底是由谁照顾的。
    史家那桩灭门的惨案，燕然几乎可以肯定，一定和史雁翎来粉妆楼这件事有关！
    可是事与愿违，燕然却还是没能等到自己希望的那个机会。
    他们四人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走廊上了楼，又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
    等燕然进了房间后，就见这里宽敞明亮，屋子里坐着八九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这些少年一个个油头粉面，风姿绰约，虽然相貌气质各不相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相貌俊秀，都属于很受姑娘喜欢的那种！
    送他们来的那个侍女还说了一句：“以后你们还要一起共事，正好大家聊聊天认识一下……无患姑娘一会儿就到！”
    原来如此，燕然这下也明白了，原来这间屋子，就是粉妆楼的少爷休息室。
    眼前的这几位……准确来说是九个人，想来就是粉妆楼里排名最高的头牌少爷了。
    把燕然他们放在门口，那侍女说完了也退了出去。
    这时屋子里那些妖娆俊俏的少爷们，纷纷抬头看了一眼燕然他们四人。
    之后他们却又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干着自己的事。
    大家有的整理妆容，有的编结着穗子，燕然眼明心细，一眼就看到正在用彩线编穗子的那个少年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眼熟之极的玉兰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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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6章：如穿腐草、霜见烈阳

    所有人对燕然这四位的态度，都是极其冷淡。
    显然这些少爷，把燕然他们当成了新到的一批妖艳贱货了……
    尤其小侯爷他们几个还是气度不凡，相貌俊秀，要知道男人嫉妒起来，有时候比女人还厉害！
    不过这却给了小侯爷他们一个机会。
    其实就算把这九个人全都绑在一块儿，心眼儿也未必及得上苏信少爷的一半儿厉害，想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还不容易？
    就在这时，燕然还想着上前找个人搭话呢，却忽然看到这九位少爷其中的一个，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的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惊讶，不停地打量着小侯爷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那个……”
    只见那个人站起来，一边向着燕然走过来，一边还用手点着小侯爷！
    这一刻，燕然身后的燕青和苏信的心里，同时一股警兆袭上了心头！
    完蛋了！
    一见那人的眼神，苏信和燕青就知道要坏！
    小侯爷燕然曾经很多次，在汴京城里招摇过市，认识他的人肯定不少！
    没想到这九个人之中，就有一个！
    这家伙的眼神，正盯在燕然脸上反复确认，一定是认出了小侯爷……
    搞不好他下一句话，喊出的就是小侯爷的名字！
    真他娘的祸不单行，今天到底是交了什么霉运啊，真是一步一个坎儿！
    燕青恨得咬牙切齿，他硬着头皮准备迎接那家伙一语叫破小侯爷名字后，随即产生的混乱。
    而这时苏信他们却看到小侯爷向前一步，迎上了那个人……然后那个家伙突然就不说话了！
    接着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燕青和苏信同时惊讶了一下，君风华站在他们身后，却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燕青仔细看去，这才注意到了小侯爷的手……
    燕然在对面那个人身体的遮挡下，避开了其余八位少爷的目光。
    当他迎上前去的时候，小侯爷突然一伸手，四根手指插向了那个多事的家伙肋下！
    一霎时感觉到对方的腹腔，在自己指尖的劲力之下，向内凹陷进去。
    熟练至极地勾住了最下面的一根肋骨，然后轻轻向外一拉！
    这是燕然前世执行任务时学到的技术，在肋骨被人抓住，向外拉扯时，会在横膈膜附近产生巨大的疼痛！
    这种感觉就像你在极速奔跑时，突然岔气那种感觉放大了数十倍……剧烈的疼痛立刻会让对方丧失所有能力。
    别说呼喊了，现在对方就算轻轻吸口气，都得看燕然答不答应！
    这一招是燕然前世的谍报组织“摩萨德”中的不传之秘，除了对付腹肌强劲、或是极度肥胖的人以外，全都有奇效！
    燕然一出手，就控制住了那个认出自己的家伙。
    同时他的行动，非但没引起后面另外八位少爷的注意，连身后的燕青和苏信都是大为惊讶！
    小侯爷仅用一只手，就让那家伙口不能言，甚至那家伙大张着嘴，却连一丝气儿都吸不进去！
    这场面别说把燕青看得心动神驰，就连最熟悉燕然的苏信，都觉得大开眼界。
    这位小侯爷的肚子里，真不知道有多少奇门秘术，每次都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吓一大跳！
    而这时的燕然，看着对面那家伙的眼中，无比惊骇恐惧和剧痛难忍的神情。
    小侯爷却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见燕然侧过头，似乎是听到那家伙的一句耳语，然后他吃惊地回答道：
    “你说什么？史雁翎姑娘？”
    ……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在这一刹那间，燕然得偿所愿，一句话就找到了那个人！
    和小侯爷料想的一点不错，这屋里的每一位少爷，都对自己服务的顾客名字极为熟悉。
    尤其是负责招待史雁翎的那位少爷，他甚至有可能就是杀害史家的凶手！
    因此这个人对史雁翎的名字敏感至极，以至于燕然“史雁翎”三个字刚刚说出口，燕然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个人猛然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就是他！”
    “抓走！”
    燕然毫不犹豫，把自己控制的这个家伙推到一边。
    与此同时，燕然身边一道身影电闪而过，苏信瞬间冲了过去。
    那个抬头看向燕然的俊俏少年，立刻就被苏信一把擒住，屋里其他几位少爷吓得同时尖叫起来！
    燕然踢起椅子砸碎了南面的窗户，向外翻越而出之际，还向着燕青吩咐道：
    “马上找王德发和胡阿佑，封锁粉妆楼前后门，暗道出口统统派人堵住！”
    “一个不许放走……我去审审这个家伙。”
    “是！”
    燕青短暂地答应了一声，随即纵身越向了窗外。
    然后君风华连同提着人的苏信，也顺着窗子飞跃而出，从二楼直接落到了前后楼之间的院子里。
    在这之后，燕然四人一路穿过前楼，冲到了外头。引得这路上惊叫不断，好一阵鸡飞狗跳！
    这次燕然抓住了人犯，本来可以就地审问的，可这样为了不走漏风声，屋子里剩下的八个人就必须要当场打晕。
    这时那八位少爷中的一个，若是大声惊叫，立刻就会引起整个粉妆楼的警觉！
    所以反正也是暴露了，索性还不如出来审……毕竟燕然知道，羊小白正在护送公主远去，可这个粉妆楼里，万一要是那个苗疆蛊师还在呢？
    所以出去之后，到安全的地方审讯才是正理，燕然只要派卫队包围粉妆楼，将他们堵住也就没问题了。
    ……
    当燕然冲出粉妆楼，来到大街上时。
    王德发和胡阿佑已经带着卫队，向着前后门的方向包抄，文房铺那边的密道，也同时正在派人围堵。
    燕然则是直接让苏信，把那个人提到了大相国寺的影壁后面。
    当小侯爷看到苏信把那个俊俏少年扔在地上时，那家伙脸色苍白，眼神中明显慌乱。
    燕然立刻就确定，这家伙心里有鬼！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死硬之辈……
    小侯爷顺手从茶摊拎过来一条板凳，就是两个人并排坐着，在街边上吃饭的那种。
    随手把板凳放下，其中一条凳子腿，正好压在了那个俊俏少年的手指上。
    当燕然坐下去的时候，那个少年随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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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7章：世间妖魔、金刚怒目

    燕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不足方寸的凳子腿上。
    那家伙只觉得手指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全身都缩成了一团！
    “叫什么名字？”
    “罗……罗培玉！”
    只见他疼得大呼小叫，另一只手绝望地拍着凳子腿，忙不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史雁翎是你的客人？”
    燕然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罗培玉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
    他居然咬紧了牙关，挺住了没说话！
    这才对嘛！燕然笑着把身体稍稍前后晃动了一下……地上立刻就是“咔嚓”一声！
    罗培玉脆弱的指骨，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重压，刹那间就在桌子腿下被硬生生碾碎，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她到底干了什么，使得你杀了她全家？”
    燕然踩住罗培玉的手，轻轻挪了一下椅子腿，又换了一只完好的手指压了上去。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吞吞吐吐也没问题……反正手指头又不是我的。”
    小侯爷看到那位罗培玉居然还在犹豫，不禁笑了笑。
    然后他翘着二郎腿的身子一晃，又碾碎了罗培玉一根手指！
    ……
    整个过程中，燕然一直没停过。
    他好整以暇的以固定的频率，一根接一根压碎罗培玉的手指。
    就算那家伙慌忙招供，就算他苦苦哀求，就算他哭喊嘶嚎，都没有打乱燕然的节奏！
    在相国寺庙门里，先是有一个和尚冒出头来，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煞白地跑了回去。
    然后没多久，那和尚就把里边穿着大红袈裟的监寺请了出来！
    此时的燕然已经压碎了第六根手指，那罗培玉正在痛哭流涕地抽搐着，嘴里不停的招供！
    “……我两下就把史雁翎那丫头哄得服服帖帖，将她爹积攒多年的金银都送了我！”
    “之后听说她爹发现了这件事，拷问打死了史雁翎的丫鬟，才知道他闺女把银子都填进了粉妆楼……”
    “之后史雁翎抽空来找我，哭哭啼啼说以后做不得夫妻了，她说她爹正要到开封府去上告，告我们诈骗钱财！”
    “饶命啊，不要再压了！”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无患姑娘……以前也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即便是我们把那些姑娘坑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无患姑娘也能把这些事压下去！”
    “果然第二天……姓史的一家三口都死绝了！我还以为没事了呢！”
    “这位大哥，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啊！别压了！”
    “……啊！”
    “这位施主！”这时那大相国寺的监寺，却在旁边满脸不悦道：
    “这里乃佛门清静之地，你怎么好如此残害旁人？”
    “你耳朵里塞驴毛了？”燕然闻言抬头，冷冷地看了那个和尚一眼：
    “刚刚他说的什么，你是不是没听见？”
    “那是官府的事，我佛门净地……”
    “惩恶即是扬善！”燕然打断他的话，慢慢地说道：
    “佛门见世间妖魔，也有怒目金刚！”
    “别朝我瞪眼睛，把你那王八脖子缩起来，现在给我滚回去！”
    那和尚一听之下，还想要争辩几句。
    随即他就看到旁边一位拿着八棱铁棍的大汉，将棍尾在地上一杵！
    “咚”的一声。
    地上方方正正的一块大青石，被栾廷玉这一棍杵得四分五裂！
    那和尚倒也机灵，立刻一缩脖子，“嗖”的一下就回去了！
    妈的一点都用没有，好好一个鲁智深都留不住！
    燕然见状，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杀害史雁翎一家的缘由，也知道一定是那位无患姑娘下的命令。
    做这件事的，就是那位苗疆蛊师！
    而且那蛊师杀了人之后，还顺便把粉妆楼的标记，那个玉兰花蕾收了回来。
    只可惜他只拿走了玉兰花蕾，花蕾的痕迹却印在了史雁翎的脸上。
    因为尸体的血液不再循环，尸僵产生后留下的印记，也不会像活人一样很快消除，所以才被红袖姐姐看出了端倪！
    如此说来，这个史家的案子，是因为那个玉兰花蕾引起了燕然的注意，又因为雨师也有同样的花蕾，这才让燕然介入了案子之中。
    显然案子里真正重要的部分，是这座粉妆楼究竟是谁开的，还有雨师到这里来干了什么。
    至于说史雁翎一家的灭门惨案，现在基本上可以结案，整件事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
    ……
    燕然心里想着，还要继续询问这个罗培玉，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压榨出那个无患姑娘更多的罪证。
    还有，他是不是知道一些其他有用的消息。
    可就在这时，燕然一看罗培玉，却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不知何时，那罗培玉已经停止了挣扎，却并没有因为过度剧痛而昏厥过去。
    此刻他死人一般睁大了双眼，两只眼睛里一片血红！
    这家伙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被没被压住那只拳头，被攥得嘎嘎直响！
    突然间，罗培玉胀得紫红的脸上，血管泛出了一片青黑色。
    就像是无数条黑色的蚯蚓，在他脸上蠕动！
    他猛地坐起来，甚至“咔嚓”一声，扯断了被燕然压在凳子下的手指……
    然后他张开血盆大口，向着燕然的胳膊一口咬了过来！
    你大爷的……迷心蛊！
    好在燕然反应快，一看到罗培玉血红的双眼，他就发觉不对！
    燕然一闪身躲开了罗培玉的攻击，然后用脚在板凳腿上一勾……
    那罗培玉本来正要向燕然扑过去继续撕咬，双脚却被这板凳一绊，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就地打死……找火油把他烧了！”
    燕然知道，一旦放纵这种迷心蛊孵化出来，会产生很大的灾难。
    于是他立刻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向后退了两步。
    有栾廷玉在此，那些脏活累活，自然不用燕青等人去干。
    栾廷玉这家伙铁棒一挥，就把那罗培玉的脑袋，打了个万点桃花开！
    与此同时，范楞娃也带人从旁边的店铺里找来了菜油柴火，堆在这具死尸上点火开烧！
    至于说大相国寺门口变成了焚化炉……燕然哪有功夫管这些？
    此刻的小侯爷皱着眉头，心里正想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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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8章：敌手强劲、断腕而去

    这罗培玉死于迷心蛊，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粉妆楼的主人要把他杀人灭口。
    因为燕然抓捕罗培玉的过程非常迅速，而且如果当时那个蛊师在现场，他下蛊的目标就不会是罗培玉，应该是燕然他们几个才对！
    所以罗培玉身上的蛊，很有可能是提前下好的。
    粉妆楼的主人，绝不会让罗培玉这样的知情者随便跑到外边，泄露他们的秘密。
    根据判断，这种蛊应该是下在罗培玉身上，平常不会发作。
    但是罗培玉只要未经允许离开粉装楼，就会立刻被触发。
    原本这种机制，对于防止内部泄密是非常管用的，但是下蛊的人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把罗培玉抢出来之后就地审讯，而且还用上了燕然这种惨烈之极的刑讯方式。
    所以罗培玉招供的速度比蛊毒发作得还快……要是按照正常的速度来推算，如果把罗培玉押到官府里去审讯，只怕现在还没走到开封府衙呢！
    这件事的另一方面，说明那个蛊师很有可能就在粉妆楼里。
    只是刚才燕然离开粉妆楼的方式实在太过突然，他没有来得及下手而已！
    “王德发，带人突击粉妆楼！”
    燕然随手把地龙珠塞进了阿发哥的怀里，然后让他带兵过去，冲进粉妆楼抓人。
    阿发哥的军士手里都装备着强弩，而且燕然听羊小白说过蛊虫非常珍贵，那个苗疆蛊师也很难下决心，将这么珍贵的资源用在普通军士身上！
    因此燕然担心夜长梦多，立刻命令手下实施抓捕。
    ……
    可是事实证明，燕然的决定虽然极其干脆，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王德发带兵冲进粉妆楼之后，随即里面不断的有消息传出来。
    粉妆楼里从上到下，三十几位管事和招待女客的伙计，她们的尸体逐一被军士发现。
    那粉妆楼主人下的决心，居然比燕然还快！
    一定是在小侯爷将罗培玉抓走的时候，里面就已经开始杀人灭口了！
    随即军士们占领了整座粉妆楼，在清点之后，共计发现六十几个人的尸体。
    等燕然带人进去的时候，王德发过来汇报说，粉妆楼里已经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好一个强劲的对手！
    燕然在走廊里慢慢地踱步，眼中闪动着冷峻的光芒。
    一方面他有点佩服那个家伙，杀人灭口毫不犹豫，是个狠角色。
    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刚刚他这次行动其实非常危险。
    化妆侦察之后又劫人跑路，这中间要是他稍稍露出一点破绽，或是行动时犹豫了一下……
    就算他身上有地龙珠，自己带进去的兄弟，只怕也要折损几个！
    ……
    当燕然踏进粉妆楼时，他身后的相国寺门口，焚烧尸体的黑烟正升腾而起。
    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也飞快的加入了燕然的行列，紧紧跟在小侯爷身边，向着粉妆楼里面走去。
    此时楼里到处都是委顿在地的女子尸体，手里拿着托盘的连同美酒果蔬倒在一块。正在后院洗衣服的，索性一头扎进了洗衣盆里。
    苏信一边快速汇总消息，一边想燕然报告，却并没有去碰那些尸体。
    因为所有的尸体上，都是一点伤痕没有，说明那上面不是有蛊就是有毒！
    跟随燕然一起进来的羊小白姑娘，也皱着眉头，让那些普通军士尽量远离地上的尸体。
    他们一路向着后面走去，三进的院子里，临街的那座三层楼宇，全是粉妆楼的表面文章。
    那里面陈列着女子的衣服首饰，脂粉丝绸，都是给普通女客准备的。
    然后又经过一个院子，第二层楼宇就是燕然他们之前停留的地方。
    这楼上有隔音很好的房间，有隐蔽幽静的密室，都是供那些重要的女客享乐狂欢的所在。
    在最后一个院子里，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这里面是无患姑娘的住处，也有那些管事和少爷们的宿舍。
    至于普通的仆人，还有厨房马棚之类，都住在前面一二层左右的厢房里。
    燕然脸色沉静地听着羊小白的汇报……
    小白姑娘一边向燕然报告，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情况，防止那个苗疆蛊师在附近布置了蛊毒！
    “我送那个西夏丫头回去的时候，路上跟她聊了几句。”
    羊小白轻盈地跳过地上的尸体，旁边的君风华想要过来扶她，缺被小白一巴掌扇在手上，君少爷只能臊眉耷眼地退了下去。
    “那李龙妆公主这次来粉妆楼，其实是因为她出来闲逛的时候，听人说前边有女子诗社在聚会，她是为了凑热闹才走了进去。”
    “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燕然听到这里，就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
    羊小白又接着说道：“在李龙妆进了诗社之后，”
    “她说她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形象气度引起了那位小溪姑娘的注意，公主说她看得出来，小溪姑娘是那个诗社里的重要人物。”
    “然后诗社的活动一结束，小溪姑娘就留下公主喝茶，之后还说要带公主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当时李龙妆听小溪姑娘说，那是大宋顶级的名媛都喜欢的所在，因此公主就跟着来了。”
    “所以说，这是有人引诱她进来的……”燕然淡淡地说道：
    “假如那个李龙妆公主说的全都是真话，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这件事，有点说不过去吧？”这时一向心思缜密的苏信，却在旁边皱着眉问道：
    “那个背后捣鬼的家伙，为什么要把西夏公主弄到这里来？”
    “若是西夏公主对粉妆楼这一套十分反感，场面岂不会很难看？”
    “会不会是他们没安好心？”这时旁边的君风华，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即向燕然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会不会粉妆楼这帮家伙，想要在公主身上做文章，要么绑架要么下毒什么的……可是却被咱们给搅了？”
    “没搅啊！”燕青却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君风华道：
    “李龙妆公主说时间不早，她要回去之后，也没有人出来阻拦。她们四个可是平安无事出去的，而且那时候咱们几个还没暴露呢！”
    “也对哈！”君风华听了，知道自己的头脑跟这帮人完全没法比。
    人家那才叫分析案情，自己只能算是瞎猜，君少爷随即就是一阵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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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9章：迷心离魂、飞廉奇蛊

    “有意思……李龙妆被人引去诗社，又引来了粉妆楼……”
    燕然自言自语地说着，头脑中却将这些细节慢慢整合在一起。
    几个人说话之间，已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各个房间里也都有军士仔细地搜寻过。
    基本上除了一些银两和日常用品，并没有什么发现太引人注目的东西，就连那个无患姑娘所住的房间也是一样！
    而这时，当羊小白姑娘看到搜寻已经结束，她站在院子里，一脚踢翻了一个蹲坐着在地上的丫鬟尸体。
    小白歪着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又向那丫鬟的鼻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隐隐约约，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紫血。
    “把他后脑枕骨这里的头皮剥开，让我瞧瞧！”
    随后小白姑娘指着地上的尸体，示意苏信过去帮她个忙。
    有小白姑娘在旁边，苏信自然不用担心中毒或是中蛊。
    但燕然还是从王德发那里要回了地龙珠，顺手塞进了苏信的怀里。
    说实话，今天这颗地龙珠可真是劳苦功高，所有人都包括在内，就属它出场次数最多！
    苏信向燕然笑了笑，然后他拿出那把小小的勾刀，几刀下去就割下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头皮下来。
    苏信的手法熟极而流，这活儿干得简直比装裱书画还要精致！
    君风华少爷做梦也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苏信哥还有这样的一面，看得他眼都直了！
    羊小白姑娘也凑过去，她瞧了瞧那块露出来的后脑枕骨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燕然过去一看，就见那块剥开的头皮下，露出了白色的颅骨，上面带着丝丝的鲜血。
    那片颅骨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用针戳过一样，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
    “这是离魂蛊，用的是一种很像天牛的虫子。”
    羊小白说着将目光转向了燕然：“现在有个线索，你可以派人去查查。”
    “哦？什么线索？”燕然听见这话，立刻就来了兴趣！
    小白姑娘随即说道：“这种离魂蛊所用的天牛，离开一味药就不能飞。”
    “所以每天，那个蛊师都要用这味药熬出来的汤汁，清洗天牛的翅膀。”
    “这味药在药房里用的不多，但那个蛊师所用的数量却是不少……”
    “明白了！”燕然立刻点头说道：
    “我可以派人去查查药房，看能不能顺着买药的人，找到那个蛊师的下落！药的名字叫什么？”
    “飞廉，”羊小白答道：
    “叶似苦芺，茎杆多刺，花紫子白，子上生毛能飞。用来治疗关节热痛，皮肤刺痛，风邪头痛！”
    羊小白说得这么清楚，就不可能找不到了，燕然回头看了范楞娃一眼。
    老范立刻会意，转身出了粉妆楼，带人直奔药房去了。
    燕然却在心里感慨，他对于医药也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在他生活的现代，却从来没听说过这味药的名字。
    ……看来是失传了，也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历史中，华夏有多少好东西，都是这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
    通过搜索，燕然已经看到了所有的尸体，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紫粉妆楼里一定另有文章。
    因为燕然带着燕青他们去文房铺面试的时候，红袖就已经让军士把粉装楼的前后门，包括那个文房铺全都监视了起来。
    所以自始至终，里面的人都很难逃得出去，可那位无患姑娘和苗疆蛊师却不见了！
    因此粉妆楼里一定还有另一条密道，燕然立刻让军士仔细寻找。
    这个时候，却有范楞娃的手下回来禀报。
    他们没见到汴京龙王本人，只好由那位胡铁杨出面询问了一下。
    燕然一听之下，更是意外之喜，现在老范做事越来越细致了，真是用脱胎换骨也难以形容！
    原来在李龙妆她们出了粉妆楼之后，老范就派出自己的手下，分别去跟踪了那四位姑娘，跟踪的结果很快被他的手下报了上来。
    按照胡铁杨的转述，李龙妆公主被羊小白直接送回了馆驿，这两人自然无需多说。
    而另外两个姑娘，老范的手下不仅跟到了她们的住处，而且跟踪的人还了解了她们的身份。
    那位小溪姑娘，原来姓曾叫曾溪，是蘅芜诗社的社长。
    至于那位小月姑娘，燕然对她的判断也是一点儿没错。
    小月果然是一位花魁，名叫崔念月，她回去的地方就是她所在的青楼映月楼。
    燕然看了看红袖姐姐，红袖显然对那个叫崔念月的小月姑娘并不熟悉，但是曾溪的事她却是知道的。
    只见红袖轻声说道：“这个曾溪在汴京城的名媛之中，名气很大，她是鲁国夫人魏玩的后代。”
    “嗨！就这么说吧，”见道燕然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红袖索性笑着补充道：
    “她爷爷是已故的大宋宰相曾巩。”
    “哦！”曾巩这个名字燕然倒是听说过，在历史上确实相当有名。
    没想到他的孙女儿，这位大宋闺阁中的楷模，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呢！
    ……
    此刻的众人，看到那些军士到处搜寻却毫无结果，心里都在暗自着急。
    跟在后边的百里轻姑娘忍不住嘟囔着，是不是她应该立刻回去，把蒋家兄弟找过来……
    要说寻找密道密室这类的事儿，还是这兄弟俩最靠谱！
    其实燕然和她想的差不多，不过小侯爷还没说话，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一个地方。
    此刻燕然他们正在二三进之间的花园当中，整个院子里除了种植花木的地方之外，还用大块的青石砌筑了地面。
    燕然忽然看到第三栋小楼前的院子东南角哪里，原本被前几天的雨水淋湿，一片青灰的地面上，有几块青石的颜色好像浅了一些。
    当燕然走过去之后，他站在这几块青石旁边，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说道：
    “这几块石头上面更干爽，说明下面也许没有接触到土壤，所以水气反不上来，它们的颜色因此也更浅一些……”
    说到这里时，燕然又发现墙角那里有一块砖，好像经常被人用手摩擦一样，表面比其它的砖石光滑许多。
    燕然一脚踢在那块砖上，随即就听到一阵“咯咯”声响。
    那几块颜色不同的大青石下，居然发出了机械转动的声音，慢慢缩到了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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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0章：原形毕现、终究难免

    一排向下的石阶，从地洞里显露出来。
    大家见状都是精神一震！
    随着暗门打开，一股气流从下面涌了上来，看来下面是一个地道口。
    如此说来，那位无患姑娘和苗疆蛊师就是从这里，逃离了粉妆楼！
    燕然让姚不凡仗剑下去探路，没过多久他就回来大声说道：
    “很长的一条通道，看来出口在几条街以外。”
    “人肯定早就跑远了！”
    好一个狡兔三窟……燕然听了之后，心里却在暗自冷笑。
    粉妆楼地方不大，密道还不少，案子查到这里，燕然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显然，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用来敛财的地方，还牵扯了太多的秘密。
    用蛊师来当保镖，修了这么多密道以备不测，说明这里对某些大人物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点。
    至于说雨师身上藏着粉妆楼的信物，还有她到这来的目的。据现在的情形来看，这里也绝不仅仅是雨师和某些人见面的地点而已。
    这粉妆楼，是一个庞大势力的冰山一角！
    姚不凡和蒯无用下了地道，继续搜索地道的出口，燕然则在第三重小楼附近慢慢地踱步。
    这里不对劲，按照燕然的设想，这幢小楼里缺了太多的东西了。
    以无患姑娘的眼力和智谋水准，最多也就是一个合格的掌柜，因此她绝不可能是主谋的成员。
    所以在这栋小楼里，应该收藏着她记录银钱出入的账本，应该积存着她聚敛而来的财富，应该有藏匿尸体的地方。
    燕然甚至觉得，这里就像是过去那些很厉害的古墓，为了防止盗墓者找到真正的墓室，就在墓室上方土层里修个被盗空的假墓一样，完全是个幌子！
    这时当他走到小楼的侧面，燕然莫名其妙地站住了脚步。
    这小楼两侧墙壁的制式，是俗称的“挑檐歇山顶”，不但有廊檐伸出来，防止墙壁被雨水侵蚀，东西两边还有供人行走的长廊。
    因此下雨的时候，人们顺着这些曲折的长廊，就能从里边走到外边，不用担心身上被雨淋湿。
    刚刚燕然停下来，就是他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可是他站住脚步之后，这股味道却消失了。
    此刻的众人全都跟在身后，看着小侯爷的行动。
    大家还指望着他发现更多的秘密，小侯爷果然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只见燕然先是看了看周围的地面，然后依次是长廊的房顶、旁边的墙壁……
    之后他退了两步，抬腿把墙上的一个地方踢得“哐哐”响。
    大家顺着他脚尖方向看去，就见墙壁距离地面不到一尺高的地方，开着一扇小小的气窗。
    这种窗子其实叫做“柱窗”，作用就是给墙壁里的柱子通气。
    宋代的建筑通常都是先用粗大的木料制成框架，然后再砌筑土石，因此每一栋建筑的四周都分布着柱子
    为了建筑的需要，有时还要把这些柱子砌在墙里……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墙壁是不透风的，因此墙里的木头柱子久而久之，就会因为潮湿而腐朽。
    所以砌墙的时候，工匠会采取两个措施，一是砌筑的砖石要稍稍离开柱子本体。
    二是在墙壁上凡是有柱子的地方，就会在墙体上开一个小小的花窗。
    这花窗一般都只有一尺大小，通常都是铁铸或是石头雕刻的，只能透气不能打开。
    所以有句俗话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实际上说的就是每一面墙里都埋着柱子，而每一根柱子都要透风的缘故。
    一见这个柱窗，燕然就知道自己刚刚闻到的那股胶糊味，其实是从窗子里透出来的。
    “这里有个地下室，”
    当燕然看到大家都朝着自己看来，他淡淡地说道：“还有烧东西的味道。”
    “估计是那位无患姑娘和蛊师走的时候，因为匆忙拿不走太多的东西，有些文字账册之类的只好就地烧毁。”
    “那赶紧找入口啊！”听到这里，百里轻姑娘攥着小拳头，眼睛不断地向着四周搜寻。
    “看什么呢？入口怎么可能在这儿？”燕然见状没好气的笑道：
    “如果入口开在周围，那位无患姑娘一旦发现有敌人逼近，她就要先下到密室里拿东西、烧毁文件。”
    “然后她再出来，再从另一个通道口进入密道逃跑，你觉得这合理吗？”
    “所以这个密室的入口……应该就在那条密道里面！”百里轻姑娘的头脑也甚是灵便，燕然才开了个头，她居然立刻就猜出了答案！
    ……
    这样一来密室就好比较好找了，毕竟燕然已经知道了密室的大致的位置。
    因此大家进了密道里之后没过多久，隐藏在墙上的密室暗门就被找到了。
    打开之后，羊小白先是检查了密室中有没有毒，之后燕然他们才举着灯烛走进密室中。
    大家看到这个小小的密室，大概只有一丈见方。
    墙角放着四口包铁箍的大箱子，地上还放着一个挺大的瓦盆，瓦盆里全是纸灰。
    一股烟熏火燎的气味，正从瓦盆里飘散出来，熏得众人纷纷皱眉。
    箱子里空空如也，看来财富已经被人卷走了，苏信翻过了瓦盆，里面所有文字一类的东西，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见到这样的情景，大家心里纷纷哀叹。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密室，结果里边干净得连耗子进去，都得含着一泡眼泪出来……简直是啥都没有啊！
    燕然却淡淡地一笑，举着灯烛在密室里走了一圈。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落到墙壁上，一个烛台上面。
    烛台是铁做的，末端固定在墙里，上面带着半支牛油蜡烛……
    燕然向烛台上看了看，只见横梁上有个地方，颜色有点不一样。
    那地方原本黝黑的铁质表面，已经被摸得微微发亮。
    这让燕然笑着想起了他的前世，某些雕塑上总有一些地方，被无聊的人摸得锃明瓦亮的情景！
    燕然用手指勾住了那个发亮的地方，轻轻往下一拉……墙壁里立刻发出了“咔嚓”一声。
    随即又是一道暗门，出现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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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1章：有屎一团、两耳之间

    大家看着燕然不慌不忙地破解机关，心里不禁同时感叹着一件事。
    这小子若是从小就学习盗墓的本事，估计他的成就，一定不逊于蒋天放和蒋天纵两兄弟！
    羊小白姑娘赶紧过去检查密道里，有没有被人布置毒药，燕然却看到苏信在铁箱子上拿起了一个瓶子。
    苏信小心翼翼的向着瓶口闻了一下，随即对燕然说道：“里边是油……”
    “看来因为地下比较潮湿，藏在这里边的账册没那么容易烧着。”
    “所以那位无患姑娘，特意在这里备了一瓶油，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情况。”
    “一旦遭遇入侵，她可以将重要账本资料这类东西浇上火油，以最快的速度付之一炬！”
    燕然微微点了点头，这时旁边的君风华少爷，却轻轻拉了拉燕然的袖子……
    君少爷没说话，只给了燕然一个眼神，他目光示意的方向，正是羊小白姑娘的背影。
    显然这位君少爷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在粉妆楼包间里被人大摸特摸，摸得特特么舒服的样子，全被小白姑娘看在眼里！
    因此君少爷明白，自己挨一顿收拾是肯定的，其实他更怕的是小白姑娘从此不再理他了。
    所以他拉燕然这一下，显然有求助之意。
    君少爷知道小侯爷在女人这种事上，堪称当世国手！
    别的不说，当君风华听到燕然曾经嘴里含着解药，喂给满身奇毒的红袖姑娘时，他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这一手！
    所以他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在和燕然说：我可怎么办呢？你倒是教我个办法啊！
    燕然想了想，顺手把苏信手里的瓶子接过来，塞到了君风华的手里。
    “拿这里边的油，涂在你俩耳朵上……现在！”
    “啊？”
    君风华少爷两只眼睛眨巴了半天，也没搞懂小侯爷的用意。
    他更猜不透自己这么做，为什么就能得到小白姑娘的原谅？
    不过他信赖燕然已经成了习惯，于是这家伙才迟疑了一秒钟不到，还是用手指沾了瓶子里的油，往自己的俩耳朵上抹……
    “然后呢小侯爷？”
    等君风华抹完了油，就觉得自己的双耳油腻腻的很不舒服，他满脸莫名其妙地问了燕然一句。
    小侯爷瞥了一眼，正好看到羊小白姑娘检查完了地道，朝着这边看过来。
    本来密室就不大，几个人相距都是近在咫尺。
    燕然装作没看到小白姑娘，自顾向着君风华淡淡地说道：
    “抹上油之后，一会儿小白姑娘拧你耳朵的时候，手就会滑滑的……”
    “噗”！
    燕然的话还没落地，后面的红袖和百里轻几个人就笑喷了出来！
    羊小白的心里原本还是怒火熊熊，可是她看到君少爷油光光的俩耳朵……竟然跟街上卖的红烧猪耳朵颇有几分神似。
    姑娘也一时忍不住，上去一脚踢在了君少爷的小腿上！
    小侯爷……真特么厉害呀！当君风华看道小白姑娘的眉梢眼角，啼笑皆非的模样，也知道他今天惹的祸算是翻篇儿了。
    一时之间，君少爷不禁大为感慨，他心说你看看人家小侯爷！
    真是奇思妙想，不计其数！
    这才吹口气儿的功夫，小白姑娘就是不怒反喜，怪不得人家那么招姑娘喜欢呢！
    ……经过了这场小插曲之后，大家的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之后众人进了第二层密室之后，才发现原来上面那第一层，全是布置的假现场！
    二层密室里，四面的架子上方，玉盘里盛放着麝香龙脑，金盆中堆满了明珠白玉。
    一尊尊商彝周鼎，一堆堆金锭银锭，珠光闪烁，玳瑁生辉，随便拿起一件来，都是价值千金！
    里面甚至还有两面燕然刚推出市场的水晶镜子，一尊琉璃狮子镇纸……原来这里，才是粉妆楼藏宝的地方！
    可燕然却并没有去动那些珍珠宝物，他很快找到了密室里的一处开关。
    当燕然开次启机关之后，大家才惊讶地看到，这座深埋在地下的藏宝密室，居然还有第三层！
    ……
    继续向前探索时，大家的脸色明显变了。
    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要说真正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属于这第三层密室才对。
    在三层密室靠墙的一排架子上，原本应该摆放着书册和账本，可现在却全都被人拿走了。
    “想必这就是粉妆楼收藏情报的地方。”见此情景，苏信不禁叹了口气！
    “那些高官贵胄家的女子在那些花花公子的诱惑之下，家里的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们都敢往外偷！”
    “所以不久前这个架子上……”红袖也低声说道：“应该装满了那些高官显贵家里的秘辛丑事，把柄罪证！”
    “可是这些东西都被人拿走了，一点都没剩！”
    “没错，”燕然也点了点头道：“从灰尘的情况可以看得出来，这里不久前还放满了书册。”
    “甚至这些情报还被分门别类，汇总在一起编辑成册……”说着燕然指了指架子的横挡。
    随即眼力最好的红袖姐姐就看到那架子上，留下了不少刀刮的痕迹。
    有的地方没有被刮得太干净，露出了用浆糊粘在木头上的纸屑……
    看来这里原本是贴着一些标签的，但是拿着书册的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秘密，索性在临走的时候用刀刮去了标签。
    想必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会非常匆忙，不过那些标签仍然被刮得很干净。
    最起码大家从那些痕迹上，连一点字迹和笔画都看不出来！
    可燕然却示意，让大家注意脚下，当众人一低头之际，却是齐刷刷的眼前一亮！
    标签上字迹虽然被刮得干干净净，可那些被刮下来的纸屑却难以顾及，此时正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架子下面。
    这一点点碎纸沫子，虽然在别人看来绝不可能提供什么线索，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里，却有一半出自七十二路烽烟！
    所以他们很清楚，那位以伪造书画闻名的“江山如画”九里黄大师，同时也是一位装裱高手。
    让九里黄大师将这些纸沫子复原一下，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只能拼出几个字，也是一条难得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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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2章：蘅芜苑中、小镜湖畔

    因此大家纷纷后退，让心思细致的紫霄姑娘，将地上的碎纸全都收集起来。
    然后燕然就让人护送紫霄回燕家侯府，找九里黄大师复原这些碎纸，看看能不能弄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
    燕然自己则是继续仔细搜寻四周……这次再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可以最终确定，这第三层密室就是最后一层了。
    燕然随即带人撤退……那些珠宝自然是全部放到第一层密室那些铁箱子里面，先运回侯府再说。
    ……
    等大家回到地面上，深吸了几口清新空气，地下那种闭塞感立刻一扫而空。
    “八戒，那个……风华兄，你去开封府把案子结了。”
    燕然不知道是童心大起，还是看着君风华油光光的俩耳朵走神儿了。
    可是他又忽然想起，《西游记》是明代作品，宋代的时候只有一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是《西游记》的雏形。
    所以他开的这个玩笑，只怕没人听得懂，于是只好收起童心连忙改口……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对燕然来说，史雁翎全家被杀的案子，到现在也可以结束了。
    燕然之所以这么着急具结这件案子，是因为蛊师虽然没抓到，但是粉妆楼这里的情况，却实在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了。
    如果不尽早将案子定下来，时间稍微一长，恐怕会出问题！
    燕然今天不但在大相国寺门口烧了一具尸体，而且粉妆楼里还出了六十多条人命。
    那些沉迷于此的姑娘们，各顶个的都是出自汴京的贵胄之家，一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定就会把怒火转向办案的人。
    所以要尽快把粉妆楼这个地方，定性为勾引良家妇女，聚众苟且，诈骗钱财的所在，这样就没人敢沾边了。
    哪怕就是在这里吃了闷亏的姑娘，或是家里的财物宝贝被骗走的官员，对这粉妆楼也会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粉妆楼的案子，必须要及时结案，到时候看谁还敢跳出来质疑办案的小侯爷，那些当官的脸还要不要了？
    当燕然向君风华说明了里边的利害关系之后，君少爷也是连连点头。
    随即君风华转身就要去结案……燕然看着他那俩油光锃亮的耳朵，硬是忍住了装作没看见。
    “你给我站住！”到底还是羊小白姑娘气得一跺脚，把君风华给喊了回来。
    “我捏捏手感怎么样……还真是滑滑的！”
    小白姑娘先是伸手拧了一把君少爷的耳朵，然后姑娘掏出手帕丢给君风华，让这个笑嘻嘻的家伙自己擦干净。
    大家在旁边看着，却没一个敢笑话人家……开玩笑！
    羊小白给人下毒的时候，连小侯爷都拦不住，大家要不是疯了，谁敢惹她？
    等到君风华走了之后，燕然立刻命令自己的护卫，把粉妆楼案发现场交给开封府的公人。
    当然所有的尸体都不能用手碰，而且必须尽快焚化，这些事燕然也都向开封府的差役们做了交代。
    之后燕然带队出发，顺着大街走了一段路……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小侯爷并没有带他们回府休息，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去的正是那位小溪姑娘的所在，汴京蘅芜诗社！
    ……
    在这一路上，燕然和红袖姑娘，还仔细聊了聊这位曾溪姑娘的身世。
    原来曾溪的奶奶魏玩，是大宋有名的女诗人，在这个时代魏玩几乎和李清照齐名。
    不过魏玩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至于李清照……按照燕然的推算，今年已经三十七岁，嫁人都快二十年了。
    而且她人也不在汴京，现在应该跟做官的丈夫赵明诚住在山东莱州，因此燕然至今也没见过这位女诗人。
    等再过十年左右，赵明诚去世，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女诗人因为思念亡夫，诗词风格也会由前半生的典雅清丽，变成了后来的哀怨惆怅，留下了更多的传世名句。
    因此才会千秋之下，声名不坠！
    想到这里，燕然不禁又是感叹，又是惋惜。
    所谓“文章憎命达”就是这个意思，身在幸福中的人只会傻乐，原本是写不出好文章来的。
    至于这位曾溪姑娘，因为家学渊源，诗词上也很是了得，在汴京城中也颇有才女之名。
    可惜这一次，曾溪却被牵连到了粉妆楼的案子里。
    现在来看，燕然也很难确定她是案犯之一，还是单纯的喜欢和帅哥玩耍而已。
    蘅芜诗社的位置在启圣院旁边，太平兴国寺对面，燕然到了之后，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地处汴京城西北角，并不是太过繁华的地方，显得非常清静。
    对面的太平兴国寺，是皇帝赵光义以自己的年号太平兴国之名修建的。
    到现在虽然并未破败，但香火比起大相国寺之类的寺院，还是差远了。
    蘅芜苑里正在打扫，之前诗社活动留下的痕迹，基本上都已被侍女清扫干净。
    燕然看着周围，果然是女诗人集会的所在。这里园林精美清幽，雅致秀丽，气质居然很像一位才女诗人。
    当燕然问起曾溪姑娘的去处，随即侍女就指向了园子西面，一片小湖边上。
    原来曾溪姑娘就坐在湖边，燕然把手下人留下，只带着红袖和苏信走了过去。
    一见那姑娘的样子，燕然就知道曾溪姑娘，只怕还不知道粉妆楼已经出事了。
    她此刻无比悠闲，手里拿着半个炊饼静静地坐着，背对着燕然他们。
    姑娘碾碎炊饼，无声地撒到湖里，引得湖里的金鱼纷纷争抢！
    “曾姑娘安好。”
    燕然来到她旁边笑着说道：“在下……”
    一瞬间，
    燕然的话，突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苏信和红袖看到那位曾溪姑娘，正慢慢回过头。
    在曾溪的脸上，顺着鼻孔和嘴角，正在不断的向下流淌着鲜血，双眼之中也是一片血红！
    红袖甚至看到那血色双瞳里，正有一条条蛆一样的白色虫子，在里面爬动翻滚！
    “你大爷的！”
    燕然立刻一个纵跃，向后跳去，同时拉着苏信和红袖急忙后退！
    此时的曾溪已经半转过了身，可是谁都看得出，她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是在机械的行动！
    脸上一片茫然死寂，双目睁大到了极限，七窍流血，面容煞白！
    雪白的饼屑正从她手指上纷纷掉落，洒在绿草如茵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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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3章：花魁念月、诗社曾溪

    苏信和红袖一霎时震惊不已，这时却有一道白影，闪电般扑了过去！
    情急之下，羊小白不退反进，腾身而起一个飞脚，就把那位曾溪姑娘踹到了湖里！
    就在那具身躯“扑通”一声落水之时，燕然还听到湖水里发出了“嘣”地一声闷响！
    等小侯爷再看过去，只见那片湖水就像沸腾了一般，泛出了一片血色的水花……
    曾溪的头颅，已经在水底炸成了无数碎块！
    荡漾的血水之中，那具无头女士载沉载浮……真是好险！
    刚刚羊小白若是晚一点，那颗虫子爆满的脑袋在他们眼前爆炸，说不定燕然他们几个都会被波及！
    看着湖里那具尸体，手里还握着半块被血水浸透的炊饼，燕然气得狠狠一咬牙！
    毫无疑问，这是蛊师的手法。
    曾溪身上一定有文章，不然也不会被蛊师杀人灭口！
    小侯爷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得到的只是一具无头尸体而已！
    红袖看着气鼓鼓的燕然，却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怎么了？”小侯爷见到红袖眼神有些奇怪，不禁纳闷地问了一句。
    “不错嘛！内息都运到脚下了？”红袖淡淡地一笑道：“已经有点轻功的样子了哦！”
    “是吧！我厉害不厉害？”
    燕然听见红袖的话，才知道刚刚自己情急之下向后暴退时，居然无意中用上了刚练出来的内息！
    他自己倒没觉得行动速度快了多少……不过却终究没瞒过红袖姐姐的神眼！
    “挺不错的，照这么练下去，很快就和我差不多了。”红袖对燕然轻声鼓励道。
    “很快是多久？”
    “再有……五十年吧！”
    ……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闲心在这儿打情骂俏？”
    羊小白姑娘一边往小湖里撒药粉解毒，免得湖水渗入地下余毒无穷，一边还气哼哼地看了小侯爷一眼。
    “你告诉她！”燕然听见这句话一笑，随即向着燕青吩咐道。
    当羊小白把脸转到小乙哥这边，就见燕青笑着说道：
    “虽然曾溪被杀了，但老师却用不着生气，因为这次虽然没有抓到活口，但收获还是有的。”
    “有什么收获？”羊小白一听，立刻便愣了一下。
    “那个蛊师从粉妆楼跑出来，屁股没坐热就忙不迭的杀人灭口，”
    燕青看了看湖中的尸体，淡淡地说道：“这就说明咱们找对了地方！”
    “同时也说明，这个曾溪姑娘并不简单，她若不是参与其中，在这件事里完全是无辜的，敌人也用不着杀她，对不对？”
    “这倒也没错！”羊小白听了，不禁感叹燕然和他这帮弟子，每一个都是七窍玲珑心，所有的事都能被他们想的这么深！
    “小乙说的一点没错，”燕然向着燕青说道：“所以咱们现在是在跟蛊师那帮家伙抢时间。”
    “小乙你现在就去映月楼，把那个崔念月姑娘抓回来再说！”
    “明白！”燕青闻言，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小乙哥当然知道，既然这个曾溪姑娘和粉妆楼的事有关，说不定那个青楼花魁催念月也一样是如此。
    所以尽快把她抓来询问，免得被人灭口，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燕小乙毫不犹豫地起身而去，燕然却瞥了一眼湖里曾溪的尸体，感慨地说道：
    “有这样的家世和才华，干什么不好，居然和粉妆楼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些上流人士，真特么下流！”
    ……
    随即，燕然让人把蘅芜苑里所有的侍女全都召集过来。
    当侍女纷纷走过来之时，羊小白姑娘还纳闷的向燕然问道：
    “今天我闻讯赶到这里，保护公主的时候，正好见到那个夏国公主从这里出去，所以我也没来得及进来看情况。”
    “小侯爷你说曾溪并非无辜之人，可她到底在这个案子里，起了什么作用？”
    燕然听了之后，低声答道：“首先第一件事：这个曾溪一定借着诗社，先结交高官显贵家的女眷，然后这些女眷里面，就有不少被她介绍到了粉妆楼里。”
    “难道你没发现，粉装楼里的无患姑娘，对曾溪简直是毫不提防？可以肯定曾溪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粉妆楼的生意隐蔽之极，若不是曾溪在这之前做好了摸底，把危险排查干净，又怎么可能她随便带去几个生人，就能和少爷一起玩？”
    “原来她是这么个货色！”羊小白一听之下，脸立刻沉了下来。
    “所以说被粉妆楼害死的人，她们身上的血债，也有这个曾溪的一笔？”
    “没错。”燕然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呢？”羊小白继续问道：
    “为什么我跟那位夏国公主，都是生得不能再生的面孔，也没经过任何摸底，曾溪就敢把我们带进去？”
    “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燕然看着被带过来的侍女，淡淡地说道：“我有种感觉，这件事里，处处透着诡异！”
    燕然说的果然没错，当他盘问那些侍女的时候，苏信、红袖和百里轻他们全都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虽然这些侍女透露的信息平平无奇，但在他们却越听越觉得，今天这场诗会的过程中，好像大有文章！
    ……
    按照侍女们所说，蘅芜苑办诗会是有固定时间的。
    每月朔望之时也就是初一十五，都会召集诗社里的人参加诗会。
    因为来的全是大宋高官贵胄家的女儿，生怕引起勿议，坏了诗社里那些女子的名声，所以这里还严禁任何男子进入院子。
    除了这些，侍女提供的情况，就再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了。
    因为来参加诗会的姑娘们谈吐风雅，经常有一些专属于文人的隐喻或是旁敲侧击。
    所以这些不识字的侍女，连姑娘们开什么玩笑都听不懂，所以提供的有用信息确实不多。
    此外这里的侍女也都得到过吩咐，除了必要的上酒上菜之外，她们的行动要尽量远离那些贵族女周围。
    对于这一点，燕然也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那些女子，毕竟不同于大宋的男性诗人。
    在男诗人扎堆的地方，聊些风流韵事，说说哪处青楼的姑娘更漂亮，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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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4章：茶汤一盏、说尽隐秘

    可是这些女诗人们则不然，若是闲聊这些的时候被人听了去，难免对她们的名声有损。
    更何况曾溪还要在这些女眷里发展粉妆楼会员，所以给侍女定的这些规矩，恐怕也是由此而来。
    问了一阵之后不得要领，燕然又特意询问了一下，今天曾溪和那位小月姑娘接触的情况。
    按理说今天这样的诗会，以崔念月的身份是没资格来的，所以她一定是化名前来！
    有个侍女想了想之后说道：“小月姑娘过来之后，曾经和曾溪姑娘单独聊过天。”
    “她们就坐在小湖边的水榭上，当时我正要过去上茶，被曾溪姑娘远远的摆手制止了。”
    “那大概是在什么时间？”燕然随即向着这个侍女问道。
    “我记得是太平兴国寺敲钟的时候，”那侍女说道：“她们谈话时声音很小，中间还被传过来的钟声打断了一下。”
    “我看到两位姑娘是在钟声停了，以后才继续说话的。”
    “太平兴国寺的钟是什么时候敲的？”
    燕然听到这里，抬头看到了红袖和苏信他们，这两位的眼中也露出了关切之色。
    显然这个时间节点非常重要，红袖和苏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是午间召集僧人吃饭的钟声……正好午时正，不会错的！”这次侍女回答得很确定。
    燕然听了之后轻轻点头，继续向那个侍女问道：
    “她们单独谈话这件事，是在小庄姑娘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那时候，小庄姑娘刚来不久……我记得好像是！”
    当侍女说完这句话，红袖注意到燕然立刻松了口气！
    ……
    等燕然结束了问话，就让王德发和胡阿佑把这些侍女看住了，不许她们交头接耳，更不许他们乱走。
    之后小侯爷带着苏信、红袖、百里轻和羊小白，一路顺着大门走出了蘅芜苑。
    当他们走到大门外之时，大家心里都憋着一个问题没有说出来：
    小侯爷把他们带到外边来干什么？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不能在里面说？
    这时的燕然缺直接穿过街道，向着街对面的一个卖茶的老婆婆走了过去。
    这个茶摊儿的陈设甚是简陋，连条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只有一些离地不高的小板凳，还有一个小小的黄泥茶炉。
    摊主老婆婆六十岁都不止了，她就坐在街对面太平兴国寺院墙的阴凉里，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看着街上的行人。
    苏信和红袖对视了一眼，这时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卖茶的老婆婆，一定是小侯爷进入蘅芜苑之前，就看好的人选！
    没错，只要一想就知道，这个老婆婆常年在蘅芜苑对面的位置摆摊卖茶。
    所以她或许比蘅芜苑里的侍女，看到的还要多一些！
    你就看老婆婆的茶汤生意如此清淡，这条街上的人也不多，所以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她都能看见。
    而且这个老婆婆也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审视来往的行人，判断谁有可能是她的顾客。
    当然那些衣着华贵的诗社女子，以她们的身份，是绝不会坐在这里和贩夫走卒一起喝茶的。
    所以只要有个不同寻常的人经过，这老婆婆说不定都会记得！
    燕然还是他一贯的行事作派，找了一条板凳坐下，之后二话不说让胡阿佑拿出铜钱，给身边几位每人要了一碗茶。
    那老婆婆看看到客人成群结队而来，而且还多给了她茶钱，喜滋滋的就在火炉面前忙了起来。
    趁着壶里的水还没烧开，燕然就像聊天一样，和老婆婆闲扯了几句柴炭茶叶的事。
    很快的，话题就被他圆滑地转到了诗社那边。
    “我看这位客官刚刚进去，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那老婆婆果然是经常注意来往行人的，之前也看到了燕然他们几个人进出蘅芜苑。
    所以一听燕然听到诗社的事儿，她还笑着反问了一句。
    “嗨！别提了！”燕然苦笑着说道：
    “我们几个人是做假山园林生意的，刚才见这诗社很是气派，就想进去问问里面的主人，要不要添几棵树，置备几座假山奇石什么的。”
    “好家伙，没想到里面的人架子大得很！没容我们说两句话，就把我们给撵出来了！”
    “他们还说那里边的园林，是有专人打理的，我们这种人哪儿配进去做活儿？”
    “客官说的是，进出那个院子的人，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这时那老婆婆倒上茶来，先把一碗茶汤放到了燕然的面前，然后又给红袖他们一一上茶。
    “我看那里边，连看门打扫的都是姑娘，怎么一个男人都没看见呢？”
    燕然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那老婆婆闻言却哼了一声，朝着蘅芜苑大门那边翻了个白眼。
    “您别看那里的人衣着光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那老婆婆不屑地说道：“谁说那里边都是女人，没有汉子了？”
    “就今儿中午，我还看见一顶轿子，在大门那放下一个男人进了院子……然后客官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
    “随后她们就把门关上了，天知道那里边干的什么龌龊腌臜事！”
    看来这个老婆婆，也是个很爱无端揣测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人确实不怎么招人待见，但是对于燕然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燕然身后的众人听了老婆婆的话，不禁心中暗自欣喜！
    好家伙……这线索不就来了？
    午时前后，一顶小轿在蘅芜苑放下一个男人，进了大门！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嗯，大娘煎得好茶！”
    燕然喝了一口茶汤，立刻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
    旁边的弟子们也纷纷按捺住笑意，小侯爷哪里是夸人家茶煎得好？分明是老婆婆这嚼舌根的劲儿，正好对了他的胃口！
    只见小侯爷脸上带着八卦的表情，继续问道：“既然如此，进去的那位必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了？我看戏文上可都是这么说的！”
    “哪儿啊！一个半大老头！”老婆婆随即笑道：
    “我估么他岁数都有四十开外了，那一把大胡子……”
    “不能啊？里边的那么多漂亮姑娘，难道都喜欢大胡子刷脸？”一听到这句话，燕然眉飞色舞地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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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5章：兵分五路、静待时机

    燕然有笑着说道：“那我猜必定是个极有钱的人了！肯定穿着一身锦袍，两手一边儿攥着一锭银子……连轿子都是锦缎的！”
    “瞧客官说的，哪能呢？那么拿银子还不得让贼惦记了去？”那老婆婆闻言笑着答道：
    “那半大老头穿的倒是普通，离得远了看不清长相……倒是那个轿子，碧纱围的，可漂亮得紧！”
    就这样燕然一句接一句地套话，连说带笑口角生风，把那老婆婆逗得哈哈直笑。
    一边聊着，小侯爷一边顺便帮她把柴火都劈好了一小堆。
    之后等燕然问完，一离开那个茶摊，他满面堆笑的表情立刻就严肃下来。
    随后众人穿过了大街，燕然将身后一直跟着的胡铁杨叫了过来！
    “老范不在，这件事得靠你了。”燕然向着这位斥候老胡说道：“你去立刻找几个龙王会靠得住的兄弟，立刻带队出发！”
    “从这里开始沿途逆推回去，查清楚那个碧纱小轿是从哪出发到这的。”
    “一路上需要问情况，就找当地龙王会的街长配合。”
    “是！”老胡立刻接受了命令，但看得出来，他眼神中有些犹豫，觉得这件事不怎么好办……
    “不知道怎么查是吗？”燕然说到这里时，还问了老胡一句。
    见胡铁杨眼中露出了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燕然轻声说道：“你其实不用询问沿途的每家每户，反而对于那顶碧纱小轿拐弯的地方，要反复仔细核实才行。”
    “一般的来说，只要跟过三次拐弯，再把这些拐弯的地方和蘅芜苑这里连成线，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小轿出发的方向。”
    “之后在那个方向继续询问查找，你就能不断找到见过那顶小轿的人。”
    “这件事原本非常困难，甚至对别人来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有龙王会的街长，还有街长手下控制的商铺老板作为眼线。”
    “再加上老胡你做斥候那些追踪经验，所以咱们或许有机会，找到那个小轿子的出发地。”
    “这个人非常关键，只要咱们能确定他是谁，案子就能向前推进一大步……你要尽力而为！”
    “属下明白！”这位胡铁杨果然是干这个的料，才听燕然说了几句，就想通了小侯爷的思路。
    没错，跟他之前追踪敌人的骑兵时一样，若是道路没有分叉，他就根本不用下马去查看踪迹！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地方，其实只有岔路口……
    这汴京城里，虽然岔路口不计其数，但龙王会的人也多啊！
    更何况逆着小轿行进的方向，在三四次拐弯以后，轿子出发的位置就能大致确定下来，这可大大减少了他跟丢的可能！
    真不知小侯爷是从哪儿学来的，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我一个干了半辈子的老兵，竟然还得人家来教我追踪！
    想到这里时，胡铁杨心中也是暗自鼓满了劲头，随后带着燕然的命令朝着龙王会去了。
    之后当燕然带队，重新返回蘅芜苑的路上，他和红袖、苏信三个人，对刚刚的情况作出总结和推测。
    照着那个卖茶的老婆婆所说，坐着碧纱小轿来的那个男人进去之后不久，蘅芜苑就关上了大门。
    这说明里面的曾溪姑娘，中途突然闭门谢客了，所以李龙妆公主进去的时间，一定是在蘅芜苑关门之前。
    因此夏国公主被引进诗会，有可能是那个碧纱小轿里的男人策划的。
    在李龙妆进入诗社之时，当时院子里的曾溪应该还什么也不知道。
    曾溪作为诗社社长，在诗会活动时，长时间离开是不方便的，那个男人也不方便在院子里出现。
    所以那个男人一进了院子，他就派花魁崔念月，和曾溪进行了一次密谈……
    在这之后，崔念月和曾溪谈完话，曾溪就立刻闭门谢客。
    然后她就按照那个男人的要求，有意地接近李龙妆……直到把她带到了粉妆楼！
    至于曾溪把李龙妆带去粉妆楼的目的，现在还无从知晓。
    燕然他们三个人一致认为，这个推断应该是最合理的，至于他们的推断与事实之间是否存在差距，差距多大，目前还没有证据来验证。
    当燕然回到蘅芜苑，把那些侍女遣散之后，他就在这里静静地等着消息。
    到现在前前后后，燕然已经派出去了五波人！
    第一波范楞娃，带人去寻找羊小白所说的那味药“飞廉”的下落，希望由此找到那位苗疆蛊师。
    第二波君风华，去开封府具结史家杀人案，和粉妆楼的案子。
    第三波紫霄姑娘，她拿着标签的碎屑，去燕家侯府找九里黄大师，复原上面的字迹。
    第四波浪子燕青，这时应该正在映月楼，抓捕花魁崔念月。
    第五波胡铁杨，带领龙王会的兄弟，寻找碧纱小轿的出发点……
    这些人里除了君风华少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冒出新的线索。
    而燕然他们只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会立刻穷追猛打，一路杀到那个粉妆楼主人的面前！
    ……
    就在同一时刻，远处的御街上，
    燕青把带来的十名军士留在街上，慢慢走进了映月楼。
    楼上楼下红袖香招，欢声笑语银铃一般。
    姑娘身上的女儿香和脂粉香气，混合着酒菜的味道、丝竹的悠扬、刹那间将他包裹其中。
    映月楼的规模不小，装饰也豪华，但是底蕴格调却明显比樊楼差了些。
    燕青从很多细节上都能看得出来，这里的生意虽然做得很大，却不适合真正的高官显贵在此玩耍。
    燕青打听了崔念月姑娘的所在，只说有人派他来送东西，然后就在侍女的带领下，一路向着崔念月的房间走去。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是一片喧哗热闹的欢声笑语。
    小乙哥看着周围的一切，静静地走着。
    这曾经是他最熟悉的环境，如今这位浪子，却好似和这些衣香鬓影生出了难以言喻的隔膜。
    楼上的姑娘一番玉环步鸳鸯腿，正将那些文人雅士磋磨得风骨尽丧，斯文扫地而去。
    隔间里的粉头也是夹道埋伏，将一班大宋军将，打得丢盔弃甲、放出精兵便狼狈溃逃！
    这一切不再让他沉迷心醉，反而对其中散发出来的衰朽之气暗自皱眉。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不知怎的，燕小乙心里忽然涌起了这句诗，他不屑地淡淡一笑。
    若是靠着这些败类，大宋还有什么指望？
    如果没有小侯爷，我除了和眼前这些一切一起腐朽沉沦，还能做什么？
    大敌林立，虎狼在前，他们却浑然不知。
    一步步走向衰亡，一步步沦为鱼肉……这就是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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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6章：处处陷阱、步步杀机

    映月楼的四面天井呈现出一个回字形，因为天气炎热阳光暴晒，所以楼宇中间的天井中搭上了幕布遮阳。
    有了这些幕布的遮挡，天井中的光线朦胧迷离，景物都罩上了牙黄色的光晕。
    当燕青来到北楼前，带路的侍女回头向他笑道：“念月姑娘的房间在三楼，我带你上去……”
    “小哥是来给姑娘送什么东西呀？我看您身上也没带着东西啊，别是送的自己吧！”
    燕青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侍女眉梢眼角调笑的春意。
    他非常清楚，这时千万不能说话，一搭话就完蛋。
    这种情况小乙哥见过无数次了，尤其是在青楼，你敢跟她们笑着说三句话，她们就敢在没人的地方掏你一把！
    那侍女见到燕青没嘴葫芦般一声不吭，她倒没气馁，一边继续说笑一边把燕青带到了三楼。
    到了门口，那个侍女却住了嘴不再撩拨燕青。
    看来崔念月这位花魁的威风，也不是白给的。
    侍女指了指房门，随后转身离开，燕青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低声说道：“崔大家！”
    “我家主人让我送一件东西给您，烦请开门。”
    燕青事先设想过里面要问的问题，他把怎么回答都想好了。
    可他等了一会儿，房门里却是毫无动静。
    燕小乙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等待的时间越长越是煎熬难忍，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这不比寻常时刻，曾溪刚刚就在湖边，死在了燕青的眼前！
    那蛊师痛下杀手，所有涉事之人的性命都是危在旦夕，这崔念月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燕青只能希望自己来的不算晚……他轻轻侧身让开，闪开里面可能射来的暗器，抬手用手指推了推房门。
    房门没插，“吱呀”一声开了。
    燕青探出半张脸，在门口飞快地张望了一下。
    刹那间，他看清了房里的情形！
    地上躺着一个丫鬟，摆着极其怪异的扭曲姿势，一看就死得极为凄惨。
    那位前不久还在粉妆楼，对燕青上下其手的青楼花魁崔念月，此时正倒在前方的床榻上。
    她下半身在床上，大半个上身却从床沿垂了下来，满头黑发就像青蛇一样散落着。
    依稀可辨，床上的这位就是花魁崔念月，但正常人绝不会这样躺着，她已经死了，而且之前一定经历过痛苦的挣扎！
    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燕青随即看到崔念月的手保持着非常用力的姿势，死命抠挖着床前的踏板。
    她的指尖，全都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
    燕青巡视着周围的环境，左手备好了弓弩，右手扣着暗器。
    不但全身戒备，他还屏住了呼吸以免中毒……就在这时！
    “来的好快啊……”
    突然屋子里那扇屏风后面，有人说了一句话！
    “可惜我家仙尊……每一步都走在你前头！”
    情急之中燕青抬脚横扫，房间里的八仙桌“呼”的一下被他踢飞出去。
    “咔嚓”一声！
    八仙桌撞倒了屏风，屏风后的情形立刻展现在燕青的眼前……
    小乙哥横向挪动了一步，以免被对方暗器所伤，同时手中弓弩和暗器蓄势待发，然后一个箭步欺身向前！
    可他忽然看到，一个人正四平八稳地坐在屏风后……正是那位无患姑娘！
    这位粉妆楼女老板，顺着密道离开之后，居然来到了映月楼！
    仅仅扫了一眼，燕青就知道不对劲。
    因为那无患姑娘的坐姿十分僵硬，并且瞪大着眼睛，鲜血顺着她的七窍流出，分明再无一丝生气！
    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眼前的情况变化太快，危险如影随形，容不得燕青多想，他本能的爆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一声闷响过后，小乙哥刚刚退了半步，身后那位无患姑娘的脑袋已经应声爆开！
    房间里无数条虫子，伴随着脑浆和鲜血，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燕青刹那间掠出了房门，却因为速度过快，脚下已是收势不及。
    他撞碎了楼道前方的栏杆，整个人从三楼凌空落下！
    人在半空之中，燕青双手一分，撕碎了自己的衣服甩了出去。
    然后他又撕开裤子，顺手丢弃。
    之后他赤条条地在天空中一个灵巧的转身，犹如雨燕般翻身落地！
    天井中的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精赤的男子，立刻吓得满楼莺声燕语，惊呼不绝。
    燕青却不假思索，继续纵身一跃！
    在跳跃的过程中，他顺手从旁边拉下了一条轻纱幔帐，连头带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同时他脚下一步未停，小乙哥就像疾风冲出了大街，亡命一般向着蘅芜诗社那边跑去！
    这一套动作下来，别说映月楼里的姑娘和客人了，就连小乙哥带来的那十名军士见此情景，都惊得目瞪口呆！
    燕青则是一边疯狂纵越疾奔，一边挥手示意军士不要跟的太紧，和自己保持距离！
    他知道刚才那次爆炸，无患姑娘和之前的曾溪一样，中的一样是蛊毒。
    自己虽然跃起闪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很有可能，他的身后已经溅上了虫子或者毒血！就算撕掉衣服，去除了绝大部分毒血，他也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他奶奶的，每次来青楼都是这种下场！
    上一次在樊楼被火烧，这一次又在映月楼中了蛊毒！
    看来以后得远离青楼这些是非之地，这地方特么的克我呀！
    燕青甚至没时间检查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异状，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每一瞬间，都有可能决定自己的死活。
    一霎时燕小乙犹如狂奔的战马，身上裹着轻纱搏命狂奔，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
    “仙尊！那个仙尊……就是苗疆蛊师的主人！”
    赶到蘅芜诗社之时，燕青已经累得两眼发黑，浑身力气都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自己绝对中毒了，因为身上的疲劳感，正如潮水一般退去。
    四肢开始渐渐不受控制，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越过最后一道院墙时，几乎是人还没落地，他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四下景物斑驳迷离，梦幻一般流动，就像是隔着一层小侯爷做的彩色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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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7章：小死大活、不破不立

    倒下去之前，眼前依稀有几个人影。
    燕青顾不得辨认这些人到底是谁，奋尽全力喊出了他此行获得的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条线索！
    随即他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周遭的声响、色彩、气味、所有的感觉戛然而止！
    ……
    “仙尊？”
    燕然一边重复着这个词，一边看着眼前的情形。
    苏信正将强心的药粉，奋力吹进燕青的鼻孔，同时按动燕青的胸膛，帮助他吸入药粉。
    旁边的羊小白姑娘，两只手就像洁白的玉蝴蝶般上下翻飞，在燕小乙背后中毒的位置，忙得都出幻影了！
    燕然把地龙珠塞进了燕青的嘴里，羊小白百忙之中看了小侯爷一眼却没说话。
    只见小白姑娘用银刀，在燕青背后切出一个个小孔，然后飞快的将一个女孩拳头大小的水晶瓶，压在燕青后背上。
    她用拔火罐的方式，不断地吸出一条条蛊虫！
    水晶瓶中粘稠的半透明黄色浆液里，那些怪异的蛊虫疯狂扭动着身体。
    即便是燕然，也看得他心里突突直颤！
    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这情景有多惊悚。多亏有羊小白这样的高手在此，不然就算小乙有多少条命，今天也交代了！
    “毒入经脉……因祸得福！”
    羊小白忙活了一阵，看到燕青睁开眼睛，知道小乙哥已经醒了。
    这小丫头用手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欣喜地在燕青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怎么就因祸得福了呢……哎呀疼！”
    燕青刚刚恢复了神志，神情恍惚地想要坐起来，就觉得手掌上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就见羊小白姑娘正将两根半透明的长针，分别戳进了自己掌心劳宫穴里。
    羊小白扎完针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用脚踩着燕青的肩膀，把他踩得躺在了地上：
    “因为毒入经脉，你得运用内息，把余毒逼出来……七天之内一弹指都不能停！”
    “这七天可够你受的，好在小侯爷家里有的是高手帮你推动内息，也有的是人看着你，不让你睡觉！”
    小白姑娘说道：“七天以内，所有蛊毒都会顺着你掌心的这两根空心针陆续排出来，这次不眠不休的熬炼，也会让你的武功再上一个台阶……这还不是因祸得福？”
    “要不是有毒素在你身上，要不是因为生死大难，是人都受不了这个煎熬！另外拿毒蛊来练功，也没人有这个胆子……”
    “可是你却将因此，晋身高手之列，虽然这几天会把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我看你能挺得过去！”
    “还有这好事呢？”
    燕青看到周围众人脸上的凝重之色，他自己倒是笑了出来。
    随后他开始推动内息，从丹田向下，内力下沉，走大周天循环，将经脉里的毒素奋力向双手劳宫穴推去。
    与此同时，燕青口中还慢慢复述着他去映月楼的经历……燕然听了，连忙让苏信和小白去处理映月楼那边的蛊毒！
    等到小乙哥说完，他劳宫穴上的水晶针里，也开始缓缓排出黑色的毒汁。
    燕青抬头看了看燕然，笑着说道：“今天我在映月楼那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看到了老师看到的人间，终于走上了老师走过的路……”
    “大宋必死无疑，可华夏终将重生。”
    “这条路艰辛漫长……燕小乙会永远站在老师身后……您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燕青全心投入内息流转，对外界的声音已经是充耳不闻。
    可他最后说的几句话，却让在场的众人不禁动容！
    “不破不立，小死大活，华夏本应如此……你也一样！”
    燕然感慨地伸出手掌，抚摩着燕青的头顶，对他轻声说道！
    ……
    燕青的映月楼行动，可以说是整个案件的一个分水岭。
    燕然在这件事中，意识到了几个有意思的关键点。
    首先就是映月楼那边，无疑是蛊师设下的一个陷阱。
    不管自己派谁去了，在那般狠辣的埋伏下，都难以全身而退。
    其次，就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行事极其谨慎，手段相当高明。
    当这个黑手发现燕然正顺着线索，急如星火一般接近他时。
    他先是屠了粉妆楼，再之后杀曾溪灭口，然后接着毒杀花魁崔念月，还用无患姑娘的尸体布置了蛊毒陷阱。
    实际上这个黑手，已经清除了所有和粉妆楼有关的活口。
    他以极其果断的手法，将粉妆楼和自己的联系，斩断得干干净净！
    可是百密一疏，燕青还是活了下来，并且带回来一个名字。
    那个粉妆楼和无患姑娘的主人，蛊师为之效力的幕后黑手，名叫“仙尊”！
    燕然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个掌控粉妆楼的幕后黑手，好像和大宋的高层有关。
    而且这位仙尊……好像很了解自己！
    ……
    燕然随即给燕青安排好了稳当的马车，率队离开蘅芜苑。
    一路上，小侯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红袖，红袖姐姐也感慨地看了燕然一眼。
    两个人眼神之中传递的意味，也只有他们各自才清楚。
    就在不久以前，小侯爷还说他要掌控兵权，爬到更高的位置，就一定要有一个良机才行。
    而这样的良机，往往潜藏在危机之中。
    因此燕然的眼神中的意四是：你看？这个机会不就来了！
    而红袖的意思却是：那你也得先跨过这场危机才行！这一局你面对的危险，可万万不能等闲视之！
    两人心念流转间，霎时就完成了一次交流。
    此时的燕然心中，也是踌躇满志！
    ……
    眼看着队伍缓缓前行，侯府已经遥遥在望。
    只要穿过御街，小侯爷就到家了。
    这个时候，他们却被另外一支队伍，拦在了御街旁边……
    一听到前方喝道的声音，胡阿佑就知道穿不过去了，他立刻在前面举手示意，让整支队伍停下来。
    燕然也听到了前方的喝道声，知道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正从前方通过，他也只好跟自己的队伍一起等着。
    说实话，燕然对这些古代的礼数规矩，心理还挺佩服的，就像眼前的这一出鸣锣喝道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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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8章：太子车驾、街头一语

    只因这里是汴京城，御史满街走，侍郎不如狗，无论多大的官儿上面都有人压着你。
    加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每逢出行，车驾随从动辄几十上百人，所以在大街上走个碰头的情况非常常见。
    在这个时候，品级低的官员，就必须给品级高的官员让路了。
    可是两支队伍遇到一起，大家都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
    这时候你觉得自己的官不小了，可冒冒失失地走到跟前才发现，哦，原来对面是皇上啊？
    ……那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队伍最前面开道敲锣的那个人，他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几级官员敲多少棒锣，都是有定数的，你一个五品官儿听见前面宰相出行，正在鸣锣喝道，那你就别扯其它的，赶紧早早地找个胡同，缩在里边给人让路才是正经。
    刚刚胡阿佑正是如此，一听到前面的喝道声，他就让小侯爷的队伍给对方让道。
    果然没过多久，对面队伍经过时，红袖一见队伍中的黄罗伞盖，就轻轻点了点头。
    “是太子车驾……原来今天就是出城去社稷坛，祭灶神五谷的日子。”
    见到燕然投过来询问的目光，红袖接着说道：
    “当今官家除了祭天祭祖之外，对于祭祀这种事一般不怎么喜欢亲自参加，所以都让太子代行。”
    “哦！是他啊！”
    这时候燕然才知道，前面过去的是宋钦宗赵恒的车驾……当然这时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个太子。
    金国留学生嘛！我知道！
    燕然想到这里，还在心里开了一句这个太子爷的玩笑。
    其实这个宋钦宗，在后来的靖康之变里，和宋徽宗一起被抓到了金国，最终死在了五国城。
    ……也就是后世的哈尔滨附近依兰县，现在那里还有他们父子两代皇帝“坐井观天”的景点。
    燕然心说：也不知道当年这俩皇帝，是不是真的像蛤蟆一样，被金国人关在了井里！
    说实话，这就是燕然和大宋时代的人，最不一样的地方。
    别人一提起皇帝，心里想的都是紫薇星下凡，神仙转世之类的。
    只有燕然才会一想起这俩皇帝，心里想起的却是：大宋这世道弄成这个德行，完全是宋徽宗造的孽！
    看来前面的队伍里，除了太子的车驾，还有不少祭天的礼器，祭祀的旗幡。因此整个队伍过去，还得等些时候。
    这时苏信和羊小白已经处理完了映月楼那边的事，回到了燕然的车队中。
    这边的路上，被堵得到处都是人，百里轻、钱戏和程炼心他们几个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没处躲藏，索性几步来到道边的阴凉处等着。
    可是堵在人家商铺门口，不买东西也不好，百里轻看到这家铺子里，正好卖的是莲子荷叶甘草饮子，于是拿出钱给他们几个一人买了一碗。
    莲子荷叶甘草都是败火的，这饮子也在冰冷的井水里冰过，几口下去凉津津的甚是舒服。
    百里轻姑娘还想着，要不要给小侯爷也来一碗。
    然后就看见坐在马上的燕然一身白衣，被太阳晒得直晃眼！
    热死你……百里轻姑娘一边想着，一边朝周围的店铺看了看。
    姑娘心说，若是有卖纸伞的，倒是可以买一把给小侯爷遮荫。
    当街喝饮子，可能会影响小侯爷的威严，但打把伞遮阳倒是没问题的……
    可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前边有个中年文士，正眼神惊慌的在附近找来找去。
    看来是丢什么东西了……百里轻还在心里猜着呢，就见那个中年人走过来，向百里轻他们三个问道：
    “打扰了尊驾！几位有没有看见个钱袋？”
    “没有啊？”百里轻才回答了一句，就见那个人脸上带着绝望说道：
    “那是给我家孩子抓药的钱……这可怎么办？”
    百里轻见这人急得额头上都是汗，又说钱是给孩子治病的，心里不禁生出了同情之意。
    姑娘正要开口问，那个人丢了多少钱，旁边的钱戏却伸手拦住了百里姑娘。
    这时站在百里轻另一边的偷天盗帝程炼心，却向着那个人问道：“你那钱袋里有多少银钱？”
    “二百五十个……怎么就丢了呢？”
    “你们看见谁捡走了没有？一个白布小袋子，上面绣着红梅图案！”
    “那倒没有！”程炼心随即答了一句。
    可他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铜钱，差不多有不到三百，笑着塞到了那人的手里。
    “我这里刚好有两百多个钱，你去给孩子抓药要紧，袋子别找了！”
    “啊！好！哎呀谢谢先生！”
    那个人看见钱被塞到自己手里，把他给激动得脸都扭曲了！
    这人连忙千恩万谢地向程炼心道谢，之后紧紧攥住了这串铜钱，挤开人群朝着远处去了。
    “越看越像骗子……”
    百里轻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还不明白钱戏为什么要拦住自己，那钱戏却嘟囔着说道：
    “汴京大街上，像他这么骗钱的还少了？”
    “都说自己钱丢了，都说是给孩子抓药看病的，看谁钱多心善就朝谁下手！”
    “你说他啊？他还真不是个骗子，”这时程炼心听见钱戏话，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钱戏和程炼心一样，同为小侯爷的亲传弟子，一听程炼心的反驳，却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随即程炼心摊开手掌，露出了一个东西，钱戏立刻就闭上了嘴！
    百里轻一看，只见程炼心手上正是一个掏空的钱袋，白色粗布做的，上面还用红线绣着一朵梅花！
    “因为他是真丢了钱袋，”程炼心笑着说道：“不巧被我给捡到了，那还不赶紧还给人家？”
    钱戏见状，这才心服口服，百里轻却不满意地看了程炼心一眼。
    “即然如此，怎么不连袋子一块给人家？”
    百里轻眼中带着责怪之意说道：“你跟人家说你没捡着？非让人以为那串钱，是你送给人家的？”
    “为啥不直接给他呢？你要这破袋子有用？”
    “不是袋子的事，”程炼心顺手把那个钱袋往身后一扔，笑着说道：
    “如果我说给他钱，让他拿去救急，那么他就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
    “可你要是说，是你捡到了这个钱袋，现在要还给他。钱袋一旦经过你的手，毛病就出来了，里边有多少钱你说不清楚，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百里姑娘，咱们做最好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善良的人来对待，之前那个可怜巴巴的人，和后来瞪着眼睛讹你的人，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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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9章：贱字当头、世间独秀

    程炼心笑着说道：“所以说捡到了钱，还给他当然是对的。但是为了减少麻烦，你也得用对了方法才行。”
    “我们江湖人就有还钱不还袋的习惯，你可以有善心，但是不能没心眼，否则天知道会摊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还有这么一说？”百里轻闻言，也明白了程炼心的意思。
    但她想了想刚才那人脸上，又可怜又惊慌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理解。
    钱戏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程炼心说法。
    可百里轻却执意认为，还是直接把钱袋还给人家的好！
    “那就试试好了。”这时程炼心一低头，叹了口气。
    原来他旁边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香瓜。他手指一掐把瓜掰开之后，正往地上甩籽儿呢……
    “啪”的一下，香瓜瓤子都甩在程炼心的鞋上了，那汉子也只当没看见……
    然后他一眼瞅见街角那里，有个白色的钱袋……他眼前就是一亮！
    只见那汉子一脚过去，先踩住了袋子，然后趁人不注意，弯腰把钱袋捡了起来……立刻这家伙就骂了一声娘！
    拿起来毫无分量，他知道袋子里空空如也，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程炼心却笑着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这位仁兄？”
    “干啥？”那个汉子闻言吓了一跳，攥着钱袋的手连忙背到了身后。
    百里轻就见那人手腕一抖，从背后把那个红梅钱袋丢了出去！
    “你是不是钱丢了？”
    “啊？”
    汉子一听到程炼心的问话，下意识的在胸前一摸，然后就是大惊失色！
    “是啊！我银子没了！”
    他这么一说，百里轻和钱戏两人差点气笑了……那能不没吗？
    偷天盗帝程炼心让你丢钱，你不丢那才是怪事！
    “在她手里呢，我刚才看见她捡了一锭银子。”程炼心笑着转过身，用手指向了百里轻！
    只见那个汉子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上面的汗碱一层套一层。
    相貌倒算忠厚，身上也壮实，只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刺鼻子的汗酸味。
    一听到程炼心的话，他惊喜地向着百里轻看去，百里姑娘明知道是程炼心搞的鬼，于是伸手向自己怀中摸去。
    果然兜里边多了一锭银子，摸着大小也就一两上下。
    “既然是你的，那就还你！”
    随即百里轻又想到程炼心刚刚说的话，于是姑娘留了心眼，向那个汉子问道：
    “你丢了多少？”
    “不到一两……”
    “给你！”
    百里轻一听数目没错，就把那块银子掏出来，放到了汉子的手里。
    可是就在银子到手之后，那汉子却忽然把眼睛一瞪！
    “另外那八十两呢？”
    “嗯？”
    听见这话，百里轻立刻睁圆了双眼！
    旁边的程炼心和钱戏两人，差点当场笑喷出来！
    “你不是说不到一两吗？”
    “我说的是八十一两！”
    只见那汉子振振有词地说道：“既然姑娘捡着了，那你就发发善心都还给我呗？”
    “啊？你讹我是吧？”
    这下百里轻终于明白了。
    她先是狠狠地看了那个汉子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程炼心和钱戏！
    显然两位小侯爷的亲传弟子，不但江湖经验比她丰富，目光也比她毒辣了不知多少倍。
    刚才钱袋子那件事发生不久，程炼心就在人群里发现了这么一个家伙。
    他俩一定是看出来，这个一身汗馊的汉子不是块好饼！
    所以程炼心不但证实了自己的说法，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善良，同时也用这种方法给百里轻上了一课。
    可是咱百里轻姑娘是什么人？这丫头嫉恶如仇，哪里是个受委屈的性子？
    “就是不到一两！你刚才亲口说的！”
    百里轻秋水一般明亮的双眼，紧盯着那个汉子说道：
    “哪儿来的八十一两？想讹我？小心姑娘打断你的腿！”
    “哎呀你偷钱还有理了！”
    那汉子一听之下，突然嗓门就拔高了一截！
    百里轻捡了银子还给他的行为，眨眼间在他嘴里就变成了偷窃！
    此时这汉子心里还在想着：这等小肥羊，我不讹你讹谁？
    居然捡了银子揣进怀里，还能掏出来还给别人？没看过你这么笨的娘们儿！
    看她一身光鲜的打扮，必是个要面子的人，我在大街上这么一嚷，倒要看看你的脸往哪搁！
    于是他大声叫道：“不行咱就上官府说道说道！今天我这八十一两银子，少一毫都不行！”
    “行行行了！”
    程炼心看到汉子的一声大喊，已经引起了旁边小侯爷的注意。
    他知道开玩笑要注意分寸，若是玩笑开过了，在大街上吵起来，小侯爷的脸上也不好看。
    可是才他看了一眼燕家小侯爷那边，他的眼神却正好被那汉子看在眼里。
    只见程炼心笑着凑过去，抬手往那个汉子肩膀上一搭笑道：
    “不就八十一两吗？来！给你就是！”
    那个汉子看到程炼心掏出了一锭黄金，个头相当不小，他的心里随即就漏跳了一拍！
    这人正要伸手去接，程炼心却一甩腕子躲开了他的手。
    “咱可说好了，就这些！你拿了银子以后，再想讹人的话可揍你了！”程炼心还笑着确认了一下。
    “没错！就这些！谁要是再讹你谁孙子！”
    那个汉子见这么大锭金子就摆在眼前，美得他眼都要花了，连忙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程炼心把金锭交给面前这个汉子，眼看着他将金子和那锭不到一两的银子，塞进自己的怀里。
    这家伙这时心理还想呢……我是不是要少了？
    金子给的这么痛快，我要是要一百八十两，是不是也能得手？
    “走吧！”这时的程炼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师姐最是小气的人，看见你拿走了这么一大块金子，必定怀恨在心……瞧见她身后那把刀没有？”
    “别回头再把你砍了，赶紧回家！”
    “好嘞！”
    只见这家伙忙不迭的用力点头，然后一个狮子摆头，转身就走！
    钱戏却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冷笑，心说这小子在程炼心面前讹人，今天活该他倒霉！
    不但金子没得着，天自己的银子恐怕也是不翼而飞了，这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百里轻也知道，小侯爷就在旁边看着呢，若是她再生出事端，对燕然的名声也不好……可就在这时！
    只见那汉子得了金银之后，才走了两步，突然“咣”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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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0章：金银一拿、佳人裙下

    百里轻惊愕地看着程炼心，程炼心则是满脸惊讶地看着百里轻和钱戏……
    在他们的眼神中，一瞬间交换了无数对话！
    是你干的？
    不是啊？
    真不是你？下手可够狠的啊老程！
    真不是我！我就把他的钱拿走了，可没朝他暗下毒手啊！
    正在他们三个眉来眼去对眼神儿的时候，燕家小侯爷却提了提马缰，歪头看着倒在自己马前那个汉子。
    只见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说道：“怎么马没长眼睛，人也没长眼睛吗？为什么不把这畜生看好了？”
    “娘呀！可踩着我喽！这条腿看来是不能要啦……”
    好胆量！燕然见这情景，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百里轻那边，三个人嘀嘀咕咕的情形，燕然也看了个一二。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程炼心把黄金交给这个汉子的时候，燕然却是亲眼目睹的。
    可这讹人的家伙居然无缝衔接，刚讹完了程炼心又过来讹自己，燕然对他的敬业精神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另外这家伙显然也看出来了，自己和程炼心百里轻他们是一伙的。
    像自己这种年轻气盛，鲜衣怒马的高官显贵，最怕的就是声誉受损！
    所以这家伙的行动，不能说是没脑子，反而他的眼力和判断力都还不错！
    “扶起来！对不住了啊！”
    燕然笑着向那个汉子说了一句，然后连忙让胡阿佑上前把人扶起来。
    “哎你别动！别动我！”
    只见那家伙伸手挡住胡阿佑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腰还有点不舒服！”
    “你现在把我扶起来算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不解决，你扶得起来吗你？”
    这家伙看来是专业干这个的，居然还挺清楚路数！
    燕然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又是一笑。
    “别给脸不要脸啊！”这时胡阿佑却凑了过来，沉着脸说道：
    “你知道这是谁呀你上来就讹？要钱不要命了你！”
    “唉呀，你还敢威胁我？”
    那汉子一听之下，立刻就不干了！
    只见他抱着自己的脚大声哭喊道：“踩死人啦！当大官儿的当街纵马见人就踩，这还有天理没天理了啊！”
    “我这小门小户的，一家老小就等着我扛活赚个杂合面的钱，我这条腿一废，全家不得都饿死了？”
    “小子你说你缺德不缺德？哎？你刚才说骑在马上那孙子是谁？”
    只见那汉子一边上坟一般嚎叫，一边还没忘向着旁边的胡阿佑问了一声燕然的姓名
    这就纯粹是开玩笑了，胡阿佑再怎么傻，也不能把小侯爷的名字告诉他！
    燕然看到这小子闹得确实太过，把旁边不少老百姓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周围的人围得也是越来越厚。
    于是他向躺在地上那小子笑道：“给你一百两治治你那个腿，赶紧给我滚。你要敢说不行，咱就开封府打官司去！你选一个！”
    “一百两在哪呢？”这家伙躺在地上，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别光拿话儿拱我！吓唬谁呢？打官司我也不怕你！”
    “给他一百两！”却见燕然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他转过脸向胡阿佑说道：
    “找几个人把他给我带上，到咱府里治治他那条腿！”
    “是！”
    胡阿佑一听就笑着领命拿银子，小侯爷的意思哪里是要治腿啊？明明是要治治这小子！
    “我才不去呢！先把银子给我！”
    这汉子倒也不傻，他一边躺在地上等着银子来，一边还眉飞色舞地看着燕然。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你还想给我带走？换个没人的地方收拾我？可别做这个清秋大梦了！
    就在这时，燕然看到前面太子的车驾终于还是过去了。
    大批堵在街上的行人潮水般向各个方向散去，燕然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逆着人群从街对面朝这边跑了过来。
    ……正是那位苏羞姑娘，苏阮的妹妹，不久前她还是雨师手下的刺客，仗着轻功在房顶上装女鬼的那位！
    这位苏姑娘身段窈窕动人，一双碧色的眼睛满是异域风情，燕然一见那姑娘脸上神情紧绷，就知道出事了！
    显然苏姑娘出府，是要给燕然报信的。却没想到她刚刚一过御街，就正好撞到了燕家小侯爷的队伍！
    一见之下，苏姑娘便是眼中一亮，连忙跑到小侯爷的马前。
    “怎么回事？”燕然向着苏姑娘沉声问道：
    “郓王府来人，给小侯爷送东西来了，说是还要当面致谢。”
    “哦？那又怎么了？”燕然一听见这话，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否则的话，王府差人来送东西这种事，就算燕然不在家也没关系，怎么会让这位苏姑娘如此紧张？
    “晓梦也来了……也是给您送东西来的！”
    苏羞姑娘第二句话一出口，燕然就怔了一下。
    我的天！庞晓梦也来了，正好还和郓王府的人撞在了一起！
    燕然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苏羞姑娘如此着急的原因！
    要知道庞晓梦可是江南方腊的人，现在是全国皆知的反贼！
    这要是让郓王府的人看见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燕然想着侯府里的情况随时可能急转直下。他生怕出事，正要命令全队出发，立刻回家……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地上，好像有个东西在蠕动！
    燕然一低头，就见那个讹钱的家伙居然仰面朝天像虫子一样蜿蜒而行，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脸，往苏秀姑娘的裙子底下蹭！
    ……这混蛋嘿！
    对这个讹钱看妞儿两不耽误的家伙，小侯爷也真是服了！
    “赶紧回府！”
    他沉声吩咐了一句，队伍立刻听令向前进发，过街直奔燕家侯府！
    ……
    队伍行进时，苏姑娘简短地向燕然说起了府里的情况。
    苏姑娘说，郓王府派来送礼的是个姓裴的官员，燕然立刻就知道那是王府长史，裴重裴少钧。
    至于送礼的原因也不难猜，之前燕然还给郓王办事来着。
    小侯爷亲眼看过了那位夏国公主的人品才貌，然后还把这件事连夜报给了王府。
    虽然这件差事做得还算漂亮，但后面的发展却有些失控了……
    因为后来燕然居然在粉妆楼那种场合和李龙妆公主见了面，两人还闹得不可开交。
    那句“月落王孙黑山去”的对联，说实话也着实有点过分了……虽然过程很愉快，但小侯爷觉得自己人品确实有问题，这个得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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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1章：芝兰云气、贱气无双

    至于说庞晓梦那边，苏姑娘说晓梦是一个人来的，但随她一起来的马车上，好像装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大家都猜不出那马车上究竟装了什么，但小侯爷知道无论是什么，都不能让那位王府长史裴少钧看到！
    当队伍回到王府，燕然下马之后，一路来到了前厅待客的地方。
    果然，那位裴长史就在客厅里喝茶等候，一见燕然回来连忙起身行礼。
    一路上没有见到晓梦姑娘的身影，燕然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看起来自己的弟子手下还是相当靠谱，庞晓梦这种身份的客人，一定被他们安排到其它地方等着去了。
    之后燕然一边待客，一边面带歉意向着裴少钧说道：
    “刚刚大相国寺那边发生命案，在下顶着这个武德司司丞的职，每日里俗务缠身，倒是让裴长史久候了！”
    “这才几个职务？小侯爷将来要劳烦之处还得多呢！”那位裴长史听了之后，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裴长史言语中的意思是：燕然将来的职务会越来越高，负责的事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这是一句并不明显，但十分得体的恭维话。
    至于说燕然身兼数职……其实他身上这几个职务，在大宋官场上完全是小意思，根本一点都不出奇。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燕然又是鸿胪寺又是武德司，又是军器监又是机速房的，不可能忙得过来。
    实际上大宋的官员……说实话，每个部门的主官不但不干活，还悠闲得紧，因为没几个会干活的！
    每个衙门里，真正负责那些日常事物的，其实是里面的中级官员。
    作为一部主官来说，通常一两个月碰不到一件需要他拿主意的重大事务，这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更何况咱大宋官员吟风弄月诗词歌赋，和上级拉关系拍马屁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那西域时间管正经工作？
    因此……就拿当朝奸相王黼来说，这家伙不但是个相国，而且同时还担任着三十多个衙门的主官。
    而且他一样还不是闲得屁事没有，整天就是陪着宋徽宗玩儿？
    因此燕然笑了笑，听说裴长史特意代表郓王来向他送礼，燕然连称不敢！
    “些许小事，王爷如何还挂在心上？还特意劳烦裴大人走这一趟，这让下官怎么敢当？”
    这位裴少钧听燕然说得客气，心里也不禁暗自叹服。
    像燕然这样的出身地位，待人如沐春风不说，态度还如此谦逊，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之后裴长史送上的几件礼物，却是样样清简文雅。
    青田印石，湖笔徽墨，一方砚台端端正正毫无瑕疵。
    这四色礼物，要说有多值钱是说不上的，但出自皇家贡品，自然是精致异常，也是不可多得。
    这份礼物送的，倒是很符合郓王读书人的身份，礼数情分给得面面俱到。
    这边燕然让人拿出两方田黄石的印章，送给这位裴长史，毕竟人家大热天跑过来，也是着实辛苦。
    这下任务完成，裴长史随即告辞，临行时他还向着燕然笑道：
    “我家王爷特意让我转告燕候，王爷一向喜爱小侯爷的诗词书画。”
    “等王爷脸上的伤好了之后，便下帖子来请，王爷说以后还要向小侯爷多多请教。”
    “这哪里敢当？下官必定随传随到！”
    燕然闻言，也笑着答应下来。
    在这之后，燕然亲自送裴少钧出去……两人刚走出客厅，来到二进院子的大门。
    燕然却一眼看见道上讹人的那孙子，居然正站在对面院墙的阴凉里边。
    卧槽胡阿佑办事确实认真，居然真把他带回来了！
    此时那汉子正抬头看着大门上方，那块御赐的“芝兰云气”牌匾。
    看样他是认字儿的，但肯定认得不多，因为他一开口，燕然就知道这四个字，被他念反了！
    “气运兰芝……”
    这汉子念完之后，还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这什么武功啊？听着好邪门儿啊？”
    这混蛋怎么站这儿了？一听这人说话，燕然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这下可好，被他这么一念，这块御赐的牌匾也不能要了……
    要是继续挂在这儿，所有人看到牌匾时，都会想起当初有个人念“气云兰芝”的样子，不得当场把人笑喷了啊？
    一时之间，燕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他就看见走在前面的裴长史，肩膀不住地耸动，看来也在强忍笑意！
    还特么气云兰芝……回头我就给他蛋蛋剁了，我看他往哪运气！
    “小侯爷别送了，下官如何担待得起？”
    两人来到了大门外，裴少钧转身让燕然留步。
    这位裴长史拱手施礼，借机遮住了半张脸，小侯爷却看到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因为强忍的缘故，这几句话客套话被裴少钧说得咬牙切齿，就算他身为王府长史，如此修养，也忍得异常辛苦！
    “也好也好，裴长史有空来聊天……那块牌匾的事，可千万不好跟王爷说啊！”
    燕然说完了客气话，终究还是嘱咐了裴长史一句。
    说实话，拿御赐牌匾开玩笑倒是没什么，可要是从郓王赵楷这个当儿子的嘴里，传到皇上那边儿，这事儿可就大了！
    裴长史满脸通红，强忍着行礼拜别后，回身快步上了轿子。
    不知道是不是燕然的错觉，当这顶轿子抬走的时候，他觉得整个轿子都在颤抖！
    目送轿子远去，燕然咬着牙一回头，第一件事就是指着那个讹钱的孙子说道：“把他给我带下去！”
    “好好的一块匾，这下看都没法看了，这个混帐东西！”
    “是！”
    王德发闻言，拎鸡仔子一样提起这个家伙就走。
    这个时候，没听见这汉子是怎么乱读牌匾的百里轻，却忍不住好奇地向钱戏问道：
    “怎么了？这家伙惹什么祸了？跟那块匾有啥关系？”
    “那块匾……这……我没法说呀！”因为涉及到敏感话题，钱戏开了个头就觉得，这故事根本不能往下讲。
    偏偏百里轻好奇心还挺重，什么事都想刨根问底。
    一见钱戏如此支支吾吾，百里姑娘更是变本加厉，把钱戏逼得抓耳挠腮，半天之后才向百里轻说道：
    “不行你去问小侯爷吧……我觉得还是由他告诉你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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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2章：奸贼杀伐、但凭君意

    “神神叨叨的……”这时百里轻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放下了这件事。
    等大家跟着燕然一路回到府内，燕然立刻让人在清静安全的地方，将燕青安置妥当。
    同时他还安排了七日之内的值守人选，姚不凡蒯无用两位功力精深，正好由他们两个人一个护法，一个在燕青体力不支时，帮他推动内息。
    等安排好了一切，燕然回到内宅，果然等在这里的正是那位庞晓梦姑娘！
    晓梦姑娘旁边放着一个麻袋，估计就是从那辆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了。
    姑娘这次是奉圣公方腊之命，专程给燕然送礼物来的。
    此时的晓梦姑娘俏生生站在院子里的花树下，一见燕然进了院门，姑娘的眉梢眼角就不禁有些发红。
    燕然一眼看到了庞晓梦姑娘，还有她背后那把寒铁弯刀。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想起了红袖姐姐说的刷门禁卡的事……小侯爷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晓梦姑娘。
    看到小侯爷不言不语，眼神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晓梦姑娘含羞带怒，轻轻哼了一声！
    燕然一见晓梦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刷门禁卡的事虽然未必属实，但也不是空穴来锋……来风来风！
    之后还是红袖姐姐上前，扶着晓梦坐下，然后由燕然问起了姑娘的来意。
    随即晓梦让人把那个麻袋打开，当王德发解开麻袋，却见里面赫然装着一个大活人！
    当大家向这个人的脸上看了一眼，所有人都是神情剧变！
    是个老熟人……竟然是他！
    朱勔！
    这个老贼还活着？
    ……
    燕然在旁边看着，只见这朱勔才一年的时间不见，得老了有三十岁。
    他头发熬得雪白，满脸苍老颓废之色，看起来就像个七十多岁的老翁一样。
    只有那双鹰鹫般的眼睛，隐隐还能看出来，他是那个当年祸害东南的大奸之徒！
    这怎么回事？燕然见朱勔居然活到现在，不禁吃了一惊。
    他听说方腊的起义军扯旗造反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朱勔杀了祭旗，怎么到现在还留着这个老贼？
    庞晓梦看到燕然目光中带着惊讶之色，姑娘笑着点头道：
    “这事儿说来可长了……原本我们起义之时，是要把他当众斩首的。”
    燕然身边的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庞晓梦的话，就见这位姑娘俏生生地说道：
    “但是那时候，朱勔在江南仍有不少残余势力和帮手。”
    “我们圣公，一是担心当众诛杀朱勔，会有他的党羽过来营救。”
    “二是知道这朱勔心里还藏着不少秘密，他暗藏在江南的手下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通风报信，暗杀破坏，对起义军的威胁极大，所以我们就把他暂时留了下来。”
    “在誓师起义的时候，杀掉的那个人其实是朱勔的替身。”
    “原来如此……然后呢？”燕然听了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故事。
    晓梦接着说道：“然后起义军决定，把这老贼的手下和党羽一网打尽，在这之后我们对他日夜拷打审讯，换着花样折磨到现在……”
    “这期间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日日担惊受怕，天天饱受折磨。”
    “在他的招供之下，他那些暗藏的党羽都被我们一一找了出来。”
    “那些曾偷偷帮他办过坏事的豪强地主，和他暗地里勾结的官员税吏，帮助他为虎作伥的山寨头领、江湖人士，我们一个也没放过！”
    “如今他已经彻底没用了，我们也想直接把他一刀杀了，倒也痛快。”
    “不过这时候……”说到这里庞晓梦抬头看了看燕然，却忍不住俏脸微微一红。
    “我家圣公始终在发愁一件事，就是对燕家小侯爷的大恩，始终无法报答。”
    “要说金银财货，小侯爷手上有的是，我们这些穷汉子拿出来的东西，你也未必喜欢。”
    “……那倒也不一定。”
    燕然看着庞晓梦，突然插了一句话，倒是把庞晓梦弄得心神大乱，差点儿忘了下半截该说什么。
    “你听我说！”晓梦姑娘一跺脚说道：
    “然后还是我……和我哥一起出了个主意。”只见晓梦转过脸来，向着百里轻姑娘那边看了一眼。
    “来自江南的百里轻姑娘，和朱勔这奸贼有血海深仇，索性就由我把这奸贼送过来，让百里姐姐亲手报仇也好。”
    “我哥对圣公说，这件礼物小侯爷必定喜欢，所以我才走了这么一遭。”
    “原来如此！”
    这时大家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燕然也正色说道：
    “方教主待我如此宽厚，燕某真是无以为报！”
    “我们才是无以为报呢……”
    听到燕然这么说，庞晓梦情急之下，这老实姑娘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旁边的百里轻姑娘，也连忙上前致谢！
    今天她可以手刃仇敌，为父兄报仇，这对于百里轻而言，可是再痛快不过的事！
    燕然瞥了一眼那朱勔老贼，那老王八蛋竟然在瞪着小侯爷……
    一年来他遭的罪确实不少，此时朱勔就像个衰朽的臭皮囊，但眼神却越发阴狠残忍！
    燕然不禁淡淡一笑：
    “你这一辈子搜刮抢掠，积累了如山如海的财富。”
    “可是死到临头，却一个大钱也带不走，你说你图啥呢？”
    朱勔却恶狠狠地说道：“凭你这黄口小儿，也配教训我？”
    “我们有什么区别？你拼命的往上爬，到死的时候，还不是和我一样两手空空？”
    看到他嚣张狠毒的样子，大家不禁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区别可大了，”燕然听见这话，却笑着说道：
    “我心安理得、死得其所，我留下的东西将会传承百世，而你留下的只有骂名而已！”
    “满口狂言！无耻小贼！你怎么配跟老夫相比？”
    朱勔见燕然如此淡定自若，忍不住怒发如狂，索性开口大骂了起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
    燕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着向着朱勔说道：
    “你那天河引，是我炸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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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3章：诛心之语、霎时风起

    “什么？”
    一听见燕然的话，那朱勔的眼睛顿时瞪得比牛卵还大！
    他万万没想到，导致自己苦心经营的东南应奉局一溃千里的天河引，居然是毁在这个笑呵呵的年轻人手里！
    “你！”
    “没错，还有呢，”燕然又接着笑道：
    “你跟皇帝的关系是我离间的，那个盗走财宝的船队护卫，也是我派到你身边的密谍。”
    “你那价值连城的花石纲，数之不尽的珍稀宝物，如今全都在我家库房里。”
    “还有那刻着曹操题字的神运昭功石，连铁盒子一起都是我做的！”
    “你儿子……被我放出去的江南民夫，活活踩死了！”
    “你这利欲熏心的老贼现在应该明白了，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坑你！”
    “就算你权倾天下掌控东南，就算你圣眷正隆备受恩宠，就算你党羽众多兵强马壮！”
    “小爷我还不是伸出一根手指就碾死了你，让你破家灭门一无所有，身陷牢笼死到临头！”
    “全都是我干的，你咬我啊！”
    “……啊！燕然！”
    朱勔闻言愤怒得满脸赤红，立刻疯狂地嘶喊起来！
    此刻他眼里带着无尽的狂怒与悲愤，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轰然倒塌，竟然都是这个燕然一手所为！
    “你这小……噗！”
    朱勔正要开口怒骂，却被旁边的百里轻一脚踢过去，正中面门！
    这一脚踢得朱勔连鼻子带门牙尽皆粉碎，众人清楚地看到一团血雾，在他脸上腾空而起！
    好家伙这也太狠了，不愧是身负血仇的百里轻！
    刚刚的百里轻姑娘就在旁边看着朱勔，踢他的时候甚至没多想！
    小侯爷骂他可以，他若是敢还口，那不是找挨踢是什么？
    因此姑娘一脚过去，就把朱勔那些恶毒的谩骂连门牙给踢了回去！
    燕然看到朱勔满头白发簌簌而抖，脸上因为狂怒而扭曲，因绝望而抽搐，又被踢得满脸是血！
    他口中“嗬嗬”地叫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燕然看着百里轻微微一笑，笑着说道：“这家伙交给你了！”
    “好！”百里轻伸手提着朱勔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燕然这个内院，是整个燕家侯府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大家经常活动的地方。
    院子里有干净清澈的小镜湖，还有红袖姐姐亲手栽下的相思树，虽然说小侯爷这院子里也没少出人命，脑浆子都打出多少回了，但收拾起来也怪麻烦的。
    所以百里轻姑娘打算把朱勔拎到院外斩首，免得脏了小侯爷的地方。
    这边百里轻提着朱勔向院子外走去……这个祸国奸臣的一生，也彻底画上了句号。
    这时红袖姐姐趁机拉着晓梦姑娘，问了她的近况……燕然也在旁边听着这对姐妹聊天。
    只见红袖姐姐笑着说道：“要我说晓梦你也别跑来跑去的了，这一年多的功夫你从江南往返汴京，都跑多少趟了？”
    “我看你索性就在侯府住下也好，省得拿把刀换来换去的，一个人练刀的时候也不方便……”
    原本的红袖姐姐和庞晓梦姑娘就是生死之交，越是这种关系好的，说话的时候越容易语带双关的开玩笑。
    可是庞晓梦看着红袖姑娘的脸色十分正经，到底不像是和自己笑闹，可是姐姐话里的味道，却好像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
    霎时风起，草木摇动，吹皱了湖水！
    ……
    此刻的百里轻，正拎着朱勔走出院子。
    刚刚走到院门口的九曲桥上，刹时桥下水花四溅！
    一个人在水中犹如鱼儿一般跃起，手中长剑光华闪烁，雷轰电闪般狂袭而来！
    家里有刺客？怎么可能？
    这时众人的目光，一霎时全都聚集在百里轻的身上！
    谁能想到戒备森严的燕家侯府，居然有人出手行刺？
    百里轻眼前水珠映着阳光漫空飞射，右手立刻向着身后摸去。
    只见烈阳般灿烂的刀光，犹如大旗翻卷，画了个半弧，一刀向着来人身上斩去！
    这一招抽刀挥刀一气呵成，连拦代打攻守兼备，百里轻不知练了多久，竟然是浑然天成，威势十足！
    那刺客手中宝剑向旁边一拦，“呛”的一声脆响！
    他的剑就像根脆嫩的黄瓜一样，被一刀凌空切断！
    这小子出来的时候没看黄历，百里轻手上的这把可是天下第七名刀，月满乾坤！
    当真是刀如明月，人似惊鸿，一刀下去霎时扭转了战局！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根本没管自己的宝剑被削断，身影也没有丝毫停留犹豫。
    借着百里轻的刀招向外，他一头撞进了姑娘的内圈！
    百里轻姑娘一步后退，手中的弯刀却并没收势，而是借着去势，翻腕挥手向上一撩。
    她这一刀，刀锋的去向却根本不是那个刺客，而是她手里提着的朱勔！
    百里轻姑娘在关键时刻头脑极其清醒，明白这刺客行刺的目标，绝不可能是自己！
    满院子人谁不比我重要？所以刺客不是来杀我的，而是要来救朱勔老贼的！
    所以百里轻想都不想一刀反撩，二话不说先杀了朱勔这奸贼再说！
    可就在百里轻刀光闪动之际，那人手里的断剑，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拐了个弯……
    就在百里轻宝刀从下至上，将朱勔那奸贼一刀枭首的同时。
    那人的断剑却“噗”的一声，刺进了朱勔的后心！
    眼看着人头腾空，刀锋带血，断剑齐根没如朱勔的心脏！
    那朱勔同时被两大杀招命中，招招都下了死手，这老贼霎时就惨死当场！
    百里轻姑娘却毫不怠慢，她一刀斩了老贼的脑袋之后，弯刀轻轻巧巧画了个半圆，弯刀呼啸着向那刺客的脖颈上斩去。
    可那刺客却根本没有反击躲避，反而是欣喜若狂地高举着双手，一边疯狂挥动，一边大喊道：
    “是我杀的！是我！”
    “朱勔不是死在你手里的，是被我戳死的！哈哈哈！”
    眼看着这人疯狂大笑，毫无抵抗之意，百里轻的刀锋都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上，却又刀光一凝，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
    面前这家伙，好像根本没拿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对于百里轻的弯刀更是视若不见！
    就见他扭着屁股，满脸狂喜手舞足蹈，在九曲桥上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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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4章：一损再损、乃至无极

    这一刻百里轻不禁一愣，院子里的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现在，他们才看清楚那刺客是谁……
    他娘的这不就是躺地下讹人，还毁了燕然一块牌匾那孙子吗？
    “我去……有两下子啊！”此时燕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连他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赞叹。
    同时大家在惊愕中，也隐隐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百里轻回过头，向燕然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就见小侯爷摆了摆手，示意把那孙子给我拎过来！
    “好好好朱勔是你杀的！别喊了！”
    百里轻知道这个人精心伪装自己，入燕府诛杀朱勔，说不定他不是个坏人。
    因此她一边顺着那个人的话说，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拎着他脖子后边的衣服，把他拉到了燕然面前。
    当百里轻姑娘将他扔开，还看了看自己白生生的手掌，看来且得洗几遍手了……这家伙是出了多少汗啊？
    汗碱再给湖水一泡，抓他的时候手上跟捏了个粽子似的，指尖都有点发黏！
    “我把他杀了！哈哈哈！”
    此时燕然看着这家伙站在那儿，浑身上下还不老实的扭着庆祝，显然是乐得失控了。
    这番情景倒很是滑稽，把燕然看得也有点控制不住表情。
    “怎么回事？你到底跟他有什么仇？”燕然指着九曲桥上朱勔的无头尸体，向着这家伙问道。
    “我一家老爹老娘，妹妹弟弟，哥哥嫂子，全是让这老东西害死的！”
    那家伙两眼锃亮，梗着脖子向着燕然说道：“大仇得报！手刃仇敌！我牛逼不？”
    “你厉害！”燕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一套！
    然后在燕然的询问下，这家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他的身世和经过……
    原来他家在苏州附近的木渎镇，因为家里有棵黄杨树长得枝干如龙，就被东南应奉局给家里贴了皇封。
    只要一贴了封条，这棵树就算是皇家的了！
    可能有人会问了，不就一棵树嘛？给他们就完了，也不至于把人全家都给弄死吧？
    其实不然，这是东南应奉局一贯搜刮民财的招数，那棵黄杨也未必就有多好。
    只不过应奉局贴上封条之后，你就得年复一年的替皇家伺候这棵树……等到来年花石纲进宫的时候，这棵树还未必选得上！
    在这期间，只要有应奉局的官差过来查看，说你把树枝树叶碰坏了，你就是有意破坏皇家贡品，就是跟皇上过不去！
    反正就是诸多借口一起上，到时候铁链子往你身上一套，人往监牢里一关！
    然后你家连房子带地，连银子带财产不但要全部充公，你还得借钱贿赂应奉局的官员，才能免了这场官司。
    你要是不拿银子，就算是你在监牢里死了烂了，都没人管！
    因此这家伙全家老小，都是这么被应奉局害死的，所以他此后每日苦练武功，天天想的就是杀了朱勔为全家报仇！
    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用了多少心思，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之前明教当众斩杀朱勔的时候，方腊找来的那个替身，几乎把所有人都骗过了，却单单被这小子看了出来。
    他知道当众被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仇人！
    之后他日夜等待机会，就想着找到朱勔的下落，然后亲手把他杀了。
    可是地方倒是找到了，可方腊手下的奇人异士不计其数，他哪里能寻到杀人的机会？
    就连这次也是如此，他日夜不眠不休十余日，一路跟着朱勔的船来到这里，还亲眼看到庞晓梦把车赶进了燕家侯府！
    这小子当时就想潜入侯府，伺机刺杀，可他随即就发现侯府里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混进来的可能！
    可这家伙意志坚定，头脑也算机灵，他居然从旁边的商铺打听到了侯府的主人，名叫燕然。
    在他打听侯府底细的时候，还有人远远指着御街对面的队伍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匹最高的大黑马上，不就是小侯爷吗？”
    于是这家伙立刻迎上了燕然的马队……然后他刚一过街，御街就被封锁了。
    于是他借机买了个香瓜，故意把籽儿甩到程炼心的鞋上。
    就这样，他阴差阳错的成了程炼心劝导百里轻姑娘的目标，由此得了个机会，成功混进了侯府！
    听完他的讲述，燕然心里不禁暗自佩服。
    说实话他能看出来，这家伙疯疯癫癫的，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
    但这也情有可原，他被仇恨折磨了这么多年，也一个人孤独地默默坚持了这么多年，就算十个好端端的老实人，也难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才会一剑捅了朱勔之后，疯狂地喊人是他杀的，庆祝自己报了血海深仇。
    那是因为，如果他不能手刃仇人，也许就会因此完全疯掉，因为这是他一生的执念！
    “好好好，朱勔是你杀的！”百里轻在旁边也听出来了，这家伙和自己的身世很有相似之处。
    为了安慰他，百里轻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叫什么名字？”
    燕然此时心里有了计较，这家伙有勇有谋，武功也还过得去，至少这一股狠劲别人就比不了！
    要是就让他这么疯疯癫癫的跑出去流落江湖，这人心里一旦没了坚持的目标，说不定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叫王风……”
    这家伙刚说了自己的名字，燕然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侯爷忍不住看了看他的下三路……心说孙贼！老子早晚做条皮裤给你套上！
    “那王风兄弟，今后有何打算？”燕然一边忍着笑，一边向这家伙问道。
    “不知道啊……”
    王风挠了挠脑袋，一脸迷茫的说道：
    “我之前苦练剑术，没日没夜盯着监牢，就想着报仇，从没想过报了仇以后干啥……”
    “那留下给我当个护院吧，”燕然笑着说道：
    “反正你也没处可去，家里也没人了，到哪儿不是挣口饭吃？”
    “护院？你可算了吧小子！”
    本来大家都觉得小侯爷的提议不错，却没想到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一听燕然的建议，把那脑袋摇得跟双截棍似的！
    “你不想干？为什么？”燕然奇怪地问了一句。
    “还为什么？因为我武功不行啊！另外你还用得着护院？”
    “就我这两下子，连你家通房大丫头都打不过……”
    说着这家伙好死不死，还用手指了一下，对准的正是旁边的百里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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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5章：天下至贱、文武双全

    这家伙！燕然听见这话，差点笑得一屁股坐地上！
    所谓通房大丫头，指的就是只有丫鬟的身份，但是要陪主人睡觉的意思……也不知道这孙子从哪儿得来的这么个结论！
    他这话一说出来，满院子人都吭哧吭哧地拼命忍住了笑意……
    大家都知道，百里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但也不能说完全没那么个意思……
    原本藏着掖着的事儿，今天却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句话给说破了！
    这个时候，燕然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这孙子之前这么讨厌，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他天生就是这损德行！
    除非不说话，一说话准得罪人，他要是出去跟人聊天，三句话得让人揍五顿！
    ……真是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打死的！
    此时王风的精神状态，多多少少正常了一些，却忽然觉得屁股后边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被踹得飞了起来！
    “啪叽”一声，这家伙蛤蟆一样被踹趴在了地上。
    不用想了……出脚的绝不会是别人！
    果然这家伙趴下后往身后一看，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不是百里轻姑娘是谁？
    “你怎么还踢我屁股呢？”
    王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还理直气壮地问了百里轻一句。
    “我应该踢你嘴！”百里姓姑娘又气又羞，姑娘脸都气白了！
    “你看你！让我说中心事了吧，你还说你不是通房大丫头？”
    “我是你奶奶！”百里轻愤怒地上前，就要踩这家伙！
    “你过来，”燕然笑着让王风靠近点：“再说你就叫人打死了，闭嘴吧孙贼！”
    这一下大家全都忍不住了，众人不禁相顾而嘻……
    刚刚百里姑娘的那句“我是你奶奶”和燕然这句“闭嘴吧孙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真是相映成趣。
    小侯爷真是会撩，不服不行！
    百里轻姑娘也听明白了燕然的话，她在旁边也是脸色通红，一副有火发不出来的样子。
    等到百里轻一跺脚，愤然离开的时候，姑娘还听到地上趴的那小子振振有词地对燕然说道：
    “就这种娘们儿，下踢屁股上踢嘴，你还敢跟他睡一被窝？”
    小侯爷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抬手想堵他的嘴，无奈还是慢了半拍。
    百里轻姑娘的脚下却是越走越快，被逼无奈之下，这丫头轻功都用上了！
    说实话姑娘心里清楚得很，遇上王风这个嘴臭的半疯儿，再加上小侯爷这么个坏东西，她留在这儿辩解毫无用处，反而越辩越黑，早走一步还落个耳根子清静！
    眼看着百里轻姑娘含羞带怒而去，燕然却笑着向王风说道：
    “这么说来，你的武功也就一般，所有的力道跟精气神，全都练了刚才那一剑？”
    “对啊！”王风点了点头。
    “而且你还多少识几个字，”燕然笑着问道：“最起码牌匾上的四个字，你一个也没念错？”
    “那当然！读书这方面我可比武功强！”那王风一听就不乐意了。
    只见他拍一拍胸脯，非常自负地说道：“咱可是正经念过好几个月私塾的人！”
    “子曰：吾有志而时学，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怎么样？”
    “厉害！”
    燕然分明知道子应该曰的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结果却被这小子改成这样，一时之间小侯爷看这家伙的时候，也觉得他越来越好笑了。
    到现在燕然算看明白了，这家伙由于报仇心切，搞得精神已经是确实异于常人。
    另外他说话嘴损是天赋，拿话怼人是习惯，一张嘴没有一句着调的，当真是个奇葩！
    没奈何有人收集古玩，有人收集字画，小侯爷的爱好却是收集奇葩……
    这家伙像极了自己前世看过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小贱贱”这个外号非他莫属！
    燕然正要开口挽留这家伙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这家伙趴在地上，居然又在朝着苏阮苏羞两位姑娘裙子底下蠕动！
    ……这个挨打没够儿的货！
    燕然没好气的向他说道：“给他把剑，带他洗个澡，换身衣服！”
    “你！到账房领二十四两银子，这是你一个月的工钱！”
    燕然还跟他开了个玩笑：“我想把你留在我家，但是怕你成天骚扰家中女眷。”
    “要不我干脆把你切了，让你再也没办法气云兰芝？这个主意倒也省心省事，你看如何？”
    “愿意干你就干，不愿意干你现在就可以拿着银子滚了，不用回来告诉我！”
    “好嘞，那我可滚了！”
    只见这个小贱贱“噌”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笑嘻嘻的向燕然问道：“账房在哪儿呢？”
    “那个方向，”
    燕然指了一下，这家伙头也不回，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看来这精神病是不打算留在燕家侯府里了，一见他跑出去头也不回的样子，燕然也不禁有些许惋惜。
    老师的表情倒是让在场的众人有些不解，大家心说小侯爷要这么一个半疯儿干什么？
    燕然看见大家的神情，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个可怜人，而且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能留下就留下吧！可是人家不愿意待啊！”
    说到“能留下就留下”的时候，小侯爷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转头看着庞晓梦姑娘，微笑着说道：
    “刚才红袖姐姐说的有理，晓梦姑娘往返奔波殊为不易，这次索性多盘桓些时日才好。”
    晓梦姑娘听了之后却没答应，而是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是江南义军，在你这又没什么活儿干，盘桓个什么劲？”
    “姑娘要想干的话，”燕然随即笑道：“我可以给你……找个活儿啊！保证不让你闲着！”
    “燕天行！”晓梦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不用细想就看燕然说话的表情，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一时之间把这姑娘都给气笑了：“才这会功夫，你就跟刚才那孙子学坏了？”
    “哪个孙子？”
    燕然还没回话，就见院子外小贱贱一探头，那家伙居然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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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6章：鹰飞满天、情报回传

    只见他衣服没换，澡也没洗，手里倒是攥着两锭银子，估计是那二十四两……
    眼看着这小子一边往回走，一边脑袋乱转不住地看妞，燕然哭笑不得的向他问道：
    “你不说你要滚吗？怎么回来了？”
    “你家院子太大，一层套一层的给我滚迷路了……”
    果然不愧是小贱贱，随便开口说点什么，都能把大家逗得忍不住笑。
    “行了，你也别滚来滚去的了。”燕然闻言摇摇头说道：
    “那个兰芝我先寄存在你身上，哪天它要是敢惹祸再切下来不迟……每个月别忘了去账房领银子！”
    “好嘞！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冤大……”说到一半，小贱贱抬头看到燕然目光冷峻，连忙住了嘴。
    “啪！”这家伙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貌似扇的还挺用力！
    “……还有你这么好心肠的人？”
    “谢谢啊！长成你这副小白脸儿的样儿，还能像你这么仗义的真不多了！”
    看来在燕然面前，他发疯的时候终究还是有所收敛，虽然收敛得不多，总算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比刚才强了不少。
    燕然让王德发带他下去洗澡换衣服，这回小侯爷的手下，算是又多了一个人！
    红袖姑娘看着王风的背影，不禁感慨道：“从今以后，这院子怕是要热闹了！”
    听见红袖的话，燕然却笑着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凭他这股不要脸的劲头，值的就不仅仅是二十四两！”
    “现在咱们有的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计谋深远的能人。但终归手下总得有个特别不要脸的，有些事正好只有这种人才能办……”
    “这小贱贱虽然精神不好说话也臭，但他在这一个时辰里不但让我笑了六七回，中间我还起了三次杀心……”
    “像这样的人，也真是不好找！”
    小侯爷的弟子们听到燕然管这个王风叫小贱贱，甚至他还曾经把小侯爷气得连起杀心。
    大家再也忍俊不住，痛痛快快地笑了出来！
    ……
    随后，燕然让王德发将府里的护卫加倍，再次检查有没有防卫疏失的地方。
    因为刚刚小贱贱从外院的水道潜水进了内院，在九曲桥下突然发动攻击，大家才惊觉现在的侯府防卫有些薄弱。
    ……其实让王风行刺得手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燕青受伤。
    燕然手里的两位顶级武力姚不凡和蒯无用，因此全都在偏院里给燕青护法，才致使内院的防卫能力直线下降。
    等到王德发领命出去之后，随即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燕然的神情立刻恢复了严肃。
    回来的是范楞娃，一见老范脸上的表情，燕然就知道他一定找到了线索！
    跟着范楞娃后面，又接二连三进来几个人，正是燕然之前派出去的几路人马。
    这些人马纷纷得到了消息返回侯府，燕然也让他们逐一汇报查到的情况。
    首先是范楞娃汇报说，他派出人手在汴京城里，主要的大药房都走了一圈。
    飞廉这种药，在一般的小药铺里不多见，只有比较大的药铺中才有存货。
    范楞娃的手下回报时，得到的情况，让这位汴京龙王范楞娃欣喜不已。
    有一个人，接连在几个药房里大量购进过飞廉，而且药铺还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其实是大宋朝这个时代，官员家庭的消费习惯起了作用……真正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东西从来没有当时结账的。
    要不就是相熟的绸缎装和药铺，要不就是给官员府里送米面送首饰的，基本上都是先给货，到三节的时候统一结算。
    因此那些药铺被问到飞廉的销售情况，掌柜的一翻账本就找到了那户人家。
    那是碧云巷附近，常青宫对面，一位姓李的官员府上。
    据说这位李大人在秘书省当官，至于详细的情况，范楞娃却没有去打听。
    对于这一点，燕然极为赞赏，因为他非常清楚那位李姓官员的府邸，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仙尊的所在……
    最起码也是那位苗疆蛊师，日常驻足的地点！
    因此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所以范楞娃只要开始行动，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只要那个蛊师发现异常痛下杀手，范楞娃和他的手下就免不了有性命之忧。
    因此老范得了情报，却没有进一步深挖，而是立刻回燕家侯府报告，小侯爷立刻赞同地向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报告情况的是九里黄大师。
    这位老人家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湿漉漉的一片……
    原来九里黄大师将粉妆楼里，情报架子上挂下来的纸屑，用水淋湿了一点一点展开，贴在一张纸上做了复原。
    燕然朝这张纸上看去，就见大部分的碎片都是零零星星，显然由于破碎得太厉害，有些简直就是纸沫子，以至于九里黄大师也无法完全恢复。
    但里面终究还是有稍大一点的纸屑，经过九里黄大师精湛的手艺拼凑以后，被依稀拼出了几个字。
    燕然看着那些残损的字迹，只能勉强辨认出“工部”、“尚书省”这些词。
    不过这就已经很好了，显然九里黄大师没少费心思，燕然先是谢过了大师，之后又仔细审视着手上这些纸。
    这上面的字说明，粉妆楼地底三层密室的架子上，所有的情报都被人归纳分类过。
    这些情报不但按照朝廷各个部门摆放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写上了标签，便于随时查阅。
    可是在一张纸中却有一个字，是单独出现的，燕然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这是出自什么衙门！
    红袖和苏信一左一右都从旁边围拢过来，看到纸上是个“马”字。
    他们暗自思虑了好久，同样也不知道是那个衙门。
    这个字拼得并不是很清楚，甚至那“马”字的四点还缺了两个半，但是应该可以确定，九里黄大师没有拼错。
    可汴京城里，就没有带马字的衙门啊！
    苏信看着这个字低声说道：“太仆寺和骐骥院，一个名义上一个实际上都是给皇家养马的所在，可是他们的名称里都没有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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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7章：原来是你、青史名传

    另一边的红袖也低声说道：“群牧司负责全大宋的马政，可是名称里也没有马……”
    “另外汴京城里虽然有马步军司，但是在情报分类里应该被统称为禁军，也不会出现这个字！”
    “所以这个马字，代表什么意思呢？”一时间苏信、红袖和燕然这三个大宋顶级的头脑，居然被这个小小的“马”字困住了。
    既然暂时不清楚这个字的意义，燕然索性把这张纸放到了一边，然后他就示意的院子里第三个人，过来汇报情况。
    第三位就是燕然刚刚发掘的情报组组长胡铁杨，他之前的任务是想办法追踪那顶碧纱小轿的来源。
    老胡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愧色，虽然他按照燕然教给他的方法，的确找到了那顶小轿的踪迹。
    他却最终没办法找到小轿消失的准确出发地，因为那地方……他进不去！
    只见老胡面带惭愧之色说道：“属下带人一路追踪，在轿子可以通行的拐弯处不停的打听，另外还有龙王会的几十位街长，都全力以赴参加了追踪。”
    “属下发现那顶碧纱小轿，一路曲折而行，但大致的方向却是个直线。”
    “那顶轿子从城西北的蘅芜苑位置，走向了城北的大内北门，消失在宫里了！”
    “啊？”
    老胡汇报的这个结果，惊得院子里所有人都是身上一颤。
    一瞬间，大家心里同时想着三个字……
    完蛋了！
    按照小侯爷之前的假设，正是碧纱小轿里边那个男人，制定了将夏国公主李龙妆引进蘅芜诗社的行动。
    之后他又跟在李龙妆公主的后面进了蘅芜苑，通过青楼名妓崔念月，向蘅芜诗社社长曾溪姑娘下了命令。
    这就是李龙妆姑娘，被曾溪带向粉妆楼的原因。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坐着轿子去了皇宫大内？
    这可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在汴京城里，小侯爷凭借自己的官方身份，和江湖人士甚至朝廷重臣怎么斗都没问题。
    但是一牵扯到皇宫，那就是最严重的禁忌。
    皇宫里哪有好惹的人物？弄不好你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谁砍的！
    因此众人的目光，这时全都严峻了起来。
    当燕然看向红袖姑娘的时候，就见这位姐姐轻轻摇了摇头。
    “宫里的人轻易不会进出北门，”红袖轻声说道：“因为禁宫大内就在汴京城的正北方。”
    “所以从那里一出去，几乎就之有汴京城的北墙。”
    “另外白天到皇宫里上朝，在宫里重要部门办公的重臣，他们走的是南面的宣德门。”
    “要是走北门的话，那些朝廷重臣几乎要围着汴京绕个大半圈，没有人会那么绕路的。”
    “那太子呢？”不知为什么，苏信无端想起了刚刚在街上招摇过市的皇太子。
    “太子住在东华宫，所以走的是大内东门，”红袖随即答道：“但是大内里有好多地方，比如说内宫，都是绝不许直线穿行的。”
    “所以太子即便从城西北的蘅芜苑想要回宫，路线也应该是绕过禁宫从东华门进入，绝不会从宫里直穿！”
    “如此说来……”燕然听到这里，却低声问道：
    “那顶小轿进入大内北门，在那里里离北门最近的是什么地方？”
    红袖不愧是国师的女儿，对于大内的情景真是如数家珍，她一听到燕然的问题随即答道：
    “一进大内北门，里面是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和崇文院，这四个地方俗称三馆秘阁！”
    红袖姐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小侯爷眼中，有一道光芒闪动了一下！
    这表情姑娘再熟悉不过了，小侯爷一定发现了什么，一瞬间红袖苏信，还有满院子的人，目光全都看向了燕然。
    在小侯爷的脑海中，之前找到的三条线索，正犹如清泉一般飞快地流过……
    情报架子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马”字，范楞娃找到的那个秘书省姓李的官员……还有三馆秘阁！
    “原来是他！”
    在红袖苏信他们惊讶的目光之中，只见燕然冷冷地说道：“看来是你搞的鬼！这就对了！”
    “怎么了？老师你猜出是谁了？”
    “那家伙是谁啊？居然去了皇宫？”
    院子里的众人全都等着小侯爷揭晓这个秘密，李师师他们不禁纷纷提问。
    只见燕然坐下之后，轻声说道：
    “龙图阁侍制李良嗣……他在前不久的官职，还是秘书省秘书丞。”
    “最近他屡屡建功，升官非常快，以至于药店的掌柜都不知道，这位李大人已经升官路。”
    原来如此！红袖和苏信闻言立刻明白，燕然这么快就把龙图阁，和那个姓李的官员联系在一起，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可那个‘马’字呢，它又代表什么？”红袖连忙又向着燕然问道。
    燕然却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向着皇城的方向看去，慢慢地说道：
    “这个李良嗣，其实是因为立下了大功，当今圣上才给他重新赐姓取名的。”
    “他原本是一位辽国的高官，背叛了辽国之后才归顺的大宋。”
    “他在辽国的名字，叫马植！”
    ……
    原来是他！一听到马植这个名字，连红袖姐姐居然也认识！
    那马植究竟是何许人也？不久前他还是秘书省秘书丞……一个只有正八品的小官。
    但他的名声在整个汴京官场上，却是无人不知！
    马植员原本是高居光禄寺卿的高位……辽国的光禄寺卿！
    他马家世世代代都在辽国做官，他本人能在辽国做到九卿之一，官位也确实不低了。
    可在童贯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出使辽国时，这马植却忽然找到童贯，说要随童贯一起去大宋。
    他的官位不要了，家产也不要了，就想跟着童贯投奔大宋！
    据说马植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和辽国朝廷结了仇，他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覆灭辽国！
    因此马植来到了大宋，之后就向皇帝痛哭流涕地说，辽国治理下的汉人故地，百姓整天盼望着大宋打回来，恢复当年的汉家衣冠！
    什么大军一到必然膳食壶浆，日夜南望朝廷把眼睛都哭瞎了之类的词，被这马植说了不计其数。
    当然马植这些话，后来都被证明了，都是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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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8章：灭辽灭宋、奇人马植

    第一个证明是，历史上童贯真的带兵去打了辽国，而且那种望风投奔、箪食壶浆、万千景从的局面，从来就没出现过。
    二是历史上真实的记录，当时的辽国百姓其实不想回归大宋朝廷，因为大宋的税比较重，其中盐税大概是辽国的十六倍。
    可当时大宋皇帝听了马植的话，却非常高兴！
    又因为马植比较了解辽国和金国的情况，所以皇帝就让马植在大宋朝廷里当了个小官。其实真正的作用，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辽金事务的资料库……
    然后马植就和童贯他们两个人沆瀣一气，一心推动大宋联合金国，一起灭辽的事。
    还真让他们干成了，历史上金宋两国结成的盟约“海上之盟”，就是马植和童贯他们一手促成的。
    到后来，童贯带着三十万大军进攻辽国，也是马植不断努力的结果！
    最后的结局大家当然都知道了，辽国被灭之后，因为童贯带领三十万大军和辽国作战时的拉胯表现，顿时就被金国人看清了大宋的虚实。
    好嘛你有那么多钱，还这般富裕肥嫩，打仗还这么差劲儿，那我不打你打谁？
    因此金国灭亡辽国以后，马不停蹄的就开始进攻大宋，以至于在靖康之耻时，大宋的皇帝都让人抓进去了两个。
    所以说在靖康之耻这个关键的历史节点上，马植从前到后可是做了不少事！
    当然，他现在改名叫李良嗣了，皇帝赐的姓。
    按照燕然的记忆，历史上的马植曾经先后六次出使金国，不断地推进金宋盟约。
    他自己也因此升到了龙图阁直学士，官居三品的程度。
    当然在这个时空里，燕然果断利落地干掉了童贯，让马植瞬间失去了盟友和依靠。
    还有之前那档子事……金国大萨满、金国谍王雨师接连刺杀大宋皇帝这两件事，燕然一通黑锅暴扣在金国人身上，使得金国和大宋皇帝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
    所以海上之盟到现在还没有签订，有关联辽还是联金的问题，在朝堂上依旧是吵吵嚷嚷。
    燕然自己也曾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是彻底扭转了大宋灭亡的进程，还是仅仅把那场天地倾覆的灾难，向后拖延了几年而已？
    不过仅就马植而言，现在的他因为没了童贯的依仗，所以也不是过去的他了。
    如今他能做出什么事，燕然完全没法通过历史上的事实来判断。
    顺便说一句，燕然心里对辽国态度，其实也一点都不友善。
    之所以他一直在阻挠大宋和金国结盟，还要阻止大宋派兵去打辽国，是因为现在的辽国正在和金国血拼，他是挡在金国和大宋之间的一堵墙！
    这边狼都来了，全靠这堵墙才能拦住金国人几年，大宋不修墙还在后面拆墙……这不是傻子吗？
    马植……
    小侯爷一边想着这个历史上的奇怪人物，心理还一边默念着一首诗。
    “建国旧碑胡月暗，兴王故地野风乾。回头笑向王公子，骑马随军上五銮！”
    这是历史上马植第二次出使金国，他在随同金国大军攻克辽国上京之际，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时写下的诗句。
    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仇恨自己的故国，甚至不惜将辽国粉身碎骨！
    总之这一切，在如今的历史上都没有发生，燕然还有机会将局面彻底扭转！
    同时燕然还想到了另一件事，就是马植这家伙的下场。
    原本他在联金灭辽的时候春风得意，几年间官位像火箭一般蹿升。
    可是随即辽国覆灭，金国人打过来了！
    他之前联络金国的建议，也立刻就变成了馊主意……
    或者说朝廷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了，之前居然信了这孙子的建议！
    所以在那之后，马植被贬的速度跟他升官时一样快，就像自由落体一样被贬官流放。
    到了最后，金国大军压境的时候，朝廷越想越气，干脆又把他从流放地逮回来，在汴京砍了头！
    所以这件事，对燕然本人也是个警示。
    以朝廷如今左右摇摆的死德行，从现在开始一直到靖康之耻那时候，现在你抗金挨刀，过几年你联金也挨刀！
    总而言之一句话，朝廷里凡是有准主意的人都得死，只有含含糊糊和稀泥的官员，啥事没有！
    ……真特么烂透了！
    想到这里，燕然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
    “所以这个马植，就是引诱李龙妆公主去粉妆楼的主谋？”
    这边红袖姐姐疑惑地问道：“他是曾溪和崔念月两个人的上级？”
    “另外因为蛊师需要的飞廉，全部送到了马植的府里，所以蛊师和粉妆楼的无患姑娘也是马植的手下？”
    “这个马植，就是粉妆楼幕后的主人？”
    “这说不通啊！”红袖先说了一连串天马行空的猜想，可是说到最后，姑娘自己也发现这些猜想里，有个最大的破绽。
    她向着燕然不解地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粉妆楼里的情报架子上，为什么会有马植的情报？”
    “有个人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开个粉妆楼用来收集情报，却把自己的情报，明晃晃地放在架子上？”
    “这个我也想不通。”听到这里，燕然不禁苦笑了一下。
    燕然的推断其实跟红袖说的差不多，连那个破绽他都想到了。可现在只能猜测到这里，要是再往深了假设的话，那就是纯瞎猜了。
    “先不管了！”
    与其在这里瞎猜一气，不如把时间花在有用的事上，于是燕然对着钱戏、程炼心和百里轻说道：
    “一会你们把冷烟翎姑娘带上，钱戏和百里轻一组，程炼心和冷烟翎一组，男的负责监视，女的轻功好负责来回传信。”
    “你们两个组长，去挑几个咱们队伍里化妆跟踪的强手。两组轮流监视马植家，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
    几个弟子答应了之后，立刻就准备出发。
    钱戏刚刚走出去不一会，却又转身回来传信，说是铁匠魏别离和机关大师万茯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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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9章：内甲银鳞、短剑锥心

    说实话，钱戏做事还是比较精精细，因为此时院子里有一个庞晓梦在场。因此他特意回来通传，却没有让魏别离他们直接进来。
    燕然却知道，庞晓梦这姑娘嘴严得很，绝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所以他也放心的让钱戏把那两位带进来。
    结果进来的时候却只有万茯苓一个人……他是来给燕然送装备的。
    小侯爷发明的煤油打火机已经完成了，按照后世某品牌的钢轮燧发打火机一比一复刻。由万茯苓他们做好了一批，凡是燕家内宅成员每人都有一个。
    之前小侯爷亲手做的那个打火机，是专门给红袖姐姐的，上面工艺和雕刻很特殊，只有红袖有这个待遇。
    就连燕然自己用的，都是万茯苓他们这次做的玫瑰金版本。
    燕然把这批打火机拿过来，挨个分给他的这些弟子门人，等大家拿到手里一试用，立刻都是欣喜至极！
    范楞娃和胡铁杨正好都在，他们俩也一人分了一个。
    当然庞晓梦姑娘既然赶上了，当然也是见者有份。
    说实话，这东西真是再方便不过了，燕然手下的兄弟姐妹如果夜里需要照明，通常不是噗噗吹火折子就是咔咔打火石。
    有了这东西在手，简直就是放火神器！
    更何况玫瑰金制作的打火机，外壳打磨得犹如镜面般丝滑，粉色的金属表面带着迷人的光泽，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燕然这时发现院子里少了一个人……羊小白姑娘不在。
    这丫头原本就爱凑热闹，今天不在场就有点奇怪了，也不知道她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这边范楞娃还要回龙王会，胡铁杨也要去龙王会召集人手，组成调查组。
    钱戏和程炼心这两个小组随即就出发了，燕然对他们反复嘱咐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了行迹，否则立刻就会招来那个苗疆蛊师的刺杀。
    在执行任务的弟子纷纷离去之后，燕然想去看看燕青安顿的怎么样了，于是他带着红袖和苏信，三人一起走出了院子。
    可他却无意间把羊小白给找着了，原来小白他们几个都在外边的院子里呢。
    燕然看到小白在那边忙忙碌碌，他过去将一个打火机放到了羊姑娘的桌上。
    随后燕然就看到桌上有几件东西，把小侯爷都看得莫名其妙！
    首先就是一件银鳞甲……最近这段时间里，这种手工制作的合金内甲，已经完成了十几套。
    如今小侯爷身上也穿了内甲，身边这些门人弟子，也在纷纷装备起来。
    其中因为小白姑娘虽然有毒王之称，但姑娘身上的武功也就比燕然强那么一点，差不多就是能手脚麻利，跳过高墙的水准。
    正因为如此，燕然首先就给小白装备了银鳞甲。
    为了防备万一，燕然还制定了这方面的纪律，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许脱下来。
    可小白姑娘如今却把自己的银鳞甲脱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燕然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至于桌上另外的几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一把细长的匕首，这是燕然给羊小白锻造的护身兵刃。
    长度虽然只有七寸，却犹如黄蜂尾针一般锋锐，羊小白给这把匕首起名“锥心”。
    之后还有几件东西，燕然居然压根儿不认识！
    说实话这也真是怪事，在大宋这个时代，燕然不认识的东西确实不多。
    当小侯爷仔细看去，就见那似乎是一个个由银针编织的小小的笼子，每一个大概都有女孩的拳头大小。
    每一个都像一个圆形的鸟笼相仿，但笼子却都没有底儿。
    燕然见到整个笼子，都由一根根细细的银针组成，底部并没有收口，而是任由一根根尖锐至极的针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垂着。
    有意思的是，每个笼子上编制的那些银针，色彩都是各不相同。
    有的亮蓝，有的粉紫，有的碧绿，有的青灰，颜色搭配的倒是漂亮。
    燕然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就是个蝈蝈笼子，羊小白姑娘真是有雅兴，眼看着她都编了六七个这种笼子了！
    小侯爷正想拿起一个好好看个仔细，却见小白姑娘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
    燕然立刻就收住了手，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小白姑娘，没在内院干活，而是跑到外边来了。
    想必这种笼子上，，每一根银丝上都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我的东西你也敢乱动？最近你有点飘了啊小侯爷！”羊小白头都不抬地调侃了燕然一句。
    “对了这是打火机，给你的……你为什么把内甲脱下来？”
    燕然知道小白姑娘的东西动不得，他收了手臊眉耷眼地问了一句。
    “为了对付那个蛊师，”羊小白淡淡地说道：“我和他早晚必有一战。”
    “干活的时候内甲碍事，所以就脱了呗！”
    “那么依你看，你和那个蛊师打起来胜算如何？”燕然听见这话，也不禁担心小白的安危，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小白姑娘这时编好了第七个笼子，她抬头向燕然平静地说道：
    “六丈之外，我们俩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丈之外，我们俩谁先出手谁赢。”
    “要是两丈之内呢？”听到这里，燕然的心情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那就像两个小孩被装在一个麻袋里，一人拿一个手榴弹对决一样。”小白姑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谁先动手结局都是一样的”。
    “哦！”
    燕然听到小白姑娘的话，神色也越来越严峻。
    说实话羊小白姑娘的毒术、红袖姐姐的神眼，这是燕然在这世间，最信任的几件东西之一。
    可小白姑娘都这么说了，这个蛊师看来是一位强敌！
    两个人一位毒王一位蛊王，谁能打得过谁，羊小白姑娘自己心里都没把握。由此可见，这场战斗有多凶险！
    “给我打起精神，赢下这一场！”
    燕然点点头，向羊小白正色道：
    “你比他聪明，比他狡猾，还比他多了这么多可靠的兄弟姐妹，最后一定是你赢！”
    羊小白看到燕然如此认真，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当是打群架呢？谁人多谁赢？”
    “我们俩的拼斗就像是君风华的裤腰，别人轻易插不进去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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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0章：飞檐走壁、上房揭瓦

    燕然看到羊小白一如既往的嘴硬，双眼中却带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他知道这丫头虽然心高气傲，即便是生死关头也能轻松地开玩笑，燕然也不禁赞许地笑了笑。
    这边羊小白姑娘“叮叮咚咚”地玩着打火机，燕然却看到那边铁匠魏别离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弄些啥。
    等到他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铁匠魏别离大哥正在做一把剑……
    他一见这把剑的形制，就知道它出自何处……正是他燕府里的寒锋堂。
    寒锋堂是小兜湖另一边的一座小楼，里面收藏的都是燕然做的武器模型和样本。
    这里面有一些武器，在交给魏别离和万茯苓拿去制作之后，原型又被重新拿回来，放回了寒锋堂。
    此外里面还有燕然做的机械模型，有他交给汴京十三行试制的军器铠甲，还有大量密谍装备武装，甚至还有燕然给门人弟子提前准备的兵刃。
    有一些装备已经发下去了，就像是羊小白那把“锥心”，其实是间谍随身携带用来刺杀的兵器模型之一，说实话燕然不怎么喜欢小白给它起的这个名字。
    还有的兵刃，比如说那根寒铁禅杖，如今正在寒锋堂里静待它的主人……
    至于说铁匠魏别离现在手里的这把，燕然立刻认了出来，那不是他自己的作品，而是来自战斗时的缴获。
    那时雨师手下的四大高手里，铁手银钩都被魔王包道乙用黄金杵震死。
    这两把梅花钩就是银钩手上的武器，战后就成了战利品。
    这两把梅花钩被黄金杵打得歪歪扭扭，几乎拧成了麻花，可是苏信却说材质不错，所以就留了下来，一直扔在寒锋堂的墙角里。
    如今这把梅花钩，正在铁匠魏别离的手里被各种改造……燕然在旁边看得眼睛直咂舌……这也太能糊弄了！还有这么做兵刃的？
    只见魏别离将梅花钩放在铁砧上，用冷煅的方法几锤子下去，就将它重新打直锤平。
    然后又从百里轻姑娘那里借来了“月满乾坤”，用这把宝刀把梅花钩的护手和尾部的尖椎，再加上前端的钢钩，连同钩尖上拳眼大小的那朵铁梅花，全都削了下去。
    之后魏别离把尖端又削成了一个剑尖儿……齐活儿！
    就这样，梅花钩变成了一把剑……
    可你说它是剑吧，这玩意儿没护手没剑鞘，剑锋也不怎么锋利。
    再加上剑身被打弯了以后又被锤平，因此上边虽然挺直但是坑坑包包，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货。
    可是魏别离完成以后，那小贱贱倒是喜欢得不行！他一把将这支剑抢过来，连剑鞘都不要，直接就插在自己腰带上。
    他还拍了拍肚子，表示十分满意……原来这把剑是魏别离给小贱贱改造的！
    “他非要这个，可不是我存心糊弄！”魏别离大叔一回头，看见燕然来了，他站起身笑着对小侯爷说道：
    “材质不错，雪花镔铁的！这可比普通兵刃强多了！”
    “还真是挺相称的！”这时燕然看着小贱贱腰间那把战损版宝剑，也觉得这俩玩意儿真是太相称了！
    说起雪花镔铁，燕然记得武松手里那两把戒刀就是雪花镔铁打造的，原文上说是“刀光闪烁、冷气袭人”。
    ……顺便说一句，辽国契丹人的“契丹”两个字，就是“镔铁”之意。
    而这时魏别离又拿起另一把梅花钩，向小贱贱问道：“一把够不够用？要不我拿这个再给你改一把？”
    “你别逗了，那怎么行？”
    那小贱贱一听就把眼睛一瞪，看魏别离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
    “再做一把？到时候两把剑争风吃醋，打起来怎么办？”
    他这话说的，让魏别离顿时吃了一惊！
    之后这位铁匠大叔回头看了看燕然，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还是小侯爷看得准……这小子真有病！
    ……
    燕然看过了燕青，小乙哥正在房里一刻不停，推动内息往外排毒。
    除了姚不凡护发，蒯无用助力之外，卢俊义员外也在燕青的房里，看着燕小乙担忧不已。
    “没事，小乙吉人天相！”燕然也安慰卢俊义道：
    “等他好了，武功更上层楼，岂不是因祸得福？”
    劝了卢俊义几句，燕然看道天色已晚，随即命令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只留下庞晓梦，在书房里和燕然、红袖、苏信他们谈了好久。
    姑娘告诉燕然，扈三娘那边和魔王包道乙学艺学得挺不错，包道乙说她心性好，因此正在对扈三娘倾囊相授。
    然后就是这一次，起义军内部又多了几个知道燕然内情的人，分别是包道乙、花十七和吕师囊。
    当然对于小侯爷的身份和秘密，他们肯定会绝对保密。
    在这之后，庞晓梦听说燕然正在尽力谋取官职兵权，想要在下次朝廷南征时帮助起义军，晓梦姑娘不禁心头一热，一时间不禁眼圈都红了！
    在这之后第二天，君风华少爷一大早就过来告诉燕然。
    那史家商人被杀的案子，和粉妆楼的群体命案，都已经具解了。
    君风华少爷还若有所思地说，之前粉妆楼害死的人着实不少，说不定这里就有官府的人代为遮掩。
    所以这次粉妆楼的事一抖出来，君风华少爷就在暗地里等着，看有没有人来打探消息，或者是试图毁灭证据！
    君风华觉得，自己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粉妆楼背后的主人。
    当然君少爷白白等了一场，之前的一夜一无所获……
    燕然却在旁边听着暗笑，这位君少爷其实什么事儿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整天跟燕家侯府这些妖孽待在一起，他在智谋方面才被比下去了。
    他的思路不能说又错，只能说……把敌人想简单了。
    之后燕然正和红袖姐姐，说起他连武功的事。
    小侯爷发现他练出来的那一点点粗浅内力，开始能在发力的时候用上来。
    只不过内力用在腿上，能多蹦两尺高，用在胳膊上，砍人更狠一点罢了。
    一跺脚就飞身上房那些，小侯爷现在还远远做不到。
    红袖听了忍不住调侃他，练出内力真就两天工夫，居然就想飞檐走壁，上房揭瓦？他把武功想的也太简单了！
    就在这时，冷烟翎姑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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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1章：马车截停、反向跟踪

    燕然一见之下，便是心头一惊！
    冷烟翎和程炼心是一组的……她回来报信，就说明程炼心的监视小组，发现马植的府里有动静了！
    燕然紧急带人出发，一边向外走，冷烟翎一边低声向他汇报情况。
    “程炼心发现马植的府邸后门打开，有一辆马车赶了出来，车外有高手护送！”
    “那辆马车里，一定装着什么重要的人或东西，所以程炼心立刻派我来，以最快的速度给您送信！”
    “马车刚从州桥拐上了御街，正在向北行来，如果它不拐弯，小侯爷可以直接在御街堵住那辆马车。”
    “如果马车拐弯，新方向程炼心会立刻派人通知小侯爷！”
    “好！御街！”
    燕然说着跳下台阶，一片腿就上了战马！
    正当他要下令出发的时候，却听自己身后“铛”的一声响。
    他回头一看，那个小贱贱居然也跟着跑出来了。
    这家伙头都没梳，满头乱发跟个苏乞儿似的，刚刚就是他出大门的时候，那把没鞘的剑磕在了门框上。
    然后小贱贱忙乱中，脚下又绊上了门槛，摔了个大马趴！
    燕然没功夫理他，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在小侯爷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向着御街方向疾驰而去！
    ……
    坐在战马上，燕然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站在更高的角度上，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这是燕然的一个习惯。
    越是到了紧急时刻，越要要沉稳冷静。把自己剥离出来，让自己后退一步，认真衡量一下自己的行动和位置……现在正是时候。
    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疲于奔命，不要按照敌人摆好的棋局来走，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一步步踩进圈套！
    这一刻，燕然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
    雨师在粉妆楼里见过的人，最有可能是马植。
    因为他们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在覆灭辽国这件事上，两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好吧……燕然无奈地想道：
    什么事牵扯到马植身上，就意味着大宋的前面有个大坑。
    还有什么事只要跟雨师有关，那就意味着我自己前面有个大坑……
    一步踏错，就能摔死我！雨师你说你都死了的人了，给我挖这么多坑干嘛？
    燕然看了看旁边坐在马上的君风华，这家伙正一脸挫败的模样。
    看来他还在为昨天晚上，自己没等来和粉妆楼有关的人，心里暗自恼火。
    “敌人往往不会按照你的预料行事，这是常有的事。”燕然向君风华笑了笑，宽慰了他一句。
    “小侯爷说得有道理。”君风华闻言不得不承认燕然说的没错。
    “另外你也不是一无所获，君少爷。”
    “我有什么收获？”
    “有个人跟着你过来了。”
    “你说啥？”
    两个人聊到这儿，君少爷突然全身一紧，吃惊地看向燕然！
    当然他没有转头四下张望，而是不动声色地勒着马缰继续前行……君少爷毕竟也是在燕府混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了！
    “有人在后面跟踪我？”
    “对，没错。”燕然很满意君风华的表现，他笑着说道：
    “刚刚红袖姐发现咱们一出侯府，从门口开始就有人跟踪咱们这支队伍，然后红袖就给我发来了暗号。”
    “我猜他是早上跟着你过来的，因为我的府门口有龙王会和我的弟子，每天不定时的检查好几次。”
    “这些日子以来，也没发现有人盯着我的侯府……可是你一来就带了一个尾巴！”
    “啊？那咱们怎么办？把他抓住？”君风华心中有些懊恼，立刻问了一句。
    “抓什么抓呀，我放他走还来不及呢！”燕然挑了挑眉对君风华笑道：“你不用管这些。”
    “你只管装成没事的样子，现在就回开封府，照常处理公务。”
    “那个跟踪你的人，一定会继续跟着你。然后咱们的人会反跟踪过去，这样就能知道那个尾巴是谁派来的，还有他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所以说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燕然向着君风华笑了笑：“你的行动是有效果的，有可能会钓上来一条大鱼！”
    “来吧咱们开始，把你那张魅惑众生的臭脸板起来，装作大受挫折的样子……咱们分道扬镳！”
    ……也好！君风华闻言，就照着小侯爷的吩咐，开始了行动。
    他果然是一脸沮丧地向燕然挥了挥手，然后拨马离开了小侯爷的队伍。
    小侯爷随即传令，让苏阮姑娘，跟上那个跟踪君风华的人。
    在苏阮名字还叫阿依娜的时候，人家就是机速房的四大金刚……再加上她最近在燕然的熏陶下，谍报水平又有所进步。
    所以跟踪一个人对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燕然只所以选择苏阮，是他不想让熟面孔去跟踪，因为这个跟踪君风华的尾巴，可能很重要！
    正因为任务重要，所以燕然也不能派个小角色，所以比较生脸的就只有苏阮和苏羞了。
    至于说庞晓梦那丫头，她的刺杀功夫燕然倒是信得过，但是跟踪的水平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
    当燕然率队来到御街附近时，他立刻就接到了程炼心的小组成员，给他送来的消息。
    那辆从马植宅邸开出来的马车并未改道，奔着御街直接过来了，大概还有五十丈远不到！
    燕然二话不说。转身上了旁边一座茶楼。
    把整个三楼都包下来之后，燕然和他的弟子们都靠着窗口，眺望远处的街道。
    果然三十几丈外，由南至北走过来一辆马车。
    从马拉车的姿态来看，那上面装的东西可不轻。
    如果是货物的话，起码有三百斤左右。如果是人的话，很可能是三个人！
    再加上外面还有两个手持长枪的护卫。
    “现在咱们要搞清楚两件事。”
    看清了马车的情况之后，燕然回过头向苏信红袖他们说道。
    “一是这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二是马植要把里面的人或货物送到哪里去。”
    “现在先弄清第一件事，所以咱们得让这辆马车停下来，还不能让他们发现是有人有意为之。”
    “小贱贱你下去。”
    “嗯？”
    听到小侯爷的吩咐，坐在凳子上正用手指头滴溜溜转着茶盏的小贱贱王风，立刻偏着头向燕然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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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2章：迷药十三、铜盆一面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下去拦住那辆马车。”燕然向小贱贱说道：
    “除此之外，你还要尽量吸引住那个赶车的人，还有马车旁边那两个护卫的注意力。”
    “就算你把裤子脱了，当街耍蛇给他们看我也不管，总之这件事必须做到！”
    “嗨！我还以为有多难呢，瞧我的！”
    那小贱贱听到燕然的吩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留下个茶碗在桌子原地滴溜溜乱转……
    燕然又转身向着百里轻和苏羞说道：“你们两个一个干过刺客，一个干过大盗，轻功都很厉害。”
    “在小贱贱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时候，你们要偷偷进入那个马车车厢，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是！”
    这边百里轻和苏羞姑娘同时答应一声，就见燕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车厢里很可能有人，甚至是武功高强的护卫。”
    “但是你们俩查看的时候，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异常……我要你们查完之后，里面的人都不会发现。”
    “羊小白，给他们一点迷药。要起效快，药效过去得也快那种。”
    “明白！”百里轻姑娘立刻回答道：“趁人不备往里喷迷药，然后立刻进去检查，再以最快的速度出来！”
    “如果里面是物品，看清楚物品是什么，如果里面是人，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而且全程不许让人发现！”
    “没错，”燕然点了点头。
    旁边的羊小白姑娘则将一个白银雕成的小小仙鹤，塞到了百里轻姑娘手上。
    这玩意儿放在百里轻的手里，就像一个文玩核桃般大小。
    羊小白姑娘说道：“鹤嘴向着目标，按下仙鹤后背上的开关，鹤嘴里会喷出烟雾。”
    “无论马车厢里是什么样的高手，两息迷倒，再十三息回复神志。”
    “这玩意儿是我用来绕过敌人的卫兵和护卫的，叫十三点！”
    “好！”
    燕然听见羊小白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果然小白姑娘骨骼清奇，给毒药迷药起的名字都是这么另类！
    “好了……苏信你也下去，这次行动你是前敌指挥，你们三个注意苏信的行动信号！”
    众人纷纷领命，就这样一个由苏信挑头的四人行动小组，立刻就成立了。
    眼看着御街上马车越来越近，燕然听到几个人下楼时“咚咚”的脚步声，那小贱贱一边蹦蹦跳跳的下楼，一边还向着百里轻和苏羞两位姑娘说道：
    “拦住他们之后，我保证街道上所有的人都会一直看我，你们只要伺机行动就行。”
    “伺机？伺什么机？”苏羞姑娘闻言，好奇地向小贱贱问了一句。
    “伺我的机啊！哎别打人！我没跟你开玩笑！”
    那小贱贱一边下楼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一会儿我就会给你个良机！”
    “你们就只管伺机行动就行了，这个机会出现的时候，我保证你绝不可能搞错！”
    “神神叨叨的……哎你干什么去？”苏羞姑娘突然喊道：“马车都到门口了，你往哪儿跑？”
    “……他们不能出事吧？”
    红袖姐姐见状，不放心地向燕然问了一句。
    听见下边几个人的对话，茶楼上的人都被这个小贱贱的贱劲儿弄得哭笑不得，同时也一齐担心他能不能毁了整场行动。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正好想借这个机会试试，这个小贱贱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们放心，只要他想把事办成，吸引注意力这种事，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大家虽然不是很相信那个小贱贱，但是对燕然的判断却是深信不疑。
    于是他们纷纷镇定心神，一起探头向着外面的街上看去。
    ……
    下面一览无余，御街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目标马车正在徐徐驶近，负责跟着马车盯梢的程炼心也出现在街上。
    百里轻和苏羞姑娘已经就位，苏信则打着哈欠，装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正在横穿御街。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只有那个小贱贱，还看不见他的踪影。
    眼看着马车驶到了茶楼的门口，下一刻就要驶过去了！
    羊小白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若是误了大事，本姑娘不等他上楼，就先把他那张臭嘴毒哑了再说！”
    就再此刻，马车车厢正好走到茶楼的大门口，几乎就在燕然他们的正下方……
    街道上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把酒楼上的燕然和他的兄弟姐妹，还有街上的行人全都吓了一跳！
    大家歪头寻着声音看去……大街正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果然，就是那个小贱贱王风！
    就见他左手拿着一个大铜盆，右手拿着一根劈柴。
    燕然猜这两样东西，十有八九是小贱贱从酒楼的后厨偷来的。
    只见他大方方站在大街正中间，右手一挥“铛”的一声，又敲了一记铜盆，这一下满街行人的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过去！
    小贱贱拿着铜盆“通通通”这顿敲！
    这时燕然才知道，古代房子一着火大家就敲铜盆呼救，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娘的这玩意儿基本上就是一个弧度稍大一点的铜锣，而且还比所有的锣都大得多，敲起来声音更是非常刺耳！
    只见小贱贱敲了一通之后，见大家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他两只手伸开，笑嘻嘻地说道：
    “诸位汴京城的父老兄弟！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在下不才，练过些粗浅武艺，蒙江湖朋友抬爱，喝号神剑浪子是也！”
    燕然一看，原来小贱贱竟然在御街中间，拉开场子就要卖艺，而且还给自己起了个这么骚的外号！
    小侯爷不禁暗自好笑……这孙子有两下子嘿！
    大家也都明白了小贱贱的用意，心中不禁暗自想道：
    你别看这家伙疯疯癫癫的，干起正事还是有些章法的。你看这家伙这几下卖艺的吆喝，居然听着还挺正宗……
    哎？他几下三脚猫功夫……不是真跟哪个卖大力丸的学的吧？
    正当大家心中好笑之际，下边小贱贱人来疯的劲儿上来，已经完全入戏了！
    只见他抱拳大声说道：“今儿兄弟在此摆摊卖艺，不为别的，就为两个盘缠钱！”
    “汴京的父老乡亲、叔叔伯伯、大姑姐小姨子，若是看在下练的好……”
    “您赏一个俩个大子儿，我记得您的活命之恩，赏我个三两五两，我谢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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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3章：白鹤亮翅、黑虎掏之

    “嗨！”突然这家伙喊了一嗓子，吓了周围的人一大跳！
    “我先伺候大家一套拳法：名为九宫八卦菩提般若拳！”
    这下别说燕然了，下边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围拢过来。
    人群里边多少有点见识学问的，一听这么个不着调的拳，都不禁笑个不停。
    也有不明就里的，就等着他开始练拳，自己顺便看个热闹！
    燕然居高临下，看到那辆马车左右，两位马植府里的护卫见到道路被阻，正在往人群前面挤……估计小贱贱马上就要挨打了。
    要知道御街是皇宫宣德门通往汴京南门的大道，每天数不清有多少车马行人从这条路上经过！
    在这里摆摊的纯属精神不好，讨厌的程度大概相当于在高速公路中间跳广场舞……谁逮着他揍一顿都没毛病！
    见到小贱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苏羞和百里轻已经准备行动了，苏信也在马车后方慢慢经过……
    御街上的小贱贱，却指着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人说道：“嗨！这位大哥！”
    “兄弟看你生得面善，有小块的银子没有？您先赏我点儿？我保证好好练一趟，给你看痛快了再说！”
    这时的茶楼上，燕然众人看得清楚，那小贱贱用手指的，正是人群里的程炼心！
    程炼心还不知道小贱贱是什么意思？只见他笑着一抬手，一块不到一两大小的碎银子画了个弧线，“铛”的一声落到了小贱贱的铜盆里。
    这下好了，物归原主！燕然见状好笑地想道：看来小贱贱也知道，昨天那锭黄金他是要不回来了。
    但他自己的那块银子，这小心眼的家伙还记着呢！
    只见小贱贱收了银子之后精神抖擞，把铜盆和柴火棒子往地上一扔，拉开架势就开练！
    等他这一打拳，周围的一圈人都看傻眼了！
    果然不是佛门拳法，也不是道家功夫……这家伙一条腿抬起来，两手向左右一分，就跟跳舞似的，嘴里还大喊了一声：“白鹤亮翅！”
    “这啥玩意儿这是？”
    那些看热闹的汴京人也是见多识广，大家什么样的卖艺的没见过？
    一看这家伙就是个吹牛不上税的，第一招就漏了底！
    这招“白鹤亮翅”叫他使的，就跟小偷掀门帘似的！大伙给气的哭笑不得，人群里顿时就是“嗡”的一声！
    随后就见小贱贱右拳向前，左腿还往后一抬……
    “夜叉探海！”
    “黑虎……”
    “你给我滚一边去！”
    眼看着小贱贱脚下马步一扎，第三招都要出来了，那俩护卫却冲到了他的面前。
    俩护卫每人手里提着一杆长枪，指着小贱贱大声喝道：
    “这是你卖艺的地方？这是御街大路中间！给我滚！”
    “可是我钱都收了！”小贱贱一边扎着马步，一边还举着虎爪执拗地一瞪眼：
    “要不把这趟拳练完了，我对不住赏钱的那位大爷！我黑虎……”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黑虎掏心了！
    这时看热闹的那些百姓，反而兴奋了起来！
    他们都看得出来，如今街面上，两个护卫气势汹汹外加一个犟种，肯定是要打起来了……看打架不比看卖艺有意思？
    果然街上那三位，吵得越来越凶！
    “让你滚，你没听见是不是？别挡道！”
    “你让我练完！我黑虎……”
    “黑你妹，你滚吧！”
    两个护卫看到这个二傻子完全是狗屁不通，非要黑虎掏心不行。
    他们一气之下，两条枪杆一左一右架住这个混蛋，就往街边上推！
    “哎？哎？跟我神剑浪子来硬的是不是？”
    小贱贱被两条枪推得连连后退……突然间朝后方一跺脚！
    只听他脚边铛的一声响！
    刚刚被他扔在地上那个大铜盆，被小贱贱一脚踹在盆沿上。
    铜盆凌空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被小贱贱回手一把，正好抓住了那个铜盆！
    他不等对面的两个护卫反应过来，突然伸手向前一拳……同时还大喊了一声！
    “黑虎掏心！”
    好么这一招终于是用出来了，满街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被掏心的护卫轻轻往旁边一躲……
    随后就是“铛”一声巨响，虎爪是躲开了，没留神脑袋上却挨了一铜盆！
    那护卫霎时眼前一黑，俩眼金星乱冒……
    御街上三人斗得正酣，围观百姓连连叫好，百里轻和苏羞姑娘却一左一右，来到了马车后面。
    听着前面如同敲锣般的一声巨响，百里轻和苏羞心里同时想起了小贱贱说过的那句话……“当那个机会出现的时候，我保证你绝不可能搞错！”
    可不是吗……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搞错！
    百里轻姑娘一边想着，一边往马车上一靠，柔软的腰肢就要朝后倒去！
    姑娘手里，就握着那个白银制成的仙鹤！
    只要她向车帘的缝隙里喷上一下，两息之后她就和可以和苏羞姑娘，无声无息地闪进车厢里侦查。
    ……就在这时！
    只听得前方的街上，又是“咣”的一声巨响。
    随即就传来那个半疯小贱贱的大叫声：
    “黑虎二掏心！”
    ……
    燕然在上面看得很清楚，小贱贱的武功确实不行，反而是那俩护卫，随便一个都比他强多了。
    但是这俩护卫吃亏就吃亏在枪杆太长……而且对手太损！
    护卫叉着枪杆想要推开小贱贱，但是小贱贱离得太近，因此一时间难以抽枪对敌。
    至于小贱贱那个损贼，已经连着两拳都是虚招，下边黑虎掏心是假的，上边铜盆灌顶却是真的！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快乐死了！
    从黑虎二掏心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卖艺的孙子大概就会这三招。
    百姓们心说：就这两下子你也好意思出来卖艺？这孙子的脸得多大呀？
    他们都快异口同声，把小贱贱下边的一招喊出来了！
    肯定是黑虎三掏心呗！
    可是这一刻，燕然突然皱紧了眉头！
    ……
    车厢后边，百里轻和苏羞姑娘居然在一刹那间……同时终止了行动！
    当燕然的目光转向苏信，就见这位前敌指挥，正曲起无名指和小指两根手指，亮出另外三根手指，用手背在额头上擦汗……
    按照他们学习过的秘谍手语，这是立刻终止行动，全体撤退的信号！
    怎么回事？燕然知道情况不对，暗自一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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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4章：降真引鹤、太子东宫

    苏信突然终止了行动，让燕然也是猝不及防。
    眼看着一切都很顺利，却在苏信发出信号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下方的情形。
    程炼心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百里轻和苏羞姑娘正在飞快地撤回。
    “我掏！我还没掏完呢，你大爷的！”
    小贱贱也知道自己完成了诱敌的任务，一边大喊着一边连连后退。
    这小子他把那个大铜盆用力往地上一摔，转身扭头就冲进了一条胡同。
    那两个护卫被打得一头包，憋得满肚子火，可是他俩保护马车职责在身，没法继续追这个疯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贱贱跑了。
    随后街上的看热闹人群散去，马车再度向前……燕然带队下楼！
    等到他来到茶楼门口，看到了撤回来的百里轻和苏羞，两位姑娘也是满脸莫名其妙。
    显然这俩姑娘都不知道行动为什么突然终止了，那个半疯小贱贱也兜了一大圈，从茶楼后厨里乐呵呵地跑了进来。
    所有的人里边属他最高兴了，不知道是因为完成了燕然的任务，还是拿铜盆砸人脑袋砸舒服了。
    “马车里有高手？”
    燕然看到苏信进来，低声向他问了一句，没想到苏信却摇了摇头。
    只见苏信笑着说道：“我在马车后边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降真香的香味，所以不用冒险侦查，因为咱们已经知道了车里装的是什么！”
    “是粉妆楼第三层密室里的情报，”燕然闻言，立刻说出了答案。
    可他的话，却让周围的弟子一阵莫名其妙！
    ……
    原来燕然、燕青、苏信他们三个到粉妆楼化妆侦查的时候，曾经在走廊里闻到过这种降真香。
    这种香料产自于琼崖的一种树藤，在燕然闻起来，说实话这香气很像是前世的一种零食：甘草杏的味道。
    香料是紫色木质的，据传说古人燃烧它能引来仙鹤，当它点染的时候，会让周围的场所闻起来很高级。
    这也是粉妆楼使用降真香的缘故，燕然立刻明白了苏信的意思。
    既然蛊师用的药材飞廉被送到李良嗣、也就是马植的府里，而这个马车又是从马植的家里出来的。
    再加上这降真香就很明显了，毫无疑问，那个架子上的情报就装在马车上！
    因此苏信立刻发出信号终止行动，因为这次行动无论成功率有多高，都有冒险的成分在内。
    所以苏信认为，既然已经知道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没必要再承担被人发现的风险了。
    苏信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燕然赞许地点了点头。
    随即小侯爷带人出了茶楼，在后面远远地跟上了这辆马车。
    ……
    再往前没走多远，燕然看到前面跟踪马车的程炼心正迎面赶回来。
    看见程炼心皱起的眉头，燕然就知道肯定又出问题了。
    可是这就很荒谬了，程炼心要是连这么大一辆马车都跟丢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程炼心来到燕然的面前，低低向他说了一句话，燕然听了立刻就是一愣。
    旁边的红袖和苏信听到这句话，也是满脸惊愕！
    “马车进了东华门……”
    “太子东宫？”
    此刻红袖和苏信他们，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马植派马车把粉妆楼里收集的情报，送到了太子东宫？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燕然站在御街上沉默不语，心思开始飞快地转动！
    ……
    马植和粉妆楼里的蛊师有关，粉妆楼密室中的情报也在马植手里。
    这件事说明，蛊师和无患姑娘从粉妆楼的密道逃跑之后，他们立刻就把抢救出来的情报交给了马植。
    同时也很有可能，蛊师就是在送交情报的时候，接受了马植的命令，在映月楼设下埋伏，差点害死了燕青。
    那次映月楼的花魁催念月被杀人灭口，无患姑娘也被蛊师杀死，现场还被布置成了凶险陷阱！
    所以马植有很大可能，就是粉妆楼背后的主人……
    另外马植以最快的速度把情报交给太子……说明马植是太子的人？
    燕然心中暗自想着：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历史上马植依靠的是童贯。
    但是现在童贯已经被我坑死了，所以马植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靠山。
    所以粉妆楼、蛊师和马植、实际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主人……也就是说那位“仙尊”，就是太子！
    太子他疯了吗？用粉妆楼这种肮脏的手段收集情报，还抓住了很多汴京官员的把柄？
    可是他根本用不着这么做！他本来就是太子，皇帝之位原本就是他的！
    现在是宣和三年，靖康之耻还有三年多吧？燕然记得宋钦宗是靖康之耻一年前，继位当的皇帝！
    换句话说，他只要再等两年……啊！
    在这一瞬间，燕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有的思绪在他脑海里，就像是洪流冲破了堤坝，一下全都想通了！
    他犯了一个错误，犯错的原因就是燕然熟知历史！
    燕然当然知道靖康之耻会在三年多以后发生，也知道因为金国大军压境，宋徽宗不想成为亡国之君，所以早早就把皇帝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但是金国入侵大宋，发生靖康之耻这件事，这世上却只有燕然一个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那个当朝太子、后来的宋钦宗赵桓，是不知道的！
    现在是宣和三年，宋徽宗三十九岁……
    那宋徽宗不但身体不错，而且喜欢道家养生之术，爱好书法绘画和音乐……
    所以在世人看来，宋徽宗再当上二十几年皇帝，甚至在皇位上再坐个三四十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那个太子赵桓……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怕夜长梦多，再过几十年，登上皇位那天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他不想在太子东宫里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地再熬三四十年！
    他不想憋憋屈屈地活过大半辈子，眼看着他爹醇酒美人每日放纵，他却得一直保持着谦谦君子，克己复礼的模样！
    所以……这个太子赵桓，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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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5章：寻常巷间、隐隐烽烟

    这时的程炼心，还在继续向燕然汇报：
    “马车在东华门进宫的时候，是由东宫的人出来接洽的。”
    “车外的两个持枪护卫没能进去，马车里有两位高手保护，在进宫前就下了车。”
    “所以按照重量判断，马车里的东西分量应该在一百斤左右……老师刚才为什么取消了行动？”
    显然程炼心还不知道苏信紧急取消行动的原因，燕然索性让苏信去给程炼心解释。
    接着小侯爷回头，向红袖他们低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众人听到那个“仙尊”，竟然可能是东宫太子，大家的脸色立刻就严峻起来！
    他们心里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件事还接着往下查吗？
    要说接着查吧，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太子，问题可就大了！
    可小侯爷如果不继续查下去，天知道那个雨师在粉妆楼里究竟干了什么？
    众人思虑之时，他们还不知道，老师燕然的心里比他们更加沉重。
    ……就是那个马植，燕然本能地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严格上来说，马植背叛辽国不但造成了辽国覆灭，他促成的宋金联盟也间接覆亡了北宋！
    以一人之力，灭当世大国，这个人若不是个阴谋家，最起码也是个灾星。
    所以粉妆楼事件里，既有雨师又有马植，燕然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不过现在，燕然显然不能到东宫里抓捕太子，而且燕然也觉得他刚刚推断出来的内容，虽然在情理上说得通，但毕竟还只是推断而已。
    所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这时的燕然，又收到了钱戏传来的消息。
    之前君风华和小侯爷的队伍分开之后，就由苏阮姑娘负责监视那个尾巴。
    果然和小侯爷的判断一样，那家伙其实一直在跟踪君风华！
    所以君风华一离开小侯爷的队伍，那个尾巴就跟在君风华的身后走了。
    之后君少爷回到开封府，他办公的地方不出来，那个尾巴和人交班之后，也随即离开了开封府附近。
    看起来这个尾巴想把之前跟踪的情况，去向上级汇报，苏阮姑娘顺利跟上了他！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苏姑娘并没有跟得太近，直到这条尾巴消失在一条街上……那个地方叫永安街、牡丹巷。
    因此负责接应苏阮姑娘的钱戏，立刻赶回来，把情况报告给了燕然！
    燕然沉吟了一下，示意苏信和红袖跟上自己，带人直奔牡丹巷！
    燕然他们三个就像最初破案时一样，沿街信步而行，在路上行人的眼里，仿佛就是三个逛街的年轻人。
    他们身后四丈之外，则是羊小白和冷烟翎、卢俊义和庞晓梦这四位高手暗中保护。
    再后面几丈远，是百里轻、钱戏和苏羞这些弟子，最后面是胡阿佑和王德发带领的大批卫队。
    整个队伍这样配置，既保证了燕然能随时得到接应，也免得小侯爷在接近敌人时打草惊蛇。
    他们一路向着永安街走去，小侯爷脸上倒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但红袖姐姐却知道，这一次去牡丹巷，很难说他们会碰到一条多大的鱼！
    那个跟着君风华的尾巴，就消失在牡丹巷。
    根据红袖猜测，君风华被跟踪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想知道，是谁搞垮了粉妆楼！
    所以没人知道在牡丹巷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永安街是一条热闹的大道，牡丹巷则是一条清静的小街。
    燕然他们信步而行，谈谈说说，就像是三个普通的年轻人，只是异常英俊秀美而已。
    苏信在不经意间做了个手势，让后面的高手保镖组跟上，其余的人在小街外待命！
    他们走进的是一条扑通的小街，买卖铺户、行人小贩、街边上打瞌睡的小狗……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三个从街头走到街尾，其间燕然还在一棵四季桂上折下了一只洁白的桂花。
    给红袖戴在衣襟上之后，这位观音姐姐更香了……笑意也和之前一般模样。
    又走了不远，他们穿过牡丹巷，来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三人却同时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显然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
    红袖姐姐生就一双神眼，苏信心思细致无比，燕然更有种狼一般的敏锐直觉。
    可他们三个看着对方的眼神，都觉得这条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但就是不知道别扭在哪儿！
    “让程炼心过来。”燕然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苏信不动声色地回头发信号。
    总共不过三四十米长的小街，苏信的手势，完全就再对面街头的视线之内。
    等到程炼心像个浪荡泼皮一般，舌头转着牙签，敞着衣襟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之后。
    他转个弯儿就一肩膀靠在墙上，顺手脱下鞋子抖落着里边的沙土。
    “怎么样？”旁边的苏信向程炼心问道。
    “满街都是眼线！”程炼心回答道。
    然后他抬头看着老师他们三个……师傅师娘正等着自己作出解释。
    程炼心沉声说道：“我知道老师为什么喊我过来，你们三个是不是觉得有些异样，却看不出问题在哪儿？”
    “对！”苏信承认程炼心说的一点没错，立刻在旁边点了点头。
    “你们觉得不对劲，不是因为他们露出了破绽，而是因为他们特别像一群人……”
    程炼心笑着说道：“这条牡丹巷上的人，唯一的问题就是让老师你们觉得异常熟悉，可你们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些人……像不像七十二路烽烟？”
    “嘶……”
    当程炼心说到这里时，红袖和苏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这就是他们觉得不对劲的原因！
    这一刻，燕然心里却非常惊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和当初发现中了埋伏的雨师一样！
    雨师临死之前都没有发现七十二路烽烟设下的陷阱，就和现在的燕然没看出任何破绽一样。
    可在这之前，燕然却见过七十二路烽烟化妆潜伏在市井里的情形，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么别扭！
    好家伙！苏信和红袖，还有燕然和程炼心，四个人的神色一起郑重起来！
    他们跟踪那个尾巴来到这条牡丹巷，然后就在这里发现了另一个版本的七十二路烽烟。
    这些人是眼线、是哨兵，说不定还个个身怀奇术。
    当这些人同时出现在一条街上，无疑说明他们正在保护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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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6章：当世大儒、程门旧徒

    之后燕然他们暂且离开了这条街，却没有走太远。
    小侯爷下令找了胡铁杨过来，让这位胡组长去联系当地龙王会的街长，问一下牡丹巷里的情况。
    胡铁杨去了一阵之后，转回来说道：
    “本地的街长说，那条小街没什么异常。”
    “从头到尾六十二家商户，巷子里百十户人家，除了家长里短没什么大事。”
    “……对了，这条巷子得名牡丹巷，是因为里面有个牡丹园，园子面住着一位当世大儒，深居简出不常见客。”
    “叫什么名字？”燕然低声问道。
    “太学博士游酢。”
    “嗯？”
    胡铁杨一说到这里，却听到小侯爷发出了惊讶的一声！
    其实范楞娃的手下工作做得不错，这条牡丹巷里的异常之处，连燕然都只是隐约有感觉。所以那位龙王会的街长，对此毫无察觉也就一点不稀奇了。
    至于牡丹园里那位大儒游酢，燕然惊讶的原因却是他知道这个人……这家伙在历史上相当有名！
    游酢是理学宗师程颐的弟子，因为他的事迹，使得世上还多了一个成语。
    那是他和杨时一起向程颐拜师的时候，程颐正在睡觉，于是他和杨时就静立门外，直至雪深一尺！
    至此之后，他和杨时就成了纵横千年，尊师重道的典范，这就是“程门立雪”的由来。
    除此之外，这游酢还是理学南传的关键人物，一位当之无愧的当世大儒！
    他居然隐居在这里？燕然一听之下，又觉得有些怀疑。
    这可能是个巧合吗？一个千秋之下有名的大人物，就住在这条巷子里，然后外边又被布置了这么多眼线？
    “来吧，”
    想到这里，燕然招呼了一声红袖和苏信。
    见到他们两个投来询问的目光，燕然笑着说道：
    “如此文坛大家，岂可交臂而失之？”
    “……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宗师游酢！”
    苏信和红袖在后边跟着，他们两个当然知道，燕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拜访那位太学博士。
    小侯爷走的又不是治学科考的路线，另外他对理学的态度……怎么说呢？
    没有挥拳相向，不当面问候人家母亲就算不错了！
    所以小侯爷对这位理学宗师产生兴趣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位大师身上或许有什么别的文章！
    ……
    等到他们重新走入这条牡丹巷，燕然见到一个卖糖的小贩儿，还特意过去打听了一下牡丹园的位置。
    在那小贩儿指了路之后，燕然笑着对苏信他们说道：
    “你看看！咱们早点打听多好？平白无故走了这么多冤枉路，早知道就多问问了。”
    苏信和红袖笑而不答，三人直奔一处院落而去，随后叩响了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梳着总角的小童子，问了燕然的来意之后，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童子打量着燕然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很久不见外客了……”
    “没关系，你只管去回禀，”
    燕然却笑着向这个小童说道：“就说鸿胪寺卿，燕然燕天行来访。”
    好家伙，这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小童子听见燕然的名字，立刻吓得一愣。
    如今他可万万不敢再推脱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燕家小侯爷？
    今日文曲星特意来拜访游大宗师，这要是连通传都没通传，就让一个小童儿给打了回票……那他可惹大祸了！
    那小童儿连忙让燕然他们在门口稍待，自己转身进去回禀。
    过了一会儿，只听大门“吱呀”一响，被这个小童推开，燕然他们几个随即被让了进去。
    进了院子之后，一路往里走。
    燕然看着周围的景色，才知道“牡丹园”这三个字果然是所言非虚。
    庭院花圃之中，到处栽种着牡丹花，只是花期已过，所谓“谷雨三朝看牡丹”，如今四下只有一片青绿。
    园林雅致，清幽静谧，果然是大当代大儒的居所，自有一番气度在内！
    等燕然他们被带到了园中的一座草堂前，随即听里面有个年迈的声音，让小童儿把燕然他们请进去。
    燕然登堂入室之际，就见这草堂的前后门扇和窗子都开着，穿堂风吹得屋里甚是清凉。
    草堂里到处堆放着书卷和书册，不但架子全满，甚至地上和床榻上都摆满了书。
    书籍上点尘不染，看起来是有人经常翻阅。
    桌案后面一个皓首老翁，端坐着看着燕然走进来。
    这老头虚发都已经变成了黄白色，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看起来却没有老眼昏花，只是老迈得不像话。
    “燕寺卿今日来访，有何事赐教？”
    燕然看着老头说话声音颤颤巍巍，眼神中却并没有昏聩之色，反而是一派慈祥和气。
    在他勉强的桌上，摆设着笔墨和一摞摞的书籍。
    老头的手指尖和衣襟上也沾染着墨迹，估计正在批注典籍。
    一见这个名垂千秋的老人，燕然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倒也没什么事，”燕然笑着说道：“晚辈恰好从此地经过，听说牡丹园是老人家的住所，因此特来问安。”
    “哦……我还好！”
    这个老人家挺有意思，听说燕然没事就贸然过来拜访，既不生气也不觉得意外。
    他拍了拍桌上的书册笑道：“老朽整天看书批注，时间长了头昏眼花，来个人说说话也好……”
    “自从上一科春闱，我当主考官之后，老朽就一直懒散得紧。”
    “门也不出，人见的也少了……听说过你的名字，你词写得很好啊！”
    “老人家谬赞了，”燕然谦逊地说道：“晚辈些许轻薄文字，难当大宗师一笑！”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找不到的书？”这位大宗师却看了看周围笑道：
    “老朽这儿可什么书都有，你要是有找不到的，尽管来我这里寻。”
    “那晚辈就先谢过大宗师了！”燕然看这位老人家言语纯真质朴，心里不禁暗自赞叹。
    虽然老得不行了，终究还是千载名士！
    看他行事气度温和，对待晚辈毫无架子，也没有拿他学术的上的地位以势压人。
    反而还让燕然把他家当成个图书馆……这真是一位可敬可爱的老头。
    燕然正想要往下说，却看到堂下那位小童儿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主人该用药了。”
    “哦哦哦！好！”
    只见老人家接过了碗，向燕然说道：
    “老朽吃了药后要睡一会儿，燕寺卿改日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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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7章：七人所著、俱为囚徒

    “想要拦我，你还不够分量！”
    此时的苏信张弓搭箭，向庞七郎冷冷地说道！
    “他不够分量……那本官呢？”
    随着话音，在庞七郎身后队伍里，慢慢走出一匹战马。
    一个五大三粗的禁军将领面带寒霜，看了看苏信。
    “你是何人？”苏信向着来人沉声问道。
    “本官侍卫军马步军司都虞侯常虎……还不赶紧滚！”
    常虎的脸色阴冷得几乎滴下水来，他慢慢地说道：“凭你一个小小的武德司少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向我禁军动手？”
    常虎？
    苏信和红袖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了这个人的背景。
    此人是庞七郎的顶头上司，在庞七郎向燕然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们曾经听说过这个人！
    这位都虞侯常虎，今天居然亲自带兵前来，想要阻挠查案？
    就见常虎抚弄着下巴上乱七八糟的胡子，冷冷地说道：
    “摸摸你的脑袋，还在腔子上长着没有？还不快滚！”
    “原来如此……全军听令！”
    可这时的苏信，却在一瞬间作出了决定！
    只见他拉开铁臂复合弓，干脆利落，一箭向着常虎射去！
    “向前突击，阻挠者格杀勿论！”
    随着苏信一声怒吼，那常虎脑袋向后一仰，应声摔下了战马！
    苏信的羽箭，正中常虎的头盔顶端。寒铁箭头射穿头盔之后，又穿过了常虎的发髻。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脖子向后猛推，那常虎一家伙就被掀翻了过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卢俊义策马上前，寒铁枪枪尖一横，顶住了常虎的咽喉，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随即苏信带领卫队，人马如龙，在大队禁军的面前直冲而过！
    刚刚苏信一箭射翻常虎，人马猛冲过来，那些禁军将士看得清清楚楚，也把他们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汴京城里，居然真的有人敢火拼禁军……这得多大的胆子？
    且不说谁对谁错的问题，如若有人敢这么做，当今天子对这件事首先的反应就会是：是不是有人想造反啊？
    因此一旦在汴京城里动起刀兵，就意味着必定有人会被以谋反论处……可是苏信真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当这些禁军看见对面两百人随着命令一齐冲锋，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犹豫之意，他们早已吓得心肝直颤。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军士是燕然精挑细选而来，更是在小侯爷手中亲自训练，又从中间拣选出了最精锐忠诚的一部分，组成了侯府卫队。
    这里每个军士得到的俸禄，都足以让一位大宋的县令老爷，听了之后以头抢地……
    更何况他们还在小侯爷的教导下，日复一日的越发忠诚，单以执行力度而言，这支卫队早已远超了所有的大宋军队！
    因此苏信一声令下，军士如同狂风席卷而来。
    可是当禁军发现自己主将被擒，又没有拼命的胆略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眼前疾速冲过！
    天知道，这一刻苏信顶住了多大的压力，他心中有多骄傲和兴奋！
    这就是小侯爷亲手带出来的军队！令行禁止，如虎如龙！
    就在苏信下令全军突击的一瞬间，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蜕变。
    不管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谁，这些军士只要接到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前冲杀……如今每个军士的身上，都深深刻上了小侯爷的烙印！
    两百人的卫队如潮水般围住牡丹园，开始向内突击！
    ……
    此时的庞七郎，满脸无奈的束手无策。
    那位都虞侯常虎，则是被枪尖顶住了咽喉，躺在地上挣扎不得。
    而坐在马上手持长枪的卢俊义，却是脑袋嗡嗡直响！
    原本他改头换面，化名卢龙成了一名大宋军将，就是想从头开始，争得一份富贵。
    原本他梦想着封妻荫子，靠着一身本领晋身高官，让自己的人生再一次焕发光彩。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想都没想，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第一个策马而出，还将一名禁军高官顶在自己的枪下！
    这一切不知是何时产生的变化，甚至卢俊义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这般不顾一切！
    但他知道，原本那个卢员外已经没了，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从这一刻开始，他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后悔，也没有懊恼，就是他娘的头晕！
    大概是因为我被欺骗、被出卖、被关押、被拷打、直至走投无路？
    大概是因为这世上，原本只有我和小乙相依为命，却万幸有小侯爷为我打算，救我性命，视我如同心腹……是因为只有他，把我当成个人？
    ……
    当苏信纵马冲进牡丹园时，燕然也正走进东华门。
    进了东华门就是兴庆宫，这里便是太子赵桓的居处。
    在东华门外，燕然出示了金鱼符，这还是他受赐金紫之后的第一次展示。
    接着有人提醒他，要放下身上所有的刀兵利器，燕然当即表示，自己身上没带任何兵刃。
    他不会笨到在身上留一两件兵器，那是个极其愚蠢而且要命的错误，相当于把性命白白交到敌人手上。
    因为一会儿再搜身的时候，假如搜出他身上有兵器，那他就有进宫行刺的嫌疑。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马植一路上神色淡然一声不吭，不知转着怎样的心肠。
    燕然走进兴庆宫之后，随即就有太监过来传信，太子正在勤政殿等候燕然。
    换做别的大宋官员，恐怕此时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如果是善于钻营之辈，现在只怕已经在考虑着，如何奉迎那位太子了。
    可燕然却不同，他心里清楚这位当朝太子，也就是历史上的宋钦宗，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知道这太子赵恒，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坐在五国城的井里，像个蛤蟆一样看着天。
    哦对了，关于他还有一件事……燕然一边走上勤政殿，一边心中暗自想道：
    在赵恒当上皇帝的那一年中，他就罢免更换了二十六任宰辅……但凡是个有准主意的人，谁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这要是个公司，一年换二十六个总经理，就别说员工了，连看门的黄狗都得蒙！
    也不知道他今天召见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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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8章：横生枝叶、频频拦截

    当燕然走在永安街上，旁边就是马植和他并辔而行。
    想着这个青史之中，神秘而孤独的马值此刻就近在咫尺，燕然的心里也是暗自翻涌。
    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筹谋着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个人绝不简单，因为他凭借一己之力，就扭转了整个历史进程！
    这一点和自己相比，真是何其相似……
    想着太子东宫就在眼前，即便是燕然的智谋水准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在前方等着他！
    ……
    当燕然离开后，眼看着他的背影在大街转角处消失。
    红袖姐姐立刻向着身后吩咐道：“冷烟翎，庞晓梦！”
    “去东宫门口接应小侯爷，记住一旦动手不要有任何顾虑，事先蒙住自己的脸！”
    “是！”
    小侍女冷烟翎和庞晓梦心里也清楚，小侯爷此次去太子东宫一定是极其凶险，因此红袖姐姐才让她们俩去接应。
    而且红袖担心她们对太子有所顾虑，还特意提前告诉她们，这一次有可能需要动用武力，才能护住小侯爷。
    随即红袖又向着其他人说道：“钱戏带领情报组，程炼心带领锄奸团，去东宫门口埋伏。”
    “太子在宫里未必敢放手杀人，小侯爷最危险的时刻，其实是他出来的时候……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钱戏和程炼心也立刻接受命令，转身去召集人手准备出发。
    这时红袖又把目光投向来苏信，她没有说话，苏信却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苏信回头向着卢俊义、胡阿佑等人说道：“突击照常进行！听我号令！”
    好家伙！众人听到苏信的话，同时都是精神一振！
    他们没想到，苏信和红袖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继续突击牡丹园！
    众人纷纷做好了准备，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苏信和红袖，这么长时间以来，和小侯爷之间养成的默契。
    其实燕然已经下了命令，让苏信无需顾虑他，继续执行突击牡丹园的命令……
    就是他临走时，对苏信说的那句：“你们不用等我！”
    早在那个时候，苏信和红袖就已经明白了小侯爷的用意。
    他只身去东宫面见太子，虽然前途未卜，但牡丹园是他们手里最重要的一条线索，绝不能让这个机会从手上白白溜掉！
    可就再他们即将开始行动是，这时长街上又有一队兵马，突然飞奔而来。
    这一队的人数居然有百余人，而且长街纵马，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意不善！
    “还能不能玩了？”
    看到不断有兵马出来捣乱，那个半疯小贱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见这家伙气哼哼地说道：“就这点破壁事儿，左一波右一波的还没完了！”
    “这帮当官的孙子，心眼子比我屁眼儿上的褶子都多！他二大爷的一个个就会添堵！”
    刚才小贱贱将那把破剑拔出来，在手里攥了半天，就想着赶紧行动，自己说不定还能弄点赏钱。却被两波兵马连续打断，把他气得像个蛤蟆般直哼哼。
    见此情景，连红袖姐姐如此修养，都在暗自咬牙！
    那个小贱贱话糙理不糙，他说的一点没错！
    办个案子怎么就这么难？这一波接着一波没一个是来帮你的，一个个全都憋着坏打算给你使绊子！
    可这时，当苏信看到前面带兵的将领，他却愣了一下，之后冷冷地笑了笑！
    没错，居然是个熟人……带队前来阻挠办案的，竟然是庞七郎！
    这些人里除了小贱贱，其他人都认识庞七郎，谁也没想到居然是他带领禁军阻拦办案……他想干什么？
    “哟，这不是七郎兄弟吗？”苏信带着揶揄的口吻，向着庞七郎问道：
    “你怎么带着人马跑这儿来了，难道是有什么差事？”
    “原来是苏少监。”庞七郎到了近前后一勒缰绳，在苏信他们面前停住了战马。
    一见苏信，他淡淡地拱手道：“兄弟奉上峰之命来此巡查，怕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惊扰了太学博士游大人。”
    “看苏少监这架势，带着这么多护卫，感情这个打扰游大人休息的家伙就是你呀？”
    “庞七郎！别给脸不要脸！”
    这时苏信却突然把脸一板，向着庞七郎大声怒斥了起来：“你才当了几天的禁军校尉，就把自己是谁给忘了？”
    “别忘了你在武德司……”
    “少跟我提那个武德司！”
    庞七郎听见苏信这么说，他却不耐烦地一皱眉打断了话头：
    “当年在武德司，你是个八品校尉，我才是个大头兵，你天天拿鼻子眼儿都不愿意看我，咱俩哪有什么交情？”
    “可是咱们家大人呢？”苏信冷冷地问道：“你毕竟是从机速房出来的，咱们家大人燕然如今执掌机速房，连他的事你也敢管？”
    “你可算了吧！”庞七郎闻言，不耐烦地向苏信说道：
    “我在机速房是受阴无咎大人指挥，后来去江南平叛立下战功，也是出自阴无咎大人的指派！”
    “你家那位燕大人执掌机速房的时候，我已经立功受赏当上禁军了，现在是我是虎翼军都指挥使！”
    “你苏信跟我攀不上交情，你家大人燕然也对我没什么恩德，这身官服是我自己在江南拿命拼出来的！”
    “现在你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告诉你苏信！”
    只见庞七郎摘下了马鞍上的长枪，用枪尖指着苏信冷冷道：
    “今天我奉命保护游大人，这是军令！”
    “敢再向前一步，我认得你，我手里这杆枪可不认得你！”
    “你！”
    苏信见到庞七郎如此嚣张，一时间眼睛都瞪红了！
    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那庞七郎是什么人？他是燕家小侯爷的亲传弟子！
    小侯爷对他待之如兄弟，庞七郎也将自己的一条性命，全都交给了燕然，他又怎么可能阻挠苏信办事？
    因此这两兄弟明晃晃的是在演戏，庞七郎是故意装作对燕然不屑一顾，借此在明面上割裂他跟小侯爷之间的联系。
    这一定是庞七郎，提前就和小侯爷商量好的！
    至于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不用说庞七郎身后的队伍里，一定有那个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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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9章：一步向前、水长天远

    “想要拦我，你还不够分量！”
    此时的苏信张弓搭箭，向庞七郎冷冷地说道！
    “他不够分量……那本官呢？”
    随着话音，在庞七郎身后队伍里，慢慢走出一匹战马。
    一个五大三粗的禁军将领面带寒霜，看了看苏信。
    “你是何人？”苏信向着来人沉声问道。
    “本官侍卫军马步军司都虞侯常虎……还不赶紧滚！”
    常虎的脸色阴冷得几乎滴下水来，他慢慢地说道：“凭你一个小小的武德司少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向我禁军动手？”
    常虎？
    苏信和红袖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了这个人的背景。
    此人是庞七郎的顶头上司，在庞七郎向燕然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们曾经听说过这个人！
    这位都虞侯常虎，今天居然亲自带兵前来，想要阻挠查案？
    就见常虎抚弄着下巴上乱七八糟的胡子，冷冷地说道：
    “摸摸你的脑袋，还在腔子上长着没有？还不快滚！”
    “原来如此……全军听令！”
    可这时的苏信，却在一瞬间作出了决定！
    只见他拉开铁臂复合弓，干脆利落，一箭向着常虎射去！
    “向前突击，阻挠者格杀勿论！”
    随着苏信一声怒吼，那常虎脑袋向后一仰，应声摔下了战马！
    苏信的羽箭，正中常虎的头盔顶端。寒铁箭头射穿头盔之后，又穿过了常虎的发髻。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脖子向后猛推，那常虎一家伙就被掀翻了过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卢俊义策马上前，寒铁枪枪尖一横，顶住了常虎的咽喉，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随即苏信带领卫队，人马如龙，在大队禁军的面前直冲而过！
    刚刚苏信一箭射翻常虎，人马猛冲过来，那些禁军将士看得清清楚楚，也把他们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汴京城里，居然真的有人敢火拼禁军……这得多大的胆子？
    且不说谁对谁错的问题，如若有人敢这么做，当今天子对这件事首先的反应就会是：是不是有人想造反啊？
    因此一旦在汴京城里动起刀兵，就意味着必定有人会被以谋反论处……可是苏信真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当这些禁军看见对面两百人随着命令一齐冲锋，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犹豫之意，他们早已吓得心肝直颤。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军士是燕然精挑细选而来，更是在小侯爷手中亲自训练，又从中间拣选出了最精锐忠诚的一部分，组成了侯府卫队。
    这里每个军士得到的俸禄，都足以让一位大宋的县令老爷，听了之后以头抢地……
    更何况他们还在小侯爷的教导下，日复一日的越发忠诚，单以执行力度而言，这支卫队早已远超了所有的大宋军队！
    因此苏信一声令下，军士如同狂风席卷而来。
    可是当禁军发现自己主将被擒，又没有拼命的胆略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眼前疾速冲过！
    天知道，这一刻苏信顶住了多大的压力，他心中有多骄傲和兴奋！
    这就是小侯爷亲手带出来的军队！令行禁止，如虎如龙！
    就在苏信下令全军突击的一瞬间，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蜕变。
    不管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谁，这些军士只要接到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前冲杀……如今每个军士的身上，都深深刻上了小侯爷的烙印！
    两百人的卫队如潮水般围住牡丹园，开始向内突击！
    ……
    此时的庞七郎，满脸无奈的束手无策。
    那位都虞侯常虎，则是被枪尖顶住了咽喉，躺在地上挣扎不得。
    而坐在马上手持长枪的卢俊义，却是脑袋嗡嗡直响！
    原本他改头换面，化名卢龙成了一名大宋军将，就是想从头开始，争得一份富贵。
    原本他梦想着封妻荫子，靠着一身本领晋身高官，让自己的人生再一次焕发光彩。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想都没想，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第一个策马而出，还将一名禁军高官顶在自己的枪下！
    这一切不知是何时产生的变化，甚至卢俊义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这般不顾一切！
    但他知道，原本那个卢员外已经没了，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从这一刻开始，他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后悔，也没有懊恼，就是他娘的头晕！
    大概是因为我被欺骗、被出卖、被关押、被拷打、直至走投无路？
    大概是因为这世上，原本只有我和小乙相依为命，却万幸有小侯爷为我打算，救我性命，视我如同心腹……是因为只有他，把我当成个人？
    ……
    当苏信纵马冲进牡丹园时，燕然也正走进东华门。
    进了东华门就是兴庆宫，这里便是太子赵桓的居处。
    在东华门外，燕然出示了金鱼符，这还是他受赐金紫之后的第一次展示。
    接着有人提醒他，要放下身上所有的刀兵利器，燕然当即表示，自己身上没带任何兵刃。
    他不会笨到在身上留一两件兵器，那是个极其愚蠢而且要命的错误，相当于把性命白白交到敌人手上。
    因为一会儿再搜身的时候，假如搜出他身上有兵器，那他就有进宫行刺的嫌疑。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马植一路上神色淡然一声不吭，不知转着怎样的心肠。
    燕然走进兴庆宫之后，随即就有太监过来传信，太子正在勤政殿等候燕然。
    换做别的大宋官员，恐怕此时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如果是善于钻营之辈，现在只怕已经在考虑着，如何奉迎那位太子了。
    可燕然却不同，他心里清楚这位当朝太子，也就是历史上的宋钦宗，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知道这太子赵恒，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坐在五国城的井里，像个蛤蟆一样看着天。
    哦对了，关于他还有一件事……燕然一边走上勤政殿，一边心中暗自想道：
    在赵恒当上皇帝的那一年中，他就罢免更换了二十六任宰辅……但凡是个有准主意的人，谁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这要是个公司，一年换二十六个总经理，就别说员工了，连看门的黄狗都得蒙！
    也不知道他今天召见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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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0章：牡丹园中、太子东宫

    红袖跟随队伍，一路冲进牡丹园时，她心里还在担心着燕然的安危。
    虽然牡丹园里同样是危机四伏，虽然这次突击行动，决定着整个案件能否水落石出。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燕然的安全重要！
    只要燕郎在，什么事都有希望，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万事皆休！
    ……
    苏信领兵冲进草堂之际，园林里还是一片静谧。
    再度踏上台阶，苏信却看到那位当世大儒游酢身体倒伏于桌案上，案头纸墨上喷得到处都是血！
    游酢已死，血是从他嘴里喷出来的，羊小白和苏信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随即冷烟翎姑娘从外边进来报告，外面牡丹巷整条街上的商户，已经全都人去楼空！
    苏信四下张望，也没看见游酢家里那个小书童，所有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些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迅速又无声无息地撤离，说明附近一定有大量通往远处的密道！
    当红袖姐姐看到这个结果，她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
    刚刚他们在准备突击的时候，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可是就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是马植过来调走了燕然，然后又是那个禁军常虎，过来横加阻拦！
    利用这短暂的空隙，牡丹巷的人撤得一个不剩……好好一条线索，又被硬生生的斩断了！
    如今红袖的感觉就是：这案子里的幕后黑手势力实在太大，能力也太强了！
    他能干脆利落地杀光整座粉妆楼，能囚禁游酢这样一位当世大儒，能把整条街的人全都换成自己的眼线！
    他不是马植……难道是马植背后的太子？
    ……
    “微臣燕然，见过太子殿下！”
    兴庆宫中，燕然一进大殿，立刻俯身行礼。
    大殿里宽敞空旷，脚下的金砖磨得锃亮，反射着阳光就像抹了一层油。
    到处雕梁画栋，森严高大的柱子罗列在大殿两侧，一派皇家气象。
    大殿里坐着一个人，就在东北角的一个蒲团上。
    无疑这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他背对着燕然，正在面前的一张古琴上演奏着琴曲。
    顿挫抑扬，无不合拍……是一曲《渔樵问答》。
    才听了两句，燕然就知道，为什么宋徽宗对他这个大儿子不甚喜欢，甚至一度生出了将他的太子之位换掉的念头。
    他抚琴的时候太规矩了，琴音中一动一静，音程长短，全然按照琴谱照搬，不肯越雷池半步。
    以宋徽宗那般飞扬跳脱的性子，对这个毫无灵性，性格一点不像他的儿子，一定会觉得乏味得紧！
    太子赵桓不慌不忙，弹完了最后几句，听着余音绕梁，还不肯草草收束。
    直到一曲已尽，他才放下了瑶琴……从旁边拿起一块丝巾慢慢擦了擦手。
    “燕然……孤王久仰了！”
    这位太子说得客气，却依然不肯回头。
    燕然沉声问道：
    “不知太子相招，有何吩咐？”
    “有一件事……不算是朝廷差遣，也不在燕寺卿你手上几个衙门管辖之内，所以算是孤王拜托你的。”
    “请太子明言！”
    燕然听到这里时，先是如释重负，然后想到太子竟然拜托他做事，好奇心又从他心里升腾起来。
    原本燕然不仅非常担心和太子的会面，而且还做了最坏的准备。
    因为燕然知道，太子一旦觉得自己碍事，生出了除掉自己的心思，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要是当面责问起来，就算你进大殿的时候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这种事，人家硬说你错了，你也拧不过这位太子！
    可现在看情况，原来太子是有事让燕然去办……不过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实际的情况，极有可能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圈套？
    因为马植的缘故，燕然对太子充满了戒心，于是他决定先把这件事问清楚了再说。
    只见太子低声说道：“如今江南方腊逆贼势大，朝廷想要平叛却捉襟见肘，西军调动不得，禁军却不可轻动。”
    什么叫不可轻动？听见这话，燕然心里暗自冷笑着想道：你那禁军最好还是别动！
    你一动，就把老底子都露出来了，你那禁军但凡能打仗，还能把你老爹愁成那样？
    太子赵桓继续说道：“因此我向父皇献策，父皇也恩准了我的策略。”
    “招安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山东宋江……攻伐江南方腊！”
    嗯？
    赵恒的话音未落，燕然心里就是一惊！
    一句话里出现了这么多熟悉的名字，燕然的大脑立刻开始飞速运转。
    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燕然心中暗道：这四个名字，不是天下四大寇吗？
    招安三个去攻打一个？好家伙这太子挺有想法啊！
    是个人都知道，那宋徽宗听到这个主意之后，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就是驱虎吞狼之计吗？
    不管谁赢谁输，都是朝廷占便宜，打不死方腊还打不死宋江吗？
    朝廷不外乎就是封两个官职，就能让这四大寇去狗咬狗……不对！
    忽然燕然脑筋又是一转，以他对太子赵桓的了解，他几乎可以完全断定，这主意绝不是赵恒想出来的！
    因为历史上的宋钦宗，属于那种非常循规蹈矩的风格，这么跳脱的主意，肯定不是出自他的想法。
    ……莫非是马值？
    燕然忽然想到了在兴庆宫大殿外等候的马植，这倒是他一贯的行为路数……
    马植要覆灭辽国，他自己做不到，就投靠了大宋，利用大宋的力量前后夹击辽国。
    这次挑动四大寇相互屠杀的计谋，也很像是历史上马植一贯的手段！
    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对朝廷来说当然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有可能收到奇效。
    但燕然却知道，是因为自己杀了童贯，致使马植失去靠山之后，只好投靠了太子。
    然后马植又向太子献出了这条计策，此举已经严重脱离了历史！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不过这招安三大寇，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对于燕然来说，通过几次接触，他觉得方腊的起义军还是不错的。
    宋江的水泊梁山里边，只能说有几个人还行……
    比如说燕然已经弄到手的燕青、卢俊义，还有鲁智深、武松等人。至于说梁山的头头宋江宋公明，则完全是个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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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1章：山东田虎、淮西王庆

    那位淮西王庆，自己和他手下的“沥血佛”曾经在卧虎台交过手，根据沥血佛的行事作风判断，淮西王庆也是个妖异之极的怪咖……
    和河北田虎没打过交道，暂时还不了解，不过听说他最近扯起反旗，造反大业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最近燕然顶着宋江的名号，做了那么多大事，连枢密院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朝廷还依然愿意招安宋江？
    这种看似不合理的事，燕然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所谓的大人物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当他决定杀一个人的时候，人家根本不会在乎之前在这个人身上，花了多大的代价。
    当然握手言和的时候，真正的大人物也不会在乎你过去，对我做了多少不利的事！
    就像那个宋江，朝廷要想对付他的水泊梁山，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反而一句招安，一个官帽子扣过去，就能驱使宋江为朝廷死拼江南反贼方腊，这又何乐而不为？
    至于说宋江这种反王，他们之前干的事儿越大，反而越能引起朝廷的重视，甚至能成为他们招安的资本！
    所以很有可能，在招安宋公明的时候，因为他之前的战绩，朝廷会非常看重他也说不定。
    自己之前反复往宋江的头上扣屎盆子，现在却变成了他招安的筹码，这都要把燕然气笑了！
    “微臣明白！”想到这里，燕然低声问道：“可是在这件事里，殿下需要我去做什么？”
    “孤王听说，你手下也有不少江湖人……”
    太子说到这里，燕然心里“咯噔”的一下！
    看来自己的情况，太子终于还是知道了。
    赵桓却又接着说道：“况且上次种师中来京，你跟那些西北军将交接的时候，听说也颇受他们敬重。”
    “因此这次田虎、王庆、宋江来汴京，朝廷中着实缺少燕卿你这般玲珑八面的人出面接洽。”
    “所以这件事，孤王想交给你来办，不知燕卿意下如何？”
    说实话，太子此时的口气已经不是询问燕然的意见，而是让燕然立刻把这个差事应承下来。
    可燕然却在想着：为什么这件事，非要自己去不可？
    他知道刚刚太子所说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其实燕然要想推脱，也不是一点没有办法。
    他只要说：这件事别人谁去可以，恰好是微臣去不行！
    因为鸿胪寺卿是招待外邦使臣的，若是由我去接待，就是将田虎他们抬到了邦国的位置，因此这件事首先在礼数上就不合！
    但燕然却并没有将这些推脱的借口说出来……虽然他知道，这个差使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整件事里的水说不定有多深，可燕然却并不在乎……关键是这天下四大寇是何等英雄？燕然也想亲手掂量掂量！
    更何况这次朝廷招安三大寇的目的，就是要打方腊，小侯爷如果让他们把事情顺顺当当办成了，那才是怪事！
    因此燕然立刻答道：“既是太子有命，微臣敢不遵从？”
    “那就好。”见燕然答应得痛快，太子赵恒也缓缓点了点头。
    之后他却听燕然接着说道：“只是这件事，太子还请禀明天子，臣得有个正式委派才行。”
    “因为微臣若是奉旨接待，在宋江他们面前，好歹有个说话的立场。”
    “那是自然。”太子听见这话，又是微微点头。
    就这样，当燕然起身告辞的时候，太子想了想又向他叮嘱道：
    “这件事是孤王献策，孤王筹办，因此你做好了，我面上也有光彩。”
    “这田虎三人野性难驯，燕卿要多用心思，千万莫要生事才好……等你办好了，孤王为你请赏！”
    “微臣必定鞠躬尽瘁办好此事，臣对太子一片赤胆忠心！怎敢不尽心竭力，拼死报效？”
    燕然听着赵恒的话外音，就知道自己表态的时候到了。
    于是一连串套话从他嘴里连珠箭一般往外喷……表情语气也是真情实感，说得分外郑重！
    太子非常满意，摆手让燕然告退……从头到尾他都是背对着燕然，小侯爷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儿！
    燕然这边拜别太子出了兴庆宫，宫外却没有见到那位龙图阁侍制马植。
    在走出东华门的时候，燕然心里还在琢磨着刚刚面见太子的事。
    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想到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山东宋江，就要汇集在这汴京城内。
    而且这三大寇里的其中两位，都被自己算计过……燕然心里也觉得暗自好笑！
    ……
    等燕然出了宫门，自然立刻见到了红袖派来接应他的人。
    随后燕然带领所有人，火速赶回牡丹园……他心里惦记着案情，出发之前暗示苏信动手突击，现在迫切想知道结果如何了。
    之后当小侯爷来到牡丹巷，就陆续接到了众人的汇报。
    护卫队的表现堪称完美，执行力完全达到了燕然的预期。在小侯爷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仍旧毫不犹豫地决定听从命令，和朝廷军官正面对抗！
    从这一点上来说，燕然这段时间以来苦心练兵的心血，终于还是没白费。
    然后是卢俊义挺身而出，擒获对方主将，现在那个倒霉的常虎还在他枪尖下压着呢。
    小侯爷都没想到，这位卢员外竟然转变得这么快。
    从他今天的表现上来看，他已经完全是燕然的人了……而且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光只有光宗耀祖那点事儿。
    卢俊义今日的举措，真是令燕然万分欣喜，既然他已经决定上了燕然的船，从今以后就是燕然真正的心腹了！
    接下来是冷烟翎的汇报，她带领高手团围剿牡丹巷，结果居然一无所获。
    那些分布在牡丹巷各个商铺里的眼线，撤退的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虽然有马植和常虎，两次打断了行动，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还是让燕然心里暗暗吃惊。
    当燕然步入牡丹园，听说那位大儒游酢已经被杀身亡，小侯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说实话……这事可大了！
    当今文坛宗师被杀，连皇帝都要因此被惊动！
    燕然一边想着自己怎么从这件事里脱身，一边回头向着钱戏吩咐道：“你立刻出去，让卢俊义赶紧把那孙子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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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2章：你是何人、七擒七纵

    “啊？”钱戏听到这里，就是一愣！
    燕然随即又对他说道：“然后你带几个好手，跟上那个常虎……让胡铁杨的调查组查出常虎的所有底细！”
    “是！”这下钱戏大概明白了小侯爷的用意，他立刻领命出去，让卢俊义放人！
    当燕然安排好之后，他这才走进了草堂。
    此时的苏信和羊小白已经完成了验尸，得出的结论是中毒身亡，烈性毒药就下在游酢刚刚喝的那碗汤药里。
    所以是那个伺候汤药的小童子，给这位文坛宗师下的毒。难怪那童子也跟着不翼而飞了。原来这个半大孩子，也是看守者中的一员！
    “不是蛊，是毒药？”
    听到验尸的结果之后，燕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还特意向羊小白确认了一下。
    “蛊和毒的区别，比你和小贱贱的区别还大！”
    羊小白不满意地看了燕然一眼说道：“这我还能分不出来？”
    “那就有意思了……”燕然见小白姑娘这般肯定，他却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晌。
    燕然心里有个疑问，这位文坛宗师游酢既然如此重要，在他被囚禁的时候，甚至整条街都布满了眼线。
    那么杀他的时候，不该是那个神秘的苗疆蛊师亲自出手才对吗？他怎么会死于毒药呢？
    或者那个蛊师另有重要的任务……比游酢还重要？
    ……
    从草堂撤离的路上，燕然还向苏信吩咐了一下，武德司该如何上报这件案子。
    宋公明哥哥的名头这回是用不上了，因为这两天之内他就要来汴京，这让燕然觉得甚是遗憾。
    至于说案情的经过，燕然让苏信在案卷里就这样写：
    说是武德司发现牡丹巷里，有大量身份不明的人员，怀疑他们要对牡丹园里的游酢大宗师不利。
    因此燕然才果断让武德司出兵，想派重兵保护大宗师，结果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游酢在草堂里被人毒死，那些分布在牡丹巷里的不明人员，也随之不知去向。
    最有利的证据就是牡丹巷里的商铺，全都是人去楼空，跑得一个不剩！
    案情就这样交代过去，苏信也答应下来，一回去就立刻照此办理。
    程炼心在旁边听着，却在心中暗想：为什么小侯爷对他们突击牡丹园之前，遭到两伙人的阻拦只字不提，难道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当然，马植那边是不能说了，因为牵连到了太子。
    像是这种事，是个臣子都会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在皇帝心中落个“居心叵测”的评价。
    可是常虎那边，小侯爷为什么也不提？
    难道顺势拘捕常虎，将给常虎下令的那个人揪出来不好吗？
    燕然却根本没做解释，在他走出草堂之际，小侯爷心里正在想着一件事……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之前他首次进入草堂时，大宗师游酢还活着。可那时燕然为了礼貌起见，并没有带着大批人马进来。
    以至于燕然发现游酢用七本书给他发出的暗号之后，燕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出了草堂之后，才安排人马去营救。
    因为当时燕然身边的人手太过单薄，只有他自己、红袖和苏信三个人，燕然是担心牡丹园里有敌人的高手埋伏！
    更何况从草堂出去到牡丹巷口，再集合部队和高手团冲进来，又能用多长的时间？
    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差别，让这位大宗师游酢送了命！
    燕然知道在这位老人家游酢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那个幕后黑手，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囚禁在这里，老人家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但是游酢名声太大，他若是突然死亡，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幕后黑手才用软禁的方式，将人和秘密同时囚禁在牡丹园里。
    如果游酢还活着，燕然肯定会从老人家嘴里，得到一些珍贵的消息。
    可是毫厘之差，这位大宗师却死了！
    ……
    当燕然来到牡丹巷口，之前一大排靠着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禁军，现在也已经撤走了。
    当然庞七郎和常虎也不见了……燕然之前经过庞七郎身边的时候，故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在燕然跳上战马，想要率队离开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永安街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路边有个小乞丐，抱着膝盖蹲在墙角。
    那乞丐的头发乱蓬蓬的，蹲在那里一声不吭，一颗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下巴上，将将垂落。
    他穿着一条青蓝的裤子，膝盖部位本来已经磨得发白，却有一块地方颜色比较深，那是水珠在上面晕散的痕迹！
    “让范楞娃把他带走……别去侯府，给他找个安全地点！”
    燕然回头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这个孩子身上，说不定有什么文章……燕然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
    另外燕然又想到了一件不想干的事，这小乞丐跟米粥的年龄差不多，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燕然不由自主想起了远在辽国那位四皇子。
    之前苏信去辽国办事的时候，还特意跟耶律大石打听过米粥的情况。
    耶律大石说四皇子去了大宋一趟，回来之后沉稳了许多，行事作风也居然有了几分小侯爷燕然的模样。
    估计他现在……又长高了一大截了吧？
    ……
    这一天真可谓是多事之秋，到了晚上，才终于清静下来。
    都虞侯常虎家的院子里，微风吹着乌桕树叶刷刷作响……再过两个月秋风一起，这满树绿叶就会被晒得火红。
    掌灯时分过后，西厢房里的终于没了动静。
    常虎的一个小妾外加丫鬟，被这位常爷杀得七擒七纵，俩人把全套儿的贴身兵刃都用上，好久才让他老实下来。
    之后常虎光着脊梁出了厢房，想要方便一下就去睡觉。
    突然间，他发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
    “谁？”
    黑暗中常虎只看到这个人的身影，却看不清面目，吓得他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庭院中几盏灯亮了起来。
    常虎看到院中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白衣，笑着看向自己。
    在他旁边的石桌上，居然还放着一盏茶。
    这年轻人笑着说道：
    “常兄体力不错啊！”
    “你……你是燕然？”
    就在今天，常虎还看到燕家小侯爷从他身边经过，因此他是有印象的。
    见到燕然三更半夜，竟然在自家院里悠哉悠哉地喝茶，常虎勃然大怒道：
    “你怎么回事？跑我家来干什么？”
    “想问你一件事，”燕然仍旧是笑容满面：
    “那个真正的常虎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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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3章：猛烈剧毒、金粉飞舞

    看着常虎目瞪口呆的样子，燕然的心中不禁暗自欣慰！
    才不过半天工夫，常虎的底细他就了解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破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燕然个人的能力，而是体系的力量！
    一个人再怎么厉害，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小侯爷的嫡系弟子，加上身边忠心耿耿的奇人异士，燕然播下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他再也不是单打独斗了！
    刚刚穿越到大宋时，他苦心发掘人才，将他们聚拢到身边。
    后来渐渐形成规模，他用心培训教导，又将他们培育成才。
    现在他的弟子已经开枝散叶，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这在情报上给燕然带来的优势，真是无可比拟！
    就像面前的常虎，当胡铁杨和钱戏收集来的情报放在燕然面前，小侯爷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此刻燕然笑着向常虎说道：“你原本是山西人士，任厢军参将，直到四年前才花钱调任到汴京。”
    “你在山西的时候，七年间娶了妻室，又纳了四个小妾，但膝下却一个子女都没有。”
    “可是一来到汴京，你一年后就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转过年又有了个小儿子……难道是汴京的水土能壮阳吗？”
    “你看着我！冒充朝廷命官来京赴任，没日没夜地操练人家的妻妾，是不是很带劲？”
    燕然这番话还没说完，那常虎已吓得面如土色！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扮演常虎四年都是安然无事。
    可今天她刚刚跳出来阻挠燕然办案，当天晚上就被燕然将他的底细全查了出来！
    想变成另一个人谈何容易？四年来他如履薄冰，每说一句话，每办一件事都是小心再小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在妻妾这种事上，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这个时候，院落里提着灯笼的庞晓梦和百里轻，看到那常虎满脸惨无人色的煞白，她们就知道，又被小侯爷说中了！
    庞晓梦暗自惊诧于小侯爷的观察力，百里轻心中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小侯爷对敌人尚且如此，对自己人想必也是一样。
    我们每个人的心肺肚肠其实都被他看在眼里，各自的长处弱点小侯爷也全都了解！
    哪怕是我们心里，连自己都不愿回顾的阴暗之地，哪怕是那些微不可查的习惯，那些完全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想必小侯爷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利用过这些弱点，他对人心洞若观火，却从不玩弄人性……除了对待那些敌人！
    当他看透了人心的黑暗之后，为何还能如此赤诚善良？
    他心里，到底装着多深的一片深渊？
    “现在你可以说了。”燕然笑着对面前的假常虎说道：
    “你是谁训练出来的？他把你派驻到禁军将领的位置上，究竟是为什么？你的上级是谁！”
    “你很清楚，在你暴露之后，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转身离去，你就死定了。”
    “你那些苦心耕耘出来的儿女会立刻流散，不是流落街头成为乞儿，就是被人卖为奴仆！”
    “或许你那个主人还会收拢他们，从小训练，长大之后，他们会和你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注定被人出卖舍弃，被人屠宰灭口！”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活下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静悄悄的院落里，忽然一阵夜风吹来。
    那庞虎的脸上，满是纠结与狰狞！
    他刚刚渗出的一身冷汗，已经被夜风吹得透心凉，如今的常虎就像是一头走投无路，被困于陷阱的孤狼！
    常虎不由自主地伸手抓挠着自己的胸口，神色不停的变幻……
    一看他的表情，燕然就知道，这家伙要开始交代了！
    可就在这一刻，常虎突然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口气吸到他的胸腔里，居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古怪响声！
    响声怪异而轻微，就像是燕然拿着笔管，往石灰水里吹泡泡的声音！
    “退！”
    刹那间，燕然猛然听到身后，有人暴喝了一声！
    燕然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向后飞快纵跃，身形暴退数丈！
    那是……羊小白的声音！
    别人说的话，燕然还需要走走脑子想一想，可小白姑娘让他后退，燕然却是毫不犹豫！
    小白姑娘一旦开口示警，就意味着极度危险，十有八九跟毒药有关！
    燕然一边疾速后退，一边判断着风向……好在此刻他正站在常虎的上风头！
    就见那常虎连续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随着他的胸腹剧烈地起伏，借着昏黄的灯光，燕然看到从常虎嘴里，居然咳出了一片金粉！
    这片金粉细碎之极，一喷出来就散成雾状，在空中缓缓漂浮。
    燕然觉得这东西，就像后世开业典礼或者婚庆上用的那种礼花筒，按下开关以后会喷射彩色的纸屑。
    无数细小的金色颗粒飞舞盘旋，竟然焕发着诡异迷人的色彩！
    “这什么东西？”
    燕然站在了安全的地方，回头向着羊小白问道。
    小白姑娘也是一脸郑重，慢慢向着燕然答道：
    “天下毒物包罗万象，你以为我每一样毒药都认识呢？”
    “我刚刚是听到他肺子里喘气的声音不对……一定小心那个金粉，别给吸进去了！”
    燕然见羊小白都不认识这种毒药，他也不禁暗自皱眉。
    那常虎还在不停的咳嗽，身体像是被人抽了筋，软绵绵地跪在地上。
    咳嗽的声音愈发急促，就像他的内脏和肺管正在缓缓融化，撕裂和破碎！
    他像虾子一样躺在地上抽搐，咳出来的血里都带着金色的光点。
    燕然仔细看去，污血里竟还有大量破损的肉块和内脏！
    一时间小侯爷等人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场景。
    在常虎断气之前，他几乎把半个肺子和气管，全都喷了出来！
    ……
    常虎死后，羊小白含着地龙珠，戴上面具走过去验尸。
    姑娘第一件事，就是扒掉了常虎脚上的鞋子，往他脚心上看了看。
    然后她又用脚踩住了常虎的手，仔细观察了他的手心……
    随后羊小白转身走回来，冷冷地说道：
    “毒药下在助兴药物里的……常虎在屋里血脉贲张之际，药物已经随着血流遍布全身。”
    “下毒的人比咱们早到了一步，常虎还没出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救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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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4章：恰巧五两、击中心防

    “这种毒药会在人血里，凝聚出细小的金色晶体，就像用海水煮出咸盐一样。”
    “这种毒药还有个十分阴险的特性：中毒的人大力咳嗽的时候，如果有人站在他对面，不注意吸入了这种金色的粉末，也会立刻中毒！”
    “这不是苗疆蛊师的手段，一个人绝不可能把蛊术和毒术，同时修炼到这种水准！”
    “小侯爷啊……你麻烦大了！”
    一听到羊小白的话，燕然心中也是暗自惊讶。
    没想到竟有人能做出这般诡异的毒药，而且还有剧烈的传染性！
    这要是在封闭的房间里给一个人下毒，那岂不是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这一刻，燕然抬头仰望着夜空，心里暗自思量。
    这满天星光闪烁……真像是那些金粉！
    ……
    常虎或许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他这种角色，甚至有可能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但他多少还是能交代出一些情报，燕然在常虎口中得到线索，也可以继续去查下去，但是现在全没了！
    之前燕然甚至有意将常虎置身事外，并没有将他率领禁军，阻拦查案的事上报。
    燕然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活口。
    可常虎身后的那个主人，如此干脆果决地将常虎杀人灭口，说明这是一个相当老练狠辣的对手！
    此时羊小白姑娘正在收集地上的金色粉末，准备带回去研究。
    燕然回头看了看苏信和红袖，心中暗想：也不知这汴京的官场上，像常虎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这个下了金粉毒药的毒王，和那位苗疆蛊师，难道是同一个人的手下？
    从那个小小的玉兰花蕾开始，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渐渐失控。
    燕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俩手插在裤兜里……他娘的越玩越大！
    虽然说危机这个词，对于燕然来说就代表着机会……可是这危机也太特么大了吧？
    ……
    随即大家检查了常虎的宅邸，发现除了常虎之外，他一家老小也全都死于那种诡异的毒药。
    因此小侯爷让人将此处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倒是颇费了一番手脚。
    这次行动也是一无所获，在离开常虎的宅邸以后，燕然又带队来到了另一条小巷。
    四下一片漆黑，小巷里弥漫着古怪的臭味。月光下众人注意到，地上散落着不少鸡毛鸭毛。
    前面带路的范楞娃低声说道：“这里是汴京城里宰杀鸡鸭的所在……凡是做卤味的手艺人，都到这里来进货。”
    “因为这股臭味常年不散，所以除非到这里来买货，其他人都会离得远远的。”
    “这条小巷的尽头，有咱们一个安全屋……主人注意脚下！”
    在范楞娃跳过一个水洼之后，还特意向着燕然提醒了一句：
    “那不是水，是臭了的鸡鸭血，踩上一脚您的靴子就甭要了！”
    在燕然跳过水洼之后，他却听到身后小贱贱那家伙，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我要是使劲往里一蹦……用力一跺脚，是不是大家的衣服都不用要了？”
    “你蹦个试试？”范楞娃闻言，回头看了看那个半疯儿：
    “你就算把我扔到那个血坑里都没关系，但是要敢污了小侯爷的衣服，你就得沁死在里头，我说的！”
    “老子今天还就不想蹦！”这小贱贱听范楞娃说得凶狠，到底还是没敢尝试。
    黑暗中，燕然倒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用手拍了拍老范的肩膀，如今这位范龙王是越来越有模样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
    当众人来到巷子尽头的院子里，燕然也在范楞娃的带领下进了房间。
    房子里空空荡荡，连个床榻都没有，就在墙角铺了一副铺盖。
    牡丹园外面那个小乞丐，就坐在铺盖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燕然他们一行人。
    屋子里灯光昏暗，燕然仔细打量着这个半大孩子……他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虽然极其清瘦，脸蛋还晒得黝黑，但是眼神清澈很有灵性，燕然觉得他一定读过书。
    这个小乞丐的神情气质，和从小要饭要到大的人，绝不一样！
    ……
    “不要怕。”
    看到这孩子一脸恐惧，红袖姐姐上前安慰了一声。
    姑娘还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盒子，把里边的木樨香饼儿拿出来一个，塞到孩子的嘴里。
    这种香饼其实就是古代的口香糖，有清新口气的作用。
    红袖把香饼儿给孩子吃的用意，是因为香饼是甜的，也可以当糖吃。
    当这孩子看到红袖柔和的目光，他惊恐的神情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红袖回头看了看燕然，然后向那孩子微笑道：“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想害你。”
    “就是见你今天坐在街边上哭，想问问你是不是认识牡丹园里的人。”
    “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实话实说，不知道也没关系！”
    红袖姐姐的言语轻柔，很有抚慰的作用。
    那孩子虽然还是默不作声，但他用舌头翻动了一下嘴里的香饼儿，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
    这孩子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先问燕然他们的身份。
    这孩子很聪明啊！燕然红袖他们闻言，心中就是暗自一喜！
    “我是开封府的女捕快，专抓坏人的，要是你知道什么，只管跟姐姐说就行。”
    “那我说了，你们就放我走？”
    “说完就放！”说着红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正好是五两的官锭，轻轻塞到了那孩子的手里。
    没想到那孩子看见手里的银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圈立刻又红了……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儿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就和白天燕然发现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之后小乞丐开始说话，他才讲了几句，燕然脸上就露出来笑意。
    果然，这孩子是一个知情者。
    而且他所说的情况，可以说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
    只见那孩子抽泣着说道：“我以前是牡丹园的童子，老人家的童仆……后来被赶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红袖笑着问道。
    “我叫有终……那时候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童子，我们两个一起伺候老人家，他叫有初。”
    燕然听了之后，也是微微点头。
    这两个书童的名字，显然出自诗经里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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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5章：是因何故、危机四伏

    这句诗的意思是说，事情多有开端，但是很少有坚持到底的人。
    其实是在告诫读书人，学习的时候贵在坚持，不可半途而废之意。
    就凭这俩名字，燕然就知道果然是那位大宗师游酢的风格，这孩子说的应该不假！
    随着这孩子的讲述，有关牡丹园的秘密，也在他哽咽的声中，慢慢展露出来……
    ……
    原来那是两年以前，当时这孩子只有十二岁。
    他的工作就是伺候老人家铺床叠被，煎茶洗漱，游大师性子温和宽厚，要不是每天都要被逼着读书，跟其他的下人相比，这孩子觉得自己过得简直是神仙的日子！
    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游大师给了有终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二十双崭新的布鞋。
    大师说，这是他之前答应了城外白云寺的方丈，给僧侣布施的僧鞋……他让书童有终现在就去城外，把鞋给和尚送去。
    本来这种事倒也寻常，可是当他背上布包就要出发的时候，大宗师却突然叫住了他。
    就像刚刚的红袖姐姐一样，游大师塞给了他一锭银子……正好也是五两！
    当世老先生忽然问这孩子，想不想自己的爹妈，要不要回家看看？
    那有终心里想，自己的爹妈把他卖了之后不闻不问，只怕早就把自己有过儿子的事给忘了。怎么今天老人家，又把这事儿给提起来了？
    老人家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家的话，就拿着这银子回去好了，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就这样，这孩子背着布包，出发直奔白云寺……
    可在这一路上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为什么老人家莫名其妙的，忽然就不要他了呢？
    等到他送完了僧鞋，左思右想之后，这孩子决定回家。
    可是一晃离家三四年，他家原本的房子早就卖给别人了，爹娘也不知去向。
    于是这孩子没地方可去，只好又回了牡丹园……
    当他说到这里，就见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大姐姐，又向他问道：
    “当时老人家让你拿着钱回家，是因为你犯错了吗？”
    “没有啊？我就是没想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有终那孩子委屈地说道：“老人家从来不责骂过我们，即便我犯了什么错，也是嘱咐一遍就过去了。”
    “他还说我读书读的好呢！老人家让我好好认字，说我将来能当个西席先生……”
    “那你能不能想起来？”红袖接着问道：“他在给你银子，让你走的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那天啊……没啥啊？”
    只见孩子认真想了想，忽然说道：“有个客人来拜访老人家。”
    “往常那些读书人拿着拜帖过来，都是老人家的亲朋故旧推荐过来，请老人家给年轻人指点文章的，这种事每天都多得很。”
    “可能就是那个人的缘故，本来老人家乐呵呵挺高兴的，那个人走了之后，却半天没说话，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那是个什么人？”红袖听见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燕然，又轻声问道：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或是他的名字吗？”
    “怎么可能记得？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只见这孩子苦恼地说道：
    “我就记得，是挺漂亮的一个年轻人……”
    “他没拿拜贴，是看门的家丁传的口信。”
    “对了……他一个上午，来了两次！”
    “嗯？”
    燕然他们听见这话，同时都精神一振！
    话说那些年轻的末学后进，靠着长辈的举荐，能见这位大宗师一面已经不错了，居然有人一上午见了两次？
    “那你再想想。”红袖知道这是个关键的节点，也知道急不得，放缓了语气微笑着问道：
    “你记不记得，他跟老人家说了什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比如说脸上有颗黑痣，或是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
    “他……”
    这时的有终绞尽脑汁，双眼看着棚顶，显然是在拼命回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燕然他们的心……这孩子回忆出来的每一个细节，可能都很有用！
    “那个人骚包得很。”
    只见这孩子犹豫了很久，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早晨他来的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很漂亮。”
    “之后没到午时，他第二次又来时，换了一身衣服……当时我还想呢，这个人够折腾的，怎么这会儿工夫就把衣裳给换了？”
    “那个人多大年纪？有胡子吗？”红袖继续问道。
    “没有……但是个大人。”
    “那就是不到十八了……”红袖闻言点了点头。
    燕然仔细地听着孩子的话，苏信和钱戏他们几个，则是不断交换着眼神。
    很显然，这个半天之内两次拜访大宗师的人，是个关键！
    因为这人走了以后，那大宗师就开始闷闷不乐，显然是在忧虑着什么事……
    这是不是可以推测，大宗师在那个时候，就预料到危险即将来临？
    所以他想起了还有事情没办，比如欠城外白云寺的二十双僧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派有终去送僧鞋的时候，大宗师考虑了一下，决定给孩子五两银子，让他直接回家，不用再回来了！
    以有终的父母，把孩子卖掉的情形来看，有终即使回家，也不如在大宗师身边过得好。
    甚至有终回去之后有可能再次被变卖，成为别人的仆人……可是大宗师认为，就算是这样，还是让这孩子远离这里的好！
    这说明，游酢当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或是会被人囚禁。
    他被人软禁在牡丹园的原因，八成就和那天的经历有关！
    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从那天开始，失去自由的！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那孩子身上，红袖姐姐也柔声向他问道：
    “你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个乞丐的呢？”
    “等我回去的时候……”只见有终说到这时，他眼圈一红嘴一扁，差点又哭出来！
    “我一回到牡丹巷，就发现所有的人……全都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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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6章：那时故园、噩梦纠缠

    果然如此！
    燕然闻言，立刻深深吸了口气。
    通过有终的讲述，燕然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正是那天下午，有终离开之后，牡丹园立刻变成了禁地。
    不仅大宗师失去了自由，外面牡丹巷的商铺也全都换了人！
    有终抽泣着继续说道：“巷子口开糖食铺子的赵妈妈……因为我爱吃松子糖，她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有松子。”
    “我买糖的时候，她总会多给我几粒，每次我经过她家店铺，她会笑着拿我的外号打招呼，可是那天……”
    “她看见我从门前经过，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还有那个开豆腐店的王三郎，我常给老人家买豆腐脑，每次都去他家……”
    “我看见他坐在门口喝酒，理都没理我，他以前滴酒不沾，可是那天他一仰头就喝了半壶！”
    “那些熟悉的街坊邻居，每一个都当我是从这里经过的路人，对我不闻不问。”
    “我真想上去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巷子里太诡异了，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心惊胆战，到后来我连头都不敢抬1”
    “接着我来到牡丹园的门口，看到府里的管家大叔正从大门里走出来……他两眼发直，就像着魔了一样！”
    “我想跟他说话，突然就看见他跪在地上大声咳嗽，从他口鼻里咳出来的，竟然是闪闪发光的金粉！”
    “我吓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我知道府里肯定出事了，又担心老人家的安危，所以没跑远，我绕了一大圈，来到牡丹巷后巷。”
    “后巷里面有个荒废的院子，院子当中有棵大枣树，树枝正好垂到牡丹园的后院墙头上。”
    “我记得每一年枣子熟了，我都和有初两个去摘着吃。我托他上墙，他再拉我上去，然后我们俩骑在墙头上，抬起头就能咬到树枝上脆生生的枣子。”
    “但那天我爬到树上，往牡丹园里面一瞧，就看见府里的人倒了一地！”
    “他们有的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死了，有活着的正跪在地上咳嗽……他们把心肺全都咳了出来！”
    “我看见有初一边咳一边喷血，他抬头看见了我，摆着手让我快走！”
    “然后他就死了！哇！”
    有终说着说着，终于捂着脸哭起来。
    这孩子的遭遇悲惨离奇，燕然等人听着他的讲述，像是亲眼目睹了那天牡丹园里的惨案！
    这孩子真是命大，牡丹巷和牡丹园里发生的事情如此险恶，他却能逃出生天。
    红袖一边用手绢给有终擦着眼泪一边问道：“然后呢？你一直在牡丹园附近讨饭？”
    “我没地方可去，也不敢回牡丹园，我只要远远地看见那个卖糖的王妈妈，就吓得心里直颤。”
    “那是一群妖怪，它们把王妈妈给吃了，还害死了满巷子的人，然后变成了他们的模样！”
    “之后我把银子慢慢地花光了，最后只能满街要饭。”
    “我始终舍不得离开，想着或许有一天，能看见老人家从牡丹园出来。”
    但是即便真的见着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分辨出老人家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已经变成妖怪了。”
    “可是打那以后，我等了两年，老人家却再也没有出过门！”
    “原本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今天听说牡丹园里来了大队官兵，还听说老人家死了，我就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等我来的时候，那些商铺里的妖怪都走了，整条巷子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我想进牡丹园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可是却没那个胆量……我一靠近那条空空荡荡的巷子，就吓得死去活来！”
    有终说到这里时，又开始掩面哭泣……
    燕然他们心里清楚，这孩子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
    好在有他！不然牡丹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必然是无法查证。
    有终两年之内遭遇的种种怪事，说明这案子的幕后黑手不仅行事狠辣，而且那个黑手还运筹帷幄了很多年！
    红袖听着有终将前因后果讲得有条有理，知道这孩子的头脑相当聪慧，于是回头看了看燕然。
    见小侯爷轻轻点了点头，红袖对有终说道：“既然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那就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我给你找个吃饭赚钱的营生，怎么也比要饭强。”
    “我不去。”没想到这孩子想了想，却扁着嘴攥紧了手里的银子。
    只见他向着红袖说道：“多谢姐姐好意。”
    “我在牡丹园里做了好几年书童，侍奉老人家还跟着老人家读书，可是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再没有什么牵挂，我想看看远一点的地方是什么样……”
    “那也好。”
    见到这孩子主意已定，红袖也不好说什么。
    程炼心在怀里摸了摸，特意挑了几块碎银给他，方便这孩子花销。
    之后燕然让范楞娃把有终带出巷子，让他随意离去。
    在有终临走时，小侯爷还郑重向他道了谢，然后告诉了他几个七十二路烽烟开设的连锁店铺。
    他告诉孩子，如果钱花完了还没找到生计，就到这些店铺里的任意一家。
    只要说是龙王让他来的，就能在那店铺里当上伙计，养家糊口不是问题。
    另外他还认识字，说不定将来能当个账房先生。
    有终立刻点头，示意他他记住了。
    正当孩子欲转身离去之际，，燕然却又叫住了他。
    当有终回过头，就见燕然笑着向他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发生这件事的时候……”
    “是在春闱之前，还是在这之后？”
    “春闱之前，”那孩子随即回答道：
    “每次春闱前来拜访老人家的访客格外多，都是想让老人家在考试方面加以指点的。”
    “所以在考试之后，来的人就少了，我不会记错的！”
    “好。”
    燕然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之后就见孩子嘴里一边念叨着“龙王”还有那些店铺的名字，一边被范龙王带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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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7章：长夜街头、心似狂流

    此时的燕然却久久不语，心里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
    有一点可以肯定：马植把粉妆楼的情报交给了太子，而且他今天还替太子传话，说明马植已经和太子合流。
    然后就是牡丹园的事，斜刺里又杀出来一个毒王，手段相当凶残，所用的毒药连羊小白姑娘都不认识，这毒王也是堪称劲敌。
    可是案件中悬而未解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大宗师游酢，因为两年前那个漂亮年轻人的奇异事件，被某个庞大的势力囚禁于此。
    等燕然来到牡丹巷之后，这位当世大儒又被果断灭口！
    甚至过来干扰自己的常虎，也被毒王毒死……
    如果不是那个心存执拗的有终，今天这场事件，真的有可能会变成一团迷案！
    ……
    来回奔波了一天，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燕然一离开安全屋，随即就看到范楞娃正站在路口那边。
    有终那孩子已经走了，看老范的意思，他还想护送燕然回府之后再回龙王会。
    燕然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这半夜三更的，你回去歇着吧。”
    “咱们这么多人，你还怕我出危险？”
    范楞娃听了燕然的话，笑了笑却并没有往龙王会那边走。
    他跟在燕然后边说道：“我还是把小侯爷送回去才放心……”
    “姚不凡和蒯无用都在照看燕青，另外这两天的事实在太邪门了！”
    “哎？那是……那个孩子！”
    范楞娃整说着话，忽然一抬头看到远处的街上有个东西。
    借着月光仔细一瞧，赫然是个人！
    一见这人的身量和穿的衣服，大家就认出来，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叫有终的孩子吗？
    看到有终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大家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话说在这一天里，被杀人灭口的人实在太多了，看来这孩子也遭遇了危险！
    范楞娃连忙过去探了探孩子的鼻息，感觉那孩子还有气儿，老范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燕然也快步走过来，低头去看孩子的气色。
    脸色正常，不像是中毒，倒像是被重手法打晕了……
    突然！
    一把闪亮的钢钩犹如闪电，从那孩子的手上一闪，勾向燕然的咽喉！
    突然发难，距离极近，猝不及防！这一幕惊得在场的众人心头巨震！
    原本燕然已经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这把钢钩破开喉咙。
    好在燕然此时正微微弯着腰，这一刻他来不及做别的动作，却瞬间挺直了身体！
    “咔”的一声！
    钢钩勾在了燕然的锁骨上。
    可锋锐之极的钩尖，却在银鳞内甲上划了过去。没能破体而入，燕然这一挺身。正好躲过这致命一击！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这件内甲，小侯爷性命休矣！
    离得最近的范楞娃，一见那钢钩奔着小侯爷的喉咙而去，才惊觉手里扶着的，并不是书童有终，而是化妆成有终的刺客！
    范楞娃猛然放手，吐气开声，肩膀向着这个刺客全力撞去！
    这时燕然身形暴退，所有人都在抽刀拔剑！
    钱戏奋力挡在小侯爷身前，兵刃最短的程炼心手指轻弹，两指尖夹着一把小小的刀刃，向着那刺客的双眼割去！
    与此同时，那个半疯小贱贱一个箭步，上来劈裆一脚，朝着刺客的两腿之间狠狠踹去！
    可那刺客却一低头躲过了程炼心的小刀，身子向后一缩让开了范楞娃的冲撞，小贱贱的劈裆一脚也踢了个空。
    只见那刺客人如鬼魅，闪身间已经到了三丈之外。
    夜风起处，他头上的发髻随风散开，乱发随风狂舞！
    原来程炼心刚刚那一刀，到底还是削中了他的头发！
    当那刺客把脸上的面具摘下去，这个小童子有终，立刻就变成了另一张脸……居然还是个女的！
    这时燕然这边的众人，心中恼恨难当，怒发如狂！
    大家瞪着对面的刺客，静寂的街巷瞬间笼罩在一片沉重而紧张的气氛中。
    差一点，就差一点，小侯爷就没了命！
    可是那个小贱贱一脚蹬空，在地上来了个大劈叉，还疼得“嗷”地嚎了一嗓子，瞬间破坏了气氛！
    大家正要上前，抓住这个女刺客，所有人却瞬间不约而同，齐刷刷站住了脚步。
    在街巷的暗处，又走过来两个人。
    一左一右，站在了这个女刺客身旁！
    对方是有备而来，刚刚的偷袭不成，看来是要硬吃燕然了！
    “好家伙，差点没命嘿！”
    燕然一边摸着衣服上被划开的破洞，一边笑着看了看红袖姐姐。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险，红袖姐姐气血翻涌，连眉间的红莲都现出来了！
    不仅是红袖姐，燕然这边的所有人都动了杀心。
    清冷的月光下，大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对手！
    这三个人，全都不认识！
    ……
    那个刚刚刺杀燕然的女刺客，揭开了面具后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看来二十五六岁上下，居然长得颇有几分风韵。
    这娘们儿双目狭长，凤眼中隐含风情月意，一看这神态表情就不是好道上来的正经人。
    女刺客左边那位，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手上拿着一把奇长无比的长剑！
    这把剑宽只有半寸，长度却达到了七尺，剑光闪烁吞吐，剑身狭长雪亮。
    燕然一见之下就知道，这把剑这么窄，却能打制得这么长，而且寒光如雪，一定是把天下有数的名剑！
    至于右边那位，则是个极其粗壮的汉子。
    看他的身高和普通人相仿，却几乎有两个人那么宽，异常粗壮健硕！
    此人往那里一站，完全就是个四方形，他手上还提着一把怪异的兵刃……
    燕然仔细看去，就见那是一把青龙偃月大刀，可是刀柄却粗到没朋友，几乎有男人的小臂粗细，大刀的刀头更是夸张至极！
    刀身上布满铸造的痕迹，残留着斑斑的油彩，燕然知道这东西，肯定是从哪个关帝庙里偷出来的。
    这是神像手里的大刀，怕是没有两三百斤的份量！
    三位强敌，一个大铁刀，一个大长剑，一个大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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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8章：名刀长剑、月影如山

    看他们的样子都是高手，也明显都是狠角色。
    那个易容成书童有终的女子，就凭她刚刚那一招，显露出来的武功就相当了得。
    不算现在还没爬起来的小贱贱，这女子在范楞娃和程炼心联手进攻之下，依然从容退走，足见这三个人很不好对付！
    钱戏看了一眼那三个刺客，却是咬牙切齿的狠狠一跺脚！
    “她娘的那个破子腿下头露出来的两条小腿，虽然涂了污泥，但一点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也没有常年抓挠留下的疤痕！”
    钱戏懊恼地说道：“主人过去之前，我应该仔细看看的！”
    “可说呢？”这时捂着裆从地上爬起来的小贱贱，也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说道：
    “我刚才趴地上的时候也看见了，她腿上确实没疤痕，另外那也不是抹的泥呀？”
    “这娘们天生就黑，是个黑里俏！苍天哪腿都黑成这样了，其他的地方那得黑成啥德行啊？”
    小贱贱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对面那风骚女子，气得脸色发青。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燕然正向身后摆手，示意他赶紧让开！
    眼下这一场明显是高端局，小贱贱帮不上忙，估计还得添乱。
    另外刚才劈叉那一下，小贱贱又不会气运兰芝的武功，估计怎么也得缓一会儿！
    “这是何方英雄，要跟我过不去啊？”
    燕然笑着向着面前这三人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别杀错了人！”
    “燕然？”
    “是啊！”
    “杀！”
    在三个刺客之中，看来是以手持长剑那位中年文士为尊。
    他简短地问了一句，一听见燕然回答，这长剑文士立刻就下令向前冲杀！
    三人同时直冲而来，燕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心头却猛地一震！
    只见他队伍中最强的两位高手，冷烟翎和羊小白，居然并没有注意杀过来的这三个人。
    两位姑娘正目不转睛，盯着远处街道上的房檐！
    燕然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深深的黑暗……
    可冷烟翎和羊小白的表情却说明，她们注视的那个方向，一定还有其他的强敌！
    冷烟翎姑娘扣着暗器，正在全神戒备。
    而那个羊小白……燕然知道，她一旦跟那位蛊王或是毒王对上，或许她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且还不一定能确保获胜！
    这一刻，燕然身边的人已经上前迎敌。
    众人分工明确，不愧是小侯爷的弟子，大家瞬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程炼心的兵刃极短，小贱贱的武功根本不入流，钱戏基本上和不会武功差不多，苏信是远程不宜肉搏，卢俊义还要贴身保护燕然！
    所以他们都没动，
    冲过去对上那个中年文士的人，是百里轻和庞晓梦。
    两位姑娘身法轻灵动作敏捷，刚好可以闪避快剑。
    另外她们手上的兵刃，一个是天下第七名刀月满乾坤，一个是丝毫不逊色的寒铁宝刀！
    那个手拿关公大刀的壮汉，则是由栾廷玉一人单挑。
    看此人手上的兵刃异常沉重，只怕是范楞娃之类的水准，上去也很难插得上手。
    最后是那个行刺燕然的风骚女刺客，冲上去对付她的，正是红袖姐姐和苏羞姑娘。
    这时小贱贱才发现，苏羞姑娘手里那把宝剑很是眼熟！
    上边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他连忙往自己的腰带上摸了一把。
    好嘛他这时才发现，刚才苏羞姑娘冲上去的时候，顺手把他的雪花镔铁剑给抽走了！
    这一刻，苏信已将寒铁箭搭上了弓弦，卢俊义手握寒铁枪，也是全力戒备。
    范楞娃和程炼心护住了燕然的背后，苏家姐妹中的另一位苏阮姑娘，也是拔剑在手。
    但她跟她姐姐不一样，武功水准也就对付几个普通军士，在这样的战斗中却是力不从心。
    燕然一边观察着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一边心里却在暗自翻涌！
    ……这帮孙子，时机挑的可真好！
    刚刚燕然是秘密来到这处安全屋，因此胡阿佑和王德发没有跟着前来，也没有带着侯府卫队。
    燕然手里的顶级武力，姚不凡和蒯无用正在给燕青护法，再加上燕小乙有伤在身，燕然这边相当于少了三个强手！
    以至于连红袖姐姐都亲自上阵了……燕然向着红袖的方向看去，心里又是一惊！
    只见那风骚女子，手上两把钢钩一左一右，不断在红袖和苏羞两位姑娘的兵刃上磕碰出火星。
    双方一动起手，便是招招夺命，狠辣无情！
    那娘们儿手上的钢钩只有不到一尺长短，钢钩弯曲的内侧却带剃刀锋利般的刃口，是件歹毒至极的兵器！
    怪不得苏羞姑娘没去抽她妹妹的剑，而是顺走了小贱贱的兵刃。若不是雪花镔铁，只怕也扛不住这么激烈的磕碰！
    只见那娘们儿身形闪动之间，兔滚鹰翻灵动之极，强攻硬架凶悍异常！
    三个人的战局，看来凶险万分，只怕一不留神，弹指间就会有人送了性命！
    而那长剑文士，显然武功更高！
    庞晓梦的刀法远超红袖，可即便如此，她和百里请两位姑娘纵横跳跃，弯刀在月光下快到拖出了一道道流光残影，却依然奈何不了那个文士。
    文士手中的那把长剑挥动之际，犹如呼啸的长鞭，带着一声声凄厉的啸鸣，黑夜中几乎是无形无影！
    剑光灵动闪烁宛若灵蛇，燕然看着那把长剑，简直就像柳条一般柔韧！
    那文士手腕只要微微一动，长长的剑尖就呼啸着大幅变向，刺向你绝然想不到的地方！
    幸亏庞晓梦和百里轻宝刀锐利，身法轻灵，刀招又是极其相似，因此心意相通。
    两人攻守之间不住变幻，身形站位替换得如行云流水，在密不透风的长剑剑锋之间，犹如两只灵巧的燕子一般翱翔穿行！
    战局险到了极处，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之后燕然再看栾廷玉……老栾的八棱浑铁棍硬砸硬架，已经和那个壮汉的大刀，连拼了数招！
    两把兵刃相撞之际，发出了沉重之极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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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9章：世间神锋、岂止是卿

    看得出那壮汉的力道相当强悍，可栾廷玉也不落下风。
    要知道老栾在侯府里不显山不露水，原本是不经常显露武功的。
    但其实燕然知道，像栾廷玉和卢俊义这样的人，在和江湖人士动手的时候，实际上是相当吃亏的。
    真正能发挥他们长处的地方，其实是十荡十决的战场！
    要是在侯府庭院里，双方各自拿着兵刃比斗，卢俊义估计打不过姚不凡和蒯无用……
    但是双方如果穿上铠甲，骑上战马，在战阵冲杀的时候你试试！
    在那种情况下，十个姚不凡也比不上一个卢俊义管用！
    因此栾廷玉今天遇上了这种力量型的选手，他的实力才真正发挥出来。
    只见栾廷玉手中那条八棱混铁棍，劲力雄浑，气脉悠长，攻守兼备，一时间倒是难以分出胜负。
    燕然不禁暗自皱眉，这三个孙子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要说他们是汴京本地的强者，红袖姐姐不可能不认识。
    那个临时找来一把关王刀当兵刃的壮汉若是军中将领，苏信也应该有所耳闻！
    一个这种高手已经是天下难寻，怎么会突然出来了三个？
    可是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燕然再犹豫下去了。他知道这样的生死相搏，可不是自家切磋武功。
    稍一迟疑就会有人命丧当场，整个战阵也将随之崩溃！
    想到这里，燕然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羊小白和冷烟翎。
    紧握住身后衣袍下的短火枪枪柄，燕然沉声说道：
    “苏信，老卢……给我杀！”
    ……
    燕然做好了打算，如果战局不利，他也只好动用火枪。
    如果不是绝对必要的话，他不想这么干，因为只要火枪在他手中，他就相当于是一个绝顶高手！
    这种可以一招定胜负的底牌，能不露就不要露出来，否则他这火枪的犀利之处一旦天下皆知，谁还能傻乎乎地站在他面前让他打？
    以他的轻功底子，他又能追得上谁？
    因此燕然握紧了火枪，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卢俊义犹猛虎一般持枪向前！
    卢俊义不用主人细说，就知道燕然让他上阵，要对付的目标是谁。
    一定是那个拿着关帝大刀的壮汉，因为他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战阵功夫！
    此时此刻，当卢俊义一加入战局，形势立刻就变了。
    眼见卢俊义冲过去，对着那个大汉当胸就是一枪！
    出枪之际，卢俊义手握阴阳把一颤，寒铁枪尖抖开了一片海碗大的寒光，枪风劲疾，犹如怒龙出海！
    那大汉原本正在和栾廷玉缠斗，眼见卢俊义这一枪犹如天外飞来，枪还未到已是烈风扑面，霎时把他吓得亡魂皆冒！
    正所谓：枪怕摇头棍怕点！
    对面那人掌中分明是一杆纯铁枪，居然被他抖成这样，足见此人功力何等老辣？
    更何况这么大一团枪尖，你让他如何格挡！
    一旦自己举刀格挡，却没能吃住对方枪尖上的力道，对方趁着自己招式用老，一枪就能将自己穿透！
    这壮汉也是个战阵上的老狼，心里明知道卢俊义这一枪的厉害，却已是躲闪不及！
    而这时，苏信手中弓弦呼啸……寒铁箭破空而来！
    这一箭直奔那手持双钩的女子，这正好赶上那娘们身形跃起向前扑击！
    苏信的时机掐得极准，就在那女子两脚同时离地的时候，箭如流星已经到了她眉睫之间！
    女子人在空中，无法躲闪，她知道自己的双钩一旦去格挡那支寒铁箭，红袖和苏羞两人左右同时进攻，她就必死无疑！
    女子霎时惊得魂飞天外……用燕然的话说，她都看见自己太奶了！
    燕然深深吸了口气，生死成败就在这一瞬间……
    就在这时，夜空中火光一闪，犹如流星划过天际！
    两道流火从暗夜中破空而来，其中一道划过那个壮汉的耳畔，撞在了卢俊义的枪尖上！
    另一道则是从那双钩女子的身边闪过，正好击中了苏信的寒铁箭！
    卢俊义立刻枪作龙吟，震颤不止，那壮汉趁机身形向后暴退！
    ……真是白捡了一条命！
    而那道流火撞在卢俊义的枪尖上，居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在巨大的撞击力道之下，带着火流直上夜空！
    另一边苏信的寒铁箭，被一道流火撞击后，也霎时飞到了远处。
    可那道火光却是余势未减，又向前直飞了两丈，“夺”的一声钉在了树上。
    燕然这时才看清，树上钉着的居然是一把燃烧着火焰的短刀……长度六寸有余，刀身还在燃着炽烈的火苗！
    就在这时，场上形势突变！
    趁着那双钩女子身形暴退之际，红袖姐姐却娇躯一晃，一个跨步横移！
    刹那之间，红袖居然冲进了长剑文士的战团，刀剑相击的声音，瞬间密如急雨！
    那中年文士一生威名，全靠手中这把名剑又长又快。
    寻常武者普通刀剑在他手上，往往一招便是连人带兵刃，被剁成四截！
    因此他性情也是狂傲无比，没想到今天却是流年不利！
    寒铁弯刀，月满乾坤，红袖流萤！
    三大神锋，伺候他一个！
    才斗了几个回合，他就觉得自己的长剑像是瓷碗里的骰子一样，被磕碰得身不由己四处乱蹦，完全被打乱了剑势！
    就在红袖加入战团的一刻，他已经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当他察觉危险向后倒退之际，庞晓梦和百里轻两把弯刀同时电射而来，一左一右撞在了他的长剑上！
    “叮”的一声响！
    这位文士就像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险之又险才全身而退！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手中，那把万分珍惜的长剑“流光”，七尺长的剑身，前边有一尺多被人砍断了！
    这把他给心疼的，简直比自己被人砍了一只手还难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弹指之间，燕然这边三战三胜，同时三个对手也鬼使神差的得以脱身！
    另一边，羊小白和冷烟翎深深吸了口气！
    当燕然顺着两位姑娘的目光，向着黑暗的前方看去。
    那三个刺客正在狼狈的后退，在他们身后的夜幕之中，慢慢地走出了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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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0章：寂灭天骄、魔眼狂刀

    看清了来人的相貌以后，燕然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居然是两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寸步不离，长得就像是粉妆玉琢的瓷娃娃相仿。
    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小女孩身穿黑衣，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就像是瞎子一样。
    另一个却是身穿明艳的黄衣，一边走一边歪着头，目光流盼之间，一直都在羊小白和冷烟翎姑娘的身上！
    看来这小个姑娘居然知道，她们两个才是燕然手中最强的武力！
    就在燕然以为又是一场恶战即将爆发之际，没想到那两个小姑娘却向着败退的三人轻轻挥了挥手。
    随后就看见那三个凶悍之极的高手，在两个小女孩面前居然连话都不敢说，低着头灰溜溜地向后退去。
    两个小女孩也不言不语地转身而去，五个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一直看到他们走远了，燕然才松了口气。
    这场生死拼斗极为凶险，却结束得不明不白。燕然实在猜不到，这是谁要来杀自己！
    参战的众人回到了燕然的身边，这种生死拼斗最是消耗体力，几位姑娘全都是香汗淋漓。
    卢俊义拍了拍栾廷玉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他打得不错。苏羞姑娘经过小贱贱身边时，皓腕一转，顺手将那把镔铁剑给他插回了腰带里。
    这边燕然检查所有人身上有没有带伤，好在众人全都安然无恙。
    那边程炼心和钱戏正在打扫战场，他们把苏信的寒铁箭和那把长剑被砍下来的剑尖，还有钉在树上的短刀都取了回来。
    当小贱贱看到自己的宝剑失而复得，他笑嘻嘻地向苏羞姑娘问道：
    “怎么样？我的家伙用着还顺手吧？”
    苏羞姑娘冷冷地说道：“你确定要跟我这么说话？”
    “刚才我把剑给你插回去的时候，剑锋要是偏上一点，你的家伙就没了！”
    “那就我来插，你就别动了！”
    小贱贱听到姑娘的威胁，居然是毫不在意，依然是随心所欲的调戏。
    苏羞姑娘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她忘了这特么是个半疯儿！
    别说是面对威胁了，就算是在皇帝老儿的金殿上，只怕这孙子也是这揍行……
    苏信收起了破损的寒铁箭，燕然看见范楞娃递过来的剑尖摆了摆手，让他自行处理。
    估计这支剑尖可以改成一把匕首，毕竟那中年文士的宝剑也是一支神兵利器！
    这时燕然和红袖两人，仔细看了看那把钉在树上的短刀……
    就见那把刀刀身厚重，可钢铁的表面上却像是掰开的发糕一样，满是疏松的气孔。
    燕然一看之下便点了点头，这下算是搞清楚了，为什么这把刀会带着烈火，流光一般飞掠而来。
    估计是刀身上的空隙里，被人浸泡了可然的油脂之类，因此出刀之际，又能杀人又能放火。
    看来这把刀是出自那对小女孩之手，鉴于那个黑衣服的是个瞎子，估计就是穿着黄衣服的女孩射出来的！
    ……与此同时，远方的长街上。
    那行刺五人组行走在黑暗之中。
    “魔神……”
    双钩女子一边挽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向那位黄衣女孩问道：
    “刚才你若是出手，那些人全都必死无疑，你为什么不打呀？”
    “我也不知道，”那个穿黄衣服的女孩，却看都没看双钩女子一眼。
    “姐姐不让我去……想来是对面有高人。”
    “大王说不可低估了他们，这才派了这么多人，没想到究竟还是小瞧了那个燕然！”
    “这怎么可能？”双钩女子听了之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连魔神您都不愿意上前，世上还有这样的高人？”
    ……
    这边燕然看过了那把短刀后，皱眉说道：
    “冷烟翎和羊小白这般警惕，想那两个小姑娘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名号都不留？”
    一旁的红袖却若有所思地说道：“早年间传闻江湖上有两个人，倒是跟刚刚那两个小女孩有点像。”
    “寂灭天骄陈醉陈醒，太行八径魔眼狂刀……据说是两个女子，其中有一个是瞎子。”
    “她们专门在太行八径劫夺红货，是一对姐妹大盗，可是年纪对不上啊？”
    “我看那对小姐妹最多只有十三岁，可是算算年头，寂灭天骄至少已经成名二十多年了……”
    “先不管这些，”燕然回过头，叫所有人分头去找找有终那孩子。
    既然有终的衣服穿在那个女刺客身上，说明他就离此不远，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还能留一条活命！
    趁着大家四下找人，燕然向红袖笑着说道：“即便那俩人真是什么寂灭天骄，我看她们也要倒霉。”
    “那个所谓魔眼，肯定比不过红袖姐姐的神眼，另一个狂刀，她能狂得过我的火枪？”
    “既然他们过来刺杀我，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不管这帮孙子是哪个庙的和尚，惹了我谁也别想好过！”
    红袖闻言一笑，他知道小侯爷这是怕自己过于担心焦虑，因此才故作轻松。
    不用想都知道，小侯爷的心里必定不会松弛到哪去。
    这一天里危机反复出现，强敌接二连三，而且一时间还搞不明白，是谁在跟小侯爷作对。
    所以燕然的心情，怎么可能好的了？
    没过多久，范楞娃钱戏他们把有终那孩子给找着了。
    有终不但全身的衣服被扒得精光，后颈上还挨了一下重击。
    当钱戏他们找到有终的时候，小家伙仍在昏迷，还是苏信用醒神通络的药物把他救了过来。
    燕然看着这个幸运的孩子，不由得心里暗自感叹！
    从那女刺客杀人的利落狠辣劲儿来看，这小家伙到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托了他那身衣裳的福……
    一是那女刺客要穿着这身衣服行刺燕然，所以不想让衣服上沾染鲜血。
    二手那女子可能也不想从死人身上往下扒衣服，穿着死人的衣服也嫌晦气，所以这小家伙才得以幸存。
    看到这小家伙衣服没了，银子也没了，钱戏顺手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有终裹在了身上。
    然后钱戏想再拿些银两给这小家伙的时候，有终却苦笑着晃了晃脑袋。
    “可不敢再要贵人的钱了！那么多银子都被我弄丢了，怪可惜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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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怀中木樨、舌尖丁香

    “反正我有张嘴还能要饭，有这身衣服不至于光着就行……哎呀！”
    说到这里，这小家伙看着自己身上钱戏的衣服，又苦着脸说道：
    “穿着这绸子衣服，我上哪要饭去啊？”
    燕然看见有终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说实话，这小家伙苦守在牡丹巷附近，心里顾着大宗师的安危，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更何况两年前，他就知道绕一圈爬到枣树上暗地里侦查，说明他还挺机灵！
    难得的是他不但不贪财，而且还在替燕然他们心疼银子。
    最主要的是，他的幸运值真是高得离谱！因此这是个挺不错的苗子……
    只可惜他性子有些恬淡，用燕然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不爱追名逐利，向往自由的生活。
    因此燕然用手一指范楞娃，向着有终说道：“要我说你就别去要饭了，也不用去哪个店铺里当伙计。”
    “看见这个人没有？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龙王。”
    “在汴京城里他有很多兄弟，也有很多人归他管，他每天干的事就是四处乱转，汴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他都要跑个遍！”
    “正好你去给他当个小厮，可以顺便把整个汴京城都看遍了，有他护着你，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你看怎么样？”
    “那也不是不行……”有终见燕然言语和善，待他极其宽厚，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然后他转过脸向着范楞娃问道：“那龙王大哥，你嫌弃我不？”
    “不嫌弃不嫌弃！你将来别嫌弃我就行！”
    范楞娃的回答立刻让有终破涕为笑，然后他就起身站在了范龙王的身后。
    ……
    燕然终于有惊无险地回了侯府，在范楞娃和栾廷玉回去的路上，他们旁边还多了个小厮有终。
    栾廷玉看了看有终，然后转过头向着范楞娃说道：“我看主人挺喜欢这孩子的，为什么不把他弄到府里给他当个书童？”
    “所以我才说你那个心眼啊，就是个实心的浑铁棍！”范楞娃恨铁不成钢地向栾廷玉说道：
    “这时候小侯爷身边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没看到今天出门的队伍里少了谁？”
    “少了谁？”栾廷玉纳闷地反问了一句。
    范楞娃沉声说道：“这边小侯爷把卫队调出侯府，他立刻吩咐紫霄惊鸿两位姑娘，不要跟他一块出来。”
    “那是为了增加李师师姑娘和燕青小哥身边的护卫人手，小侯爷如此人物，过的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所以没事别光耍你的大铁棍子，多走走心，多给小侯爷分忧！”
    “就算咱哥俩心窍笨，但是扎扎实实的把活干好了，把心思用对地方，让小侯爷少熬点心血也是好的。”
    “对对对，范大哥还是你有见识，你就多费点心吧，我的心就算了。”
    “我开兵见仗的时候，把那帮跟小侯爷来劲的孙子，多敲死几个就全都有了！”
    栾廷玉扛着铁棒子嗖嗖地跟着走，有终那孩子也一边走一边眨巴着眼睛，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
    等到转过天来，燕然早上第一件事，还是照例去看燕小乙的情况。
    今天是第三天，燕青显然已经是疲乏至极，却还在咬牙坚持！
    燕然看到燕青劳宫穴上的毒针还在不停渗出黑血，就知道这燕小乙在今后的四天时间里，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辛苦不知多少倍！
    怪不得羊小白说，燕青经过这次中毒之后，会因祸得福。
    燕然苦笑着想道：这哪是因祸得福啊，这是强赶鸭子上架！
    七天不眠不休，一刻不停地运转内力，当然会对这个人的修为有极大的好处……
    可要不是身中奇毒的人，谁能做得到？
    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要是完全不吃饭大概能坚持十五天，七天不给他水喝，他就要渴死。可若是三天不睡觉，那人的精神就会出问题！
    燕青却要足足坚持七天……能不能脱胎换骨不知道，但是活脱脱扒下三层皮是肯定的！
    这边燕然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还是有些担心燕青。
    他正琢磨着让红袖把府里的库房翻翻，把最好的人参找出来，给燕青混到牛乳里喝下去……
    这时李师师姑娘从外边进来，二话不说把嘴里的雀舌香，大大方方嘴对嘴地送到了燕然舌尖上。
    “替我含一会，姐姐喝个茶。”
    姑娘双唇冰凉甜润，燕然不禁怦然心动：还是师师姑娘会玩儿……
    红袖姐姐一边绣花一边低着头笑，紫霄则是朝着李师师做了个鬼脸。
    今天早上小侯爷没出门，因为他得到消息，圣旨就要到了。
    现在官场上的情报系统，已经在鸣鸿姑娘的主持下渐渐展开。对于燕然来说，朝堂上的动向也很难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燕然翻动着嘴里的雀舌香，心里觉得很满意！
    其实古代有很多东西，在现代都有另一个名字，很多甚至是燕然在来到大宋后才逐渐知道的。
    就像红袖姐姐爱用的木樨香饼，这木樨是香料的名称，长在树上的时候它叫桂花。
    还有这雀舌香，因为生得酷似雀舌而得名，其实它在中药里的名字叫做公丁香……没错丁香还分公母，没想到吧？
    今天燕然虽然没出门，但却一点没闲着。
    他一大早上就嘱咐百里轻去卧虎台送信，让七十二路烽烟紧急加强防务，务必全力警戒！
    同时他让钱戏去通知万茯苓，让万茯苓携带机关火药，驰援卧虎台。
    之后他还让人去向君风华通报，昨天跟踪那条尾巴的结果……最终那条尾巴通向了牡丹园，结果造成了那么大一桩惨案！
    君风华倒霉就倒霉在，他的开封府衙接了富商史端死亡的案子，结果这案子先指向了粉妆楼，又通过那条尾巴指向了牡丹园……
    还有常虎全家暴死这件事，对于庞七郎的升职有利，燕然捎信让庞七郎立刻用银子活动官职。
    没过多一会儿，圣旨果然到了燕家侯府。
    燕然接旨时，小黄门宣读的内容，果然和燕然料想的一模一样。
    由鸿胪寺卿燕然，负责支应三路招安人马的接待！
    这三位青史上赫赫有名，还被宋徽宗刻在柱子上的人物，将在几天之内陆续到达汴京。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山东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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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2章：英雄肝胆、雨信云期

    转过天来，范楞娃早早的就来到了侯府。
    这位汴京龙王心里很清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因此他的龙王会随时都要等待调遣。
    与其说让人在中间来回传信，还不如他亲自到侯府等着更方便。
    进了内院之后一摘下眼纱，范楞娃就看到小贱贱正抬头看着房顶。
    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小侯爷和苏信正坐在房顶上聊天。
    “这也是怪了。”
    小贱贱看到是范楞娃来了，瞧了他一眼之后，目光又转向了房顶上的燕然。
    这小子自言自语道：“娶这么多媳妇儿，武功进境还这么快？这要是我的话，哪有工夫练武啊？”
    “你这话要是让主人听到，活活儿打死！”范楞娃一下就听出这小子话里有话，他笑着问道：“小侯爷是自己跳上去的？”
    “可说呢？”小贱贱眉飞色舞地回头看了范楞娃一眼。
    “前两天我还看见他上房未遂，摔了个大屁股墩……今儿居然一家伙蹦上去了！”
    “虽然手刨脚蹬，姿势比蛤蟆还难看，人家也是自己蹦上去的！”
    “真是不服不行，这小白脸子对自己真够狠的……”
    “啪！”
    范楞娃见这小子越说越过分，到底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脑瓢。
    之后他看了看房顶上的燕然和苏信，知道他俩一定有事在谈，自己现在上去不合适，于是直接进院子喝茶去了。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兄。”
    “你不知道。”
    “哦？那你说说我听听？”
    燕然听见苏信这句话就乐了。
    两人在房顶上，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心胸也不禁为之一宽。
    刚刚苏信的话，倒是让燕然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猜错了。
    只见苏信在瓦片上挪了挪屁股，看着远处起伏的房子和淼淼升起的炊烟说道：
    “你觉得我一听说淮西王庆要来汴京，就惦记着要给那一百七十六口惨死的乡亲报仇。”
    “你觉得我正在想着怎么杀掉王庆……可我没想这个。”
    “哦？”
    经过苏信一番解释，燕然知道自己还真想差了。
    于是他正色向苏信问道：“你真没想着报仇？”
    “能报仇当然最好，但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
    苏信回头看了一眼燕然，然后转回头去道：
    “我知道有人正在和你作对，那人的势力非同小可。我知道你现在正处在危机之中，可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侯府看似繁华兴旺，但你只要打错了一个念头，就会立刻万劫不复。”
    “我也知道一提起淮西王庆，你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帮我报仇！”
    “那次在卧虎台我杀了王冕父子，但报仇只报了一半，只有把王庆斩于刀下，才是彻底为那些相亲报仇雪恨。”
    “但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一件大事，比我的私仇重要不知多少倍！”
    听苏信说到这里，燕然已经愣了……这位苏兄说的一点没错！
    苏信淡淡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红袖喜欢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天下比你聪明的人也多得是。”
    “我忠心耿耿跟着你的原因，也并不是你救我性命，为我报仇……”
    “那些你亲手挑选出来的门人弟子，里头没一个是傻子。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你心里有件特别大的事，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能让你这样的人舍生忘死地追寻，但知道这件事想必很了不起。”
    “对百姓仁慈，对贪官痛恨，对民族忠诚……这些所谓大义，千百年来被一个个大人物像旗帜一样披在身上，掩盖他们心里的肮脏。”
    “但你不一样，你在用生命践行。”
    “和这些相比，我一个人的私仇算得了什么？”
    苏信笑了笑说道：“那个淮西王庆，你觉得他有用就留下，你觉得他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就让他成为你链条中的一环。”
    “如果你觉得我还是过去那个苏信，还是那个被愤怒两眼通红，一心想要报仇的少年。”
    “那你不但小瞧了你这些兄弟，你也小瞧了自己！”
    听到这话，燕然不禁长长吸了口气！
    他这位兄弟苏信的心胸，竟是如此壮阔豪迈！
    他是怕私人的仇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怕自己为了帮他报仇，反而失去了选择的余地……这才是兄弟！
    想到这里，燕然拍了拍苏信的肩膀笑道：“可是在我这里，民族大义和报仇雪恨并不矛盾。”
    “那个王庆死定了，我说的！”
    “好！”苏信听见这话，他也笑了笑。
    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燕然道：“那现在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还敢欺师灭祖？哎呀！”
    ……
    就这样，当七十二路烽烟中的老大“横断沧澜”楚中天走进侯府内院时，他立刻就被燕然惊世骇俗的轻功，吓得瞠目结舌！
    不过是一房高而已，小侯爷跳下来的时候，居然还用双手杵了一下地……真是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燕然这个厚脸皮却毫不在意，他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还向楚中天挑了挑眉毛。
    说实话，这位楚老大可是多日没来侯府了，今天看来是有要紧事！
    等到楚中天坐下之后，立刻向着燕然说道：“小侯爷的示警正是时候，派去的支援也来得及时。”
    “昨天晚上就有人夜探卧虎台……功夫相当了得！”
    “怎么样？”燕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招手让房顶上的苏信赶紧下来。
    等到苏信也在旁边坐下，就见楚中天沉声说道：“我们卧虎台接到小侯爷的警讯之后，就立刻加强了防卫。”
    “可终究卧虎台那村子地方太大，处处防守让我们七十二路烽烟的人手也被摊薄。”
    “再加上来的人相当厉害，虽然我们极力戒备，还是被来人偷偷潜进了村子。”
    “村里的机关接连射杀了敌方三人，咱们这边的黄泉使者吴生里，也被他们擒了去……”
    “啊？”
    燕然一听之下，脸上顿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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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3章：倾心而来、昔日烽烟

    燕然知道那黄泉使者吴生里，就是七十二路烽烟里，最善于装神扮鬼的那位。
    卧虎台那边凡是有关闹鬼的项目，全是由他一手操办的，他居然被敌人给抓走了？
    七十二路烽烟与小侯爷共患难同生死，情分如同兄弟姐妹，现在他们的人失手被擒，燕然无论如何得把吴生里给救出来！
    楚中天老大又沉声说道：“好在小侯爷派来的万茯苓及时赶到。”
    “在贼人撤退的时候，万茯苓埋伏了火药，又将来人炸死了七个。”
    “其中还有两个人被火药震晕，这次我把那两个俘虏带过来了。”
    “好，”燕然听到这个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万茯苓指着外院说道：“那两个人就在侯府外院，我把他们带来交由小侯爷处置。”
    “从他们手上练功的痕迹上来看，应该在贼寇那边大小是个头目。”
    “我明白，”燕然听了之后随即说道：
    “吴生里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能把人换回来，我一定尽量确保吴大哥的安全！”
    “那就好，”楚中天点了点头说道：
    “小侯爷既然让我们戒备，想必知道我们该戒备的是谁，你也一定知道该找谁去换人。”
    “将来烽烟的事……由你吩咐。”
    听到楚中天老大的这句话，燕然不禁心中一动！
    与此同时，他后面却传来“哗啦”一声响！
    燕然回头一看，原来是紫霄姑娘，刚刚从屋里端茶出来。
    她一听到楚中天的言语，却是霎时心神失守，茶盘上的茶盏茶托，顿时就是一阵乱响！
    燕然当然知道紫霄姑娘为何如此吃惊，因为她本人就来自七十二路烽烟。
    楚中天老大刚刚说出的这句话，味道可是跟这之前，截然不同！
    燕然看着楚中天，却见这位楚老大苦笑着说道：
    “我们七十二路烽烟之前被人所制，苦苦挣扎，无非是为了活命而已。”
    “所幸有小侯爷英雄义气，救下了我们这些江湖野人……”
    “在这之后，我们一边和小侯爷合伙做买卖挣钱，一边想着和你守望相助，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看清楚了。”
    “原本我派到小侯爷身边的这些年轻人，是想跟着你偷师学艺，在你这里多学会几样绝技的。”
    “可是到后来，每一个回去的人，在和烽烟里那些兄弟们聊天的时候，都让我暗自心惊！”
    “这些孩子……”说着楚中天感慨地看了看，那位正在上茶的紫霄姑娘。
    “我看着他们日复一日见识暴涨，看着他们渐渐眼光独到，胸怀开阔，无惧无畏……”
    “我看地出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焦虑越来越少，英雄气却渐渐充盈心胸，变成了一个个大好男儿！”
    “不知道多少次，我听见他们随口说出一句话，就能解决我心中纠结许久的难题。”
    “我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甚至就是现在，他们随便哪一个，都要超过我这个老大哥了！”
    “我曾经护着这些孩子，可我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护着我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这两年以来，他们一次次的告诉我，小侯爷杀了奸臣童贯，小侯爷杀了奸贼朱勔，你又杀了花花太岁高衙内，你救了整个江南义军！”
    “所以这次来，我就想告诉小侯爷，”
    只见楚中天向着燕然郑重说道：
    “小侯爷任重道远，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十七二路若是再置身事外，还在小侯爷的庇护之下苟活，岂是大丈夫所为？”
    “小侯爷如此英雄……岂容独行？”
    “楚中天率七十二路烽烟，请燕候收留！”
    说完这话，楚中天站起身就是大礼参拜，燕然赶忙上前搀扶！
    此刻看着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燕然的心中也是热血奔流！
    燕然知道，楚中天此举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这时的自己凶险万分，局面危在旦夕！
    人在危难之际，楚中天毅然来投，这真是一腔英雄烈血，让人可敬可佩！
    “若非小侯爷如此英雄，怎能让七十二路烽烟，个个心服口服？”
    看到燕然脸上神情激荡，楚中天也着对燕然说道。
    燕然也一笑道：“若非世间还有七十二路烽烟这般英雄，大宋还有什么指望？”
    “一言为定，”楚中天继续说道：“人就交给你了，”
    “卧虎台那边如何处置，我们这帮兄弟该怎么派遣，以后就该小侯爷伤脑筋了！”
    “别的不说，我得先想办法将吴生里大哥救回来，”燕然闻言也笑道：
    “卧虎台那边暂时不用动，我保证那个人……他不会再去了。”
    随即楚中天笑着向燕然行礼，施施然离去。
    看楚中天的背影，他的样子就像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霎时无比轻松。
    同时又是踌躇满志，又像把另一副担子，扛在了肩上！
    这时的楚中天，他一边出去嘴里还一边哼着什么。
    燕然、苏信、紫霄、红袖他们站在院子里，听着那熟悉的曲调。
    大家又像是回到了卧虎台，那黑暗绝望的山洞之中！
    “以一人，报千仇，少年铁骨铮铮。”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
    此时的庞晓梦就靠在另一边的墙壁上，手扶弯刀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不知何时，这姑娘的心中已是热血翻涌，豪情激荡！
    所谓英雄，理应如此！
    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和小侯爷之相比，那些好勇斗狠、杀人放火、却自命英雄的三大寇……他们也算是人？
    ……
    燕然、红袖和苏信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去卧虎台侦察的，绝对是淮西王庆和他带来的同伙。
    那王庆一定还在惦记着自己的二十七万两银子到底哪儿去了，所以他这次来到汴京，自然是要去看看。
    当然燕然告诉楚中天，不用担心王庆再去侦查，就是因为朝廷招安在即，卧虎台和汴京又近在咫尺。
    因此这个时候，王庆派人去看看也就罢了，绝不会大动干戈。
    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卧虎台山洞里的银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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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4章：连拳封眼、掌落如山

    燕然知道，这帮孙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唯独不会去干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小侯爷早就把他们的心肠看透了！
    这时燕然的府里奔走相告，凡是出自七十二路烽烟一系的人都知道，自己正式归属燕然麾下了！
    ……其实这都多余，这里面有几个人比如程炼心，早已经成了燕然的亲传弟子，于化龙和蒋家兄弟，更也是燕然的铁杆手下。
    那更别提紫霄姑娘里，人家在任何情况下，对燕然都是唯命是从！
    因此当他们听到七十二路烽烟的弟兄，全都正式加入燕然队伍时，大家都是喜上眉梢。
    百里轻却忍不住向着惊鸿姑娘问道：“这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我要是一生气，就回不去家了是吧？”
    “你为啥生气呀？”惊鸿闻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百里轻一眼：“是因为小侯爷纳妾纳得多吗？”
    “等着啊！我一腾下手来马上就揍你……”百里轻也知道，这时候在院子里追打惊鸿，脸面上不好看。
    于是姑娘一边牙缝里说着狠话，一边心中记下了惊鸿这顿打！
    ……
    之后燕然也带人来到外院，想看看被烽烟抓住的那两个俘虏是什么德行。
    结果一见之下，燕然却有点失望……
    等燕然出了二门，就在那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的对联前。有人摆设了座位，让小侯爷坐下。
    满身绳索紧紧捆着两个人，小侯爷一见他们浅薄嚣张，凶悍外露，就知道在淮西王庆手下，这两个撑死了也就是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的那种档次。
    其中一个滚的满身都是泥土，尖嘴猴腮，另一个被火药烧没了半边头发，獐头鼠目。
    当这俩俘虏被人从马车上拎下来之后，居然还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居然是个有钱人家嘿！”
    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向着同伴一挑眉：“回头跟咱大王说，抢了他们？”
    “那必须抢啊！”那个獐头鼠目闻言，也笑嘻嘻道：
    “但是先说好了，那绿眼珠的娘们儿得归我！一看着就来劲……”
    “挑你都不会挑！”这时的尖嘴猴腮，却在旁边不屑一顾地努嘴，朝着紫霄姑娘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要来就得来这样扎儿大的，那才带劲呢！”
    “……打，”
    燕然原本也没打算从他们嘴里掏出什么口供，像这种小杂鱼，王庆有什么计划也不会跟他们说。
    但这俩孙子如此嚣张，小侯爷觉得拿他们解解闷儿也好！
    “噌”的一下！
    燕然这一声吩咐还没落地，一个人应声就窜了出去！
    这人身法还挺快，燕然一看发现是小贱贱，他就知道刚才那个獐头鼠目说的那句“绿眼珠的娘们儿”，到底把小贱贱惹生气了！
    估计这孙子心里一定在想着……整个侯府里只允许有我一个流氓！
    你俩是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玩儿这套？
    随即，就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脆响！
    好家伙这顿大嘴巴，简直是密不透风！把燕然都看呆了！
    之间那小贱贱突然间狂躁型精神病发作，两只手左右开弓嘴巴打得此起彼伏，速度快到连红袖姑娘那双神眼，都来不及查数！
    这半疯真是没治了……燕然惊愕地看着那“獐头鼠目”被扇得两眼肿得像水蜜桃一样，睁都睁不开，躲都没地儿躲，估计连谁打的他都没看清！
    小侯爷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他周围那些弟子门人，则是满怀佩服地看着燕然！
    大家心说还是小侯爷厉害嘿！家里放这么个疯子，有时候还真特么管用！
    ……看这通大嘴巴子扇的，就像是琵琶高手手挥五弦，疾风暴雨雨打芭蕉一般！
    那獐头鼠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之后后槽牙也开始往外飞……
    他脸上的皮肉霎时由红变青，瞬间由青变紫，眼看着就要向发黑的方向转变……人已经出现了即将昏迷的迹象！
    “换一个！”
    燕然看着这小贱贱发起疯来，居然就可着一个人打，忍不住笑着吩咐了一句。
    “妥了！”
    随即小贱贱一个箭步，奔着那尖嘴猴腮就去了！
    “哎！哎！哎！我不说了！别……英雄……”
    那个尖嘴猴腮本来在旁边都看呆了，他正震惊的看着同伴，从来没想过打人还有这么打的！
    这就放个屁的功夫，我兄弟都快不认识了！还好没打我……
    正想到这儿，那疯子就朝自己来了！
    果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边连忙开始求饶，可小贱贱一记封眼锤，就打得他脑袋向后一仰！
    然后小贱贱左拳右拳左拳右拳……当当当当速度跟特么缝纫机似的！
    这一通重拳连番轰炸，那尖嘴猴腮被打得，脑袋跟演唱会里的荧光棒似的前后左右乱晃！
    从眼眶发青到鼻青脸肿，从口鼻窜血到七窍流血……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百十来拳已经出去了！
    此刻燕然他们忍住了笑，看着下面这俩倒霉蛋。
    之前被扇嘴巴的那个獐头鼠目抬起下巴，正费力地张开自己肿胀的双眼……他一眼就看到他兄弟比他混的还惨！
    因此他往外吐后槽牙的时候都没敢出声，生怕把那疯子再引到自己这边来！
    别说旁人了，连王德发看见这情景，都对小贱贱心服口服。
    人家阿发哥在燕然的吩咐下，打人嘴巴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向来以力道沉重闻名……
    可你不服高人真是不行！你看这俩孙子的脸！在小贱贱的手底下肿起来的速度，简直比气儿吹的都快！
    “可以了……别抻着胳膊。”
    燕然摆了摆手让小贱贱停下，心里却是一阵暗笑。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看过的一个电影。
    《蝙蝠侠》里面有个反派小丑，燕然一直觉得这个角色有些过分夸张，这家伙没超能力，也没什么钱，就是脑子不正常，凭什么跟身价亿万满身高科技装备的蝙蝠侠抗衡？
    可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一个人要是发起疯来，确实挺厉害！
    燕然也怕小贱贱把这俩孙子打死了，他还得用这两个俘虏交换人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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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5章：长亭短亭、河北山东

    可是话从小侯爷嘴里说出来，却根本不像在担心这两兄弟的性命，而是担心小贱贱肌肉拉伤……
    话说这种高烈度连续性的输出，除了疯子别人还真不行！
    那小贱贱还挺听话，听到燕然的吩咐“噌”一下就窜了回来。
    这哥们脸上都给累出汗来了，两条膀子估计也累得不轻。
    可他还是“呸呸”两声，往自己手心上吐了两口吐沫。
    之后他搓着手，兴致勃勃看着下面的二人……目光到处，看谁谁低头！
    刚刚还嚣张之极的两个山寨头目，已经被这疯子打得面目全非，连头儿都不敢抬了！
    这时的燕然缓缓说道：
    “我对淮西王庆先生思慕已久，早就想和他见上一面……”
    “我们是楚王的手下！”
    那俩孙子听见燕然的话头，赶紧忙不迭交代自己的来历！
    他们心说：面前这个年轻大官，难道跟我家楚王有交情？
    你说我俩要是刚下马车的时候少说点屁话，人家看我家大王的面子，是不是就没事了？
    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俩刚才那顿打，完全白挨了？
    苏信和红袖听到燕然的话，却各自笑着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笑燕然一句话就诱供成功，让他们俩交代了底细。
    而是因为小侯爷说的那句：思慕已久，早就想和他见上一面……其实是真心的！
    ……
    燕然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两个小头目能说的都说了。只是有关他们山寨和王庆的事，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夜叉鬼尤风，神游鬼陆云，这俩货随即就被燕然下令收押，等到见了王庆的时候再说。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虽然看似分外悠闲，但红袖苏信他们都知道，小侯爷一定在思考着什么。
    小侯爷就是这样，越是面临巨大的变故，他越是沉静轻松。每当有巨大的危机来临时，最后总会成为他的登天之路！
    因此大家都看着小侯爷运筹帷幄，只要这位小爷心情好，万事都有解决之道！
    两日过后，燕然突然接到消息，三大寇即将到达城外。
    燕然起身更衣，一切如常。没穿官服，照例是一身白袍。
    他头上甚至没戴着帽子，而是用一根丝带系好。
    腰带收紧，登上官靴，小侯爷细腰乍背，神采飞扬，哪里像个朝廷大官？分明是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
    连一向爱跟小侯爷打嘴仗的惊鸿姑娘，都忍不住在旁边嘀咕……
    “这身条儿就算出去卖俏，也够养活侯府的了！”
    燕然带队出发，居然没有特意吩咐多带护卫，随他一起出行的弟子们心里暗自佩服。
    想那三大寇如虎如狼，便是其中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跺跺脚震动一方的人物，偏偏小侯爷却对他们淡然处之！
    等队伍出发的时候，大家都看得出来，小侯爷心情很好。
    ……其实是因为燕青已经醒了，就在昨日午夜。
    那浪子燕青小死大活，当真是活脱脱扒了一层皮，勉强吃了几口东西之后，便一头栽在床上睡过去了。
    不仅是燕青，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个人轮番护法运功，也给累得死死去活来。
    这回小乙哥没事了，燕然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正好趁着高兴和那三大寇唱一出对台戏！
    党风小侯爷出门时，胯下那匹大黑马擎天柱映衬着小侯爷的白袍，真是分外精神。
    一行人徐徐来到了朱雀门外，再往前走便是一座长亭。
    在古代官道上，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所以诗词里只要提到这俩词儿，基本上就是送别诗没错了。
    燕然来到长亭这边停下，隔着老远就看到官道两侧，密密麻麻全是人！
    眼看着这些人马上步下、高高矮矮、兵刃闪烁、奇形怪状，看来那三大寇已经到了。
    可是燕然走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两伙人，大概都有百人上下。
    他们分列道路两边，让开了中间一块空地，空地上正有两个人手持兵刃，拼命搏杀！
    一看到交手的两个人，燕然眼中就闪过了一道寒芒！
    只见一个大和尚身高力大，行动间虎虎生威，手中一杆水磨禅杖沉重之极，挥舞时候却全然不见费力。
    花和尚鲁智深……总算是见到你了！
    对于这位倒拔垂杨柳的鲁大师，燕然早就垂涎已久，今儿可算是见到本尊了。
    跟鲁智深拼斗的另一个人，只见他身体高瘦，手臂奇长，手里一对铁戟也是纯钢打造。
    这对短戟的分量极为沉重，那高大汉子的挥舞起来却是烈风呼啸。
    两人一时之间，居然打得不相上下！
    燕然不禁多看了那高大汉子一眼……话说这世上能跟鲁智深这么对战的，估计也没几个！
    眼看着二人兵刃飞舞，犹如狂风过境，惊涛四起，每一次兵刃相击声都是极为沉重，看得人心动神驰！
    一见小侯爷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带着大队人马缓缓走过来，随即对面也有两队人纵马而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红袖姑娘轻轻咳嗽了一下，燕然立刻顺着红袖的目光看去……
    好家伙！这一瞧就连燕然都不由得一愣！
    鲁智深那边显然是梁山的队伍，如今队伍里正有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衣汉子，带队向这边赶来。
    另一边的队伍中，来的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概四十岁上下，也迎上了燕然。
    燕然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身后数十人中，有一个人弓着身子骑着马，腋下夹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这分明就是那个晚上，手持长剑的中年文士！
    只是他手上的长剑短了一截，现在那半截儿剑尖，还在范楞娃身上呢！
    燕然目光闪动，随即就在那个高大汉子身后的队伍里，找到了那个用双钩做兵刃的风骚少妇……
    至于那个拿关帝大刀的家伙，却站在远处的队伍之中。如今他手上的兵刃，已经换成了一根粗大沉重的雕龙铁棒！
    好啊！这下找着正主儿了！
    燕然心中暗自冷笑之际，却听得对面的马队里有人喊道：“来者何人？”
    燕然身边的苏信立刻沉声答道：“大宋武威侯，鸿胪寺卿燕然！”
    “原来是燕大人！哈哈哈！”
    犹如旋风一般，两队人马转瞬来到了燕然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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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6章：和尚鲁达、狂怒天尊

    只见那矮胖的黑衣汉子，笑眯眯向着燕然拱手道：“江湖野人宋江，燕大人辛苦！”
    果然是你！燕然心里一边暗自鄙夷，一边向宋江微微回礼。
    然后燕然目光转向另一边，就见那高大汉子，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某家河北田虎……在此久候燕大人了！”
    卧槽原来是你！
    燕然这边的队伍里，那天晚上参加过鸡鸭巷之战的手下，目光全都落在了田虎身上。
    那田虎却是毫不在意，反而神色淡然地说道：“燕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么没穿官服？”
    燕然却笑着回答道：“田先生平日杀人放火……今儿不也没打着火把吗？”
    这俩人谁都没给谁好脸，其实跟这层级的人相互交谈，往往在第一句就定下了调子，今天就是这样！
    看来小侯爷今儿是没打算惯着他，田虎故作草莽粗豪的样子，燕然就当没看见！
    此时燕然身后的苏信和红袖都看明白了，那天晚上刺杀小侯爷的，居然是河北田虎！
    人还未进城，就先派手下刺杀朝廷命官，这田虎还真是胆大包天……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难道他这番举动，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成？
    红袖却在心中暗自叹气，心说如此一来可热闹了！
    现在河北田虎因为那天晚上的刺杀事件，也和小侯爷结下了梁子。仔细算来，三大寇好像都跟小侯爷不对付！
    难怪小侯爷迎面上来就是先声夺人，看来这迎接三大寇的差事，确实不好干啊！
    “那是怎么回事？”燕然这边把田虎撂下，向着宋江问了一句。
    宋江随即顺着小侯爷的目光，看了看大道上正在拼斗的二人。
    这黑三郎笑着说道：“有劳小侯爷动问！”
    “我们这些江湖人疏于管教，平日里都是好勇斗狠惯了的，见到武艺高强之人难免手痒，切磋一番也是常事。”
    “那和尚是我的手下，名叫鲁智深，江湖上人送外号花和尚的便是！”
    “那个使双戟的是我手下山士奇，江湖人称狂天尊……燕大人是读书人，认识铁戟吗？”
    旁边的田虎也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中居然隐含讥讽之意，引得燕然看了他一眼。
    对于燕然来说，他当然知道这两伙人为什么一见面就打起来，而且还各自派出了顶级高手。
    那是因为河北与山东交界，两伙人势力庞大，难免会因为各种事产生摩擦。
    或是我看中的货被你抢走了，或是我看中的兄弟被弄到你那头之类的事，因此他们之间原本就是矛盾重重，所以一见面自然就打起来了！
    听到二人的解释，燕然点了点头，目光只管向着梁山那边看去。
    没办法，田虎他不熟。反倒是梁山好汉，燕然觉得他能认出不少人。
    一个身材高峻，骨架极大的头陀，目光凶悍犹如虎……那是行者武松。
    宋江身后那个寸步不离的黑大汉，后腰上插着两把硕大的板斧，想必就是黑旋风李逵了。
    有一位小将军格外引人注目，白袍银枪，马鞍上挂着宝雕弓，看来是小李广花荣……
    “诶？”
    随即燕然又看到一个满脑袋黄头发的中年汉子，两只眼睛正朝着自己烁烁放光！
    小侯爷看到此人目光有异，仔细瞧他是在盯着自己的大黑马擎天柱，才想起这哥们是谁！
    梁山一百单八将最后一位，金毛犬段景住！
    这哥们是个马贩子出身，难怪他一看到大黑马擎天柱就两眼放光。
    燕然冷笑了一声，梁山上其实坏人不少，但是损到像段景住这种程度的也不多！
    他投靠梁山是因为这孙子贩卖马匹的时候，有匹好马叫曾头市给抢了。
    他知道自己打又打不过曾头市的史文恭，根本没法报仇，这孙子索性上了梁山。
    然后他就说那匹马，是他大老远从辽国运来送给宋江哥哥的，什么久仰哥哥威名，想要送哥哥一匹相称的宝马之类……
    他说那曾头市原本都放他过去了，一听说这马是要给梁山宋江的，立刻就派人给抢走了！
    这孙子就这样，挑动了曾头市和梁山的矛盾，结果让梁山把整个曾头市给灭了……
    事实上宋江未必就不知道，段景住心里的小算计。只是他正好想让天王晁盖和曾头市拼个两败俱伤，于是就来了个顺水推舟，假装上当！
    所以段景住这种烂人，也成了一条梁山好汉……其实在燕然的心里，梁山上只有极个别人，才能算得上英雄好汉！
    此时梁山的队伍里和河北田虎那边，不少人也在看着这位燕家小侯爷。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这次替朝廷出面接待他们的，就是这位举世皆知的汴京燕候。
    人家写几句诗就是名动天下，画几幅画就能从辽国换来几万两，还是赫赫有名的文曲星下界，天下谁人不晓？
    此刻的小侯爷稳稳坐在马上，既没有朝廷官员的傲气，也没有一点笑模样。
    这家伙连官服都没穿，就带着一群侍女丫鬟家丁护卫，就这么来了？
    随他而来的护卫少之又少，这是来勾当公事的还是来郊游的？这些草莽之人一时间也是各自猜测，不知这小侯爷是怎么想的。
    “把他们分开，别出了人命，咱们先回城。”
    燕然看那鲁智深和山士奇斗得越来越激烈，兵刃撞击之际火星乱蹦，于是向着田虎和宋江说了一句。
    没想到那田虎却淡淡地说道：“我们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那是寻常事。”
    “燕大人看来是身子弱，经不起太阳晒，你再等一会儿，战局便见分晓！”
    宋江也在旁边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鲁智深是我梁山上一等一的猛将。”
    “我鲁达兄弟这疯魔杖法，若是寻常战阵也就罢了，他要是性头上来怒火迸发，天下谁也拦不住他！”
    听这语气，这两位头领居然一个神情冷淡，一个皮里阳秋，谁也没拿燕然的话当回事！
    看来他们也知道，这是太子招安他们，燕然虽然偌大的名头，不过也是个负责招待的官员而已，因此两人才会这般放肆！
    此时的小侯爷面无表情，他身后那些弟子却是怒火中烧！
    这些江湖人即便到了汴京天子脚下，竟然还是这般猖狂！
    居然要小侯爷出城来迎接他们，真是把他们惯出毛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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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7章：巨力双分、一箭如神

    其实燕然之所以没发火，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
    像田虎和宋江的这样的人，绝不能凭借一言一行，判断出他们的深浅。
    他们从打家劫舍起家，到现在每人手上都有数万兵力，麾下的奇人异士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田虎的冷淡和宋江的满脸堆笑，不过是假象而已，他们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此刻燕然身边的众人静静地等着，看小侯爷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那田虎却在旁边不阴不阳的继续说道：“我看小侯爷的精神不济，别是最近几天晚上没睡好吧？”
    “田先生说的是，”燕然也淡淡地说道：“有几只蚊子打扰我睡觉。”
    “没关系，下次见着拍死就好了……去个人把他们分开。”
    田虎一语双关，燕然信口而答，说的显然是那天晚上田虎派人行刺的事。
    小侯爷说话也不客气，田虎当然也明白，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而燕然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向自己身后吩咐的，他可不耐烦顶着大太阳，跟这俩混账东西打机锋！
    至于小侯爷想让谁去，那还用特意吩咐？谁该上阵，谁心里都是明明白白！
    玉麒麟卢俊义手握寒铁枪，已经在后边运了半天气了！
    面前这俩玩意儿，一个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宋江，另一个田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宋江是一丘之貉！
    如今这俩人还放任自己的手下在官道上互殴，根本没拿小侯爷的话当回事！
    因此卢俊义蓄力已久，准备一上去用寒铁枪将二人分开！
    偏偏就在这时，战团中的二人也是越斗越激烈。
    鲁智深禅杖烈风呼啸，刚猛绝伦，一招比一招越发沉重。
    眼看着他这一招“疯僧扫殿”用完，下一招便是最后的杀招“罗汉伏魔”！
    鲁智深平生遇敌无数，这一招最后的绝技，却只有在击杀“生铁佛”崔道成时用过一次！
    可偏偏这时，他禅杖横扫，却被那狂天尊山士奇双戟一架，戟上的小枝一下勾住了禅杖上的铁环。
    两人用力一挣，“咔”的一声，三把兵刃搅在了一起！
    战场上一时间僵持不下，鲁智深和山士奇各自不肯放手，各自用上了千钧之力，兵刃上立刻传来了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燕然在旁边看着，也有点佩服那个叫山士奇的家伙。
    鲁智深天生神力，世间罕有敌手，人家那两条胳膊连垂杨柳都能拔得出来！
    而这时的田虎和宋江，听到燕然轻飘飘的这声吩咐，俩人不由得暗自好笑！
    那狂天尊山士奇，是田虎手下的无双猛将，鲁智深的威风更是无人不知，将他们俩分开？你开玩笑呢？
    此刻正当卢俊义要催马上前之际，却忽然觉得身边，一阵劲风掠过！
    居然有一个人抢在他前面，冲上了战阵。
    “你！”
    卢俊义一见此人的背影，不由得心里顿时一惊！
    就在这一刻，燕然红袖他们也看见了这位……正是昨晚刚刚苏醒的燕青燕小乙！
    他一定是在府中醒来之后，一得知燕然这边的情况，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这位浪子燕青居然想都不想，就一头冲进了战团！
    只见燕青的身影，刹时便到了两人之间，然后他双掌一分，掌缘一左一右，磕在了双方的兵刃上！
    “咔”的一声！
    禅杖上的铁环霎时被挣断，鲁智深和山士奇同时向后暴退！
    这一幕顿时震惊了所有人，连宋江和田虎见状都是一愣！
    燕小乙却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向燕然这边走来！
    众人之中，只有燕小乙心里最清楚。
    经过这七日七夜的熬练，他的武功在短时间之内，攀升到了一个更高的警戒。
    即便如此，以鲁智深和山士奇的功力，燕青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人！
    因此燕青刚刚将二人分开那一招，其实是因为鲁智深和山士奇，正在双方的兵刃，使尽全力向外拉扯。
    而燕青所做的，仅仅是利用他之前冠绝天下的小相扑手法，出掌时看准了双方兵刃上最容易发力的位置，同时还用上了他越发精纯的内力。
    因此小乙才瞬间崩断了铁环，将这二人分在两边！
    可就在这时，当燕青回身之际。
    宋江队伍之中却有一支羽箭，如流星一般飞来！
    这支箭呼啸而至，直奔燕青的咽喉……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小李广花荣！他可不认识什么燕青！
    刚刚花荣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在鲁智深遭遇危机时，接应他的行动。
    随后他就叫看到一个人从远处飞掠而来，他哪里知道这是燕青想要分开他们俩？
    花荣下意识地认为，此人肯定是过来突施暗算的，又担心鲁达哥哥的安危，因此不假思索便是一箭射去。
    花荣神箭，即便在整部《水浒传》之中，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又怎么可能射不中？
    可是当花荣看到，那青衣少年一招分开鲁智深和山士奇之后，竟然回身便走，差点把花荣惊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原来人家是为了救人！可是我这一箭……
    正当花荣懊悔不及之时，却见燕青面对射来的羽箭，就像没看见一样，从容不迫的转身而去。
    眼看着花荣的羽箭，直奔燕青的后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燕然身后一道流光闪过，撞在了花荣的羽箭上！
    那时苏信，久候多时，出手一箭犹如天外飞来！
    寒铁箭霎时撞歪了花荣的箭簇，将那支雕翎箭像裁缝娘子用剪刀破开布匹一样，从头到尾，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寒铁箭余势未竭，继续呼啸而去，带着呜呜作响的破空之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一箭势大力沉，又是精准无比，早将双方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燕青却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大帅哥不仅头都没回，脚下的步伐更是一丝不乱，徐徐向着燕然的队伍走来。
    谁敢相信，人竟然能大胆到这个程度，他对于自家兄弟的箭法，也是无与伦比的信任！
    当燕小乙一招双分世间猛将，向着燕然从容走来之际，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燕然看着燕青淡淡地一笑，燕青也对他报以笑容……
    燕小乙如今瘦了三圈，却越发沉稳老练，在他身上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在燕青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连燕然都是始料未及，他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水浒传中的燕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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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8章：赛博铁弓、寒铁神箭

    小侯爷注意到燕青的额头，有一缕头已经发变成了白色。
    想来是由于这七天生死之间，搏命煎熬所致。
    这燕小乙终于在他手上，淬炼成了一把绝世神锋！
    此时此刻，田虎和宋江两边队伍中那些豪杰才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众人惊愕得全都是张口结舌……这个青衣少年居然以一敌二，双掌分开了两位绝世猛将？
    还有燕然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居然以箭破箭，把小李广花荣的雕翎箭给劈开了？
    这两位少年豪迈勇猛，定是世间少见的英雄，眼前这位年轻的朝廷大官燕然的手上，竟有这般绝顶武者？
    官道上一时间，竟是出奇的安静！
    原本他们以为，燕然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做了那么大的官，一定是仗着父辈的官爵。
    因此他们觉得燕家小侯爷不过就是个高衙内之类的人物，仅仅是多读过几本破书罢了。
    谁曾想小侯爷的属下一出手便是全场震惊，即便是高手如云的两家山寨，也都暗自震惊于燕然的实力。
    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在小侯爷和他身后那些年轻人身上转来转去，猜测这里边还有多少高手。
    那狂天尊山士奇回到自己队伍中之后，直到此时还在喘粗气……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最清楚。
    原本他跟鲁达势均力敌，可是几十招以后，那和尚却是越打越猛，越怒越强。
    他的双戟渐渐有了力不从心的势头……俩人纠缠到最后，他开始担心自己会被夺去兵刃。
    可是那少年却上来一掌将铁环崩断分开二人，这位狂天尊山士奇心中暗自忌惮，眼神飘忽不定，没看鲁智深，却盯在那个青衣少年身上看个不停。
    河北田虎那边的人更是如此，狂天尊山士奇是河北田虎手下四大法座之一，一生狂傲凶狠，与人打斗从未落过下风。
    可今天却和梁山那边的花和尚鲁智深打了个不分胜败，又被那个青衣少年出手就给比了下去！
    至于梁山那边，则是愈发惊诧难言……鲁智深是什么水平，他们谁不知道？
    自从上次朝廷官军杀上梁山之后，水泊梁山里边除了神医安道全等等不会武功的被杀了个干净，连晁天王一系的赤发鬼刘唐等人也都是死于非命。
    再加上他们原本计划弄来的玉麒麟卢俊义，还有马上就到手的一丈青扈三娘，全都被人截了胡。
    历史上的梁山一百单八将，本来有一大半连屁都不是，纯属喽啰标准头领身份，这么一来更完蛋了。
    现在宋江的手里，连七十二将都是勉强凑出来的！
    这宋江大概是对天罡地煞之数很有执念，到底还是临时提拔了几个年轻人，凑够了七十二将，因此那些位于顶端的武力究竟谁高谁低，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比如说黑旋风李逵跟谁都敢发飙，唯独跟武松不敢……而武松勇烈凶狠武力强悍，却对鲁智深分外尊敬！
    可这位鲁智深大师今天却不怎么露脸……这也罢了，怎么连小李广花荣的神箭都落了下风？
    他们哪里知道，燕然事先就提醒过苏信，要小心那个手拿宝雕弓的小李广花荣。
    因此苏信手持复合弓寒铁箭蓄势已久，早就防备花荣出手呢！
    其实小李广花荣的两大绝技，百步穿杨和连珠箭法，今天是一点没用出来。
    而苏信的复合弓，决定了他短时间内只能射出一箭，但这一箭却是凶悍之极，因此才形成了这种效果！
    过了一会儿，梁山的喽啰找到了苏信那支寒铁箭，小李广花荣接箭在手策马而来，勒马立于宋江身后。
    等到他看到那个一箭破开自己雕翎箭的少年，顿时被他手里的弓吓了一跳！
    “这位兄台好箭法！”
    小李广花荣原本是朝廷军将，因此语中腔调也和那些江湖草莽有些不同。
    他先是赞了一句苏信的箭法，又笑着说道：“兄台手里这把弓，可真是个宝贝！”
    想来以花荣的见识，断然不会认识苏信手里这把赛博朋克风格的复合弓，但并不妨碍他判断出这把铁臂弓的威力。
    苏信却面对花荣，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让花荣看清楚掌心里撒放器的铁钩。
    “没办法，前些年被仇人废了右手。”苏信说道：
    “如今我这只手也就勉强抚弄姑娘，凑合端个饭碗，兄弟你手里那样的宝雕弓，我是再也拉不开了！”
    “刚才救人心急，凭借器械之利，损伤了兄弟的羽箭，抱歉抱歉！”
    听到苏信的话，花荣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子！
    原本这花荣性子温和，为人爽快，只是在宋江等人连番诡计之下才被骗上了梁山。
    对于箭法而言，他心里却是十分自傲，没想到听对面这年轻人一说他才知道，原来他居然败给了一个右手残废之人！
    人家还挺客气，一口一个抱歉，谦虚地说仗着器械之力，分明是给自己留了好大的面子！
    可花荣心里却明白，对面这少年有多厉害！你花荣把自己右手大拇指废了试试！看能不能射出人家那样的一箭？
    “佩服佩服！在下小李广花荣，奉还先生羽箭！”
    江湖人最重名声，花荣从刚才的话语中也听出来了，对面这位仁兄性格宽厚，于是捧着那支寒铁箭向苏信递了过去。
    “不敢不敢，在下武德司监事苏信，如若兄台不弃，这支箭就算我赔你的。”
    听到苏信这么说，花荣倒也不好拒绝。
    之后他仔细地看了看手里这支箭的箭簇……好家伙冷森森入手沉重，竟是寒铁铸成！
    难怪将自己的雕翎箭一箭破开，箭簇锋刃居然丝毫无损，花荣知道这支箭绝非凡品，连忙收好寒铁箭，拱手向着苏信道谢。
    可惜面前这么多大人物，这两位剑神怕是没有聊天的机会了。
    此刻燕然、田虎和宋江的注意力却全都不在他们俩身上……就在花荣和苏信说话之际，远方大道上尘土飞扬，又有一队人马到来！
    燕然正看着那伙江湖人呼啸而至，他知道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等了两三年的淮西王庆！
    而宋江则是歪过头，听着吴用在自己旁边耳语。
    宋江不认识玉麒麟卢俊义，那吴用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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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9章：鬼胎千重、奸计万端

    在他们想用计将卢俊义赚上梁山的时候，吴用曾经化装成游方道士，李逵化妆成一个哑巴道童。
    他混到卢俊义家里面一通胡说，还趁机在卢俊义家中的墙上题写了反诗，由此造成了卢员外家破人亡之事。
    因此吴用一见之下就告诉宋江，如今玉麒麟卢俊义，就在燕然的队伍里！
    而刚刚那个一掌分开山士奇和鲁智深的青衣少年，就是卢俊义手下浪子燕青！
    原本吴用还以为，错失卢俊义和燕青这样的豪杰，会让宋江哥哥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没想到那宋江听了之后，却是展眉一笑！
    其实宋江心里的打算，却是不为外人所知……这次太子派人说服他们招安的时候，不知道田虎和王庆是什么态度，反正宋江就像是狗熊掉到蜂蜜桶里那般快活得不行！
    朝廷答应他们三大寇，三路大军兵发江南剿灭方腊之后，水泊梁山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朝廷官军。
    因此担心这些江湖野人在汴京朝堂上不耐拘束，太子还答应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当官。
    到时手握大把的朝廷官军，宋江知道自己的局面更是今非昔比！
    可自己一旦成为朝廷官军，你当官处理政务时，还能靠着李逵他们这帮人吗？
    因此宋江从始至终，都没断了把小侯燕然拉到他这边的心思。之前他跟吴用商量的计划，自然还是要按期进行。
    所以宋江心里想的是：反正到时候小侯爷都要拜他做大哥，跟着他走，那燕青卢俊义，还有刚刚那个神箭少年，还不是一样跟着小侯爷，顺理成章变成了自己的手下？
    因此宋江非但不恼火，脸上还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把军师吴用看得一愣一愣的！
    另一边的田虎，却在暗自评估燕然手上的武力。
    通过那天晚上的刺杀行动，他之前就知道燕然手上也有不少能人异士。
    可是据自己手下说，这个震退山士奇的青衣年轻人，那天晚上却并没出现过！
    如此说来，燕然麾下究竟还有多少没露过面的高人？
    当官道上那队人马赶到之时，燕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位淮西王庆。
    没办法，王庆是个相当美貌的男子，一辈子几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相貌过人。
    甚至他在淮西成为一方大豪，也是靠着娶媳妇才合并了地方势力才壮大起来的。
    燕然冷冷看去，只见那王庆三十多岁年纪，一身绿纱袍服衬得身形高挺，面如冠玉眼带桃花，果然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只是他面相中一股妖异阴鸷之气，看起来颇有几分山妖水怪成精的味道。
    “某家淮西王庆！哈哈哈没办法就我路远！来迟了来迟了！这位是……”
    那王庆自然是认出了田虎，那宋江的体型肤色长得跟个圆茄子似的，当然也不会认错。
    之后他一见小侯爷气宇轩昂，却是个生面孔，于是笑着拱了拱手问了一句。
    “大宋武威侯，鸿胪寺卿燕然，”
    苏信只好又介绍了一回，之后双方拱手，各道久仰。
    田虎和宋江也跟王庆见了面……这三大寇如今道左相逢，算是聚齐了。
    那王庆的态度看来和田虎宋江一样，也不怎么拿朝廷威严当回事，简单见过了礼之后，他便向着田虎宋江笑道：
    “这趟朝廷对咱们高接远迎的倒是不差，可这大老远来了，也不说预备盏酒给咱们吃吃？”
    ……这明显就是拿燕然不当回事儿，把小侯爷当成跑堂儿的了！
    燕然听到了却是丝毫不怒，他淡淡地一笑向着王庆说道：“酒有什么好吃的？”
    “燕某来时，倒是单独给王寨主预备了一份礼物……”
    “哦？”
    王庆一听见这话就是一愣，田虎和宋江脸上也是一副纳闷的神情。
    他们听心说：这王庆离的最远，他倒是最吃香哈！这燕家小侯爷居然还给他单独准备了礼品？
    那田虎心里一动，猜想着王庆这厮，是不是和朝廷早有勾结？
    宋江却是心中暗想：我们三人一到，相待就是厚薄不均，莫不是朝廷用的二桃杀三士之计？
    等到燕然让人把礼物带上来，这三大寇一见之下，却又是震惊不已，竟然是两个大活人！
    当田虎宋江看见被绳子紧紧绑着的两个人，人均脑袋上三十多个大包，脸蛋子又青又紫，肿得跟特么炊饼似的。
    他们心说：这啥礼物？这俩汉子好丑！
    而那淮西王庆看到这两个人，脸上确实笑意依旧，双眼中暗自露出了一丝寒光！
    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是认得出来。
    两人正是自己手下三十六鬼里的夜叉鬼尤风，神游鬼陆云！
    这一刻王庆的目光转向燕然，笑容就像是画在白纸面具上的一般，隐隐透着阴狠！
    ……原来是你！
    看着面前的小侯爷燕然，王庆不禁心中怒涛翻滚！
    他之前存放在卧虎台的大笔银两，因为山高水远加上和那老贼王冕相互掣肘，以至于长时间无法取回。
    等到他再派人过去查看的时候，那些银子和他派去的手下，居然同时不翼而飞了！
    王庆知道这里必定有人捣鬼，因为他很快就收到了王冕失踪的消息。
    他知道那个老贼银钱也要，官位也要，绝不会因为那些银子弃官而逃！
    想来就是出事了，所以他这次带领大队人马来到汴京之前，才派了哨探过去侦查。
    不曾想那普普通通的村子里，几十个村民竟然扎手得很，派过去十二个人只回来了俩。
    好在抓了一个活口，王庆还寄希望于从这个俘虏口中，问出些来龙去脉。
    可是没想到那家伙死硬得很，你问他话他朝你笑，你给他用刑他鬼哭狼嚎的唱戏给你听！
    这几天那家伙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可却依然狂笑不止，连给他用刑的喽啰兵都有点害怕了……
    可是如今来到汴京城，这个负责接待他的鸿胪寺卿竟然一见面，就拎出了他的两个手下，还说是给自己的礼物！
    这说明在卧虎台背后捣鬼的，就是这个小侯爷燕然！
    这一刻，新仇旧恨一起在心中煎熬迸发，王庆和燕然此刻想到的，居然离奇地是同一句话……
    小子！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还绑着呢？羊小白！给他们俩松绑！”
    这时燕然一见猪头胖脸两兄弟身上的绑绳，立刻就不高兴了，连忙吩咐人给他们解开。
    之后他向着王庆说道：“这两位兄弟在汴京城里走失了，还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
    “我把他们救下来之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王寨主的手下，这不巧了吗？”
    “今儿我正好在此迎候王寨主，顺便把他们俩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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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0章：四大法座、平天八魔

    “嗯……多谢燕寺卿！”
    听到这里，王庆咬住了牙关，满眼笑意地向燕然道了谢！
    随即燕然一挥手，那两个小头目就被人放开，摇摇晃晃向着王庆那边走了过去。
    王庆队伍里也出来几个人，搀着他们俩回去。那羊小白扔掉了解开的绑绳，也拍了拍手掌回到队伍之中。
    “你给他俩身上下了什么药？”
    眼前耳目众多，小侯爷倒是没回头问羊姑娘。可惊鸿姑娘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向着羊小白问道。
    “新药，还没起名儿呢。”羊小白面无表情地答道：“下面封闭拉不出来，活活儿憋死为止！”
    “好家伙！”惊鸿姑娘还没说话，小贱贱却在旁边听见了。
    他鬼鬼祟祟地一脸惊喜说道：“既然没起名，那我就给你起一个呗？不如就叫一包……呜！”
    不等他说完，后边的范楞娃就伸过来一只手来，把他的嘴捂上了！
    羊小白这边白了这个疯子一眼，范楞娃刚把他的嘴松开，小贱贱生怕来不及一样连忙又说道：
    “那就叫酱焖……呜！”
    “再说打死你！”范楞娃一伸手又把小贱贱的嘴死死堵住，这次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小贱贱一张脸憋得都红了，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再说了，让范楞娃给他松口气儿！
    “……到最后能爆炸不？”结果这孙子一口气还没喘匀，范楞娃才一放开，他又问了一句。
    这几句话气得旁边好几个人向羊小白说道：“干脆把他毒哑算了！这孙子没完了！”
    那边王庆心里却在暗自纳闷，为什么他和燕然手里都攥着对方的人，分明接下来是走马换将的局面。
    可这小侯爷燕然却轻飘飘把他的人给放了，这是什么套路？
    可是当他看到刚刚那个负责松绑的女孩，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了燕然手里……他立刻就明白了！
    若是自己不放人，手下的众多兄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俩混蛋被活活儿毒死！
    这燕然想都不想的先行放人，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
    于是王庆向后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正好我在路上捡了一个受伤的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既然燕侯是汴京的地方官，这人就交给你了！”
    在王庆的命令下，后面有喽啰从马车上架下来一个遍体鳞伤的白袍男子，将他交到了燕然这边。
    燕然见他们扶过来的，正是那位黄泉使者吴生里，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兄弟！
    他随即笑着把手里那个瓷瓶，往王庆的手上一抛道：“这是从你兄弟怀里掉出来的东西，王寨主替我还了他吧。”
    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燕然和王庆之间的走马换将已经完成！
    这下救回了自家兄弟，燕然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地，苏信检查了吴生里的状况，之后向着燕然点点头，示意吴生里受的全是皮外伤，并没有性命之忧。
    紧接着苏信让几个护卫，把吴生里直接送到他老爹的医馆救治调养，护卫自然是领命而去。
    这下三方人马到齐，三位反王也各自向燕然，介绍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头领。
    燕然、苏信和红袖，都在用心听着，记住了这些主要将领的相貌姓名。
    河北田虎手下，顶级武力是四大法座：
    幻魔君乔道清，开天祖师邬梨，狂天尊山士奇，寂灭天骄陈醉陈醒。
    那天以两把火刀救下三人的两个姑娘，因为形影不离，所以只算一个。
    燕然知道，从寂灭天骄的水准来看，这四个人无疑都是顶级强者！
    通过介绍的顺序，燕然也发觉和鲁智深打成平手的那位狂天尊山士奇，在里面居然是排名第三。
    也就是说前面的两位更加厉害，燕然目光流转，将四个人的相貌暗自牢记于心。
    之后在这四人以下，田虎的手下还有十二法神：
    剑神孙安，风神庄舞柳，力神卞祥，河神孟移山。
    粉罗刹沈绿腰，神驹子马灵，花神琼英，笑面神房学度。
    山神唐斌，盗神陆清，五通神秦英，三尺神程风。
    燕然看到那风神庄舞柳，手上长长的宝剑打了个八折，就是那个行刺的中年文士。
    至于拿着雕龙铁棒的，是河神孟移山，也就是行刺时手持关公大刀力，大无穷的那个方形壮汉。
    然后易容成小乞丐的双钩风骚少妇，原来她叫粉罗刹沈绿腰！
    这河北田虎的实力，果然是极其强悍，想来跟梁山好汉的水准也是不相上下。
    等田虎这边说完，淮西王庆的手下也纷纷过来，由王庆一一介绍。
    那王庆手下，武力最高的一伙名为“平天八魔”：
    血菩萨童般若，夜修罗顾云蘼，枯罗汉岳无极；悲喜尊者万虎黎。
    无心弥勒古玉台，仰首天魔敖金陀、梨花天女楚苏苏。
    燕然见这些人，一个个妖异古怪，想必各自都有一身惊人的手段。
    可是一眼看过去，却只有七个人。
    “怎么缺了一个？”燕然见状笑着向王庆问道。
    “还有另一位兄弟，”就见王庆淡淡地答道：
    “沥血佛熊断月，八魔之中排名第五，已经失去踪迹多年了。
    “哦？哪怕是不好找了哦！”听到这话，燕然恍然大悟地答了一句！
    见到燕然毫不在意的神情，把王庆恨得暗自咬牙，接着他继续介绍下面的人。
    八魔之下是三十六鬼，都是水平比较一般的小头目。
    燕然只听得前边几个就没了兴致，什么机灵鬼常道，追命鬼隋深，讨债鬼梅晚，大话鬼胡沁，好色鬼常勃，腋下鬼司马牛羊……
    介绍到这儿的时候，燕然和他手下的人集体憋笑，心说这个腋下鬼，听这名儿就应该揍他一顿！
    等王庆介绍完了之后，也由宋江叫过了他麾下的头领：
    军师吴用，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小李广花荣，黑旋风李逵。
    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拼命三郎石秀……一个个全都是燕然熟悉的名字！
    虽然未必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但燕然听了却是心潮翻涌。
    毕竟这些名字和外号，前世的他从小就能背得熟极而流！
    只可惜闻名不如见面，除了最开始的几个，后面全是围碟儿品质，群演风格。
    那矮脚虎王英，一张大扁脸两撇狗油胡，长得跟个蔫吧萝卜似的。
    燕然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提前救出了扈三娘，否则一个挺好的大姑娘，就落到在这三孙子手里了……
    那鬼脸儿杜兴更是人如其名，脸蛋子简直像极了一只鬼脸螃蟹。
    他这咧嘴一笑，燕然都怕他耳朵里伸出俩钳子，过来夹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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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1章：大寇骄纵、狂不过我

    三大寇各自介绍完了自己的手下，这时的官道上，加上燕然这队人，四路人马分布得泾渭分明。
    三位头领还在那等着燕然客气几句，什么深明大义率众来投，什么效忠朝廷必有后福之类的。
    怎么说他们也是来招安的，无论如何燕家小侯爷这位官员得捧他们几句吧？
    可燕然却淡淡地说道：“既然人到齐了，就跟我进城。”
    说到这里燕然拨转马头，摆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随即向着城门方向返回。
    看见燕然的样子，红袖姐姐不由得心中暗笑。她是最懂小侯爷心思的，知道燕郎实在是看这帮人讨厌。
    等大家跟上之后，田虎、宋江、王庆倒是离得燕然不远。
    眼看着前面就是汴京巍峨的朱雀门，宋江想了想笑着问道：
    “对了燕寺卿，宋某刚刚忘了问你了。”
    “这次我们率众进城，朝廷有没有什么忌讳，你不嘱咐嘱咐我们几个？”
    听到宋江的话，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没等燕然回答，就见旁边的田虎不阴不阳地说道：“对啊！”
    “我们这三伙人进汴京，每队进城最多带多少人，朝廷有没有个章程？不要人带多了给谁吓着了就不好了！”
    田虎在三大寇里兵力最多，听说他在河北坐拥六万之众，因此话题正好聊到他的强项上，不免对自己的实力生出了一股自傲的味道。
    王庆也在旁边笑着说道：“这两位说的有理！对了燕寺卿，还有一件事。”
    “我这些兄弟性子暴烈疏于管教，我可提前跟你打好招呼，要是在汴京城里惹出什么祸可不怪我！”
    说完这番话，三个人心中暗自好笑，全在等着燕然如何答复他们。
    想来在这三大寇的心里，朝廷必定是无力进军剿灭他们，才无奈招安的。
    因此他们对大宋朝廷，心里其实暗藏着满满的蔑视。
    眼前这个燕然官位不大，却跟他们每个人都有心结仇恨，因此他们话里话外，都带着掂量燕然实力的味道！
    就连他们各自山寨中那些喽啰听到前面的对话，也都支楞着耳朵朝着这边望来，想看看那位年轻的官员如何解答。
    旁边的苏信心里却有些暗自好奇，因为说实话这三大寇提出的问题看似寻常，或许只是普通挑衅而已，但却很容易激起矛盾！
    比如进城带多少人这种事，要是让他们把手下全带进汴京城去，朝廷必然不放心。
    可若是带的少了，那些土匪又会觉得这是朝廷不信任他们，到时候免不了要嚷嚷开来吵闹一番。
    因此燕然的回答至关重要，也不知这位小侯爷会如何应对？
    却见燕然淡淡的一笑：“你们这些破事儿，跟我有啥关系？”
    “……你！”
    说着燕然把头转向宋江：“天子脚下有没有忌讳，你自己心里没数？还跟我明知故问？
    “你！”
    说着燕然又转头看了看田虎：
    “你爱带多少人带多少人，最好把你那几万人都带来，可你带不带得回去，我可不管！”
    “还有你！”
    最后一个当然是淮西王庆，燕然冷冷说道：
    “告诉你那些爱惹祸的手下，要惹祸就可大的惹！我手上的武德司经管汴京大案，不是大祸还到不了我手上呢。”
    “但要是落在我这儿，我可谢谢你了！这几天闲得无事，正好让我解解渴、败败火！”
    “就这点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还让我给你定个章程？你们以为到了汴京城，真有人把你们当回事儿呢？”
    燕然这话说得一点面子不给，甚至不像个朝廷官员，但他的态度却很说明问题！
    他们以为燕然对他们很是忌惮，心里必是小心翼翼，结果人家根本没拿他们当整块的干粮对待！
    其实小侯爷还真不是故作狂言，事到如今，他心里也非常清楚。
    这些所谓的天尊神座的一大群，虽然集结了大批异人豪杰，可以说大宋的半个江湖都汇聚于此。
    可是终究和真正的博弈比起来，他们不过也只是棋子而已。
    这些人被利用了尚且不自知，还乐得屁颠屁颠地赶过来招安，眼界再高也有限！
    ……
    当燕然说完了这番话，那三大寇全都不言语了。
    谁心里憋着火谁知道，这些人也不再往燕然身份凑了。
    趁着这时，小侯爷坐在马上，低下头听钱戏向他小声汇报。
    按照小侯爷的吩咐，这三大寇各自的馆驿已经准备妥了。
    当然馆驿是分开的，不然放在一起保证打起来，一出了事就是燕然的责任！
    然后钱戏还按照燕然的吩咐，将眼线提前布置到了三个馆驿里，随时监视这三伙人的行动。
    这次燕然派出去的是梁空迹、夏语冰、古夙罗，全是之前燕然擒获的密谍……敌特三人组。
    这三人被收服之后，忠诚度还需要不断加以考验，眼前这三处虎穴，派他们去正是相得益彰。
    钱戏一边暗自佩服老师的安排，一边汇报完了各项事宜，随后就见燕然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燕然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汴京城！
    这汴京繁华宽阔巨大，看得田虎和宋江不禁悠然神往。
    而那王庆故地重游，脸上也不禁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阴笑！
    到这里燕然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毕竟三队人马三处馆驿，燕然又不会分身术，不可能给他们挨个送过去。
    于是燕然派出人手，分别送他们回去馆驿休息，在这之后，小侯爷也率队打道回府！
    这一路上，苏信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向燕然说道：“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
    “现在三大寇个个和你有仇，朝廷却非要让你来负责接待，太子搞这一出……拿你当什么了？”
    燕然却笑着说道：“太子揣的什么心肠我不知道，但眼前的事全都是马植投靠太子之后出现的。”
    “如我所料不错，那马植身上必然有鬼！”
    “只是不知道，他们下的到底是盘什么棋，还有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把我给弄到里头？”
    “对啊！”红袖闻言也轻轻点头道：
    “按理说有人在汴京城内策划什么阴谋，只要是个有脑筋的，都会对燕郎避之唯恐不及，绝不会硬拉燕郎进这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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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2章：今日青锋、已非从前

    “老师一向坏人好事，破人奸谋，屡试不爽。”李师师姑娘若有所思的在旁边说道：
    “敢把老师搅在里头，这人胆子不小啊！”
    “哎？君风华！”这时眼力最好的红袖一下发现，街边的人群里出现了君风华的身影。
    如今三大寇进了汴京城，对于漏勺般的大宋官场来说，根本保不住任何秘密。
    因此有不少百姓慕名而来，在路边上观看这三大寇的相貌，一边看还一边窃窃私语。
    等到君风华也骑马汇入了燕然的队伍，小侯爷打过招呼以后便笑着问道：
    “怎么好几天没来了？原先你天天在我家孵着，连我家护卫的都没你那么勤！”
    君风华听到燕然跟他开玩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苦着脸说道：“小侯爷现在的事已经够乱的了，我真怕这一乱跑，再把什么麻烦惹到你那边去！”
    小侯爷闻言抿嘴一笑，看来是上回尾巴的事儿，对君少爷的心理也造成了阴影。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跑到这儿看热闹来了？”燕然又笑着问道。
    君风华随即正色答道：“我想通了一件事，过来跟你说说，看看你想到没有？”
    见小侯爷点了点头，君少爷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
    “那天跟着我的那条尾巴，就是后来被你追到牡丹巷的那个。”
    “知道。”燕然向君风华点点头。
    “我在家里这几天，天天琢磨这事儿，”君风华轻声道：
    “他跟着我，肯定是为了搞清楚谁在对付粉妆楼，对不对？”
    “没错！”燕然立刻对君风华的话给予了肯定。
    “所以那个幕后黑手，以前不知道搞粉妆楼的是你，”君风华匆匆说道：“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你带领大队人马去牡丹园，这事还能瞒得住？所以那个粉妆楼的主人，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动你的脑筋，你要小心了小侯爷！”
    “分析的没错！好样的君少爷！”燕然听君风华说的头头是道，赞赏地伸手过去拍了拍君少爷的后背。
    在燕然的身后，他那些弟子门人听见这哥俩的对话，心里却同时都是一惊！
    君风华这几天在家苦思，说得还真没错。
    其中红袖想到的是：既然那个幕后黑手派出了一条尾巴，错误地跟上了君风华。那就说明他并不知道，小侯爷早就在通过那个玉兰花蕾，追寻着雨师生前的足迹。
    而苏信想到的是：可是在这之前，小侯爷就已经入局……所以燕然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而李师师姑娘的心中，却立刻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
    跟踪君风华的那条尾巴，会不会是什么人派出来，故意把老师引向牡丹园的？
    ……我的天！
    要是那样的话，那个幕后黑手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
    燕然笑着继续鼓励君风华：“君少爷的思路没错，能养成这样的思考习惯，说明你已经比原先厉害多了……再接再厉！”
    “每次你夸我的时候，听着都跟骂人似的……走了！”
    君风华知道小侯爷的性子，对自己人是咸了淡了都不说，就以鼓励为主。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挥手告别小侯爷，随后拨马离开了队伍。
    燕然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你还别说，这君少爷最近长进真是不小！分析问题也开始有模有样了……
    想到这里，燕然忽然发觉君风华这次来，居然没跟羊小白姑娘打招呼！
    之后他才想起来，原来小白姑娘刚刚被自己派出去送三大寇了……
    虽说是非常简单的把他们领去馆驿这样的任务，可也需要得力的人手才行，不然那都容易出问题！
    ……
    按照燕然的安排，负责给宋江一伙领路的是两个人，卢俊义和燕青。
    这两位原本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佼佼者，这次却成了接待他们的主人。
    因此一听这安排就知道，小侯爷心中充满了恶趣味和调侃。
    等燕青带队进入馆驿，这里面早就被鸿胪寺的属下收拾得干净爽利。
    梁山这次带了一百五十人左右，七十二个头领人均一个卫兵。
    燕青一路上看得清清楚楚，这里边最少有二十个头领，动起手来还未必打得过侯府的卫兵！
    当然里边厉害的也是真厉害，眼看着鲁智深手上那支断了铁环的禅杖，燕青真是越看越觉得，怎么跟侯府寒风堂里那把那么像呢？
    在安排马匹的时候，燕青还看到了马棚里的古夙罗，当然他就当没看见一样。
    古夙罗之所以被抽调回来，专门监视梁山一伙，一是因为他原本所在的西夏使团最近挺老实，没有什么行动的迹象。
    其二则是因为，古夙罗之前成功送出了李龙妆公主微服出行的消息，监视行动执行得很称职。
    按照燕然的话来说，这一次就够了，古夙罗的身份即将暴露，他继续留在西夏史团里，有可能会出现危险。
    毕竟那公主李龙妆又不是傻子，当她在粉妆楼里看见燕家小侯爷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自己正在被监视。
    因此古夙罗才被换了个地方，同时因为他上次成功执行任务，这个牧马少年的可信度也正在提高。
    只是他距离真正纳入小侯爷一系，还早得很呢！
    他仍然需要面临多次考验，这次的任务就是一次。
    这个馆驿很大，住个两三百人完全没问题，卢俊义一进来就是沉默不言。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之前，梁山陷害他谋反的事，而且过来害自己的智多星吴用和黑旋风李逵，现在还明晃晃的在梁山的队伍里。
    所以卢俊义没有当场翻脸，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燕青也没打算跟他们多废话，他安排好了这些人的酒食马匹住处，立刻就打算回去。
    可那宋江却借口这两位费心，拿起茶盏来，非要感谢他们几句！
    这边燕青和卢俊义只好接过了茶盏，此时梁山上的主要头领，全都聚拢在这院落之中，或坐或站散了一大片。
    这里边有知道内情的，看着燕青和卢俊义不禁暗自遗憾。心说这样的人中俊杰，居然鬼使神差之下，没能成为他们的弟兄！
    也有的人怒火中烧，比如说那个石秀，之前因为燕青骗了他，因此看着燕青卢俊义，他的心里正在暗自恼怒……
    宋江说了两句客套话，吴用却摇着扇子走了上来，他笑着向卢俊义说道：
    “卢员外多多海涵！之前种种都是因为我等仰慕卢员外，才会出此下策。”
    “归根结底，我梁山兄弟对员外也是一番敬慕之心，卢员外不会见怪吧？”
    卢俊义没说话，也没拿正眼看那智多星吴用。
    燕青是最了解卢俊义的，他知道这时候卢员外没开口骂娘，其实已经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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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3章：纠缠蛮横、所谓英雄

    那吴用军师却把目光转向燕青，笑着说道：“今天看到小乙哥的身手了，跟之前相比，竟然又是更上层楼！”
    “了不起啊！只可惜小乙哥和卢员外如此豪杰，正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偌大个天下，何处不能去得？”
    “可惜却沦为朝廷鹰犬，拘束憋闷，上官欺压，不得自由！”
    “想你二位，如此本领血性，怎受得官场上那般腌臜气？咱们梁山上的好汉，也多有官军出身的，如今不是都投奔了梁山，每日里何其快活？”
    “二位何苦还往官军队伍里跑？这岂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那吴用自以为通晓阴阳，洞悉人心，这番话说得很是得意。
    他心里还觉得，必定能引起卢俊义和燕青心中的不平！
    可是他却没想到，他这番话说完却如同泥牛入海，面前的这两位根本没反应！
    场面上一时间有些尴尬，那吴用也是心头暗自火起！
    他心说这俩人自贱身份，真是不可救药！
    此时卢俊义默不作声，燕青则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
    “既是江湖自由，梁山因何来此？”
    “这！”
    好嘛这燕小乙，一句话就把天儿给聊死了。
    他这句话语气淡然却是字字真切，把吴用和宋江说得都是哑口无言！
    对啊！你不是说江湖好吗？那你跑汴京这儿来干什么？
    见道燕青和卢俊义竟然这么不上道，旁边的拼命三郎石秀一怒之下不阴不阳地说道：
    “那是人家聪明！早奔了高枝儿了！”
    “一家子人让官军弄得家破人亡，到最后还不是投降了官军？”
    “要是我，我可受不了这王八气！整日让人支使来支使去的，现在咱们是住馆驿的！他们是给咱安排马匹酒食的！”
    “跟这种人有什么废话可说？骨头里一点爷们儿气概没有！哼！”
    一听到石秀的话，卢俊义心中就是暗自暴怒！
    他心说我家破人亡，那是让官军弄的吗？还不是让你们梁山给害的？
    这帮贼寇如今成了座上宾，真是螃蟹过街，还让他们横行霸道起来了！
    宋江看到卢俊义脸上暗暗变色，却笑着向石秀说道：“你少说两句！我看卢员外和燕小乙，绝不是那种奴颜媚骨之人！”
    偏偏这时候，那李逵也大大咧咧地走过来……
    他在梁山上曾经和燕青交过手，一身蛮力被燕小乙的小相扑手段摔得死去活来，因此跟燕青还算熟。
    他一过来就用巴掌“啪啪”地拍着燕青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犯浑！
    “依我看，小乙哥准是被那叫燕然的小白脸子给骗了，铁牛一看那孙子就不是个东西！”
    “下回见着他，铁牛一脚踩他个肠穿肚烂，让小乙哥看看他那心肝是什么色的！”
    “小乙哥！咱们在山上喝酒吃肉何等快活？你怎么能跟那种人走呢？”
    “不管了！今天铁牛就不让你走了！咱们先痛痛快快吃醉了再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算回梁山了！”
    “啪”的一声！
    这黑旋风李逵的巴掌，还在接二连三地往燕青肩头上拍。
    没留神却被燕青回手一掌，把他那只手给打在了一旁！
    这下李逵被燕然当场撅了面子，顿时便是脸色铁青！
    燕青看了一眼卢俊义，俩人默不作声地回头便走。
    他们都很清楚，再多说几句，心头的怒火就压不住了！
    看着两人不顾而去，宋江冷冷地脸色不愉，吴用也冷笑了一声！
    眼看着燕青和卢俊义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那拼命三郎石秀却在后边不知好歹地说道：
    “呸！偏就有人好好的好汉不当，非要当狗！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音未落，就见燕青陡然站住了脚步！
    宋江见状脸上不禁一喜，他又想借机开口挽留，却见燕青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从宋江开始，在院落里那些梁山头领的脸上依次掠过！
    只见燕青淡淡地说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这些人的做派我看不惯，因此才不愿意跟你们为伍。”
    “还有你，李逵。”
    说完这句话，燕青的目光又投向了黑旋风。
    “你再胆敢再说出一句威胁我家小侯爷的话，或是意图对他不轨，我必出手杀你！”
    “你！”
    一听燕青的话，那李逵哼哼着还想再说，却被宋江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要说宋江的眼力，比李逵可强多了。
    燕小乙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却让人心头寒彻……宋江知道他是认真的！
    燕青又看了一眼拼命三郎石秀，冷冷地说道：
    “你说我没骨气，我不知道你用你那些骨气做了什么……除了一口一个哥哥，逼着你的兄长杨雄杀了嫂子？”
    “你们说我不该跟着燕然，可是这些日子我跟着小侯爷，倒是把你们一点一点的看得更清楚了。”
    “你们不知道燕然是什么人，我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燕青目光所及，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淡淡地说道：
    “我家小侯爷，年前金国大萨满包藏祸心而来，是他帮助国师林灵素斗法获胜。之后金国谍王雨师来汴京策划阴谋，又是被他数次血战，全灭敌国密谍。”
    “当年东南应奉局的朱勔为祸江南，杀人万千，还是他出手剪除奸贼。京中有高官子弟夺人妻子，害得人家破人亡，也是他出手铲除，为那些无辜女子报了仇！”
    “我家小侯爷不会为了一匹马、一个偷鸡贼，就吓令让我们和曾头市祝家庄血拼。”
    “他也不会把一个个好人，接连陷害算计，逼他们上梁山做贼！”
    “他不会为了义气之争，下令让我在官道上和人拼死相搏。凡是燕家侯爷出手，若不是为了救助好人，就是为了斩杀奸贼！”
    “你们问我，为何跟随他？”
    “我是因为跟了他，才知道男儿为什么要学武，我应该用这一身武艺来做什么……”
    “我不跟着小侯爷这样的人走，跟着他斩奸贼杀敌寇、斗贪官除奸臣。难道跟着你们劫道杀人、放火烧城、跟着你们这些自命英雄之辈去做贼？”
    “拉帮结伙，勾心斗角，扶强不扶弱，劫富不济贫，勇于私斗，热衷私仇，无一事以利天下，无一毛可报家国！”
    “你们这些废物，也配称英雄？”
    “那梁山弹丸之地，尔等草鸡瓦狗，你们配得上我燕青大好男儿，铁骨铮铮？”
    “回答我！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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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4章：千劫繁花、一怒之下

    燕青的一番话，说得宋江火冒三丈！
    宋江一贯最会玩弄人心，对于人心向背也非常敏感。所以他知道燕青的话，对梁山的士气打击有多大！
    此时梁山将领中，那些性情鲁莽的一个个怒不可遏，石秀李逵这班人气势汹汹地就要过去群殴燕青。
    这时却见卢俊义的铁枪，慢慢抬了起来！
    枪尖稳稳指向梁山众人，卢俊义冷冷说道：“这是燕侯为我锻造的寒铁枪。”
    “从现在开始，卢某举枪不为从前私仇、不为今后富贵，只为家国百姓！”
    “在汴京城中，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但有丝毫逾越，先试卢某铁枪！”
    他这长枪一举，梁山众人瞬间就清醒了几分，谁不知道卢俊义枪棒无双，冠绝天下？
    宋江连忙上前，连拉带拽把众人推了回去！
    他知道今天这场纠纷全怪李逵手欠，石秀嘴贱，真要打起来，就算自己人多势众暂时得了便宜，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地盘。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局势尚未明朗之前，智者岂能胡乱动手？
    因此宋江连连拉扯，双方这才没交上手。
    燕青和卢俊义却是昂首而出，连看都没看梁山众人一眼！
    ……
    与此同时，送淮西王庆他们那队人马去馆驿的是，却冷烟翎和羊小白两位姑娘。
    原因是燕然之前和沥血佛有过接触，通过观察，今天他也知道了淮西王庆那边的武力情况。
    也难怪淮西王庆实力强横，在水浒中却被宋江打得七零八落，燕然见王庆这帮人多数是江湖手段、武林功夫，玩的都是妖异邪魅那一套。
    因此他们平日里确实很难对付，但在战场厮杀时却难免吃亏。
    当冷烟翎和羊小白把人送到馆驿之后，那淮西王庆带着几位主要头领进了后院就没出来。
    小白她们正要回去复命，不料这时王庆麾下的三十六鬼，却突然生出了事端。
    原来这伙贼寇刚刚走马换将，他们这边把黄泉使者吴生里打得遍体鳞伤，这帮人毫不在乎。
    偏偏看到自家两位兄弟被扇得鼻青眼肿，他们倒是心头火起！
    再加上冷烟翎冷若冰霜，羊小白青春稚嫩，他们对这俩女娃却是来了劲头！
    话说这三十六鬼里面，手头上多少都有些门道，王庆用他们时也是根据不同的需要，挑选合适的人手。
    比如好色鬼常勃，原本就是江湖上的采花大盗，因此见到这俩女孩身上没带着兵刃，想必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倒觉得他的好机会来了！
    虽然他也明白，不能把燕然的手下怎么样，但是吓唬她们一下，顺便摸两把过过手瘾，让她们吓得花容失色不也是占了便宜？
    “这朝廷的馆驿是怎么安排的？”果然好色鬼常勃一开口，就见那两位姑娘站住了脚步。
    他一边流里流气地走过去，一边笑着说道：
    “怎么这么多兄弟在此，就派了两个小娘子前来伺候？你俩今天可有的忙了我跟你讲！”
    “哈哈哈……”好色鬼常勃说着话，嬉皮笑脸的上来就要占便宜。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猛地矮了一截，竟莫名其妙地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闭嘴。”
    常勃满脸惊愕的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面前那个圆脸蛋小姑娘，轻声说了一句。
    之后他就觉得喉咙一紧，嗓子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捏住一样。这下别说吓唬人家了，他就连气儿都出不来了！
    “你敢暗算我家兄弟？”这时三十六鬼的其他头目，也发觉了常勃情况不对。
    他们当然知道，这绝不是好色鬼常勃想出来的勾引妇人新手段，他是中了招了！
    于是刹那间，这些人就向着羊小白冷烟翎两位姑娘围拢过来。
    冷烟翎姑娘神色一冷，暗器蓄势待发，羊小白却突然上前一步！
    在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当中，就见这白衣小姑娘笑着说道：
    “这些人完全不够看啊，要不屋里的大号混蛋出来几个？”
    “平天八魔里的沥血佛熊断月就是我杀的，不如今日就了却恩仇？”
    羊小白这句话出口，那些小鬼头目立刻就停住了脚步，他们不知道羊小白的底细，还不知道沥血佛是何等人物？
    那祖宗因为从小身体残缺，因此性格暴戾反复无常，经常喝醉了酒就到处找人心吃……有时候连自己人都吃！
    因此沥血佛在楚王队伍里也是凶名赫赫，听说他居然是死在这个小姑娘手上，大家一下子全都停住了动作！
    其实当初的沥血佛之战，并没有羊小白的份儿。但这小丫头脑路清奇，惹祸唯恐不大今日一口就把这笔仇恨，算在了自己头上。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无端出现了一个身影。
    冷烟翎姑娘心中就是一动，这人的身法如同鬼魅，好快的动作！
    只见来的这位，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本来生得相貌较好，身形窈窕。
    只可惜她脸上斑斑驳驳尽是坑，属于远处看不见，还觉得她挺漂亮，可一走到三四尺的距离内，却会越看越恶心的那种！
    此人正是王庆手下，平天八魔中的夜修罗顾云蘼。她脸上毫无表情，一抬手就把那好色鬼常勃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陡然间！
    常勃长长吸了口气，觉得左右膝盖也霎时恢复了力气。
    羊小白刚刚在他身上下的毒，竟然在弹指之间消失了！
    “雕虫小技……”顾云靡冷冷地说了一声，放开了常勃。
    只见她摊开手掌，刚刚用来抓常勃的整只手上，已经染上了一层青绿色。
    可是就在转瞬间，那片青绿迅速凝聚到了她的指尖。
    屈指一弹，一颗豆粒大小的毒丸从顾云蘼中指上裂指而出，被她弹落在地上。
    羊小白给好色鬼常勃下的毒尽在于此……小白姑娘一眼就看出，此人厉害之极！
    她不但对毒药之道极为精通，内力也是相当强悍，解毒对她来说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才对嘛！过来吧！阿姨让你先动手！”这时的羊小白反而笑了出来，她勾了勾手指，对顾云靡笑道：
    “苗疆千劫洞羊小白，在此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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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5章：三高一疯、田虎军中

    “原来是繁花谷千劫洞的小崽子。”
    那夜修罗顾云靡冷冷地说道：“敢当着我的面，给我家兄弟下毒，你活到头了！”
    “顾姐姐。”
    眼看着那顾云靡就要出手，却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羊小白抬头看去，见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
    羊小白之前在城外听他们介绍过，这是平天八魔里的最后一位，叫什么梨花天女楚苏苏的。
    说实话平天八魔里就她还像个人，挺干净漂亮的一位姑娘，看起来气质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楚苏苏向着顾云靡轻声说道：“大王有令，让姐姐进去。”
    随后楚苏苏又向着羊小白说道：“大王给两位姐姐道辛苦，二位请回吧。”
    “切！”
    羊小白看见没得打了，失望的叹了口气。
    然后她伸手招呼冷烟翎姑娘，两人扭头便走！
    顾云靡在后边看着，不免还在心头暗自含恨，羊小白却知道她心中必定不服。
    于是小白一边走，一边居然还在唱着自己编的歌……
    “想寻死，上汴梁，想死光，找小羊！”
    “求死得死，一个不放，一言不合，全窝死光！”
    “无胆匪类，喝……呸！”
    眼看着羊小白唱着歌扬长而去，那顾云靡脸色铁青，随着楚苏苏来到了后院。
    楚王王庆正负手站在庭院当中，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天空。
    “楚王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两个小崽子？”夜修罗顾云蘼一见王庆，愤愤不平地说道。
    “现在动手，你不嫌太早吗？”王庆一边饶有兴致地仰望着天上一边说道：
    “机之在时，必在其先。机之不在，必在其后……”
    “咱们来到这汴京，屁股还没坐热，就在馆驿里杀官差？你觉得合适吗？”
    “可是她说她杀了熊断月……”
    “你怎么还不明白？”王庆慢慢低下头，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夜修罗，顾云蘼就立刻低下了头！
    “在赌桌上，你之前推出去的银子，跟这把的输赢没一点关系。”
    “在我少年时想通了这句话之后，从此我赌钱再没输过……你再好好想想！”
    ……
    “你有胜算？”
    当冷烟翎和羊小白走姑娘出了馆驿时，冷烟翎淡淡地向羊小白问了一句。
    “没有一点！”羊小白叹了口气说道：“那平天八魔不是白给的。”
    “我就算对付一个，都不一定拦得住他抱着我同归于尽。”
    “那你还反复激怒他们，逼着他们和你动手？”冷烟翎姑娘闻言，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羊小白！
    “第一，”羊小白振振有词地梗着脖子说道：“斗毒这件事不是单打独斗，我放毒的时候对付一个也跟对付八个没区别。”
    “要是能把他们多毒死几个，我还赚了呢……第二。”
    “现在动手开打，我死了输了都没关系。总比到了最后决战之时我一朝落败，连累小侯爷满盘皆输的好。”
    “第三！”羊小白看着冷烟翎说道：
    “他们心里会忌惮一进汴京就和人生死相搏，所以就像刚才一样，回避了这场打斗。”
    “他们一退就怂了，有了心结就没了锐气，下回见到我的时候就天生矮我半头……明白不？”
    “你这纯属强词夺理，没特么一样理由是站得住脚的！”以冷烟翎姑娘这般清冷淡漠的一个人，都被羊小白气得脏话都出来了！
    这情景当真是好笑……小白姑娘见了也嘻嘻笑了一声。
    “姐姐你不知道，一个玩毒药的要是太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永远都是不入流的货色。”
    羊小白行走之际头也不回，用手指着冷烟翎的脑袋说道：“你给我记住这句话！”
    “下回练暗器的时候想着点儿，要是境界有了提升，别忘了是羊姐姐指点你的！”
    “我呸！”
    冷烟翎一边唾弃着这个狂傲的羊小白。一边脚下加快了速度。
    再听小白说几句，估计冷姑娘就要忍不住动手打人了……这个女半疯啊！
    ……
    那么问题来了，送田虎那帮人的是谁呢？
    楚中天、姚不凡、蒯无用，还有小贱贱那个疯子。
    说实话这一路上，田虎那帮人心里也在暗自嘀咕：这几个人是谁啊？
    因为在三大寇当中，只有河北田虎和燕然前几天交过手，因此他自认对燕然的实力也有所了解。
    可是小侯爷派来四个人送他们去馆驿，其中三个明显是顶尖高手，田虎却全都不认识！
    据他的手下的粉罗刹沈绿腰说，行刺那天晚上，她只见过那个嘴贱的疯子。
    而且那个疯子一脚踢空，之后把裆给抻了……那田虎也想不通，燕然这三个高手一个疯子的配置是什么意思？
    其中那个身穿青袍微微弓着腰，双手交叠总放在袖子里的文士，总给人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至于另外两个佩剑的汉子，一个脚步重如山岳，一个行走轻如鸿毛，看架势就是两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田虎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粉罗刹试试他们的深浅。
    他和燕然结仇已深，自然是对燕然了解得越多越有胜算，等下次屠杀小侯爷一伙的时候，也更有把握！
    于是一进馆驿，沈绿腰就没话找话，向着小贱贱笑着问道：
    “小哥哥那天晚上到底是抻着哪儿了？现在好了还是没好啊？要不要妹妹给你揉揉？”
    “去上一边骚去！”
    没想到的小贱贱却丝毫不给人家脸，一句话就惊得田虎这边的人脸上变色！
    那粉罗刹沈绿腰是田虎大王座下十二法神之一，武功强劲，地位超然。怎么她笑脸相对之下，那汉子居然开口就骂？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把这疯子的话匣子拉开了是什么后果……
    小贱贱如此暴躁，也不知是不是虽然过去了几天，但那天拉伤要害还在隐隐作痛。
    总之这个孙子劲头一上来，说话比平时更损了几分！
    “我说老远的一股土骚土骚的味儿呢，弄了半天是你呀！”
    “要不你还是把那乞丐面具带上吧，好歹压压我这股恶心劲儿！要不我都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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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6章：言如钢针、字字锥心

    “你！”
    那沈绿腰也没想到这孙子给脸不要脸，把她的面子一把一把的往下撕，一时间气得脸都绿了！
    这时的田虎，正稳稳坐在院落阴凉下的一个石凳上。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燕然为什么派这家伙来，这孙子武功不行，可他骂人狠哪！
    以田虎的身份，当然不至于去跟小贱贱斗嘴，沈绿腰则是一张嘴就被怼个满脸花……
    这时到底还是十二法神之中，走出来一个人，笑着向面前这三高一疯四人组问道：
    “我看众位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成名英雄，怎么不敢报个名号呢？”
    面前这个人是十二神中的笑面神房学度，其实是田虎军中的谋士。
    他的武力根本不行，但计谋权变却很是厉害，因此他站出来第一句话，就想挤得这四个人自报家门。
    可楚中天却袖着双手，不卑不亢道：
    “我在小侯爷座下，只是无名小卒而已，也没那些天尊狂魔的称号，有什么可报的？”
    “江湖野人而已，长这么大没拿自己当过一回事，不过几位要是愿意照顾我，说不定我明天就名扬江湖了。”
    要说这楚中天，不愧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老大，一眼就看透了笑面神房学度的心肠。
    而且他说的话细想起来，比那个疯子小贱贱还气人，表面上听着没什么毛病，但却句句都在讽刺田虎他们。
    而且最后那一句“说不定明天就名扬江湖了”，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照顾他？他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你们是天下皆知的巨寇，要是跟我一拥而上，却被我反手弄死几个，我可不就名扬江湖了？
    田虎手下十二法神都不是凡品，四大神座更是个个心高气傲之辈！他们听出了楚中天话里的意味，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田虎。
    ……一刹时，院子里静默无声！
    这一刻田虎的目光看似无意，却投向了寂灭天骄中的陈醒。
    那陈醒和她妹妹的手从不分开，这时她轻轻捏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陈醉。
    那个不知是瞎了，还是闭着眼睛的陈醉，却微不可查地缓缓摇了摇头！
    田虎见状默不作声，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渐渐缓和下来。
    “没劲！”
    楚中天看到这情景，兴味索然地摆了摆手，带着姚不凡蒯无用和王疯子转身而去！
    这时的十二法神看着田虎，他们的大王却依然没有让他们出手的意图！
    “这院子里的树谁修剪的？告诉小侯爷回头扣他工钱，一点不齐整……”
    快要走出院子的楚中天，居然还有心思向姚不凡和蒯无用，抱怨这园林整修有问题。
    随即……他们还没走到院门口，庭院中就是树枝树叶，漫空飞舞！
    也不知这青袍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也没人看出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只见头上的枝叶不断落下，满院落叶随风狂舞！
    等到花叶落尽，众人头顶上的大片树荫，居然被齐刷刷地切割出了一条通道，就像是墨线弹的一般笔直！
    横断沧澜……龙绡蜃楼！
    看着四人的背影远去，庭院中花叶落尽，暴露在阳光下的田虎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到底还是房学度长长叹了口气！
    作为田虎的谋士，他也知道那位小祖宗陈醉既然说不行，那就一定不行！
    因此叹气之后，房学度心里窝着火向田虎问道：
    “如此高手，堪称劲敌……朝廷里有这样的人，还要招安咱们干什么？”
    田虎闻言，脸上却是越发阴沉。
    只见他冷冷地说道：“使贼杀贼，不过是这些愚蠢手段罢了……至于谁利用谁，还要看到最后，才见分晓！”
    ……
    此刻，
    夜幕降临后的馆驿里。
    李逵那厮吃醉了之后，整个院子里都听得见他嚣张的大骂声。
    众位头领在院子里吃肉喝酒，鲁智深却在房中打坐……久久之后仍是心绪不宁。
    今日他在大道上与人动手，虽然稍占上风，但却心中暗惊。
    天下高手犹如过江之鲫，此时的汴京城中，甚至可以说汇聚了大半个江湖的英雄。
    高手环伺，难免让人心血如潮。而今天燕青的那番话，更是让鲁智深心弦震动。
    燕青说他家主人燕然，不会让属下在大道上和人做意气之争，可是亲身参与争斗的鲁智深，对此却并不在意。
    但燕青说，他到现在才知道男儿为什么要学武，他终于明白了要用武艺去做什么。这句话却让鲁智深暗生感慨。
    因此他酒都没去吃，独自打坐了许久！
    此时鲁智深还不知道，和他隔着院子的小李广花荣，正在凝视着箭囊里的那支寒铁箭。
    一直到现在，燕青自傲的神情和鄙夷的眼神，还在花荣的心头闪动。
    ……还有那句“把一个个好人接连算计，骗他们上梁山做贼！”
    就是这句话，让花荣沉默至今！
    好像是有一根刺，他觉得很久以前就被挑出来了，但今天的隐隐作痛却在提醒他，那根刺还在！
    直娘贼！
    武松在庭院中灌下一碗酒，心里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在燕青走了之后，大家就在庭院中吃酒，武二郎却从头至尾都没看见林冲那个没骨头的家伙。
    但是他知道，那个害死林冲夫人的高衙内，那个被梁山兄弟痛骂过很多很多次，恨得咬牙切齿的高衙内，已经死了！
    燕然杀的，燕青虽然没明说，但是武二郎就是知道！
    仔细想来，自己这一辈子，从来都是被命数推着，走到哪儿算哪儿。
    没有景阳冈上那只老虎，就不会见到大哥武植，若不是潘金莲那贱人，就不会有狮子楼斗杀西门庆。
    自己因此获罪，金眼彪施恩对他奉若神明，因此他求自己去打蒋门神，他就去了……之后若不是张都监蒋门神暗害自己，他也不会血溅鸳鸯楼！
    张青夫妇说二龙山能存身，他就去了二龙山……之后又是梁山。
    原来自己一辈子，没做过一次决定，他还觉曾经得这样也不错……直到他见到燕青！
    原来自己在人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他无法争辩，只能让怒火憋在心里，毫无宣泄之处！
    ……你说不出来啊！你能说出什么事，证明自己是个豪杰？
    如今的武二郎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一条英雄之路，可那是人家自己选的！人家视死如归，坚定从容……
    可我呢？我武松徒负一腔血勇，见虎杀虎，见人杀人……我是狗啊？
    “直娘贼！”
    武松终于还是骂了出来。
    他一把摔掉酒碗拿起酒坛，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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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7章：自选部众、入我手中

    此时的宋江脸上带着笑，和兄弟们连连吃酒，心里却早已悔之不及！
    他本来想要拉拢燕青和卢俊义，可却被人家反过来一番话，说得他灰头土脸！
    自己在梁山上对手下的诱导和灌输，不知道在兄弟心里还能留下几分？
    那些大块吃肉，大碗吃酒，大秤分金银。那些兄弟义气，快意无比，天下无人不服。
    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前途远大……和燕青的豪情一比，全都矮了三分！
    那小贼的一番话，足足磨灭了自己数年之功……
    这燕小乙不是卢俊义的小厮吗？他懂个屁英雄大义？
    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狗日的燕青！
    ……
    燕青回到侯府之后，送三大寇去馆驿的三路人马也都安全返回。
    听到了他们的汇报之后，燕然心中暗自欣慰，如今的小侯爷就像是嘴里横着咬了一根毛笔，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燕然料想到这次送人不会很顺利，应该会有交锋，但也不至于撕破脸以死相拼，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准备。
    楚中天不愧是七十二路烽烟中的老大，成熟老练，分寸掌握得极好。
    羊小白嚣张得恰如其分，一招敲山震虎，发疯发得恰到好处。
    更别提燕青一番言语，将胸中热血和腹中机谋，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位小乙哥句句都是诛心之言，那些原本就有心结的英雄，难免会被燕青的言语触动。
    宋江打造的铜墙铁壁，半日之间就被燕青撬开了一道缝，燕青可真是天生的秘谍！
    手下的英雄正在渐渐成长，开始展现了与天下英雄争锋之势。见到这样的场景，小侯爷心中当然是舒畅之极！
    至于对梁山上的人，其实小侯爷心里是有意图的。可是他可没打算像七十二路烽烟一样，将他们尽数纳入麾下。
    燕然早就想好了，这里边没本事的山贼草寇不要，因为他们除了一身恶习，完全没什么价值可言。
    至于说有些朝廷官军中的将领，比如双鞭呼延灼、金枪手徐宁，因为没有出现原本历史上的朝廷征讨，因此他们并没有落到宋江的手里。
    再比如船火儿张横这种杀人越货之辈，一点良心没有的，白给小侯爷他都不会要。
    还有浪里白条张顺这种欺行霸市的鱼霸等人，燕然更是想起来就讨厌！
    更别说那杀人卖肉的孙二娘，拿人命杀着玩的李逵……让他们玩蛋去！爱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些人，小侯爷也曾经想过，比如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
    关于这个人的本事，燕然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林冲的人品问题实在太大。
    你就看他干过什么事吧……他这边遭难被发配，路上还险遭公差谋害。
    人家萍水相逢的鲁智深，扔下大相国寺的悠闲生活，一路狂追赶过去救他。
    结果在野猪林，鲁智深救下了林冲之后，你猜林冲干了什么？
    没错，鲁智深一走，负责押送林冲的解差董超和薛霸就问：刚刚这个和尚好厉害的武功，究竟是哪里的来路？
    然后那林冲随口就来一句：好叫二位公差得知，那是东京大相国寺的鲁智深大师！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把鲁智深卖了，弄得救命恩人连寺庙都回不去。这他娘人品，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之后，梁山的首任寨主王伦收留了林冲，结果林冲却毫不犹豫就把王伦给杀了。
    可是对于害死他媳妇的高衙内，他是死活不敢朝人家动手！从头至尾甚至连一句狠话他都没撂过你敢信？
    正因如此，上了梁山之后，也就再没有什么有关鲁智深和林冲这对好友间兄弟情谊的描写。
    想必鲁智深也知道，他这位林冲兄弟是个什么人性！
    燕然要是把这种人收留在家，你知道他哪天一高兴，把你也给火并了？
    所以小侯爷最后决定，还是让他滚蛋吧，爱坑谁坑谁！
    至于说其他人，燕然心中倒是有几个目标……既然这次大老远都送到汴京自己的地盘上了，那他们就别走了！
    还是挖宋江的墙角有意思，小侯爷越想越觉得，还是这件事干得来劲！
    ……
    夜幕降临之后，馆驿里的古夙罗喂好了战马，随后他还特意把宋江那匹照夜玉狮子牵了出来。
    别的战马喂饱之后，可以将它们的头颈吊高一些，免得草料不消化，但最好的方法还是把马遛舒服了。
    因此宋江这匹好马，古夙罗打算亲自伺候。
    话说这匹照夜玉狮子，果然不是凡品，和小侯爷那匹黑色的马王有的一拼。
    古夙罗很是喜欢它，这匹马好像也闻到了古夙罗身上家乡草场的气息，因此在他手上也是服服贴贴。
    牵马出来之后，在馆外的街道上，古夙罗缓缓地遛马，十分心思里倒有九分放在了馆驿的大门那边！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古夙罗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天黑之后，有人藏头露尾的悄悄进了馆驿，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古夙罗随即就发现，院子里饮酒的宋江不见了……估计是有人前来，在此密会宋江！
    密谍出身的古夙罗心里清楚，这种密谈他绝没办法偷听。梁山上高手如云，他如果敢这么干，那是必死无疑。
    因此古夙罗借着遛马的机会出来转悠，按照他的打算，那个人早晚是要出来的。
    自己只要想办法近距离看对方一眼，记住他的相貌特征，就是最大的收获！
    古夙罗原本就是干秘谍这一行的，更何况他被燕然擒获之后，又经过了一次淬炼。
    因此他心态沉稳，布局合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得到这份重要的情报！
    ……
    月上中天，月光并不明亮，街道两边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古夙罗踌等了不久，就看到远处的大门里有一个人影闪出来。
    他随即轻轻拉扯战马的辔头，自然而然地迎面走去。
    那个人走得很慢，不像是装的……一抬双人小轿从胡同里闪出来，明显是来接人的！
    古夙罗心里，一下就紧张起来！
    他估算着自己和那人之间的距离，按照现在的速度，在自己赶到大门之前，或许那人就上轿了！
    这么一来，他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古夙罗反复权衡着，要不要加快脚步。加速动作很可能给自己带来暴露的危险，但得到的情报也会分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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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8章：生死边缘、烈马先惊

    就在这一瞬间。
    当古夙罗紧紧握住了马缰，想要加快脚步，放手一搏的时候。
    手里那匹照夜玉狮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一挣！
    古夙罗立刻停住了脚步，伸手去安抚战马，一股冷汗瞬间从他脊背上流淌下来。
    他知道自己差一点点，就死在了这里！
    就在他决定行动之际，这匹灵性十足的照夜玉狮子却感知到了前方有危险！
    马匹的感觉原本就比人强了许多，更何况手里这匹还是马王？
    或是杀气、或是毒雾、甚至仅仅是敌意，总之这匹照夜玉狮子明显受到了影响，显得十分不安。
    古夙罗不断地安抚拉扯，这匹大马还是连连后退。等到古夙罗好容易稳定了照夜玉狮子的情绪，他抬头一看……
    不但那顶小轿和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他眼前还有张大脸，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
    “爷！这马……”
    古夙罗认出这个人叫段景柱，是梁山上专门负责养马的。之前让自己好好伺候这匹照夜玉狮子的，也是这个人。
    因此古夙罗正想用遛马，来掩饰自己的行动。
    没想到突然他的脖颈一紧，被那个黄头发大脸盘的家伙，一把勒住了自己的脖颈。
    “跟我走！”
    段景柱咬着牙，冷冷地说了一句。
    随后古夙罗连人带马，身不由己的被这家伙，拽向了馆驿大门！
    ……
    就在古夙罗进门前的五六十步之内，这小子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最起码是露出了破绽，能活着走出那扇大门的希望非常渺茫。
    所以现在是保住小命，还是把情报送出去？
    ……干他娘的！死就死吧！
    古夙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心里一股狠劲儿上来，他瞬间咬紧了牙关。
    刚刚那一撞，段景柱撞歪了古夙罗的发簪，这小子生怕自己那支木簪子掉地上，连忙伸手去扶！
    一边扶着簪子，他一边还气急败坏的为自己辩解：
    “官爷你慢点儿！小人怎么惹着你了？这马我可是用心喂的呀……”
    借着自己头部的掩护，在段景柱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古夙罗这小子双眼看着前方的大门，手上飞快地书写着情报！
    没错，他就是在写情报，用的是燕然提供给他的密谍装备。
    古夙罗头上那根发簪，是用深色的木头制成，经过他常年累月的使用，弄得发簪上已经通体乌黑。
    甚至不用靠近，都能闻到那股难闻的头油味儿。
    可就在这枚发簪的尖端，却镶嵌着一块黑色的东西，只有半粒生米大小。
    其实这是燕然用石墨烧结出来的硬质铅笔芯，之后用鱼胶粘接在簪子尖上，又打磨得毫无痕迹。
    因此若不是仔细检查，一般人很难看得出来发簪上的蹊跷。
    大家肯定都用过铅笔，很多人小时候写作业的时候，也许还遇到过下面的情况。
    铅笔断了，身边又找不到铅笔刀，于是你拿起断了的铅笔芯，把作业一直糊弄到完！
    其实这一截米粒大小的铅笔芯，就能够书写近百个字。
    至于说古夙罗用来写字的东西，也根本不是什么纸，而是一个半块栗子皮大小的贝壳。
    贝壳凹陷的一侧经过打磨，用铅笔画上去会留下极细的字迹，而且这东西即使被发现，也不会引起怀疑。
    毕竟古夙罗是西北牧人出身，一辈子没见过海，偶尔发现一个漂亮的贝壳，捡起来宝贝似的带在身上也再正常不过。
    而且这玩意儿丢在地上，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螃蟹皮果壳之类的东西，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哪儿没有？
    所以古夙罗看似是在扶着发簪求饶，实际上却是手心里握着贝壳，用发簪的尖端飞快的在上面写字。
    他在受训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紧张，古夙罗只觉得不仅自己的手难以控制，甚至全身都在哆嗦！
    他一边想着尽量把情报写清楚，一边还担心时间不够！
    直到进门之际，趁着门垛遮挡月光，门前黑漆嘛乌伸手不见五指，古夙罗才趁机把那个写了字的贝壳，甩手扔在了大门边。
    “大爷！小人上不来气儿了！”他还特意说了句话，掩盖贝壳落地的声音。
    然后他就发现，其实自己不说话也没事儿，贝壳落在土地上无声无息！
    也不知道外边接应自己的人，在例行巡视经过的时候，能不能看见这个贝壳？
    它最终……能不能送到小侯爷的手上？
    古夙罗叹了口气，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今情报已经送出去，剩下的就是竭尽全力，保住这条命！
    ……
    没过多久，这个小小的贝壳就摆在了燕然的案头上。
    因为极度紧张、时间紧迫加上姿势别扭，贝壳上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
    燕然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贝壳内侧的字迹。
    “一人见宋。”
    燕然辨认出这四个字之后，向对面的钱戏笑了笑。
    如今燕然的书房里，十几位弟子全都静地看着小侯爷手里的贝壳。
    “这就是你一手训练的情报员？”燕然向着钱戏笑道：“这字儿写的，半身不遂似的！”
    “平时不这样。”听着燕然的调侃，钱戏也正色答道：
    “古夙罗那小子聪明得很，除了学各地方言的时候舌头有点硬，这是天灾没办法……剩下的科目一向都很好。”
    “结论。”
    燕然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示意钱戏给出分析结果。
    钱戏拿起那个贝壳，仔细看了后叹了口气说道：
    “贝壳质地坚硬，可代替纸张，要是仔细书写的话，这么大的贝壳里能留下五十个字左右的情报，但是他只写了四个字。”
    看到燕然缓缓点头，钱戏接着说道：“而且这四个字里，也没有出现“会面”、“密谈”这种笔画比较多的字。”
    “这两点说明，古夙罗写下这份情报时，时间非常紧迫，甚至有可能是在敌人面前完成的。”
    “还有呢？”燕然又问了一句。
    “还有这个宋字，”钱戏随即说道：“看得出来，古夙罗竭尽全力把它写得尽量清楚端正，说明这个字是情报中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宋指的是宋江，这个都不用考虑。”
    “接应古夙罗的情报员，每个时辰都会化妆巡视一次，所以结合发现贝壳的地点，情况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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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9章：谁人密会、梁山头领

    钱戏说道：“最多一个时辰之前，古夙罗发现有个人在密会宋江。”
    “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出门，打算在那个人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趁机记住此人的相貌特征。”
    “可这期间，他被人发现或是怀疑了，导致被强行带进了馆驿。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写下了这份情报。”
    “按照正常的逻辑分析，古夙罗现在应该在接受刑讯。”
    “但是以梁山的刑讯水平，还有古夙罗最后送出情报的坚定性来看，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招供的。”
    “具体时间。”燕然又问了一句，钱戏立刻就是一惊，站直了身子。
    “两个时辰！”钱戏思索了一下，向燕然说出了答案！
    他认为古夙罗在刑讯下，两个时辰的忠诚还是能够保证的！
    燕然听了之后，知道钱戏的估计还是尽量保守了。
    以燕然自己的判断，古夙罗熬过一夜，到天明时分应该没问题。
    看来对于这个养马的小子，燕然对他的信心比钱戏稍稍多了一点。
    “安排营救吧，”小侯爷轻声说道：
    “嗯……”
    正当他想要点将的时候，却看到站在屋子一角里的楚中天，正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看来这位楚老大是在请战，燕然笑着向他点头答应。
    等到楚中天出去之后，大家纷纷坐下。燕然却一边思索，一边在手指间轻轻捻着那个贝壳。
    梁山……有点东西啊！
    宋江跟汴京城里的人，居然还有勾结？
    燕然轻而易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宋江在汴京城里，压根就不认识什么人。
    至于三大寇，他们之间不但有利益冲突，而且相互忌惮矛盾重重，另外他们仨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哪里用得着深夜密会那么麻烦？
    所以这个去见宋江的人，肯定是汴京城里的某一位，在主动跟宋江联系！
    ……
    此时此刻。
    河北田虎的馆驿之中，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伪装成账房先生的夏语冰，一边在灯下的账簿上对着账，一边放下咬了一口的馒头。
    之后他捏起半根咸菜扔进嘴里，牙齿之间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账本上，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收支盈余，偶然还掐指算算数目，是不是和账本对得上。
    他好像全然没注意到，窗户外面有一只眼睛，已经悄然无声地盯了他好久！
    ……
    同一时刻。
    淮西王庆驻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汉子。
    陈雾行左右看了看，决定不去茅房了，干脆就在墙角下解决。
    结果他解开裤子一手扶着墙，使了半天劲也没尿出来。
    他一边低头抖着枪花，一边还含糊不清地嘟囔：
    “娘的用你的时候你打蔫儿，老子尿尿的时候，你给我站起来添乱！”
    “我还哪有钱带你玩儿？挣的这点钱，都他娘的让你给造了！”
    等到梁空迹终于成功的尿了出来，哗哗响声中，他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月光下他那两条腿上斑斑驳驳，满是干活时留下来的伤疤，密密麻麻难看至极。
    等到他回去之后躺到大通铺上，跟那些驿卒和工匠倒在一起，没多久就响起了呼噜声。
    可即将沉睡过去的陈雾行，心里却是越揪越紧！
    虽然没看到人，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外面有人看到了自己。
    他刚刚这次冒险出门，当真是危险之极！
    ……
    第二天早晨小侯爷一起来，就听说古夙罗已经救回来了。
    既然夜里没有叫醒他，说明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另外钱戏也害怕在老师的卧房里，碰到哪位师妹就不好了……
    等到燕然洗漱时，他顺便听了楚中天这次任务的简报，简单来说就是一切顺利。
    在楚中天赶到梁山馆驿的时候，那边已经结束了刑讯，但宋江他们却并没有放走古夙罗，而是把他单独关押在一处。
    这就说明，古夙罗虽然没有招供，但梁山也没彻底解除对他的怀疑。
    估计这帮孙子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对这个马童的身份将信将疑之时，古夙罗却被人连夜救走了！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估计得后悔的直拍大腿，早知如此，加把劲继续审问就对了！
    还有一个插曲，就是刑讯的时候，古夙罗被段景住残忍地扭断了三根手指。
    苏信连夜检查过，还给他接好了骨头，说养好了之后不会落下什么残疾。
    但是楚中天却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把人送回来以后，楚老大又出去了一趟。
    等到今天早上段景住出来遛马的时候，楚中天暗中出手，用龙绡蜃楼切断了段景柱的整个右手，算是给情报员古夙罗报了仇。
    顺便楚中天还把那匹照夜玉狮子给顺了过来……听到这里，燕然笑得连漱口水都喷出来了！
    话说楚中天大哥这股小肚鸡肠的劲儿，真是太招人喜欢了，小侯爷听着都高兴！
    估计梁山那帮孙子也是心里有数，那段景柱的右手是因为什么断的。
    他们如果来责怪小侯爷将他们兄弟弄伤致残的事，到时候小侯爷有一万句话，能当场怼死他！
    你兄弟你缺只手算个六啊？我大宋朝廷官方的驿站，一晚上就丢了个大活人，我找你要了吗？
    因此那个宋江只有打掉了门牙往肚里咽，想必梁山那帮格外混蛋的家伙，以后对驿站里的驿卒也不敢再耍横了，对谁都得客客气气的！
    在这之后，燕然让古夙罗上来，让这小子重新讲了他被抓前后发生的事。
    当燕然听古夙罗说到，那个来见宋江的人是坐着轿子走的。他立刻就抬头，看了看苏信、红袖和李师师。
    如果是江湖人，不会用轿子来隐藏身份。燕然之前的分析一点没错，这个人一定出自汴京！
    这就有意思了……燕然心中暗自想道：
    宋江现在也一定知道了，他在汴京城里有多出名！
    打劫大名府，刺杀高衙内，屠杀枢密院，残杀重臣蔡攸……燕然都算不过来，他已经顶着宋江的名头，做过多少件大案了。
    这今的及时雨宋江，估计气得肚子比蛤蟆都大……正所谓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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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0章：天下古今、一杯谈起

    这就有意思了，燕然心中暗想：
    宋江一到汴京，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去跟他见面。
    而那个田虎，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他居然提前派人进城来刺杀自己，这一定是听了某些人的挑唆或命令。
    总而言之，问题的根源全在汴京，风暴中心始终高悬在自己头顶。
    不知这个幕后黑手是谁，谁在搅动这个阴谋！
    ……
    燕然令人加强了府中的卫队，旁边的院子里，寒铁骑正在集结换防。
    而东边的跨院里，却是七十二路烽烟在列队，这次正式归入燕然麾下的七十二路烽烟，总是要见见老大的。
    因此紫霄、惊鸿、百里轻、程炼心这些，实际上早已加入小侯爷队伍的人，也都在隔壁院子里和烽烟那些兄弟们在一起。
    清晨阳光明媚，确实是个好日子，燕然穿戴整齐，正要过去和烽烟的兄弟姐妹们见面。
    钱戏却突然来报，说有人来访，那位西夏李龙妆公主。
    一听说公主到来，燕然不禁暗自皱眉，心说这位公主怎么跑这儿来了？
    燕然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连忙让人把公主请进来。
    等到李龙妆进了院子，燕然一见这个苹果脸大眼睛的西夏公主神色平静，想必是并没有什么紧急事务，小侯爷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先让公主坐下，命人上茶，然后就等着公主说出此行的来意。
    那位大夏公主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燕然，淡淡地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大夏和宋国有联姻之议。”
    “哦哦哦，多少知道一点。”燕然轻轻点了点头。
    李龙妆随即轻叹了一声道：“之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来的时候，父皇却是吩咐过的。”
    “想必我来的这些天，宋国皇室也在商量这件事，我刚刚听说这次议亲的是宋国四皇子赵楷。”
    “我在你们宋国没有熟人，旁人说的话我也信不过，所以才来问问你。”
    “不知燕候之前是否见过赵楷？此人人品性情如何？”
    得！原来又是这事儿！燕然听见这话，心里就好笑。
    他们这小两口全都来向自己打听对方的底细，好像我天生就应该知道似的。
    燕然端起茶盏，不禁笑着说道：“你们夏国在汴京城里也不是没人，那皇子赵楷的事天下皆知，干嘛非来找我打听？”
    “要知道外臣结交皇子是大忌，那四皇子殿下，我也只是听外面传说他才华过人，人品端正，还中过我大宋的状元……想必这些事儿公主都是知道的吧？”
    “我是觉得你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错。”这时的公主却低下了头，轻声说了一句。
    看她这样子楚楚可怜，燕然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同情。
    毕竟古代的婚姻就这样，着个小姑娘连自己要嫁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得四处托人去打听，想必她心里好受不到哪儿去。
    “郓王殿下他……我也没见过他的相貌，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燕然苦笑着说道：“这次却是有负公主所托了。”
    公主闻言一时脸蛋有些涨红，就见她端着茶盏赌气道：
    “燕家小侯爷有空到楼子里赚钱，却没工夫帮我问问终身大事？”
    燕然一听这话，不禁老脸一红！
    他之前化妆侦察粉妆楼，却正好被李龙妆撞见，这件事确实是比较尴尬。
    尤其在那之后，燕然也没机会跟公主见面，因此也没法解释，自己怎么就成了粉妆楼里的少爷了。
    显然刚刚公主说的话是在讽刺他，估计公主还对那副“月落王孙黑山去”的对联暗自恼怒……
    而且在公主看来，想必经过那天的嬉笑打闹，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说也更近了一些。
    她觉得燕然对自己不该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因此公主才会出言讥讽。
    燕然本来可以解释的，但是院里院外这么多门人弟子，聊这个话题显然不合适。
    他只好苦笑着摇头，那西夏公主见小侯爷没有反驳，却是更生气了。
    她喝了茶之后，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来，对着阳光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这杯子烧制得如此精致，宋国官员的生活真是悠闲。你们什么都要最好的，处处都要用心。”
    “唯独拿人不当人……原本燕候也不是不能帮我，你只是瞧不起我们夏国人罢了。”
    “即便我贵为公主，只怕在你们眼里也是粗陋不堪，可是我李龙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你这宋国就像这个瓷杯，价值千金，精致异常，却脆弱不堪。”
    “但是身外之物和人品终究无关，用我们的木头杯子喝水，和你这个瓷杯喝水，还不是一个味道？”
    好嘛！小侯爷闻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李龙妆看来是真生气了，我不能帮你确实是因为我有难言之隐，但是也不至于上升到整个大宋这么大吧？
    “我没有瞧不起你……”燕然正要解释。
    “你就有！”李龙妆打断了燕然的话头，她看向燕然的眼神，反而越发理直气壮。
    “你就是瞧不起大夏，也瞧不起我！”
    “你先把那个杯子放下。”见李龙妆的苹果脸泛起了红晕，燕然知道这位公主脾气上来了。
    小侯爷脸色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注视着公主说道：
    “你对大宋的看法我不赞同，既然你提到这个杯子，咱们就从这个杯子说起。”
    李龙妆闻言，不禁有些惊愕。
    却见燕然指着她放下的茶杯，淡淡地说道：
    “这个龙泉窑天青釉的茶盏，在你看来精致脆弱，你说你理解不了，它为什么会价值千金。”
    “我告诉你，这东西会通过丝绸之路海上运输，一路流传到天涯海角。”
    “在极西之地有一片大国，距这里千山万水之遥，他们没有大宋这样的陶瓷技艺。所以穷人家用牛角和木头做杯子，有钱有势的贵族则是非金即银。”
    “所以见到了这样的杯子之后，他们惊为天人，认为这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而这杯子釉色中雨过天青的颜色，在他们的词汇中，甚至没有一个词可以用来精确地描述它。”
    “注意了李龙妆公主，我说的是真实发生的事。”
    说到此时，燕然神色端正严肃，李龙妆公主正要反唇相讥，也不由得闭上了嘴。
    “就在他们赞美这个杯子如此典雅美观，却无法形容它的颜色时，在他们国都戏院里演出了一出大戏，名字叫《牧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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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1章：一灯相传、天下皆明

    “戏里边有一个角色，是个牧羊少年，他身上穿着的羊毛上衣，会在白色之中映出淡淡的青色。”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把这种瓷器的雨过天青色，用这个牧羊少年的名字来命名……”
    “在这之后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他们都管这种龙泉青瓷叫做‘雪拉同’。”
    “那些西域人，他们日复一日看着这件瓷器，暗自对那个东方的大国心驰神往，整整几代人，皆是如此！”
    “‘雪拉同’这个词，是他们对于东方唯一的认识和记忆。”
    “这种颜色他们始终无法复制，他们也永远没法想象，东方究竟有些什么人，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才能做出这样绝美的东西！”
    “这个小小的杯子，震撼了他们超过千年，直到他们中终于有人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华夏。”
    “之后他们立刻就问，这就是‘雪拉同’的故乡？我能不能得到一件这样的瓷器？”
    “我会把它传给子孙，让无数人观赏赞叹！这就是这个小小瓷杯中，蕴藏的力量！”
    “它并不脆弱，它强大到你难以想象！”
    此时的西夏公主李龙妆，已经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起这个瓷杯，燕然就用从这个茶杯讲起，说出了这样一件事。
    从小侯爷的神情中，她能看得出来，燕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当李龙妆公主的目光，再次看向桌上那个龙泉窑瓷杯时，燕然淡淡地说道：
    “我们华夏拥有这一切，是因为我们世世代代聪明坚韧，虽然我们当初用的，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木头杯子，虽然用什么杯子喝水都是一样的味道。”
    “可是灰扑扑的泥土被我们变成了瓷器，白花花虫子被我们制成了美轮美奂的丝绸，大地上的无数恩赐，被我们做成了美食美酒。”
    “我们热爱生活，把最平凡的东西，一点点变成价值千金的珍宝。几千年以来，我们不断创造，才让生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创造，不是抢夺！”燕然向着李龙妆沉声说道：
    “你说我瞧不起夏国，我没有．我并没有瞧不起夏国的牧人，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农夫，我瞧不起的是那些强盗！”
    “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抢东西杀人，在他们抢夺残杀我们之后，还说我们软弱可欺，像一个一摔就碎的杯子！”
    “他们说我们不配拥有这一切，可这一切分明是我们自己创造的。”
    “你手上这个小小的青瓷杯，是从几千年前的一个粗糙陶杯，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知道它将来还会变得更美，美到四海臣服。”
    “这样的东西，大宋有千千万万，你们夏国人可以来买，可以来求，但是不能来抢，否则我来一个剁一个！”
    “……明白了吗？”燕然慢慢地说道：
    “我的卫队，我将他们命名为‘八千里路云和月’，那是因为我和我的兄弟，随时准备为这片国土，和上面的百姓牺牲。”
    “我这么拼命，不是为了那些昏庸的帝王，也不是为了那些残忍的官吏。”
    “我为的是千百年来把世间变得越来越美的百姓，为了他们一点一滴汇聚成洪流的文明！”
    “是华夏百姓的善良和勇敢，凝结成了我。”燕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我愿意为他们而战，为他们而死，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刃。”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李龙妆公主。”
    燕然向着这位西夏公主沉声问道：
    “你心里坚守的是什么，你这次为什么来大宋？”
    这句灵魂拷问，瞬间就把公主李龙妆，问得哑口无言！
    当燕然的话落地之际，整个庭院内外，也是一片静谧无声。
    此刻的院落中，红袖姐姐暗自红了眼眶，燕青仰头看着天空，卢俊义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铁枪！
    燕然的弟子门人，一个个神情肃穆，一墙之隔的院落之外，七十二路烽烟正在肃立静听。
    远处的侯府卫队，数百铁甲静默无言，犹如一群铁铸的雕像！
    井台边，正在大口喝水的王疯子停了下来，看着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静……
    庞晓梦咬着银牙，心里想着，真想为了小侯爷，现在就跟谁拼了！
    良久以后，李龙妆轻轻放下了瓷杯，长叹了一声说道：
    “我……说不出口！”
    “我不想撒谎骗你，更不想被你看不起。”
    “但今天我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为什么这世上会有燕然……可惜我大夏，为什么没有一个燕然？”
    “公主弄清楚了什么？”燕然沉声问了一句。
    李龙妆暗自感慨地说道：“我知道了燕侯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原因，也知道了，为什么有这么多英雄追随你。”
    此时此刻，正在屋子里绣花的李师师姑娘，却头也不抬地接口说道：
    “等你的夏国成了华夏一部，他可以也是你们的燕然！”
    这真是杀人诛心之言，一句话噎得李龙妆，半晌都说不出话！
    ……
    与此同时，在燕然看不到的隔壁院落。
    王德发和胡阿佑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身后的五百寒铁骑，犹如铜浇铁铸一般静静肃立。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双眼中，仿佛都燃烧着熊熊烈火！
    与此同时，楚中天回过头去，身后的七十二路烽烟排列整齐。
    先是天一神针安锦绣阿姨，慢慢举起了右臂，将大拇指高举到了空中。
    然后是白闹闹、吴生里、赵盘龙、九里黄、海蛟龙……七十二路烽烟如同潮涌，全都举起了他们的右手！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大宋不再是之前的大宋，这些人也不复从前。
    泱泱大宋……绝不仅仅是个杯子。
    燕然他，终于点燃了这片烈火！
    ……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李龙妆公主心如刀绞。
    当她站起来想要离去时，她甚至忘了今天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
    她先前对大宋、对燕然的看法，也在心里崩塌得一点不剩。
    就在这时……
    外面有传旨的宦官过来，皇帝有旨！
    等到宦官进来时，燕然他们已经准备停当。
    那位李龙妆公主一身大宋姑娘的衣裙，自然没人认得出来她其实是夏国公主。
    等传完旨意之后，宦官离去，众人都看向来小侯爷。
    燕然却在心中暗自骂娘，这倒霉皇帝没个准主意，真是一天一个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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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2章：带领三寇、游遍汴京

    刚才圣旨的意思是说：三位招安头领远道而来，想必还没领略过汴京风光。
    因此皇帝下旨，让鸿胪寺卿燕然带队欣赏汴京风貌，激励三位头领的忠君爱国之心……
    这个蠢东西，他那点心眼，谁不知道？
    燕然想到宋徽宗的嘴脸，不由得暗自鄙夷。
    天子心理想的，无非是让燕然带着这些乡下土包子四处逛逛，看看宫墙高耸，看看世间繁华。
    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朝廷的实力雄厚，我大宋的底蕴如何，让他们见了之后怀有敬畏之心！
    可是那三大寇，有个屁的敬畏之心！燕然心中暗想：
    以那三人的狼子野心，不逛汴京可能还好点，逛了一圈之后他们肯定会在心里琢磨，还是特么当皇帝好啊！
    所以没打算造反的，都生出造反的心了，更何况那三个还是个个脑后带着反骨，全是天生反王？
    所以这主意蠢都得不能再蠢了，但燕然不照办还不行！
    “得！那就带他们逛逛！”
    想到这里，燕然下令准备出行。
    可这时，他却看到，那李龙妆公主分明都不声不响的准备回馆驿了，却又转身回来了！
    “你……还有事？”燕然见状惊讶地问了一句。
    李龙妆却淡淡地说道：“听说那四大寇是宋国皇帝的心腹之患。”
    “听说他们手上不但豪杰无数，而且那些大头领也都是一方英雄。”
    “这热闹我怎么可以不看？咱也见识见识大宋的江湖豪杰！”
    “你一个公主……”听到这里燕然就知道不对，正想要推脱。
    “我穿的又不是公主的衣裙！”那李龙妆公主随即回了一句：
    “燕候每次出行，带出去的姑娘还少吗？差我这一个？”
    “那帮江湖草莽不懂规矩，要是吓着公主怎么办？”燕然还是觉得不妥，想要阻止李龙妆。
    “我身边带着护卫呢，你当只有你们大宋有高手呢？我们西夏勇士也不是白饶的！”
    “看看热闹而已，别娘们儿唧唧的！”燕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龙妆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之后就见这位公主向红袖挑了挑眉，随即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燕然的身后。
    好像她也是小侯爷府中的一员一般，这下燕然没话说了。
    燕然转念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他对李龙妆始终有所提防，但不管这位西夏公主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比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好。
    于是燕然只好无奈答应，随即更衣出发。
    在出发之前，小侯爷到底还是去隔壁院子，和七十二路烽烟见了面。
    如今的七十二路烽烟，看燕然的眼神儿都变了！
    小侯爷刚刚说的那番话，在他们心中造成的触动，其实最是深刻不过。
    因为七十二路烽烟每个人手上都掌握着一项绝技，原本他们认为这是世代传承的手艺，他们无非是做得更加登峰造极而已。
    可是直到今天，听了小侯爷的话才明白，原来他们所有的手艺，都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即便之前，这些人对自己的技艺再自负，也没有此刻的骄傲更强烈！
    因此对于立志用生命来守护这些的燕然，他们心中也是越发尊崇敬重。
    其实燕然还没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追随小侯爷的选择，没有做错！
    当大家举手的那一刻，更是把自己的生死荣辱，和这位燕家小侯爷从此绑在了一起。
    因此这次见面，亲切之意溢于言表。
    燕然都能感觉到，七十二路烽烟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有着明显的区别。
    如此豪杰，对自己性命相托，惹得燕然的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
    这次队伍出发，小侯爷自然要带上全班人马。
    由钱戏先去送消息，让三大寇各自集结准备出发的通知，也提前送到了各处馆驿。
    梁山馆驿之内。
    听说将由朝廷官员要带领他们游览汴京，那些小头目们倒觉得很是不错。
    其中的大头领大概猜到了朝廷的用意，可他们同样也是欣然接受。
    毕竟这说明了朝廷对他们的重视，既然来了就四处逛逛，见识一下汴京的繁华也不错。
    宋江一边让大家去收拾齐整，一边梳着自己的胡子……
    远处院子里，金毛犬段景柱疼得连哭带嚎，旁边的拼命三郎石秀也在啰嗦个不休。
    石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还不如昨天把那个探子，弄死就对了！
    总比审来审去没结果，把他收押之后又被人救走了强！
    就连李逵也在旁边，嘟嘟囔囔地说着，那个喂马的早该打死了才好……
    宋江梳理着胡子，看了石秀一眼，意思是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石秀愤愤不平道：“咱们兄弟来汴京的头一宿，就被人砍掉了一只手，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事儿死活也要跟朝廷要个说法，再怎么这只手不能白断，必须得让朝廷知道，咱们也是有脾气的！”
    而这时的宋江，心里却在暗骂石秀的八辈祖宗，这孙子一辈子都是这德行！
    自己不杀人，撺掇别人杀人，自己不惹祸，别人的祸惹得越大越好！
    “行啊！”
    宋江看都不看石秀，一边系着袍带一边说道：“回头我去问问朝廷，为什么把我兄弟手砍断了。”
    “然后朝廷要是问起来，昨天晚上驿站那个马童被咱们弄哪去了，就由石秀兄弟你来回答他们好不好？”
    “啊？”
    石秀闻言就是一愣，他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于是连忙咬着牙挠了挠脑袋。
    而这时的宋江却冷冷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收到消息，咱们来汴京之前，城里连番发生了几起大案。”
    “当朝太尉的儿子，花花太岁高衙内被人所杀。蔡京相国的儿子，当朝重臣蔡攸，也叫人砍了脑袋。”
    “枢密院五百多人，被杀得干干净净，大宋枢密院啊！”
    “还有人写了封信，居然是他娘的劝降信，半路上发给了征讨江南的童贯手里！”
    “你猜这些事是谁干的？”宋江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石秀。
    石秀立刻就低下了头表示不知道。
    “是我啊！山东宋江！宋公明！”
    宋江跺着脚大骂：“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汴京都以为是我干的，就他妈我自己不知道！”
    “你因为一只破手，让我跟朝廷发难？你知不知道汴京城里有多少人，憋着弄死我宋江？”
    “你可长点心吧，我的石秀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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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3章：千般谋算、各自心肠

    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宋江心头的愤怒却渐渐平复下来。
    对于石秀的抱怨和不满的语气，也被他转成了兄长对兄弟的规劝。
    他知道自己武功差劲，他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身边这些人，所以他每时每刻都特别注意着手下的人心动向。
    这石秀也知道公明哥哥谋算深远，心思比他强的太多，于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就这样三大寇各自集结出发，赶到御街上和燕然汇合，然后由燕然带着游逛汴京。
    ……
    燕然预感到今天这种情况，百分之一百是要出事的，三大寇加上手下三四百喽啰头目里，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小侯爷心里明白得很，对于这些货色是规劝也没用，管束也白搭，说穿了宋江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人，因此他也索性不管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街而行，燕然带他们看过了虹桥、州桥，也就是有名的清明上河图一带的景色。
    接着去了相国寺、开宝寺，看看那有名的铁塔。
    除了鲁智深故地重游，想必是心潮澎湃之外，那些反王手下的头领，却是越看越不耐烦。
    贼寇们对寺庙的感觉肯定好不到哪儿去，燕然知道就算是隋堤烟柳、汴水秋声这样的景色，那些混蛋也会觉得寡淡至极，没一点看头。
    本来燕然也不想带着他们游山玩水，因此这次奉旨闲逛他就当遛狗了，你爱看不看！跟我有个毛关系？
    因此燕然几乎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索性由手下的钱戏带着他们四处介绍。
    随后到了御街上的宣德楼，这下一见皇宫的正门，倒是对三位反王有些触动。
    估计他们每个人都有过攻进汴京，打进皇宫的想法，此刻来到宣德楼前，估计他们也把曾经做过的美梦想起来了。
    队伍在宣德门前不得不拐弯，他们又向东而去，走了不远就是大瓦子。
    这里是汴京娱乐项目最集中的所在，酒楼茶肆林立，戏棚擂台相连，街上行人也是络绎不绝。
    有闲有钱的人，在这里逛上一天，也未必能玩耍到四分之一的项目。
    看到大瓦子如此热闹新奇，那些反贼头领倒是兴奋了起来。
    东面是唱花鼓的、演口技的、顶缸的杂耍，西边是驯兽的戏棚、相扑的擂台、买茶食糖果的摊位。
    燕然坐在马上向后看了看，就见这几百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不觉中队伍越拉越长。
    要说这宋代的娱乐项目，即便是现代人看了都难以想象，燕然看到旁边擂台上，两名女子正在表演相扑。
    好家伙这俩妇人身上的穿着，就跟东瀛相扑手一样简单，但动起手来却是法度森严，招术精湛，居然是相当厉害！
    燕然看着燕青笑了笑，燕青却只当没看见……
    小侯爷的意思是：论起相扑之术，燕青天下无双，你要不要上去比划比划？
    燕青却觉得，我跟这些妇人打个什么劲儿……就我这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你让我抓哪儿啊？
    眼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却越来越散，把钱戏急得汗流浃背！
    小胖子知道，一旦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就算是走丢几个人，主人都不好交代！
    不过他见小侯爷的神色，好像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而且居然不着急。
    既然主人胸有成竹，钱戏也慢慢把心思沉下来。
    他心一横，暗自想道：既然肯定出事，躲又躲不掉，那就来吧！我看看到底能怎么样？
    ……
    这一路上，田虎、王庆、宋江，都跟燕然有的没的聊了几句。
    这些反王心思深沉，对于之前的小小不愉快只字不提，就像是没事一般。红袖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涌上了一丝担心。
    那田虎阴沉残暴实力强横，在河北独霸已久。他在知道了小侯爷的实力之后，虽然比之前客气了一些，也不再拿燕然当个少爷羔子看待，但是说话时语气还是盛气凌人。
    至于那淮西王庆，性子阴狠妖异，估计是三大寇中心思最为阴沉的一个。
    王庆在汴京城里厮混过一段时日，对汴京各处很是熟悉，因此他的话最多，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面带笑意的跟燕然聊上两句。
    但红袖知道，从卧虎台开始，双方就是仇恨已深，因此他对小侯爷不怀好意是肯定的！
    至于宋江，则是另一副面孔。
    段景柱被砍掉一只手的事，他就当根本没发生一样。倒是一路上跟小侯爷聊天时笑意盎然，显得对燕然分外尊重。
    其实他和吴用，心里还存着招揽结交小侯爷的心思。
    红袖不知道的是，宋江出发之前，就跟吴用商量好了。
    小侯爷这般人物一旦弄到手中，对宋江将来的大业很有帮助。
    即便是宋江顺利被朝廷招安，打赢了江南方腊之后，他还是要回去山东做地方官的。
    到时候地盘势力越发庞大，因此小侯爷这样的全才，宋江对他也是求之若渴！
    有名望有本事，会打盔甲会管人……宋江一见燕然手下卫兵的状态，他就知道小侯爷还是个领兵的人才！
    因此他和吴用暗自商量，一有机会就陷害小侯爷，让他丢了官职，没了逃生之处，然后就把他赚上梁山，招揽到自己麾下！
    至于诬陷什么罪名，十有八九又是杀官造反之类的，照例还是对付卢俊义那一套！
    更何况，宋江还分外眼馋小侯爷这些手下．
    在他心中，哪怕是小旋风柴进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都有他的利用价值。
    燕然和柴进一样人缘好，结交的兄弟更多，所以一旦招揽到手，他的人脉不就成了自己的人脉？
    到时候朝堂上有人，手下有高手，都成了我宋江的……真是越想越美！
    因此宋江和燕然聊天的时候，他还特意故作关心地说了一句：
    “这汴京虽然繁华，但官场沉浮，也是分外凶险。”
    “若是哪日小侯爷有个马高蹬短的，你尽管过来找我宋江！到时候我们梁山奉你为主，必须让小侯爷坐第一把交椅！”
    这跟卢俊义当初的情况，简直是如出一辙，燕然都不用看这孙子的嘴脸，就知道他心里憋的什么屁！
    你还要算计我？我还想算计你呢宋江！
    就在这时，前面街上突然一阵骚乱……到底还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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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4章：红尘之间、英豪淬炼

    燕然坐在马上，抬头向前看去。
    街上有个打把式卖艺的，看来表演得很精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燕然卢俊义等人骑着战马，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只见那个卖艺的大汉，正将一把六七十斤重的大关刀，练得虎虎生风！
    卖艺的大汉力气着实不小，可架势却是江湖把式，卢俊义武功造诣颇深，一眼就看出他用的是巧劲儿。
    这么重的大刀，一般人提起来都费劲，可大刀却在那汉子的脖颈、胳膊、腰身上呼呼作响地来回旋转。
    其实那大刀一旦运转起来，就是个维持平衡的力气。因此使用这么沉重的兵刃，只能按照规定的路线走。
    当然表演得煞是好看，作战对敌却不用想了，这就是典型的卖艺技能。
    这时，队伍里的李龙妆公主却看得心动神驰！见那大汗肌肉强劲，兵刃沉重，公主不禁赞了一句：
    “这汉子好大力气！若放到战阵上，想必也是一员虎将！”
    李龙妆正说着，那卖艺汉子的大刀在肩膀上“嗖”的一下又转了个刀花，惹得周围百姓掌声雷动！
    随即有几个人“噼里啪啦”往场上扔铜钱，这时却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句：
    “这什么玩意儿？没用的花架子！”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几步走进了圈子里。
    他手中兵刃一摆，在那卖艺汉子的大关刀上，轻轻拨了一下！
    见到有人突然出手捣乱，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燕然、田虎、王庆、宋江的目光，也向着这个方向看过来。
    见到拨开那把大关刀的，是一根雕龙铁棒，燕然立刻认出了进场捣乱那厮是谁。
    那不就是前几天，刺杀他的那个力大无穷的方形汉子？
    现在燕然知道了，他是河北田虎坐下十二神之一，名叫河神孟移山。
    这家伙性子勇悍，力气极大，曾经和铁棒栾廷玉打得不相上下。
    今日他仗着自己武艺高深，力道强横，竟然上去就给人家捣乱！
    这一拨人家兵刃这招，真是损透了，那大关刀偌大的力道全压在卖艺汉子身上，运转时他要竭尽全力，才能和那把刀的重量相抗。
    所以平衡一旦破坏，后果可想而知！
    只见雕龙铁棒轻轻一拨，大关刀就以更快的速度转起来，霎时响起了“呼呼”的破风之声！
    周围的百姓担心大关刀失控甩出来，立刻惊叫着后退。
    而那个卖艺的大汉，却在生死之际，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关刀陡然加速之后，已经超过了他能维持住的速度。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控制不住，整个人只能顺着旋转的势头跟着大刀走！
    这一下身不由己，他已经吓得肝胆俱裂，现在随时都可能被自己的兵刃压死！
    偏偏这个时候，那孟移山哈哈大笑，突然伸棒又是一拨！
    这下完了，那把大关刀陡然再次加速，刹那间在卖艺汉子身上，转得车轮般风声大作！
    那卖艺的大汉就像是被人扔进了绞肉机里，大刀疯狂旋转，他自己也被转得晕头转向！
    随即河神孟移山铁棒一挑，大关刀凌空飞起，在天上转出了一团残影。
    随即大刀吊扇一般旋转着落下，下边的卖艺汉子却转得头昏脑胀，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来来得及躲闪？
    眼看这这把大刀砸下来，大汉必死无疑，危急时刻燕青正要出手，却忽然看到一道青影，呼啸而至！
    “砰”的一声响，那把疯狂旋转的大刀，在空中犹如铜浇铁铸般凝住！落在一个人手里。
    看这高度，若是再下落半尺，就把那个卖艺的汉子砸死了。
    等到那救人的青衣汉子冷冷转过脸来，就见他威风凛凛，披头散发，正是行者武松！
    不愧赤手空拳打死过猛虎，武松手上的功力果然非同小可！
    见他这次出手救人，干脆利落，燕然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武松“铛”的一声，将大关刀扔在地上，之后向孟移山沉声说道：“朝着弱小之辈动手，算什么本事？”
    “你要是手痒，我随时候教，某家行者武松！”
    这一刻，周围看热闹的人霎时欢声雷动，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
    说实话，看卖艺的耍大刀哪有这般精彩？汴京父老今日大开眼界，倒是丝毫不吝惜他们的掌声。
    孟移山见武松刚刚出手的一瞬，那般恐怖之极的爆发力，就知道自己绝非敌手，因此他屁都没敢放一个！
    武松也从容走回队伍，看都没看孟移山一眼。
    “就他妈知道胡闹！”田虎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差一点弄出路人命。
    他却是一句胡闹，就像开玩笑一样，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而那宋江却是面带微笑……武松刚刚这次展示实力，很是让梁山露脸，宋江也是暗自高兴。
    燕然看在眼里没，心中暗想：都说武松平生从不欺凌弱小，看起来倒是真的。
    只是他今天下场出手，毫不犹豫，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昨天，燕青那番话的刺激？
    这个小小插曲，也是转瞬即过，当队伍继续往前走时，那小贱贱王疯子却过去扶起了卖艺的汉子。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块不到一两的碎银子，顺手塞到了汉子手里，倒把那卖艺的大汉弄得满脸不好意思！
    “小人怎敢受官人如此厚赏？”
    “我是个屁的官人！”
    却见那王疯子站起身一边走一边笑道：
    “我这身武艺，也是跟街边练摊儿的师父学的，我自己也摆摊卖过艺，咱都同行……”
    “你刚才扭那一下子，没十天半个月养不好，给你拿点钱吃饭也就是个穷帮穷，赏什么赏？回见回见！”
    话还没说完，王疯子已经走远了。只剩下那卖艺大汉手里捏着银子，心中暗自感慨！
    小贱贱耽误了这一下，连忙急三火四往前赶，可他还没跑到队伍里，前面又出事了！
    “这帮孙子！比我还他妈不靠谱！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尿你身上？”
    那王疯子往人群里一边挤一边抱怨，不知是哪个山寨的头领回头瞥了他一眼，还被他威胁了一句！
    结果王疯子刚刚挤到前面，就听到周围的汴京府老，同时惊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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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5章：落地无声、飞花满天

    原来街边上有一对挑杆卖艺的，一看就是父女二人。
    当爹的用手托着一根两丈高的大竹竿子，竹竿立得笔直。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站在杆子顶上，金鸡独立、夜叉探海、做着各式各样的招式。
    除了这父女俩，旁边连个收钱的都没有，估计一会儿练完了，那女孩下来以后他们才能道谢收钱。
    可就在刚才，下边托杆子那个当爹的，只顾着抬头控制竹竿的平衡。却不留神，一脚踩中了地上一个东西！
    这一下杆子摇晃，上边的姑娘一个趔趄，身子就往旁边栽了过去！
    红袖一双神眼，看得清清楚楚。
    那当爹的踩着的东西，是一个莲子大小，圆滚滚的铁弹子，使得那当爹的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
    这玩意儿是从王庆的队伍里，那个叫司马牛羊的什么鬼手里射出来的！
    这孙子是缺德鬼吧？人家原本练得好好的，你弄这一出？那姑娘掉下来不得摔死了？
    偏偏这时，这对父女的周围都是人，大家看得清楚却挤不过去，想要相救已经来不及了！
    ……这狗东西！燕然那边的兄弟也看得清楚，心里对那个无缘无故害人性命的损贼大骂不止！
    就见杆子上那姑娘一把没抓住，已经从长杆顶端掉了下来！
    这一刻，燕然看见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马背上飞身跃起！
    ……百里轻！
    燕然看得清楚，百里轻右脚甩镫，飞身而起之际，还用脚尖在旁边一个卖花姑娘的花篮上轻轻一挑，随即姑娘的身形就乳燕穿林一般，霎时纵越到了长杆顶端！
    人在半空一个飞旋，百里轻手握长杆，犹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般折回。
    百里轻的另一只手，将那个跌落半空的小姑娘抄在手里。
    她足尖踩着满天飞花，接连借力，霎时原路飞掠而回，抱着那小姑娘稳稳落在马上！
    好家伙！这一手轻功震惊四座，惊的所有人叫好儿都忘了！
    只见百里轻素手一抬，就将天上落下的篮子接住，交回那个卖花姑娘手里。
    她还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扔在篮子里一锭，另一锭塞到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卖艺小姑娘手中。
    之后百里姑娘策马分开人群，一路来到场地正中，将小姑娘送回她父亲怀里。
    直到这时，周围才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百里轻姑娘众人瞩目的中心，脸色却是平静，一如往常。
    她轻轻一带战马，走到了燕然旁边。
    今日的百里轻真是耀眼夺目，燕然看这姑娘的轻功，似乎又有精进，更是心中暗喜！
    场上那对父女这时立刻跪下，向百里轻千恩万谢，汴京父老的掌声依旧未停！
    大家的赏钱“噼里啪啦”向着场地中间投去，这对父女因祸得福，看来今天也能多赚不少。
    红袖微笑着向百里轻一挑眉，眼神中充满了称赞，李师师姑娘更是伸出了大拇指，示意百里轻干的好！
    就连宋江那厮，见到百里轻如此轻功，也不禁羡慕不已！
    宋江曾经见过梁山的鼓上蚤时迁展露轻功，如今跟那姑娘相比，似乎还差了一截。
    原本宋江以为，燕然走到哪儿都带着一群小娘子，是因为他天性好色。可现在看来，只怕那些姑娘身上，个个都有惊人的技艺！
    于是宋江也凑过来，向着燕然笑道：“不想燕侯身边，竟有这等高人！这位姑娘不知在江湖上是何名号？”
    燕然这时才想起，自己从来没问过百里轻姑娘，不过对他来说这有何难？当场取一个就是了。
    于是燕然笑着向宋江说道：“这姑娘是我麾下豪杰，江湖人称‘满天飞花，落地无声’百里轻！”
    好家伙这么长的外号，一听就相当厉害，而且还贴切之极，宋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那百里轻却看了看小侯爷……因为她原本的外号不叫这个。
    不过也不重要了，终究小侯爷起的这个很好听，从今后换了倒也无妨。
    姑娘心说：就是长了些，以我的本事未必压得住……算了长点就长点吧！
    这时的淮西王庆，当然知道是自己人当街胡闹，可他就当没看见一样。
    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摆明了一副你指责我我也不承认，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小侯爷是懒得搭理他们，那李龙妆公主却撇了撇小嘴，嘟囔了一句……
    “大的德不配位，纵容胡闹。小的恃强凌弱，全无心肝，这就是大宋豪杰？”
    这时的燕青看到花荣骑马从面前经过，听到李龙妆的话，目光还向这边看了一眼。
    燕青只当没看见他，冷笑着对公主说道：“没错！”
    “一个个自了汉、自私鬼、自封英雄……这就是大宋豪杰！”
    不知道花荣是什么脸色，估计一定难看得很……
    就在这时，燕青却听到有人“哎哟”一声！
    当他和李龙妆等人一回头，就见发出惊叫的，正是刚刚出手暗算的那个损贼，腋下鬼司马牛羊！
    这小子好死不死，还想把自己射出去那颗铁蛋子收回来。
    结果他的手刚刚伸过去，就被一个经过的人，一脚踩了个结结实实。
    那颗铁蛋子垫在青石板和他手掌之间，被踩得筋骨“咯嘣”一声脆响！
    骨头估计是断了，这孙子疼得一声惨叫，手疼得直哆嗦，那颗差点害死人的铁蛋子，也早就不知甩到了哪儿去。
    当司马牛羊一抬头，前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知刚刚是谁踩了他的手。
    不过腋下鬼惨叫之时，很多人都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个宽袍大袖的和尚，却在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正是鲁智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大师一点不亏心，刚刚那一脚，肯定不是他踩的！
    “有意思！今儿真没白来！”
    李龙妆公主见状，心中好不感慨。
    如今她也看出来了，包括燕然在内，今天这四伙人之间矛盾重重。
    这才走了多远，就出了这么多热闹？而且今天这场还没完！
    后边说不定还有多少多好玩的事，因此公主也是眉飞色舞，两只眼睛都跟着放光！
    她倒是不嫌事大！燕然没好气地瞧了公主一眼。
    当队伍继续向前，刚刚那个卖艺的摊子上，被救下来的小姑娘还在后面连连叩头，向着百里轻的背影大声喊道：“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姐姐这般好人，将来一定嫁个大才子，做个大高官，从此公侯万代，世代簪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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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6章：燕某平生、最敬英雄

    燕然在旁边听着，越琢磨越想笑。百里轻心里一股火上来，却又不知向谁发……
    这一刻，队伍中的李师师姑娘却是越往前走，越觉得周围怎么这么眼熟？
    原来前面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冠绝天下，汴京樊楼！
    眼看着逛了半日，一行人口渴难耐，正巧看见前面这座巍峨高耸的酒楼，于是全都嚷着进去吃酒。
    燕然却是心中冷笑，这帮孙子真是会挑地方。那是汴京城内最大的销金锅子，樊楼！
    所谓销金锅子，就是银楼里融化黄金的坩埚。
    这句俗语的意思就是：樊楼这等所在，就算你带多少黄金进去，也是顷刻间化水流走，再多的钱都不够你花的！
    燕然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能带他们去做别的消费，只是喝酒吃肉却没关系，反正是朝廷花销。
    因此这帮人说要去，燕然点头答应，摆手示意将众人带进樊楼。
    樊楼前面临街的那座高楼，就是个局面开阔的酒楼，后面的建筑才是赏花的所在。
    酒楼在汴京三十六正店中排名第一，所以是个正经用饭吃酒的所在。
    燕然带人进去，见那酒楼三楼客人不多，小侯爷索性整层包了下来，就让这些人在此吃酒。
    ……
    三楼楼上的屏风隔扇拿掉，前后窗户打开，穿堂风一吹便是分外凉爽。
    这九大开间、三重进深的楼阁，五六百人全都坐下也是绰绰有余。
    桌椅依次排开，燕然和三大寇在最北面的窗户那边各自就座。
    下边的人则是泾渭分明，四拨人东南西北各站一边。
    那些山贼土寇，一上来就是嬉笑喧哗，嚷着还是这里风凉舒服。
    更何况透过窗户，南边汴京繁华的街景，北边樊楼的建筑尽收眼底。
    眼看着衣香鬓影，姑娘的裙装在下面来来去去，也把这些贼寇兴奋得不行。
    李龙妆公主毕竟身份不同，燕然让她在自己旁边坐着，另一边坐的则是红袖姐姐，燕青、苏信他们也坐在燕然这一桌。
    等到席面端上来，只见杯盘精致，酒宴华美，色香动人，更是让那帮山贼草寇大叫快活！
    这些人里面高等的将领端着身份，还显得稳重一些，那些低级的小喽啰则是越闹越欢。
    他们压根没打算听燕然的话，掐准了即使闹得再欢，那个当官的也拿他们没办法。因此楼上乱哄哄一片，真是让人不胜其烦。
    燕然倒是毫不在意，如今所有人都在三楼坐着，小侯爷也见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尊容。
    河北田虎的四大法座和十二法神，淮西王庆的平天八魔和三十六鬼，水泊梁山七十二将，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能齐聚一堂，这种机会怕也不多。
    想着那些响当当的江湖名号，如今在这些里一一对号入座，燕然的心里也暗觉有趣。
    当然也有不认识的，角落那边就有一桌。
    一个老头带着四个伙计，那老者须发洁白神采奕奕，显然不是凡品。
    要知道这三楼的情况，无关人等看见这样的场合，只要是长眼睛的都偷偷溜掉了，绝不会坐下来吃饭。
    那三大寇的手下，一个个形状奇怪，暴神恶煞，正经百姓躲都来不及！
    燕然心中暗想：这几个没见过的，若不是那三个山寨里的头领……恐怕就是李龙妆说的，西夏带来的高手护卫了。
    殊不知李龙妆公主在楼上来回看了一眼，她也不认识那桌的一老四少是谁！
    至于说宋江、田虎、王庆他们，居然也不知道这五个人的身份。
    以他们所想，这几天以来，小侯爷手下的高手层出不穷。
    这四位若是哪个山寨的头领，肯定是坐在自己人那边，既然他们单独坐在那儿，莫不是燕然的另一拨手下？
    这帮人心机深沉，见此情景却谁都没有发问，那桌的五个人也稳稳当当的坐在哪。
    不过酒席倒是端上去了，毕竟整个三楼都包下来了，钱戏吩咐有一桌算一桌，因此也不差那几个人。
    等到所有人落座，酒菜逐一端上来，随即杯盘之声不绝于耳。
    小侯爷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原本应该是用酒杯的，可这些江湖人都是大碗吃酒，小侯爷索性也换了个碗。
    见小侯爷起身举碗，看来是要敬酒的意思，下面的喧哗却是一刻未停。
    那些小喽啰小头目，就等着各家的大王出面维持秩序，其实也有存心给燕然难堪的意思。
    三大寇明白，这次燕然带队巡游，吃酒前必然要说两句客气话。这些人想看燕然的笑话，也没有出言约束自己的手下。
    却没想到小侯爷丹田发力说出话来，声音分外清朗。
    一啥事燕然的声音压过了整个酒楼的喧闹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武二哥！”
    “嗯？”
    这个开场白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燕然端碗敬酒，不敬宋江田虎王庆，而是单点了下面一位将领，他这是什么意思？
    燕然这一句话，就弄得酒楼里安静了许多。
    武松闻言，也是一惊！
    他抬起头看着燕然，却见小侯爷正色说道：
    “今日武二哥当街救人，当真英雄了得！燕某平生，最敬英雄！”
    “我燕然燕天行，今日厚颜叫你一声二哥，这碗酒我敬你，请！”
    说着燕然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喝得极是爽快！
    他这一碗酒下去，楼上所有人顿时沉默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武松……武松出手救助百姓，因此那燕然才举杯相敬。
    但是燕然这番隔着宋江敬酒，却是于理不合，大家都等着看武松如何应对。
    这时的武松，脑海里“嗡”的一下子，一股热血霎时冲上了心头！
    昨天浪子燕青那番话，还在他心里耿耿于怀，今日燕然却对他这般尊敬！
    这巨大的落差，让武松心里明白，那是因为自己今日出手救人，和那些山贼混蛋的行径有着天壤之别，才有了燕然这番言语！
    武松也是痛快爽利的性子，他站起身，单手举着酒碗向燕然说道：
    “分内之事，敢当燕候此言？请！”
    说罢武松也是干脆利落，一口喝了这碗酒。
    烈酒入喉，直催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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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7章：窃玉偷香、好汉王英

    那武松坐下后不言不语，天知道这位武二郎，此刻心中想着什么。
    燕然却是一笑坐下，根本没理那三大寇的目光。
    小侯爷此举，当然有他的用意。
    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武松硬的不吃，但你越是对他推崇敬佩，他就越是对你推心置腹。
    想当初他在小旋风柴进那里不受重视，因此虽然柴进养了他许久，武松走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反而是金眼彪施恩，一天一顿酒肉，就不说求你办什么事，只说我就是敬佩你这位英雄，武松反而想都不想就去帮他打蒋门神。
    那张都监拿他当个人物，他就对人家推心置腹，孙二娘这个卖人肉包子的，原本该被他活活打死。但她一说对武二郎敬佩之极，立刻张青这两口子就成了武松的兄弟。
    因此今天这第一碗酒，这个脸必须给他！如此一来才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这就是燕然心里的打算。
    等这招用出来以后，燕然一看武松的神态就知道，此举果然有奇效！
    你讲情义，我就跟你讲情义。你吃手段，我就给你用手段。咱小侯爷可不管那一套，他想要的必须得到！
    话说同时看见这么多名人，心里激动归激动，这里面大部分人，燕然是看不上眼的。
    可是对于武松，小侯爷却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把武松弄到自己麾下！
    武松人品不错，肝胆心肠都是上上之选，本领更是不用说。
    只是他平生命数差得很，从头到尾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因此才糊里糊涂蹉跎一生。
    因此小侯爷这爱才之心一动，武松的命运必然爆改，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等到燕然这碗酒敬完，宋江脸上也是暗自变色，但这老狐狸眼珠一转，却很快恢复了笑容。
    他现在知道连，这个燕家小侯爷说出的话字字如刀，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这时燕然却端起酒碗，夸了宋江两句，说他手底下英雄如云，豪杰如雨之类的，之后和那三大寇也各自喝了几杯。
    在这之后相互敬酒，酒楼上逐渐热闹起来。
    燕然暗自审视着三大寇，当然三个人也在琢磨燕家小侯爷。
    如今他们也对燕然另眼相看，毕竟一个如此年轻的京师官员，若不是有出挑的本事，也做不到这么大的官。
    若不是他有野心有能力，也招来不来这么多奇人异士，做他的手下！
    听说他小小年纪还身兼数职，统领着好几个衙门。
    因此小侯爷原本在他们心中，只是个会写诗的文人，但一接触下来，却发现自己明显轻敌了。
    至于燕然对那三大寇，心里也渐渐有了数……
    那王庆对方腊的威胁最强，因为他地处淮西，距离方腊最近，又不像北方人那样不习水战。
    王庆对卧虎台的二十七万两银子，也未必有多强的执念，毕竟他现在占了那么大一片地盘，怎么也不至于把那些银子当命看待。
    而且王庆阴狠毒辣，朝廷对他的忌惮也最深……因为三大寇中间，他是唯一一个扯旗称王的。
    从他自立为王这件事来看，此人行事也是肆无忌惮，估计是三大寇中最容易出幺蛾子的一位。
    至于宋江就不用说了，一辈子想混个高官厚禄而不可得，收买人心，结以恩义，是他最熟悉的手段。
    这宋江，心中的谋算阴沉无比，出卖兄弟的性命换自己的官位，对他来说比喝水还简单！
    本来宋江是很难对付的，但燕然帮他在京师里做下了太多血案，因此朝堂上恨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所以现在的宋江，一定在拼命扭转这件事……从昨天有人密会宋江来看，他肯定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而且正在竭力改变朝廷对他的看法。
    至于说河北田虎，此人桀骜不驯，野心极大，对大宋朝廷也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因此这次招安，他十有八九是想着先当上官军，名正言顺的扩充势力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反了！
    这三大寇各有各的心肠，燕然也没打算让他们招安成功。
    三路大军兵发江南，攻打方腊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做成了！
    可就在这时，他们吃酒之际，不知不觉之间，楼上却少了个人……
    ……
    矮脚虎王英趁着尿尿的功夫溜出来，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樊楼后院。
    刚刚他凭窗而望的时候，见到那些精致美艳的姑娘，把他给馋的，魂都要飞了！
    他心里暗自想着：喝酒有个屁的意思？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尝尝汴京姑娘的味道。
    听说这樊楼是天下青楼之冠，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玩个痛快怎么行？
    自打出了段景柱被人暗算那件事以后，宋江哥哥放我们出去玩耍是不可能了……趁着他们这顿酒还得喝好久，我先进去痛快痛快再说！
    反正老子手里有的是钱……这矮脚虎王英平日里人品猥琐，思维离不开裤裆，脑袋里除了妇人就没别的事。
    因此他一到后院，两眼放着贼光，眼睛尽往经过的姑娘身上瞧。
    没过多久，他在道上拉住一个经过的妈妈，拿出一锭银子笑嘻嘻地问道：
    “在下想找个姑娘玩耍一番，不知妈妈有什么指点？”
    “哦？客官要什么样的姑娘？”
    那青楼妈妈看见王英五短身材，人品猥琐，满头热汗顺着肥厚脸蛋子，四面八方流淌下来，又在黑乎乎的脖子上汇聚在一起。
    妈妈就知道，这是个土包子。
    “当然是要最好的姑娘！”王英听见这话，立刻就是一瞪眼！
    “噢，那可不容易了。”只见那妈妈笑着说道：
    “看来客官是第一次来樊楼，若是没有熟客带着，你得先摆上酒宴，叫来姑娘相看。”
    “客官得看得上姑娘，我们这里的姑娘，也得喜欢上客官才行。”
    “之后弹琴听曲儿，聊天逗趣。你来个三五回之后，要是惹得姑娘喜欢，客官就可以做入幕之宾了。”
    “啊？三五回？”王英一听就急了！
    “我哪有那时间？能不能现场就办？我多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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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8章：损贼一双、强抢姑娘

    “我们这里顶级的姑娘，照客官这么办，肯定是没办法的。”那妈妈见王英越说越不堪，她也有点儿不耐烦。
    之后她指着大门说道：“要不您出门左转，找那些小巷子里挑着红灯的，或者倚着门招揽客人的妇人。”
    “那样的一把一利索，倒也不是不行……”
    “行行行！”
    王英知道今天是白来了，不由得垂头丧气地摆手，让妈妈赶紧走。
    然后他一边暗生闷气，一边往回走……等他跨过繁花如雨的庭院，忽然看到旁边窗户里，闪过了一道倩影。
    “哎？”
    王英踮起脚尖，顺着窗户往里一看。
    好家伙，这美女开胃哈！
    只见那姑娘正在屋里梳妆，一身窈窕风流，面目如诗如画。
    十五六岁年纪，真是生得勾人儿之极！
    王英转念一想，他妈的这破樊楼，既然有银子不赚，那老子就来个不花钱的！
    以我手上的功夫，对付个小姑娘，还不跟捏个蚂蚱似的？
    等我进去快活一番，完事儿了那姑娘再想找人，整个三楼五六百人，我个头还矮，她怎么可能找得到老子？
    想到这里，王英看左右没人，他悄悄把窗子关上，然后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好家伙，这小子真是色胆包天，那股邪劲一上来，真是啥都顾不上了！
    屋子里阴凉清静，姑娘身体柔软如棉……王英一把搂住那小姑娘的腰，顺手撕下一幅裙摆。
    那姑娘正要开口呼救，王英却把撕下的裙摆，塞到了姑娘的嘴里。
    之后就慢慢玩不着急了……王英胳臂下夹着姑娘，正要往床榻那边走。
    猛然间，他却瞪大了双眼！
    只见对面的窗户那边，一股轻烟正顺着窗户缝无声无息的往里冒……这特么是鸡鸣五鼓返魂香啊！
    啥意思？大白天怎么还出飞贼了？
    王英心知有异，上去猛地将窗子一把推开！
    结果他还没看清楚外边是怎么回事，突然迎面飞来一拳，“梆”一声打在他左眼上，打得王英眼冒金星！
    这下王英知道中了暗算，他慌忙中放开姑娘，“噔噔噔”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那只好眼睛，就看见窗户一开，有个人轻飘飘越过窗台闪了进来。
    这个人贼眉鼠眼，看脸庞居然还有点眼熟！
    王英心说：这是王庆还是田虎的手下来着？
    他还真猜对了，此人正是田虎手下，三十六鬼中的好色鬼常勃，也是个小头目。
    常勃心里揣的，居然和王英是一样的心思，跑到了樊楼后院，想找个姑娘快活一番。
    只是这好色鬼常勃，跟王英的强拿强上派不同，人家是妥妥的技术流。
    他原本就是江湖上的采花贼，这种事他都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自然是顺手之极。
    常勃很快相中了一个姑娘，正往屋里呼呼吹迷烟呢……然后就听到屋里动静不对！
    ……怎么还有撕衣服的声儿呢？
    他正疑惑的时候，却看到窗户忽然打开，迎面一张大脸凑了过来，自然是举拳就捣了过去！
    好色鬼常勃之前看那姑娘，真是越看越来劲，人都已经起反应了，此时自然是割舍不下。
    他的打算也很简单……咱可是会武功的人哪！
    只要我进去三两拳，把屋里这孙子打倒，那姑娘还不是节庆的舞狮头……任我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因此他一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面那孙子的武功竟然也不赖。
    人家王英好歹也是当过一任寨主的，甚至还一度把宋江抓上山差点吃了人心。
    虽然王英的功夫没法和那些一二流高手比，但和这采花贼打起来却也不相上下。
    两人拳来脚往，乒乒乓乓连过数招，眼看着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可那姑娘却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王英百忙之中一伸手，把那姑娘的衣袖拉住扯了回来，可是却没留神“呲拉”一下，又把那姑娘的衣袖拽下来半边。
    这一下王英也急了，他本想快活一番的，没想到却挨了一记封眼锤。照这么打下去，哪儿还有什么快活的机会？
    因此王英看那个人又是一拳打来，他情急之下一边闪避一边说道：“再这么打，咱俩谁也快活不着！”
    “那你说怎么办？这姑娘我都看好了！”那好色鬼常勃也是气喘吁吁，一股倔劲儿上来，死活不肯放弃。
    “那就比比呗！”王英眼珠一转说道：“这姑娘身上的衣服，咱们俩谁扯下最后一件，人就归谁！”
    “输的那个不准耍赖，转头就走！干不干？”
    “干！”
    那常勃对自己的武功也甚是自信，立刻就用力一点头！
    在这之后，俩人一边拳脚过招，一边把这个姑娘圈在中间。
    在打斗格挡的间隙，他俩左一把右一把，将这姑娘的衣裙撕得碎布纷飞！
    那姑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双眼中尽是惊恐，可是嘴里堵着布，却喊不出来。
    眼看着姑娘身上衣服越来越少，雪白的肚兜被扯断了带子，下半身的衬裙也被撕得大敞四开。
    慌忙躲闪之际雪浪翻滚，粉光致致，香汗流溢，波涛汹涌，把这俩贼看得越发兴奋！
    眼看着肚兜也被王英撕掉，浑身上下就剩下了最后一件小小的衣服，也就是拽一把的事儿！
    王英血脉贲张，兴奋得都不行了，他正准备上去一把扯掉它，赢得最后的胜利。
    却不曾想，对面那淫贼却是狡猾之极。
    他根本没朝着那件衣服去，而是双拳齐出，一招钟鼓齐鸣，直奔着王英左右太阳穴打来！
    这招如此凶狠，被他打中了可就不是输个姑娘的事了，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王英情急之下连忙向后躲闪，劲儿使猛了脚下一时收势不住，接连退了几步。
    而对面的那孙子，一招使了个空，两拳“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把他给疼的俩手用力一抖，呲牙咧嘴地蹲了下来！
    结果那姑娘趁着这个空当，双手掩住前胸，撞开房门冲到了院子里！
    “救命！”
    姑娘奋力拽出了嘴里堵着的布团，随即就奋力大喊了一声！
    这一刻，矮脚虎王英和好色鬼常勃刚好窜出房门，想要把姑娘抓回来。
    却没想这一声呼救，让他俩彻底露了行迹！
    等到王英一抬头看去，却叫了一声：“苦也！”
    在院子的南边，高大的楼宇上，从一楼到五楼，尤其是三楼，窗户边已经挤满了人头。
    无数目光向着这边投来，把院子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王英和常勃不约而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裤裆，以免被众人看到他们的丑态。
    ……这俩孙子，现在倒是知道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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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9章：谁是英雄、一楼之中

    眼前的情形，不用过多解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青楼姑娘，衣服几乎被撕得干干净净，还让人追得花容失色。
    后边跟着一个好色鬼常勃，一个矮脚虎王英，二人鬼鬼祟祟丑态毕露！
    一时间，三楼上的人们不免心思各异，这里边人品低下的此时心中暗想：还是这俩孙子会玩儿！
    像我这种没心眼的，只能在这傻呵呵地吃酒……
    而人品稍稍正直一些的，则是心中暗自不屑。心说这二人如此出乖露丑，真是把自己兄弟的脸都丢尽了！
    燕然这边的几位姑娘，一见那青楼女子可怜楚楚，吓得满脸泪痕纵横，不由得心中勃然大怒！
    尤其是正义感爆棚的百里轻，还有和青楼多少沾点关系的紫霄惊鸿和李师师姑娘。
    至于那位西夏公主李龙妆，见这二贼的丑恶嘴脸，也是暗自不屑。
    此刻梁山宋江和淮西王庆，看到自家兄弟的丑行，正要想个办法遮掩过去。
    那燕然却比他们反应更快，不等二人说话便一拍桌子怒道：“给我打！”
    小侯爷话音刚落，身边有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往前冲……正是那小贱贱王疯子！
    结果他一个没留神，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腰带，这哥们居然没冲出去！
    此刻一道身影闪电般掠过庭院，刹那间来到了常勃王英的面前。
    飞羽天霜……冷烟翎！
    这姑娘全然不管你是哪个山寨的头领，是不是成名的英雄，上去就开打！
    冷姑娘这一动手，三楼上那些豪杰和整个樊楼的客人全都看傻眼了。
    好家伙，这个姑娘的身法也太快了！
    一个人对付两位头领，那俩家伙居然连哪儿扇来的巴掌都不知道！
    庭院中就像同时出现了数十个人影，落花与树叶在狂风席卷之下，漫天飞舞！
    冷烟翎的身影犹如鬼魅般不断变幻，白玉般的手掌到处，那王英和常勃两人的头颅，就像被激流冲击一般四处乱晃！
    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似化作了蝴蝶般四散纷飞，被那冷烟翎抽空一把一把撕成了无数碎片。
    两人挣扎不了，躲避不得，被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徒负一身武艺，却不管朝哪个方向躲，都被人一巴掌扇回来。
    眼看着巴掌犹如雨点般扇过去，这情景分明就不是一个打两个，而是两人被十余个人同时围殴！
    也就是三五次呼吸之间，那王英和常勃两人被打得晕头转向，扇得鼻青脸肿。
    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几乎被冷烟翎姑娘撕了个精光。
    直到这时冷烟翎姑娘才停下了手，若不是小侯爷的官员身份，还要负责这三大寇的接待之事，今日冷姑娘能直接将他们打死为止！
    见到冷烟翎姑娘走了回来，宋江他们那边的将领们一个个神情各异。
    有的混蛋觉得，为这点事儿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无非是赔点银子罢了。
    也有的人觉得矮脚虎王英丢了梁山的面子，心中对这孙子的行径十分不耻！
    至于王庆那边，显然那帮贼寇是为非作歹惯了的，生吃人心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今天好色鬼常勃并未得手，就被人打成这样，因此他们目光阴狠，明显是怀恨在心。
    这时的淮西王庆，却慢慢从三楼走了下去。
    来到庭院中，淮西王庆解开腰带脱下外袍，将衣服拿在手里。
    燕然他们以为王庆这小子是要收买人心，把那件衣袍披在好色鬼常勃的身上。
    却不想那王庆走到那个被几乎脱光的姑娘面前，用手上的衣袍将她轻轻裹住。
    “姑娘勿惊，没事没事……”
    王庆居然温言安慰了那姑娘一句！
    女子听到这句话，侧过脸去看着身后王庆的脸庞，也霎时就是一呆。
    眼前的男子英俊之极，眉目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雄壮味道，这下倒是把那女子看傻了。
    “滚回去，”王庆随后松开了女子，朝着好色鬼常勃低声说了一句。
    那淫贼这才醒悟过来，他在这院子里待的时间越长，出的丑就越大！
    于是他连忙捂着自己身上那点可怜的衣服，急三火四的往楼里跑！
    旁边的矮脚虎王英见状，也是慌忙往楼上自己兄弟的人群里钻……
    在王英上楼的时候，鲁智深大师让开了身躯，似乎是怕这孙子沾到身上的僧袍。
    那小李广花荣，见到王英接过兄弟递来的衣服，慌忙往身上套……两人毕竟在清风寨共过事。
    因此花荣脸上带着不豫之色说道：“咱们如今进了汴京，王兄怎么也不说收收性子？”
    “弄出这般妇人案子来，公明哥哥的脸上须不好看！”
    那王英听见花荣的话，却斜着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这妇人身上的趣味，你哪里懂得？”
    “那真是再好玩不过了……这次不过是哥哥倒霉罢了，下次我一定小心！”
    花荣见王英丝毫不以为耻，居然还想着下次，不由得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去劝。
    可那李逵却在旁边嘟囔着说道：“原本咱们在梁山上何等自在？现在却是弄得束手束脚！”
    “因为这屁大点儿事，都敢打咱们的人？公明哥哥还不敢还口！”
    李逵这厮固然是个混蛋，但他刚刚说的现象却是真的。
    虽然冷烟翎姑娘上去，把王英常勃打得惨不忍睹，面子也被撕了个干干净净。
    那淮西王庆和山东宋江却知道自己理亏，燕然的属下出手也算有分寸，因此他们也没办法拿这件事去和小侯爷啰嗦。
    不过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燕然这边的兄弟姐妹，倒是把三大寇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人在大宋国都，还是当着燕然这个京官的面，这帮贼寇都敢如此胡作非为。
    这要是在他们山寨附近，这些混蛋还不知怎么祸害百姓呢！
    西夏公主李龙妆见到这情景，却暗自叹气。
    虽然仅仅有过几次接触，她对燕然倒是了解颇深．见这帮贼寇如此作为，李龙妆大概能猜到小侯爷心中所想。
    今天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三大寇来汴京所为何事，只怕小侯爷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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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0章：朝廷有命、满楼静听

    这时那小贱贱王疯子，却笑嘻嘻地向着旁边的苏羞姑娘说道：
    “你刚才为什么拉我那一下？是怕我死了？”
    “明摆着你就打不过他们！”苏羞姑娘却冷着脸，看都没看小贱贱。
    小贱贱却又接着笑道：“还是担心我上去之后，被他们打出屎来，丢了小侯爷的脸？”
    “……我就不该拦你！”
    苏羞姑娘到底还是被小贱贱的话说恶心了，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这小子一眼！
    这小子却眉飞色舞的，不知道他在高兴个啥……
    此时燕然的目光，有意无意向着大厅一角看去。
    就在刚才，大家都去窗边看热闹时，那个白头发老头和他身边的四个人却是原地未动。
    这几个人居然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不免让燕然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就听楼梯上“咚咚”作响。
    有人走上楼来，居然是几个禁军打扮的彪形大汉。
    在那些禁军的身后，有个人稳稳走上了樊楼……
    一见这人的面目，燕然就是心中一动！
    只见他身上穿着官员袍服，神态气定神闲，居然是那个马植！
    ……他来这儿干什么？
    燕然一见他，心中立刻生出了警惕之意。
    整件事发展到现在，好像处处都有这个马植的身影！
    粉妆楼的情报架子上有他，牡丹园阻拦燕然动手的有他，如今这招安三大寇是太子的主意，后边也隐隐有他的影响。
    而现在，马植居然以官员的身份上了樊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燕然随即起身相迎，那三大寇虽然不知马植是什么底细，但看到来的是一位大宋官员，他们也都立刻起身。
    马植和燕然见了礼之后，随即朗声说道：“本官此来是奉太子之命，有件公务要劳烦燕寺卿。”
    “李大人请讲。”燕然听到马植是奉太子之命而来，眉头就是微微一皱。
    旁边的三大寇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也是一个个肃立静听。
    只见那马植沉声说道：“太子从江南那边收到消息，明教教主方腊渡江北来，现在已经潜入汴京……”
    “哦？”
    燕然一听这话，便是精神一振！
    其实小侯爷原本不是一惊一乍的人，刚刚燕然脸上变色，不是因为马植说的话，或者说……不单纯是因为马植的话。
    而是因为，当马植说到“明教教主方腊渡江北来，现在已经潜入汴京”的那一刻，楼梯那边正有两个人，大大方方地走上来。
    那两人的面庞，燕然却是熟悉无比。
    一个箭神庞万春，一个明教教主方腊！
    我去……这一刻就算小侯爷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都觉得面前的情景，简直怪得不能再怪了！
    燕然心说马植说的一点没错，方腊果然来了！而且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还立刻就得到了证实。
    至于说方腊为什么来到汴京，还在此刻上了樊楼，燕然当然不知道方腊是因何而来。
    可是如此荒谬的情形，骤然出现在小侯爷眼前，就连他都难掩面上惊愕。
    不过燕然的表现，却被身边的人理解为，他是听到了马植的话才吃惊的！
    就在此刻，燕然眼角余光之下。
    他看到魔教教主方腊不动声色地上来，捡了一个清静的座位坐下，看来并没有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至于小侯爷本人，他脑筋微微一转就意识到，方腊此举其实是有惊无险。
    毕竟这四大寇虽然齐名，但方腊远在江南，因此三大寇应该不认识方腊！
    而那马植显然也没想到，他说的方腊此刻就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三大寇还在全神贯注地听着，马植毫无知觉地继续说道：
    “那方腊为祸江南，流毒甚广，难得他化妆前来，想必身边带的人手有限。”
    “太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命我过来传信。想请燕寺卿主持，带领三位招安头领，在汴京城内搜索这个江南反贼，抓捕这个祸国殃民的巨寇！”
    “啊？”
    一听到这句话，燕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可能……今天这件事绝对不对劲！
    按照燕然的经验，十有八九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巨大的圈套，自己要是一脚踩进去，难说会发生什么呢变故！
    可眼前的情形却不容他细想，那马植看了看周围，又继续说道：
    “反正朝廷招安各路江湖首领，为的也是南征方腊反贼，这下倒好了，没想到那方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我相信以三位头领手握精兵强将，在这汴京城内围捕方腊应该不难。”
    “更何况燕寺卿在汴京屡破大案，手下能人异士也着实不少，你们四位合在一处，擒杀方腊应该很有把握。”
    “只要抓住了方腊，朝廷必定不吝重赏，之后三位再发兵进攻江南时，反贼群龙无首，想必剿灭也会容易得多。”
    “另外那方腊只要落在谁的手里，朝廷更是会加重赏赐。旬日之间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燕寺卿作为此案的首脑，立下这等大功，想必这侯爵之位也该往上动一动了，李某先向燕寺卿道贺！”
    “不敢不敢！”燕然听见马植这么说，一边谦逊的故作推脱，一边在那三大寇脸上扫视了一圈。
    果然马植的一番话起到了作用，只见宋江、田虎、王庆一个个目光闪亮，他们也发现了其中这个巨大的机会！
    为什么童贯之前，拼死拼活也要去征讨江南方腊？
    还不是因为这种等级的平叛之战，只要是大获全胜，结果必然是主帅封王！
    以童贯那等身份，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更何况这三大寇都是利欲熏心之辈？
    因此他们三个都在想着，要是自己在汴京城里抓住了方腊，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不管是田虎还是王庆，都知道朝廷对此的赏赐，一定是极其丰厚。
    至于那宋江，心里更是明白。如果方腊落在他手里，之前他不管做过什么案子，都会一笔勾销了！
    至于说抓捕那方腊的风险……那就更是不在话下。
    方腊在江南造反已经成了势力，所以这次他来，留在江南的人手必定不少。
    同时他这次潜入汴京，为了掩人耳目，带来的手下再多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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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1章：惊天之变、肘腋之间

    而且宋江他们这边有三伙江湖豪杰，再加上燕然的手下，再加上汴京城内还有官军相助。
    那方腊人在异地他乡，人手单薄，此时是他力量最为薄弱之时，因此很有希望一战而胜，把他抓住！
    这样激动人心的前景，宋江他们越想越美，显然已经动了心了！
    而这时的马植，也没去管燕然同意不同意。
    在他看来，太子下令就是天子下令，燕然这种官阶的人，哪有回绝的余地？
    马植在燕然相让之下，坐在燕然的身边，之后他笑着说道：
    “只是本官来的匆忙，还没见过几位头领的真容……不知这三位英雄，可否让本官一见？”
    原来马植到现在还没分清，这三大寇究竟谁是谁，燕然听了之后，也示意让他们三个各自介绍自己。
    那三大寇一听之前的话音，就知道这官儿是太子身边的近臣，自然是连忙恭敬地上前。
    “本官龙图阁侍制李良嗣，”那马植一见三人，笑着先报出了自己的官职姓名。
    那三大寇也随即各自拱手道：
    “某家河北田虎。”
    “在下淮西王庆。”
    “不才山东宋江。”
    “本王，江南……方腊！”
    “啊？”
    万万没想到，那方腊居然一口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天下四大寇，齐聚樊楼！
    ……
    刹那之间，马植惊得身子向后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上。
    田虎、王庆、宋江，也是惊愕地一回头！
    燕然的目光，飞快地转向了大厅的一角。
    那位李龙妆公主端起酒碗却目瞪口呆，整碗酒全倒在了自己胸前，来了个高山流水！
    随着话音刚落，大厅一角那边，站起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本该反应最快的燕然，在这一刻目瞪口呆！
    ……因为刚刚高声说话的那位，居然是之前那一老四少里的白发老人！
    就算是真方腊不在这，燕然也认得出来，这哪里是那位明教教主江南方腊？他分明是个假货！
    至于这假货是从何而来，他为什么这样做，燕然心里立刻就想到……难道这是方腊的计策？
    他先是放出风来，让朝廷知道自己到了汴京，然后又在樊楼上安排了一个替身？
    他要干什么？方腊此行有什么目的？
    正当燕然心念电转之际，他身边的所有人，却都惊愕得无以复加。
    本来是朝廷诏安，三大寇征讨方腊。
    后来又是方腊进京送上门来，到现在居然出现在樊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瞬间枪法大乱……
    而这时那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却镇定自若地笑道：
    “本王此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有句话要告诉三位头领。”
    “想我方腊一人搅动江南，大宋朝廷已是束手无策。”
    “若是咱们四人联手平分天下，世间何人能与争锋？”
    “……晓梦！给我杀！”
    那假方腊话音未落，燕然小侯爷却陡然间一声暴喝！
    他的命令，居然是让庞晓梦动手杀人！
    这一瞬间，不知有多少人心如潮涌，多少人惊诧难言！
    ……
    刚刚那电光石火之际，小侯爷其实是最冷静的一个。
    在其他人惊呆愕然的一瞬间，他却看到了很多东西！
    刚刚假方腊站起来说话的时候，当他说到四人联手，平分天下时。
    燕然看到那位真正的明教教主江南方腊，居然抬头看向了自己！
    一个眼神平和淡然，无需多言燕然已经明白了！
    如果方腊有心用一个替身，说服三大寇跟他一起造反。他上楼的来意，一定就是想要知道，三大寇对这句话会作出何等反应。
    因此刚刚那句话出口之际，方腊的目光，应该是看着宋江田虎他们的！
    另一方面，燕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宋江、田虎、王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还处在惊愕之中。
    这次方腊突然出现，拉拢他们一起造反。他这句“四人平分天下”不管行还是不行，他们四个都需要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这时的燕然却突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马植！
    也就是说，燕然接下来的所有反应，都会落在这个马植的眼中。
    如果马植是整个阴谋其中的一环，他想要借机暗害自己，简直太容易了！
    这一次反贼方腊突然出现，身为武德司司丞的燕然若是职责在身，却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要是假方腊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跑了，燕然却什么事都没做……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罪责！
    你是朝廷命官，方腊反贼在前，要是让他从容离去，你是干什么吃的？
    燕然立刻，就作出了决定！
    不管那方腊是真的是假的，他都得当即下令动手才行！
    至于他为什么命令庞晓梦出手……那还不简单？
    万一这个假方腊是真方腊派出来的，别人不认识，那庞晓梦还能不认识？
    因此庞晓梦绝不会真的出手，一刀斩杀了自己人。
    燕然只要观察庞晓梦动手的姿态，就能知道这个假方腊，是不是真方腊那边的！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弹指之间，燕然的反应之迅速，让三大寇惊诧之余，这才如梦方醒！
    对啊！方腊就在眼前！
    眼看着泼天大功唾手可得，还不赶紧动手？
    可是宋江、田虎、王庆他们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想下令却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庞晓梦长刀如雪人如利箭，连人带刀扑向了假方腊。
    她抽刀杀人，动作一气呵成，寒铁弯刀撕裂空气，破空时竟然带着凄厉的咆哮声！
    这一刀，庞晓梦竟使出了毕生功力！全力斩杀，毫不留情！
    一霎时，燕然身边的弟子门人，从百里轻到程炼心，从卢俊义到冷烟翎。姚不凡蒯无用、紫霄惊鸿、燕青苏羞，同时兵刃在手，狂冲而去！
    当他们看到庞晓梦弯刀凌厉之极，就知道这个假方腊是敌非友。同时也知道他们的行动，代表了燕家小侯爷的决心和立场！
    因此他们出手凶悍猛烈，决绝狠辣，毫不留情。
    刹那间酒楼上狂风大作，兵刃呼啸，狂流奔袭！
    燕然这些手下……真是聪明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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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2章：四大反王、今在一堂

    这一刻，众人出手之际，燕然看到了方腊脸上的神情！
    他远远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
    这个老人，那些朝廷高官，江湖豪侠，刀光剑影，全都不在他眼里。
    惺惺相惜，肝胆相照，这一刻，燕然已经明白了！
    ……
    那方腊是假的，而且一定是心怀叵测。
    燕然心中原本的那一丝不安，也随即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燕然的高手团已如狂流一般，冲到了假方腊面前。
    庞晓梦弯刀横斩，一去不回，一往无前！
    正是这一刀，当年连杀九人，对于这个冒充教主的杂碎，晓梦出手时毫不留情！
    姑娘手中那把寒铁弯刀，就在将将斩到假方腊胸前的时候，无端在空中爆发出了一串火星。
    假方腊身后那四名护卫之中，有一人抽刀劈来。
    兵刃横斩竖劈，刹那交汇，刀锋摩擦之际，传来了一声嘈杂的撕裂音。
    那人手中兵刃，看来也是一把宝刀，二人对了一刀，竟然不分胜败！
    与此同时，卢俊义人在半途，寒铁枪枪尖，已经递到了假方腊眉睫之间。
    随即就见那假方腊后退一步，依然是负手而立，神情闲然，狂傲之极！
    而他身后的护卫，又有一位迎上前，双刀车轮一般在铁枪上连连劈砍，想要阻挡卢俊义的长枪。
    可卢俊义铁枪力沉势大，依旧挺枪向前！
    第三名侍卫上前持刀硬顶，那假方腊却一边后退，一边毫无顾忌地大笑道：
    “诸位如此豪杰，岂是久居人下之辈？”
    “今日方某言尽于此，当狗还是称王，尔等好自为之！”
    说完，那假方腊居然翻身一跃跳出了窗口……这可是三楼！
    而他那四名护卫也是左支右挡，纷纷向窗外纵跃而去。
    谁能想到，那假方腊的护卫武艺如此了得，不但挡住了庞晓梦的弯刀，还让卢俊义无功而返。
    小侯爷的其他属下追之不及，眼看着这些人就要从容逃去。
    可众人之中，还是浪子燕青身形最快！
    他手上两把反曲弯刀耀眼夺目，一个跨步就超过了卢俊义的铁枪。
    在他眼前，最后一名护卫转身便逃！
    只见他回手一刀，看似情急之下，试图阻挡燕青的追击。
    可是人群中的行者武松见到这一幕，却是心中猛的一紧！
    这个人的姿态，他再熟悉不过了！
    所谓一见屁股掉，必是戳脚到……这家伙是个腿法高手！
    果然！就见这人反手一刀，向着燕青砍去。
    就在燕青的左手刀“炼狱间”挥刀格挡之际，那人却无声无息的向后抬腿，一脚向着燕青的下三路攻去！
    完了！
    武松一见被他猜了个正着，心中霎时紧张之极！
    此人利用那一刀的掩护，脚下的攻势无声无息，却又猛烈之极。单论腿法而言，功力堪称天下难寻！
    武松能认出他这一招，是因为武二郎最擅长的腿法“玉环步”、“鸳鸯腿”，就是出自戳脚中的一支，因此他最知道其中的厉害。
    这戳脚腿法连环诡诈，回身出腿之时更是阴险至极，那燕小乙好好一条汉子，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要知道武松在醉打蒋门神之际，其实他的拳法与蒋门神相当，就是靠着玉环步鸳鸯腿获胜。
    在当今天下，武松拳法堪称顶尖……和进化前的燕青同级。
    此外他还是一位腿法宗师，世间无双无对。并且他力量雄踞天下前三，爆发力堪称恐怖，生死战所向无敌，号称人间太岁神！
    因此这武松的眼力，也是绝非常人可比。他知道燕青毫无防备之下，若是中了这一腿，世间只怕立刻便少了一条好汉……
    可武松却不知道，燕青早已今非昔比！
    燕青之前一见对方腰胯身形，就知道下三路必有一招。
    因此对方出腿之时，他左脚猛然向前一伸，脚跟向内。就在对方离地发力的瞬间，将对方的力道强行憋了回去！
    刚刚此人这一脚，犹如开弓放箭，若是箭出了来了你再格挡，那便是万事皆休。
    可是在他箭发之前，蓄满劲力的阶段，你若是攥住他放弦的那只手，就不需多大的力道，也能拦住对方的攻势！
    燕青浑身发力的技巧，原本就是冠绝天下，更何况他如今内力雄浑，早已远超从前？
    因此一脚别住对方的攻势，燕青的另一条腿犹如雷崩电闪，刹那间攻向对方的下三路。
    那位腿法高手一招没用出来，就知道遇到了同样的腿法高手。情急之下他双脚用力，想要向窗外奋力纵跃。
    却不妨下面躲开了，上面却被燕青右手刀轻轻一挥，修罗界霎那间便向着他的颈侧，脆生生切了进去！
    这一刀出手干脆利落，那家伙刚刚纵跃而起，就像个脚底打滑的蛤蟆，“啪”的一声拍在了地上。
    眼看着他颈侧动脉被一刀砍断，鲜血犹如一股激流，喷向对面的墙壁窗口，化作漫天血雨！
    “追！”
    这时的小侯爷燕然，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毫不犹豫下令，让高手团追杀假方腊！
    燕青、卢俊义等人，这时被这四人一耽搁，等他们跃出窗口之际。
    人在半空，他们就见外面大街上人潮滚滚，哪里还有那假方腊和三个护卫的踪迹？
    这时的楼里，三大寇才终于反应过来。
    宋江他们几个暗自顿足，心中懊悔不已！
    高官厚禄，侯王之赏就在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却在他们面前一闪而逝！
    他们知道自己白白错过了良机，这时的田虎王庆宋江，每人都在想着刚刚方腊说的话！
    自己三人如果同样造反，对方腊一定是有利的，方腊也会少了三个厉害的对手。
    这一定就是方腊来到汴京的原因……但方腊说的那句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可这三大寇，毕竟人在汴京，屁股决定了他们的立场，因此他们心中当即打消了造反作乱的心思。
    但不知为什么，方腊的那番话，还是在他们心头萦绕不去……
    “诸位如此豪杰，岂是久居人下之辈？”
    “当狗……还是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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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3章：以贼灭贼、最终称王

    这一刻，燕然的弟子们纷纷跳出窗外追捕假方腊。
    小侯爷回头看着马植，却见他脸上神情冷峻异常。
    他是因为奉太子之命而来，却在此处意外撞见方腊，心中暗自恼怒？
    还是因为，这原本就是个坑燕然最好的机会，却在弹指之间，被燕然破尽了他的算计？
    总之这个李良嗣……马植，现在的心情一定差得很。
    燕然身为武德司司丞，在汴京城内侦破大案捉拿奸贼，原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所以今日方腊这件事，燕然只要一个愣神，便是前途尽毁！
    可是燕家小侯爷却在弹指之间，做出了及时而精准的选择，将危机消灭于无形。
    燕然虽然不知道，马植的目的是不是要弄死自己，但他却很清楚，刚刚的情况不管是不是一场危机，总之都过去了！
    此刻跳出楼外的众人，也在逐一返回，他们向燕然回报，反贼方腊已经不知去向。
    那武松武二郎一见浪子燕青去而复返，行若无事，他却不知因为什么，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别看燕青那天在梁山馆驿大放豪言的时候，一度把武松气得死去活来。
    但这位武二郎生气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自己……他半生一事无成，甚至没法拿出一言一语来反驳燕青，难道还能怪人家说真话不成？
    因此当他看到燕青不但转危为安，而且似乎武艺又有精进。武松一边暗自欣慰，一边又觉得自己这份欣喜，简直是好没来由！
    此刻当马植见燕然回首看向自己，他满脸怒容地说道：
    “不想这奸贼方腊，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闯到这儿来了！”
    “燕候适才所为，当真是忠肝义胆，三位头领也莫要听那方腊妖言蛊惑！”
    “那是自然！”
    这三大寇当然也知道，刚刚因为措手不及，自己没来得及表现不说，反而显得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这在朝廷官员看来，不大不小也是个污点。因此他们连称不敢，同时还大骂那个方腊真是好大胆子！
    燕然却淡淡言道：“看来李大人收到的消息不错，那方腊真到了汴京！”
    “如果只是怀疑，那咱们也就是满城搜捕，防微杜渐罢了。但如今大家已经看到了，方腊真的来了！”
    “事已至此，这件事就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了。李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宫面圣，向圣上禀明此事？”
    “那是自然！”那马植也知道，燕然说得有道理。
    怀疑是怀疑，事实是事实。如今方腊进京，已是众所周知。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皇帝对于江南反王来到了他卧榻之侧的事，还蒙在鼓里，那就是他们这些官员的责任了！
    因此燕然当即下令撤去酒宴，派人引领三大寇，各自回他们的馆驿……这场酒要是再吃下去，那就是没心没肺了。
    之后他和马植就立刻出了樊楼，直奔皇宫而去。
    ……
    大内，福宁殿、延春阁。
    大热天的燕然一进去，就觉得遍体清凉，两腋生风。
    远远的听得一片水声，到了延春阁前，燕然就看到整个延春阁都像处在大雨中，楼阁四面的琉璃瓦上，都在“哗哗”的往下流水。
    原来宫里是为了降温，先用人力把水提到高处，再引导水流顺着大殿的房顶流下来。
    这样水流就能带走瓦片上的热量，使得延春阁里的温度和外面相比要凉爽得多。
    空气湿润清凉，殿阁中隐隐传来女子环佩叮咚，悠然瑶琴奏响。
    宋徽宗正半卧在湘妃竹榻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玉雕的九连环，和几位美人玩耍。
    燕然和马植一进延春阁，就只见案头上摆着几十盘珍稀瓜果，果香流溢。旁边几个大缸里盛放着冰块，凉气沁人。
    宋徽宗放下手里的东西，见是燕然和马植前来，轻轻说了一句……
    “讲。”
    等到马植说到，燕然奉旨在樊楼宴请三位招安头领，随即江南方腊突然出现楼上。
    那天子赵佶闻言，霎时便是脸色不豫。
    之后燕然又接口说道：“微臣听那方腊一报出姓名，就即刻命手下上前扑杀。”
    “激战中方贼跳窗而走，现场击杀反贼一人。”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上依然是面沉似水！
    燕然又接着说道：“微臣觉得，那方贼轻身而来，大批部众还在江南，这次倒是解决他的好机会。”
    “只要在汴京城内，将方贼击杀，江南反贼那边群龙无首，岂不更利于朝廷大军征剿？”
    “燕卿此言有理！”
    那宋徽宗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他思索了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由天行你去处理……”
    “另外，那三个头领，听说手下诸多江湖奇人，也正好用他们来对付方腊这些妖孽。”
    “你管好他们，别让他们在汴京闹得满城风雨……去吧。”
    “臣领旨！”燕然知道这事躲也躲不开，只好当场接受了任务。
    之后就见宋徽宗又向着马植说道：“招安三大寇这件事，本是太子一力倡议。”
    “因此做得好了，太子面上有光。出了差错，丢人的可是朝廷！凡事力求稳妥，你也跟着这件事，要给朕仔细了！”
    “是！”那马植听了之后，也连忙俯首称是！
    其实他听得出来，圣人刚刚那几句话，语气可是相当重……
    马植心里明白，招安这见事要是万一出了乱子，怕是太子也要跟着倒霉！
    因此他连连称是之际，神色也越发忐忑难言！
    ……
    等到两人出了延春阁，燕然还在心里想着：
    那三大寇和他们的手下野性难驯，各怀鬼胎，带这三大寇围捕方腊这件事，可是够玄的……
    估计方腊现在已经到我的侯府了，正好一会儿见着他，跟他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捉拿反贼？
    想到这里，燕然他们出了内宫。
    眼看到了外朝，也就是皇上办公区和娱乐区之间的夹道上。
    就见前方，有一副伞盖徐徐而来，燕然和马植连忙让到了一边。
    人还没到跟前，燕然就知道来的是谁了……这是东宫仪驾，必是太子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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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4章：反复无常

    果然队伍在燕然他们二人面前停住，燕然一抬头，就看见正太子坐在步辇上。
    他整个人被珠帘挡着，看身形正用胳膊撑着扶手，歪着身子向这边看来。
    “臣燕然，参见太子！”这边燕然立刻行礼。
    随即就见太子淡淡地向燕然问道：“孤王听说……方腊进城了？”
    “是！刚刚臣亲眼所见！”燕然还没说话，马植就抢着向太子回禀了这件事。
    “武德司司丞，机速房统领，这都是你的份内之事啊燕然！你是怎么干的？”
    那太子居然向着燕然开口责问道：“今日方腊明晃晃被你放进了城，你却后知后觉？”
    燕然一听心里就火了！那特么是我放进来的吗？
    人家又不是没长腿，他自己进城跟我有什么关系？
    另外要说到把反贼放进汴京，你这太子可是一口气放进来仨！你还好意思拿反贼进城怼老子？
    燕然也不惯着他，随即淡淡地说道：“刚刚微臣见到那反贼方腊的言行，句句都是奔着三大寇而来。”
    “想必是方腊是因为这招安三寇，才有了汴京之行。”
    燕然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要不是你把那三个王八蛋弄进来，至于把方腊惹到汴京吗？
    太子听见燕然的话，却冷笑了一声说道：“想必父皇一定把这件事交给了你，到时候是罪是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方腊！”
    “你要是在汴京城内擒杀方腊，那就是奇功一件。要是抓不住他……那便是罪责难逃。”
    “孤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最好把方腊在汴京城里弄死，否则燕然你难辞其咎！”
    说完太子就下令起驾离去，直接把马植和燕然扔在了驾道上。
    这孙子变脸变得可真快……不是他求着我出面接待三大寇的时候了？
    敢跟我来劲，活拧着了你！
    燕然看着车驾过去，那太子刚刚翻脸不认人，让他的心中愤怒之余，也觉得越发不对劲！
    之后他和马植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心里暗自琢磨：莫非这件事，就是针对我来的？
    他们在汴京城里弄出个假方腊，然后让我去抓，抓不着就把我给办了？
    这也不能啊……燕然纳闷地想道：招安三大寇，弄出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收拾我？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还是他们另有阴谋……然后搂草打兔子，捎带手把我给收拾了？
    这倒是有可能！可我又碍了谁的眼了？
    这边燕然心中暗自思索，可在出宫之前，那马植却一直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这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马植正色说道：“只要抓到方腊，小侯爷岂不又是高封厚赏？”
    “另外那三个招安头领，既然他们听到了方腊的那番话，也会知道刚刚的情景，必然上达天听。”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表示他们会为朝廷效忠，那三人一定会竭尽全力，搜捕方腊逆贼！”
    “燕侯原本就对汴京城的情况异常熟悉，再有这三人援手，想抓住方腊又有何难？”
    “……要不我把这差事转给你？”燕然越听越气，向马植看了一眼。
    “……我哪有那本事？还是燕寺卿当仁不让！”
    马植听了之后果然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的水平不行，顶不了这么大的雷！
    ……
    皇宫门外，燕然跟马植分开之后，小侯爷二话不说先回侯府。
    一路上燕然将整个事件，从粉妆楼开始到至今的发展经过，又重新过了一遍。
    这些事之间一定有联系，一定有一个或几个黑手，在后面操控博弈。
    既然他们敢把自己卷进来，这帮费尽心机的家伙，他们做好的这锅菜也不用要了！
    我燕某人成事固然是千难万难，想要坏事还不容易？
    只要给他们一个出乎意料，谁也想象不到的结果。
    只要把事情引向谁也想不到的方向，只要把水越搅越混。你让我糊涂？我让你糊涂到死！
    那时一定会有人蹦出来，把整件事重新摆弄回他们预定的轨道。
    到时候，在后边搞鬼的这个狗东西……看我弄不死你！
    ……
    燕然路上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一进府就得知了消息。
    钱戏已经亲自将李龙妆公主，送回了西夏馆驿。
    燕然很欣慰，如今他这些弟子门人，是越来越得力了。
    钱戏那小子一定是猜到了，方腊势必在第一时间赶到侯府，和小侯爷接触。
    因此他不把那个李大公主亲手送回去，绝对是不放心的……毕竟李龙妆虽然说她身边带着西夏高手，可是从头至尾也没人看到，那些高手长什么样。
    之后等燕然一回到内院，果然见到了剑神庞万春和圣公方腊！
    ……
    方腊还是那一身朴素的农夫打扮，脚下的麻鞋似乎还是上次那双。
    一见燕然进来，他目光中也露出了欢欣喜悦。
    至于庞万春，见到燕然自然是分外激动，连忙上前见礼。
    小侯爷握住庞万春的手，叫他无需客气，之后燕然也和方腊以礼相见。
    到了这时，燕然终于可以向方腊问出心中的疑问了！
    “方教主此行，到底所为何来？”
    “当然不是为了那三位首领，”只见方腊和燕然分宾主落座之后，方教主说道：
    “我从江南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赶往汴京的消息呢。”
    “那教主是来做什么的？”燕然一听，倒是更加好奇了。
    “有三件事……”方腊笑着说道：
    “第一件事，之前小侯爷派弟子深入长江南北大营，操控战局，让我江南义军转危为安，方某还未当面致谢！”
    “小侯爷英雄肝胆，儿女心肠，江南义军屡受大恩，无以为报……愧煞方某了！”
    说完这句话，这位教主方腊站起来，神色诚挚地向燕然行礼！
    燕山连忙跳起来相扶，他明明想要谦逊几句，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之后方腊扶着燕然坐下，笑着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我从江南给小侯爷带来五百个人。”
    “都是沉稳勇猛的义军子弟，学问见识虽然不高，却是方某在义军将领子弟中，层层精选出来的。”
    “都是聪慧果敢的少年，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五六……上次江南之战之后，我便将他们单独编制，独立成军。”
    “这便是方某和义军，送给小侯爷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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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5章：一声珍重、胜似千言

    方腊正色说道：“半年以来，这五百少年没有和外界接触过，我告诉他们，他们从此也不再是江南义军的一员！”
    “这……”
    听到此处时，燕然有些迟疑，不知这位方教主是何用意！
    方腊却郑重说道：“他们并非明教传承的火种，今后就是小侯爷的少年军。”
    “因为这些少年出自义军，一个个天生反贼，所以他们绝无一丝退路，对小侯爷也不会生出半点异心。”
    “另外他们从小跟着父兄杀伐，见惯了肮脏无能的官员，对朝廷也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他们只有跟随你一条路，会是燕候终生不渝的信徒，不管你杀官造反还是自立为王，覆灭朝廷还是改朝换代，他们都会永远追随你！”
    方腊颤声说道：“以小侯爷领兵之能，以你看人的眼力，想必几十年之后，这些少年中有人会成为领军将帅，有人会成为无双勇士。”
    “他们中有人会列入你的门墙，成为侯爷的弟子，传承小侯爷胸中所学。他们会学会你的肝胆心肠，智谋勇略，不屈心性，慈悲心怀！”
    “江南义军……势必不保，明教终会斩草除根，这支少年军却可以跟随小侯爷，踏遍华夏河山……”
    “他们看到胜利时候，我们这些在天上的江南义军，也就看到了！”
    “圣公！”
    听到此处燕然才明白，原来这次江南方腊，竟是为托孤而来！
    他占据的江南千疮百孔，朝廷官兵征伐在即，明教大军覆灭只在朝夕之间。
    在这个危急关头，他把教中最出色的少年子弟，全都交给了自己！
    他不但清楚江南义军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肝胆心肠，因此才有今日此举。
    这位江南方腊果决睿智，言行如一，当真称得上是一位英雄！
    同时燕然也明白这五百少年对他有多珍贵，这些人就像方腊所说的那样，绝无后路可言，只能跟随自己。
    他们天生蔑视大宋朝廷，他们的父兄死后，只要燕然一声令下，天下再无不可杀之人！
    数万义军中挑选五百子弟，这是沉甸甸的托付，也是方腊最后的希望，对燕然更是一次最强力的支援！
    几年之后，当这些身负血仇的少年长大成人，他们会是燕然手上最强劲忠诚的力量！
    燕然目光注视着圣公方腊，沉声说道：“这些人我收下了。”
    “文治武功，我会倾囊以授。任命提拔，我会以他们为先。假以时日，他们会由一群少年，变成铁骨铮铮的英雄！”
    “我向你保证，这些孩子会得到锤炼和教导，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比你我看到的，更好的人间。”
    “燕然拜谢方教主施以援手，我燕然燕天行，必不负教主所托！”
    燕然说完一个礼行下去，那位圣公方腊连忙伸手相扶。
    这一刻二人心中激荡，久久无言。
    到底还是方腊先冷静过来，他向燕然笑道：
    “对了，还有第三件事。”
    “我见庞晓梦捎信回江南，听说燕家小侯爷正在着力谋取军职，想在朝廷下次南征时亲赴江南。”
    “老朽想过，燕侯虽然出生贵胄，才华横溢，但如此年纪便深居高位，想再进一步，谈何容易？”
    “凡事欲速则不达，燕候行事如此急切，老朽担心你一意行险，反而落入歹人的算计。”
    “朝廷大军南征之时，燕侯若是能赶上便赶上，赶不上也不要勉强行事。”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想保下江南义军是千难万险，若是燕侯能救下一部精锐，那便是侥天之幸！”
    “但终归，我这江南反王还是要死的，不然朝廷不甘心，大军来回搜捡，百姓饱受荼毒……”
    “我教中那些被救的兄弟，想要安全脱身，重新以面目示人，只要我活着，更是绝无可能！”
    “所以方某必死无疑，只有我死了，朝廷才肯干休。”
    “燕候前程远大，志在青云，如今正在积蓄力量，实力步步攀升。”
    “为了我这千里外，一无能老朽，你万万不可乱了方寸，失了先机。”
    “因此方某的第三件事就是想请燕侯答应，只可略尽人事，但凭天命，万万不能逆大势而行！”
    这位方腊教主果然是目光如炬，仅凭庞晓梦一份情报，就猜出了燕然的心肠。
    他生怕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连累了那些还能活下去的江南义军，甚至让燕然手中掌握的势力一朝丧尽！
    所以第三件事才是最关键的，他担心燕然为了自己，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这个时候，燕然已经彻底了解了这位圣宫方腊心中所想，心中也是暗自感动敬佩。
    难怪这位圣公，二十余年间传教授徒，营造出了这番局面。此人心意赤诚，大义凛然，不愧青史留名！
    想到这里，燕然的心境却渐渐冷静下来，他向方腊沉声说道：
    “有关江南义军的去处，我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三大寇的危局，我若是处理得当，再次封官受赏，在禁军谋一个武职也不在话下。”
    “江南义军我会尽量保下来，这些人是方教主二十年倾心接纳，从草莽中简拔而来，若无方教主亲自带领，岂不是群龙无首？”
    “在我的计划里，你一定能保住性命，方教主和我这位后学晚辈，终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因此请方教主珍重，你到时候看我的就行！”
    方腊听见这话，知道以小侯爷的谋略，他既然说心中早就有了计划，那就一定可行。
    至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最终还要看天数命数，现在争论也是徒然无益。
    反正方教主已经打算好了，一旦自己的性命，成了江南义军和燕家小侯爷的负担，到那时他绝不会苟活！
    因此方腊默默点头，示意明白了小侯爷的意思。
    等方教主的三件事说完，话题自然转到了如今三大寇进京的事。
    当方腊听燕然说完了前因后果，方教主想了又想，却默默地缓缓摇头。
    燕然正想问方教主，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方腊却抬头看向了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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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6章：三人相见、天下神箭

    方腊向着燕然正色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方某在这方面的见识远在小侯爷之下，我就不妄做猜测了。”
    “但是眼前的局面，老朽倒有几句话，不知小侯爷想到没有？”
    “方某多言，算是提醒小侯爷几句。”
    “教主请讲！”燕然听见这话，立刻就示意方腊尽管说。
    就见这位方教主皱眉说道：“按理来说，那个背后捣鬼的家伙，既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他就一定有更大的目的。”
    “这个没错。”燕然听了立刻点头。
    方教主又接着说道：“小侯爷这次被拉进来，一定是幕后那个家伙想利用你，达成某个目标。”
    “这个我也知道。”燕然又表示赞同。
    方教主却低声向着燕然说道：“小侯爷岂是任人摆布之辈？因此你若是一旦让事态脱出那个幕后黑手的计划，到那时你就要小心了！”
    “当你从助力变为阻碍，从棋子变成搅乱棋盘的顽童，他一定会向你出手！”
    “方教主所言有理！”燕然用力点了点头。
    他笑着说道：“可我还是想试试……如果把局面搞乱，是不是可以把那个黑手揪出来。”
    “他若是不出现，”燕然见到方腊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
    “这一局过后，他就是胜利者，好处就都被他捞走了，我还能得到什么？”
    “所以他怎么布局是他的事，他想干什么我也不在乎，但我一定要当那个最后取胜的人！”
    方腊听见这话，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位小侯爷。
    这番话转来转去的却又转了回来，小侯爷如此深入危局，到底还是不甘心让江南义军，被人斩草除根！
    二人聊完之后，方腊知道以现在自己的身份，断然不能在侯府里久留。因此既然正事谈完了，他就立刻起身告辞。
    他还让那箭神庞万春留在侯府，今后以燕然护卫的身份行动。
    在必要的时候，庞万春还会作为燕然和方腊之间的信使，来回传递消息。
    燕然一听，这下又能跟这位庞万春大哥朝夕相处，自然是暗自欣喜。
    之后小侯爷和庞万春一起，送别了方腊教主。
    ……
    二人回到内院以后，苏信等人也陆续回到了庭院之中。
    大家一见庞万春，自然是分外亲切。
    红袖立刻让人给庞万春……现在到了小侯爷的身边，图自然又改回了当年的化名万淳，安排好了饮食住处，当然还给他准备了燕府护卫的衣服。
    苏信心思精细，他一见庞万春箭囊里那支寒铁箭，就笑着小声嘱咐道：
    “庞大哥若是在小侯爷这边的时候，这支寒铁箭你尽管用，可一旦回到方教主那边，就要千万慎重了。”
    “哦？好的！”庞万春一听便是立刻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先答应下来再说总没错。
    之后他向苏信问道：“怎么苏兄对这箭的事，竟是如此小心？”
    “只因前两天我手滑，又送给了人家一支。”苏信苦笑着说道：
    “所以这寒铁箭归属于小侯爷阵营，这件事就有了传出去的可能。”
    “噢，那我明白了！”庞万春随即暗记下了苏信这句话。
    之后他又笑着问道：“想必能得到苏兄相赠寒铁箭，那又是一位箭术高手了？”
    “也不知这次我能不能见着？若是能看到高手开弓，趁机学上两手，那可就太好了！”
    “应该是能见着的，”苏信听见这话，倒是很能体会庞万春这位箭术高手的心思。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说不定还有机会，咱们三个比试一下高低。反正上次我射了一箭，没跟他分出胜负。”
    “切！”没想到庞万春听到这话，却失声笑了出来。
    他用戏谑的目光向着苏信说道：“若是三箭五箭，你跟人打成平手我还相信。”
    “要是就比一箭，以苏兄的身手加上寒铁箭、铁臂弓，天下谁能是你的对手？”
    苏信听见这话，也不禁大笑……要不怎么说他愿意跟庞万春聊天呢，终究还是同类更了解同类！
    ……
    此时此刻，侯府的另一处院子里。
    君风华少爷正在和羊小白坐在那里低声聊天。
    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自然只有这对少男少女知道。
    要知道在燕家侯府里，连燕然听紫霄和师师合奏笛箫，都有百里轻偷看过。
    但唯独羊小白和人聊天的时候，连小贱贱那个疯子都不敢来偷听！
    君风华一进院子，就见小白姑娘坐在庭院里发愣，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只有半个女孩拳头大小的笼子，整个由五颜六色的银丝编成。
    一见君风华过来，小白随即将那个笼子收了起来，弄得君少爷也没看清……
    “这么多天不来，你胆子不小啊？”
    小白姑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君风华，把这位君少爷看得顿时脖子一缩！
    “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小侯爷把你派到王庆馆驿那边去了，因此没能相见……但终归是在下不对！”
    君风华一边义正言辞的道歉，一边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将里面的油膏，往自己的耳朵上抹。
    之后他低头向着羊小白说道：“还请姑娘责罚？”
    羊小白忍不住笑了，这往耳朵上涂油，还是小侯爷上次在粉妆楼密室里留下的梗。
    没想到君少爷倒是记住了，他还居然预备了一盒油膏随身带着……郎君这样的态度，小白姑娘还哪里发得出火？
    小白又好笑又好气地捏了捏君风华的耳朵……手感相当不错！
    “果然滑滑的……算了，饶了你了！”
    羊小白说着，把君少爷的脑袋推到了一边。
    君风华如蒙大赦，连忙转移话题，问上次送的碧玺簪子好用不好用。
    小白点头说道：“挺棒的，簪子尖用来吸附细碎的粉末相当顺手……”说到这里，羊小白无意间看了一眼君风华的鞋子。
    姑娘一怔，向君少爷问道：“你这两天跑了多少路？到底去哪儿了？给我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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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7章：恐因一念、误尽苍生

    “啊？这你都看得出来？”君风华一听就愣了。
    却见羊小白指着君风华的衣衫和鞋子道：“这季节太阳正烈，道上的风尘颇重，衣服鞋袜穿上两天就不光鲜了。”
    “你是最爱干净的，所以你肯定是跑了老远，回汴京之后都没回家，就直接跑到这儿来了对不对？”
    “一点没错！”君风华听了之后，叹服地说道：“到底是小侯爷家里的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羊姑娘！”
    “我真是刚刚从城外回来，就因为急着过来见你，连衣衫都没时间换。”
    “那你干什么去了？”羊小白见自己猜对了，于是向着君风华问道。
    “就是因为上次你跟我说的，那种能把人毒死，还能连环传毒的金粉，你还记不记得？”
    “原来君少爷是办这个事去了！”羊小白听君风华说了个开头，就是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
    君风华继续说道：“你说那个使用金粉的毒王，有可能是你平生劲敌，况且毒王背后的主人，有可能就是和小侯爷做对的那个幕后黑手……那我还能不上心？”
    “上次我听到你告诉我的情况，回家我就想到了一件事。这种歹毒的金粉，除非它从来没在汴京使用过。”
    “否则只要那个毒王用过一次，开封府里就有可能保存着，被金粉毒杀的案子卷宗！”
    当君风华说到这里时，小白姑娘的神情越来越惊喜，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君少爷过来，他竟然在暗地里调查这条线索！
    而且这线索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看来和小侯爷相处的时间长了，君少爷也开始长脑子了……
    “别卖关子，有什么发现？”羊小白姑娘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君风华笑着说道：“于是我去查开封府的卷宗，却没找到类似的案件，之后我又去各地，查汴京附近各县的县志。”
    “我觉得以这种金粉的传染特性，那个毒王只要用这玩意杀过人，就绝不会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片死者！”
    “而且连小侯爷一时都难以破获的案子，若是落到那些普通捕头手里，他们哪能破得了？因此一定会是桩悬案！”
    “所以我这次出去，一路查了尉氏、陈留、雍丘、封丘，最后终于在阳武县找到了记录！”
    “啊？上面怎么说的？”羊小白一听心中一动，立刻一把抓住了君少爷的手！
    “十二年前，阳武县有个叫程家洼的小村子……”君风华低声说道：“二十九户，一百四十七口，全都死于这种金粉之毒！”
    “十二年前？”一听到这里，羊小白立刻愣住了。
    她知道这么久以前的事，这个案子留下的线索只怕没多少了，查也很难查！
    “是十二年前，”君少爷也轻轻叹了口气道：“案发之后，参与查案的一个里正，两个捕快也死于金粉连环传播。”
    “正好死了一百五十口人，按照武阳县志记载，当时的县令以为是恶性瘟疫，生怕继续传播，因此下令把整个案发地点，连房子带死尸全都焚毁。”
    “所以知道案情的人，一个都没留下。即便至今还活着的县衙老人，也都说那个时候他们没敢靠前，因此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口供。”
    “因为没有埋尸的地点，所以也无法验尸，只有县志上的这条记录！”
    “那怎么查？”羊小白不禁有些垂头丧气：“这条线索完全是死的呀！”
    “所以说呢！”君风华苦恼地说道：“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完全帮不上小侯爷的忙啊！”
    “你下面打算怎么办？”羊小白又向着君风华好奇地问道。
    “从酸枣县往下捋！”君风华随即咬牙说道：“大不了再跑几天，我把开封府下辖的十六个县，全都查一遍再说！”
    “在这之后我也没办法了……现在我能去见小侯爷吗？”
    “应该是不能，重要的客人还没走呢。”羊小白听了之后，立刻回了一句。
    “那就等我全都查清了，回来一块跟小侯爷禀报！”君风华随即起身道：
    “我这就出发，不到天黑就能到酸枣县……刚才的事儿，你别忘了跟小侯爷说说哦！”
    “好的……注意在各县别露了口风！”羊小白想了想又说道：“从密道出去，不要回家，直接出城！”
    “谨遵姑娘教诲！”君风华也知道，小白姑娘嘱咐的有理。
    人家是担心他一旦回家，再不留神被什么人给盯上！
    因此君风华一边告辞，一边还感慨地说道：
    “小白姑娘你这么厉害，如今眼力也越发精准，为什么当初小侯爷教弟子密谍之术的时候，没让你登堂入室，也成为他的弟子呢？”
    羊小白听到这话，却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句话，我也曾经问过小侯爷。”
    “他说我这人至情至性，密谍这行当有时却必须无情。”
    “恐因一念，误了苍生……他说得原本也没错。”
    “既是如此，那咱们不干那行也好！”君风华听见这话，随即温言安慰羊小白：
    “小侯爷看人之准，天下难寻，我想他是不会说错的，反正我最近每次看他都觉得心虚……”
    “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你心虚什么？”羊小白听见这话，不禁啼笑皆非地看向君风华。
    “我都要把他手下头号大将拐走了呀？”君风华闻言眉飞色舞的答道：“我还不心虚？”
    “滚蛋吧你，赶紧查案！”羊小白闻言，也是笑着撵人！
    “好的！”君少爷笑呵呵的答应道：
    “这次要是能查到线索，找到毒王的消息，那就太好了！”
    ……
    君风华果然顺着密道出了侯府，在遇见程炼心的时候，还从他那顺了百十两银子。
    一看他借钱的对象就知道，这位君少爷既没打算回家，这笔银子也不打算还了……
    借偷天盗帝的银子还需要还？他那银子不也是借的么？
    此时天色已晚，当夜自然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满城围捕江南反贼方腊的行动，也将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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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8章：都亭弱柳、指挥中心

    燕然这边整束衣冠，打算出门……没想到那位李龙妆公主又来了！
    小侯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公主的苹果脸蛋儿……
    现在连侯府看门的黄狗恐怕都知道，这位西夏公主居心叵测，肯定不是想跟着燕然看热闹这么简单。
    可她就是以看热闹的理由，非得跟着去不可！
    其实燕然也很想知道，这小姑娘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此他并不反对带上这个跟屁虫……
    等到出发的时候，百里轻姑娘终究还是心中疑惑，于是当她轻声问起，红袖向她小声解释道：
    “其实问题就出在前天，燕郎把她一通教训之后，他询问李龙妆公主，到底是何用意。”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公主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既不想被小侯爷瞧不起，也不愿意撒谎骗他……嘶！”
    百里轻记性倒是好，一下就想起了李龙妆的原话。
    “所以说小侯爷已经看出来，她当时说的是真话？”百里轻惊讶地问道。
    “那倒不一定，”红袖却淡淡地说道：“世间既心怀恶意、又能骗得了小侯爷的人，还真是不多。”
    “所以我觉得那李龙妆公主即便是有恶意，那恶意也不是冲着小侯爷去的。”
    “她一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就算心思再深，藏得再隐蔽，小侯爷也能一眼看到她肉里去！”
    “哎？你脸红什么？我又没说你！”
    当红袖说到这里时，却忽然发觉百里轻脸一红，加快了脚步。
    这位姐姐立刻知道，百里姑娘肯定把刚刚那句话想到别处去了，她忍不住在身后调侃了百里轻一句！
    此时，当燕然率队出门的时候，心里也在暗自好笑……
    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和三大寇联手一起围捕方腊……世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
    昨天晚上，燕然就派人给三大寇和马植送信，今日开始行动汇合的地点在都亭驿。
    都亭驿是汴京城内最大的官办驿馆，诗人贺铸写的《御街行》词：“都亭弱柳，年年攀折，依旧翠烟笼”，说的就是这里。
    燕然选择此处，也是因为它处于汴京城的中间位置，向四面八方支援都很方便。另外都驿亭归鸿胪寺管理，属于燕然的地盘。
    此处一向是接待辽金使团的，现在里面没有人住，况且地方宽大，因此燕然就将都驿亭暂时作为抓捕方腊的指挥中心。
    燕然是最早到达的，估计其他的人也要到了，于是小侯爷就先带人到里边去等着。
    趁着这个机会，燕然问那位李龙妆公主，她带来的西夏高手到底在哪儿呢？
    问出这话的时候，小侯爷甚至还好笑的想：小说里虚构的西夏一品堂，不会真的存在吧？
    随即李龙妆公主就把她手下的四个保镖叫了出来，燕然一见之下，不禁有些吃惊。
    这四个人一直跟在小侯爷的队伍附近，却从未被发现，可见这些护卫的功夫，想必是相当高强！
    河倾月落，吞花卧酒……四个人名字起的倒也别致，长相更是各有特色。
    河倾月落是两个侍女，吞花是个外貌朴实的中年汉子，卧酒则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
    四个人一来到面前，燕然就闻到那个岁数最大的卧酒身上，居然真的带着一股酒气。
    燕然笑着向他问道：“出任务还喝这么多，真醉了能打得动吗？”
    “壶中藏剑意，酒里梦江湖……”
    那老头一开口，舌头都在打转，他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说道：“若不喝上两碗，我才真打不动呢！”
    看来这四个人居然还都是中原武林的路数，燕然知道凭借西夏的国力，招揽几个大宋高手给公主做护卫，那也是寻常事。
    不过四个保镖很难说是友是敌，他们的立场是由公主决定的，而这个公主……现在还不知她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其实燕然不是不在乎，实在是他虱子多了不咬，最近高手见的太多了！
    如今身边高手如蝗虫泛滥，关键是这四大寇一来，汴京城里的高手想不多也不行！
    就这样没过多久，约好的人也陆续赶来。
    马植精神抖擞，一来到都亭驿，见面就跟燕然说。
    今天正式开始围捕方腊，小侯爷破案缉凶素有威名，这一回倒是可以见识见识小侯爷的本事了！
    对于马植这孙子的话，燕然简直是一个字儿都不带信的！
    随后宋江、王庆、田虎他们三个，也带着各自的人马赶到这里。
    这时的苏信，悄悄告诉小侯爷，范楞娃的龙王会和胡铁杨的调查组，都在这附近待命。
    小侯爷心里清楚，龙王会深入汴京各处街道，调查组更是从龙王会中选取的精英。
    这次抓捕那个假方腊，反倒他们才是主力队员。至于说宋江田虎他们这些人，未必指望得上，谁知道他们揣的是什么心肠？
    等到燕然让各山寨的头领和马植，随他一起进入大厅议事，宽敞的大厅里一下子挤进了一大票人。
    进门的时候，钱戏看到旁边的小贱贱乐得摇头晃脑的样子，他一下想起了小侯爷昨天一声令下，王疯子就要上去跟王英他们俩拼命的事。
    分明是功夫不如人家，也不知道这疯子哪来的胆量？想到这里，钱戏小声向小贱贱问道：
    “我看你怎么什么都不怕呢？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还往上冲？天天这么玩命，死了怎么办？”
    “我有什么可怕的？”王疯子转头看了看钱戏，他的眼神好像觉得钱戏才是个怪物似的。
    “朱勔都杀了，我报完仇了！”王疯子笑嘻嘻地说道：“打那天以后，多活一个时辰都是赚的！”
    “更何况小侯爷做事确实漂亮，我就喜欢他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这股劲儿。”
    王疯子眉飞色舞地对马植的背影撅了撅嘴道：“你看朝廷那些官儿，都特么什么德行？”
    “一个个灌酒出尿的夜壶，屎馅儿捏成的饺子，小侯爷见一个弄死一个，真特么带劲！”
    “命算个啥？谁还没有呢？咱舒服一会儿算一会儿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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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9章：桀骜不驯、暗生反心

    听见小贱贱的话，钱戏一边示意让他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
    话说这个半疯儿的境界，他还真学不来！
    ……
    等大家都进了大厅，燕然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却又进来一位身着官服的陌生人。
    来人自报家门，原来是太子派来的官员！
    燕然一看见他就直叹气，心说一个马植还不够，居然又派了一个监视他们行动？
    这个太子，真是个不省心的！
    这人名叫朱崇德，官拜东宫洗马……看起来趾高气扬，一副钦差大人的派头，但实际上官职只有从七品。
    所谓东宫洗马其实只是说着好听，大致就是干的给太子整理文书，起草文章这类工作。
    但能被太子派到这种场合来做耳目，想必太子对他十分信任。
    那朱崇德四十来岁，肥头大耳鼻孔朝天，向着四周傲然环视，果然是一副太子近臣的派头！
    燕然这边正要分配任务，那朱崇德却打断了小侯爷的话头，他先训诫了一番……
    什么忠于朝廷奋不顾身，什么太子有命必须完成，什么姑息懈怠势必重罚之类，先给燕然一顿敲打！
    我这还没干活儿呢，你就过来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燕然听着朱崇德说话，却是越听越气，此刻他心里想着，到底是羊小白的十三不靠，还是堵住出口不能排泄的那种毒药，哪一个更适合这个朱崇德？
    好不容易等朱崇德说完了，这下终于轮到燕家小侯爷说话了。
    只见小侯爷下令一队军士在院落中集合，随即都驿亭大院里盔甲鲜明、军容整肃，一百军士列队犹如刀砍斧削，横看竖看见棱见线，排列在院落之中！
    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一股肃杀严整之气，充斥于院落之中。小侯爷亲手练出来的兵，还能错得了？
    之后燕然让人端出三个木箱，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旗花火箭。
    这东西点燃后能窜升到高空，之后爆炸会发出耀眼的火花，用来传远距离传信是再好不过。
    燕然把三个木箱中三百支旗花火箭，给每个武德司军士发放了三支。
    之后燕然回身向着三大寇说道：“你们每队人，选出十名武功最高强的头领，连同我的手下，这四十名高手就在此处随时准备接应。”
    “其余的山寨头领，每两名头领搭配一名武德司军士，形成一个三人小组。”
    “这一百个三人小组，即刻奔赴汴京各处街道，在十字路口之类的要点，随时观察来往行人。”
    “一旦见到方腊的踪迹，立刻放出旗花火箭，然后高手团就火速向那个方向接应。”
    “每个小组的三人中，必须有一位在樊楼上见过方腊的面容，现在你们开始分组，分好了之后就在院子里列队！”
    小侯爷这个主意，大家一听就知道可行。
    毕竟一百个小组分布在汴京城各处，除非那方腊不行动，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被监视小组看见。
    之后火箭报信，四十名高手火速赶到上前围捕……目前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就这样，当那些山寨头领编组的时候，院子里又乱了好一阵子。
    这时的东宫洗马朱崇德撇了撇嘴，小眼睛斜着看了看燕然道：“燕寺卿这个方法，真的靠得住？”
    “可别说本官没提醒你，你要是忙活一通，到头来一无所获，让那个方腊跑了……”
    “你这官位爵位，可没一样保得住！”
    燕然听见这话，心里暗自咬牙，虽然他知道，朱崇德这位监军就是干这个的。
    他要让你保持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你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姓朱的这孙子，能不能不添乱啊？
    正想到这里时，偏偏大厅的一角那里，却有人低声嘀咕着什么……正好让燕然听了个正着！
    “好嘛把咱们的人都派出去，在太阳底下晒着！多派点官军能死呗？”
    “这帮人都是废物吗？还得请咱们这帮兄弟出手，才能抓住方腊？”
    燕然一听这话就火了！
    这么大的厅堂，可这几句话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那是窃窃私语吗？这就是阴阳怪气的给你添堵呢！
    这三大寇真特么给脸不要脸！
    燕然想到这里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说话的那个，给我站出来！”
    ……当然没人出来，但燕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背后说怪话的，正是那个河神孟移山。
    也就是先前夜里行刺燕然，后来在街上又差点儿用大刀，把卖艺的压死的那个方块型大汉！
    这家伙说起怪话来，真是一个顶俩的讨厌！
    燕然目光盯着他，那孟移山却耿耿着脖子，意思是说我就不出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就见燕然脸色铁青，指着孟移山大声说道：“给脸不要脸，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
    “嗯？”
    那孟移山被燕然指着鼻子，当场爆骂也就罢了。
    旁边那个肥头大耳的朱崇德却是一愣，他心说：听这话怎么好像是在说我呢？
    只见燕然又把目光，猛地转向了孟移山的老大田虎！
    “看什么看？我没说你是吧？”燕然朝着田虎怒道：
    “还他妈抓方腊，连自己人的破嘴你都管不住？”
    那田虎见燕然居然当着众人对自己如此无礼，眼中瞬间就闪过了一道寒光！
    “不爱干给我滚出去，跟我瞪什么眼睛？”燕然的态度，却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
    只见他大声怒道：“你当我是求着你来的呢？”
    这一下燕然突然发火，弄得大厅里的局面顿时僵硬无比。
    马植知道燕然心中愤怒，一边是太子硬压下来的任务，一边是朱崇德在旁边不阴不阳地敲打，一边还有那三大寇的手下不停给你添乱！
    这局面交给谁，恐怕谁心里都会不痛快……但燕然怎么能把这股火发出来呢？照这么下去，正事儿还办不办了？
    “燕寺卿！你有话好好说！”
    马植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这些人不懂朝廷规矩，咱教教他们就是了，你这脾气怎么比山大王还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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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0章：暴烈相对、无人敢应

    燕然却满脸怒色地说道：“一个个阴阳怪气的，当我看不出来？少特么拿那些小手段出来卖弄！”
    “自己不敢放屁就给我憋着，再让手下背后给我放话你试试！”
    “现在给我说！田虎！你是管不了自己的手下，还是故意让他们出来捣乱的？”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燕然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这三大寇心里也是明明白白。
    手下的兄弟没事就犯浑，还不是自己故意纵容的结果？却没想到这位燕家小侯爷居然当面硬怼，一点没打算吃这个闷亏！
    这一下，反倒弄得这三大寇没法解释了……毕竟燕然刚才的话已经把事挑明了，说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朱崇德在旁边看着。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却是心里有火发不出来……
    他自己也知道，燕然这通暴骂，其实多一半儿冲的是他，可他现在还没理由跳出来质问！
    这个哑巴亏看来是吃定了，朱崇德的心中暗想：据说这燕然还是个文人，怎么行事如此狂悖无礼？
    我是代表太子来的，他不知道吗？你等我回去的！
    一回到东宫，我就好好跟太子说说，你燕然是怎么办事的！
    只要我几句谗言过去，我看你是什么下场！看到时候你还狠不狠得起来！
    这边朱崇德正在心里暗自憋坏，旁边的马植却又赶忙出来缓和气氛。
    “燕寺卿息怒！”马植叹了口气说道：“这几位头领，朝廷还要招安的！”
    “他爱招不招！”燕然却依旧怒火未熄：
    “天子让我负责这件事，天大的雷都得我一个人顶着！谁捣乱我就灭谁！”
    “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不回去跟官军对着干？接着造反啊？为什么大老远跑到汴京来跪着？”
    燕然怒火汹汹地说道：“既然来了，就特么给我跪好了！”
    小侯爷这番话，说得简直是越来越不给面子，那朱崇德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真把三大寇给逼反了！
    那马植却发现，自己居然想拦都拦不住，这位小侯爷今天怎么了？
    可是大厅里，燕然的那些属下心里却像明镜似的。小侯爷今天的表现，完全是借题发挥。
    他的情绪控制能力绝非常人可比，这些弟子从始至终，就没看见燕然失控过！
    因此他今天的暴怒，一是敲打那三大寇，让他们做事的时候把尾巴夹起来。
    二是怼那个朱崇德，让他闭嘴少添乱。三也有警告马植之意！
    小侯爷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打法，其实相当精妙，好言相劝那三大寇不听，越恭敬越不是玩意儿，每回出事都是他们！
    所以对待这些人，就有点像一帮兄弟出去吃酒，你最好不要做那个最清醒最理智的人。
    不然的话，你伺候完这个哇哇大吐的，又得劝那边的别打架。别人摔东西你掏钱，别人发酒疯你道歉！
    因此燕然此举，就是在告诉在场这些人，我特么才是那个最大的混蛋！
    从现在开始，我不维持局面，不维护大体，事儿闹得越大越好，越不可收拾我越高兴，你们不敢，我就亲自上场！
    想招安还想有脾气，哪有那么好的事？
    还有那个太子，你要说我干不了这个活，我还巴不得转头就走呢！
    燕然这一下勃然大怒，逮谁跟谁发作，反倒把宋江、田虎、马植他们这些人给整不会了……
    马植看到局面尴尬得不行，连忙向着那三大寇笑道：
    “燕寺卿发脾气固然不对，但他这番话可是话糙理不糙。”
    “几位头领不妨想想，这汴京城可不是你们的山寨！”
    “若是你们的手下再这么不懂上下尊卑，想说什么就在后边口没遮拦地说什么，就算你们日后当上了朝廷官员，不也是取祸之道？”
    “趁着现在燕寺卿好言规劝，赶紧去各自收束你们的手下，让他们谨言慎行懂不懂？人家这是一片好意！”
    那三大寇听到马植这番话，也是暗自叹气……他们也知道，这局面断然不能再越闹越僵了。
    不然的话，他们也许真的要做好杀出汴京的准备……若为了口舌之利，弄得招安不成，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因此他们回头各自训诫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小心祸从口出！
    这么一来，会场纪律倒是好了许多，那西夏李龙妆公主却在旁边看得暗自偷笑……
    话说李龙妆公主听自己的保镖说了，论起实力来，其实这四股人里就属燕然的力量薄弱。
    毕竟三大寇那边的顶级武力，要比燕然这边高得多！
    可话虽如此，小侯爷还是谁也不惯着，想骂就骂，逮谁收拾谁，这还真是需要胆略才行！
    这时的朱崇德，好不容易逮了个空，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办。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看都没看燕然，向着那三大寇沉声说道：
    “太子说你们这些人在汴京城里来回奔波，终究要人吃马喂。”
    “这是三千两银子，你们每人一份，拿回去当做开销……知道你们不差这点儿银子，但毕竟是太子的一番心意！”
    他这么一说，宋江、田虎、王庆倒是惊讶了一下。他们倒不是惊讶太子给他们拿银子，而是这三张纸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们各自接过来一看，发现那三张纸挺括厚重，上面的纹饰印刷得也很是精美。
    上面正中间有一行字：见票兑付足银壹仟两正。
    燕然在旁边见了，却是心中暗笑，没想到他军器监发行的银票，太子东宫都已经开始用了。
    其实这张纸现在还不叫银票，而是军器监内部的兑换凭证，凡是给军器监供应材料打制军器的商家，最终都会得到这样的凭证。
    若是要用凭证换钱，汴京城内的银楼里随时能兑换成足银，最初的时候当然是这样的。
    但是逐渐有人发现，这东西携带使用收藏都是极为轻便，尤其是在官场上使用的时候，简直不要太方便！
    因此直到今天，当燕然在东宫洗马的手里见到这张银票，他知道这件事说明银票的风行，已经相当普遍了。
    若不是自己实力不够，现在就应该开始发行了，可惜现在他能做到，却保不住！
    这时的田虎、王庆、宋江也把银票收了起来，其实一千两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但这毕竟是太子的赏赐，就算花不出去也没啥……就在他们往怀里揣银票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旗花火箭！”
    “呼”的一下子，整个大厅的人全都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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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1章：状元楼后、时迁小组

    这一刻，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惊讶之色！
    连燕然都是如此……那一百个小组才派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发现了方腊的踪迹？
    等到他们冲到院子里，就见正东偏北方向一道烟火正向高空冉冉上升，之后迅速爆发出一团白色的火光！
    “走！”
    燕然毫不犹豫带领高手团冲出了都亭驿，一路向着火箭升起的方向冲去！
    “这么快就找到方腊了！”马植在燕然旁边眉飞色舞地赞叹：“到底还是小侯爷的方法厉害！”
    “抓到方腊再说！”燕然却一边纵马飞驰一边皱眉想道：
    哪有那么容易？一般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
    他们顺着旗花火箭的方向一路狂奔，转眼间便穿过御街到了城东。
    街边上一片高耸的建筑拦住了去路，他们需要绕过去才行……这是贡院，继续向前才是火箭升空的地点。
    “贡院后面是什么地方？”燕然一边拨转战马，一边向红袖沉声问了一句。
    在身边这些人里，要说对汴京城各处的地形都熟悉，还得是当过开封府总捕头的红袖姑娘！
    可是这边红袖姐姐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旁边有人大声说道：
    “贡院后边是状元楼街，街上有一栋酒楼叫状元楼，那条街因此得名。”
    “火箭升起的地点在状元楼后面，因为学子聚集，所以那边有大片酒楼青楼！”
    燕然回头一看，惊讶的发现说话的居然是那位东宫洗马朱崇德！
    ……看起来他对此处的地形极为熟悉！
    燕然等人的心中，几乎同时立刻泛起了一个疑问：这朱崇德是不是有鬼啊？
    汴京这么大，龙王会的街长们都是仅仅熟悉自己辖下的区域，谁敢说对整个汴京城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后边是什么地方？”燕然正在狐疑，马植却直接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虑。
    “我能不熟吗？”朱崇德闻言却皱眉说道：“我家就在那边！”
    等队伍绕过贡院，众人策马冲过高耸的状元楼之后，前面放眼一片密密麻麻的民居。
    就在这时，又是一支旗花火箭，陡然窜上天空！
    燕然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火箭升起的地点。
    正当他要下令，让队伍急速跟进之际，却见那朱崇德猛然勒住了马，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磨蹭什么呢？”燕然一怒问道。
    “那……那！那是我家！”
    “啊？”
    真是万万没想到！
    听到朱崇德的回答，所有人一时间都惊在当场！
    怎么太子派了东宫洗马来监视抓捕方腊的行动，然后方腊第一次出现的地点，就是这个朱崇德的家？
    这也太荒唐了，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这时的朱崇德，却如梦方醒！
    他连忙策动战马，气急败坏地向着火箭升起的地方奔去！
    燕然即刻下令，开始围捕方腊！
    当小侯爷环顾四周，状元楼位于朱崇德家的正南方，而且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
    与此同时，刚刚放出火箭的那个三人小组，也正在迎面向燕然这边急冲而来！
    小侯爷指点着人高手团中的人，说道：“万淳、苏信、花荣、唐斌，你们四个带弓箭上楼，控制南边！”
    “是！”四人一起答应，立即转身上楼！
    这个四人箭手组里，万淳就是庞万春，花荣和苏信也在小组里。
    至于另外一位，则是田虎手下的十二法神之一，猎神唐斌。
    这也是一位以弓箭见长的高手，苏信是懂行的，他一看唐斌那把大弓，就知道力道极为强劲！
    “田虎正北，宋江正东，王庆正西，现在出发，四面合围，向心突击……走！”
    燕然随即下令，三大寇也知道情况危急，刻不容缓。
    他们立刻带人去往燕然指定的方向，到位后随即散开人手拉开大网，向朱崇德家的方向突击！
    刚刚燕然下令四个弓箭手上楼，这四位个个是绝顶箭手，眼力自然差不了。
    想必以这位四位箭手的能力，那方腊想从这个方向混出去，必是千难万难！
    此时那个三人火箭小组也奔到燕然的眼前，就是他们发现了方腊的踪迹，放出了火箭。
    燕然看见除了自家武德司军士之外，那两位山寨头领一个瘦小枯干，一个高大健硕。
    “这是时迁和戴宗，都是梁山一伙的……”燕青还在燕然耳边低声介绍……
    “我知道！”燕然这句话却让燕青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小侯爷连梁山上这种小角色都认得！
    其实小侯爷认识他们的时间还真够早的……这燕青又哪里知道？
    只见小组冲过来之后，时迁随即向着燕然大声说道：
    “就是那个方腊！昨天在樊楼上，我等看得清清楚楚！”
    “你来说！”燕然见时迁急得语无伦次，索性让戴宗来讲述情况。
    毕竟这位戴院长是当过朝廷官吏的，他一定知道该如何言简意赅地向上汇报。
    果然戴宗一说话就清楚多了，就见他沉声向燕然说道：
    “我们已经认清了，就是昨天樊楼上的方腊，身边还带着六七个人，看来全都是高手！”
    “我们小组跟着他们过了状元楼，然后又看着他们顺着胡同进了一户人家。”
    “然后就再也不敢跟进去了，以时迁兄弟的轻功，都差点被他们发现，于是我们赶紧退后，放出旗花火箭……”
    “看见他们出来没有？”燕然听到这里，对情况有了大致了解，随即又向戴宗问了一句。
    “没有！就见进去没见出来！”戴宗十分肯定地回答。
    “好，冲进去！”燕然估计这时三大寇的合围已经完成，他立刻带队出发，向着朱崇德家的方向合围。
    那个死命往家里冲的朱崇德，自然是早就被程炼心一把抓住了。
    话说这孙子也真是不知死活……情急之下他想只身冲进家里，若不是程炼心手疾眼快，死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小侯爷一边下马前进，一边却在心中暗想：难道真的这么快，就能抓住那个假方腊？
    其实对于燕然来说，围捕完全是真的，而且他的所有安排，也是为了抓捕方腊去的。
    因为他知道方腊是假的，但别人却不知道！所以他会全力以赴围捕，让朝廷知道他是真的在努力。
    至于抓住那个假方腊之后，要是还没人认得出来，正好方便燕然向上报功，方腊有可能是假的，那功劳却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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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2章：七梦笼中、吊死鬼树

    有什么封赏先领了再说，小侯爷现在是利字当头，他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就这样，朱崇德的宅子很快被四面合围，之后燕然带队向里猛冲！
    可是一进院子，大家立刻就愣住了。
    那三大寇也从三个方向冲进了朱家，此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言不发……
    眼前根本就没有方腊的影子，甚至没有一个活人！
    庭院中，一颗粗大的槐树亭亭如盖，上边如同累累硕果一般，挂着十几具尸体！
    “卧槽……吊死鬼儿树！”
    小贱贱见状在旁边嘀咕了一句，随即就被钱戏狠狠剜了一眼！
    “哎呀！我的天哪！夫人！儿砸！”
    那朱崇德一看树上吊着的人，立刻便是瘫软在地！
    随即他放声大哭，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众人发现方腊并不在此处，悬着的心才刚刚放下。
    此时见到朱崇德的表现，每个人都是惊讶异常，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啥方腊要杀了朱崇德的满门老少？
    燕然的心里同样吃惊，他没想到这个东宫洗马朱崇德，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
    最初燕然以为，他是太子派来的监军，后来他还交付了太子送来的活动经费……
    然后大家发现他对状元楼的地形异常熟悉，燕然还一度怀疑这胖子是内奸！
    结果一转眼，方腊把他全家杀了？那假方腊到底要干什么？
    ……
    此刻朱崇德痛哭流涕，他好容易颤抖着爬起来，立刻向着树上的尸体冲了过去。
    燕然一见之下就是一皱眉，立刻出言让人阻止他！
    那些尸体的死因还没查明，是中毒而死还是被人勒死都很难说，他这么冲过去，是不想活了吗？
    红袖的神眼，立刻发现情况不对，等大家想要冲过去拉住朱崇德，已经晚了！
    那棵树上高低错落挂了十几个人，很多枝条都已经被压弯了。
    其中挂得最低的是一个妇人，从身上的着装来看，应该就是朱崇德的夫人。
    朱夫人的脚距离地面只有两尺高，红袖一眼看到妇人死尸的怀里揣着一件东西，外边露出了方方正正的一个角！
    那朱崇德上去抱住了夫人的脚往下一拉，伸手就向着那个东西上摸去！
    这个混蛋是不要命了，他想干什么？
    燕然把一切看在眼里，可他正要向羊小白询问，这满树的尸体有没有毒药陷阱……
    突然间，他却听到了身边，有人闷哼了一声！
    当燕然转过头，见到发出哼声的人，正是羊小白姑娘！
    羊小白眉头紧锁，一手捂着自己的肩头，一手猛地抓住了燕然的衣袖！
    “蛊王……”
    “什么？”
    听到羊小白说出的两个字，立刻把燕然惊得一身冷汗！
    “搜！”
    燕然回头就看了一眼，随即燕青和冷烟翎，就要向四周搜索蛊王的踪迹！
    对于这位蛊王，燕然早就制定好了应对的预案。
    冷烟翎精于暗器，燕青身上带着燕然的一支火枪，蛊王放蛊的距离是六到十丈之间。
    所以燕青和冷烟翎，只要在蛊王的攻击距离之外动手，就可以对付蛊王……这时燕然预备的后手，专门用来支援羊小白和蛊王对决的！
    燕青和冷烟翎纵身而去，燕然却急着向羊小白问道：“你怎么样？”
    在这一刻，燕然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蛊王上次出现，他还是粉妆楼的头号打手，怎么这次却和假方腊在一起行动？
    这显然是早就定好的，假方腊带人作案，蛊王在旁边偷袭羊小白！
    粉妆楼，由此和假方腊联系在了一起？这从何说起？
    “没事！”此时的羊小白，已经站直了身体。
    她捂着自己肩头的左手也放了下来，但她的右手仍然紧紧抓住了燕然的衣袖！
    燕然感觉到，小白姑娘不是拉着自己不让他上前，而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支撑！
    如果不是扶这一把，羊姑娘就要摔倒了！
    “怎么了？”燕然立刻关切地问道。
    “蛊师出手……目标是我。”小白姑娘慢慢松开了燕然的手，之后她竟展颜一笑说道：
    “别靠近那个朱崇德，他身上有毒蛇的腥气。”
    “刚刚我发现，朱崇德死去的夫人身上有一条毒蛇，我正想着杀蛇救下朱崇德……一分神被蛊师暗算了一下。”
    “你现在怎么样？”燕然闻言心知不妙，紧紧握住了羊小白的手。
    “我用七梦笼抓住了他的蛊虫，还好早有准备！”羊小白却轻轻放开了燕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姑娘的目光随后在人群中一转，找到了田虎阵营中，那个满脸坑洼的女子……夜修罗顾云蘼！
    “蛊王、毒王、还有她……太多人要防备了，顾不过来啊！”
    “你真的没事？”燕然仍旧是放心不下，向着羊小白关切地问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这时小白的神态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她向那位夜修罗顾云蘼伸手示意，让她来解决那条暗藏的毒蛇！
    燕然看到羊小白形若无事的样子，心里却是暗自不安。
    小白姑娘说的一点没错，眼前的情形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
    一个蛊王，随时都有和羊小白同归于尽的能力。一个毒王，那种传染力极强的金粉更是防不胜防。
    再加上这个夜修罗顾云蘼，敌我难分，也是一位毒药圣手！
    有这么多人需要防备，羊小白若是一个分神，或是盯错了对手，就会遭到暗算。
    好在姑娘之前编好了那七彩的银丝笼子，想必就是小白刚刚说的七梦笼了！
    那一定是羊小白精心制作出来，专门对付蛊师的兵器！
    听说蛊虫已经被羊小白用七梦笼捉住，燕然这才稍稍放了心。
    而那顾云蘼，一见羊小白让她出手，她的双眼犹如毒蛇般一边看着羊小白，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朱崇德已经从夫人怀里掏出了那件东西，正把东西飞快地塞进自己怀里。
    之后他转过身，向燕然他们大声喊道：“你们瞎了吗？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他们都死了，你们没看见吗！”
    可是朱崇德声嘶力竭地吼着，却发现院子里鸦雀无声……几十个人，居然都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朱崇德不知道，在他回头面向大家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出现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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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3章：屋檐似海、一箭如山

    状元楼上，
    苏信他们四大神箭，陡然看到一个身影轻快之极，犹如弹跳的弹子一般，在屋脊上不断跳越，从朱崇德家那里飞掠而来！
    ……此人直奔东南方向，他的线路和状元楼相隔很远！
    苏信和庞万春一眼就认出那个身影后面，紧追而来的两个人，正是冷烟翎和燕青！
    是敌非友！苏信抽箭搭弦，从容将撒放器扣在弓弦D环上。
    庞万春聚精会神等着苏信放箭，那花荣看到苏信的动作吗，眼中却异彩一闪！
    他心说，这下终于能亲眼见到苏信出手了！
    那猎神唐斌却背着他那把大弓，站在旁边不齿地笑道：“这位仁兄！六十五丈啊你没看见？”
    “你就算能射到，那支箭也连剔牙的劲头都没……”
    “嘣！”
    苏信撒放器一点，寒铁箭电射而出！
    这一刻，庞万春、花荣和唐斌，霎时瞪圆了双眼！
    二百米的超远距离，使得苏信抬高了羽箭的角度。
    风向正南，那身影奔向的是东南方向，因此他还调整了风偏。
    这一箭凌厉如电，以那三位弓箭手高手瞠目结舌的速度疾射而去，当空画出一条曼妙的弧线，眼看就要和那道身影交汇在一起！
    这世上，竟有这般强劲神妙的一箭！
    此刻的苏信放下复合弓，看了看花荣和唐斌，轻声说道：
    “我从没看过燕青和冷姑娘跑出这样的速度……此人是个劲敌。”
    “就算是剔牙，能拦住他一下也是好的！”
    ……
    燕青和冷烟翎正在搏命飞奔，他们很清楚，前面的人就是蛊师！
    一路上，他们已经看到四位山寨头领的死尸，这个四方势力组成的包围圈，轻易被蛊师撕开了一个缺口！
    眼看着，一箭从状元楼顶电射而来，冷烟翎的目光却盯着前方的街道！
    “马上蛊师就要汇入人群，咱们追不追？”
    冷烟翎这句话问得很及时，燕青也知道她的意思。
    若是长距离用暗器火枪击杀，他们俩个对上蛊师是有优势的。可若是蛊师冲进街道，汇入人群之中……
    那他下一次出现，就极有可能是在燕青两人的十丈之内……在这个距离，蛊师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继续追！”燕青却淡然说道：“我在前面硬抗他一蛊，冷姑娘同时出手击杀！”
    “刚才小白都吃了亏，这蛊师是小侯爷的心腹大患！大不了我再闭关七天，一命换一命也行！”
    冷烟翎一听，不禁凛然看了燕青一眼。
    这位小乙哥真是决绝果断，对自己居然这么狠！
    他上一次仅仅是被蛊毒波及……这次要是正中蛊师一招，他还哪有命在？
    就在这一刻……那支寒铁箭，已射到了蛊师身前！
    ……
    蛊师身影丝毫未停，一个身影却陡然出现在侧！
    此人横剑一挡，雪亮的长剑光芒一闪。
    苏信他们四位弓箭手清楚的看到，远方的寒铁箭发出一声铮鸣，霎时被崩得变了方向，直向天空射去！
    “这……是剔牙？”
    那唐斌，早就惊呆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苏信的箭飞行了这么远，居然还有如此劲力！
    世间神箭，莫过于此，和人家相比，自己的箭简直像是轻飘飘飞出去的芦苇杆！
    而这一刻，苏信却静静望着远方。
    只见那剑手一剑崩开了寒铁箭，之后举剑指向了苏信的方向！
    那道身影重如渊渟岳峙，杀意沸反弥天，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随即他转身离去，和蛊师一起，汇入了远方街道！
    ……
    “停！”
    眼看着对方因这一箭停顿了一瞬，自己越追越近，燕青却突然叫了停。
    冷烟翎姑娘和燕青瞬间停下来，就见燕青皱眉说道：
    “那个持剑的是个高手，有他在就没一点胜算。”
    “咱们再追下去，一旦在街巷中狭路相逢，他们一人持剑阻拦一人背后放蛊，咱们想一换一都做不到……不能再追了！”
    冷烟翎姑娘闻言，也无奈地低下了头。
    这位燕青小哥头脑冷静，对局面的判断极准，他既然如此果断地终止追击，那就一定没错！
    在这一刻，燕青看着远处的人潮来往的街道，之后目光又转向了状元楼。
    他的眼神犹如鹰隼一般凌厉，他知道这一次错过了击杀蛊师的机会，有可能会给小侯爷的后续行动，带来极大的危险！
    ……
    这一刻，朱崇德的家里。
    当那家伙回过头之际……
    大家看到朱崇德竟然满脸的皮肉，都是苍白如雪的惨白，只有双唇却是异常殷红，就像一只厉鬼一般！
    不知为何，他的瞳孔扩散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已经完全看不到眼白，而是满眼诡异难言的漆黑！
    再配上那张惨白的大脸，朱崇德样子阴森之极，人群中那些胆子小的头领见到他这张脸，腿都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朱崇德还恍然不觉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肥壮的身体“轰”的一下，倒在地上！
    在他煞白的脸上，黑色的血管犹如树木根系般浮动扭曲……
    这些血管还在诡异地蜿蜒爬动，朱崇德却已经断了气！
    “好厉害的毒蛇！”夜修罗顾云蘼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拇指指甲刺破中指，然后向着地上一弹，一滴血随即落在了朱崇德手背上。
    随即一道青影，从那死去的夫人尸体怀中窜出来，闪电般凌空飞扑，一口咬住了朱崇德手背上的那滴血！
    这时大家才看清，那道青影竟然是一条只有三寸长，筷子粗细的小蛇。
    蛇身晶莹剔透，就像是用一块灵透之极的翡翠雕成的一般！
    就见那条小毒蛇咬住那滴血之后，碧绿色的身体随即开始疯狂扭动！
    眼看着那蛇吃了夜修罗指间的毒血，立刻就满地翻滚，简直像落到了滚烫的开水里！
    这毒蛇的毒性如此猛烈，却禁不住顾云蘼这滴血的诱惑，之后又被这滴血给毒成了这副模样！
    这夜修罗顾云蘼的本事，也真是惊人之极！
    当大家再次看向顾云蘼，眼中不免都露出了畏惧之意……羊小白向燕然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这条毒蛇一死，危险也消除了。
    燕然示意明白，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状元楼的方向……就在这时，燕青和冷烟翎回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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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4章：灯下对弈、册页之谜

    燕青一回来，立刻向燕然汇报。
    他们几乎追上了蛊师，只是外面出现了一个高强的剑手，接应蛊师撤走了。
    燕然闻言，不禁一皱眉。
    这次在宋江、田虎、王庆加上自己四个方向包抄下，他们不但没看到假方腊离去的踪迹，甚至还漏掉了潜伏在不远处的蛊师！
    结果是假方腊消失不见，蛊师暗算羊小白之后逃走，同时还放蛊杀了四个山寨头目！
    宋江这边死了没面目焦挺、险道神郁保四，王庆那边死了夺魂鬼张浪、失魂鬼黄景。
    最终一个人都没堵住，初战受挫，燕然不禁叹了口气。
    ……
    这时众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不但到手的方腊跑了，自己这边还死了四个。
    他们这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看来是不灵，真是处处漏风！
    小侯爷向百里轻使了个眼色，百里姑娘心中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出了院落。
    燕然早有计划，只要百里轻见到小侯爷的眼神，就知道她要按照小侯爷预定的计划去做。
    接下来燕然分派高手，重新给院子布防。
    然后他又和马植、田虎、王庆、宋江他们一起，仔细检查朱崇德的宅邸。
    如今姓朱的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倒是没有人再给小侯爷添乱了。
    马植对自家的本事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对验尸、勘察现场这类事是一窍不通，于是知趣地站在旁边，和那位西夏公主李龙妆一起，看着燕然如何行动。
    燕家小侯爷侦破奇案的本领天下皆知，这下他们倒是有机会亲眼看看，燕然是如何查案的。
    那田虎、王庆、宋江也在旁边看着，就见燕然第一件事，就是从朱崇德怀里，将他那件偷偷藏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既然羊小白姑娘说没事了，那这东西上就绝不会有毒。
    燕然知道，就是杀人者把这个东西故意放在朱夫人的怀里，还有意露出了一个边角，让朱崇德看到。
    那个时候，朱崇德见了这东西，立刻就想把它拿到手里，他甚至没有时间去考虑危险不危险。因此才中了毒蛇陷阱，当即身死！
    就凭朱崇德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把这件东西藏起来，就说明这东西必定是万分重要！
    当燕然把那东西拿出来，大家虽然看得清清楚楚，却仍是一头雾水……这东西并没有多奇怪，反而很平常。
    那是方方正正，四寸宽六寸长的一张厚纸，似乎是一副册页。
    可燕然拿到手里，却发现这只是册页的一部分。最上面的封面，和中间来回折叠的纸张都被撕掉了。
    燕然手里的东西，其实只是册页底部的封底而已，这种书册封底的作用，其实是保护侧页里的纸张不被磨损折弯。
    在这个书册封底上一个字都没有，区区一个封底，又能有什么用处？
    燕然把这东西举到阳光底下仔细看了看，轻声说道：“银缎覆面，紫金绫子包边，这么华贵，看来价值不菲。”
    小侯爷把册页封底信手交给了苏信，看来这个册页上查不到什么线索。
    但这东西朱崇德一定是见过的，并且他知道这玩意儿的重要性，不然他不会急着把它藏起来，即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之后燕然和众人一起，慢慢地把朱崇德的宅邸整个走了一遍。
    朱崇德品味不错，庭院里精致优雅，各个地方打扫得干净整洁，看来治家也很严。
    客厅布局装饰都很风雅，悬挂的书画挺有品位，这朱崇德不愧是给太子起草文章的，虽说人格不咋样，但品位还是不错的。
    之后就是朱崇德和夫人的卧室，书架上摆着书贴拓本和古砚收藏，燕然拿出一本翻看了一下。
    上面到处都是朱崇德和他夫人的批注，朱崇德的字体是规整漂亮的馆阁体，夫人的字迹则是娟秀柔美。
    之后就是几个小妾的房间，里面笛箫琴筝都是纤尘不染，想必是经常使用演奏，看来这朱崇德纳妾的品味也很不一般。
    最后是朱崇德的书房，燕然在桌案后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身后的书架上面，除了经史子集之外，还有一个册子。
    燕然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朱崇德的日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小侯爷突然想起了这句话，随手在日记上翻了几页。里面写的全都是些日常事物，并没有什么隐秘可言。
    正当燕然想把这本日记放下时，却无意间却看到了上面写的一句话：
    是日醉后与小妾玉菱熄灯对弈一局……这特么也好意思往日记上写？
    燕然忍不住一阵暗笑，他当然知道朱崇德写的是什么意思，心说这家伙倒是坦荡，连这都肯记下来？
    小侯爷又将府邸转了一遍，大家看着燕然四处查看，却没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什么变化。
    显然小侯爷还没发现线索，大家看到他这么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不禁对他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蒋天放和蒋天纵两兄弟，却从朱崇德的卧室里走出来。
    在他们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箱子，上边满是尘土！
    “卧室墙里有个暗格，”蒋天放向燕然说道：“我们打开了暗格，发现了这个东西！”
    “哦？”
    见蒋氏兄弟有了收获，大家都是精神一振，连马植都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只见蒋天放手里的箱子，还不足一尺见方大小。蒋家兄弟先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机关，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
    出乎意料，箱子打开后竟是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大家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全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燕然却不声不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看到箱子的底部有三分之一的区域，都落着薄薄的灰尘，另外的地方则是干净了许多。
    他向后面勾了勾手指，苏信立刻就把那张册页封底递了过来。
    之后燕然把那张封底，轻轻放进了箱子里……这一刻，大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片干净的区域，就是这个册页的形状。
    燕然把册页放进去之后，居然是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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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5章：天山秦岭、龙门奇峰

    看来这个箱子就是收藏册页的地方，只是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人给拿走了！
    难道是方腊杀人之后，取走了箱子里的东西，又故意撕下了册页的封底，给朱崇德布下了一个杀人圈套？
    所有人想到这一点时，燕然却是猛地一抬头！
    他的目光，瞬间看向了门外。
    大家随着燕然的眼神向外看去，霎时都惊愕地瞪圆了双眼！
    远处的天空中，旗花火箭正拉着长长的尾焰冉冉升空。
    竟有数道火焰，同时升起！
    一……二……三……四！
    面对如此突发的变故，大家立刻都是惊愕难言！
    四个地方居然同时发出警讯，方腊难道还会分身吗？
    可是眼前的情况，他们又不得不信……毕竟那旗花火箭是小侯爷亲手分配给一百个小组的！
    眼下的问题是该相信哪一个，无论选择向哪个方向援驰，都只有四分之一的可能堵住方腊！
    情况紧急，不容众人多想，燕然毫不迟疑，大声向院子里的高手团下令！
    “宋江东南，田虎西北，王庆东北，燕青西南！见到方腊之后，同时放两支火箭求援……出发！”
    燕然的命令一出，大家全都凛然遵命，立刻率队出发！
    当他们各自带队奔向自己方向的时候，他们也明白了燕然刚才那些话的用意。
    有可能他们其中一支小队，会堵住方腊和他的手下，可他们手上的武力却未必能全歼方腊一伙。
    因此燕然为了稳妥起见，将高手团分成了四队人马，如果其中一队见到方腊，用双发火箭求援，其余三个救援队立刻就会响应。
    虽然遇见方腊的那队人，未必有能力拦截方腊，但是只要他们拖住对方哪怕一刻就行。
    另外三队高手火速赶到以后，方腊和他的手下同时面对四队人的围攻，就一定不是对手！
    所以先找到方腊的那队人马，拖住敌人的那段时间会非常危险，而另外三队人则是徒劳往返，需要满遍京城飞奔……
    因此他们一边率队狂奔，一边心里大骂。这个奸贼方腊，是怎么触发了四个方向的火箭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朱崇德的府邸里人去楼空，高手团已经向着各自目标急速奔去。
    现在只剩下燕然、马植和李龙妆公主，羊小白姑娘因为和蛊师对了一招，所以燕然将小白姑娘也留在了朱家宅邸。
    刚刚小白姑娘的反应，让燕然一直怀疑，小白中了那个蛊师的暗算！
    说实话，这一刻其实是燕然身边最空虚的时刻，虽然有李龙妆公主和她手下的四个保镖，但这位西夏公主敌我未分，一旦反水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当然还有羊小白，小白姑娘虽然行动一切如常，但那苗疆蛊师的手段燕然是见过的，小白姑娘所受的伤，有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燕青几乎带走了燕然身边所有的武力，只有一些武功不高的，比如王疯子、李师师和紫霄惊鸿，一旦发生高手对战，他们也很难有还手之力。
    马植看起来也是忧心忡忡，不断向着旗花火箭的方向眺望，当然距离这么远，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刻，燕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立刻回到朱崇德的书房，重新拿起了那本日记，翻到了之前对弈的那一页，仔细看过去。
    只见那篇日记上写着：是日未时提早下值，归家更衣后赴卧雪楼饮酒赏景甚乐，睡前与小妾玉菱灯下对弈一局。
    之后燕然又“刷刷刷”的往前翻……他的行动，却立刻引起了马植的注意。
    马植走过来，向燕然问道：“燕寺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燕然摇头不语，静静地坐在桌子后面，慢慢翻完了整本日记。
    在这之后，就见小侯爷放下日记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砚台。
    紫霄姑娘随即上来伺候，用砚滴在砚台上滴了水，给小侯爷研磨。
    燕然拿起笔来正要写字，却发现马植站在书桌旁边，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笔尖……
    燕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马植……马植被小侯爷看得臊眉耷眼，只得几步，退到了院子里。
    小侯爷的意思简单明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写的什么！
    就见燕然写了一个条子，然后叫过紫霄姑娘，和姑娘耳语了一句。
    接着燕然又唤过了惊鸿姑娘，让紫霄和惊鸿一起，由王疯子陪同护送，三人拿着条子走了。
    燕然的行动看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大家纷纷猜测，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燕家小侯爷又想把这张纸条交给谁？
    当燕然派人把纸条送出去之后，他就静静坐在书桌后面等着……
    那位站在院落当中的李龙妆公主，从头至尾看到了燕然刚才的行动。
    李龙妆转过身，以极其微小的声音，向着旁边的醉鬼卧酒问道：“刚才他说的什么？”
    那醉鬼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远远看见燕然的嘴唇掀动，就能判断出他说话的内容。
    只见他在李龙妆旁边小声说道：“那小子刚才说的是：‘把这个交给天山’。”
    “天山？天山是谁？”
    那位李龙妆公主一听，立刻就是秀眉一皱！
    话说这位燕家小侯爷手上，底牌真是层出不穷，接二连三的高手不断的在他身边涌现。
    前不久是那个武功高绝的青袍男子，据说当着田虎的面儿，把院子里的树都给切了。
    然后今天早上，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神箭手万淳！
    所以燕然提到“天山”这个名字，李龙妆公主心里不禁惊异地想道：
    难道他手里还有另一支人马？或者说那个天山，是燕然早就隐藏起来的绝顶高手？
    ……
    与此同时，紫霄、惊鸿和王疯子三个骑着战马，以最快速度返回了燕家侯府！
    冲进内宅之后，紫霄立刻就把这张纸条，交给了负责汴京情报的鸣鸿姑娘。
    鸣鸿打开之后，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内容。
    只见上面写着六个日期，还有燕然的留言：“查此日期之内，太子身边有何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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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6章：谁人之刀、为谁杀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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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7章：有心无意、且试强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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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8章：一般境遇、判若云泥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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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9章：与君风华、以辨强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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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0章：我已非我、不复从前

    面对这个中毒垂死的县丞，君风华冷冷地说道：
    “你刚刚在屋子里找县志的时候，我看到烛光暗淡了一下。”
    “那是你把手指伸到了蜡烛顶端，蘸取了被火苗烧融的蜡液，涂在了左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上……蜡烛暗淡是因为你的手指遮住了火苗。”
    “然后你拿着这本带毒的县志交给我，隔绝你手指和书册之间的白蜡，在你手指边缘微微露出了一个边……被我看到了。”
    “还有，这本若是十二年前的县志，再怎么上面也该落点灰尘，或是显得旧一些的。”
    君风华笑道：“要知道我这五六天来，已经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本县志了，只有你这本干净得点尘不染！”
    “所以这本书册上一定有毒，应该是你一直密藏起来，就是为了毒杀我这种查问云家凶案的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十二年来究竟是谁派你在这里，等待查案的人？”
    “你！”
    那位县丞脸上手上的脓血已经融进皮肉，不住的向下流淌。
    他看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人的观察力竟然强悍到这般程度！
    自己准备了十二年，却被他一眼识破，那些噬心腐骨的毒药，也被反过来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咬着牙暴怒道：
    “开封府竟有这般精明的官员？怪不得你能一路势如破竹查到我这里……可是你再精明也没用！”
    “只要我一死，主人立刻就会知道有人在查这件十二年前的案子，你查阅过多少本县志，就有多少个县的官员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你的官员告身！”
    “所以我死就死了，你也活不了！主人一定会找到你，你会死得比我凄惨百倍！”
    原本他这番威胁当真是诛心之言，可这位县丞说完之后，却看到面前的君风华，突然笑了。
    他提着宝剑后退几步，任凭那县丞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君风华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就说明我找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我现在就回去，等着你的主人来杀我灭口，我还正愁找不到他呢！”
    “他出现的时候……他就再也藏不住了，我一定会抓到他！”
    “你！”
    此时那县丞毒已入骨，可他听到君风华的话，还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是主人派人去杀他，反倒会被他抓住线索顺藤摸瓜……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谋略惊人之辈……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刻县丞毒发，渐渐没了气息，君风华却摸了摸怀中的卷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君少爷喃喃的低声道：
    “若是半年前的我，刚才就已经中毒而死了。”
    “跟着小侯爷的日子，真是一日千里，噌噌的长本事……哎呀这把我厉害的呀！”
    “赶紧赶紧，拿走县志回去交差，这回总算找到线索了！”
    随即他一边到官厅里去找县志，一边还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儿。
    “这家伙死的真是阴森又恐怖……不要吓我啊！我这就走！”
    ……
    次日清晨，一身风尘仆仆的君风华终于赶回汴京，顺着密道进了侯府。
    看到君风华少爷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如今又脏又累，浑身尘土，燕然就知道他一定有收获。
    昨天羊小白见过君风华的事，小白也告诉给小侯爷了，君少爷如此拼命相助，让燕然不禁暗自感动。
    等到君风华讲了他在酸枣县遭遇的事，随即又把那本县志交给了小侯爷。
    燕然飞快地翻看了一遍，县志里记载的果然是酸枣县状元村里，云家和李家全家被毒杀的悬案。
    就在十二年前，和武阳县程家洼全村被杀的时间完全相同！
    在这之后，君风华又把从云家得到的画卷交给了燕然。
    小侯爷正要打开，却看见君风华用眼神向他示意，这卷轴里的内容非同小可。
    因此燕然打开画卷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他往那上面看了看，还是惊得他陡然一愣！
    画卷上是云状元的夫人和孩子嬉闹的场景，不愧是状元手笔，画风写实，衣带飘风，神情生动，逼真之极！
    那位云鹄状元的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站在夫人的身边，大概只有三四岁。
    而那位云夫人的相貌……分明和紫霄惊鸿一模一样！
    双胞胎女儿，十二年前，全家被杀……原来这位云状元一家，就是紫霄惊鸿的生身父母！
    燕然想了片刻，招手让紫霄惊鸿来看这张画。
    他自己的心里，则是将无数块拼图，以闪电般的速度拼合在一起！
    紫霄和惊鸿最早出现的地方，是在四方台培养高手的孩童训练营。
    这个训练营中的学员，都是四方台从四处搜罗而来，极具天赋的少男少女。
    而当时的四方台，在悬空楼一战，已经被自己打得几乎全灭……
    四枚白玉璇玑令代表的四支势力之中，虎组秦正阳死于乱箭，蛇组陈青藤被毒药极乐所杀。
    蛇组六十四路黄泉当场全军覆没，鹰组七十二路烽烟，如今已经全数成了自己的手下！
    可是秦正阳一死，线索就此断绝，虎组在禁军中的手下只是群龙无首，却并没有遭到损失。
    还有那个隐藏在朝堂中的龙组，也就此杳无音信！
    四方台是蔡京组建的……若是一直在蔡京的手中，这个组织一定会发挥出庞大的力量。
    只是蔡京被一度贬去杭州，这四方台被交给志大才疏的蔡攸管理，才会弄得四组人纷纷生出了反心。
    陈青藤曾想把七十二路烽烟卖给金国人，而秦正阳干脆就是想一统四方台所有的力量！
    燕然几乎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因为如今蔡攸已死，蔡京中风偏瘫口不能言，早就是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
    可这四方台，居然又出现了！
    因为根据两县的县志记载，这两户人家加一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于那种金粉之毒。
    而那个使用金粉的毒王，不久前还行动过。他杀了庞七郎的上司，禁军都指挥使常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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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1章：毒蛇环绕、如在刀尖

    常虎因为率领禁军，阻拦苏信冲进牡丹园查案，随即就被金粉毒王灭口。
    而牡丹园外边，那些看守大儒游酢的狱卒，他们伪装成的商贩几乎天衣无缝，和七十二路烽烟何其相似？
    燕然的思路到这里时，也是戛然而止。
    因为再往后，就没有证据支持他继续分析下去了。
    目前他想到的这些事，整合到一起之后还算清晰。可是和近日发生的事放在一起，立刻又像是一团乱麻！
    这里边谁是谁，到底哪件事是哪方势力在作祟，完全无法通过目前的证据，分析得出结论。
    燕然不禁暗自咬着牙，叹了口气！
    此刻的紫霄惊鸿默默地端详着画卷，沉默了良久。聪慧如她俩，当然通过那幅画猜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么说我们俩姓云，云紫霄和云惊鸿？”
    片刻之后，紫霄低低地问了一句。
    这两位姑娘居然很镇定，除了暗自垂泪之外，并没有情绪失控的迹象。
    “应该就是这样。”燕然点了点头。
    他对紫霄和惊鸿轻声说道：“事情过了之后，你们可以回到自家老宅那边看看。”
    “只是相隔这么多年，又涉及到家产纷争，你们若想要回去自己的家常住，怕是不太容易。”
    “但只要你们想，我一定帮你们做到！”
    “……那倒不用了。”紫霄和惊鸿闻言，却各自抹掉了脸上的泪珠。
    惊鸿向着燕然正色道：“我们这些孩子，全都是被人杀了全家，或是街上捡来的流浪儿。”
    “因此我们姐妹俩，原本心里也没存着指望，有一天能找到家人……”
    “既然父母都没了，最多也就是回去看看老宅而已，难道我们姐妹俩还真去跟现任云家家主，争夺家产不成？”
    等到惊鸿说完，紫霄也深深地看着燕然说道：
    “家是守望相助的家人，又不是房子。我们的家人都在烽烟中，在这侯府里。”
    “紫霄和惊鸿两个名字，都远在云端天际。这个名字配合这个姓氏，倒也相得益彰。”
    “现在我们姐妹俩有了姓氏，已经比烽烟中的很多兄弟要幸运了……有机会能去祭拜一下父母，更是心愿已足。”
    见到这紫霄惊鸿两姐妹如此心胸豁达，燕然也是暗自佩服。
    趁着君风华在此，燕然索性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向大家汇总了一下……
    简单来说：
    蛊师是粉妆楼的人，粉妆楼和雨师又有关系，而蛊师后面的那个主人搅动风雨，一定是幕后黑手之一。
    金粉毒王，十二年前做下了程家洼和状元村的血案，同时还杀了大儒游酢的所有仆人，又囚禁了游酢宗师。
    接着金粉毒王又毒杀常虎，因此毒王背后的人，也一定是个策动阴谋之辈。
    至于说程家洼和状元村的血案，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按照燕然的分析，状元村死了两家三十六口，而程家洼则是一百五十人被杀……
    因此程家洼被屠村的原因，若是和状元村一样，凶手的目的是带走孩子。
    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比紫霄惊鸿更重要，以至于所有见到过这个孩子的人全都要死，一个都不允许活下来！
    之后三大寇那边，田虎进京之前派人刺杀燕然，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
    宋江已经接连两次和神秘人会面，因此梁山也势必被牵连到了阴谋之中。
    马植，他先后出现在粉妆楼的情报架子上和太子身边，三大寇招安的事也隐约和他有关。
    再加上马植深谋远虑，一心想要联络女真覆灭辽国，因此他在这阴谋中，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基本上，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
    从最开始粉妆楼的案子一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包含在这些内容之中。
    经过燕然的总结，大家的头脑里却依然是一团乱麻……
    那惊鸿姑娘不由得一怒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想要把事情搞清楚，为什么不全体高手出动，暗地里包围那宋江的馆驿？”
    “只要那个神秘人和宋江再次会面，咱们一起动手，抓住他审问……”
    “那样怕是不行。”燕然听到惊鸿的话，却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我想尽快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用去动宋江。”
    燕然淡淡地说道：“只要把那个马植抓来严刑拷问，就算他是死硬之辈，凭我的刑讯之术也能撬开他的嘴，问出些什么来。”
    “但是咱们却不能这么做……”燕然咬着牙说道：“现在蛊王、毒王、宋江、田虎，还有两年前的四方台。”
    “这么多毒蛇心怀鬼胎，在咱们身边虎视眈眈，正在推进他们的阴谋。”
    “我要是妄动一下，不知道有多少根毒牙，立刻就会咬到我身上！”
    “这么庞大的计划若是受到干扰，那个出手搅局的人，下场可想而知……咱们要赢，就必须沉得住气！”
    听到小侯爷这么说，大家觉得很是在理，自然是纷纷点头。
    李师师、红袖和苏信三个人，则是带着同情的神色看向了燕然……
    燕然被搅进这件事里，当真是纯洁无辜又冤枉！
    小侯爷总说危机两个字，既有危险又是机会。可现在机会没看到，危险却是接二连三。
    难得他行走在刀锋之上，还依然稳得住阵脚！
    君风华这次行动相当漂亮，提供的情报对于案情十分有用，君少爷免不了眉飞色舞，暗自欣喜！
    所以燕然总结完，君风华打趣地说道：“这下我可不敢回家了……一路上在好多个县里，我都亮出了官员告身。”
    “所以那个县丞的死讯一传出去，幕后的黑手肯定要杀我灭口，我只能在侯府里安家了！”
    “这样不行。”燕然听见他的话，却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小侯爷让楚中天将十面菩萨赵盘龙叫过来，二话不说就让赵盘龙给君风华少爷乔装改扮一番。
    结果三下五除二，这个愁眉苦脸的君风华少爷，就被赵盘龙用一堆奇怪的物品，爆改成了一个丑陋猥琐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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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2章：一舸醉眠、卧听花落

    “为啥不让我住在侯府里啊？”君风华一边化妆，一边又委屈地向着燕然问道：
    “要说安全，还有什么地方比你的府里更安全？”
    可燕然却淡淡地说道：“还安全？如今这汴京城里，哪还有安全的地方？”
    “这两天我不但把府里，不能战斗的人全部撤走了，甚至把所有重要的资料和寒风堂里的兵器都转移出去了！”
    “用不了多久，我这侯府也许就是风暴的中心……”
    “在这件事过后，我保证你有的是时间跟小白姑娘卿卿我我，眼下你还是到外边躲一躲更安全！”
    随后燕然示意钱戏，让小胖子带着君风华去府外，设置好的安全屋里藏身。
    羊小白这时走过来，亲自送君风华出去。
    君少爷和小白匆匆聊了两句，之后小白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放到了君风华的手上。
    燕然在旁边看着，不禁心中暗笑：
    看来这位君少爷也不傻，他知道自己身在危险之中，对方还是高手如云的庞大势力。
    君少爷居然还知道跟小白姑娘，要了毒药来防身！
    在君少爷离去之前，他转过头向燕然说道：“估计这件事过后，我这开封府的官职也保不住了。”
    “我要是丢了差事，就到你这儿混碗饭吃，你收我做徒弟行不行？”
    “你长得太俊了，做密谍就别想了。”燕然却笑着说道：
    “到时候你给我当保镖，给你发把刀和王疯子站一块儿，就叫玉树临风组合！”
    那君风华知道小侯爷在开玩笑，他眉飞色舞地摸了摸自己刚粘上的狗油胡，笑嘻嘻地出去了。
    ……
    君风华离开侯府之后，燕然集合队伍，再次出发……
    那个假方腊今天一定会行动，他还得去组织围捕。
    与此同时，燕然的一封信却穿过了汴京的街道，一直送进了大内深宫！
    没错，燕然给皇帝上奏，汇报了之前和三大寇围捕方腊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随着那封信，燕然还送去了朱崇德身上那个密折的封底。
    燕然送去这封信的原因，是因为宋徽宗如若知道自己的眼线朱崇德已死，而燕然却知情不报，燕然和皇帝之间就会产生信任的问题。
    反过来说，若是宋徽宗不知道朱崇德的死讯，那么这件事由燕然上报天子，更是最合适不过！
    那说明所有人都试图试图蒙蔽皇上，只有燕然跟他这位天子站在一起。若不是小侯爷，皇帝连自己手下做了鬼都不知道！
    于是在用早膳时，赵佶从头到尾看过了燕然写给他的奏章。
    对于朱崇德的死，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酉时以后宫门关闭，奏折送不进来，所以燕然一大早上奏是非常及时的。
    因此宋徽宗对于燕然的立场很是满意，至于朱崇德……这样的小人物死了，皇帝根本不会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谁杀了朱崇德，不管凶手是谁，此人都是心怀叵测，欲行大逆！
    应该不是太子……他没傻到这种程度！
    这位天子看完了奏章之后，又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张密折封底。
    近日来大宋内忧外患，风雨不断，弄得这位皇帝玩耍的时候都不省心……这几日又搞出了这样的事！
    他正在心中暗自愤恨，却突然看到燕然奏章的最后一折是空的，上面什么也没写，中间却夹了一张纸。
    他拿起那张纸来一瞧，就见字迹飘然欲飞，满纸灵动，正是燕天行的手笔。
    只见上面写道：“近日汴京风雨，刺骨如锥，诸事交迸，难以尽述。”
    “臣尽心于王事，置身水火之中，肠中冰炭交作，未敢丝毫懈怠。终奈才徒识浅，以致徊惶难言。”
    “臣本绿水亭荷醉卧红桥，乘月吟咏水天唱和之人。感念瞬息浮生，命也如斯，尽日功名尘土，徒劳颠沛，何如一舸醉眠，卧听花落？”
    “因此事毕功成，请赐臣钓船笛步，折梅对雪，夜雨秋窗，了此生涯。”
    “臣燕然敬拜。”
    这小子！
    见到燕然居然给自己写了这样一封信，宋徽宗刚刚阴郁的心情，却明朗了好了许多，甚至差点笑出来。
    这信里面“绿水亭荷醉卧红桥，钓船笛步折梅对雪”，真是清新自然，悠闲备至，很对这位天子的心思。
    而燕然所说的这番话，他也是大有同感……有这样的好日子不去享受，却要被俗务缠身，原来燕然这小子也跟自己一样烦不胜烦！
    这时宋徽宗一抬头，见到旁边的伺候的太监，看得几乎眼睛都直了！
    那太监心里正在纳闷：往常天子都是一看奏章就皱眉，今日却差点看笑了……难道还有人敢在奏折上写笑话儿吗？
    宋徽宗笑着说道：“燕然这小子就惦记着清闲，让他做点事儿就哇哇大叫……”
    “他也不想想，做这件事的若不是他，谁有这般胆略机谋？估计吓都吓死了！”
    ……
    当燕然率队赶到都亭驿指挥中心，他派去送奏章的胡阿佑也回到了这里。
    听胡阿佑说，奏章送进皇宫后并没有回信，燕然也算放了心。
    他这差事办的，没受到皇帝的斥责就算不错……估计还是自己写的那封私信起了作用。
    这个时候，蒯无用也回到了都亭驿，向燕然密报了消息。
    蒯无用是红袖姐姐派出去的，一大早红袖就让蒯无用去国师林灵素那里，问了一件事：
    太子东宫的眼线朱崇德被杀，如果燕然判断的不错，这个眼线真是天子派去的，那这件事会在天子的心中造成怎样的影响？
    国师林灵素立刻通过蒯无用，转告了燕然。
    往自己儿子身边派人，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不仅皇上对自己儿子不放心，就连很多大户人家也是如此。
    所以在儿子的佣人中安插一两个心腹，免得儿子办错了事，这种情况也相当常见。
    因此朱崇德这个眼线的存在，其实并算是什么秘密，其实连太子本人也许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装做不知道而已。
    毕竟自己不管做了什么事，当爹的都能马上知道，一旦犯错立刻就会遭到斥责，几回以后太子也就明白了。
    然后太子想要找到朱崇德这个眼线，其实也不难。
    甚至太子知道朱崇德的存在，这件事连天子也是心里有数！
    因此朱崇德很有可能是张明牌，他的死不至于引起皇帝太强烈的情绪，不会因此和太子反目成仇。
    但是杀朱崇德的人如果不是太子，那么动手的那个人一旦被人查出来，他就要承受天子的怒火了！
    这属于离间天家父子，这可不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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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3章：墙里呼嚎、夺命一刀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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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4章：琉璃狮子、天武禁军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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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5章：穿城围堵、极速传信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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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6章：天骄魔眼、一刹之间

    庭院中一棵合欢树，樱红的花朵开得如火如荼。
    燕然一身白衣负手而入，悠闲得就像在自家庭院里踱步。
    小侯爷身边，马植、宋江、田虎、王庆见到庭院里的情景，全都深深吸了口气！
    捧日军都指挥使陈煌身首异处，庭院中分列四角，站着四名持刀高手，护持着中间的白发老人，江南方腊！
    身在重围之中，他已插翅难飞，这位燕家小侯爷当真了得！
    这一刻马植宋江等人，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位气定神闲的小侯爷。
    他们终于猜到了燕然的手段，这场棋局里就是他虚晃一枪，才有了今日的胜利！
    不但庭院中的方腊被骗了，甚至马植他们四个人也被骗了，之前的旗花火箭绝对是燕然故意卖的破绽！
    那东西一放出来，整个汴京城都看得清清楚楚，距离最近的方腊当然不可能看不见。
    由此方腊心里产生了一个假象：这就是燕然能拿出来的，最厉害的手段！
    换而言之，只要周围没有出现旗花火箭，他暂时就是安全的……谁能想到仅仅隔了一夜，燕然就拿出了更隐蔽也更迅速的传信手段？
    更何况方腊还因为他之前做的案子，暴露了他要刺杀的目标，结果被燕然转瞬间困于此处，这位小侯爷绝对是故意的！
    想到这一点的，可不仅仅只有三大寇和马植，此刻那位须发皆白的假方腊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冷冷地看着燕然，大概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败亡得这么快，因此眼中露出了无限的怨毒与愤恨！
    周围的院墙房子上，四十名高手高低错落，围得水泄不通，被困中间的方腊已是在劫难逃。
    在燕然带领队伍走进来的一刻，那方腊冷冷道：
    “我认识你，你是燕然，朝廷走狗……你以为你赢了？”
    “你……我跟你说话呢！”
    结果方腊正想放两句狠话，却发现燕然居然在走神儿……
    小侯爷若有所思，显然在想着什么，根本没理会自己！
    假方腊恼羞成怒，燕然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红袖。
    “我从来没想过，一句话里能出现这么多错误……”
    燕然摇摇头对假方腊说道：“我差点没数过来！”
    那方腊闻言愣了一下，立刻去回忆自己刚刚那句话，到底哪说错了！
    燕然却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红袖刚刚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眼神里包含的用意，他也是心中有数！
    “风暴过后，看看还能剩下谁……”
    此时的燕然，突然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未落，庭院中树叶犹如风暴席卷，刀光似雪练闪动！
    方腊那四名手下居然一起行动，各自搏命一刀扑向了前方的目标。
    燕然、田虎、王庆、宋江！
    这四个人，同时迎来了刀手的致命一击！
    刹那间，宋江身边的豹子头林冲迎面一枪，将冲过来的刀手刺了个对穿。
    田虎部将剑神孙安，飓风双剑一挥，将对面的刀手斩成了三段！
    王庆麾下梨花天女楚苏苏，那个极漂亮的姑娘无名指轻弹，那刀手喉咙上霎时就多出了个血洞，瞬间仰面栽倒！
    燕然身边的玉麒麟卢俊义长枪一甩，一枪抽得那刀手连人带刀，刃断筋折，尸首随着破碎的兵刃一起飞了出去！
    四名高手刹那全灭，而庭院中的假方腊却如白鹤冲霄一般，高高掠起！
    方腊身形矫健之极，白须白发在他后脑飘飞而起，此人轻功绝顶、功力强劲，这一跃用上了他所有的力量！
    向着对面的小楼屋顶上冲去，方腊人在空中，一对精光四射的短刃已出现在他手里。
    看样子居然想强行突围……这又怎么可能？
    之前八大高手在场时他都跑不了，何况现在他的四名手下阵亡，还被这么多高手围困于此？
    燕然看着方腊空中的背影，不禁暗自皱眉。
    而这一刻，院子里所有的高手都在奋力向前，出手击杀方腊！
    就在方腊凌空而起之际，他面前的屋檐上站着一对小小的身影。
    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寂灭天骄，陈醉陈醒！
    这俩小姑娘手握着手一动不动，看来是要正面截杀方腊！
    空中鹰隼一般扑击的方腊，手中短刃蓄势已满，就要发出全力一击！
    可是弹指间……他的身体居然猛地僵直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红袖和冷烟翎，同时瞪圆了双眼！
    她们两个一个暗器高手，一个神眼如电，却完全没看到有什么暗器破空的痕迹。
    甚至那两个小女孩陈醉陈醒，周身上下也是一动未动。
    不知道她们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那假方腊在接敌时，瞬间失去了意识！
    高手对战之际，这一刹那的僵直，已经足以致命！
    只见那始终睁着眼睛的小女孩陈醒手腕一翻，一把带着流火的短刀电射而出，从那假方腊的胸腹间一穿而过！
    方腊被寂灭天骄击杀，此战大获全胜！
    ……可是这一刻，燕然却发现寂灭天骄里，那个始终闭着双眼的小女孩陈醉，居然拉着她的妹妹突然后退！
    “站住！”
    “停！”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王庆那边的夜修罗顾云蘼，和燕然手下的万人敌羊小白，居然同时开口大喊了一声！
    这短暂的一瞬间，却足以决定很多事，甚至决定了某些人的一生！
    随着喊声，那把穿过了方腊身体，正在燃烧的短刀从燕然身边掠过，“夺”地一声钉在柱子上。
    而庭院中的所有人，几乎立刻停止了行动！
    田虎那边的几员大将，见到寂灭天骄后退，他们毫不犹豫的猛然向后纵跃。
    而王庆那边的手下，听到顾云蘼出声示警，也立刻一个急转，向后暴退！
    至于燕然这边的人，则像是心意相通一般。
    一听到羊小白的话，他们带着无比的默契，似潮水般向后奔涌！
    燕然一转身……就看见两个高大的身躯猛然站住，正不知如何是好……武松和鲁智深！
    他一咬牙双臂伸开，一手一个拦住武松和鲁智深，使尽全力向后推去！
    要说到武功，说实话眼前这四条腿四条胳膊，随便哪一条伸出来都能把燕然打飞出去。
    可之前的燕然，一腔英雄肝胆，满腹机变智谋，已经深深印在所有人的心里，尤其是武松和鲁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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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7章：钻心黑蠓、歹毒难言

    因此当他们俩看见燕然扑过来，也没有使力硬顶，而是伸手扶住燕然的两条胳膊，三人一起飞速向后退去！
    电光火石之间，
    房顶上的寂灭天骄，消失得无影无踪。
    假放蜡的尸体，正自空中下坠……
    宋江这种怕死之辈，早就远远地躲在后面。
    而梁山的队伍里，居然还有人在往前冲！
    这真是气数，所有人都在往后撤，只有梁山的人不明形势。
    他们吃亏就是吃亏在，队伍里没有一个毒术高手，这方面唯一的人才神医安道全，和玉臂匠金大坚他们一起，被童贯杀死在梁山上了！
    因此武松和鲁智深被燕然扑救回来，却有一个身影还在彪呼呼的向前猛冲……正是那个黑旋风李逵！
    这位铁牛仁兄心里没别的，一门心思就是想要抢功！
    冲上去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谁管这方腊是死的活的？只要被我抓到手里，那就是俺公明哥哥的功劳！
    我把这方腊抓到手，二话不说先把他撕成两半儿，就硬说是我杀的！谁敢说不是？
    到时宋江哥哥功劳在手，肯定会夸我铁牛脑筋灵活……想到这里，李逵伸手把摔下来的方腊凌空一把，抓在了手中！
    手里抓着方腊的腰带，将他高高地举在空中，黑旋风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就在这时候，只见那方腊仰面朝天，猛的一张嘴。
    “哇”的一声！
    数之不尽的细小飞虫，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
    成千上万的飞虫狂喷而出，犹如浓重的黑雾，好似黑纱翻滚。
    那些飞冲个个细小如针尖，刹那间四下飞散！
    “钻心蠓！”
    羊小白见此情景，霎时脸色煞白！
    容不得姑娘多想，她甩手就将一个玉瓶子，摔碎在庭院中的青石上。
    这个瓶子，燕然等人都是异常眼熟。
    那就是之前羊小白用来诱杀蛊师的蛊虫时，装着石葱鳝汁液那个瓶子！
    在瓶子里，大概还残留了一点点绿色的浆液，当瓶子在青石上碎裂的一刹那，天上万千飞舞的蠓虫同时变向，瞬间黑雾翻滚！
    那些飞虫就像被一股强劲的吸力吸引，以利箭般的速度，向着地上那一小滩浆液扑去！
    “火油！”
    羊小白凄厉地大喊了一声！
    这时姑娘紧张得嗓子都走音儿了，显然这数之不尽的蠓虫只要逃走一两只，就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燕然也毫不犹豫，甩手就将怀里的一个瓷瓶扔了出去。
    瓷瓶里装的是煤油，正是燕然这些弟子们，人手一个的钢轮打火机燃料。
    燕然怀里揣着这玩意儿，是因为关键时刻这玩意能当燃烧弹用，而且燕然从羊小白的神情中得知，此时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
    在火油扔出去的同时，成千上万的蠓虫已经在地面上，聚集成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黑沙堆。
    看来这石葱鳝汁对蛊虫的吸引力，真是无与伦比！
    当煤油瓶飞到那个蠓虫堆的正上方，一支寒铁箭犹如闪电般飞来！
    在进院子之前，苏信就已经扣弦在手。此时当他看到燕然瓷瓶掷出，寒铁箭随即应弦而出，正好在那虫堆的正上方，将火油瓶撞得轰然炸裂！
    一声清脆的炸响，铁臂弓沉重的劲力，寒铁箭闪电般的速度，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瞬间将那瓶火油轰得爆裂炸碎！
    与此同时，一道火流闪过，点燃了这片爆开的火油！
    那是燕然，见到情况危急，燕然甚至来不及到怀里去掏打火机。
    时机转瞬即逝，他想都不想就抽出了柱子上，还在燃烧的寂灭天骄短刀。
    他这一刀，几乎和苏信的寒铁箭同时赶到，院子中间猛然爆发出一个硕大的火团！
    与此同时，程炼心、百里轻、七手八脚将他们怀里的燃烧瓶投过去，在院子里烧成了一个炽烈的火堆。
    说时迟那时快，从方腊凌空中刀一直到现在，不过是两三次呼吸的时间！
    而战局却在瞬间逆转之后，又再次柳暗花明。
    眼看着那万千飞蠓，在熊熊火焰中被烧得灰飞烟灭！
    这一刻，星星点点的火星明灭，在庭院中漫空飞舞。火光映着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阴晴不定！
    刚刚的情形的确凶险之极，谁能想到方腊临死之前，还有这一手！
    他一定早在燕然他们赶到之前，就知道自己绝无生理！
    因此方腊吞下了蛊虫，在肚子里孵化出这成千上万的飞蠓。
    甚至他还故意等到燕然到来才假意突围，给钻心蠓毒蛊争取到了绝佳的施展机会！
    真是不敢想，如果羊小白示警不及时，或是燕然没看到寂灭天骄后退。
    如果燕然他们身上没带着燃烧瓶，或是点燃的时间稍稍差上一点，此刻院子里的结果会是怎样？
    众人霎时绝处逢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大家却听到“啪”的一声！
    只见房檐下，那个傻愣愣站着的李逵，正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的手背。
    在他手背上，有一只小小的黑色飞蠓……刚刚被他一巴掌下去，已经拍死了！
    随即李逵保持着僵立的姿势，他沉重的身躯开始缓缓向后倒去……轰地一声摔在地上！
    到底还是李逵，近水楼台先得月！
    众人之中，就属他离那个假方腊最近，飞蠓一出口，黑旋风李逵也是第一个中招！
    “铁牛！”
    眼看着李逵轰然栽倒，手背上那个被拍死的飞蠓赫然在望，宋江痛惜地大喊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砰砰跺脚，捶胸顿足大喊大叫，嘴里叫着铁牛却硬是没往前走一步。
    到底还是羊小白，冷冷地看了宋江一眼：
    “蛊虫既然已经拍死了，那个黑炭坨身上就只有蛊毒，没有蛊虫，不会传人的！”
    “还不赶紧去把铁牛抬回来！哎呀我的兄弟啊……”
    此时宋江才松了口气，连忙派人上去，查看李逵的情形！
    此时的武松和鲁智深，各自注视着燕然，向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鲁智深大师目光平静，武松却好像躲闪着燕然的眼神，看来这两位好汉心中领情，却苦于无法诉诸于口。
    而此刻的小李广花荣，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信的铁臂弓，感慨地长叹了一声：
    “自从我见到苏兄，你射了三箭，其中竟有两箭都是救人。”
    “救命之箭，志在必得，一箭离弦，不容有失……难怪苏兄如此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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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8章：谁欲乘风、凌空飞举

    “那是自然！”听到小李广花荣的话，庞万春也在一旁，伸手绕过苏信的头顶，拍着苏信另一边肩膀笑道：
    “苏兄寒铁箭出手，若不是为了击杀大奸大恶，便是为了救人性命！世间男儿，当如苏云期！”
    听到庞万春的话，小李广花荣看了一眼庞万春的箭壶。
    就和自己一样，那里面孤零零，插着一支寒铁箭！
    花荣小哥没出声，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
    煤油引燃的火焰来得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燃料耗尽，那团烈焰便告熄灭。
    羊小白走过去，用她那把小剑“锥心”，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火堆，检查里面还有没有活着的钻心蠓。
    “你倒是好心！”
    那夜修罗顾云蘼看见小白的举动，却在旁边出声冷笑，言语中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是不是害怕里面藏着烧掉了翅膀，不能飞行的钻心蠓，一旦爬到路过的人身上，害了他们的性命？”
    “真是不够你操心的……”
    “难怪你老到一脸坑，混了这么久才这么点本事！”羊小白闻言，头也不抬地反唇相讥！
    她先是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看房顶上的寂灭天骄陈醉陈醒，之后又不屑地瞥了一眼夜修罗顾云蘼。
    “要么就是只顾救自己，要么就是只管自家兄弟不管旁人……你们这种小肚鸡肠之辈，还妄想超凡入圣？”
    “一个学毒术的人，要是罔顾性命，一辈子出息都有限，这我十二岁时候就知道！”
    顾云蘼听闻此言，正要出言反驳。
    可她却忽然想到了羊小白话中的意思，一霎时时哽住了咽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那寂灭天骄陈醉陈醒，依然站在房顶上面无表情。
    这两个小姑娘，像是戴着两张神情木然的面具！
    ……
    看着地上假方腊的尸体，燕然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假方腊也是假的，没错，假的假方腊，有点绕嘴但是意思很明确。
    这个死前张嘴放蛊的家伙，并不是樊楼那天当众大放厥词，称自己是方腊的那个人。
    因为看见他的第一眼，燕然就回头向红袖确认了这件事。
    之前在侯府里，十面菩萨赵盘龙教燕然的弟子十人团易容术时，红袖始终就在旁边负责评判，看看谁的化妆术不过关。
    因此红袖不但一双神眼明察秋毫，而且还对易容术的细微破绽十分敏感。
    红袖姐姐也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来，这个方腊跟之前樊楼上那个方腊，绝非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像这样的假方腊，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真特么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
    这时马植从后边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因为他不会武功，所以燕然率队迎敌的时候，他就躲在院子最外边。
    如今看到战事已经结束，他犹豫了一下，过来向着燕然问道：
    “小侯爷，如今贼酋方腊已被击杀，这件事是不是要上报朝廷？”
    “那是自然，”燕然点头说道：“那就李大人上报太子殿下，我来给天子写奏章。”
    “你怎么报功我不管，可有一点你必须注意。”
    燕然淡淡说道：“江南方腊奸滑之极，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今天咱们杀的这个，也未必就是他的真身。”
    “李大人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你怎么吹牛都不要紧，不要连累到我！”
    “也对！”马植一听之下，也若有所思道：“小侯爷说的有理！”
    “那咱们就把一切据实上报，然后说被杀的这个，疑似方腊就对了！”
    那马植像是没听出燕然口中的警告之意，倒是对燕然所说的真假方腊一事表示赞同。
    其实向朝廷邀功这件事也分距离……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江南，燕然他们只管说击杀了方腊也没关系，好歹先把功劳领了再说。
    之后要是真方腊出现了，他们就一口咬定后者是冒名顶替的，谁都拿这事没办法！
    毕竟天高皇帝远，天子也没法验证。
    但是眼下在汴京城里，这个办法却不行。
    不染你刚报完功，明天又出来一个方腊……皇上第一件事就怀疑你，是不是骗他奖金了！
    ……
    于是马植回太子东宫报告，燕然回府写奏折，那宋江、田虎等人，自然是放他们各自回驿馆。
    等燕然回了侯府，正在斟字酌句，把今天发生的事上报给宋徽宗。
    此时宋江他们这伙人走到半路上，却又分出了几个人，直接奔着小侯爷的府中而来。
    那是吴用，带着武松和四个小喽啰，抬着黑旋风李逵过来求医的！
    一路上李逵都是昏迷不醒，甚至开始说胡话，眼看着中毒越来越深。
    宋江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这位铁牛兄弟怕是命不久矣！
    况且治疗这种蛊毒，普通医者肯定不行，汴京城里恐怕只有两个人能治疗李逵。
    其中一个，还是淮西王庆那边的夜修罗顾云蘼！
    这三大寇各自暗怀鬼胎，虽然在燕然的统领下暂时合作，但毕竟还是存着一坑王八你踩我我踩你，看谁爬得上去的想法。
    要不然的话，李逵也不至于急吼吼的上前抢功，以至于身中蛊毒了！
    因此宋江左想右想，总之不能去求王庆，也只好向小侯爷燕然求助了。
    至于说为什么带着武松，那是因为之前在樊楼里，小侯爷向武二哥敬的那碗酒。
    宋江觉得，要是吴用相求燕然还不答应，到时候让武松说句话，说不定小侯爷能给武二哥个面子！
    等那武松听了宋江的恳求，也爽快地答应走这一趟，毕竟李逵也是梁山兄弟，多少有些情分在内。
    至于那位智多星无用，他在临走之前和宋江四目相对，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都知道各自心里的意思！
    宋江早就和吴用商量好，一有机会就诬陷燕然小侯爷造反，逼得他被朝廷通缉，继而走投无路。
    到时候燕然无处可去，只能跻身草莽，敢收留他这个反贼的，也只有我梁山宋江！
    之后小侯爷这个军政人才，就此妥妥到手，他手上的精兵强将也顺便到了我宋江的手上！
    尤其是燕然这两天的表现堪称惊艳，更是让宋江垂涎欲滴。
    因此他跟军师吴用两人临行前眼神一对，意思尽在不言中！
    这次吴用进去燕家侯府，正好趁机看看，燕家有什么破绽。
    哪怕是真没有什么犯了朝廷忌讳的地方，咱们还不会出手帮帮燕家小侯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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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9章：诬陷造反、处处破绽

    这一路上，李逵的状态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他跟吴用说了几句话，吴用正跟他聊着呢，李逵的下一句话就聊成了骰子骨牌……都是他平日赌钱的勾当。
    军师吴用回头一看，李逵双眼又闭上了，看来是又进了蛊虫为他营造的幻境里。
    可是又走了一段路，那铁牛却在担架上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说那小侯爷能不能让人给我治啊？哎军师！俺铁牛跟你聊天呢，你怎么说着说着不理我了？”
    “聊聊聊！咱这不聊着呢吗？”
    那吴用也知道，如今的李逵在仙境和人间来回跳转，他只好哭笑不得的跟着李逵对付。
    之后他们一路打听着来到燕府门前，一见小侯爷家大门口这排场，吴用的心里就先凉了半截！
    好嘛这大宋武威侯府，岂是白给的？
    眼看着高门大院比县衙还气派，雕梁画栋比大庙还辉煌，人家的亭台楼阁，比他们梁山忠义堂都高！
    更何况燕家这种富贵，是从太祖太宗时代延绵至今，要说宅里的昂贵精致之处，哪里是他们这群土包子可以想象的？
    因此一来到这侯府门前，吴用心里就在想：小侯爷这等身家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去跟我们这帮山大王一起混？这是不是太扯淡了？
    这时旁边抬担架的小头目，看见侯府这架势也有点懵了，偏偏那李逵却大大咧咧地说道：
    “高门大院又怎么样？那卢员外不也是富贵之家？到底还不是让咱们……呜！”
    李逵才说到一半，吴用一抬头就看见卢俊义正手提铁枪，面带寒霜地站在大门口。
    吴用连忙回头一巴掌，就把李逵的嘴捂上了！
    可下半截话是打断了，那上半截说的是啥意思，谁还听不明白？
    吴用看道卢俊义的脸色难看至极，心里忙不迭地叫苦：就这还求医问药呢？人家不杀人灭口就算不错！
    好嘛这李逵，都不如彻底昏过去干净！这次进了燕家侯府，能不能把这混蛋救回来还两说着，他要是继续这么胡说八道，别把我自己的命再搭到里边！
    不过事已至此，退缩也不是办法，军师吴用仗着脸皮奇厚无比，上去就和卢俊义笑嘻嘻地搭话。
    那卢俊义听了吴用的来由，也强压胸中怒火，让他们先进了大门，在门房那里等着，由他去向燕家小侯爷通禀。
    燕然这时刚写完了奏折，让胡阿佑送去皇宫……一听说吴用抬着李逵过来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另外听说武松也一起来了，这倒是不可错过！
    因此燕然决定看看情况再说……等他迎出了二门，就见门房那边，梁山军师吴用羽扇纶巾，飘然若仙地站在那里等着，旁边还躺着一个胡说八道的李逵！
    ……
    要说这会儿工夫，吴用也没闲着。
    他进门之后不声不响，先四处找燕家侯府的破绽。
    原本他心想，以他的智谋，要说找到点毛病还不容易？
    结果果然像他料想的那样！一进大门他就看见二门前方的环府夹道里，有兵丁甲士在那里巡逻！
    妥了！私藏铠甲！
    见此情景，吴用瞬间高兴得心花怒放！
    他心说，这可是试图谋反的大罪！
    一般人家私藏铠甲，妥妥的是要造反，比如金枪手徐宁家里，就藏了一套祖传的铠甲，可你得是世代武将之家，而且还得有朝廷的准许才成！
    可是你看燕府里这么多甲胄……哎？
    正当吴用满怀欣喜地想到这里，却又忽然发现不对！
    人家燕家小侯爷，哪是什么一般人家？
    且不说燕家世代公侯，就说这些甲胄吧……人家小侯爷兼领军器监，干的就是打造甲胄兵刃的活儿！
    家里有几套盔甲算什么？燕然完全可以说是公务，凭这个就想诬告人家，哪有成功的可能？
    可那他那些护卫呢？是不是阴蓄死士？是不是意图谋反？哈哈……
    好像这个也不行！
    想到一半，吴用又沮丧地意识到了一点……人家燕然还兼领武德司，现在还担任着抓捕方腊的公务！
    这些护卫，人家要硬说是武德司的军卒，到时候你有什么理由告人家谋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吴用沮丧之余，又把目光转向了侯府二门的对联牌匾。
    ……嗯？
    这一下，倒是让他发现了个极大的破绽！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这对联有意思了，你不是想造反，是想干什么？
    吴用一见之下，满怀欣喜的想道：我大宋各路军州，那是你一剑能光寒得了的吗？
    你成天拿着剑往大宋国土上比划，是不是有谋反之心？
    这下妥了！只要在这副对联上的好好做做文章，要诬陷燕然谋反，只怕是不费吹灰……嗯？
    当吴用的双眼，好不容易从对联上挪下来。之后他一眼就看到小侯爷燕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内宅里出来了，正站在他旁边！
    “看什么呢？”燕然跟着吴用的目光一块儿往墙上看，还顺口问了一句。
    “没看什么！”那吴用赶紧掩饰，一边眼珠直转，一边挤出满脸笑容说道：
    “小侯爷家的墙，刷得倒是真白哈！”
    “谁说不是呢？”燕然看了看吴用笑着说道：
    “你说这么白的墙，要是不在上头写首反诗什么的，是不是太浪费了？”
    哎哟我的天！当吴用听到燕然这句话，惊得他全身一抖！
    他可万万没想到，人家小侯爷一开口，就把他那点心思说得明明白白！
    这时吴用才意识到一件事：写反诗这一招看来是不能用了，因为之前被反诗坑害的卢员外，就在燕然旁边站着呢！
    这真是太尴尬了，叫人家把自己这点肚肠，看得清清楚楚！
    吴用赶忙陪着笑脸解释道：“在下绝无此意！我是看小侯爷家这副对联，写得笔意纵横，豪情万千，心里暗自佩服！”
    “这对联当然好了，”燕然又笑着说道：“这是天子御赐的，圣上亲笔题写，那还能错得了？”
    完了！一听到这里，吴用心中不禁又是大为懊恼！
    原来他寄予厚望的这幅对联，竟然是天子御赐，还是人家皇上亲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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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0章：满堂花醉、一剑光寒

    要是这么说，我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吴用心里抓狂地想道：
    哪怕就是这副对联上写着“赵佶你个狗东西我要杀你全家”都没问题！人家皇上乐意你管着吗？
    此时的吴用，不禁心中恼恨交加……他知道自己这点心思，全都没用了！
    ……
    燕然笑着让吴用他们把李逵抬进去，同时向武松郑重见礼。
    那武二郎也知道小侯爷对他分外看重，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武松一边赶忙回礼，心里还暗自想道：这真是的，大老远地跑到人家里来，刚进门就把俺脸皮都丢尽了！
    他当然知道，之前吴用和宋江设计坑害卢员外的事。
    所以也明白燕然刚才那几句话，是有意调侃军师，就是因为看破了吴用那点儿鬼心肠！
    因此武二哥也觉得自己面上无光，心里不禁暗自憋闷。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内院，里面的景致更是亭台林立，美轮美奂，处处都透着磅礴大气，哪里都显得风雅别致！
    燕家小侯爷让他们几位落座，这边吴用还没来得及向燕然恳求，帮忙医治李逵身上的蛊毒。
    却见一个小丫鬟过来上茶，旁边那位红袖姑娘见状笑着说道：
    “武二哥就不要喝茶了。”
    “嗯？”
    那武松一听，自己进来连杯茶都没有，不禁又是一愣！
    红袖姑娘却笑着说道：“小侯爷珍藏了一坛好酒，都已经好几年了。”
    “他只说，有一天见到打虎的武二哥，定要拿出来与您痛饮……眼下不是正好？”
    “我这就让下人把那坛酒拿来，正好你们兄弟好好喝上几碗！”
    “……我的天！”
    一听见这话，武松霎时觉得受宠若惊！
    话说他这位打虎英雄的名头虽然不小，却也还远远没到四海皆知的程度。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人生最骄傲的一件事，以至于鸳鸯楼杀人之后，他都要沾着血，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可是武松却不曾想到，远在汴京的小侯爷还真知道他，并且早早给他预备了一坛好酒！
    这感觉真是让人百味杂陈，武松如此豪爽的一个汉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才合适。
    燕然笑着点了点头，刚才红袖姐姐这把神助攻，说实话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看来这武二郎越受恭敬越心软的毛病，连红袖姐姐都知道了……
    随即燕然端起茶来和吴用饮了一盏，在这之后丫鬟果真送了来了一坛酒。
    要说好酒，确实是名副其实，珍藏了好几年却未必。
    这坛酒，明显是燕然酒坊里最新的产品！
    经过蒸馏的高度烈酒清澈有如白水，芳香有若实质，这一大碗扎扎实实倒满，燕然看着都觉得上头！
    酒精度数六十度啊……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燕然慨然端起大酒碗，向武松相敬，两人一仰头同时干了这一碗！
    好家伙，燕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烈酒是什么水平，可那武松却是全然出乎意料！
    要说这古代的压榨酒，动辄就是打两角酒来吃……其实一角酒，大概就是啤酒六瓶左右的容量。
    而且发酵的酒糟，经过压榨后挤出的酒浆，酒精浓度正常都是三四度左右。
    要说达到六度，就得靠祖传秘方……那也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因此这六十度的烈酒一入喉，那武松猛地瞪圆了双眼！
    可是他看到小侯爷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喝得豪爽干脆，利落之极。自己要是偷偷在碗边换口气儿，那又岂是英雄所为？
    因此武松也一大口，将这碗酒喝得干干净净！
    转瞬间，从喉咙处一道火流向下流淌，满口烧灼好似炭火！
    就这一碗酒下肚，随即心跳加速，强劲的酒意刹那间冲上头顶，飞散到四肢百骸，几乎让这位武二郎一瞬间，就进入了打虎那时的状态！
    要知道武松加酒，老虎都愁……武二哥打蒋门神的时候，他自己都知道。
    若不是喝到微醺，借着酒力，他很难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可这碗烈酒一入喉，却立刻让武松达到了全盛之势！
    这一下，武松觉得满口酒香回荡，骨头缝里都欣欣然透着快活！
    心里惊诧之余，武二哥放下酒碗，向着燕然拱手相谢！
    “到底是燕候珍藏的好酒，果然力气非同寻常，吃着爽利得很！”
    此刻武松胸中的豪气，被烈酒激发出来，话中言简意赅，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
    “倒满倒满！”燕然也笑了笑，让旁边的康馨宁小姑娘接着倒酒！
    “小侯爷？”这个时候，军师吴用却赶忙在旁边x话……
    不插不行了，他在旁边闻这酒味儿就知道，不能再让他们俩接着喝下去了！
    就别说喝了，他闻着这酒都是熏然欲醉，如此烈酒若是再干几碗下去，耽误的可是李逵的性命！
    因此他连忙出声，打断了这兄弟俩的痛饮，向着燕然赔笑说道：
    “这次冒昧前来，吴某是想替我家宋江哥哥，请小侯爷高抬贵手，救救我家铁牛兄弟！”
    “若想医治这蛊毒，只怕非请小侯爷座下的羊姑娘出手才行，若非如此，吴某也不敢冒昧打扰！”
    “还请小侯爷念及我家宋江哥哥心向朝廷，几天以来，在燕候的麾下来回奔走……”
    “行行行！”听到一半，燕然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吴用的话。
    燕然心说，这孙子说起来还没完了，口口声声他家宋江哥哥，你家那宋黑厮在我这儿有什么面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提到黑丝……燕然突然想起来，他到大宋之后除了没空调，在这方面也不大不小是个遗憾……
    哎？我怎么走神了？我去肯定是这碗酒闹的！跟我人品可没关系！
    燕然赶忙收束思路，一边还给自己找了个酒后失德的理由。
    “羊小白！出来解毒了！”
    “哎！”
    燕然心里早已明白吴用的来意，他随即大喊了一声羊小白。
    结果小白姑娘答应得也是干脆，没过多久就从内院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说实话，这时的武松看着燕然，心里还真有些佩服。
    这位小侯爷，是个痛快爽利的汉子！
    一说到解毒，人家燕然一不放官腔，二不卖人情，开口就喊人出来帮忙！
    这位小侯爷不管说话做事，都有一股让人直抒胸臆的痛快……真就像刚刚那碗烈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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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一见反王、霎时惊惶

    只见羊小白一出来，这姑娘手里居然端着个大碗，刚刚把一筷子炸酱面忒儿喽进去。
    她嘴里“咯嘣咯嘣”嚼着面条里的黄瓜丝儿，吃得还喷儿香！
    燕然伸手指了指李逵。
    羊小白姑娘想都没想，走过去抬腿一脚，踢在李逵的腰眼上！
    然后姑娘一边吃面条，一边转身就往回走！
    ……这就完了？
    旁边的军师吴用，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做梦也没想道，如此狠辣的蛊虫，在这位小白姑娘手里……严格说是在脚尖上，居然处理得这么快？
    哪怕就是劁猪你还得划一刀吧？怎么这一脚下去，就把铁牛的蛊给解了？
    羊小白却连看都没看那李逵，一边吐噜着面条，一边回内院了！
    燕然这边还在暗自好笑，那武松和军师吴用，却是惊得瞠目结舌！
    ……羊小白走进内院之后，却被一个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姑娘抬头一看，就见抓住她的正是燕青小乙哥。
    “干嘛？”
    羊小白见自己连顿饭都吃不消停，她就像小狗护食一般，立刻就把小牙呲了出来！
    “还干嘛？”燕青似笑非笑的问道：“蛊毒这么容易就叫你给解了？”
    “你有这般高超的解毒功夫，我那七天的罪，是不是白受了？”
    “噢你说那个事儿啊，哦你还记得那件事呢？”羊小白一听见这句话，就用筷子尖儿点了点燕青笑道：
    “你俩不一样，你那是解毒……他那是糊弄！”
    “啊？”
    原本燕青小哥心里也揣着疑虑呢，可他一听小白姑娘的话，却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小白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筷子“铛铛”地敲着大碗说道：
    “你是自家哥哥，我自然用的是万全之策，必须把毒解得干干净净才行。”
    “那个黑炭坨是个什么玩意儿？宋江的铁杆手下，咱们现在连宋江是友是敌，还没分清楚呢！”
    “我还给他解毒……他值那个解药的银子吗？”
    “另外小乙哥上次是被毒血溅到了后背，他是被钻心蠓实实在在叮了一下，解毒的方法能一样？”
    “那你是怎么糊弄的？”燕青听了这话，立刻就是好奇心大起！
    “我给他用了点药，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蛊毒，三五天之内不至于发作，也就够意思了。”
    羊小白满不在乎道：“我要是真他娘的费挺大劲儿，给他把毒解了，那黑炭坨没事之后，只要宋江一句话，他就能拿大斧子往小侯爷脑袋上砍！”
    “这种混蛋死一个少一个，若是事后证明他还算是好人，我再想办法救他一条命！”
    “那……倒是也行！”燕青听见小白姑娘列出的理由，他也无法反驳。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其实这位小白姑娘神思通透，心无挂碍，一心就是维护小侯爷，立场从来没变过！
    反正梁山宋江那伙人里，也就有几个还不错的，被小侯爷看准了。
    剩下的那些空有本事没有心肝的，人家小白姑娘才懒得管呢！
    ……
    就在羊小白和燕青在里边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吴用却在案子怀疑。
    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了？铁牛身上的毒，到底解了还是没解啊？
    就在这时，只听担架上一响，那黑旋风李逵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吴用和武松吓了一跳，心说这蛊毒，果然是治好了？
    小白姑娘这一脚，也太厉害了吧！
    可是他们两个正想着呢，却冷不防李逵坐起来之后，他那俩眼瞪得像鸟蛋一般，脸上满是惊愕呆滞的神情！
    就连燕然见状，都吃了一惊，心说羊小白是怎么糊弄的？
    看似解了蛊毒，可李逵现在像个傻子似的，这是不是太敷衍了啊？
    只见李逵坐在担架上，直愣愣地伸手指着前方，口中说道：
    “方方方……方腊！”
    “什么？”
    一听这话，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他们一起向着李逵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神威凛凛，从院子的角门里走进来！
    “方腊！”
    那吴用一见之下，“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那武松也连忙起身！
    没想到在燕家小侯爷家里，居然撞见了江南反贼方腊？
    ……之前死的那个，果然是假的！
    这一刻，军师吴用心念电转。
    之前耿耿于怀的那件事，终于在此刻拨云见日，刹那间大放光明！
    小侯爷勾解方腊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万难抵赖……成功了！
    这下这个姓燕的，妥妥成了反贼，你就说出龙叫唤来，他也跟方腊是一伙的！
    而此刻的燕然，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却向着那方腊低声吼了一句……
    “滚！”
    “好嘞！”
    那方腊一听，就是一缩脖子，“嗖”地一下顺着原路又窜回了旁边的院子里。
    他出来时威风八面，回去时鬼鬼祟祟，把院子里的武松和吴用都看傻了！
    “这……刚才……那……我是看错了吗？”
    吴用指着方腊离去的方向，连话都不会说了。
    武松也微微皱着眉，将目光投向了燕然！
    却见燕然指了指酒碗，向武松说道：“武二哥尽管坐在这里吃酒，这件事我自会向吴先生解释。”
    之后他站起身，向着吴用说道：“我带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先生请！”
    吴用闻言立刻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燕然往前走……
    这一刻，通往隔壁院子这短短的十几步里，他脑海中“唰唰唰”接二连三，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江南方腊，是不是真的和这个小侯爷是一伙的？
    刚刚那位方腊教主，为什么会对燕然如此恭敬？
    若是这次，被我们无意之中看破了他的秘密，燕然会不会杀人灭口？
    我们这几个人，还能活着见到宋江哥哥吗？
    正当吴用想到这里之时，就见燕然带着他，来到了刚刚那个角门前。
    当燕然推开门，带着吴用走进去……一瞬间！
    吴用的身体从上到下，就像过电般震了个遍！
    就算他神思如电，刚刚想过了无数可能……
    他却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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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2章：浑不讲理、会心一击

    这一刻，军师吴用看着眼前的情景，两只眼睛瞪得都要掉下来了！
    ……
    此时的行者武松坐在院落中看着，看着旁边院子那扇小门徐徐关上……他有些心神不宁。
    一方面他对小侯爷燕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觉得他绝不会和方腊勾结在一起。
    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因为喝酒看花眼了，那方腊他还能看错？
    可是小侯爷心怀坦荡，是天下有数的豪杰，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武松有心过去看个究竟，却因为燕然没有叫他，心里不禁暗自犹豫。
    李逵却不管那个，一抬大屁股就从担架上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哎我斧子呢？”
    “没带来。”武松在旁边答道。
    随后他就看见李逵往院门口那边走了几步，居然突然一拐弯，奔着旁边去了。
    原来这时，钱瑶小姑娘正在院子里，把晾晒好的一幅刺绣收起来……
    以大宋朝的染色水准，虽然能把丝线染成各式各样鲜艳好看的颜色，但却很难保证染色以后不会脱色。
    因此和现代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刺绣，基本上一旦完成就很少去清洗。
    若是过了水儿，你就会看到绣好的花朵旁边，洁白的绢纱被丝线的颜色各种晕染……
    像这幅绣品就是绣成后微量喷水，马上用熨斗烫平，之后在阳光下晾晒就可以用了。
    钱瑶小姑娘晾晒这幅绣品，用的晾衣架……就是那根巨大的黄金降魔杵！
    一看到那金灿灿的颜色，李逵立刻就被吸引过去，然后他身子一拱，就把不会武功的钱瑶小姑娘挤到了一边。
    “嘿！这可真是的！到底是人家王侯之家！”
    李逵的大嗓门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么大一块金子，就放在这儿做摆设？这得多少钱打的啊？”
    要说这李逵平生财迷，最爱赌钱，赌输了还耍赖，看见好东西就抢都成习惯了。
    因此他看到这么大一坨黄澄澄的金子打成的降魔杵，心里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钱瑶小姑娘被他巨大的身躯挤到一边，不由得暗自恼怒！
    那边武松见到李逵这般无礼，不由得暗自替他担心起来……
    武二郎的眼力也是不错的，他知道小侯爷家的女眷，你最好别去惹人家！
    这里边有轻功比他还高的百里轻，有那个一身凌厉杀气的冷烟翎，那位红袖姑娘腰中的宝剑，一看也不是凡品。
    可李逵哪里知道这些？他看见小姑娘就欺负，怕是要吃大亏！
    李逵却压根不管不顾，上去一把攥住降魔杵，就要往上提！
    这降魔杵插在小兜湖畔的假山旁边已经很长时间了，四尺长的降魔杵入地两尺有余。
    虽然降魔杵十分沉重，但那李逵身子壮实力大无比，因此他伸手一拔，只见降魔杵四边土壤翻滚，被他缓缓拔了出来！
    这个时候，那位红袖姑娘却用手里的流萤剑剑鞘，往李逵的手腕上一搭，轻轻向下一压！
    只见李逵好不容易拔出来半截的降魔杵，又缓缓向地上那个坑里沉去……
    要说红袖姐姐的腕力，跟李逵相比当然是差之甚远。
    可是她这一下却用的是巧劲，剑鞘正好搭在李逵手掌和手臂之间的连接处。
    剑鞘搭在腕骨位置，所以李逵不但要克服这股力道，还要和自己手上的疼痛相抗。
    因此这一下四两拨千斤，却被红袖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红袖面不改色，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这降魔杵若只是黄金，便送给李先生也没什么。”
    “可这是我家小侯爷一位朋友所用的兵刃……”
    “不久前金国谍王雨师来犯，这位朋友就是手持这把黄金降魔杵，两招击杀雨师座下高手铁手银钩！”
    “因此故人之物不便相赠，请李先生见谅。”
    那武松一听，心中更是暗自吃惊，心说这还了得？
    如此沉重的降魔杵，怕不有数百斤？居然能拿来当兵刃用？别说是我了，这功力只怕是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大师，也不一定赢得过！
    更何况还是人家故人的兵刃，李逵这厮也太无礼了！
    李逵却不理会那些，他的手腕被红袖压下去之后，心中正在暗怒，又听到红袖的话，只以为人家心疼金子，不愿意给他。
    于是李逵依然攥着这根降魔杵不松手，还转过头瞪着红袖怒道：
    “我要是非要不可呢？”
    “你可以试试。”
    红袖收回了剑鞘，淡淡地一笑道：
    “你才解了毒蛊不久，刚刚提起降魔杵这一下妄动内力，恐怕体内的伤势已经有了变故。”
    “要是再逞强动手，伤的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叫红袖这么一说，那李逵气势汹汹的黑脸蛋子，却是立刻一白。
    这一下他想起来自己中了蛊毒，浑身燥热难忍，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情形。
    听到红袖姑娘说，自己妄动内力恐怕会激发伤势，又让李逵心里一阵后怕！
    这时武松赶紧劝道：“铁牛你也太不懂事了，人家刚救了你性命，你跳起来就抢人家东西？”
    “红袖姑娘宽宏大量，不愿与你计较，可是这事要是让外人得知，谁还敢对咱梁山上的人施以恩德？”
    “你不看咱宋江哥哥的脸面，难道还不管你自己的性命？”
    听见武松这么说，李逵对这位人间太岁神也是不敢争辩。
    他也不再耍横用强，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那根降魔杵……
    武松叹了口气，他都没好意思去看红袖姑娘，生怕人家对他露出轻视之意！
    ……
    此刻旁边院子里的吴用，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眼前的情形，简直是惊人之极！
    整个院子就像是一篮子糯米汤团……满满当当全是白头发的方腊！
    看这样子没有四十也有三十六七位，一个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一听见院子门响，全都向他这边扭过头来……
    瞬间见到这么多方腊，都在看自己，吴用吓得腿都哆嗦了！
    “这……你……小侯爷你这是何意？”
    吴用一边战战兢兢的向燕然发问，一边心中暗自想道：这下可完了！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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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满园方腊、俱是妙计

    吴用立刻想到，之前堵住那个放毒的方腊如此顺利。在击杀方腊的时候，燕然这边的人又是毫发无伤！
    而且方腊所用的蛊毒，那小姑娘一脚踢过去就能解！这说明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原本方腊就跟燕然是一伙的？
    其实吴用还真猜对了……除了院子里这四十个假方腊，和给他们化妆打扮的十面菩萨赵盘龙。
    就在燕然他们刚刚进来的院门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穿短衣，花白头发，朴实有如农夫的老人……正是如假包换的江南方腊！
    这是不久前庞万春传信，燕然将方腊请到这里的，小侯爷还没来得及跟这位方教主说话。
    因为燕然要接待吴用武松他们，所以方腊才暂避在院子这边……然后方教主就看见了这四十个须发银白的老头！
    原本方腊正琢磨着，燕家小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燕然伸手拍了拍吴用的肩膀，把这位梁山军师吓了一跳！
    “不要胡思乱想了，”燕然沉声说道：
    “这些假方腊，是咱们刚刚在鸡鸣巷击杀那个放蛊的方腊之后，我想到的主意，特意让手下装扮出来的。”
    “哦……”吴用想了想，半信半疑地看了燕然一眼。
    话说他现在多少也有点想明白了。
    如果燕然真的是所有假方腊背后的推手，又怎么可能让其中一个方腊跑到旁边的院子里，被李逵看见？
    “小侯爷你装扮出这些假方腊，不知是何用意？”吴用连忙向燕然问道。
    “那是因为后边将要发生很多事，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燕然一边说着，一边把吴用带到了院子里那些白头发假方腊中间。
    “后边会发生什么事？”吴用又向燕然问了一句。
    “我告诉你后边会发生什么，”燕然向着吴用答道：“方腊今天早上做了两件事。”
    “先杀天武军都指挥使李让，又杀了捧日军都指挥使陈煌。”
    “第一场凶案，咱们只看到了尸体。第二次则是被假方腊放蛊，差点害死咱们的人。”
    “所以假方腊背后那个人，是不会停手的，”燕然叹了口气道：“而且他们的目标就是汴京城里，禁军的各军军将！”
    “咱们虽然杀了一个假方腊，但是像这样的人可能还有很多，因为汴京城内的禁军都指挥使，最少也有三十个以上！”
    “所以咱们面临的还是跟之前一样的问题，既没法分兵去保护他们，也没办法阻止方腊杀人。”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由咱们保护起来？”听到燕然这话，吴用随即反问道。
    “他们的家人怎么办？”燕然却淡淡地答道：“他们一样是假方腊威胁的目标！”
    “把他们集中起来保护……咱们只有四十人的高手团，你算过要保护那些军将家属，一共有多少人吗？”
    “另外八十万禁军，所有的将领都处于一个人的保护之下……你可真想得出来！”
    “要是想过诛九族的瘾，你自己去就行，不要连累我！”
    “那倒也是……可咱们不是禀报皇上了吗？”吴用想了想，又向着向燕然纳闷道。
    “没错，你就要问到关键的地方了。”燕然拍了拍吴用的肩膀，向他解释道：
    “我已经向圣上写了奏折，批复很快就会下来，当今天子能想到的，估计也只有一个办法。”
    “反正城里有的是禁军，只要那些需要保护的将领，抽调麾下的禁军各回各家，保护他们的家宅就行！”
    “然后呢？你还没说这些假方腊有什么用呢？”吴用听到燕然的推断似乎没问题，他又连忙问道。
    “这些假方腊的作用就是……”燕然笑着说道：
    “那些保护各军将领的禁军将士，每一个都知道亲手击杀反贼方腊，会立下多大的功劳！”
    “所以假方腊一露面，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他们只顾着封侯重赏，升官发财。假方腊若是一逃跑，他们立刻会疯狂追捕！”
    “只要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你就算派出多少兵保护也不管用，他们全都会被引开……到这时候，这些假方腊就有用了！”
    “嗯……嗯？”
    听到这话，吴用惊讶地看着燕然！
    “没错！”燕然无奈地说道：
    “他们派假方腊把守卫调走，我就只能再派一个假方腊，把那些守卫再调回去！”
    “我这四十个手下，足以把那些守卫军将宅院的护卫，牢牢钉死在他们需要守护的地方。”
    “这就是我照着方腊的样子，做出这么多假方腊的原因！”
    “哎我的天呐！”这时的吴用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燕然向他解释的时候，他紧张得后背的冷汗，都打湿了衣服！
    如此说来，这位小侯爷是打算破坏方腊刺杀禁军将领的计策。只是这个方法，未免也太绕了吧？
    吴用到底还是有些谋略的，他本能的觉得燕然这个方法虽然说得通，但是总感觉隐隐约约还是哪里不对！
    “你不用想了，”小侯爷却淡淡地一笑道：
    “那方腊派出自己的替身去杀禁军将领，四十多位将领，他总不至于一个一个地杀过去。”
    “所以他一定会兵分几路，到时候他派出去那些假方腊，就有机会和我的假方腊混在一起！”
    “要是他足够聪明，回收的及时，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如果要是那个方腊稍稍迟疑，保不住他派出去六个，就会回去九个……到那时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正方腊的所在！”
    “然后高手团一起上前扑杀，还怕弄不死方腊？”
    ……对啊，此言有理！这时的军师吴用，却是越听眼睛越亮！
    与此同时，坐在院门那边的真方腊，却是听得一头黑线……
    关键是他的名字在刚刚那段对话里，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什么六个九个，真替身假方腊的！除了我那不都是假的吗？
    此刻的江南方腊，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这满院子的白头发老头，一个个全都顶着他的名号。
    居然那个负责化妆的十面菩萨赵盘龙，还在继续深加工……这场面把这位明教教主都要气笑了。
    “可是我找来了四十人……为什么这里有四十一个？”
    说到这里，燕然却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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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4章：打虎铁拳、暴烈一击

    燕然看向了刚刚误入内院的假方腊，也就是被他一声滚，吓得一缩脖子的那位！
    吴用一听之下，他也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小侯爷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这下他扮出了四十个假方腊，里边却多了一个？
    那多出来的那位，妥妥的就是方腊那边的人呐！
    你还想着往敌人堆里混呢，结果咱还没出发，就被人家混进来一个？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什么？
    而这时，那个多出来的假方腊却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是我让赵盘龙给我扮上的！这也忒好玩了小侯爷！”
    一听这说话声，燕然肚子里的气儿就是不打一处来！
    这个藏在满脸白头发白胡子后边的家伙，分明就是那个小贱贱！
    刚刚就是他，不但抢人家任务，还装成方腊四处乱窜，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李逵看见。
    “这特么有什么好玩的？”燕然闻言，一怒向他问道。
    “你想啊小侯爷！”王疯子见燕然面色不善，笑嘻嘻地向他说道：
    “就方腊那孙子，前前后后给你添了多少麻烦了？这么些天你满京城跑了无数趟，不也没抓住他？
    “我是没这本事把他给逮住，但我能给他添恶心啊！你想想这事儿得多有意思！”
    只见王疯子张开双臂摆了个造型，向燕然问道：
    “就我这一身扮相儿，去到汴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放声大喊：我就是江南方腊！”
    “然后我脱了衣服，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耍蛇……你就说那方腊听见这事儿，他得气成啥样啊？”
    燕然听见王疯子的话，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本来小侯爷这股笑都已经憋住了。
    可他不巧正看见不远处，那位真方腊脸上的表情。
    到底燕然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王疯子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不惜脱了裤子也要拼命诋毁的那个人，如今真身就在院儿里坐着呢！
    只见那位魔教教主紧咬牙关、暗自含怒、嘴角上挑、还有点憋不住笑……饶是他功力通神，表情都是难以控制！
    关键是这王疯子的想法，也太奇特了！
    燕然转身向他气哼哼地问道：“那你自己呢？你那脸就不要了呗？”
    “当街耍蛇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我有什么丢人的？”那王疯子听见这话，却梗着脖子兴奋异常地说道：
    “哥们儿我天生修长健挺，有什么不好意思掏出来见人的？”
    “另外我不是都说了？我得先报名儿，然后才到脱裤子那步儿呢！”
    “到那时候汴京大街上，谁看见我都得说，是那个方腊臭不要脸！跟我王疯子有什么关系？”
    ……就这脑回路，咱真是比不了！
    燕然听见这话，觉得自己绞尽脑汁，也说不过这个精神病患者！
    关键他是咋想出来的呢？这孙子是又不要命，又不要脸呐！
    难怪他明明武功不行，就会那一招临敌杀人剑，却还是谁看见谁头疼……这孙子他完全没底线啊！
    “你还是别去了，这事儿危险！”燕然看到王疯子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道：“只要你一出去，看见你的扮相，不管是那些招安首领属下的高手，还是汴京禁军的军将，都会舍生忘死地扑过去杀你！”
    “我保证你只要大喊一声你是方腊，连蛇都来不及掏出来，就得让人捅死你……人家肯定以为你在掏兵刃呢！”
    “可我确实是在掏兵刃呢！”那王疯子听见这话却两手一摊，笑嘻嘻地说道：
    “这么好玩的事，就算死了我都得干一回！从现在开始……”
    “我就是江南方腊！”
    “江南方腊？吃我一拳！”
    就在这时，突然从院门那边，冲进来一个人！
    此人脸庞被烈酒烧得通红，一眼就看见了乔装打扮的王疯子，还听到了他刚刚那句“我就是江南方腊”！
    只见这人醋钵般的拳头一起，带着呼啸的烈风，向王疯子一拳轰去！
    行者武松！
    和他那只连老虎，都能打死的拳头！
    ……
    我……去你大爷的！
    看见这情景，燕然差点当场骂出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武松这时候来了。他本来喝了那么多烈酒，正在巅峰状态，还跟假方腊看了个对眼！
    武松这全力一击威如狱海、重如泰山，什么人能扛得住他这一拳？
    这满院子方腊真的假的都有，他怎么就看见这一个？这武二爷是不是眼花了？
    他别是把刚刚那一坛子烈酒，都给喝了吧？
    就在这一刻，王疯子脸上的假胡子假眉毛，都被烈风吹了起来！
    眼看着这一拳要是正中面门，他这脑袋都未必是整个儿的！
    就在这一瞬间，武松的拳头就像铸进了钢铁中一般，猛地停在了原地！
    一直坐在院门口的圣公方腊，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伸手便抓住了武松的手腕，拦住了这重如山岳的一拳！
    这一刻武松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铁箍死死箍住一般。
    灼热与滚烫顺着筋脉直穿胸膛，自己那全力以赴的一拳，竟然无法再向前一寸！
    武二郎一声怒吼，向旁边闪身一挣！
    却没想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轻飘飘地松开，自己瞬间便脱离了这致命的掌握！
    此刻的武松，站在院落中间，满脸惊异地看向了圣公方腊。
    没想到天下竟有这般绝顶武功，居然能拦住自己的一拳！
    武松也看见满院的白头发老头，和刚刚自己一拳打过去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的，竟有这么多！
    军师吴用连忙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武松的腰。
    “不要动手，这都是小侯爷的人！”
    “啊？”
    武松听见这话，心里大吃一惊！
    他心说，难怪这满院子这么多方腊，甚至都淌到旁边的院子里去了……原来是小侯爷的人假扮的！
    好在适才那一拳，没失手打死一个，不然的话怎么和小侯爷交代？
    刚刚我还说李逵胡闹呢，我这一拳孟浪鲁莽，也差点闯下大祸！
    这时武松心神一定，随即发觉自己那只手臂，此刻已是剧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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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5章：说英雄、谁是英雄

    武松用力甩了两下，抬起手一看。
    就见一个青紫色的手印，清清楚楚地烙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人手上真是好大力气！武松只觉得自己这条胳膊，似乎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得！这就是命！
    当燕然看到武松手上的伤势，就知道被方腊铁腕这一握，武二哥只怕得疼上些日子。
    燕然心中啼笑皆非地想道：我叫你单臂擒方腊！你那场光荣事迹，还流传了那么多年……
    这下一还一报，报应来了吧我的哥！
    “这位英雄没事吧，老朽失礼了！”
    那位教主方腊见到武松的腕子被自己捏了一圈乌青，他连忙满怀歉意的向武松说道：
    “刚刚老朽救人心切，一时不慎，这……真是太抱歉了！”
    什么叫一时不慎？军师吴用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还不知道武松有多厉害？在梁山上除了宋江他谁都不鸟，若是喝了酒，连公明哥哥都离他远远的！
    因此今日看到武松如此悍勇的一拳，不但被人拦住，人家还在那道歉，说什么一时不慎！
    这啥意思？当我们武二哥是纸糊的不成？让你一时不慎给捏坏了呗？
    武松在震惊之余，看到人家这么客气，心知这必是燕然家中的高手。
    这就一点不稀奇了，燕家小侯爷府里三天两头就冒出一个高手，如今再多出一个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位高手的武功，也实在太高了吧！
    其实这事儿说穿了是武松酒后鲁莽，差点把好人给打死了，但武二郎毕竟是客人。
    因此燕然对这件事十分客气，也连忙查看武松的伤势。
    等到武松活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的手没伤到筋骨，反而是心理上造成的伤害更大一些，武松也连连说没事。
    在这之后，他们听到隔壁的院子吵吵嚷嚷的，好像李逵又要过来，吴用和武松连忙出去迎上了李逵。
    这黑旋风可不像武松，长着一张破嘴，什么都往外嚷嚷。
    弄不好这燕家小侯爷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他嚷得世人皆知，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等这一堆事好容易告一段落，军师吴用和行者武松见时候不早，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连忙拱手告辞。
    这时那李逵，还是吴用照着他后腰给了他一拳，这才瓮声瓮气地向燕然拱手道谢，谢过了小侯爷的救命之恩。
    等他们一走，小侯爷就对着王疯子说道：
    “你想扮成这样玩玩，倒也不是不行，我让苏羞跟着你随身保护。”
    “但是闹市耍蛇这事儿就算了，否则我让您的修长健硕，变成五短身材你信不？”
    燕然说完了这番话，又忍不住想笑……那王疯子却正色说道：
    “刚刚我是信口开河骗那几个外人的，你当我傻啊？咱再怎么也干不出那种事！”
    “嗯？”
    听到这话，燕然倒是吃了一惊。
    却见王疯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倒不是说耍蛇这事不能干，其实我还是想试试的，但是败坏方腊名声这件事就算了！”
    “小侯爷大概是忘了，我当初也是家在东南，全家上下被朱勔祸害得不行。”
    “这次东南起事，那江南方腊杀尽贪官恶霸，把朱勔手下那群虎狼杀了个一干二净，是个响当当的英雄！”
    “我王风岂能败坏他的名声？不过我担心那个拿鸡毛扇子的家伙，这孙子人模狗样的，就属他鬼点子多！”
    “他要是疑心小侯爷跟方腊有勾结，此事便十分麻烦，所以我才故意说要败坏方腊的名声，免得他往这个方向上猜！”
    “小侯爷也不想一想，你这院子是什么地方？”
    正当燕然诧异地看着王疯子的时候，就见小贱贱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是天下精华汇聚之地，人杰地灵所在！”
    “哪怕就是那根降魔杵，埋的时间长了，兴许都修成妖怪了。”
    “何况我也不是个傻子，这点心眼儿我还练不出来吗？”
    “……有道理！”
    燕然听见这话还没来得及言语，旁边那位教主方腊，却深深点了点头。
    这老头也是颇有同感地说道：“这位王兄说的确实没错，小侯爷这里当真是人杰地灵！”
    “老朽往这儿一坐，都觉得心窍开通了许多！”
    “另外这位小哥心无挂碍，痛快通透，刚刚那番话也让老朽佩服之至！”
    其实方腊教主这话说的倒是肺腑之言，毫无奉承之意，小侯爷的家里奇人异士也真是数不胜数。
    你就看面前这位，虽然是个半疯，都是骨骼清奇，真是不服不行！
    “哎对了！老哥哥！”那王疯子却走过去，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方腊的肩膀。
    “您是哪位啊？啥时候冒出来的？”
    “我又不是个蘑菇，怎么能叫冒出来呢？”方腊闻言笑着摇头，丝毫没怪罪王疯子那只拍着自己肩膀的手。
    反而这位方教主向着小侯爷一抬下巴道：“想知道我是谁，你就问小侯爷，他会告诉你的！”
    “这事回头再说！”燕然这时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方腊的事告诉王疯子。
    毕竟这精神病的行动，也是整个院子里，小侯爷唯一无法预测的……
    换句话说，他要是真想耍蛇，估计也就苏羞姑娘能拦得住他，别人谁都不行！
    等到王疯子自己去玩之后，燕然又和方腊教主坐了一会儿。
    两人谈了几句，随后燕然把人派了出去，让那些假方腊在各处军将家宅附近，埋伏妥当。
    他们要随时准备，把调虎离山之后被引走的官军护卫，再引回原处。
    其实小侯爷跟军师吴用说的那番话，也是半真半假，真正的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
    燕然将手下派出去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和小侯爷所想的丝毫不差。
    眼看着中午刚过，就有假冒的方腊队伍，赶到军将的家宅附近，试图刺杀禁军将领。
    之后他们就惊奇的发现，所有刺杀的目标，都处在军兵重重保护之下！
    这些案犯先是按兵不动，随即又调整了策略。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是燕然上书天子以后，皇帝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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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6章：听风铃、声声索命

    天子让这些将领，调用各自军中的精锐之士，守护他们的家宅。
    于是这些假方腊先是碰了个硬钉子，又试图来一招调虎离山！
    他们以为，只要白头发的方腊一出现，那些军将就立刻会被高官厚禄烧红了眼。
    恨不得马上重兵围困抓住方腊，向朝廷报功接受封赏。
    可是他们随即就发现，这边被自己刚刚引走的官兵，还没等他们派人冲进宅院里动手杀人……居然又被人给带了回去！
    随即汴京城里，白头发的假方腊两伙加在一块数量足足超过了五十，在各处大街小巷里乱窜！
    方腊成灾了，想必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气得挠头跺脚！
    这燕然也太损了，居然连这种局面他都猜得到，这么缺德的方法他都使得出来！
    其实在燕然心里，原本这件事的重点，就在于破坏那个幕后黑手的计划。
    至于用什么手段，其实根本无所谓。按照小侯爷的估算，只要大量假方蜡出现在汴京城里，那个幕后黑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假方腊撤回来。
    可是这场博弈的后半段，却远远超过了燕然的预料。
    就在事情发展相当顺利之时，却突然向着另一个方向急转直下而去！
    ……
    家里的燕然散了汗，用了午饭之后，刚刚陪武松喝下去的那碗烈酒，还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另外手上的水泡也疼得钻心……那把着火的短刀被燕然拔出来，引燃火油的时候，究竟还是把手烧伤了。
    可是突然间，程炼心冲进来报告。
    在汴京城东南角，又有镜子折射光线报警！
    没错，之前燕然包围了那个使用毒蛊的假方腊之后，所有使用镜子的侦查小组，却没有撤回来，而是继续在汴京城内各地警戒！
    因此当燕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既然出现了报警，就说明有汴京禁军将领的家中，正在遭遇强行袭击。
    可是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这说明那个幕后黑手，开始将散落的力量凝聚起来，向着其中一点强攻！
    ……可这不对啊！
    燕然一边起身命令所有人出发，一边莫名其妙地想道：
    这次分明是低端局，都是龙王会范楞娃和调查组胡铁杨的活儿，怎么对方突然就动手了？
    在这种情况下，汇聚力量猛攻一点……他这不是找死吗？
    还是说，他等待的时机，已经到了？
    情况十万火急，再也不容燕然细想。
    燕然立刻命人通知三大寇，向都亭驿指挥部方向集合，而他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等到三大寇来到都亭驿时，大家脸上都有一些不满的意味。
    毕竟正值盛夏，大中午头的燕然却反复集结队伍，很有种故意折腾人的嫌疑。
    当燕然看到大家来得及时，随即立刻下令全体出发，直奔城东南的那个地点。
    毫无疑问，对方正在大举进攻某位禁军军将的宅院，所以去的人少了，恐怕会人手不足。
    所以除了燕然他们四支队伍组成的高手团之外，这次去城南的人手，还包括了三大寇手下的二流头领、三流头目、还有燕然的武德司军士！
    可是正当燕然集结队伍，准备出发之际，却有位太监从外面匆匆赶来。
    燕然和马植对视了一眼，一看这情景他们就知道，又有皇帝的旨意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这圣旨是交给马植，还是交给燕然的？
    现在马上就要出发了，敌情紧急，时机稍纵即逝，燕然心里也是心急火燎。
    幸好那个太监过来宣旨，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已。
    天子召见燕然，让燕然火速进宫！
    这下可好了，这么重大的围捕活动，小侯爷却没法参加。
    大概是禁军将领出事，城里的假方腊越来越多，皇帝开始坐不住金銮殿了！
    燕然一边跟着这太监往外走，一边沉声向身边的人下令道：
    “立刻出发剿灭逆贼，苏信负责控制全局，燕青做前敌指挥。记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分兵，不要分兵！不要分兵！重复一遍！”
    “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分兵！”苏信和燕青立刻凛然遵命！
    在这之后，燕然和大部队兵分两路．
    高手团直奔汴京东南方向包围过去，而燕然则是随着那太监进宫面圣！
    很难说那一路更凶险，燕然出发的时候，红袖暗自担心小侯爷的安危，还想让姚不凡和蒯无用跟上燕然。
    燕然却摆了摆手，示意用不着保护。
    眼下的情形很明显，那个幕后黑手已经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汴京东南。
    而且从这里出去一，顺着御街一拐弯就是宣德门，他就进皇宫了！
    于是队伍分成两股，立刻出发，燕然向北，所有大部队顺着御街向南……
    等燕然和宣旨太监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街口时。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苦笑着对那太监说道：“这位总管！”
    “不敢当！”那太监听见燕然的话，连忙捏着公鸭嗓转过头来。
    “我这身衣服去面圣，实在不合适，另外金鱼袋也没带着。”
    “过了前面一转弯就是我家，”燕然笑着对太监说道：“能不能容我换身官服？很快的！”
    “也好！咱们快点啊小侯爷！”那太监听到这话，看了看燕然身上的衣服，也一脸为难道：
    “要是让圣人在宫里等着急了，咱家可就要挨板子了！”
    “很快很快！”燕然听了之后，赶紧一拨马头，加快了脚步。
    当他来到了自家府里，燕然飞快地步入后宅，让鸣鸿给他换上官服，金鱼袋也挂在了腰间。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花木摇动，微风吹来。
    屋檐下那把碎裂的宝剑穿成的风铃，清脆的“叮咚”作响，煞是悦耳动听。
    随着风铃的节奏，燕然轻轻哼着歌。
    他心想着皇帝如此紧急召见，自己又该如何应付？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
    同一时刻，
    苏信带队向着城东南，火速进发！
    突然有一匹马，从前方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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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7章：一霎时、此心如冰

    红袖姐姐眼力最好，战马还在十余丈外，她就看到骑马的那个人摇摇晃晃，周身是血！
    那是……古夙罗！
    “怎么回事？”见此情景，红袖刹那间皱紧了眉头！
    ……
    好吧，让我们把时间逆流，从现在开始算起，两刻钟以前。
    那是在侯府里，正当教主方腊一把抓住武松手腕的时刻。
    在田虎的驿馆门口，宋江的部将矮脚虎王英，披着一身翠绿色绣红花的英雄氅。一脸春风得意，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离得老远，他的眼中就是兴奋的光芒一闪！
    在驿馆门口旁边，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浓荫中俏生生站着一位美人！
    梨花天女楚苏苏，姑娘二十岁上下，生得姿色绝伦，真像是春日时节一棵雨后的娇艳梨花！
    今天矮脚虎王英跑到这里，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位楚姑娘。
    就在上午行动之后，几支队伍分别之际，他分明看到那位楚姑娘在临行前回过头……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之后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王英就觉得“嗖”地一下，自己就像是一瞬间被姑娘吸进了深深的眼眸里！
    这也太勾人了，这这这谁受得了？
    于是王英一路上横想竖想，都觉得这姑娘，定是对自己有意！
    于是他回到驿馆后又跳墙跑了出来，想着在田虎驿馆这附近转转。
    或者是找个人借故进去，把那位楚姑娘约出来？
    可是他一到门口，就发现那姑娘居然就在门外等着他……这不就对上了吗？
    果然此女对我有意！正好我也对她有情！哈哈哈！
    于是王英小短腿迈着四方步，一摇三晃的朝姑娘走了过去！
    “姑娘在此久候……不会是在等我吧？”
    王英眼角带笑，眉飞色舞地向那位楚姑娘撩了一句。
    楚苏苏姑娘一见王英到来，却是面如秋水般清冷，姑娘低声向着王英说了一句话……
    就在此时！
    街对面远远的一座酒楼上，一个人正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馆驿门口的情形。
    此人正是那位西夏高手卧酒，而他旁边的座位上四平八稳坐着的，正是西夏公主李龙妆！
    此刻的卧酒，双眼注视着王英和楚苏苏姑娘的嘴唇，口中轻声说道：
    “王英说：姑娘在此久候……不会是在等我吧？”
    “楚苏苏说：告诉你家宋江头领，燕然他……嗯？”
    “怎么了？”
    李龙妆公主听到卧酒读着对方的唇语，说到一半居然停下来了，她立刻皱眉问了一句！
    “田虎手下那个瞎眼的小姑娘，发现我了！”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李龙妆的脸色立刻一变！
    在这之前，她也见过田虎手下的那对小姑娘，寂灭天骄陈醉陈醒。
    可那个瞎眼的小姑娘，竟然能察觉到这么远的地方，有人在监视他们？
    李龙妆公主心里吃了一惊，瞬间从椅子上坐起来！
    然后她脸蛋往前一凑，目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向着远处看去……
    只见馆驿门前，那楚苏苏姑娘话才说了一半，果然被门口那里的瞎眼的小姑娘打断了。
    此刻那两个小女孩，还是手握着手不分开……
    那个眼睛清亮的陈醒，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小嘴，示意让梨花天女楚苏苏说话时小心。
    而另外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女孩，则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此时她正抬头面向李龙妆公主这边，如果此刻那双紧闭的双眼睁开……
    她一定就在目不转睛，看着这边的窗户！
    李龙妆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把脸向后一缩！
    此刻她旁边，始终一动未动的老头卧酒，却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姓楚的丫头，下半句话被打断了……她又开始说了，这次用袖子捂上了嘴！”
    “我……看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那王英很吃惊，他听完了这句话，立刻转头就走了！”
    “撤！”
    听到卧酒清楚地转述了驿馆门口发生的事，李龙妆公主不禁叹了口气。
    她毫不犹豫犹豫的下令，让四位保镖跟着自己，一起迅速撤离酒楼！
    就在李龙妆快步下楼时，她还在心里暗想：
    从刚刚被打断前的只言片语来看，那楚苏苏显然是用什么办法，把王英引诱到了这里。
    然后楚苏苏说出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这条消息，第一是要告诉梁山宋江的，第二必然和那位小侯爷燕然有关！
    可惜没听到下面的半截话，不然就能知道更多……那个闭着眼睛的小丫头，当真活活儿是个妖孽变的！
    ……
    李龙妆公主却不知道，刚刚驿馆门前发生的事，也被另一个人清楚地看在眼里。
    夏语冰，
    他是被燕然放在田虎驿馆，负责监视田虎动向的密谍……敌特三人组之一！
    此时夏语冰坐在大门里面，门洞阴凉处的板凳上。
    这里原本是过来求见的人，暂时歇脚等候的地方。
    却因为夏日里穿堂风清凉，所以馆驿里的人只要手里没活，都喜欢坐在这儿乘凉。
    刚刚夏语冰坐在门口，看到了楚苏苏和王英说话，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醒小声提醒。
    随后他还看到楚苏苏用袖子掩住了脸，低声对王英说完了下半句话！
    因为距离的关系，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听到任何一句言语。
    但他所见的一切，已经足够多了！
    田虎的贴身部下楚苏苏，秘密和宋江手下的王英见面，还向王英交代了一句话！
    作为一个资深密谍，夏语冰当然清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条事关生死的情报！
    可是……我能送得出去吗？
    此时的夏语冰，坐在清风徐徐的门洞里。
    分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感觉到几道冰冷的目光，正从自己的身上扫过！
    这代表着他刚刚注视楚苏苏和王英的时间太久，已经引起了怀疑！
    在这样不恰当的场合，自己出现在这里。
    在对方交接情报的时候，自己的眼神始终落在传递情报的楚苏苏身上……这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
    夏语冰知道，自己已经无限接近暴露，现在的他几乎变成了一张明牌！
    这条情报至关重要，关系到大事成败，甚至是很多人的性命。
    我要不要再冒险把它送出去？现在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只有一死！
    夏语冰身在炎夏热浪之中，却是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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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8章：拼一命、人在狂风

    夏语冰心乱如麻。
    他的一只手看似无意地揣在怀里，手指尖却在轻微的动作着。
    那是一小锭银子，揣在怀中的衣袋里，只有两颗牛骨骰子那么大。
    他先是把那锭银子用手指轻轻一捅，隔着衣袋塞进了腰带和肚皮之间，牢牢固定住。
    之后他捏着自己的发簪，用上面的那点铅笔芯，凭手感在那块银子上轻轻写着字。
    银子的一面是有意打磨过的，既光滑又带着微微的磨砂质感，所以可以用铅笔留下非常细小的字迹。
    其实夏语冰直到现在还没打定主意，他小心的在银锭上写好了情报，接着揣在怀里的手指一按，就把发簪尖端的铅笔芯摁了下来。
    之后假意打了个哈欠，用手捂嘴的时候，趁机把那块藏在指甲缝里的铅笔尖扔进了嘴里。
    铅笔芯被他在牙齿间轻轻地咬碎，吞了下去。
    然后他又从怀里伸出手，装作用发簪剔牙，把木头发簪顶端那个容纳铅笔芯的小洞，在牙齿间咬到闭合……
    完成之后，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破绽！
    夏语冰顺手把那根发簪，插回到自己的发髻上。
    只有那块银子上，写下的细细字迹，要不要把它送出去？
    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一次行动，只要他动了，就必死无疑！
    此刻馆驿大门外，街对面的阴凉里，蹲着一个拎筐卖水果的小贩。
    那个人叫古夙罗，他是接应小组的情报员，距离馆驿大门，只有一街之隔。
    夏语冰知道他一旦起身、出门、过街、完成情报传递。
    这二十几步，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路！
    要不要过去？
    要不要过去？
    夏语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站起身。
    徐徐的微风中，他懒洋洋地走出大门，来到了刺眼的阳光下。
    他决定……走完这段路。
    因为他在犹豫不决之时，看到了一件东西！
    ……
    古夙罗见夏语冰迎面走来，同时也感觉到了夏语冰身后，那几道阴冷的目光。
    夏语冰已经暴露了，却还是打算送出情报。
    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不怕死？
    这一刻的古夙罗，看着阳光下迎面走来的夏语冰，神色平静无波，目光有如深海。
    夏语冰看着远处的街道，无声地笑了笑。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这种时刻古夙罗不能回头，所以也不知道！
    古夙罗之前在宋江馆驿那边，暴露之后被救出来，随即投入了接应夏语冰的联络小组里。
    他没想到，夏语冰这个和自己一样不被信任，甚至还没通过考核的夏语冰，竟有这种赴死的决心！
    “来二斤这个。”
    夏语冰从怀里掏出银子，随手扔到了古夙罗的篮子里。
    之后他拿起了古夙罗用荷叶包好的水果，转身向后走去。
    古夙罗心里很清楚，既然夏语冰已经暴露，和他接触的所有人都会有嫌疑。
    也就是说：自己也跟着暴露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能不能把这份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安全送出去！
    古夙罗知道，这间馆驿里全是绝顶高手，自己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于是他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夏语冰断定他能将情报送出去，为什么他挑选这个时间穿过街道，将情报送到自己手上！
    ……
    在夏语冰回到馆驿大门前，他看到了一双笑靥如花的眼睛。
    那是楚苏苏……虽然年轻但是相当厉害，她是田虎手下最受信任的部将！
    夏语冰相信，她已经不是怀疑自己邻，而是确定了自己的密谍身份。
    之所以她任由自己完成了情报传递，并不是因为她在犹豫，而是她想把跟自己接头的情报员，一起抓起来！
    田虎座下高手如云，大门前戒备森严，没人能从这里逃走，他们很有把握！
    “买的什么？”
    楚苏苏一笑，满脸如桃花般殷红，目光中带着温暖的笑意。
    “拐枣……姑娘尝尝？”
    夏语冰把荷叶包捧起来，露出了里边的拐枣。
    他向楚苏苏笑道：“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又叫金钩梨，这个季节刚下来，倒是可以吃个新鲜。”
    “就是有点酸，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喜欢吃？”
    “我吃过人心，喝过骨髓血，我什么都吃，”楚苏苏笑着说道：“抓住那个小贩。”
    “走啊！”
    夏语冰闻言，突然伸开了双臂，猛地向楚苏苏身上扑去！
    他听到楚苏苏向身边的同伴下令，那个和自己一同受训的古夙罗，立刻就要面临围捕！
    这个时候，他所能做到的，只有全力伸开双臂拦住他们。
    哪怕只有短短片刻也好，古夙罗就有逃生的可能！
    楚苏苏却“咯咯”娇笑着，向后退了一步，白玉般的手指在阳光下一晃。
    晶莹的指甲上，霎时染满了鲜血，就像是鲜红的凤仙花汁！
    夏语冰的咽喉间，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
    片刻之前的夏语冰，坐在风凉的门洞里，那时他看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古夙罗的左手，两根手指受了重伤，还用布条裹了起来。
    夏语冰听田虎的手下说过，宋江的部将金毛犬段景柱，因为扭断了一个马童的手指，导致他的整只手都被剁了下来！
    那一定是燕家小侯爷干的！他不但救出了古夙罗，还为那孩子报了仇。
    这说明，从此以后我不用再被出卖，不用再面对背叛了吧？
    不是不是我以后不会被怀疑、被交易、被人当做利益权衡了吧？
    我是他第一个殉职的情报员，燕然他……会善待我的女儿和夫人吧？
    为了自己人的两根手指，剁掉敌人整只手掌，为我们这样不被信任的情报员报仇……
    燕然，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我夏语冰一生惊慌恐惧，颠沛流离，没有过片刻安宁。
    这情报最好有用，希望我的孩子能长大，让我的死更有价值一点行吗？燕然？
    夏语冰的身躯轰然坠地，却丝毫没能阻滞田虎座下高手，向街对面扑击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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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9章：呼一声、怒马如龙

    对街的古夙罗，此刻已经高高跃起！
    在这一瞬间，他口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他的后方，就是之前那片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死去的夏语冰掐准时机，为他找到的逃生之路！
    以古夙罗的速度身法，分明逃不出三丈之外，就会被扑击而去的高手抓住。
    可是这一声呼哨过后，他身后一列长长的马队里……所有的马都惊了！
    那些马儿听到的，分明是头马凄厉的呼啸声，那是狼群围捕前的警告！
    后面的街道上，正有一支来自西北的商队徐徐而来。
    一水的甘宁健马，光听蹄子落地的声音，古夙罗就听得出来！
    身在数十匹骏马之中，这是古夙罗最熟悉的环境，也是他唯一的优势！
    ……马惊了是什么样？过去汽车还没有大行其道的时候，经常会涌现出一种英雄，叫做“勇拦惊马”。
    因为一匹陷入疯狂状态的马，造成的破坏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更何况这条街上有四五十匹这样的惊马！
    所有马匹都被古夙罗这一声呼哨所惊，刹那间四处奔腾，疯狂地冲撞踢人！
    古夙罗的身影在如林的马腿中间翻滚扑跌、飞纵跳跃、不停的向前狂奔！
    他熟练地跑过了整个疯马群，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匹马的后背上。
    拼命一挥手中的短刀，割断了束缚马匹的挽具皮索，然后顺手将短刀，插在了这匹疯马的屁股上！
    马匹受痛，霎时陷入了癫狂！
    古夙罗一手死死抓住马鬃，一手拼命拧着马耳朵，胯下这匹马就像离弦之箭，向着远处的街道狂奔！
    眼看着胜利在望，古夙罗将将冲出重围，突然间一道流光闪过。
    古夙罗的右肩，霎时被暗器穿透，鲜血迸溅而出！
    他咬紧牙关，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疯狂的纵马向前奔驰！
    长街上满是暴躁的马嘶和行人的惊呼声，阳光下这匹陷入狂暴状态的骏马，从马头到马尾几乎跑成了一条直线。
    鲜血从肩头涌出来，漫过了腰带，一直流到了裤子里。
    古夙罗却双目怒睁，丝毫不敢泄力，他知道自己一旦晕过去，立刻会被颠下马背。
    将那块夏语冰用生命送出来的银子，一定要送到小侯爷手里……在我死之前！
    ……
    时间来到方腊接住武松那一拳的一刻钟之前。
    宋江一伙人栖身的馆驿里，陈雾行手里提着一桶清水，在馆驿中滚烫的青石地面上泼洒。
    这样洒水可以降温除尘，在夏日炎炎的时节，富贵人家每天都要这样泼水好几次。
    陈雾行原本的位置，是在淮西王庆的馆驿中监视，但后来他却被燕然调到了宋江这里。
    这里的原因陈雾行也很清楚，那是因为王庆这一伙人虽然阴狠残暴，还跟燕家小侯爷早有旧仇。
    可他们来到汴京之后，却并没有露出异常的迹象。
    反而是宋江，屡屡跟一个神秘的外人联系，甚至还造成来之前的情报员古夙罗受伤。
    宋江这边绝不能留下监视的空白，因此卖相最佳的陈雾行就被调到了这里，毕竟在这之前，他曾经长期冒充燕然铁炉堡里的工匠……
    因此他浑身上下的皮肤状态，伤疤情况，甚至是神情气质，都和一个粗使下人最为接近。
    所以陈雾行一直在边做工边暗自观察，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情况！
    原本应该在馆驿里的矮脚虎王英，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狂奔回来。
    他一进内院，就立刻找到宋江，秘密报告了一件什么事。
    随后在宋江的房里，鼓上蚤时迁捏着一件东西……似乎是一封书信快步走出来。
    之后时迁施展轻功，流星般跃上房顶，很快就消失了！
    在院子里洒水的陈雾行看到了这些，作为一个机速房资深情报员，他知道刚刚自己的所见，意味着什么。
    那是矮脚虎王英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宋江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写成书信，由鼓上蚤时迁向外传递！
    至于消息传递给谁，十有八九，就是和宋江频频联络的那个神秘的汴京人。
    这是一件很有价值的情报，必须将它尽快送出去！
    陈雾行不慌不忙洒完了水之后，提着空空的水桶，向着后院的水井走去。
    在后院的大门那边，正有两个梁山的头目把守。这两个人见陈雾行过来，立刻就向他投来警惕的目光。
    陈雾行只好在后院的井里打了水，提着满满的水桶，又一路穿过院落，直奔侧门。
    在进入跨院之前，陈雾行把水倒进了花圃里，这才提着空水桶推门推门进院。
    可是跨院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手提兵刃，死死守住了侧门！
    后门是小遮拦穆春、操刀鬼曹正，侧门是没面目焦挺、青眼虎李云。
    宋江为了保密，刚刚派人守住了所有的院门。
    不用再试了，已经出不去了……
    陈雾行知道自己再无出路，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这条情报一定极其重要，否则宋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当他这条情报，和夏语冰临死前写到那块碎银子上的情报合在一起，就是一条完整的情报链。
    那是一条重要的消息，从幕后黑手那里传出来，依次传递到了田虎和宋江的手里。
    之后消息又被宋江的手下鼓上蚤时迁，送到那个和宋江频频联络的汴京神秘人手中！
    这代表着两大强敌试图合流，一场巨大的危机即将爆发。
    如同鬼使神差一般，这条重要的情报链，在夏语冰、古夙罗和陈雾行，这三个先后被燕然俘虏的敌方情报员手里，尝试着向外递送！
    陈雾行在一个角落里放下水桶，一边静静地思索着，一边交替在庭院的阳光和廊檐的暗影下穿行。
    院子里是那些山大王相互挑衅的笑声，还有午睡时的呼噜声。
    庭院的花丛上盖着犊鼻短裤，雕花的窗棂下带着即将干涸的尿渍，啃完的鸡骨头和鱼刺被阳光晒得干燥，在他脚下咔咔作响。
    陈雾行转身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里，靠在墙根的阴影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院子里无声无息，没人谈话，也没人走动……老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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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0章：刹那间、宛若重生

    他来到西厢房的门前，无声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的房间，陈雾行记得很清楚。
    他们俩是山中猎户，还曾经是宋江的徒弟，因此本事不大，却很受重视。
    陈雾行进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时间段，爱赌钱的解珍解宝一定在前院里摇骰子。
    因为他们是猎户出身，所以他们的房间里，应该有两副弓箭！
    陈雾行进了房间，立刻回手关上房门。
    然后一个健步就冲到架子边，把其中一张弓抄了起来。
    这是典型猎户用的弓，上面并没有精美的装饰，陈雾行深深吸了口气！
    他先是把头上的发簪拔下来，确认了一下发簪上那个铅笔芯。
    接着他用指甲一挖一撕，就把弓背上用水胶粘结的桦树皮，撕下来一条。
    这种桦树皮质地细腻，防水性非常好，因为每张弓的内侧都贴着一片牛角，用于增加张力。
    同时弓背外侧，还要粘贴上梳理好的动物筋，用来增强弹性。
    ……这些东西全都是用皮革熬成的胶来粘贴的，所以下雨天很容易反潮，到时候胶漆开裂，这把弓一拉就会断！
    所以弓臂的内外两侧，才会粘上桦树皮用来防潮。这种桦树皮是整张剥下来之后再撕开，只取里面最柔软轻薄的一层才能用。
    当然它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就是如果用来写字，甚至比纸还好用！
    陈雾行在桦树皮上写好了情报，又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用自己衣服上的麻线，把桦树皮卷成的卷，缠在了箭簇下方。
    整个馆驿的地形都在他心里装着，负责接应他的情报小组，就在馆驿外的街对面。
    距离这个院子，大概是十四丈！
    那个方向有一个杂货铺，门口蹲着的一个要饭的乞丐，就是他们接应小组的成员。
    陈雾行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隔着十四丈的距离一箭盲射，把这支带着情报的箭，射到那个杂货铺门前的范围之内。
    不管羽箭最终飞进杂货铺里，还是钉在门上甚至是窗户上。
    只要自己射得不太偏，那个接应小组的同伴，就一定能看到！
    陈雾行在屋子里给猎弓上好了弓弦，试拉了一下这张弓的力量。
    然后他把那支带着情报的箭搭在弓弦上，握弓的两根手指夹住箭身。
    之后他右手无声地推门，向着院落之中看去。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院子中间的青石地面上，映着一个清晰的人影。
    陈雾行猛然抬头！
    那是一个人，正手持宝雕弓站在房顶上！
    小李广花荣，天下第一神箭！
    刹那间陈雾行只觉得后背上的汗毛，和后脑勺上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
    他知道小李广花荣有多厉害，在这个距离之内，在自己射出这支带着情报的羽箭之前，小李广花荣一箭能把自己的眼睫毛劈开！
    猛然向前纵跃，从阴凉的室内，冲到了院子里的烈阳之中！
    ……
    他记得在同样的阳光下，在燕家侯府的院落里。
    自己和夏语冰、古夙罗三个人，曾经静静地听着燕然给他们讲解谍报课。
    那是结业的那天，燕然合上了教材的最后一页，他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人组。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们知道。”
    燕然向他们三个人说道：“在你们执行任务，在遇到绝境的时刻，在你们精疲力尽，再也无法挣扎的境遇里。”
    “我希望你们在脑海里，回忆一下完成任务后，回到我这里的情景。”
    “到时候你们会和家人在一起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会在我的庇护下享受平静的日子。”
    “在剩下的人生中，你们会因为自己在绝境中，那些拼搏和奋战的时刻骄傲。”
    “所以哪怕是没有一丝求生的可能，哪怕是面临无法扭转的绝境。也请你们鼓足勇气，再尝试挣扎一下。”
    “再努力一次，让自己活下来，一直坚持到带着荣耀，走到我面前！”
    ……
    为了这个想要我们获得荣耀，想要我们成功归来，想要我们活下来的人！
    ……陈雾行身体奋力向前猛冲，阳光在泪水中斑驳迷离！
    使尽全力，冲到院落中，陈雾行转身开弓！
    那支带着情报的羽箭，顺着他心中预定的方向，霎时离弦而去！
    ……
    房顶上的小李广花荣，瞬间恍惚了一下。
    在刚刚的一刹那，从对方推门的那一刻，到对方射出羽箭为止。
    他足以用手中的宝雕弓，射杀这个人三十次！
    甚至在对方已经把羽箭射出去之后，花荣也有把握用雕翎箭，凌空将那支羽箭射落。
    可是他的手在伸向箭囊，抽箭在手之时，他却发现自己抽出来的，居然正巧是那支寒铁箭！
    在一瞬间的失神中，花荣突然想到……
    这间馆驿是燕然的地方，能在馆驿里派驻探子的人，也只有燕然吧？
    这个冲出来的汉子，他看到了我，他也认得我，当然知道我的箭！
    他知道我能将他射成刺猬，可他还是不顾生死，射出了这一箭？
    他应该是燕然的手下吧？小侯爷麾下慷慨悲歌之士，甘愿赴死之人，何其多也？
    和这支一模一样的的寒铁箭，在苏云期的手上三次离弦，两次救人，而我却用要用它，射杀苏信的兄弟？
    我……
    这一刻，小李广花荣只觉得被手指弓勾住的弓弦，竟有千钧之重。
    自己使尽全力，也抬不起来！
    直到陈雾行射出了这一箭，看着羽箭飞向蓝天，他全身上下的力量好像都被抽空了。
    他在等着花荣的雕翎箭，将自己穿喉而过！
    浑身上下紧张之极，陈雾行扔掉猎弓，在阳光下伸开了双臂。静静听着自己射出的那支箭，呼啸着远去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雾行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庭院静谧，空空如也，阳光炽烈，宛若重生！
    房顶上，小李广花荣早已不知去向。
    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矫健的身影，是不是幻觉！
    在这一刻，墙外的街道上。
    一个手里攥着桦树皮的乞丐，和很远处怀揣着碎银子的古夙罗，同时在街道上狂奔。
    一个完整的情报链，正在火速传递的路上。
    这就是情报战，它决胜于大人物的战略，也取决于精妙的谋算。
    可是有时，一个小人物一瞬间的抉择，也会成为整个战局的……胜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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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1章：漫天风雨、黑云压城

    长街上，鲜血几乎流尽的古夙罗，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红袖。
    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朝马背下倒去。
    可就在他即将落地之前，却有一个人飞掠而来，犹如燕子抄水一般，将他抱在了手里！
    “夏语冰死了！这是他传递给我的……”
    古夙罗看得清楚，冲到面前救下自己的，正是浪子燕青！
    他使尽全身力气，将那锭银子塞到燕青的手里。
    在银子离手的一刻，他全身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松弛下来，燕青则是一甩手，锭碎银子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红袖姑娘！
    在这之后，燕青迅速封闭古夙罗肩头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那伤口触目惊心，足有手指粗细，好在是个贯通伤！
    小侯爷特制的刀伤药，不要钱一般大把往伤口上按，燕青犹自不停，把满是药粉的右手伸进怀里。
    拿出来一个瓷瓶，他将整瓶药液“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古夙罗的嘴里。
    “不许昏！把它给我吞下去！往下咽！”
    燕青的语气严厉至极，那古夙罗几乎是在半昏迷状态中，下意识地往下吞咽着药水。
    因为这个野小子平生最怕燕青，那可是连续朝自己执行过两次死刑的男人！
    等到吞下了药水，古夙罗立刻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像是漂浮了起来。
    心跳开始平缓，伤口上的血也止住了，这药水几乎将古夙罗从生死之间拉了回来！
    “治一下那匹马……它还能跑！”
    当古夙罗缓过一口气后，他立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燕青，让他救救那匹被屁股上被插了一刀的马儿。
    燕青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古夙罗还在意马匹，说明他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小乙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的命，算是捡回来了！
    之后燕小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古夙罗，低头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你告诉我，你愿意为谁赴死？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燕……然！”
    “这次我信你！”
    燕青微笑着把古夙罗抱起来，交到了旁边的卫兵手里！
    ……
    这一刻，三大寇中的宋江、田虎、王庆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边。
    那锭银子由红袖手中传递到了苏信手里，苏信看过后又递给了李师师。
    之后燕青也接过了这锭银子，在四位智囊先后看过之后，苏信抬头看了看红袖。
    红袖却低头轻声道：“此时我方寸已乱，不宜作出决定……苏信你来！”
    所有人的目光，随即聚集在了苏信身上。
    看过这锭银子的四大智囊，谁会不明白这条情报的重要性？
    那代表着燕然之前所预料的，并不处于同一阵营的两大黑手，出现了合流的迹象，意味着敌人即将行动！
    可是在苏信的心里，不管敌人想干什么，自己这边都有一件最紧急的事需要解决。
    他们是不是要继续向前，捕杀那个已露行迹的假方腊？
    苏信咬紧了牙关，向周围看了一圈。
    当他看清楚身边这支高手团的所有成员之后，苏信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立刻放弃行动，原地解散队伍，燕府家将以最快速度回援，和小侯爷汇合！”
    “什么？”
    听到这话，那三大寇立刻呆住了。
    他们还以为眼下要去围捕方腊呢，怎么突然间接到了这条消息，苏信却决定取消对方腊的追捕？
    苏信话才落地，就已带队拨转马头。
    他根本就没理会那三大寇，带着所有燕然的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回头，沿着御街火速向北！
    “为什么决定这么做？”
    在队伍转向之际，红袖姐姐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李师师却不解地向着苏信问道。
    “因为队伍里，马植不见了！”
    苏信一边催动着战马，一边满脸冷峻之色，咬牙说道：
    “刚刚从都亭驿出来的时候他在，路上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过话。”
    “可是就在古夙罗出现的时候，趁着咱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古夙罗身上，马植趁机溜了！”
    “我不管那些幕后黑手有什么样的计划，也不管他们要对付谁。”
    “总之这样的时刻，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小侯爷的安全！”
    “希望古夙罗带来的这条情报，不是有关小侯爷的……否则咱们现在回去，已经太晚了！”
    大家听到苏信的话，才明白了这条情报里蕴含的危险。
    如果情报指向的目标是小侯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因为此刻的燕然身边，几乎没有自己人！
    “姚不凡、蒯无用、冷烟翎、燕青！”
    苏信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点名，被他叫到名字的几个人毫不犹豫，从马背上腾身而起！
    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轻功卓越的高手，与其骑马在汴京城里绕来绕去，不如穿房越脊、高来高去，以最快速度向着燕家侯府方向飞奔！
    希望……他们赶得及！
    ……
    等到苏信和红袖带队向回急奔之际，眼看着来到御街下一个路口处，却看见前面极速跑来一个人。
    当马队疾驰到此人面前，他用手上的铁棒一撑地，“噌”的一下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匹空置的战马上。
    ……铁棒栾廷玉！
    他脸上满是急切之色，还没在马背上坐稳，便向旁边伸手递过去一件东西。
    他的指尖夹着一条小小的桦树皮，一下塞到了苏信手里。
    苏信看完了这条桦树皮上的情报之后，他一边将情报递给身旁的红袖，一边向着栾廷玉问道：
    “这条情报怎么送到了你手上？为什么是由你转交？”
    “送情报的人，不知道你们的具体位置！”栾廷玉低声吼道：
    “他说这封情报是一刻钟以前，在宋江馆驿里用箭射出来的！”
    “应该是情报员陈雾行，在难以脱身的情况下，作出的紧急措施。”
    “负责传递的人把情报送到了都亭驿，范大哥说你们刚刚离开不久，所以让我赶紧追上你们，立刻把情报交到你手里！”
    此刻的苏信才明白，这份情报传递时居然拐了个弯儿……而这时他也和红袖一起，将前后相连的两份情报拼接在了一起。
    这一刻，苏信和红袖两个人终于想通了。他们的心中，也霎时如同油煎火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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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2章：至暗之时、笑语一声

    宋江和田虎只是这份情报中间位置的两个环节，从大局来看，情报的一头一尾，却分别指向了两伙强大的敌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燕然……那么很有可能，刚刚过来传旨的太监，其实是一个诱饵。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燕家小侯爷离群，然后对他发起突袭！
    想到这里，苏信和红袖紧咬着牙关，催动战马再次加速！
    ……
    他们身后远远的街道上，正是三大寇三伙人驻足的地点。
    此刻的宋江面色阴冷，看着红袖他们离去的背影。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转向了自己队伍中的矮脚虎王英。
    不知道这位宋江头领，心里在想什么。
    甚至连他自己的兄弟们都在猜测，他们公明哥哥在这次事件当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另外一边，淮西王庆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他阴冷的面庞下，似乎在不断做着算计权衡。
    即便是他最亲近的手下，看见他此刻的神情，也不禁暗自心惊！
    田虎看着红袖和苏信带队远去，又看着一队武德司军士抬着担架上的古夙罗，不疾不徐地离开此地。
    对于田虎来说，此刻的古夙罗早已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不再是灭口的目标。
    一旦情报传递出去，古夙罗就像陈雾行射出去的那支羽箭一样，只不过是一件用过的工具而已！
    这野小子拼死逃生，带回情报的结果，就是这次围捕方腊的行动戛然而止。
    燕然手下的所有武力正在急速赶回，试图和那个奸猾之极的小侯爷合流在一起！
    这一刻，楚苏苏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田虎大王的双眼。
    她知道这次行动中最糟糕的一步棋，就是她没有及时击杀古夙罗，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田虎无声地拨转马头，马蹄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带着人马缓缓离开了街道。
    等他们走出去很远之后，再也见不到其他两大寇的目光，田虎却把目光转向了楚苏苏……他忽然笑了出来。
    苏信他们现在回援，已经来不及了……燕然孤身一人独对强敌，他必死无疑！
    ……
    与此同时，
    燕然换好了衣服来到院落中，可他正要随着太监出发之际，却突然看到自家院子里，多出了四个人！
    燕然苦笑了一下，如今他这个侯府内院，已经完全说不上戒备森严了。
    所有机密资料都已经转移，所有高手团都在外面执行任务。绝大多数的武德司军士，不是跟随红袖去执行任务，就是回去领用装备准备开战。
    因此现在的燕家侯府大院，什么杂碎都敢往里闯……这群狗东西！
    “你是在找那个太监吗？你见不到他了！燕然！”
    那四个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位，看到燕然抬头望过来的目光。
    他拎起手指上捏着的一串东西，就像丢垃圾一样，将那东西扔到了燕然的面前。
    正是那串风铃……上面的绳索，原本应该连着报警的旗花火箭！
    燕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这四个人无疑对自己的院子极为了解，他们甚至知道这串风铃上的秘密！
    而且他们必定是武功高绝，因为自己刚刚还听到风铃的响声，眨眼间这串风铃却到了敌人手里！
    “你们是谁的手下？来这里来见我，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燕然一边向前走了几步，一边挺起了胸腹。
    感受到了后腰上的火枪，小侯爷稍微定了定神。
    “当然是要死的！”对面的四个人各自抽出兵刃，为首那位冷冷地说道：
    “但是你死之前，我还想听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燕然笑着问道。
    “我很佩服你，到现在还笑得出来……我问你。”
    只见这黑衣人沉声问道：“我家高衙内，是不是死在你手里？”
    嘶……高俅的手下！
    燕然一听见这句话，立刻就全明白了！
    高衙内已经死了那么久，除了他那个混蛋老爹以外，恐怕再没有人会在意那位花花太岁！
    今天这四个人气势汹汹而来，肯定是高俅派来的。
    自己就是杀死高衙内的元凶，这件事也绝不是高俅自己想通的，而是有人向他透露了消息！
    如果高衙内并没有死在梁山宋江的手上，除了宋江之外，燕然就是排名第二的凶手人选。
    毕竟燕然和高俅结仇已久，自从小侯爷对付朱勔那场战斗之后，高俅就被燕然断了接手东南应奉局的财路，高衙内强抢民女的事也落在了燕然的眼里。
    而且那个高衙内，还对小侯爷的财富与家眷垂涎三尺！
    这个消息一定被有心人透露给了高俅，于是高俅几乎瞬间就会发觉，原来自己上当了！
    所以要不是宋江杀人，那就只能是燕然了……所以他才派来了四名手下。
    这些杀手接到的任务肯定是直接处死燕然，然后带着他的口供回去！
    “可是我没工夫告诉你们啊！”
    这局面分明是危险之极，燕然却摊了摊手，笑着向那四个黑衣杀手说道：“你们也没法向我下手。”
    “怎么？就凭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你还想反抗一下？”
    “暂时还没想反抗，”燕然笑着努了努嘴：
    “可是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身后的六位兄弟，是有什么事找我？”
    “嗯？”
    四位杀手一听之下，便是全身一震！
    可不嘛！当他们回头一看，果然就见院门那边有几个人，正默不作声地向着院子里走来。
    ……正好是六个，而且手持兵刃，气宇不凡！
    “几位有什么事？”燕然笑着对那六个人问道：“如果想杀我，麻烦后边排队，注意队形。”
    “你胡说什么？”
    当六个人来到院落里，一见此处的情况，他们当然也不知道眼前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人听到燕然的话，立刻皱眉怒斥了一句！
    “那就是来请我吃饭的？不管干嘛你肯定得在后边等着，前面已经有四位了。”
    燕然一边说着一边笑，还悠闲地把身体靠在假山上，在那儿看上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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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3章：谁知我心、檐下风铃

    这时后来的那六个人，看了一眼院里高俅的四位手下，冷冷地说道：
    “今天谁都请不走你，天大的事，都给我往后放！”
    “我们是东宫卫队，太子有急事相召，燕然！你现在就跟我们走！”
    东宫卫队？听到这里，燕然不禁皱了皱眉。
    话说太子现在蹦出来，是不是太早了？他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啊！
    再看这六个人的架势，他们可不是来请人的，是明晃晃要来抓自己的！
    也就是说，那位当朝太子惊慌失措，已经开始着急了，是不是汴京城内的情况有变？
    想到这里，燕然心中暗自疑惑，但脸上却并没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
    小侯爷摊开手，向着面前的两队人说道：“这边高俅高太尉派手下来，要将我活活砍死……”
    “这边东宫太子派卫队来，要把我抓回去问话……外边还一太监，说是天子相召！”
    “要不我把他也喊进来，你们三伙人当场石头剪刀布，决定我跟谁走？”
    “胡说八道！外边哪有太监？”
    这时高俅的手下被燕然一口说破来历，不由得心头一惊！
    随即他们眼露凶光，握紧了兵刃，看来是要使蛮力来硬的了。这下就连后进来的那六个人，他们也必须杀人灭口了！
    可那六位太子派来的人，却向着燕然怒道：“我们刚刚从外面进来，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太监！”
    “哦……那我就明白了。”燕然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是真太监，那他身受皇命，是不可能临时逃跑的。也就是说，他是个假太监！”
    燕然若有所思地向着面前的两伙人说道：“也就是说，就派那个假太监来的人，把我从队伍中引出来的。”
    “同时假太监背后的主人，也把我孤身一人，无人保护的消息，传递给了所有想要对我不利的人！”
    “可是不管你怎么说，你今天都死定了！”
    那高俅的四名手下，闻言却冷冷地向着燕然说道：“我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我家高衙内，是不是死在你手里？”
    “我们是奉太子之命而来，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这时那六名东宫卫士，见先来的四个家伙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他们各自拔出了兵刃，向那四个黑衣人愤怒地问道！
    “都给我闭嘴！”可这时的燕然，却皱着眉说道：
    “现在我弄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鱼不上钩，净是小鱼崽子闹窝！都给我死！”
    “嗯？”
    这十个人凶神恶煞，一般正要动手之时。
    他们听到燕家小侯爷，突然冒出了这句不着边际的话，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伙东宫卫士，是做梦也没想到，燕然居然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而高俅的手下，则是怎么也想不通，燕然武功如此低微，他拿什么杀人？
    可是他们随即发现燕然的手，在假山上一抓，居然把一块石头硬生生抠了下来。
    在那块石头下面，连着一根细细的铁链……被燕然用手一拉，拽出足有两尺多长！
    一瞬间燕然就躲在了假山后面，还顺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院子里……轰然巨响！
    两处爆破点烟尘滚滚，无数滚烫的钢珠嗤嗤作响，横竖飞射！
    这片狂袭而来的钢珠，简直如同冰雹一般，就算再高的武功也无法格挡躲闪。
    两发定向杀伤地雷，被燕然一北一西，布置在院子里的两个方向。
    一旦爆炸，飞溅出来的钢珠形成的巨大扇形杀戮区域之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年冷烟翎那样高绝的武功都躲不过去，更何况这几条咸鱼杂碎？
    一刹那之间，他们就被狂暴袭来的钢珠射穿得好像筛子一般。
    伴随着腾起的血雾，十个人在院落里摆身甩臂，疯狂起舞！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所有人倒下之后，燕然轻声哼着歌走出来，在死人堆里找到了那串，被割断的风铃！
    风铃在他手上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满院子的尸首狼藉，鲜血横流！
    ……
    当红袖和苏信火速回到燕家侯府之时，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地上莫名其妙多了十个残缺不全的死人，硝烟的味道还未消散。
    满地鲜血横流……小侯爷已经不见了！
    苏信先是检查了一下假山上的机关，断定这是燕然自己引发了定向地雷的爆炸。
    另外从地上死尸的情况来看，他们显然是意图对燕然不利，却被小侯爷果断下手击杀。
    可是小侯爷自己，却已经不见了，难道是被人抓走了？
    况且小侯爷只是引爆了杀伤地雷，却没有发出旗花火箭警讯，这又是为什么？
    当苏信来到屋檐下，看到上面挂的那串风铃时，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之后他转头向着红袖说道：“这串风铃被人割断过，后来又被人重新系上了。”
    “敌人不会这么无聊，先割断了它免得小侯爷报警，要走的时候还把它恢复原状……”
    “所以肯定是小侯爷，用这串放回原位的风铃告诉咱们，他是自己离开的，并不是被人抓走的！”
    “可他现在这个时候，能跑到哪儿去？”红袖姑娘一边暗自担心，一边焦急地问道：
    “他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外面危险之极？”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小侯爷应该火速向着大部队靠拢的。”这时的燕青，也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小侯爷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他另有打算！”
    ……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燕然在干什么呢？
    小侯爷一个人出了侯府后门，正在慢慢地步行，一路向皇宫宣德门的方向走去。
    刚刚他杀的那十个人，需要两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燕然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解释。
    先来的那四个杀手，高俅绝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手下，所以这四个人的死因，燕然无需给出理由。
    另外那六个人，即便他们是太子东宫的人，杀了东宫卫队也相当麻烦，可燕然也不打算面对太子的责问。
    反倒是太子，现在他要给他爹宋徽宗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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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4章：磨砺爪牙、苦候时机

    燕然此去直奔皇宫，正是要向宋徽宗报告此事。
    有人假传天子圣旨，在围捕方腊的关键时刻，将燕然一个人调了回来！
    随即他就遭到了十个人的刺杀，如果不是燕然奋力斩杀了这十人，现在小侯爷已经命丧黄泉了！
    呵……如果这时候太子敢蹦出来说，死的那十个里面，有六个是他的人。
    那需要解释的人就不是燕然，而是太子了！
    为什么这边刚刚有人把燕然调虎离山，那边的刺杀行动马上就开始了，而且动手的还是你太子的卫队？
    你给我说说，假传圣旨的那个太监，如果不是你派过去的，怎么会配合得这么恰到好处？
    ……
    天边乱云飞度，大风忽缓忽急，空气中带着凉森森的水气。
    燕然行走在街道上，头顶上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压力，渐渐降临。
    他知道那件事，那场等待了许久的阴谋，终于开始了。
    敌人已经觉得他是个阻碍，下定决心要出手除掉他，刚刚派太监诱杀自己，就是最明显的征兆。
    看这天色，好像要下雨了。
    不知道风暴过后，剩下的那个人会是谁？
    ……
    燕然走在街道上，当他抬头看去，远处宣德楼金色的琉璃瓦，已经在民居房顶上探出了头。
    只要再往前十几丈远，一拐弯大内宫门就在眼前！
    可是就在这一刻，燕然却像是一步迈进了一个结界。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
    街道上所有的行人，大声吆喝的小贩，招待顾客的店主，匆匆走过的姑娘，全都向着燕然的方向转过了脸。
    百余道目光同时看着他，无数双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彩，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专为燕然而设的布景！
    这是……走进了敌人的埋伏！
    不知不觉中，燕然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刹那间横在了他的咽喉！
    燕然全身一震，却发现自己的双臂被一股巨力抓住。
    他不但没有办法摸到自己后腰上的火枪，甚至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丝一毫！
    就在此刻，一个身穿着宽大黑袍的人，从远处的街心上走来。
    “你是不是以为，一进了皇宫你就安全了？”
    那个人全身上下罩在黑袍之内，连他的双眼都看不见。
    可是一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燕然就笑了出来。
    “不是你……我知道他是谁！”
    燕然在不经意间迈入了陷阱，瞬间被敌人所擒。
    可是在钢刀压喉的情形之下，他居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你说什么？”
    对面那人浑身上下的黑袍，都在风中飘拂舞动，他在黑洞洞的兜帽之下，向着燕然低吼了一声！
    “你不过是个杂碎而已，我说你背后的那个人！”
    燕然大声向那个黑袍人身后的空中喊道：“你这条老狗，事到如今，还不肯出来吗？”
    “……蔡京！”
    当燕然一口叫出这个名字，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是脸色凌厉，无数阴冷的目光投向了他。
    在旁边的店铺里，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他蹒跚地来到街心，站在了燕然的面前！
    “我就知道是你！呸！”
    燕然不屑地啐了一口吐沫，刚刚当他发现满街的贩夫走卒全都是一伙的，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能培养出和七十二路烽烟一样的队伍……除了老贼蔡京，还能有谁？
    面前的蔡京虽然老态龙钟，目光浑浊，却丝毫没有中风偏瘫的迹象，他一如既往的阴沉而稳重。
    “不愧是燕然，果然好快的头脑，可现在头脑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
    蔡京声音低沉暗哑地说了一句，随后他身子向后一坐，坐在了手下为他搬来的一把太师椅上。
    “所以你一直装作半身不遂，口不能言，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燕然冷冷地向着蔡京问道。
    “没错，”蔡京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边打量着燕然一边沉声说道：
    “当我发现我最喜欢的儿子被人杀了，我还找不到凶手是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躲在暗处、磨砺爪牙，等着那个害死我儿子的人自己露出破绽！”
    蔡京仰头感慨道：“我就算是有通天的权势，如海的智谋，也没办法和一个看不见的人争斗！”
    “现在你可以说了，”蔡京说到此处，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白眉下老狼一般的双眼，昏昏欲睡地盯着燕然道：
    “原本我就怀疑，以宋江那个跳梁小丑、无能草寇，哪有残杀大宋枢密院的胆子？”
    “所以那个杀掉我儿蔡攸的人是不是你？燕然！”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此时的燕然虽然被钢刀横在咽喉上，他却毫不迟疑地答道：
    “那天你儿子抓了我一个朋友，还有我朋友的父母。我若不杀穿枢密院，砍死蔡攸，这件事解决不了！”
    “没错，你那个无能愚蠢的儿子就是我砍死的，而且剁他的时候很有快感……你特么过来咬我啊！”
    “你！”
    此刻的蔡京老贼，白发簌簌而动，显然是愤怒之极！
    他做梦也没想到，燕然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而且态度还是如此嚣张，他怎么敢？
    “你既然敢承认，那你今天死定了。”蔡京强压着怒火说道：“现在你有没有后悔，无故残杀我儿？”
    “我后悔什么？为国锄奸而已，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我！”
    燕然却冷笑着向蔡京说道：“你身为一朝相国，你儿子身为朝廷重臣，却只知结党营私，培植势力，中饱私囊，弄权牟利，你们干过什么正经事？”
    “禁军糜烂你们不管，吏治败坏是你们一手造成，百姓受灾你们不问，遇到利益你们一拥而上！”
    “蔡京你提拔朱勔、祸乱江南、勾结童贯、资助强敌，一味奉迎天子，丝毫不顾庶民死活，你也配当相国？”
    “到现在汴京叛乱在即，天下危在旦夕，有人拿你做刀杀人，你一心想的，还是私仇！”
    “活着百无一用，死了落个千秋骂名，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你的家国，做过一件有用的事？”
    “……苍髯老狗，皓首匹夫！这么多人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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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5章：泰山压顶、雷霆一击

    燕然在生死之间，骂得却是痛快淋漓！
    哪怕就是束手被擒，他的气势也不曾比蔡京弱了半分！
    “好！你好！”
    蔡京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他看着面前毫不畏惧的燕然，死死盯着那张年轻英锐的脸！
    “那好，今日我就给我儿报仇雪恨，你死吧！燕然！”
    “杀了他！”
    蔡京大声向燕然身后的那位刺客，下了命令！
    “是！”
    那刺客毫不犹豫答了一句！
    这下完了……小命要交代！
    这时的燕然已经感觉到，那把钢刀在自己脖颈上，猛地加大了力道！
    就在这生死分界之际，燕然突然发现那刺客，霎时一转身，就从身后转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把雪亮的钢刀，在自己的喉间瞬间消失。那刺客却突然拉下了蒙面巾，捧着燕然的脸，向着他的双唇上亲了下去！
    “啊？”
    “这……”
    在这一刻，在场的不知多少人，同时发出了惊呼！
    姑娘的双唇在自己唇齿间热烈的贴紧，芬芳柔美，冰凉甜润，灵动万分，热切难言！
    怎么回事？
    这时就算是燕然，都惊得浑身不会动了！
    等到那女刺客姑娘品味良久，终于捧着燕然的脸庞抬起头来，这时小侯爷才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自己做梦也没想到，熟悉至极的娇俏面庞！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面的蔡京看到这番情景，把这老贼气得要疯了！
    刚刚他还被燕然一顿暴骂，可是当他下令杀人的时候，分明是自己手下的女刺客，却公然抱着燕然就亲？
    而且亲起来还没完没了，你是想让燕然窒息而死吗？
    就算蔡京再老糊涂，这时也知道情形不对了。
    他随即向着身后，那位一身黑袍缠身的怪人说道：“毒王！格杀勿论！”
    “是！”
    那黑袍人听到蔡京下令，立即凛然遵命。
    只见他一边向前走来，一边冷冷地向燕然说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惜只有你们两个，可惜燕然你的手下，全都不在！”
    “我应该在你的亲人朋友面前毒杀你，应该让他们看着你悲嚎惨叫，化作一滩浓血！”
    “没关系！他们迟早都会死在我手里……记住了！我是蔡相麾下异人，毒王霍天明！”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燕然此刻眉头紧皱……他终于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他就是羊小白口中，那个金粉毒王！
    就是他使用金粉毒药，在十二年前毒杀酸枣武阳两县村民，两年前杀害大儒游酢全家，不久前又杀了都指挥使常虎！
    当毒王从黑袍中伸出一只鸡爪般枯瘦的黑手，正要向燕然和他面前的姑娘施毒之际。
    燕然刚刚觉得一股巨大的危机征兆，正要扑面而来……蓦然间，却听到毒王发出了一声怒吼！
    一袭黑袍陡然的炸碎，毒王浑身上下的血肉骨骼，内脏脑浆，一瞬间被崩得四分五裂！
    就在那毒王血肉横飞之际，却有一个人影，在他身体里陡然出现！
    此人闭目仰头向天，傲然张开了双臂！
    谁能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人？
    竟然能在眨眼之间，击杀毒王霍天明，还在他残躯血肉里突然现身！
    这时就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诡异身影，用霍天明一模一样的姿势，伸手指向了燕然！
    可是他粘满了脑浆和血肉的脸上，却带着一副邪异之极的微笑！
    “你！”
    这次发出惊呼的，却是燕然！
    只见这个人向燕然一笑之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满街的血肉碎布。
    “刚才这孙子……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此人一开口说话，居然还开了一句玩笑。
    这一刻，端坐在对面的蔡京，陡然间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暴风一般迎面冲来。
    “六十四路黄泉！”
    蔡京怒火中烧，低声怒吼了一句：
    “就算你武功再高，毕竟只有三个人！本相让你们看看，我亲手重建的刺客团！”
    “你说我们……只有三个人？”
    这时，那位站在燕然身前刺客姑娘嫣然一笑。
    她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燕然的胸前……
    这姑娘伸手指了指蔡京身后……当那老贼回头之际。
    他发现身后的街道上，高耸的房檐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矫健身影！
    一年来他重建四方台，再造六十四路黄泉。可是这些苦苦搜罗训练而来的高手，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你的手下，分明被人调走了！燕然！”这时的蔡京陡然间怒火上冲，愤怒地大喊道：
    “你应该独身在此！孤立无援！这些是什么人？”
    “我来告诉你……”
    这时就见那位刺客姑娘，纤纤玉指指着蔡京和六十四路黄泉身后，那一片静默如山的高手笑道：
    “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司行方……”
    “万世千劫，不动明王，邓元觉。天风浩荡，长空神王，吕师囊。”
    “九幽潜龙，天罗法王，历天闰。雷动九天，无上魔王，包道乙！”
    说到此处，那姑娘指向了街道中间，那个刚刚爆破毒王霍天明，从尸块血雾中陡然出现的妖异道人……
    他正是妖道包道乙，燕然的老熟人！
    姑娘笑着继续指点说道：“箭神庞万春、虎帅王寅、疯魔刀郑彪，大风刀石宝，小吕布方杰，摘星手夏侯成！”
    “羽衣仙子虞采薇，夜行天女裴青衣，桃花仙子花十七，明月仙子庞晓梦！”
    “明教左右光明使，护教四大法王，六大神将，四位仙子尽皆在此……”
    “还有他！你认得吗？”
    当姑娘说到这里，她指向了队伍中的一个人！
    当老贼蔡京转头看去，就见那人正顺着长街，一步步向前走来。
    一身朴素粗衣，依旧英雄绝世。满头须发花白，有若战神重生！
    “谁说我们只有三个人？”那老人走来之后，向着燕然一笑，又转头向蔡京笑道：
    “老夫明教教主，江南方腊，明教部将，全体在此！”
    “方腊？你是方腊？”
    蔡京听见这老人的名字，不禁全身剧震。
    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以为燕然孤家寡人，毫无抵抗之力，自己这边以泰山压顶之力，必胜燕然的时刻。
    江南方腊居然率教众而来，成了燕然身后的强援！
    方腊怎么会和汴京燕然搅和在一起？他们什么时候结成了同盟？
    原来我以为的必胜之局，竟然是燕然小贼，设下的圈套！
    这一刻，这位一生纵横官场，所向无敌的奸相蔡京，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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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6章：玉蕊含珠、愿酬君意

    “还有我，”
    这时站在燕然身前的那刺客姑娘，笑靥如花地指着自己：
    “看着我！我就是你儿子死的那天，被他抓走的那个人。”
    “就是为了救我，小侯爷才会杀了蔡攸！”
    “我亲眼看见小侯爷一刀砍下了蔡攸的狗头，一刀斩首，痛快淋漓，那是我永生难忘的时刻！”
    “一丈青扈三娘在此……现在该你死了！”
    “如此英雄，岂容独行？面对燕候，敢称必胜……你好狂啊老狗！”
    当一丈青扈三娘再次出现在燕然面前，却是见了面就大胆忘情地亲了小侯爷！
    之前她深入江南义军，拜入魔王包道乙门下，不但让扈三娘学会了一身妖异之极的本领，也让这姑娘性情炽热如火，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一看到眼前的局势，蔡京就知道自己完了！
    整个江南明教的高手尽数在此，当他们一起上前动手之时，蔡京引以为傲的六十四路黄泉，随即就被无情地砍杀摧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长街上剑光如雨，刀锋轰鸣，血浪飞溅，摧枯拉朽！
    就在几次呼吸之间，六十四路黄泉被明教高手屠戮殆尽！
    这次重新组建的黄泉刺客，和他们之前那波先辈一样，不知犯了什么忌讳。
    居然还是燕然，竟然还是走了之前的老路……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燕然看着护在自己身前，身材高挑，艳光夺目的扈三娘，也是心中暗生感慨！
    看样子，这姑娘是跟着包道乙学坏了呀！
    还带上来抱着就亲的？也不让我准备准备，就不怕我笑出声儿来，乱了气氛？
    “你这丫头，本事见长啊！”
    趁着前方肃清顽敌之际，燕然轻声在扈三娘耳边说道：“和我说说，你跟包道乙那家伙学什么本事了？”
    此时的扈三娘，被燕然口中热气在耳朵上一吹，分明连耳朵带脖颈都红了。
    可她还是向燕然笑着说道：“我可学了好多东西呢！”
    “龙象之力，天魔怒斩，古今奇术，第九名刀，采战之法，双修大道……你要不要试试啊小侯爷？”
    “啊？双修……”
    一听到扈三娘居然学了这种魔教妖术，燕然不禁喜心翻倒，还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可是我不会啊……”
    “回头三娘都教给主人……此生此世，我是你一个人的妖女！”
    还有这好事呢？燕然一边正色点头，一边儿好像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小人儿，正在兴奋的哐哐踹大墙！
    咱这一下，是不是也算得了真传的人了？
    这些妖法邪修什么的，怎么越听越赤鸡呢？
    ……
    此刻对面的蔡京，见自己带来的手下，眨眼之间就死得一个不剩。
    他目眦尽裂，向着方腊厉声怒道：“方腊逆贼！你为什么要帮燕然这个小贼？”
    “我为什么不能帮？”方腊看着这位身在绝境的奸臣蔡相，却淡淡地笑道：
    “有人祸乱朝廷我乐见其成，高官皇子内讧我拍手喝彩。”
    “可若是有人想对小侯爷不利，那就是我明教的生死大敌！”
    “没有他，明教坚持不了这么久，若不是小侯爷，天下哪还有活着的义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的蔡京，已经完全疯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在疯狂地质问方腊，还是在绝望地质问自己！
    燕然慢慢地走向蔡京，一直来到他的面前。
    此时的蔡京犹如一条毛发脱尽，被打断脊梁的老狗，再没有之前权势熏天时的傲气！
    燕然向蔡京冷冷地说道：“你这一辈子无往不利，可是在这最后的一战，你却成了别人的杀人工具。”
    “蔡京你知不知道，我要钓的那条鱼本来不是你，是你自己非要跳出来找死！”
    “在田虎招安的时候，就有人说服田虎，派人来刺杀我。”
    “之后又是这个人，在说服梁山宋江招安时，知道了宋江并不是杀死蔡攸的凶手。”
    “……所以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你，然后你等宋江一进汴京，就去见了宋江！”
    “就在古夙罗手指折断之前，见到的那顶小轿里，坐的就是你……蔡京！”
    “就是那一次，你和宋江亲自对质，验证了宋江并不是杀你儿子的人。”
    “之后你经过多方查证，越想越觉得我才是凶手，接着你派出手下，又去见了宋江第二次，就是假装尸体那一回！”
    “这一次你心里的怀疑，和宋江掌握的证据终于形成了结论……蔡攸就是死在我燕然手上的。”
    “因为宋江认识燕青和卢俊义，他们两个的家都在大名府，而大名府梁中书家中财宝失窃之后，盗宝者留下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的留名，和枢密院墙上的血字一样，都是直指山东宋江！”
    “所以你通过宋江，终于验证了杀死蔡攸的人，就是我燕然对不对？”
    当蔡京听着燕然的话，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燕然冷冷地说道：“但是我也一样，查到了关于你的很多事……”
    “牡丹巷里，酷似七十二路烽烟那帮人是你的手下。所以不难推断，两年前囚禁大儒游酢的是你，金粉毒王也是你的人。”
    “之后我通过金粉毒王，查到了外县的县志。因此十二年前，酸枣县和武阳县三件血案，也是你下令做的……蔡京！”
    燕然低声问道：“现在你告诉我，今天那个用假太监把我调走，把消息传给田虎，又传给宋江，最后传到你手里，让你来杀我的人是谁？”
    “两年前，你为什么要囚禁大儒游酢？”
    “那个武阳县程家洼，被你下令带走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蔡京闻言，抬头看向了燕然。
    他阴狠地笑着说道：“痴心妄想……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老朽今年七十有四，在这样的年纪，失败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可以杀了我，我保证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一起上奈何桥！”
    “你问那个孩子……哈哈哈！”说到这里时，蔡京突然猛地狂笑起来！
    “我现在才知道他有多厉害，连你燕然也不过是一颗被他利用的棋子而已！”
    “哈哈哈！我明白了，到最后他才是赢下这一局的人！”
    “你一定会死在他手上！老夫死都瞑目了！燕然你等死吧！哈哈哈！”
    此刻的蔡京老贼，居然越说越得意。
    到最后他几近疯癫，大声狂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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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7章：拜相宣麻、翻成梦话

    蔡京不但不回答问题，还如此嚣张狂妄！
    燕然见这条老狗笑得浑身上下直抖，回头向身后的扈三娘招了招手。
    三娘当然知道燕然的用意，立刻扬起右臂，将把那柄短刀向着燕然的方向抛了过来！
    燕然利落地接刀在手，一步步来到蔡京的面前。
    蔡京死死地瞪着燕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到此已经走到了尽头！
    燕然脸上带着微笑，口中轻轻说道：
    “七十四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
    “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
    “嗯？”
    蔡京虽然知道燕然诗才绝世，却没想到他动手之前，居然念出了这样一首诗。
    今年蔡京正好是七十四岁，早已和自己的儿子骨肉分离，到此命在旦夕！
    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那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没想到燕然随口吟诵出来的这首诗，竟然一句句全都说到了自己心里。就像是他临死前，内心之中喷薄而出的话！
    看着这个一生操纵朝政，祸害大宋百姓的老贼。
    燕然注视着他的眼睛……
    一刀！
    从蔡京的胸口捅了进去！
    钢刀穿破心脏，燕然拧动刀柄，刀锋在肋骨间咔咔作响。
    这老贼被刀锋绞碎了心脏，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狂潮般涌来，疼得蔡京周身上下，剧烈颤抖抽搐！
    “你在奈何桥上等着，”
    蔡京咽气之前，燕然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看我把那些祸国奸贼，一个个送下去跟你作伴。”
    “你等不到我的，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当小侯爷将血淋淋的刀锋抽了出来，蔡京的胸膛上顿时鲜血狂喷。
    这个老贼剧烈扭动了一下，大睁着眼睛咽了气！
    “嘶……舒坦！”
    大宋六贼之一，又有一个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燕然仰头向天，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他的样子，周围的人都是静默无声。
    一刀斩杀奸臣蔡京，真是好生痛快！
    ……
    其实燕然心里很清楚，以他的刑讯之术，若是把蔡京带回去仔细询问，一定能从他嘴里撬出来更多的东西。
    说不定那个萦绕在燕然心中的谜团，也会在这蔡京老贼的口中，得到些许端倪。
    可是现在时间不等人，情况万分紧急，他哪里有那个时间细细审问？
    另外他现在人手欠缺，甚至没有一个安全的立足之地。眼下若是当杀不杀，还得派人看守他，要是这蔡京老贼被人救出去，那更是天大的祸患。
    所以趁这机会一刀捅死，先了却了燕然一个心头大患再说！
    如今蔡京已死，毒王被包道乙所杀，蔡京手上的势力灰飞烟灭。
    躲在幕后那几只黑手，总算是被燕然斩断了一只。
    只可惜燕然设下的这个圈套，并没有抓住那个藏得最深的真凶！
    ……
    没错，就在燕然接到假太监传旨时，他就知道不对。
    因此燕然才没有带上自己身边的高手，就是为了故意露出破绽，给敌人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是在侯府的时候，他只是杀了高俅派来的刺客，这几条小鱼简直毫无价值。
    然后燕然又故意孤身去往皇宫，再次把刺杀自己的机会，留给了敌人。
    因为早在半天前，他就让庞晓梦去找来了圣公方腊，就是为了在自家府里，跟方腊商量今日的诱杀计划。
    可是那个幕后黑手，终究还是没有露头。反而蔡京觉得此战志在必得，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他一脚踩进了这个圈套！
    所以刚刚这场战斗只能说是小胜，燕然心中的谜团仍然如乱麻一般纷乱不清。
    燕然想了想，拱手向着方腊等一众明教高手，施礼致谢！
    “小子何德何能？有劳江南义军全伙相救，燕然谢过诸位英雄！”
    见到小侯爷说得如此客气，在场的所有明教中人，也是齐刷刷地一起还礼。
    如今他们也全都知道小侯爷是何许人，也明白他是整个江南义军的救命恩人。
    因此大家对这个年轻人还以礼数，各个诚心正意，并无一人敢有丝毫轻视之意！
    方腊也连忙回礼，随后他便向燕家小侯爷，介绍了这次带来的全体高手。
    ……说是明教部将全体在此，真是一点不夸张！
    方腊向燕然笑着说道：“这次老朽渡江而来，索性把教中高手都带来了。只留下我妹妹，圣女方百花在江南监国。”
    “小侯爷尽管放心，我们这些人深受燕候活命大恩，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泄露丝毫小侯爷的内情！”
    燕然听见这句话，连忙点头称谢。
    话说他当然知道江南明教里这些英雄，一向言出必行，自然是说到做到。
    更何况方腊把教中部将的子女，那五百人的少年军都带来了，又怎么可能泄露消息，让燕然处于危险之中？
    于是小侯爷和方腊的部将一一打过招呼，话说眼前这些人，还真有不少是燕然久闻大名的。
    这里边的光明左右使、四大护教法王、六大神将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至于那明教四仙子，也是个个倾国倾城，艳色夺人。甚至那位花十七姑娘还礼的时候，还向燕然做了个鬼脸。
    之后介绍到六神将，方腊笑着指着其中一位年轻人说道：“这是小吕布方杰，老朽的亲侄子。”
    “他今年十六岁，武艺相当不错，更是天生神力，这次他会留下来加入小侯爷的少年军。”
    “从今以后，他就是小侯爷的部将了……还不行礼！”
    说着方腊在方杰的后脑勺上，“啪”地拍了一巴掌，示意方杰拜见新主人！
    燕然当然记得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小吕布”方杰。
    见这少年相貌俊秀、锐气十足，正欲俯身叩拜，燕然连忙上前扶起了方杰。
    这时的小侯爷还在心里想着，回头让这小子打燕青一拳，也算了结了夙怨！
    我记得《水浒传》里，这小子好像是……死在浪子燕青手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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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8章：女将英姿、妖女风韵

    随后方腊又笑着问小侯爷，他们大老远从江南来，不能打了这一场就算帮忙了，小侯爷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没有？
    燕然却缓缓摇了摇头……看到他的反应，明教上下众人却是暗自吃惊。
    要知道这些人，能在明教中混到高层，除了武功极高之外，哪有一个是脑筋简单的人物？
    因此他们都明白，小侯爷如今的形势正是危在旦夕。
    可这么大一支力量摆在身边，他们教主方腊还主动要相助小侯爷作战，这小子居然露出了谢绝之意？
    只见燕然苦笑着说道：“各位英雄从江南远赴汴京，过来支援我，小子怎么会没有感激之意？”
    “只是接下来的争斗，尽是朝堂之争，皇权倾轧……诸位可以为民锄奸，帮燕然杀了奸臣蔡京。”
    “但我却不能让兄弟们，为大宋政权更迭流血……你们都是英雄豪杰，终其一生都在与朝廷为敌，此事有违你们一生所愿，如何做得？”
    听着燕然所说的这番话，刚开始大家还是面露惊讶。
    可是当燕然说到最后一句，这些明教部将，不由得一起点头！
    就连明教四位仙子，一个个有若秋水般的目光，也都在上下打量着小侯爷，露出了难言的震惊之色！
    她们吃惊的，不是这少年心中坚守的东西，竟是如此界限分明。
    也不是燕家小侯爷，对他们这些明教英雄的心思，了解得这般清楚。
    居然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燕然心里还在想着朋友的理想和感受，这般英雄气出现在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上，才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方腊还要再说，却被燕然笑着摇头制止了……
    在这之后，小侯爷回头向着扈三娘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混进了六十四路黄泉，成了里边的刺客？”
    扈三娘还没回答，却见燕然的老朋友，魔王包道乙笑着说道：
    “这丫头可是我的徒弟，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以她的功夫，想要弄死一个刺客，打扮成刺客的样子埋伏起来，那还不容易？”
    “我还正要问你呢，”燕然又向着包道乙笑着问道：
    “你使的什么妖法？怎么把那个毒王炸碎了，还从他的身体里蹦出来了？”
    “嗨！说穿了一文不值，只是江湖上吓人的小手段了罢了！”
    包道乙倒是谦虚得很，燕然觉得他刚才的行动简直是神乎其技，在他嘴里却成了“小手段”。
    只见包道乙笑着摆了摆手，指着扈三娘向燕然说道：
    “这些手段她都会，你要是真想知道的，回头让你这小媳妇儿在被窝里告诉你！”
    “为老不尊！”
    燕然闻言，笑着抿嘴不说话，倒是扈三娘羞得满面通红，向师父包道乙怒斥了一句！
    之后燕然又向包道乙笑了笑：“怎么我派了那么好的一姑娘给你当徒弟，原本淳朴天真，性子温和，让你给教成了这样？”
    “本事我还没怎么看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那扈三娘也知道，小侯爷说的是她上来就是一口的事，不禁又是粉面桃腮一片羞红。
    那包道乙却正色说道：“你是不知道……正道中人修炼武功，最怕心魔缠身。”
    “可是我们这些魔教中人，有的是办法提升功力，加快修习进境。同时也最容易出现偏差，走火入魔……我们没有心魔，却是万万不行。”
    “所谓心魔就是她的坚持和信仰，有时候是执念，有时是仇恨。若没有这种执着，修炼魔功时，很容易就疯了。”
    “所以我在传功之前，就问过她有没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这丫头说有，就是你！”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她日日苦练魔功，那个系留心舟之绳就是你……因此她魔功大成之后，什么都能抵抗，唯一无法相抗的也只有你！”
    燕然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这些魔教中人练武的时候，那些忌讳其实一点不比所谓的正派人士少！
    而这时的扈三娘心中，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燕家小侯爷为什么刚刚拒绝了方腊相助的请求……其实就是因为师父所说的这个原因！
    方才只要燕然提出要求，圣公方腊他们是一定会全力相助的。
    可是权力之争，必是血流成河，如此惨烈的情形之下，明教若是损兵折将。在他们心里会留下怎样的阴影，那就不好说了！
    这时的燕然，也拱手和圣公方腊他们告别。
    按照计划，他还是要去皇宫，亲自面见宋徽宗。
    可就在此时，燕然看到有两个人，从长街另一边跑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满头银发飘飘……居然是个假方腊！
    还没看清楚那个人的脸，燕然一见这家伙乐得摇头晃脑，一边跑一边得瑟。
    显然是因为找到了燕然，此人正乐不可支……这家伙不是王疯子是谁？
    至于跟在他后边的那位，一定就是苏羞姑娘了。
    燕然倒是知道王疯子喜欢苏羞，可这次他派苏羞跟着王疯子，却并不完全是撮合他俩的意思。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王疯子这家伙，谁都约束不了他的行动。
    可苏羞姑娘说出来的话，有时候甚至比燕然的命令还好使！
    此时燕然看到王疯子的步态如此欢乐，心里都不由得暗自羡慕这个家伙……
    燕然就像是看见了一个精神病人，在雨中别人打着伞愁眉苦脸，他却在头顶上摇着花手，快乐地奔跑……
    一方面你会觉得，这么一个人疯了怪可惜了的。
    另一方面你又会觉得，他这种快乐，你永远也得不到！
    关键是人家小贱贱疯得恰到好处，不但任何事儿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而且上炕认识娘们儿下炕认识鞋！
    你说这分寸多好！以至于燕然有时候都觉得，我都不如他过得快活！
    当这王疯子跑过来的时候，他先是一眼看见了燕家小侯爷，然后又见到了燕然身边那些人。
    于是他不假思索，三把两把就将脑袋上的白色假发，和假胡子都给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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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9章：变乱将生、风雨满城

    “怎么了？不装方腊了？”
    他身边的苏羞姑娘，一见王疯子的举动，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我到这儿还敢装方腊？”王疯子一边跑，一边像看精神病一样，看了看苏羞姑娘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这倒是奇了！”
    苏羞姑娘听到王疯子的话，不禁心中大为惊奇！
    却见王疯子向前一努嘴，心有余悸地说道：“看见咱小侯爷旁边那帮人没有？有好几个我都认识！”
    “那是真正的江南方腊，手下的大将！”
    “……我在江南的时候，天天盯着关押朱勔的监牢，他们其中有好几个都负责看守过大牢，我都是见过他们的！”
    “我是个半疯儿，又不是疯到炕上吃炕上拉那种！敢在方腊部将面前假装方腊，那不纯找死吗？”
    苏羞姑娘闻言，这才明白了王疯子连忙摘掉假发的原因。
    王疯子的分析固然没错，可是他来到燕然面前的时候还不知道……其实真正的方腊他早就见过了！
    不久前小贱贱在燕家侯府里，就在方腊本尊面前化妆成了方腊，他还在人家当面说，要装成方腊，在闹市上耍蛇来的！
    一看到王疯子过来，燕然正色向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红袖姑娘火上房一样找你来着！”王疯子连忙向着燕然说道：
    “不过燕青说，你临走之前，让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分兵。所以红袖派出去到处找你的，只有范楞娃那帮龙王会的人。”
    “我也趁机跑出来找你了，但我跟他们的思路不一样！”
    “我觉得你应该奔到皇宫这边儿来了，果然是半疯所见略同！”
    燕然听见这话，又忍不住想笑，话说这王疯子的思路，居然跟自己还真的有些不谋而合！
    “红袖那边有什么消息？”等到燕然弄清楚这件事，连忙又向王疯子问了一句。
    王疯子赶紧说道：“城里乱套了，一片大乱呐！”
    “怎么了？”燕然闻言，脸色就是一变！
    王疯子看了看燕然身后，那些明教中人说道：“调查组胡铁杨那边传来消息……”
    “他说你走之后，三大寇在没有你带领的情况下，正在满城围捕方腊！”
    “啊？”
    就算燕然如此城府，闻言也是着实吃了一惊！
    他脑海里第一反映就是……这不可能！
    且不说之前，出现在城东南的那个方腊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三大寇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干这种事！
    燕然心中飞快的分析着……通过蔡京派人伏击我这件事，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宋江投靠的那个人，正是蔡京。
    然后河北田虎，显然他的背后也有一位主人……要说宋江和田虎会听从命令，擅自行动我还能相信。
    可是淮西王庆，却是绝对不可能！
    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会不顾自己弟兄的死伤，舍生忘死的去抓捕方腊？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对劲！我在这边对付蔡京的时候，城里一定有什么怪异的变故发生了！
    当燕然想到这里，立刻对方腊说，他要进皇宫去见宋徽宗。
    他让圣公方腊带着他的兄弟，暂时潜伏在汴京城中，不要行动。
    同时他让王疯子去通知红袖苏信，集合所有力量，向皇宫方向靠拢。
    燕然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风暴的核心，十有八九就在皇宫附近……
    接着燕然又让苏羞姑娘，去通知庞七郎开始集结手下，准备作战……因为苏羞姑娘身上有机速房的腰牌，所以她是可以接近大内禁军的。
    最后，小侯爷让扈三娘跟他一起走！
    就这样，小侯爷和方腊等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这边小侯爷还在和苏羞姑娘说话，那位王疯子却悄悄靠近了方腊……
    一见这精神病突然靠近教主，那些明教部将的目光，全都警惕地向着他的方向看来。
    方腊慢慢地转过脸，他也不知道这位仁兄有什么事。
    却见王疯子小声向着方腊说道：
    “你怎么站这儿了？”
    “我怎么不能站这儿？”
    方腊闻言，纳闷地低声反问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这帮魔教的哥们儿，脾气可爆了！”
    那王疯子一副好心好意，规劝的样子向方腊说道：
    “在他们眼巴前儿，你可别乱说话啊！万一哪句话说得他们不爱听了，到时候老大耳刮子抽你信不信？”
    “我是看你这老头儿不错，在侯府里还拦住了武松一拳，没让他毁我容，我才跟你说的……”
    “可千万加着小心！别说我没提醒你！”
    “好嘞！谢谢王兄提醒！”
    方腊在旁边，非常认真地听王疯子说完了这番话。
    中间几度没憋住，方腊差点笑场……对这个好心肠儿的家伙，他还得郑重其事地感谢人家！
    这边王疯子看这老头还挺听话，他也笑着和人家拱手告别：
    “在下王疯子，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再见老头……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方腊。”
    “哦好好好！再见……嗯？”
    王疯子身子都转过来了，这才想起方腊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等到他转头看向真方腊的时候，这小子脸上的五官都揪揪到一块儿了！
    “行了，疯子你别闹了！”
    刚才这一幕，燕然也看到了，他笑着给疯子解围：
    “人家方教主跟你开玩笑呢！”
    “这位仁兄心肠真好……小侯爷千万小心！”
    这边方腊，也笑着和燕然告别。
    ……
    等到方腊带着部众向远处走去，那几位仙子想到刚刚王疯子的话，还忍不住想笑……
    方腊却感慨的说道：“不要笑话那个人，小侯爷麾下，岂有无名之士？”
    “我听小梦说，就是这个人，图谋刺杀朱勔数年，一直从江南跟小梦跟到燕候府上，才最终杀了朱勔奸贼！”
    “一身英雄豪气，一副铁骨铮铮……天下神志正常的人多了！这般奢遮的汉子，又有几人？”
    “若不是如此，又岂能拜在小侯爷门下？以后你们见到燕候身边的人，随便那个都不能轻视！”
    “遵命！”这时那位裴青衣姑娘点了点头，又向着方腊问道：
    “圣公，小侯爷不让我们动手参与皇权之争，确实英雄了得。”
    “只是……咱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做了吗？”
    “那也不必，”这时的方腊却沉吟着说道：
    “燕候体谅咱们，咱们却不可袖手旁观……”
    “现在跟我去汴京城南……宋江、田虎、王庆、个个都是小侯爷的心腹大患！”
    “咱们去转转，见着谁就全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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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0章：山雨欲来、烈风满庭

    燕然和扈三娘的位置，就离皇宫门口不远。
    所以小侯爷派出王疯子和苏羞之后，两人一拐弯就看到了巍峨的宫门。
    一路上燕然看着扈三娘，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按照水浒上说，扈三娘先是跟祝家庄的祝彪订亲，后来被宋江嫁给了王英，其实两门亲事她都是不满意，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反抗。
    因此扈三娘原本是个不太会反抗的姑娘，在大事决断上有些随波逐流之意，并且这姑娘还有些淳朴天真。
    可这次跟包道乙学艺归来，这丫头可不得了了，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然燕然知道，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扈姑娘真的学了一身妖术，把什么双修之类的理论学得明明白白……
    她的本性毕竟还是纯真善良，因此这些很好玩的妖术和姑娘原本质朴的性格合在一起，倒是越发有趣了许多！
    这时的三娘也发觉了燕然的目光，被小侯爷看得脸蛋羞红。
    话说扈三娘今天这么勇敢，终究还是她身上的技艺，大有进境的缘故。
    这就像一个人有钱了以后，对之前连目光都不敢直视的初恋，现在也勇于表达了一样，可姑娘心里还是害羞的。
    “你一个人进皇宫安全吗？”想来想去三娘还是不放心，向燕然轻声问了一句。
    “应该没问题。”燕然认真地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在宫门口等你？”
    “不用，你另有任务，”
    燕然笑着向扈三娘说道：“宫里风平浪静，我进去应该没什么事。”
    “一会等我出来的时候，红袖姐姐和苏信也应该带着人赶到了。”
    “那我还有什么任务？”三娘闻言又乖巧地问道。
    “你去绕一个圈，到皇城东华门外等着。”燕然向三娘说道：“注意观察太子东宫那边有什么动向！”
    “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到宣德门这边来。那时候红袖也该赶到了，你只管向她报告。”
    “明白！”
    扈三娘立刻点头领命，看来不管她学了多少妖法，究竟还是那个在燕然面前，说什么做什么的老实姑娘！
    见到燕然进宫之后，扈三娘也加快了脚步。顺着皇城直行拐弯，朝东华门那边去了。
    ……
    这时的红袖，也收到了王疯子送来的消息……原本从燕家侯府到宣德门，就没多远的距离。
    得知小侯爷安然无恙，还在方腊义军的帮助下杀了奸贼蔡京，红袖悬着的一颗心也立刻放了下来。
    这时苏信在旁边，笑着向红袖说道：“越到紧急时刻，小侯爷脑筋就越清醒，对局势的判断也越精准！”
    “刚才这件事就说明，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绝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所以咱们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行！”红袖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之后姑娘指挥人马，立刻出发，向着宣德门方向行来。
    然后红袖一出门……发现那个王疯子居然又不见了！
    看来他是不放心苏羞，去找心上人汇合了……这疯子一向我行我素，说实话连红袖也指挥不动他。
    与此同时，那位王疯子心心念念的苏羞姑娘，也凭着机速房腰牌来到大内门前，让卫兵叫出了正在当值的庞七郎。
    转述了小侯爷的命令之后，庞七郎也是凛然遵命！
    当他转身回去集结队伍，准备作战是……七郎的心里暗自七上八下。
    小侯爷因为不便掌握兵权的缘故，手上的武力一直都很有限。
    除了武德司寒铁骑之外，庞七郎遣散兵员大吃空饷之余，也用小侯爷交给他的军士，重组了部下禁军。
    可直到如今，他手下一千五百人的编制里，也只有五百个兵！
    虽然人数不多，却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庞七郎知道自己这五百兵将，可都是从西北战场上血战过来的老卒。
    之后他们又在燕家小侯爷的手上，重新编组训练，每天有鱼有肉的伙食，每月大把大把的银子，将这些兵练得龙精虎猛！
    而且这些兵将的忠诚度也是毋庸置疑……庞七郎当初自己出事，小侯爷就曾经率领全队，亲自帮他殴打恶霸来着。
    因此这些兵都是小侯爷的宝贝疙瘩，也是他几年来靠着无微不至的关心，铁打的纪律和超负荷的训练，培养出来的绝对心腹！
    小侯爷将这份武力交到他的手上，因此庞七郎自知责任重大。
    可是即便强军在手，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没底。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敌人是谁！
    ……
    燕然进宫后，从宫门到天子寝宫这段路上，心里还在飞快的思索。
    很难说到底谁是幕后黑手，究竟事实如何，目前也没有结论。
    但燕然只要看那些对手接下来如何行动，就能逐渐摸清情况了。
    这就好比牌桌上坐着几位对手，你虽然不知道谁是老千，对方也极尽所能隐藏自己的行动，迷惑别人的观察。
    但他不管耍多少花招，最终还是要下注的……到那时燕然就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
    当燕然来到御书房时，这次天子倒没有像往常一样写字画画，那么悠闲。
    看来宋徽宗也知道汴京即将生乱，甚至有可能是一件心腹大患，因此神情阴沉，脸色郑重。
    燕然进殿后拜见宋徽宗时，也立刻发觉这位天子神情十分不悦。
    “燕然！你是怎么做事的？”
    这时在宋徽宗御座旁边，却有人开口怒斥了他一句！
    燕然抬头一看，整个大殿里就他们三位，天子、自己和开口的这位……
    太尉高俅，这孙子刚刚还派人来刺杀自己！
    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高衙内就是死在燕然手上，所以两人的关系已是不共戴天！
    如今他站在皇帝身边，显然殿帅迷汤、太尉马尿已经不知向宋徽宗嘴里灌了多少。这里边含量极高的，准保都是针对燕然的谗言！
    也就难怪皇帝的脸色如此难看了，燕然想到这里看了看周围，不禁心头暗笑！
    虽然进宫的时候要搜身，他把周身上下的兵刃都交给了扈三娘，但是这时的寝宫里，可是只有他们三人！
    小侯爷最近功力大增，他心说，我要是运足内力一顿拳脚，打死高俅干死宋徽宗，我可就青史留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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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1章：天下兴亡、岂在深宫

    燕然暗自好笑，却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选项。
    如今自己的实力蒸蒸日上，这个时候击杀杀天子固然痛快，但是一旦变成反贼，一切就要从头再来。
    眼下他还要利用大宋这个摇摇欲坠的框架，先当上一个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权臣才行。
    因此干死宋徽宗，眼下还使不得……不过倒是可以借着这次针对天子的叛乱，急剧扩张自己的势力！
    一步步布局谋划，暗地里釜底抽薪，先干皇帝再战女真……稳稳当当地向胜利迈进，才是最好的办法！
    燕然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杀人的心思，向着高俅淡淡地说道：
    “我这次来，正是要向天子回禀外面发生的事。”
    “我行事有何处不妥，让殿帅如此暴怒？”
    “你还好意思问？”高俅闻言，一脸怒色地大声质问道：
    “圣上让你带着三位招安头领去抓捕方腊，你抓着了吗？”
    “如今汴京城内一片大乱，宋江、田虎、王庆正追着方腊逆贼满街厮杀，你在这节骨眼上跑哪去了？”
    “说！你是不是畏战怯敌？是不是罔顾天子垂训？你有没有把朝廷大事放在心上？”
    燕然听到高俅的责问，却并没搭理他，而是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宋徽宗。
    这位天子面色铁青，冷冷地看着下面，显然是心中愤怒，对自己暗藏不满！
    燕然却并不着急，他淡淡地向皇帝说道：“臣自领旨以来，率领三位招安头领，日夜抓捕凶犯，并未有一刻懈怠。”
    “昨日用旗花火箭之术围捕方腊，臣已将东宫洗马朱崇德，家中证物上交了天子。”
    “今日臣又率部下，将方腊堵在鸡鸣巷禁军都指挥使家里，击杀疑似逆贼方腊等凶犯五人！”
    “此战微臣亲自上阵，因此受伤……”说着燕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手掌上，满是他抽出火焰短刀，引燃万千蛊虫时烧出的水泡！
    “可是……方腊怎么又在城里出现了？”高俅听到燕然居然还在表功，他愤怒地说道：
    “你杀的那个，分明就是假货！还不是毫无用处？”
    “臣这次回来，正是想问这件事。”燕然闻言，正色向宋徽宗问道：
    “今天午时过后，臣得到了方腊的踪迹消息，正准备带人围捕猎杀。”
    “就在这时，有位太监传天子旨意，让我进宫面圣……”
    “嗯？”
    说到这里时，宋徽宗陡然吃了一惊！
    因为这件事，他不但闻所未闻，并且此事的性质也是极其严重！
    他根本没派过太监去召见燕然，所以这是明晃晃的假传圣旨！做出这件事的人，已经是谋反了！
    而且很明显，假传圣旨这事绝不是方腊做的。宋徽宗知道，那个南方来的蛮子也没那个本事，找个人假扮太监，就连燕然都认不出真假！
    小侯爷断案如神，他的本事皇帝还是清楚的，因此他听见燕然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燕然一见皇帝的神情，就知道那个太监果然是假的，他又接着说道：
    “当时微臣接到圣旨，也只好放下部众，奉旨进宫面圣。”
    “之后我先是在家中，更换官服时遭受十人刺客团的刺杀。”
    “然后又在宣德门外，被百余名刺客团团包围，妄图将臣杀人灭口！”
    “这些人全都被臣部下击杀，如今尸首兵刃，还在现场，天子可以立刻派人检查！”
    说到这里，燕然忽然语气一转，冷冷地看向了高俅……
    “微臣不知是谁，处心积虑非要杀我，接连派出了两波刺客！”
    “至于说今日汴京城中变乱，那也是我奉旨进宫，离开队伍后发生的。”
    “臣请天子三思！”燕然垂下头沉声说道：
    “宋江、田虎、王庆那三位首领，一不在我的指挥之下，二到汴京也不是臣招安来的。他们心怀歹意，如何能怪微臣？”
    “还有……高太尉！”说到这里，燕然又向着高俅说道：
    “你说我什么事都没做，可你那上四军都指挥使，若不是我上奏及时，天子果断下令，让他们各自派兵守护家宅……”
    “现在殿帅手下捧日、天武、拱圣、神武四军，都指挥使都已被杀得干干净净，处于群雄无首之境！”
    “上四军素有拱卫汴京，护卫禁宫之责，可是如今你说，汴京陷入混乱，你身为殿帅太尉，干过一件有用的事没有？”
    “就会乱蹦叫喊，只知委过于人，窃居高位，毫无作为，你还敢来质问我？”
    “你！”
    高俅见燕然竟然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而且说的每一句话，还都无法反驳……他还真是什么正事也没干！
    眼看着刚刚在天子面前，进的那些谗言全都白费了，高俅不由得怒火中烧，愤怒地就要向燕然开骂。
    “住口！”
    这时御座上的宋徽宗，却突然断喝了一声。
    这句呵斥，是向着太尉高俅去的！
    天子忽然变色，倒不是因为他信了燕然的话，而是燕然的话里有一句，让这位天子瞬间警醒，心头陡然一惊！
    刚刚燕然说……宋江、田虎、王庆那三位首领，一不在他的指挥之下，二到汴京也不是他招安来的。那些人心怀歹意，如何能怪燕然？”
    就是这些话，让宋徽宗抓住了整件事的关键，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给我闭嘴！”
    天子指着高俅的鼻子警告他，让他不要再出来添乱了。
    之后宋徽宗在御座上巍然高坐，朝燕然淡淡地说道：
    “朕刚收到宫外的消息，说是那三大寇追着反贼方腊，一路追杀血战。正顺着御街，直奔皇宫大内而来。”
    “燕然！你说这件事，里面是不是另有文章？”
    听到宋徽宗的话，燕然的心里就是一定……他知道这把稳了！
    虽然这位皇上镇静如初，但在刚刚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却有一股味道，被燕然敏锐的抓住了端倪。
    这位天子先是改变了对三大寇的称呼，不再称呼他们是招安将领。
    此外“另有文章”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他心里已经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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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2章：任我扶摇、借我东风

    以燕然的智慧，不难把天子的心肠看得通透无比。
    那三大寇是太子举荐招安的，宋徽宗此刻一定在怀疑，太子招安三大寇的目的！
    那三大寇里奇人异士无数，若是他们在太子的授意下心怀歹意，拼命冲击皇宫……
    到那时，太子就有理由向宫内发兵，以平乱作为借口，监禁或是杀害他这位父皇，直接坐上天子御座！
    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还少吗？天子今年还不到四十，太子都未必活得过他！
    就算以后宋徽宗老了、驾崩了，在这之前太子最起码还要再做三十年的乖儿子！他能等得了那么长时间？
    关键是方腊出现在城里之后，居然不是针对皇帝向太子东宫派出去的眼线朱崇德，就是大批刺杀禁军将领，让禁军无人指挥！
    这不是……活脱脱的又是一个玄武门之变！
    古往今来哪个造反的，不是打着平叛的旗号干的？
    因此这位宋徽宗的心里，一定是怒火交加。
    恐怕那位太子赵桓在他的心中，已经和逆贼划上等号了！
    这时……旁边的殿帅高俅属于最会揣摩上意的。
    因此刚刚宋徽宗那句“是不是另有文章，”也让他惊得面无人色！
    想到这宫闱之变、皇位交替、血淋淋的厮杀就要扑面而来，高俅已经吓得浑身筛糠般颤抖！
    如今他也知道了，之前他针对燕然所做的一切，在天子圣心中连个屁都不值！
    毕竟当皇帝的连儿子都可以不要，但是屁股底下的御座，却绝不能让人夺走！
    一想到这里，高俅赶紧躬身弯腰，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他心中对燕然的仇恨，也只好暂且放到了一边。
    高俅甚至能感觉到御座上，天子心中的紧张……这要是换做别人也就罢了，要是太子谋反，那局面就太危险了！
    因为太子本身就有无数的朝臣党羽支持他，更何况杀父夺位这种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对于太子而言，一旦动手就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他绝对是谋算策划，有了十成十的胜算！
    因为他是太子，与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冒着风险拼死一搏，还不如多等些日子，顺理成章地接手皇位才是正理！
    所以只要阴谋形成，行动开始，天子一定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燕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天子的问话，就听大殿外有皇宫卫士，突然出声禀报！
    这种情况是极不合理的，现在天子和重臣在殿内议事，大内侍卫怎么敢轻易打断？
    因此必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才有必要这么做！
    宋徽宗听到外面侍卫的声音，连忙让人进来禀报。
    一位大内侍卫进殿后，便跪拜回禀道：
    “臣万死！御街上，方腊率人马向北逃窜，正在接近大内宣德门。”
    “在他们的后面，宋江、田虎、王庆三大寇，正在紧追而来！”
    宋徽宗闻言，心里又是一下巨震！
    这个消息，是个极其危险的征兆……眼看着太子谋反的理由已经有了！
    三大寇和方腊反贼威胁皇城，太子奋不顾身，率领重兵进宫，好歹保住了父皇的性命。
    然后他这位父皇受了惊吓，已经不能管理朝政……太子在众臣拥戴下登上皇位，自己顺理成章就成了个被软禁的太上皇！
    眼前的局面再次清晰，宋徽宗心中的恐惧和忧虑，又加深了一层！
    目前局势刻不容缓，宫闱惊变已经不可避免，宋徽宗沉声向燕然问道：
    “天行你倒是说说，你有没有办法？”
    虽然强作镇定，还是不难听出他话中的焦急……燕然知道时候到了！
    燕然冷静地说道：“依微臣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谨守大内，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之辈有机可乘。”
    “想要查出事实的真相，相信过后圣人有的是时间和手段，眼下却应该以圣人安危为重！”
    “你说的没错！”宋徽宗一听，心中不禁击节叫好……燕然说的有道理！
    天下还有什么事，能比朕的安全更重要？
    只要朕没事，只要大内安然无恙，过后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还怕朕查不出来，弄不死他们？
    “可是禁宫防卫，又该如何加强？”宋徽宗转念一想，又向着燕然问道：
    “如今八十万禁军里的马军司、步军司都远在汴京城外，城内的上四军都指挥使，已经有两位被杀！”
    “还有另外两位倒是在城里，可他们都在家里，处于重兵保护之下……现在朕把他们召回来，让他们去军营调动禁军，可还还来得及？”
    “怕是来不及了，”燕然听到宋徽宗的话，立刻果断的摇头道：
    “既然有人敢派假太监，假传圣旨欺骗臣，那背后暗藏的贼子，也肯定能把假圣旨传到另外两位都指挥使家里。”
    “另外那贼子既然早有预谋，天子派去他们家中传旨的人，能不能安全到达，也难说得很。”
    ……对啊！听到这话，宋徽宗不禁在御座上，脸色狰狞！
    他知道燕然所说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对于历朝历代的皇帝来说，防范政变，消除叛乱都是他们的必修课。
    毕竟历史上这样的事不要太多太多，简直数不胜数！
    只要稍稍读读二十四史就会知道，那些天真鲁莽轻信臣子的皇帝，一年换上三五个都是寻常事！
    可是现在若是什么也不做，难道就只能等着叛贼杀进内宫，把他这个皇帝先囚后杀？
    眼下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大殿之中只有自己、高俅和燕然这君臣三人。
    那高俅已经哆嗦成一团，宋徽宗知道指望不上他，又把目光投在燕然身上。
    这小子倒是镇定，比只知忠诚的高俅，更像是见过大场面的！
    “燕爱卿！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他放缓了语气，沉声问了燕然一句！
    如今的宋徽宗心里暗想，也许这位年轻大臣，有办法力挽狂澜？
    毕竟谁都可能包藏祸心，但燕然是一定不会的！
    之前天河引发大水，地道里被火烧，宣德楼金国大萨满下毒，他已经救了三次圣驾了！
    换句话说，燕然若是存着一丝异心，他都不用去搞什么叛乱，仅仅是束手旁观，他这个皇帝都已经死了三回了！
    因此燕然的忠诚不容置疑，更何况在这多事之秋，他还能一个人进宫来见朕，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他心里没鬼！
    燕然看到宋徽宗的眼神，慢慢吸了口气……这回兵权到手，加官进爵，跻身重臣，全都有了！
    借着这股东风，让我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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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3章：代天巡狩、如朕亲临

    想到这里，燕然镇静地说道：
    “事到如今，微臣倒有个计较，天子若是信臣，可以交给臣来安排。”
    “天行尽管明言！”就这会儿工夫，这位大宋天子对燕然的称呼，已经变了好几个了！
    小侯爷心中暗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只见他沉声说道：“第一件事，请天子亲笔拟旨，圣旨由我派高手送往城外马军司军营。”
    “圣上只要调动马军司骑兵火速入城，在皇城外东南西北四门驻扎，大军一到就绝无后患。”
    “好！还有吗？”宋徽宗闻言便是一愣。
    他也知道这是一锤定音之策，可问题是远水不解近渴，对于近在咫尺的危机，其实是根本来不及！
    “还有第二件事，由微臣去巡视皇城各门防务，”燕然又接着说道：“请天子赐臣便宜行事之权！”
    “在城外马军司骑兵到达之前，由臣整理皇城防务，绝不让别人一兵一卒进入皇城，危及天子安全！”
    “好！这朕也准了！天行你接着说！”宋徽宗听到这话，又是重重一点头！
    燕然这条计策，倒是深得他的肯定！
    “还有第三件事，”燕然又向宋徽宗说道：“微臣麾下武德司军士，都是臣两年来日夜训练，绝无一日懈怠。”
    “虽然只有五百军士，却是个个尽忠报国，忠于天子！”
    “如若天子俯允，臣这就传信，让他们来加强宫中防务。”
    “这五百武德司军卒都是骑兵，只要在皇城中来往巡视，无论皇城哪座城门出现险情，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只是马踏宫禁，已属大不敬，臣请天子恕臣死罪！”
    “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天行何罪之有？”
    听到这话，宋徽宗立刻就明白了……关键时刻还得是燕然！
    他的意思是，一面向城外的马步军司求援，一面加强禁宫防卫，同时把武德司骑兵调来充当救火队！
    只要燕然布置的防务，能撑过两个时辰，只等城外大军一到，他这位天子就安全了！
    这时御座上的宋徽宗扫了一眼高俅，沉声说道：
    “天行所说，句句是老成谋国之举，朕准了！”
    听到宋徽宗答应得这么痛快，燕然也随即领命。
    “既是如此，请皇上拟旨，赐臣天子剑！”
    宋徽宗知道情况紧急，立刻照着燕然所说的做！
    这位皇帝让高俅在书案上磨墨，立刻亲自书写圣旨，并且将尚方宝剑拿出来，交到了燕然手中。
    “燕卿！此事过后，朕必不负你！”
    临行前，宋徽宗还郑重其事地向燕然保证，燕然连忙叩拜谢恩，和高俅一起出了大殿。
    ……高俅也被天子派出去查看情况，因此正好和燕家小侯爷一路。
    行走在皇宫间的大殿之间，燕然将手中的尚方宝剑抽出了一尺多长。
    代天巡狩，如朕亲临……
    天子剑寒光四射，剑身上雕刻的八个小篆剑铭，工整端丽。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燕然就能真正的“便宜行事”！
    换句话说，这是皇帝交给他的临机决断之权，小侯爷替皇上发布的任何命令，都和皇帝亲口说的一样有效！
    眼看着来到宣德门前，燕然看着宫门大敞四开，微微皱了皱眉。
    这时走在他旁边的高俅，见燕然一路龙行虎步而去，自己一溜小跑都要跟不上来。
    他心里又气又恨，冷冷地说道：“燕然……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该也知道你的下场！”
    燕然听到高俅的话，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刚刚宋徽宗在准许他的请求之前，还飞快地看了高俅一眼！
    那其实是下意识的举动，却被燕然敏锐地捕捉到了。
    宋徽宗当时肯定在想，将这么大的权力授予这个燕然，其实绝非他这位天子所愿。
    毕竟燕然不像高俅一样深受信任，也不过是因为眼前局势危急，能挽救局面的只有燕然罢了！
    所以这宋徽宗，跟历朝历代的皇帝是一样的毛病，他们不会把生死交到任何一位臣子手里，甚至这和忠诚与否都没关系。
    而是天子的命运，本就不该由臣子掌控……因此刚刚宋徽宗下令的时候也是万不得已，他心中的忌惮与忧虑，也是可想而知！
    正因为如此，太尉高俅深知宋徽宗的心思，所以他才会这么嚣张！
    “蔡京死了……”
    “嗯？”
    燕然突然说了一句话，却把殿帅高俅吓了一跳！
    他心说：蔡京不是中风偏瘫了吗？怎么突然传出他的死训？还是燕然先知道的？
    燕然冷冷地说道：
    “在这之前，先死了朱勔，后死了童贯，如今又死了蔡京……可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活着吗？”
    “你说什么？”
    那高俅听到燕然的话如此无礼，竟然完全没拿他这个天子近臣当回事，他立刻便是勃然大怒！
    而燕然却依旧冷冷地说道：“如今大宋渐入多事之秋，你这样的守门之犬，如何比得过我这种猛虎？”
    “现在我还让你活着，是因为你不过是天子弄臣而已，脓包再大也有限……”
    “另外拿你解闷儿还挺有意思，你别急！”
    “等哪天一高兴，我就送你去见你那个倒霉儿子！”
    “你！”
    高俅之前派刺客去刺杀燕然，可当时只是严重怀疑而已。
    可如今他听到燕然亲口承认，他杀了自己的儿子高衙内！
    高俅不禁怒火上冲，血灌瞳仁，刹那间失去了理智！
    而这时的燕然，却已经走到了宣德门前。
    在守门将士的面前，燕然高举手中天子剑，雄浑的话语声在高耸的高墙大殿间回荡，好似洪钟巨鼓！
    “奉天子诏！”
    “轰”的一声，数百守门将士，同时拜倒在燕然面前！
    小侯爷冷冷地宣旨道：“钦命各部谨守宫门，禁绝内外，无论何人，严禁进出，闯宫者以大逆论！就地击杀正法！”
    “凡宫门守将，奋勇杀贼，拒敌于外者。封忠勇伯世袭罔替，封三品云麾将军，官升三级、受赐金紫！”
    “谨奉天子诏命！”
    听到鸿胪寺卿燕然亲口传旨，那些军士立刻凛然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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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4章：世袭罔替、天子诏命

    随即他们在燕然的命令下，开始飞快地布防……燕然一眼就看到队伍中的庞七郎，还有他麾下的五百禁军！
    庞七郎刚刚接到苏羞姑娘的命令后，已经集结好了所有的队伍，准备好了军械武器。
    燕然看了看庞七郎，又在他手下那些军士身上一扫，就知道这些军士已经穿上了双层铁甲。
    外边一层是大内禁军配发的那种明晃晃的样子货，里边一层则是燕然军器监打造的，防护坚实的纯钢铠甲！
    这些军士不愧燕然数年整训而成，如今大战在即，却是一个个沉静稳重，目光中甚至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这次就看这些战士的了！
    ……
    就在这时，燕然听到宣德楼城上警戒的军士，大声发来了警讯。
    “御街那边出现乱军行伍，正在火速接近，就在百丈之外！”
    “关闭城门！”燕然闻言，立刻大声下令！
    随即数十名军士冲进宣德门城门洞里，喊着号子推动城门。
    另有十几个人扛着那根巨大的门栓，冲向了城门方向！
    这下所有禁军都知道出事了，大白天的关闭皇城城门，那还能是什么小事？
    因此那些禁军慌里慌张，脸色煞白……刚刚燕然所说的高官厚禄，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挨刀的时候他们倒是头一个！
    所以那些禁军士卒，有的神色犹豫，有的眼睛乱转……敌人还没到近前，他们已经在寻找退路了！
    这时的高俅，连忙顺着马道上城。他原本就是天子派来，观察皇城外反贼情况的。
    因此他必须立刻搞明白，城外那些反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高俅一走，燕然立刻向城门洞里走去……宣德门就是皇宫朝向正南的大门，极其厚重气派，因此开合起来也是缓慢之极！
    燕然走进城门洞里，庞七郎也随即跟了上来。
    见到小侯爷身边没有旁人，庞七郎立刻说出了他想好的布置。
    “城墙上安排三百弓弩手，既可以保证不被轻功高手越墙而入，也可以大量杀伤城外攻城的敌军。”
    “城内二百重甲长枪手，跟我死顶城门，可保宣德门安然无恙……那些禁军根本指望不上！”
    “好！”
    看到自己这个英锐果敢的弟子，燕然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
    身在城门之中的燕然当然不知道，此时城上的高俅也一样在向自己的部下，宣德门城门守将谭辉面授机宜！
    当燕然来到城门口，大门正在他身边缓缓关闭，门轴发出了沉重的吱呀声响！
    小侯爷向外面招了招手，随即一队人犹如狂风一般，向着皇城里冲来。
    ……正是早就赶到此处的红袖、苏信等人，还有燕然手下的所有精兵强将！
    燕然点了点头，将红袖放过去，然后他一把拉住了苏信，还往他手里塞了一卷手……圣旨！
    “姚不凡蒯无用！”燕然招呼了一声，随即两位贴身保镖就站在了他面前。
    “你们两个保护苏信去城外送信，挑选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外马军司！”
    苏信接过圣旨之后，惊讶地看向了燕然……
    就见燕然飞快地说道：“你有武德司军职，传旨更加可信，路上若是遇到有人截杀，就让他们两个人对付！”
    “圣旨务必送到，你以钦差的身份，即刻带领马军司骑兵进汴京，包围封锁皇城四面！”
    “记住了，你早一点到，我们就早一点安全！”
    “明白！”苏信闻言，重重地一点头！
    他知道自己是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毕竟他在汴京武学做过教谕，禁军中多有人脉，神箭苏信也是名声在外！
    随即苏信就带着姚不凡蒯无用跳上战马，向城外狂奔而去！
    燕然看向了皇城里急速涌入的高手团……在一群门人弟子中，他居然看到了庞万春和庞晓梦也在队伍里！
    燕然一把抓住庞万春，向着城楼上一指说道：“你现在上城，咱们自己的三百弓弩手，由你负责统领！”
    “射杀登城高手，阻挡城外乱军……有事听庞七郎指挥！”
    “是！”
    那庞万春也是江南起义军的成名将领，因此一听就对燕然布置的战术心领神会。
    他也不废话，立刻按照燕然的指示，飞身登城而上！
    这时当庞晓梦经过燕然身边时，姑娘还急促地向燕然说了一句：
    “圣公让我们过来援助小侯爷，他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他还让我们带来了……”
    燕然听庞晓梦说完这句话，他也感慨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方腊，和自己肝胆相照，真是处处都为他这个小兄弟着想！
    在这之后，燕然看到扈三娘从远处匆匆赶来，施展轻功利箭般冲到了燕然面前！
    这丫头看来轻功也是大有进境啊……燕然正在想着，就见扈三娘气喘吁吁地说道：
    “东宫太子一定得知了宣德门这边发生变乱，东华门已经派出了信使，向外传令！”
    这个笨蛋啊……
    燕然闻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刻的燕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感觉，这个太子怕是上了什么人的当了！
    扈三娘见燕然没说话，她正要随队伍跑进皇城，却被燕然一把拉住了！
    燕然又叫住了燕青和卢俊义，向着他们俩说道：“你们俩不要进去了，就在皇城外等候武德司援兵！”
    “援兵一到，你们立刻领兵从西面丽泽门进宫！”
    “进宫之后，立刻封锁内宫与外朝之间的通道，等我命令！”
    “这是圣旨……算了天子剑也给你！”
    燕然一股脑把圣旨和尚方宝剑，一起塞到了燕青手里！
    毕竟他传旨的事儿已经基本做完了，而燕青若是带来援军，却进不了皇城，那问题可大了！
    燕青和卢俊义也明白情况紧急，立刻领命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燕然轻轻松了口气！
    卢俊义天生猛将，势不可挡，燕青大局观强，越到关键时刻越有办法。
    想必有他们两个在，援军进宫就不会出问题！
    在这之后，燕然看到范楞娃栾庭玉也随着众人冲了进去……宫门已经快要关上了！
    他拉着扈三娘飞快地说道：“一会儿这里打完之后，进城的马步军司一定会全城搜索，圣公方腊他们再不走，就会遭遇危险！”
    “你立刻去城里找到他们，告诉他们火速顺着吕师囊先生之前进城的阳关三叠通道，离开汴京！还有！”
    “那通道里有自毁装置，一拉就会炸塌通道，告诉他们千万别乱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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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5章：宫门将锁、鱼龙狂行

    “明白！”扈三娘知道这件事，由自己去通知是最合适不过。
    她赶忙把之前燕然交给她的一包装备，塞回了小侯爷手中，然后闪电般飞身冲出城门！
    皇宫大门，缓缓关闭……
    在最后时刻，七十二路烽烟的楚中天老大，竟然带着七十二路烽烟里的十余名高手，在宫门关闭前，游鱼般顺着门缝冲了进来！
    大门轰然关闭！
    这那一刻，燕然透过门缝的最后一眼，看到数十丈外的御街上，已是人喊马嘶，刀光耀眼！
    三大寇追着假方腊，冲到了皇宫大内门前！
    沉重的门栓架在了宫门内侧的托架上，随着宫门一声轰鸣，周围陷入了寂静……
    只有城外隐隐马蹄声响，反贼带着嘈杂纷乱之声，如狂风一般袭来！
    这时的燕然闭上了眼睛，轻轻松了口气。
    赌注已经被他摆到了赌台上，谁胜谁负就看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了。
    比智谋勇气，比临机决断，比阴险狠辣，比眼光布局！
    黑云压城，生死分界，只在一念之间。
    皇城风雨飘摇，此战之后便是成王败寇，判若云泥！有意思！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
    当燕然走出城门洞时，他看到自己这帮忠心耿耿的手下，不禁感慨地笑了笑。
    差不多能来的都来了，除了康馨宁、钱瑶小姑娘那样不能打的孩子，几乎所有人全都在此！
    ……也不对！
    燕然看了看面前的众人，皱眉问道：“羊小白和钱戏呢？”
    “他俩早就出发了，”红袖来到燕然旁边，轻声向他说道：
    “之前听说你进宫，我们还要在外面等着，这俩家伙就等不及先走了。”
    “是羊小白那丫头出的鬼主意，她和钱戏两个人去找我父亲。”
    “他们说，要去借了道袍和上清宫金牌，打扮成两个道童，以往内宫送丹药的名义，先混进来保护你！”
    “他们走的是皇城东面，艮岳那边的城门……”
    “好！”燕然听见这话，立刻松了口气。
    只要有羊小白的地方，听起来就让人安心。
    另外从时间上来看，他们进城的时候，皇城四门应该还没传旨封禁。
    所以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宫里了……羊小白进了皇宫大内，这事好像一听就要乱呢？
    燕然又看到苏羞姑娘也没在队伍中，连忙向着红袖问了一句。
    红袖答道：“苏羞给庞七郎传信之后，她还向我回话来的，之后她就不知哪儿去了，王疯子去找她了！”
    如此倒也不错，燕然又点了点头。
    苏羞是敌国密谍出身，在这里要是身份被点破，很容易出问题。
    至于那王疯子，皇宫里有个羊小白，还不够乱的？
    再加上一个王疯子，他要是兴致上来，再来个后宫耍蛇……那还能看吗？
    这时的燕然正要登上城墙，看看城外的情形，却一眼看到万茯苓身后背着一个三尺多长的包裹。
    万茯苓看到燕然的目光，向身后指了指小声说道：“刚做好的燧发长枪，就这一支样品，我给小侯爷带来了！”
    “好！”燕然闻言，向万茯苓笑了笑。
    他有这样一支长枪在手，手心就随时随地，捏着一个绝顶高手的性命！
    之后他一边顺着马道上城，一边指着万茯苓说道：“给我上好枪弹，从现在开始跟着我，一步不许离开！”
    “好嘞！”万茯苓一听，乐得摇头晃脑地跟了上去！
    ……
    燕然在马道下，红袖等人的簇拥下打开装备包，穿上内甲，收好短火枪和兵刃。
    之后他一登上城楼，就看到太尉高俅，正一脸铁青地注视着城外！
    就在宣德门外，一队人马正在火速地赶来，大概有两三百人上下。
    为首的一位须发皆白，筋骨如铁，正是那个燕然抓了好久，却怎么抓怎么有的假方腊！
    在这两三百人身后，还有三支队伍，风风火火地赶来。
    梁山宋江，河北田虎，淮西王庆！
    他们每人带着两百余人的队伍，燕然居高临下看得清楚，那里面大多数人，居然武功都相当不错！
    接近一千的绿林高手，这种队伍的战斗力，可就不是普通军士所能抗衡的了。
    难得那个策划此事的幕后黑手，居然搜罗了这么多武林中人！
    “那就是三大寇？”这时的高俅已经顾不上其他，连忙向着燕然问了一句。
    小侯爷没有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向着高俅看了一眼：
    “你不是认识林冲吗？还来问我？”
    这句话把高俅怼得哑口无言，高太尉看到城下的贼军越来越近，他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紧张！
    就在这时，城下的方腊已经来到皇城一箭之外。
    他却突然调转马头，面向了紧追而来的三大寇！
    只见方腊冷冷地说道：“三位英雄，何必对方某苦苦相逼？”
    “一路追杀至此，咱们天下四位义军首领血染汴京，前面就是那皇帝老儿的皇城！”
    “三位皆非久居人下之辈，难道此来汴京，就为了在这皇城门前，你我天下四路反王杀个同归于尽？”
    “就为了让他们这些草鸡瓦狗的禁军看笑话？让城里的皇帝老儿以敌杀敌，不动刀兵就把咱们杀得干干净净？”
    “诸位当初和我一样杀富济贫，自立为王，是不是都有一样的雄心壮志，万丈豪情？”
    “这大宋天下，那个姓赵的傻子坐得，难道你我这般英雄反倒坐不得？”
    “三位不如随我杀进皇城，灭了赵宋，天下裂土封疆，你我四分宇内，当个逍遥皇帝，不比战死在这里快活？”
    “老朽还是之前那句话：你们要当狗……还是称王？”
    “你们是选皇图霸业，代代传承的江山，还是选方某手中的钢刀，与我拼死决战，死在这皇宫门前？”
    “左右方某都是一死，是杀向皇宫还是杀向你们，现在就由你们决定！”
    这番话被方腊说得慷慨豪迈，气势夺人，句句扎在三大寇的心上，煽动性也是极强！
    三大寇满面惊愕，一时难以抉择……
    可在这一刻，城上的燕然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刚刚他就看出来了，不但城下的方腊是假的……就连宋江、田虎、王庆、连同他们的手下，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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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6章：眼前繁华、大梦一场

    这些日子以来，燕然几乎天天和三大寇碰鼻子。因此他离着老远就一眼认出来，皇城外这一整套四大寇全是假的！
    这些人的装扮倒是用心得很，宋江等人打扮得活灵活现。
    他们的手下也是大差不差，燕然甚至在宋江身后，看到了一个手拿水磨禅杖的假鲁智深……
    不过这些人虽然都是冒牌货，却是扎扎实实的武力强横。
    就在刚刚假方腊那一番极具煽动的劝说之后，那三大寇也是目光跃跃欲试地看向皇城，明显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燕然知道，所谓的煽动劝说，全都是做样子而已。
    因为假方腊和假宋江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所以哪怕就是那假方腊没有说出这段慷慨激昂的说辞，他只要朝后边说一句：“你们三个孙子看啥呢？跟我干他！”引发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果然下边的假宋江、田虎、王庆三人，像是在心里做完了这个重要的抉择，他们一起咬牙切齿地拔出了兵刃！
    接着他们向着身后的兄弟大声喊道：“既是如此，索性就拼他个富贵无极！”
    “兄弟们跟我杀进皇城，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皇帝老儿，灭了赵宋朝廷！”
    “此后四大义军平分江山，你们都是开国元勋！社稷功臣！”
    “给我……攻城！”
    一声令下，四大寇每人手上两百多喽啰，加起来接近一千人，向着宣德门方向狂袭而来！
    眼看着这些亡命徒气焰嚣张，人多势众，那些城上的禁军每天被上官打骂侮辱，被将领克扣粮饷，为了那几个可怜的铜钱，现在谁愿意去拼命？
    更可况人少啊！照常理来说，城内上四军规模何等庞大？
    一听到宫门变乱，一两万兵甲随即赶到，还能让这些山贼在皇宫门外嚣张？
    可是现在……上四军调动不灵，皇城里只有当值的兵将，宣德门上下最多一千人……
    另外人家是造反，奔着拼命来的，禁军呢？就为这两个半饷钱，你跟人家玩儿什么命啊！
    因此城上城下禁军虽然据城而守，也是无心应战，若不是有将领盯着，只怕现在已经四散奔逃了！
    这时的高俅向着周围一看……其实他都不用看，禁军是什么样，他这位殿帅太尉心里还没数？禁军就是被他一手搞成小贩船夫的！
    另外皇上派他来观察情况，外面的情形他绝对看清楚了！
    三大寇尾随方腊来此，在皇城外临阵反水，如今是四大寇合攻大内宣德门！
    于是高俅想都不想，一边后退一边慌忙说道：“我要向官家禀告此地情形……燕然你给我顶住！”
    说着他转身就下了城墙，一溜烟向着内宫的方向跑去！
    在临走的时候，他甚至看都没看燕然一眼……看来和那个急于报仇的老爹身份相比，他首先还是皇帝手下的一条忠犬！
    燕然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下面的四大寇，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里面不乏武功高手，行动的速度明显比其他喽啰快了一截！
    这时城上的庞万春，已经排列好了弓弩手队，可他明明看到敌人已经接近了一箭之内，却压着弓弩手，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射击。
    “城下反贼冲锋阵型稀稀落落，三百弓弩人数太少，覆盖不了这么大的战阵。”
    “这些人身上没有铁甲，再高的武功也挡不住弓弩齐射！”
    当庞万春看到燕然的目光，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半箭之内，弓弩准度会成倍增加，瞄准了就能一箭一个！”
    “准备……放！”
    眼看着那些反贼又冲过来一段距离，庞万春当即大声下令！
    同时他自己也抽出箭壶里的羽箭，正当他正要往外射的时候……
    一声疾风般的弓弩呼啸，“呼”地一声从他耳边掠过……几乎同时发射，动作整齐划一！
    庞万春立刻就是一愣！
    这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军一听声音就知道，这轮弩箭的节奏，竟像是一群高手乐师的合奏！
    怎么这么干脆？庞万春向着城外一看。
    只见刚刚那一轮齐射，外面的敌方军阵齐刷刷被啃下了一大片！
    跟官军打了这么久的仗，他就没看见过箭射得这么准的官军弓弩手！
    这下连庞万春也被吓了一跳，当他转头过去，看向自己身边的两翼。
    就见那些弓弩手镇静从容，手上有条不紊地拉弩上箭，动作居然飞快又一致！
    这时庞万春才忽然想起……这是小侯爷自己的兵！
    他猛地意识到，小侯爷麾下的军士不但在训练时极其严格，他们甚至还受过齐发弩箭，射杀高手的训练！
    当初在“珠帘四卷月当楼”那一战中，自己的妹妹庞晓梦，就是被这些弓弩手用箭顶着，差点死于非命的！
    想起那时候的事，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如今自己也离奇地和这些精良的弓弩手，并肩作战了，庞万春不禁暗自感慨……
    等到弓弩再射击了一轮，随即庞万春就叫了停。
    因为下面那些反贼受到重创，扔下了成片尸体之后，已经快速退到了弓弩射程之外。
    只见他们在御街两侧蜂拥而散，在买卖铺面里拆卸门板，很快就组合成了木板盾阵，用来遮挡弩箭。
    燕然还看到，那些手里端着临时凑合的木盾，向前冲来的反贼。有不少手里还抱着柴火和黑黝黝的油坛子！
    “他们要放火烧城门了，”庞万春见状，皱着眉头说道：
    “外面的反应速度这么快，说明他们有会打仗的将军带领！”
    燕然看着下面交战的情形，他知道当那些反贼端起木板盾牌冲过来时，弓弩射击的效果立刻就会极速下降！
    这个时代的买卖铺户，晚上关门的时候叫“上板”，也就是用编了号的长条木板，一块块嵌入门框里预留的上下槽口，这样就能将整个门面封闭住。
    所以铺户里的板子不但数量多，而且随手可得！
    看来这些反贼攻势受挫，立刻用木板制作盾阵，同时放过焚烧城门，这计划是早就制定好的！
    但城上的这些弓箭手，依然有重要的作用。因为下边那些反贼军中，有不少人正将长枪短刀飞掷而来，叮当作响地命中城墙砖上的缝隙。
    显然有轻功过人的高手，想用这些兵刃做踏步，直接上城击杀弓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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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7章：乱似麻绳、破解如风

    此刻庞万春箭站在城墙上，手中连珠箭箭如雨下，一支支沉重的箭镞，不断破开下面的木板，将木盾下的贼兵一一射杀。
    燕然的目光却转向了皇城以东，那里正是太子东宫的方向。
    那边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扈三娘说过，太子已经派人出宫召集军队去了，按照燕然的计算，这时间已经应该到了，太子却依然不见踪影！
    红袖姐姐也看了看燕然眺望的方向，想了一下向他问道：
    “你在等太子？他要是调兵前来，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早就该到了，”燕然却淡淡地说道：“按常理来说，太子调兵到宣德门救援，应该是来不及的。”
    “可是那个想要坑害太子的人，一定早早的给他准备好了禁军……”
    “那可是召之即来，说话间就能赶到的，可过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还没到？”
    这时燕然身边的众人，听到了小侯爷和红袖的话，也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内情。
    那个背后捣鬼的人，只要假借四大寇在皇城外当众谋反，就能立刻逼着太子领兵过来救驾……之后不明就里的太子，在宋徽宗的眼里就会变成反贼！
    “我明白了！”这时燕然稍一思索，却忽然点了点头。
    之后他一边招呼自己的人下城，一边向着红袖说道：
    “太子走的，根本不是宣德门！”
    小侯爷的部下们听见这句话，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按照命令急速下城！
    临走时，燕然还拍了拍庞万春，示意让他配合庞七郎，牢牢守住这里。
    此刻城上城下，这对兄弟都姓庞，这也真是巧了！
    快步来到城下，燕然远远地用眼神向庞七郎打了个招呼。
    而他那位弟子庞七郎，也深深地注视着燕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心领神会，这座宣德门不容有失，绝不能让外面的反贼打进来！
    庞七郎此刻率领两百名长枪手守在城门口，堵住了门洞，他自己也是手持长枪站在队伍中间。
    小侯爷数年苦心筹备，训练的这支铁军，今天终于正式登上了舞台！
    ……
    燕然带人快步向内宫走去，随即前方有太监急忙过来回报！
    除了燕然传旨的宣德门之外，天子又接连书写圣旨传送各门。如今皇城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的命令，已经传到了大内所有城门。
    燕然不假思索，立刻率队继续前进，这次他走的方向，是直奔天子内宫！
    “太子为什么不走宣德门？”旁边的红袖姑娘还没想通这个问题，飞快地向燕然问道。
    小侯爷一边向前疾行，一边沉声说道：“因为那个幕后黑手，不会让太子从宣德门进宫！”
    “嗯？”红袖听见这话，又皱着眉看向燕然：
    “可是那个幕后黑手，是如何做到让太子另选城门进宫的？而且还很有可能，是那个黑手指定的城门？”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太子身边有一个人……”听到这话，燕然随即答道：
    “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其实是在为那个幕后黑手做事！”
    “……马植！”
    这下红袖、紫霄等等好几个人，一瞬间全都想通了，她们同时脱口叫出了这个名字！
    “没错，马植明面上是在帮太子，实际上处处都在坑太子！”
    红袖恍然大悟之下，飞快地说道：“如此说来，马植是早有预谋？”
    “在粉妆楼一案里，马植那顶碧纱小轿，还有药房里苗疆蛊师常用的药物，还有情报架子上的‘马’字！”
    “同时三条线索都指向了马植，那是马植故意露出来，让咱们追查的破绽？”
    “没错！马植不会这么蠢，一件案子里露出了这么多破绽，还同时指向了他自己！”燕然听到红袖的话，淡淡地说道：
    “所以马植是故意的，他唯恐我抓不到他，特意留下了三条线索，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之后他又做了一件事，假意用马车把所有粉妆楼的情报，送去太子东宫……”
    “就是咱们半路上做好计划，想要查看那辆马车上是什么东西，却在最后时刻，被苏信取消了行动那次！”
    “实际上，马植是想把咱们的注意力和所有的怀疑，准确地引向太子！”
    “如此说来……”这时李师师姑娘在旁边，若有所思说道：
    “那太子招安三大寇的事，也是马植向太子献上的计策，然后亲自去招安三大寇的，也是马植本人？”
    李师师脸上带着郑重的表情说道：“所以田虎进城前夜，突然派人刺杀小侯爷，也是马植冒充太子，向田虎下的命令？”
    “应该没错，”燕然随即答道：“甚至太子让我去招待三大寇，看似对我很欣赏……”
    “到后来太子突然对我印象变得极差，在皇宫过道里对我大加呵斥，这都是马植在背后动的手脚！”
    “所以说，太子在这件事里完全是被蒙骗的。”红袖向着燕然问道：
    “可是那个幕后黑手，要是让太子从别的大门进宫，只要让马植给太子出个馊主意就行……比如说绕开攻城贼兵，直接从旁门冲进内宫，就近保护皇帝！”
    “那个蠢太子一定会上当，可是那个幕后黑手，他的人手都在城外！对上太子带来的军队，他又拿什么决战获胜？”
    “现在还不知道，”燕然随即答道：“但他一定有办法，在宫里绝杀太子和皇帝！”
    “所以这局棋下到最后，那个幕后黑手一定会出现，由他来个一锤定音！”
    红袖听到燕然说得这么肯定，她深吸了口气说道：“所以最终……谁来平叛，谁就是那个最后赢下这一局的人？”
    这下经过燕然的解说，和他们几个的分析，情况已经越来越清晰。
    可就在这时，众人却看到燕然，陡然站住了脚步！
    当红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的是燕然满是惊讶和不解的脸！
    从小侯爷的嘴里吐出了三个字……“粉妆楼？”
    燕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了粉妆楼，看他的神情，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异常！
    可是不仅他身边的门人弟子，不清楚他的想法。就连燕然自己，也没弄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疑团，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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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8章：观我铁血、杀尽奸雄

    就在这一刻，宣德楼城下。
    反贼用木板顶在头上遮挡羽箭，以飞一般的速度靠近了城门。
    他们将柴草和油罐向着城门一摔，宣德楼城门立刻就笼罩在熊熊大火之中。
    城上的羽箭不住的向下飞射，城下庞七郎和弟兄们列队整齐，紧紧盯着前方浓烟滚滚的城门！
    门洞里的热浪扑面涌来，烈焰烧灼得“噼啪”炸响，看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城门就会被烧垮！
    学过作战兵法的庞七郎知道，若是正常守城，这时城里的守军，应该上去用土石堵塞门洞，或是以滚木礌石掩护，派遣敢死队下城灭火。
    可是没有人手啊！除了城上向下放箭的弓弩手，只有自己身边的两百精锐。
    另外大内皇城里，哪来的滚木礌石，怎么可能有土石用来塞门？
    可就在这时，庞七郎突然猛地一抬头！
    城墙上放箭的声音，怎么忽然慢下来了？
    庞七郎看了一眼城门，估计短时间内城门还撑得住，他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马道跑去。
    等他来到城上时，就见那位宣德门守将谭辉，正在庞万春面前跳着脚大骂！
    非但如此，他还上去一脚，狠狠踹在庞万春的腰胯上！
    箭神庞万春何等功力？那谭辉一脚过来，他躲都没躲，反震之力倒是把对方撞得向后一趔趄！
    等到庞七郎面色沉静地赶到，庞万春见庞七郎上来，索性一转身，就把后背撂给了那位谭辉将军。
    他抽箭向城下接连射去，这回心里满腔怒火，他放箭的弦声，也越发劲疾有力！
    “怎么了？”
    庞七郎沉声问了一句，他在这宣德门将领中的地位，还在谭辉之下，因此这家伙是他的顶头上司。
    只见谭辉余怒未消，嘴歪眼斜地骂道：“这是哪儿来的野人？居然敢上城指挥我大内禁军？”
    “他是我家燕寺卿的部下……”
    “谁都不行！宣德门归我管！”
    谭辉闻言，指着庞七郎怒骂道：“这城上城下的防务，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那谭将军有什么吩咐？”此刻的庞七郎，神色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没看见城下那些反贼都举着木板吗？这些弓箭手放箭还有个屁用！”
    谭辉怒气冲冲道：“下边城门马上就要烧穿了，我要把弓箭手调下去，手持短兵堵住城门……这个野人居然敢不听命令！”
    “那是因为城下的贼人，不是普通反贼。”庞七郎闻言，耐心地解释道：“里边有不少都是武功高手。”
    “这三百弓箭手是为了防备他们爬墙而上，才要在这里严加戒备。”
    “此外就算他们顺着烧穿的城门冲进来，弓箭手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在他们头顶侧后射杀，也比手持短兵堵在城门口强……”
    “你算什么东西！”可那谭辉竟然不等庞七郎说完，突然上前，双手用力一推七郎的胸甲！
    “这么高的城墙，他们怎么飞得上来？神仙吗？”
    “我告诉你，城外这些贼兵是我谭辉打退的，城门上的禁军是我指挥的！”
    “敢在我眼前抢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你是吃了豹子胆了？你敢这么痴心妄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
    庞七郎闻言，立刻就明白了。
    他之前就知道谭辉是高俅的心腹，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仗还没打完，你就想抢功？这么一通胡乱指挥，你不考虑后果？
    庞七郎轻轻点了点头，伸手从庞万春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雕翎箭。
    手指试了试锋锐的箭镞，庞七郎一回手，“嘭”的一声，将它捅进了谭辉的胸膛！
    刹那间一箭刺穿了护心镜，鲜血随即顺着谭辉的胸甲喷涌出来，
    此刻他猛然抬头看向来庞七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
    这时谭辉身边的几个卫兵，见状都要吓疯了！
    他们一边将手伸向刀柄，一边向着庞七郎厉声质问！
    这时城墙边，几个正向着城下放箭的弓弩手，一转身扣动机括。
    “砰砰砰”几箭射来，就将那几个名卫兵射杀在城头上。
    之后他们回身继续对敌，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那庞万春也是百忙之中，向着庞七郎的方向看来！
    只见庞七郎，伸手扶着谭辉，轻轻一推他的后背。
    随即谭辉胸前露出的一截雕翎箭，正好被庞七郎送到了城墙垛口上，那个半尺不到的方型射孔里。
    之后庞七郎一松手，就把这孙子挂在了城墙上！
    这时的谭辉，居然还没咽气。
    他嘴里咕噜咕噜喷着血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世袭罔替，云麾将军，官升三级，受赐金紫……你有这命？”
    庞七郎淡淡地丢下一句，向着庞万春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转身下城！
    因为角度的关系，城墙上的人只有趴在垛口上往下探头，才能被城下的人看见。
    所以谭辉卫队被弓弩射杀，谭辉被人挂在城墙上的时候，城里的禁军根本就不知道城墙上发生了什么！
    等庞七郎下城后接过长枪，重新站到队列当中。
    旁边的兄弟看见他手掌上的血痕，都在那儿抿着嘴笑……
    “哥！世袭罔替是个啥？”
    旁边一位手持长枪的兄弟，向着庞七郎眉飞色舞地问道。
    “咱大宋的爵位，是减等继承。”庞七郎淡然说道：
    “也就是说，你要是侯爷，你死了你儿子就是伯爵，再往下一代比一代小。”
    “就算是王爷，几代之后，爵位也就没了。但只要是世袭罔替，就不用减等继承，你的儿子孙子永远都跟你是一样的爵位。”
    “只要大宋还在，只要你不造反……”
    “哎呀！那不是说，这下庞哥你成了爵爷，你后代也辈辈儿都是爵爷了？”
    那长枪兵一听，兴致勃勃地向着庞七郎问道。
    “屁的爵爷！”庞七郎却冷冷地说道：
    “我会战死在老师的军旗下，不用什么高官厚禄……因为我的后代会比所有爵爷都牛逼，因为他不用向任何人跪拜！”
    此刻的庞七郎，听到前方的城门大声吱呀作响，他陡然间提高了声音！
    “你们全都一样！长枪端平！原地列阵！一步不退！虎翼军！”
    “杀！”
    一瞬间，宣德城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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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9章：一瞬对敌、判若云泥

    烈焰之中，城门的门轴被烧了一阵之后，再也撑不住它巨大的重量，在城门洞里轰然倒塌！
    无数贼兵狂呼呐喊着，顶着木板向皇城里蜂拥而入！
    庞万春和他指挥的弓弩手疯狂地上弦放箭，爆发出了最快的手速。而那些贼兵却像是涛涛浊流一般，势不可挡地涌进了城门！
    城门内两百武德司长枪手排列成三排，摆成弧线阵型牢牢封住了城门，雪亮的枪锋指向前方。
    浓烟之中……突现贼兵身影！
    “举枪……杀！”
    “虎！”
    庞七郎估算着距离发出命令，前排长枪手齐声呼喝！
    手中熟悉至极的长枪和演练了千万次的踏步前刺，霎时劲力勃发，猛然向前！
    长枪犹如雪浪，动作整齐划一！
    一瞬间，前排十余名率先冲来的贼兵，胸前被长枪噗噗穿透，枪锋毫不留情的贯穿了身体。
    燕然用碳钢精心锻造的枪锋，加上战士们饱含劲力的第一击，甚至可以在重骑冲锋时，迎面刺穿敌军的铠甲！
    这些贼兵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过？第一轮突刺就给敌军的前锋，留下了一片死尸！
    长枪手收枪撤步，同时摆好了继续刺杀的姿势……与此同时，庞七郎重重地吐出了胸中憋闷已久的一口气！
    这是武德司军士的第一战，不但决定了胜利与否，还会铸就这支部队的军魂。
    未经战阵的军士就算经历再多的训练，也难以建立必胜的自信和决战的信心……
    刚刚这第一枪，战阵中无人心虚腿软，无人左顾右盼，出枪坚决果敢！
    庞七郎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那些军士也在刚刚的一次突刺中，跨过了那道强军的门槛。
    从此他们不再是一个一个单独的人，而是这支钢铁战阵的一部分，此战过后如此强军，足以天下争锋！
    “杀！”
    “虎！”
    随着命令，血淋淋的长枪再度向前迅猛突击，又将数十名敌军刺穿在枪尖上！
    战士们握紧长枪，稳稳扎住脚步，微微低头，任凭敌人的飞刀飞斧、弩箭袖剑、叮当作响地敲打在铠甲上。
    他们知道，即便被敌军的兵刃刺穿了第一重禁军铠甲，里面穿的武德司战甲也是坚不可摧！
    敌人抛来的这些兵刃，原本目的就是打乱他们的阵脚，甚至造成伤亡。可这些战士们却毫不在意，像是潮水中屹立不倒的石头。
    枪阵临敌、一步不退，这是将官庞七郎下的命令！
    要知道他们训练时的对手，一直是成排的重骑兵！
    所以战士们刺出这第一枪之后，心中的紧张也是豁然消失。他们发现对面的敌人虽然速度极快，但冲击力却和难以骑兵相提并论。
    尤其敌人还是以散兵队形向前冲锋，他们身上的防护只有木板！
    于是战士们开始有意识地调匀呼吸，稳住心神，扎稳脚步，分配体力，一股自信在每个战士的心里油然而生！
    同时城门洞里的贼军，也在海浪般冲击而来！
    “射前排！射前排！”
    城墙上的庞万春“啪啪”地拍打着武德司弓弩手的肩甲，命令他们向敌军的前沿射击！
    就在敌军冲过城门之后，他就把两百弓弩手调到了城门内侧。
    当他们举起弓弩往下一看……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木板！
    庞万春知道叛军虽然能举起木板，抵挡城上的弩箭，但在临阵接战的那一瞬，他们绝不可能高举着木板，挺着肚子往前冲。
    因此敌军在接近枪阵的第一刀，一定会丢弃木板抄起兵刃……那时没有了木板掩护的贼兵，对头顶上的弓弩就失去了防护。
    至于弓弩手会不会射得太近，误伤自己人……庞万春还不知道燕然锻造的铠甲是什么品质？
    本来城上城下四丈多高，弓弩射偏的可能性就极低，就算是有几支弩箭射到自己的阵中，也打不穿小侯爷锻造的铠甲！
    因此在庞万春的命令下，弓弩手开始密集射击前排的贼军……
    虽然弓弩上弦的速度慢得让人揪心，但这城墙门洞的范围才多大？
    因此庞万春城上射下来的弩箭，立刻给两军锋线上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不知不觉中，庞万春暗自皱紧了双眉，他在城头上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
    这些叛军不对劲！他们好像完全不怕死，整个战阵中，竟没见有一个人犹豫后退的！
    这支不到一千人的贼兵队伍，不但胆大之极的进攻皇城，而且冲锋之时就像是奔着死去的！
    他们的主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还是这些人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这些人连命都不要了？
    庞万春心中暗自焦虑，本来两军强弱已分，一面是训练充足，战阵严整，兵甲犀利。
    一面是人数众多，武功精强……可是敌军竟然完全不怕死，这就让这场战阵，笼罩上了危险的阴云！
    这一刻，下面的长枪阵经过数次突刺之后，庞七郎果断让后排战士向前轮换！
    后排战士三步向前，一个跨步奔刺，顶在了战阵最前方。
    换阵时动如行云流水，干脆果决，没露出丝毫破绽……和平时训练时一模一样！
    好！庞七郎刚刚心头一喜，就听“砰”的一声！
    一把斧子迎面飞过来，重重砸在他的头盔上，额头上的鲜血刹那间流进了庞七郎的眼里！
    “看他妈什么看！”庞七郎注意到身边向他投来的目光，他回头向着枪阵中的兄弟怒吼道：
    “调整呼吸！注视前敌！”
    “刺杀的时候，你要是发现你正坐在自家炕头上，眼前是个光溜溜的大屁股娘们儿，那就说明你他妈死了！”
    “……老子可早着呢！就特么这几个贼算球！”
    “后排注意……奔刺换阵准备……杀！”
    “虎！”
    随着一声命令，庞七郎自己也跟着这排将士，换到了前锋线上！
    城上箭如雨下，城下血流成河，刀枪如雪，铠甲铮鸣！
    一个高高跃起一丈有余，手持双斧的强悍武者，被庞万春怒射而来的一箭，凌空掀飞了天灵盖！
    尸体坠落到下方半人多高的尸堆中，城下交战的双方眼看着就要被尸体遮蔽，几乎看不到对面的敌阵了！
    一边的军阵中长枪向上斜举，不断迅猛刺杀。
    另一边的叛军向着这道尸体形成的山岭，拼死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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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0章：心如烈火、其势方疾

    犹如势不可挡的洪水漫过堤坝，庞七郎的长枪军阵，在敌军疯魔一般的冲击下，开始出现伤亡！
    后排枪手不断填满阵线，长枪阵依然犹如铁壁一般，死死堵着城门！
    ……
    此时的汴京城外。
    苏信一人一骑，向前纵马狂奔，他突然回身一箭，将身后的追兵射得人仰马翻！
    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个保镖，刚刚在和突然出现的高手交战时，已经被舍生忘死的敌人缠住。
    此时苏信每一次回头放箭，都有一匹战马狂嘶着栽倒！
    ……这就是射人先射马的原因，长途追袭中要是射人，敌人的空马越多，追来的速度就越快。
    反而一箭箭射杀敌人战马，贼兵就算再多，他们也只能徒步追来，在这旷野中也无论如何跑不过飞奔的战马！
    身后的马嘶声越来越少，苏信一面估算着马军司大营的距离，一面摸了摸怀中的圣旨……他现在真恨不得自己，还在燕然那个混蛋旁边！
    这种心中焦灼如火，生怕赶不上决战的无力感，实在太难受了！
    ……
    这一刻，汴京长街上。
    马踏青石的声音隆隆作响，就像是天际不断闪过的滚雷。
    一队铁甲重骑正在街上奔行……这是汴京城中，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无数的窗缝里，一只只眼睛都在向外窥探，无数百姓的眼中带着惊惧之色……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兵！
    每匹战马都是身材健硕高大，甚至比汴京城里那些高级将领的宝马还要雄壮有力。
    马匹身上披挂着大块铁甲，身躯高大的骑士身上，也被厚重的板甲包裹得密不透风，犹如整体浇筑的铁塔一般！
    这队骑兵，简直就是一面钢铁铸就的城墙！
    铁甲反射着冷厉的光芒，马蹄铁重重砸在街道上，长街上都响起了巨大而沉闷的回音。
    这是武德司寒铁骑，燕然耗尽心血，打造的重装骑兵！
    虽然只有五百人，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雄浑，无坚不摧的气势！
    带领寒铁骑的，正是手持长枪，一身重甲的卢俊义。他座下那匹高大的战马，正是原本属于宋江的宝马“照夜玉狮子”！
    在寒铁骑前方百丈之外，街心上正走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俊秀少年。
    那是浪子燕青，他先于疾驰而至的寒铁骑，孤身前行，双手中两把反曲弯刀，不断向下流淌着粘稠的鲜血！
    一路上他已经接连击杀了二十余人，街道两边还不断的有贼军逃到街心，被燕青一刀枭首！
    寒铁骑自从出了武德司之后，这支部队就由卢俊义带领。
    燕青则是在胡铁杨调查组的配合下领军先行，不断截杀向内城报信的眼线和探子。
    这时的燕青，都不禁有点佩服那个幕后黑手……他肯定是非常忌惮主人燕然，才将大量探子放到了武德司门口！
    所以武德司这边一出兵，就立刻有人向着皇宫方向传信！
    在这一路上，那些探子施展轻功，向着皇宫方向飞奔。
    燕青也不管他是谁的人，一一将他们击杀在这条街上！
    胡铁杨的调查组手持弓弩，拉开大网配合着燕青的行动。
    那些探子不动就没有丝毫价值，只要一动就会死于非命！
    “站住！”
    这时的卢俊义，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挡在了寒铁骑队伍的前方！
    那是一位禁军高级将领，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气势汹汹地指着卢俊义说道：
    “哪里来的骑兵？你们的都指挥使是谁？”
    “……算了，不管他是谁！现在我家防守薄弱，本官奉圣旨调兵，各自保护家宅！”
    “你们跟我走……哎？”
    那家伙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面前这个一身铁甲的军将，居然都没正眼看自己，仍在催马向前！
    他侧身让过卢俊义的马头，一把抓住了战马的缰绳，向着卢俊义大怒道：
    “你带着这几百个骑兵，能是个多大的官儿？连我的话都敢不听？本官都指挥使段……”
    可是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只见眼前的马鞍旁边，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
    这个倒霉混蛋正赶上卢俊义急得心如烈火，他心里还惦记着燕然那句：你到的越早，我就越安全！
    所以玉麒麟哪有那个大名府时间，跟这种不相干的废物废话？
    见到对方居然敢过来拉自己的马缰，卢俊义想都不想抽出了尚方宝剑，一剑砍在这个不知道叫段什么的指挥使脖子上！
    在他抽剑之际，那个姓段的家伙，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血肉骨骼被斩断割断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剑身上雕琢的那八个字。
    代天巡狩，如朕亲临！
    卧槽！有天子剑你不早说……
    临死前，这家伙的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被死死憋回了胸膛里。
    在这之后，铁流滚滚一冲而过！
    这个段指挥使，就像之前被燕青所杀的那些探子一般，被这队沉重的重装铁骑，踩踏得骨肉成泥。
    很快他就变成了长街上，一大片难以辨认的污迹！
    ……
    此刻，远处的汴京城南方。
    田虎带领着手下的四大法座和十二法神，已经完成了太子交给他的最后一项任务。
    他的数十名小头目，在禁军将领的家门口，逐个布设了防线。
    这每家每户几个人，当然不足以冲击大量禁军的防守，但却可以做到不让任何人传旨进去。
    ……这是太子的命令，是由那位龙图阁侍制，李良嗣大人亲口传达的！
    田虎坐在战马上，微微活动着脖子，听着颈骨发出的嘎嘎声响，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他旁边那位楚苏苏姑娘轻声问道：“大王！就这样？咱们就这么等着？”
    “你想说什么？”田虎闭着眼沉声问了一句。
    “我觉得那家伙靠不住！”楚苏苏皱着秀眉道：“我打听过，他是辽国降将，本来的名字叫马植。”
    “咱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是由他指派的，到现在大王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就听他的一面之词，咱们就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你不懂，”田虎却淡淡地说道：
    “从最初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马植是不是太子的人不重要，甚至太子是不是真正给咱们下命令的人，也不重要。”
    “嗯？那什么才重要？”楚苏苏一听，大王居然早就明白这些事，她面露惊讶地问道。
    田虎指了指天空，楚苏苏一抬头，就见天上乌云密布。
    厚重的黑云，像是死死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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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1章：蛇鼠之道、贪狼之意

    “重要的是这场风暴，早晚要来。”
    田虎冷冷地说道：“汴京城里有人在图谋大事，眼看就有一场惊天剧变。”
    “你大概不知道，刚刚盗神陆青告诉我，有人冒充我的样貌，在皇城门前造反了……”
    “啊？”一听到田虎这句话，楚苏苏立刻惊得浑身一颤！
    “有意思吧？有什么可怕的？”田虎见她的样子，却冷冷地一笑。
    他伸出铁铸一般的手掌，在楚苏苏柔顺的秀发上轻抚了一下。
    “所以有人在利用咱们，这没关系。马植是谁的人，也没关系……”
    田虎沉声说道：“重要的是，我有办法站在那个获胜者的身后，谁赢了，我就是谁的人！”
    “大王说的办法……是什么？”楚苏苏听见这话，满脸惊愕地问道！
    “这个办法就是，咱们所有高手冲进皇城，先把那个皇帝老儿捏在手里再说。”
    田虎狰狞地笑道：“不管谁发动了叛乱，他最终要的都是皇帝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所以只要皇帝在咱们手里，在他赢了以后来到我面前，我再当着他的面，一刀捅死那位大宋天子……我就是定鼎功臣！”
    “以咱们兄弟的武功，不管那个人是谁，想要将咱们杀人灭口都不容易，咱们想要全身而退却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只好给咱们高官厚禄，将咱们这些高手，变成他手中的钢刀……我先当个重臣，再变个权臣，然后等待时机。”
    “当汴京的下一场变乱来时……”只见田虎伸出大拇指，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个发动变乱的，就是我田虎！”
    “……赵匡胤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他能做到的事，我为什么做不到？”
    “所以咱们若是成了……”此时楚苏苏那双秋水般的大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咱们就是汴京城里，举足轻重的一朝重臣。就算是不成，以咱们的武功，大不了回河北再做打算！是不是大王？”
    “咱们不回河北了！”田虎却摇头笑道：“如此良机，焉能错过？”
    “豪杰和庸才的分界，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只需放胆一博，试看成败如何？哈哈哈！”
    “四大法座、十二法神、随我杀进皇宫……咱们一锤定音！”
    “是！”
    一霎时，众人齐声从命！
    田虎脸上带着阴冷的微笑，从容拨转了马头……
    他一马当先，向着皇宫方向冲去！
    ……
    与此同时，
    淮西王庆狡猾地躲了起来，他躲藏的地方，真算是神仙来了也想不到！
    王庆为人最是奸猾似鬼，他对危险的感觉极其敏锐，逃生的能力又是极强！
    当他听自己的部下机灵鬼常道、追命鬼隋深说，有人正在皇城大门口冒充自己，公然造反。
    他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绝没好果子吃！
    可王庆同时又是心有不甘，这场潮水退了之后，若是露出天大的便宜呢？捡不到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于是他仗着曾经在汴京长大，对城里无比熟悉的优势，想要带队隐藏起来，先看看形势再说。
    就在这时，他却又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所以他现在正在蔡京府里……没错就是那个和他结仇，活生生把王庆赶出汴京，差点弄死他的蔡京！
    蔡京好像死了，府里一片打乱，隐隐好像有哭丧的声儿……这不是送上门的富贵？
    一方面报仇雪恨，一方面有了安全的地方躲藏，另一方面，蔡京府里的金银宝贝，简直是不计其数！
    他的平天八魔……当然现在是七魔了，还有手下三十六鬼，想要控制住这蔡府还不容易？
    因此他让人封住了蔡府各门，甚至让喽啰换上了家丁的衣服，大大方方在门前驻守。
    自己则是带着手下众将，在蔡京府里好一阵奸淫掳掠！这个痛快就别提了！
    你想想，那个把西门庆迷得死去活来的李瓶儿，随手带出去的财物，就足以让西门庆垂涎三尺。
    她当年也不过是蔡京女婿，梁中书府中的一个侍妾而已！
    因此这蔡太师府里，当真是财宝如海，美色如云，让人心怀大畅。
    更何况还安全……除了皇上，天下谁还敢强闯蔡太师府不成？
    同时王庆一面准备见机行事，一有机会就跳出来谋取更大的机会。
    然后……他也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真要是情况不妙，他可以带着无数金银珠宝，赚得满满当当地撤出汴京城！
    ……
    “那位蔡太师……真能靠得住？”
    此时的汴京馆驿里，军师吴用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宋江……
    宋江吃亏就吃亏在雄心壮志太高，所以他手下能打仗的将领收集了不少，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却没几个。
    尤其是他还少了燕青这个最出色的侦察型头领，以至于他对外面的情形，目前还是浑浑噩噩。
    老早之前，他就派了鼓上蚤时迁和拼命三郎石秀出去打探消息……可到现在还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时的宋江心里琢磨着，他已经投靠了蔡太师，以后不就可以在蔡京手下呼风唤雨？
    同时汴京城里的这场变乱，也让他摸不着头脑，只是莫名地感到有危险，正向他扑面而来！
    “当然靠得住啊！”宋江咬着牙，硬挺着说道：
    “蔡太师何许人也？他老人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那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只要用心给太师办事，将来咱们的成就，必定是一飞冲天！”
    “对哈！还是公明哥哥高瞻远瞩，目光长远！”
    “哥哥！”
    就在这两人沉迷于美梦之中，不可自拔之际，外面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宋江一看，居然石秀回来了……这家伙行事也算机灵，所以刚刚宋江才派了他出去打探消息。
    可是宋江一见石秀满脸惊慌之色，他又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晦气！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跟这小子有关的，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儿！
    “石秀兄弟打听到了吗？外面到底怎么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宋江的言语依旧是温和亲切。
    石秀却气急败坏地一顿足道：“我刚刚听街上的人说，有人冒充哥哥，在皇宫宣德门前跟着方腊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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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2章：胸藏风暴、心似狂潮

    “啊？”
    “老天！”
    宋江和吴用闻言，吓得同时全身一震！
    “要不咱躲躲吧？”吴用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宋江的袖子。
    “躲躲！马上出发！”宋江也立刻一跺脚，做出了决定！
    在这之后，他当即将人马集结起来，让七十二将带着武装马匹，在院子里集合！
    话说这个宋江，其实心狠不在田虎之下，手毒也不比王庆差了，甚至脸皮之厚还超过了那两人。
    可这次他却怀揣着满腹权谋无处施展……因为他既不熟悉汴京，也抱错了蔡京那条大腿！
    因此一念之差，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倒是可惜宋江这一肚子坏水儿了！
    这时趁着大家朝这里蜂拥而至的时候，宋江稍稍克制住了惊慌，认真想了一下。
    发生了这种事，他断然是不能在这馆驿里待着了，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朝廷官军当成反贼给剿了！
    可是同时，他也不能逃出汴京……要是那样的话，他可真成了百口莫辩，相当于默认自己是反贼了！
    反正汴京城这么大，要不我先找个地方，把这股风波躲过去？
    然后我再联络上蔡太师，让他帮我证明，我并不是宣德门前造反的反贼！
    宋江深深吸了口气暗自想道：多好的机会啊！朝廷又要招安，我还联系上了最大的权臣蔡京！
    只要我服服帖帖为他办事，我还愁混他一个加官进爵？
    所以如此大好的局面，绝不能白白放弃，一定得牢牢抱住蔡太师的大腿！
    我宋江……绝不会仅仅是个执掌山寨的命数。我一定能搏他个出人头地，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宋江调整了一下表情，满脸笑意地走出了房间……在他面前，是一大片高高矮矮的梁山头领！
    “好叫兄弟们得知！”只见宋江一拱手，向着众位头领欣喜的说道：
    “近日来，咱们不但得以被朝廷招安，而且朝廷的蔡太师还对咱们分外看重……之前我已经和蔡太师见过面了！”
    “太师说，咱们这些兄弟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说咱们兄弟只要愿意为国效力，为蔡太师尽忠，日后所有的兄弟，都有一份大好前程！”
    “只是不巧，正好让咱们赶上一件倒霉事儿……听说汴京城里发生了变乱，估计十有八九是方腊那帮人弄出来的！”
    “所以当下风声甚紧，局面危急，我决定先带兄弟们躲出馆驿，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再说！”
    “只等事情过后，由我宋江亲自去联络蔡太师，一切还照之前的招安法子，不会变！不会变！”
    “只要咱们兄弟牢牢抱成一团，紧紧拧成一股绳，荣华富贵近在眼前，高官厚禄大有可期啊……”
    那宋江一说起来便是口若悬河，两边嘴角泛着白沫子，说得李逵石秀他们这帮人，眼里“唰唰”地直放亮光！
    就在这一刻，旁边的院子里。
    宋江的声音隔墙隐隐传来，有个人却是充耳不闻。
    他坐在庭院中的一座假山上，浑身筋骨如同钢浇铁铸，就像一头蹲踞的猛虎！
    武二郎仰首向天，看着天上乱云飞渡。
    良久他抬手端起一碗酒，“咕嘟咕嘟”朝着喉咙里灌了下去。
    衣襟上酒水淋漓，他却毫不在意。
    宋江还在旁边院子里说着，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
    花和尚鲁智深神情淡漠，站在众人身后，却像是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联。
    宋江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对他来说都没有一点味道。
    于是他默默地转身离群，走进了旁边的院落。
    身上的僧袍一脱下来，一身雄健的肌肉上，满是色彩斑斓的花绣！
    鲁智深一言不发，端起水磨禅杖看了好久，之后慢慢挥舞起来。
    沉重的禅杖，初时极其缓慢，到后来却力道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
    七十二路疯魔杖，一招招无坚不摧，一式式酣畅淋漓！
    渐渐的，满院风声呼啸，沉重犹如天边的雷霆。
    渐渐的，狂暴势如疯魔，卷作势不可挡的风暴！
    平生未遇敌手……也未有过知音。
    这一身拔山撼岳的力气，这满腔爆裂如火的狂怒，又该向何处施展？
    ……
    宋江还在那喋喋不休，却忽然听到墙角那边传来“扑通”一声。
    这声音打断了他即将画完的大饼，宋江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
    正好站在墙角的双枪将董平，顺着响声的方向一瞧。
    就见有人从外边，隔墙扔进来一个不小的包袱，正在地上滚动。
    董平上去把包袱捡了起来，上前几步朝着宋江那边递过去。
    董平还笑着说道：“有人扔进来一个东西，公明哥哥看看，是不是蔡太师给咱兄弟送来的？”
    “……蔡太师！啊！”
    宋江打开包裹一看，却是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一霎时把他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包裹里……竟然是太师蔡京那张死人脸！
    就在这一瞬间，幻想霎时全灭，局面再度变得不可收拾！
    宋江唯一能抱的那条大腿，如今胳膊腿全都没了，就剩下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
    现在咱们终于可以知道，那位总是找不着的苏羞姑娘跑哪儿去了……
    没错，刚才从院外边往里扔人头的，就是她！
    原来苏羞在给庞七郎传完信之后，又回头报告了红袖姑娘。
    这时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是不适合进皇宫的。
    因为这件事里边，隐隐藏着雨师的影子，而自己却曾经是雨师的手下。
    所以皇宫里要是有人把她认出来，那时她还站在小和爷身边，就相当于给燕然惹祸了！
    于是苏羞一个人离开，心里正想着，还能在什么事儿上再帮小侯爷一把的时候……
    之后她一拐弯，就看到了宣德门附近的那条小街上，被方腊率领明教众将杀得满地鲜血，到处都是死尸的景象！
    街中间有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家伙，哎？那不蔡京吗？
    哈！正好拿他去吓唬吓唬宋江，谁让那孙子把古夙罗的手指给掰折了？
    反正宋江馆驿的路也熟，于是苏羞姑娘上去就送了个人头……不曾想宋江那厮正念叨着蔡京呢，蔡京就带头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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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3章：横街永巷、千秋老墙

    苏羞姑娘听到院子里宋江惊慌跌倒的声音，她就知道人头收着了！
    梁山队伍里高人不少，苏羞怕被人追出来寡不敌众，于是连忙闪身撤退、
    这时院子里乱作一团……谁还顾得上出来追人？
    当宋江被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他已经吓得满脸煞白肝胆俱裂，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来算是鸡飞蛋打了，一切都得重新打算！
    好不容易靠上一个蔡太师，如今就剩一个人头……这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啊！
    ……
    当燕然来到横街，就见对面的楼阁上，宋徽宗正在远远地向外眺望。
    这位大宋天子额头上闪动着汗珠，衣衫随风飘荡，就像是屋檐间挂了个吊死鬼……
    这条横街说是街，两边却绝对没有人家，横街其实是隔开外朝与内宫之间的通道。
    以这条从东到西的横街为界，南面是前朝的大庆殿、文德殿，北面是内宫的福宁殿、坤宁殿。
    两边都是坚实的宫墙，中间是干干净净青石铺成的六丈宽一条夹道，既可以隔绝内外朝便于御林军巡视，也能作为防火之用。
    从古至今的历史上这条通道都很有名，唐朝永道，宋代横街，清朝叫乾清宫夹道。
    所以说从此君王不早朝，指的就是唐明皇埋首在杨贵妃的丘壑里，死也不过这条街到前面上班的意思。
    所以说溥仪退位之后，人生轨迹就只能在这条街的北面打转，前面象征着皇权的三大殿，从此就再与他无关了。
    燕然把手下留在横街南面的前朝大门以内，自己穿过横街，向着内宫方向走去。
    皇帝和旁边弯腰站着的太尉高俅，都在注视着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
    没有暮气沉沉的老气，没有循规蹈矩的小心，没有抱残守缺的迟疑，哪怕是天塌了都压不垮他的双肩……好一个英俊果敢的青年！
    ……
    就在这一刻，皇宫大内东面的晨晖门前。
    太子赵桓焦急地看着皇宫东门，头发间的汗水不住的向着脖颈里流淌……
    出大事儿了！而且这天大的黑锅，全都得自己背！
    自己当初主张招安三大寇对付江南方腊，以为用贼剿贼是再好不过的主意。
    朝廷花点粮饷而已，不用军卒上阵拼命，又不用选派将军，一场仗打好了四大寇同归于尽，解决了大宋的心腹大患岂不美哉？
    可如今却是呜呼哀哉……那三大寇竟然被招安进了汴京之后，被那方腊撺掇着一起造了反！
    这要是打破了皇宫，惊动了圣驾，甚至父皇的安危稍有差池……他这个始作俑者可是百死莫辩！
    因此他一听到宣德门那边的消息就是心急火燎，赶紧向那位足智多谋的李良嗣问计。
    那李良嗣也干脆得很，说事到如今只有谁惹的祸谁自己担着，太子必须亲自带兵平乱，才能戴罪立功！
    如果平乱过程顺利，将这四大寇……最主要的是方腊一起消灭在汴京城里，说不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由此太子的名声大涨，说他临危不乱，颇有大将风范，在军事上颇有建树，还能在青史上留下佳话也未可知！
    因此太子急病乱投医，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刻就下令调兵遣将。
    他身为太子，平时忠于他的禁军将领也有一些，要说这个李良嗣确实是个人才，之后的事也飞快地顺利起来……
    云骑军御风营收到命令之后立刻赶到，一千二百人的队伍虽然不多，但对付那些反贼应该足够了。
    之后太子顺利地带兵来到晨晖门……李良嗣说现在带兵去宣德门，和贼人拼杀殊为不智……最重要的应该是保证天子的安全！
    因此他们应该立刻带兵，绕开正在打仗的宣德门，从侧门进入皇宫。
    先把皇上保护起来，然后再分兵去宣德门支援防守，等到援兵纷纷赶来以后包围反击，那才是万全之策。
    太子一想到自己将要见到父皇，不知将要面临怎样的责难，心里真是万分难受！
    那马植正在宫门前交涉……看守晨晖门的禁军守将，应该是听到太子亲自率兵前来，也毫不犹豫的配合了行动。
    面前的晨晖门轰然打开，前方就是那条横街！
    领兵冲进横街之际，太子索性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反正他早晚都是要面对父皇的，好在这次自己带兵而来，是诚心诚意地保护父皇！
    就算有什么责罚降下来，终究也得等我平灭了叛军，将功折罪了再说！
    那个李良嗣抢先去前面通报，说免得军马进城惊了圣驾，之后禁军就井然有序地开进了皇城。
    为了防止前面突然出现敌军，太子赵桓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后队之中。
    他听着军士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两边的宫墙间回荡，发出沉闷整齐的声响。
    想着这座禁宫有多少年未曾遭遇刀兵之祸了……太子的心里不知为何，越发忐忑了起来！
    ……
    横街旁边的坤宁殿楼阁上，远处黑压压的军兵涌进皇城的场面，被宋徽宗看了个清清楚楚！
    脸上刹那间就失去了血色，身上的衣衫也在簌簌而抖！
    这位道宗皇帝，早就没了往日的仙风道骨。如今军队进城迫在眉睫，宋徽宗知道这绝不是出自燕然的安排，而是反贼被人放进来了！
    只见军队前方，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坐的正是那位龙图阁侍制李良嗣。
    那李良嗣在坤宁殿的大门前方勒住了战马，抬头向着对面的楼阁上一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太子有命！”空旷的横街上，李良嗣大声说道：
    “外有反贼做乱，为防圣驾有失，因此太子亲自带兵前来护驾。立刻打开宫门，由太子接管防务！”
    他这句话可不打紧，宋徽宗一听脸色却是更加苍白，毫无人色！
    关键不在于李良嗣说了什么，而是当他抬头之际，脸上那股阴笑……
    李良嗣竟然大方方命令护卫打开宫门，让太子接管防卫！
    可他这句话，是两眼直盯着这边，朕这个大宋天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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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4章：弑君夺位、谁是反贼

    有朕在此，什么时候轮到太子发号施令了？
    果然是他！这个逆子竟然要弑父夺位！反贼！反贼！
    那宋徽宗俩腿发软，身体歪斜地向后一靠，正好被高俅扶了个正着！
    “燕然！燕然何在？”
    此时宋徽宗心里已经笃定无疑，这次正是太子领兵作乱。
    当他看到远方的兵甲如浪潮翻涌，在横街上越来越近时，他慌忙叫着燕然的名字，就盼着这位青年大臣，还有对策能拿出来！
    “圣人暂且进内宫休息就是，”只见燕然神色丝毫不见慌张，面色沉静地说道：
    “臣的武德司军士就要到了，平灭叛军之事，尽管交给微臣，天子无需多虑！”
    “啊？好！好！扶着朕走！快！”
    宋徽宗听见这话，满脸惊慌的让高俅将他搀进内宫！
    天子下楼梯之前，还头也不回的向燕然说道：“那就都交给燕爱卿了……把他们尽数剿灭！乱臣贼子、辜负朕心！死不足惜！”
    “是！”
    燕然沉声答应了一句，之后就目送着宋徽宗，一路屁滚尿流的向内宫深处逃去。
    在这之后，小侯爷下楼来到了横街上……如今马植已经完成了任务，又策马赶回了太子那边。
    在燕然过街的时候，他看到横街东边铠甲闪亮，刀枪如林，正在向着这边开来。
    可他却并没有丝毫担忧之意，直接走过大门来到前朝这边。
    红袖等人都在这里等着，刚刚他们不但看到大批禁军从东宫而来，也隔着宫墙听到了马植那番大逆不道之言！
    可是没得到燕然的命令，他们都没过去动手。
    看到燕然居然气定神闲，丝毫都没有大兵压境的紧张感，红袖不禁抓住了燕然的胳膊：
    “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冲进内宫？”
    “他们冲不进去。”燕然却神色平静地说道：“刚刚马植的那番话，已经彻底把反贼的帽子，扣在太子头上。”
    “……太子已经完了，那个幕后黑手绝对不会让他带兵冲进内宫，和宋徽宗见面交谈。”
    “别看一共就这几步路，但在太子赶到内宫之前，他的军队就会被那个幕后黑手派人干掉……”
    “那怎么可能？他们现在都过来了！”庞晓梦闻言，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嗖的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还有五十多丈……另外小侯爷，你要是猜错了怎么办？”庞晓梦焦急的一跺脚！
    “咱们现在是想管也管不了，”燕然却淡淡地说道：
    “武德司的军兵还没进皇城呢，难道就凭咱们几个人，跟一千多禁军对着干？想什么呢？”
    “另外我也不是猜的……”燕然向着墙外面指了指说道：
    “冲过来的那队禁军，排在最前面的全都是青唐战马，和咱们武德司寒铁骑的马种是一样的，大宋禁军装备不起这样的马。”
    “那是穿着禁军衣甲的西夏兵……太子认不出来，我还认不出来？”
    “啊？”
    红袖姐姐闻言，猛的脸色巨变！
    “那个幕后黑手的军队，已经混进了太子的队伍中间？他用来截杀太子军兵的……是夏国人？”
    “是啊，干的漂亮……”
    “郓王赵楷！”燕然在旁边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燕然身边这些兄弟里，即便是不以智谋见长的人也都明白了。
    之前西夏公主李龙妆，莫名出奇妙出现在粉妆楼，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还有那支燕然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的那个和亲使团，他们果然包藏着祸心！
    燕然迎接李龙妆的路上，只和郓王赵楷见过一次面。
    他却藏头露尾，说是弓梢打了脸，硬是躲在屏风后面完成了会谈。
    李龙妆从西夏带来的军队，虽然只有四百人，但却是整个西夏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军！
    要知道西夏铁鹞子，可是连金国铁浮屠都自叹不如的最强重骑。
    不用说其他的西夏军队，就算只有一百人的西夏铁鹞子重甲骑兵，也足以在这六丈宽的巷道之内，杀尽大宋禁军了！
    而今天这场巨大的布局，能调动西夏军的，就只有他……得到利益最多的人，也是那个郓王赵楷！
    若是他击杀太子，就是毋庸置疑的平叛有功，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子之位。
    如果他有那个心思，顺便冲进皇宫，把他爹直接干死。顺便将夺位弑君意图谋反的罪名扣在死去的太子头上……赵楷直接就可以登基为帝！
    好个郓王赵楷！靠着和一个马植结为同盟，靠着西夏借来的四百兵力，靠着宫门外用蛊师控制住的几百江湖人，一举夺取大宋皇权……真特么是个人物！
    “现在咱们怎么办？”红袖向着燕然低声问道：
    “如果那个家伙剿灭了太子，再顺势攻入皇宫，难道咱们要凭江湖功夫，跟那些重甲骑兵对抗？”
    “那肯定是不成的。”燕然听到红袖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最好在他们打完之前，咱们的援兵就能赶到。”
    “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擒生军……咱们寒铁骑要是能及时赶到，他们第一战的对手，就是这四支西夏最强之军。”
    “要是他们赶不到呢？是不是就完蛋了？”这时庞晓梦用力一推燕然的胳膊，看来姑娘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
    “你告诉她！”
    燕然向着自己的弟子看了看，随手点了李师师，让她来给庞晓梦解释。
    “要是寒铁骑赶不到，咱们就进宫抓了大宋天子不行吗？”李师师好笑地看了庞晓梦一眼：“然后带着他满城跑！”
    “只要皇帝不死，只要天子还在咱们手里，这件事儿就由咱们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所以那个郓王赵楷的屁股，永远坐不到天子御座上！”
    “那个……你们先听我说。”
    正当庞晓梦拳头一砸掌心，觉得这主意简直太妙了的时候。
    却忽然有人在旁边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燕然一看，只见欲言又止的那位，居然是平日里一向不爱说话的冷烟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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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5章：谁家道童、其乱如风

    如今燕青不在，冷烟翎和七十二路烽烟的老大楚中天，就是他们这支队伍里最强的武力！
    冷姑娘突然一开口，燕然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她。
    “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影，顺着那边的宫墙跳过去了。”
    冷烟翎姑娘一边说着，指一边向着远处指了一下：“好像武功还挺高！”
    “啊？你能认出来是谁吗？”燕然闻言，连忙向冷烟翎问道！
    “那人手里的棍子有点眼熟……”冷姑娘想了想，向燕然说道：
    “好像是拨弄那个卖艺汉子的大刀，差点把人家砸死的那根雕花铁棒子……”
    “雕龙铁棒！河神孟移山！”燕然听见这话立刻愣了一下：“田虎进来了？”
    “对！往内宫方向去了。”冷烟翎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向着内宫那边指了指！
    “你大爷的找死！”燕然一听之下，立刻便是火冒三丈！
    本来这里的局势就是危险至极，情况随时都在变化之中，燕然还需要根据情况，不断地调整策略。
    在这个时候，田虎居然冲进皇宫捣乱？
    他既然去往了内宫方向，目标一定就是大宋天子，那还用说？
    “进内宫！”
    在这一瞬间，燕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策！
    不管田虎效忠的是哪个幕后黑手，或者是他自作主张，总之宋徽宗绝不能落在田虎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见燕然率先冲出宫门，越过横街巷向着内宫方向冲去，大家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在燕然极速奔行之际，他还赶忙向万茯苓招手，让他把那支燧发长枪递过去。
    一面向前疾行，燕然一边还在心里飞快地想着……田虎比自己进去的早，所以他有先发优势。
    但田虎吃亏就吃亏在一辈子从没进过皇宫，他和他手下那帮山炮，甚至做梦都梦不到皇宫是啥样的！所以他们肯定对这里的路径不熟！
    自己可进过皇宫大内，知道里面大致的宫殿布置，同时燕然也能把那个宋徽宗逃跑的行为模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是真正的麻烦，却在后边！
    就算是自己抢先赶到，一旦双方碰面开始争夺天子，以田虎手下的武力之强横，本来就很难对付。
    更何况自己手下的高手燕青、姚不凡、蒯无用还全都不在身边！
    就凭先有的人手，外加一把燧发长枪和两支短火枪，就要硬碰田虎的四大法座，十二法神？
    ……好像有点悬！
    ……
    此时的横街上，禁军蜂拥而上，马蹄声铁甲声隆隆震耳。
    在横街通往福宁宫的一扇小门里，有两个脑袋探了探头，又飞快缩了回去！
    “卧槽禁军过来了……”
    “那边跑过去一帮人……是咱家小侯爷！”
    两人一东一西各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发现……这俩货正是钱戏和羊小白！
    他俩也是从东边的晨晖门进来的，之后仗着羊小白谁也拦不住的本领，他们俩在内宫里面好一阵乱逛。
    最初的时候，他们没听到兵甲之声，也没发现有什么变乱的迹象，倒是让这俩货觉得分外安心。
    毕竟他们是来保护小侯爷的，好像只要宫里不打起来，小侯爷就是安全的！
    随即他们就听到了人喊马嘶的声响，而且感觉兵马还不少，这俩人连忙又向着横街这边凑了过来……
    刚才他们循着声音探头观察，脸朝东面的钱戏，一眼看到了太子禁军气势汹汹而来。
    脸朝西面的羊小白，则是看到了带人冲进内宫的燕然！
    “怎么办？咱们追上小侯爷还来得及不？”钱戏跑得满头大汗淋漓。
    他一只手抓着道袍的袖子呼呼扇着风，另一只手的手指抠到那个滑稽的道童双抓髻里边，咔咔地挠着头皮。
    对面的羊小白也是这副打扮，只是她腰间还多了一块“敕建上清宫出入”的金牌。
    羊小白闻言瞪着眼睛向钱戏说道：“追什么追，往哪追？”
    “你看小侯爷的样子，像被狗撵着似的，肯定是因为打不过这些兵，才往内宫撤的！”
    “……你知道他为啥打不过吗？”
    “因为你没在旁边儿呗！”钱戏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是不是想说，假如有你出手，小侯爷就用不着这么慌忙撤退了？”
    “就这意思！”羊小白一点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看这些铁甲军士打起来很难对付，但要是我出手，毒死他们个三头五百的，剩下的保证都吓跑了！”
    “所以我说没事就没事，咱们不用追小侯爷，你等我把他们这帮人……哎？”
    这时，羊小白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们就听到门外边的声音，突然变了！
    ……
    在她们一墙之隔的横街上，太子率领的云骑军御风营一路稳步推进，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刚才马植喊话的坤宁殿门口里。
    就在这时，太子赵桓忽然发现那个刚刚还骑马回来，向自己报告的李良嗣，居然不见了！
    就在这一刻！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数百军士，纷纷下马列阵……顷刻间便是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形成！
    他们手中的长枪枪尖，居然指向了身后，太子这边的方向！
    太子随即发觉，他马蹄下的地面都在微微的颤动，耳边回荡的铁蹄声，也是越来越雄浑激烈！
    当他满脸惊愕地回过头时，就见身后的晨晖门方向，一队铁甲重骑正在奔行而来！
    那些战士的铁甲上，都带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疙瘩，全身上下连人带马，都被这种寒光凛冽的厚重铁甲包裹得严严实实。
    每六匹马之间，用铁链将骑兵和战马横向连在一起，当铁蹄践踏着地面，缓缓冲来之际，竟像是一堵钢铁城墙！
    “这是……夏国铁鹞子！怎么回事？”
    太子赵桓惊讶得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他这支禁军队伍最前方，是两百西夏擒生军、步跋子，现在已经完成列队，严阵以待。
    而他的后方，一百铁鹞子将六丈宽的横街，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犹如一堵铁墙一般，势不可挡地向这边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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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6章：党项四军、铁甲如林

    随着一声尖利的唿哨，在铁鹞子重骑的阵列后方，百余颗比茶壶还大的石块呼啸而起！
    这些石头一瞬间遮蔽了天空，向着禁军头顶上飞来！
    那是铁鹞子军阵后方，坐在高大骆驼上的泼喜军，用他们架在骆驼上的旋风炮，将两边鞍囊里的大石头发射出来，朝着横街上的太子禁军，发出了第一轮攻击！
    前后四百党项强军……中间一千大宋禁军！
    虽然太子的部队在人数上有着巨大的优势，但是不用打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战斗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了！
    如果不是要将太子堵死在这里，恐怕那一百西夏铁鹞子，就足以将对面的一千禁军踩成肉泥！
    ……
    远处的羊小白和钱戏面面相觑……四只眼睛睁得溜圆。
    他们惊讶地看着横街东面的景象，如今和他们里的最近的西夏擒生军，全都背朝着这俩货，因此他们两个可以放心地看热闹。
    之间前方一开战，就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屠杀！
    那些人头大小的石块，跨越了二三十丈的距离投射过来，一打在密集的禁军军阵里，立刻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关键是没处躲，禁军想跑都没地方跑！
    当那些禁军被被石块打在头上，瞬间便是万朵桃花开，就算砸在身上，石头巨大的冲击力也足以隔着铠甲，将人打得内脏受伤，喷血而亡！
    哼街上被石块击中的禁军人喊马跳，哭爹喊娘，惨叫声不绝于耳！
    才第一轮攻击，双方还未正式接战，被堵在中间的一千禁军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太子赵桓发现情形不对，就见他抽出宝剑，一边在护卫的掩护下控制住马匹，一边举剑大声叫喊：
    “往前冲！往前冲！骑兵往前……”
    可赵桓的呼喊声，随即就便被淹没在禁军的喧嚣声里。
    倒是有几位头脑清醒的禁军将领，知道被困在这里，除了叫人砸成肉泥之外别无生路。
    另外太子的判断其实也没错……他们不向着下马作战的步兵阵列那边冲，难道还转头去硬冲人家铁甲重骑吗？
    于是他们抽刀拔剑，呼喝着让自己的禁军列阵向前，拼命向着西夏步跋子的方向冲锋！
    可是，他们随即就被密集的长枪戳倒，前方枪锋如林谁去谁死，根本就冲不过去！
    前面的禁军面对西夏步兵的枪锋，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拼命地想往后面撤。
    而后面的禁军却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他们在军将的刀锋威逼下，拼命的把前方的同伴，挤向敌军的枪尖！
    “……就这？”
    羊小白看着眼前的情形，已经完全看傻眼了！
    哪怕是被挤在最前排的禁军，甚至也不肯拿起手里的刀枪拼命，而是面对敌人的枪尖吓得扔了兵刃，使尽全身力气向后推搡，大声地哭嚎喊叫！
    直到他们被人一排排地戳死，直到尸体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堆越高，后面的禁军还在往前挤！
    天上致命的飞石，一刻都未曾停止。
    石块成片成片地飞上天空，又呼啸旋转着砸下来，直到在禁军中掀起一片血浪！
    后面的西夏铁鹞子，沉重马蹄已经踏上了禁军流淌的鲜血，而太子军阵的后方，甚至还没形成像样的抵抗！
    “是谁！你是谁！你出来！”
    太子眼看着自己的一千禁军，就像是两头燃烧的蜡烛般越来越短，他自己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一边愤怒地呐喊，一边居高临下举起宝剑劈砍着下面的禁军，让他们上前抵抗！
    满心绝望之际，他向前方大声呼喊质问，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分明是进宫来平叛的，结果既没遇到叛军，也没遇到禁军，而是被一帮西夏兵给灭了！
    这时的太子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情况！
    而这时，在步跋子和擒生军之间的军阵里，却有一个人跳上了马背，坐在马上向太子大声笑道：
    “早就知道你蠢，可是蠢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出人意料！”
    “赵桓逆贼！你现在还不明白？”
    “啊？”
    太子赵桓闻言向着前方一看，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敌军方阵层层包围之下那个人，居然就是那个他言听计从，事事倚重的能臣，李良嗣！
    “你！你杀了本王有什么好处？”
    发觉自己居然被他给卖了，赵桓暴怒地向着李良嗣大声呵斥道：
    “即使大宋江山四分五裂，也轮不到你这个辽国逆臣来坐！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江山是轮不到我来坐，但你这个逆贼，也别痴心妄想了！”李良嗣闻言，向着远处黑压压的铁鹞子一指大声说道：
    “我家四皇子发现你意图叛乱，所以才率兵进宫，平灭叛军，赵桓逆贼！你还不束手就擒？”
    “啊？赵楷？”
    “老四！你出来！”
    这时的太子赵桓，才陡然醒悟！
    他拨马转身，向着铁鹞子军阵那边大声吼道：
    “原来是你！老四你出来！我看看你有什么脸见我这个大哥！”
    道这个时候，太子终于明白了。原来整件事里，自己就是那个被愚弄的笨蛋，被人玩弄于指尖的傀儡！
    原来马植失去了靠山童贯之后，果断地投向了自己……可他一直都是老四赵楷的人！
    他一次次给自己献上计划，一次次为自己出谋划策，原来全都是在坑自己！
    他招安三大寇……逼反三大寇，他策划叛乱……让我去平定叛乱！
    到最后我成了逆贼，反倒那个老四赵楷，却成了平叛有功的皇子！
    “你以为我这太子之位，能落到你身上？”激愤之下，太子赵桓暴怒地喊道：
    “父皇英明睿智，你以为你这点把戏能瞒过父皇？”
    “父皇一定会查明……”
    当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赵桓竟然一下愣在当场，此刻他双目圆睁，眼中露出了无限惊惧之色！
    他刚刚想到了三个字……玄武门！
    简直就和唐朝的玄武门之变一模一样，自己分明就是那个李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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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7章：联姻西夏、联金灭辽

    太子惊惧万分地想到，原来老四赵楷要的，根本就不是太子之位，而是天子御座！
    杀了我之后，再抓了父皇，这样头他就可以说，他是个平灭叛乱的功臣！
    就像当年的李世民一样，终大唐一朝，有谁敢说他是弑兄夺位的奸贼？
    所以赵楷要是不愿意有个明晃晃的太上皇，坐在他头顶上，甚至连父皇也会死在他手上！
    这个赵楷，竟然如此狠毒！
    他即便是胜券在握，还是一口咬定，他是进宫来平灭叛的，甚至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赵楷！赵楷！奸贼！”
    “你敢不敢出来，让我看看你弑兄杀父的嘴脸！”
    “千秋之下，斑斑青史上，后人早晚会知道真相！你会遗臭万年！”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时的马植却冷笑着向赵桓说道：
    “谁活下来，谁才有资格书写青史！”
    “他是大有作为的君主，威加海内的君王！”
    “登位之后联金灭辽，瓜分大辽国土，整个大宋王朝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将会回归大宋，成为我朝藩篱，北方防线！”
    “先与夏国联姻结盟，灭了辽国之后，再厉兵秣马统一天下，他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有什么？赵桓！”
    “你看看你还有几个兵？还敢在这里口出妄言？”
    “都是你！李良嗣！都是你包藏祸心！你！”
    当太子赵桓听到马植终于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他才明白了这个一心灭掉故国的逆臣，为什么会倒向老四的原因！
    夏国出兵，马植出手，老四夺位！
    他们相互利用，拧成了一股绳，然后利用这次叛乱，一举除掉大宋国君储君！
    真是……好一群奸贼！
    正当太子幡然醒悟，心如刀绞之际，他身边的禁军却是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在铁鹞子和步跋子的前后挤压之下，太子的护卫也被挤成了小小的一团。
    “这个老四……真有他的！”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羊小白见状，不禁朝着钱戏吐了吐舌头。刚刚发生的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那个四皇子赵楷居然四两拨千斤，一举掀翻了皇帝太子，羊小白和钱戏也不禁为那个黑心皇子，暗自叫绝！
    耳听得那边密密麻麻的军阵里，太子的惨呼声突然拔高后，瞬间消失！
    战场上随即安静下来，整整一千禁军连同当朝太子，被四皇子带来的西夏兵杀得干干净净！
    这时的钱戏，看了看天空中密集的阴云，一时神情犹豫，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他们打算是让羊小白出手，赶跑叛乱的禁军，不曾想禁军和太子，却被人杀得一个没剩！
    现在事实证明，叛乱的那个其实是郓王赵楷，他接下来的一步，必定会冲进内宫，诛杀天子！
    原本宫廷内斗这种事，羊小白心里根本不在乎。
    但若是燕然那小子正在保护皇上，被这赵楷带领的西夏兵冲进去，给弄死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原本堵在横街一头的步跋子和擒生军，也开始向东面开过去，和前方的铁鹞子汇合。
    他们两百人排列成行，一路上倒持长枪钢刀，在每个禁军的身上逐一补刀！
    看来他们是担心泄密，没打算在这里留下一个活口。
    至于这些西夏兵会不会说出去……估计他们中间没一个会说大宋话的。
    刚才太子和马植之间的对话，他们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
    只见步跋子渐渐前行，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那座尸体组成的山岭上……
    没办法地方太窄，死人太多，杀到最后的时候，一千禁军越挤越多越堆越高，几乎在横街上摞了有一人多高！
    而这时的羊小白，却整了整道袍，突然从小门里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
    她的举动，立刻把钱戏吓了一大跳！
    钱戏半个身子躲在门里，压低了声音向着羊小白急忙问了一句！
    “……按照之前的计划，还是由我来堵住他们。”只见羊小白指了指那座尸山，笑着回头回答：
    “除了这个，我还有个意外收获……”
    “收获？你说什么收获？”后面的钱戏，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那个蛊师，他一定和四皇子赵楷在一起。”
    羊小白俏皮地一挑眉笑道：“原本我一直抓不到他，对上他以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这次不同了。”
    “我知道蛊师的准确的位置，他却不知道我会突然出手……我们之间的对决，只要领先一弹指的时间，就足分出胜负！”
    “蛊师是小侯爷的心腹大患，我和他也必有一战，我们之间不死一个绝不算完。”
    “那赵楷既然打算联金灭辽，他就一定和咱小侯爷尿不到一个壶里。正好我过去，把他们给做了！”
    “至于那些西夏兵，我顺手能杀多少是多少！”
    “你别跟着我，那个放蛊的家伙太危险了，你一点忙都帮不上！”
    钱戏听了羊小白的话，看见小白姑娘向着东边走去，他也向内宫方向去追燕然。
    可是走了几步，他又转身追上了羊小白……毕竟是小侯爷的弟子，钱戏的脑筋也是十分了得！
    羊小白先是说有把握对付那个蛊师，又说有危险让自己先走，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你倒是有把握没把握啊？”钱戏追上羊小白，在姑娘旁边着急地问道。
    “你放心，那蛊师包死的！”羊小白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然后往尸堆上爬……
    “那你是死是活？”钱戏到底还是脑筋灵便，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他想拉住羊小白，却一脚踩在满地粘稠的鲜血上，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摔了个四仰八叉！
    “赶紧走吧……拿着这个！”
    羊小白没有正面回答钱戏的问题，向上爬了两步之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大的布包，顺手扔进了钱戏的怀里。
    “这是我师门传承的毒药，对付那些人有个一两种也就够了，剩下的你帮我带走。”
    “要是我有个万一，这些东西不能落在坏人手里。”
    “小白姑娘！”
    钱戏这回知道自己猜对了……羊小白这一战战，果然极其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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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8章：且问世间、何物最毒

    这下小胖子钱戏急得脸都红了，他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玩什么命啊？”
    “你不懂……对上那个蛊师，不玩命怎么赢得了？”
    羊小白回首笑道：“你放心，包赢的！走你的！”
    钱戏看着羊小白不屑一顾的表情，犹豫着想了想……自己确实打不过蛊师，也肯定干不倒西夏兵，留在这里只能白白送死！
    于是他将那个布包塞进自己怀里，咬着牙爬起来，却见自己的双手上满是禁军的污血……手掌在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他一步步向另一边走去，只觉得心脏蹦蹦蹦的狂跳，仿佛要震穿自己的耳膜！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把羊小白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自己：要是留在这，他一定是必死无疑！
    钱戏虽然背对着羊小白的方向，可刚才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那满地横流的鲜血，却还在他眼前不断晃荡。
    就像个木偶一般……钱戏一步步，奋力的向前走去！
    十几丈远以后，他使尽全身之力，回过头去看了看。
    羊小白，那个果敢爆烈的姑娘，已经爬到了尸体堆上！
    ……
    羊小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
    上边那一抹刚刚涂上去的药粉，犹如星辰般闪动，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变幻着颜色。
    这是她最厉害的毒药，她知道自己爬上尸堆的一瞬，她有机会先于那个蛊师锁定对手，发动她指尖的奇毒。
    ……先发者胜，后发者死！
    遥远的天际传来隐隐的雷霆，羊小白站稳了双足，猛然挺直身体，从尸堆这边探出身形！
    才向对面看了一眼，姑娘却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瞬间呆立当场！
    刹那间全身僵直，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她却愣住了……霎时目瞪口呆！
    在尸堆的那边，重兵保护之下，徐徐而来了四个人。
    一个是她见过的西夏人嵬名玄煌，当初护送李龙妆来的使者。
    一个是马植，整件事里就他最忙，跳得最欢。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正是那位苗疆蛊师！
    可是见到第四个人时，羊小白却看到了一张心中魂牵梦绕的脸！
    ……君风华！
    这一刻，羊小白浑身巨震，甚至忘了自己手上的奇毒，忘了已经开始的生死之战！
    她做梦也没想到，四人中间那个身穿着金甲的少年，居然是自己的情郎君风华！
    羊小白瞬间失神，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切静默无声，好似身在恶梦……身上突然传来重击的剧痛！
    羊小白被一击而倒，摔在了尸堆上！
    对面那蛊师枯瘦如柴的手上，不断叮咚作响的向下坠落着白玉瓶、水晶盒、紫金函！
    这些容器里全都是空空如也，就在刚刚的刹那之间，蛊师手上致命的毒蛊，已经施放到了羊小白身上！
    苗疆蛊师蛊术极其高妙，可称天下无双！
    他放出来的毒蛊，每一种都足以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羊小白竟然同时中了这么多种！
    刹那间落败身死……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张脸，如果不是在交战前的瞬间惊愕难言，她绝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此刻的羊小白，被击倒在尸山上，双眼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直到和君风华眼神相对！
    真像是初见时的那一刻，一样的温润如玉，一样的俊美如神！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是……怎么会是他！
    当羊小白看到君风华和嵬名玄黄、马植、苗疆蛊师站在一起的时候，姑娘在刹那间就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粉妆楼的案件，最初落在开封府，后来却从君风华手里，转到了小侯爷燕然的手上……
    为什么小侯爷跟踪那个君风华的尾巴，却最终把燕然引到了牡丹巷！
    为什么谁也查不到那金粉毒王的身份，却偏偏在武阳县，被君风华找到了线索！
    君风华他就是……四皇子赵楷！
    他一次次利用了燕然，一次次欺骗了自己，他在幕后操纵，在暗中策划，瞒过了所有人！
    “哈哈哈哈！”
    从那位苗疆蛊王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
    “就是你？那个苗疆千劫洞的小崽子？”
    “你追我追了这么久，最终还不是出招比我慢了一刻，中了我的本命蛊？”
    那苗疆蛊王嚣张至极的狂笑，他终于解决了一个生死大敌！至此之后，整个汴京城中，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羊小白姑娘却在尸山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道袍沾染了尸体上的血迹，一块一块斑斑驳驳。
    羊小白却根本没去看那蛊王，而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君风华！
    一身金甲，风流无限，那曾经是她倾心的情郎！
    可君风华却歪着头，饶有兴致的与自己对视，眼中满是戏谑与感叹，看不出一丝温情！
    “皇权……就这么好？”
    羊小白捂着剧痛的胸膛，轻声问道。
    “冲过去……格杀勿论！”
    君风华的回答，却是一声冷冰冰的命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西夏那边的四位高手，河倾月落、吞花卧酒，一起上前！
    那位蛊师却不屑地伸手拦住这四个人，冷冷地说道：
    “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事到如今，你还是忘不了人间情爱？”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你爱的越多，死得就越快！”
    蛊师的话里带着嘲弄的口气，好像看着一个愚不可及的笨蛋……
    羊小白姑娘把目光从君风华身上收回来，淡淡地看了那蛊师一眼。
    “邀月萤，焚灯蛾，紫玉蟾、金鳞蛇，缠头蝎……”
    羊小白一边说着蛊虫的名字，一边用手在自己的前胸腹侧各处轻轻指点！
    听到小白姑娘竟然一口气，把自己刚刚放出的五种蛊虫的名字全说了出来，苗疆蛊师脸上霎时勃然变色！
    “你怎么知道？”蛊师掐算着时间，此刻羊小白即便不死，也应该是毒蛊发作，痛苦不堪才对！
    他知道情形有变，惊愕地向羊小白质问了一句！
    羊小白却还没说完，她继续指向了自己的左肩说道……“钻心蝼。”
    然后是右腿……“黑死蠓！”
    “不是五种，一共是七种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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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9章：繁华似梦、锥心问情

    羊小白嘴角漾着鲜血，却站直了身姿，凄然笑道：
    “从你第一次放蛊，杀了那个玉兰花蕾的史端全家，我就找到了对付你的方法……”
    “你的苗疆蛊术，蛊虫放出来要是不能杀人，反被别人所杀，蛊主就会遭到反噬，轻则身受重伤……”
    “你！你干了什么？”
    苗疆蛊师听羊小白一口出了蛊术的致命弱点，神情一下暴怒起来！
    “所以我做了这个……”
    羊小白掀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肩头锁骨上，一个深深刺入身体里的银丝笼！
    “之前我两次故意中蛊，把钻心蝼和黑死蠓禁锢在我身体里，让它们不生不灭，不死不动，既不能杀人，也不能逃走。”
    “当时我就知道，只要我在决战的时候中了你的本命蛊，我就可以用这个方法，多困住你的几只蛊虫！”
    “然后所有蛊虫一起毙命，你被接连反噬，同时承受七蛊暴忘的后果……我看你还有几条命能活下来？”
    “你！你胡说！”
    当那蛊师看到羊小白肩上，小小的银笼只在外边露出了一点，知道那些银丝已经深深地扎入她体内。
    蛊师难以置信的大喊道：“我的蛊虫怎么可能被人困住？世上绝无此事！”
    “另外我的本命蛊世代修炼，百年传承，就凭你也想杀了我的本命蛊？”
    “这七个银丝毒笼……”羊小白冷冷道：
    “是我用万花谷万千繁花的花毒淬炼，我叫它‘花间一梦’……”
    “还有……”说着羊小白挽起了自己左手的袖子。
    姑娘竟然在腕骨内侧的血肉之中，缓缓抽出了一把闪烁着妖异蓝光的四寸短剑！
    “我将锥心剑养于左臂太渊脉中，凝聚毕生毒功炼入此剑……”
    “我用它杀掉你的蛊虫，对付你这个苗疆蛊师，原本以为必胜！”
    “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个蛊师的主人……居然是他。”
    说到此处，羊小白冷冷地调转目光，看向了君风华！
    “没想到下令杀我的人，居然是你！”
    此时的君风华一身金甲，端坐马上依然是面色冷峻。
    而苗疆蛊师却已被羊小白的话激得暴怒恐惧，吓得浑身巨震！
    “这些银笼，它们有名字的……”
    羊小白流着泪笑着，短剑一剑一剑，狠狠向着自己身上的毒蛊刺了下去！
    “天覆地载，万里寒秋，繁花似梦，锥心……问情！”
    最后一剑，羊小白的锥心剑，应声刺进前胸！
    接连七剑，连破七蛊！
    那苗疆蛊师身上，一声声接连爆裂，一道道惨烈恐怖的伤口，顷刻间将他炸成了一个破烂的血人！
    蛊师应声倒地，羊小白身上却是毒伤交加，她连拔出短剑的力气都没有，仰身向后倒去！
    都说情爱先甜后苦，为什么我没甜过？
    这一刻羊小白的身躯在下坠，她却觉得自己正轻飘飘地向着云端漂浮……
    小侯爷写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霎时，羊小白想起了自己和君风华初见那天。
    他一身白衣似雪，腰间带着紫玉箫，笑着向自己看过来的样子！
    原来初见之后，就是无尽的苦涩痛楚，悲伤难言！
    ……
    好像经过了一生般漫长的梦境，又像是只有短短的一瞬！
    当羊小白的身体在尸堆上坠落，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挨了一巴掌。
    姑娘瞬间被打醒，羊小白睁眼一看，眼前居然是钱戏那张胖脸！
    “你他妈怎么回来了？”
    “这你别管！你有救吗？”
    羊小白才愤怒地问了一句，就见钱戏伸手就往自己胸前那把短剑上抓！
    事到如今，他还想把剑拔出来，给自己治伤？
    “敢碰毒死你！”
    羊小白一句话，就把钱戏吓得如避蛇蝎一般缩回了手。
    之后羊小白惨然一笑，齿间唇上满是鲜血！
    “救个屁……光是这七处剑伤就没得治……”
    “再加上毒发，再加上蛊毒，十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你咋还不走……你要干什么！”
    此时他们听到传来对面西夏兵接近的声音，身边的尸堆正在随着铁蹄的震动，不断地滑落！
    羊小白看到钱戏一把撕下自己的衣袖，将自己刚刚交给他那数十种毒药的小包裹，用道袍衣袖缠在了右手小臂上！
    “我刚才跑了……”钱戏一边淌着眼泪一边说道：“我特么吓尿了都！”
    “可是武德司的寒铁骑还没到，小侯爷……不能让这些西夏兵过去，小侯爷一定会死！”
    “没事！老师十个弟子里，就特么我是凑数的……我最没用！老师让我给临崖班上课，可是我看着那些孩子们，我自己都知道，我连他们都比不过！”
    “可刚才我发现我能做一件事……我能死在所有人前头，哈哈！哈哈！让他们从此以后一提起我来，就会说……”
    “钱戏那孙子，真他娘是个人物！”
    “我这半辈子糊涂败家，后来跟着老师后面狐假虎威，今天我也能厉害一回！就一回就行！”
    钱戏说着话，从怀里拿出老师给他的那支玫瑰金打火机，用牙齿咬下了里面的机芯。
    然后他抠出机芯棉花，用力把里面的煤油，全都挤在了手臂紧紧缠着的包裹上！
    “你要干什么？混蛋！”
    这时羊小白已经猜出了钱戏的意图，急得立刻瞪圆了双眼。
    “要死就死吧……多大个事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钱戏拿起打火机芯，向着羊小白笑了笑。
    之后这小胖子低头高居手臂，小臂重重砸在青石上！
    隔着道袍和包裹，传来了里面的无数药瓶密集的碎裂之声！
    那是……数十种致命奇毒！
    “你！”
    这时羊小白奋力挣扎着，却难以起身阻拦。
    她眼睁睁看着钱戏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向着尸山顶端走去！
    这小子全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脸上满是淋漓的泪痕！
    “……老师给我们每个人都起了代号，鸣鸿是天山、苏信是秦岭，我是昆仑！”
    “这世上……只有屹立不倒的昆仑，哪有逃跑的昆仑？”
    “我说我配不上它，老师说你会的……他说我心藏大勇，从未示人。他说有一天，我也能铁肩担道义，肝胆照昆仑！”
    “那些秘谍班的孩子们，我不能贪生怕死，却骗他们去牺牲……他们叫我老师！”
    这时的钱戏，已经站在尸山的顶端，打火机的钢轮，在他手臂上用力一蹭！
    刹那间火星乱蹦，烈焰在他右臂的毒药包裹上剧烈燃烧！
    在这座尸山顶端，面对着层层铁甲，面对着西夏军兵，奋力举起熊熊燃烧的右臂！
    毒烟霎时升腾，火焰腾空而起！
    烈焰飞舞中，钱戏口中喃喃地念诵着什么……
    如果不是他孤身一人傲立在此，如果有人在他的面前，应该会听到他的声音！
    “以一灯，传万灯，直至天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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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0章：十二重楼、生死玄关

    敌军阵中，一排排步跋子擒生军惊讶地看着前方。他们原本以为，大宋男儿不过如此。
    那些面对刀枪，却不敢奋力反抗的生命，丝毫都不值得尊重！
    他们刚刚知道，自己可以在任何战场上击败大宋军兵……然后就看到了尸山上，那个高举火焰的身影！
    只有一个人，阻挡我大夏强军？
    没错……只有一个人！
    毒烟所到之处，一片死亡之潮！
    步跋子、擒生军、有如浪潮般一排排地跌倒挣扎、满地翻滚！
    身体中毒的痛苦，让他们之前的骄傲荡然无存，成片的死亡让他们惊怖恐惧，狂呼嘶叫！
    死亡不住向后蔓延，所到之处无人可挡！后面的西夏兵急速后退，可是毒烟弥漫，逃却依然不断的造成伤亡。
    就在转瞬之间，已经有百余人死在了这片毒烟之中！
    这时的钱戏，再也扛不住手臂上肆意奔涌的剧毒，他身体向后跌倒，从尸山之上翻滚着落下！
    此时此刻，看着前方被阻挡的道路，队伍中的四皇子赵楷面色铁青！
    而那嵬名玄煌却惊讶地抬起头……就在他的头顶上，浓重的乌云间亮过了一道闪电！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敲打在将士的铁甲上，坠落在横街道路间。
    在这片嘈杂的雨声中，毒烟渐渐稀薄，尸山上的火光也随即消失了！
    “天命所归……天命所归！”
    马植扬首向天，满脸都是湿漉漉的雨点，神情却是无限感慨！
    就在队伍被毒烟所阻，进退两难之际，却忽然暴雨骤降，浇散毒烟冲走了毒雾……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继续向前……阻挡者格杀勿论！”
    四皇子赵楷看到前方毒烟将尽，他随即挥手命令铁鹞子，向前冲杀！
    天际雷霆闪闪，当大雨伴着铁蹄响起的一瞬。
    明知自己必死的羊小白，看着躺在身边的小胖子钱戏，慢慢闭上了双眼……
    这一战她拼死了蛊王，却终究无法阻挡西夏铁骑！
    钱戏身中百毒，势必无救，自己伤毒并发，死到临头！
    这污浊人世，这血泪人间……真特么没劲！
    就在羊小白闭目将死之际！
    她的胸腹之间，猛然一阵剧烈的震颤！
    羊小白猛地睁开双眼，就见一个黑影，正蹲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双手十指齐上，运指如飞，急速封住了自己胸前所有流血伤口周围的要穴！
    ……他想救我们，这怎么可能？什么人这么高的武功？
    即便是把我救活了……又能如何？
    这时的羊小白，眼前又闪过了那张英俊的脸庞……
    突然间，姑娘就像煎锅里的鱼一样，被人整个翻了个身！
    那黑影一手抓着羊小白头上的发髻，将她整个提了起来，羊小白就觉得自己背后的大椎穴“轰”的一声，中了一拳！
    全身剧震之下，深深刺入羊小白身体的奇花毒笼：天覆地载、万里寒秋、繁花似梦、外加问情。
    居然在这一拳之力下，连同笼子里已死的毒蛊，全被这股巨力震得喷了出来！
    还有那把深深刺入身体的锥心剑，也一下飞出去老远！
    这股力道巨大磅礴，也是玄奥之极！
    “你身上蛊毒相克，一时之间不至于死……那个君风华是假的！”
    背后的黑影在羊小白旁边轻声耳语，小白姑娘一霎时又是全身一震！
    很难说这句话，和刚才的点穴外加一拳哪个更有效力，羊小白的双眼中忽然厉光一闪！
    之后她一翻身，“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那个黑影竟然手一松把她给扔了！
    在羊小白摔倒之际，却见那个黑影手指一勾。
    那把从自己前胸喷出去的锥心剑，居然“嗖”的一声，飞到了黑影的手上。
    那黑影却并未停止动作，他一把抓住了钱戏的腰带，将小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天知道，这时的钱戏已被百毒缠身，煎熬得浑身上下如在炼狱一般！
    心跳渐渐停止，血脉不再奔流，钱戏似乎都看见自己的太奶了！
    忽然他却觉得自己后腰命门穴上，一股内力犹如溃坝决堤一般狂涌而来！
    内力从后背督脉向上，一路上整条脊椎骨被冲的“咔咔”作响，激荡得钱戏浑身巨震……一霎时连过十二重楼！
    随即力道冲向后脑玉枕，直过头顶百会，从下颌喉结上的玉关金锁，蛮横地冲过了生死玄关！
    接着狂流直下丹田，顺势攻向两腿之间，任督二脉的交汇处！
    钱戏若是个武功精深的，这时候吓都活活吓死他了！
    就算天下有数的强者，哪怕就是如今燕青这种等级的人，刚刚这一个大周天行功，都是他们一生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是谁会想到，这般迅速绝伦的行功运气，竟然出现在这个练武偷懒，功力粗浅的胖子身上！
    一瞬间，钱戏觉得自己全身凌空，整个人飞了起来！
    眼前宫墙大殿的轮廓迅速转动，背后那个黑影居然把他抡了起来，正在天空中画着大圈，极速旋转！
    随即，钱戏看到了河倾月落、吞花卧酒那四大高手，满是惊愕的脸！
    血花飞绽……面容惨白，惊骇欲绝！
    恐怖的伤口和那把极速飞旋的短剑，在钱戏眼前一闪而过！
    四大高手刹那间成了四具死尸，钱戏被转得昏天黑地，差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或是直接升天了！
    就在这一刻，钱戏离奇的发现……自己真的在往天上飞！
    那黑衣人一剑击杀西夏四大高手之后，左手提着钱戏，右手提着羊小白。
    飞纵而起，越上了高高的宫墙！
    这尼码……神仙吧！
    羊小白和钱戏这两个明知必死的货，心中却一瞬间同时闪过了三个字！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高妙的武功？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当这两个提包一样被拎在手上的家伙，还没把自己身上的事想明白。
    宫墙下方的情况，就让他们再一次瞪圆了双眼！
    横街上，西夏铁鹞子正催动战马，即将冲过那座尸山！
    铁鹞子是天下至强之军，无论什么样的敌人，也无法抵御铁骑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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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1章：西夏鹞子、寒铁重骑

    这西夏铁鹞子身上的战甲，其实每片甲叶都是一块厚重的铁疙瘩，然后被匠人一锤一锤生砸，用冷锻的方法锻造而成。
    也正因如此，为了检验锻造前那块钢铁原本的厚度，战甲最中间的小块地方，要求一锤不许砸，就此形成一个平顶尖峰模样的疙瘩……
    所以西夏验收战甲的人，只要看一下这个疙瘩的高度，就知道这片甲叶，是不是硬生生用铁锤冷锻出来的。
    同样因为这个小疙瘩，造就了西夏瘊子甲的赫赫威名，才有了横行天下的西夏铁鹞子重骑！
    一领铠甲珍贵之极，祖辈相传百余年，这支重骑兵的人数，甚至从未超过一千人。
    因为铁鹞子军需要极其昂贵的战甲、世上顶尖的战马、最为雄壮的骑兵！
    战阵上只要西夏铁鹞子一出，便是决定胜负的一击。哪怕是数万人的军阵，都会被几百人的铁鹞子冲得七零八落！
    这些铁鹞子是西夏的骄傲，同时也是他们的最强战锤！
    就在前排的铁鹞子，即将登上尸山的一刻。他们突然发现头顶上，出现了一篇巨大的阴影！
    一抬头，他们便看到一片片盘子大小的马蹄铁，和尸山上迎头砸下来的重装骑兵！
    ……寒铁骑！
    终于在此刻赶到，羊小白和钱戏争取的时间，唐他们率先一步登上了这座尸山，顺着斜坡一跃而下，狂冲而至！
    瓢泼大雨中混杂着铁甲的铮鸣，两支当今世上最强的铁甲重骑，暴裂地撞在了一起！
    这边西夏铁鹞子，就像是成排行进的凶悍巨兽。而另一边的寒铁骑，身上大块大块的厚重板甲，闪烁着冷酷的寒光，宛若铁流汹涌，狂暴奔腾！
    寒铁骑，自打建立之初，他们假想敌就只有两个，西夏铁鹞子，金国铁浮屠！
    因此燕然从挑选健壮的军士，到拣选最雄壮的河曲马王，再到苦心搜罗冶炼合金，锻造锰钢寒铁甲。拼死的训练，频繁的对抗，数年间燕然在寒铁骑上倾注了无数心血。
    此时此刻……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寒铁骑的铠甲防护力，绝非鳞甲所能相比，同样是重甲，西夏军沉重的狼牙棒砸在寒铁骑身上，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同时最重要的是，寒铁骑在接敌之前，加快了冲击速度……要知道对于重甲骑兵来说，速度不但等同于杀伤力，同时也代表着生命！
    再加上寒铁骑战士手中锋利坚韧，无坚不摧的大斧，燕然的寒铁骑，同时兼具了速度、冲击力、攻击性和防护力的优势，使得两支铁甲重骑，刹那间就分出了胜负！
    西夏铁鹞子一接阵，便被沉重的大斧砍倒，被力量雄壮的战马冲垮，被沉重的铁蹄踩踏！
    犹如两柄蕴含全力，正面相撞的铁锤，谁的水准差上一点点，造成的效果却是天地之差！
    横街之上钢铁闪动，火星溅射，撞击暴烈，战马悲鸣！
    两股铁流不断冲击相撞，随着惨烈至极的硬碰，最终胜负的天平，一点一点开始倾斜！
    铁鹞子身上那些横向连接的铁锁，原本是为了在冲锋时即便有骑士被杀，相连的一列横队，依然可以同时前进。
    即使战士死亡，铁骑的冲击力，仍是威势绝伦！
    可是横街地形狭窄，铁鹞子相连的人数却只有六骑，以至于一旦四五个骑兵栽倒，剩下的一两个人想要坐在马上都坐不住。
    一排排的西夏铁鹞子被大斧砍倒，战马不断地被砍死砍伤，沉重的撞击之下，寒铁骑日夜训练的密集冲击队形，终于在此刻发挥了效力。
    眼看着一百西夏铁鹞子被一列列屠杀，一口口蚕食，后面坐在高大骆驼上的泼喜军，也渐渐地暴露出来！
    可是泼喜军其实是远程兵种，正面对冲的抵抗能力却是相差甚远！
    他们在这么狭窄又这么近的距离内，旋风炮手速再快，接敌之前也最多打上一发。
    ……然后他们那些高大的骆驼，就完全成了累赘，整支队列别说转身，就连后退都难！
    这时的玉麒麟卢俊义手持寒铁枪，冲在在队列的最前方。
    每一次向前刺击，动作简单洗练，力道沉重、精准之极！
    枪锋一次次从敌军面甲和头盔之间，露出双眼的缝隙里，绽放出脑浆鲜血，一个个西夏铁鹞子，被卢俊义刺于马下！
    重骑兵冲不起速度，没有了冲撞踩踏的力道，就是任人宰割的铁罐子！
    此刻的卢俊义，心中犹如烈焰飞腾！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能带领着这支天下至强之军，一战击败了闻名天下的西夏铁鹞子！
    ……
    这时的宫墙上，羊小白和钱戏居高临下，将这场铁骑对冲之战，看了个清清楚楚。
    羊小白从横街东面，慢慢收回了目光。
    前面所剩无几的残余步跋子被彻底踩死，后阵的西夏铁鹞子也是伤亡殆尽。
    泼喜军正在被寒铁骑踩踏屠杀，骆驼的悲鸣响彻了暴雨中的横街！
    就在铁鹞子现出溃败之势的时候，四皇子赵楷和马植的身影，也从队伍中消失了。
    只有那位西夏使者嵬名玄煌，至死也不肯离开自己带到大宋的军队，和西夏铁鹞子一起战死在横街上！
    就在下面铁骑对冲之际，那个武功高得吓人的黑衣人，用羊小白那把锥心剑顺手一划，划开了钱戏手上烧得一片焦糊的道袍。
    连同破碎的药瓶，和羊小白那个装药的包裹，也都掉到了宫墙下。
    之后黑衣人反手一剑，刺在了钱戏掌心的劳宫穴上……就是之前燕青用来逼出蛊毒的劳宫穴！
    羊小白见那黑衣人手掌贴在钱戏后心，内力直冲钱戏身体。
    犹如滚汤沃雪一般，钱戏体内浸染的毒药，被内力强冲硬逼，劳宫穴上的伤口，开始呲呲地往外喷射毒血！
    只是可惜，钱戏这小子的整个手臂和右手已经被严重烧伤。
    再加上毒药侵蚀，血肉化脓，即便是毒素去除，他这只手恐怕也很难恢复原貌了。
    等到羊小白和钱戏被那黑衣人双手提着，一跃跳入宫墙北面的内宫后。
    小白姑娘又被扔了一回，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随即她就听到“叮”的一声，那把寒铁锻造，淬满奇毒的锥心剑，被那个黑衣人随手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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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2章：死生之地、存亡之时

    “找找解药！”
    黑衣人接连几脚，把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药瓶布包，向着羊小白的方向踢了踢。
    “请问这位……”
    羊小白还想着问问这位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却见那黑衣人突然间一闪，身影就不见了！
    “功夫这么高！这谁啊这是？”
    羊小白一边手忙脚乱的在地上拨弄药瓶，找出解药来给钱戏敷在手上，再拿药丸让他吞服下去。
    随即她又把地龙珠顺手塞进钱戏嘴里……这胖子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但羊小白的毒药何等厉害？
    若是有一点残留在体内，余毒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清除干净！
    这时钱戏已经恢复了清醒，听到羊小白的问题，这小子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
    “那神仙……他居然知道君风华的名字，还知道你们俩的那点破事！”
    “所以不用问，多半是个咱们见过的人呗！”
    “那只手那只手！别扶这只啊姑奶奶！烤熟了没看见吗？”
    “我是让你扶我！我身上多少剑伤你不知道？”
    “那都特么你自己捅的！哎呦……”
    这俩货一边拌嘴，一边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内宫方向走。
    其实他们现在最好还是停下来休息，因为两人的伤势都是极为严重，甚至仍有性命之忧。
    但他们两个还是觉得，内宫里的燕然越早得到消息越好，因此他们还是拼命的往里赶！
    ……
    事实上，虽然一举消灭了西夏军，寒铁骑赶到的还是晚了一点。
    和燕然预料到的一样，燕青卢俊义从皇宫西面丽泽门进宫的时候，被草木皆兵的城门守将阻挡了一下，因此耽误了时间。
    那守将虽然看见了皇帝亲笔写的圣旨，还有燕青手中的尚方宝剑，但还是犹豫不决，不肯让这支军队进入皇宫。
    毕竟寒铁骑的铠甲不同于大宋禁军的鳞甲，这种大块钢铁组成的板甲，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完全是闻所未闻，实在有些怪异。
    最终还是燕青只身登城，一把天子剑架在守将的脖子上，才让他下令开了城门，将寒铁骑放了进去。
    寒铁骑暴雨横街这一战至关重要，在整个政变阴谋中，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一击。
    正是这柄无坚不摧的战锤，给了进展顺利的四皇子迎头一击，彻底打碎了他闯宫夺位的阴谋！
    也正是因为横街一战，寒铁骑这支部队名扬天下，世人都知道从此以后，大宋有了一支凶悍绝伦的部队！
    ……
    此时的寒铁骑清扫完了战场，由卢俊义带领在横街上布防等候，而燕青则是飞身掠过宫墙，向着内宫方向而去。
    这时突然而至的暴雨骤然停止，零星的雨点随着清冷的空气一滴滴坠落。
    燕青穿房越脊直闯宫闱，竟然发现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
    其中有内宫中的宫女和太监，禁军护卫，还有田虎手下的头目惨死于激战中。
    燕青生怕在死尸里发现自己的同伴，因此心中越发焦急，动作也越来越快！
    ……
    一刻钟以前，就在寒铁骑即将向西夏兵发起冲锋之际，燕然带人冲进内宫。
    他争分夺秒的和田虎部下赛跑，想要在田虎发现宋徽宗之前，将这位大宋皇帝先纳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虽然田虎已经抢先带人进了宫，但燕然的行动却更有目的性，他率队急冲，方向直指内宫最北面的三馆秘阁！
    三馆秘阁中的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负责编纂史书和大型图书，也筹备科举考试，秘阁则是最高等级的皇家图书馆。
    燕然知道那宋徽宗一旦开始跑路，他就会越跑越惊慌，甚至吓到武则天死丈夫……失去李治。
    因此内宫中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会久留，他会一直跑到最北面的三馆秘阁。
    直到再跑就要出皇城了，他才会停下脚步，考虑要不要出皇宫躲避。
    但他一定没这个胆子，因为现在皇宫外四大寇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他现在一定就在三馆秘阁那边。
    当燕然带人直冲内宫之时，早已进宫的田虎正在分开人手，拼命搜寻那位大宋天子的踪迹！
    可是皇宫也太大了，里面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天知道皇帝躲在哪儿！
    另外田虎他们这帮人一冲进内宫，就发现里边大片区域里，屋子、院子、形制、格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其实这是普通嫔妃所住的地方，超过百余个院落像是现代的联排别墅区，完全是风格整齐划一，大小内容一致。
    因此田虎的手下跳进院子一看，原来内宫里面是这样的！
    再跳进下一个院子，怎么又是这样的？是不是走错了？
    随即他们就像是冲进了一个无尽循环的噩梦，行走在这些万分相似的院子里，越来越迷惑难解！
    田虎本人则是带领手下，顺着皇宫的中轴线一直往里走。
    ……就在他们穿过御花园时，那个寂灭天骄里的瞎眼小姑娘陈醉，却忽然停了下来。
    不能说是毫无征兆，其实在其他人一路急冲的时候，她就放慢了脚步。
    以至于她停下来的时候，连田虎都没发现有人掉队了。
    旁边的小姑娘陈醒，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妹妹轻轻一拉她的手，两人转身就闪进了假山的阴影中。
    靠着雨水中湿漉漉的假山，两个人等了一会儿，直到田虎大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然后那个瞎眼小姑娘突然转身迈步，带着她的姐姐向宫外走去！
    瞎眼的小姑娘陈醉没说原因，另一位陈醒居然也没问！
    陈醒知道，自己的妹妹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预感。但现在的田虎大王，却是绝不会后退一步的……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大王若是因为自己妹妹的警告而后退，以后的一生都会为错失这个机会而懊悔。
    慢慢的，他也会越来越对阻拦他的姐妹俩怀恨在心！
    可是姐妹俩要是明知危险却还要跟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因此妹妹无声的后退，姐姐也无声跟着，两姐妹居然就此离开了田虎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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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3章：三次接战、独闯龙潭

    当燕然穿行在花木扶疏的园林之间……突然就听见耳边“啪”的一声响！
    那是一块钢轮打火机大小的飞石，在花朵叶片间的缝隙里，无声劲疾地穿行而来。
    差一点，就打中了小侯爷的脑袋。
    可是那块飞石离着燕然还有三尺多远，就被冷烟翎姑娘射出的暗器，凌空击碎成了一片烟尘！
    燕然转过头，就见远处的一堵宫墙上，就像是一片浊流漫过堤坝……
    一群彪悍轻捷的汉子，正顺着墙头不断的往院子里跳！
    燕然瞬间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田虎座下十二神之中的剑神孙安，后背背着两把宽阔的双剑！
    还有花神琼英，据说她以飞石之术见长，和梁山上的没羽箭张清是一个路数。刚刚那块偷袭的石头，一定就是她投过来的！
    然后是五通神秦英，身材轻盈，满脸都是酒色之气，据说这小子是个采花贼。
    在他们身后，跟着十余个武功不错的头目，看来都是田虎座下的头目！
    这下两拨人在内宫之中骤然相遇，燕然却明白自己绝不能被他们绊住脚步。
    只要稍一迟疑，就会被抢田虎抢到先手！
    燕然的这些手下也知道，小侯爷必须尽快抓到皇帝，于是立刻有人自动出列，留下来对上了田虎这些手下！
    冷烟翎、庞晓梦、紫霄、惊鸿……燕然指了指于化龙，让他也留下。
    这样更有把握一些，免得给自己人造成严重伤亡……燕然一边向前走，一边估算了一下刚刚自己留下的人手够不够用。
    冷烟翎暗器之王，天生是飞石花神琼英的克星，另外只要有这位冷姑娘在，对方那些低级别的头目数量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拨敌人里边，剑神孙安最难对付，武功和冷烟翎姑娘不相上下。
    至于剩下的两名十二法神，自己这边两个人对付一个……应该是可以的！
    燕然随即带队接着向前……没走多远就听身后暗器声犹如疾风呼啸，伴随着一片敌军惨呼惊叫！
    这是冷烟翎姑娘的暗器出手了！
    小侯爷极速带队穿过大殿，又走出三四十丈远。
    然后众人看到远处大殿高挑的屋檐上，正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粉罗刹沈绿腰！
    她正在居高临下四处眺望，随即目光对准了燕然一行人！
    在大殿下的院落里，涌出了十二三人，都是中层头目小角色。可人群里却有个老熟人，手持雕龙铁棒的河神孟移山！
    “这是我的买卖到了！”当铁棒栾廷玉看见老对手孟移山，他随即笑着跨出了队列……
    跟着他一起出列的是范楞娃、百里轻，蒋天放、蒋天纵！
    燕然心里估算了一下眼前的这一战，铁棒栾廷玉曾经和河神孟移山打过一个不相上下，范楞娃和百里轻也勉强能抗住那个手持银钩的粉罗刹沈绿腰。
    之后蒋天放和蒋天纵对付剩下的小鬼，应该不会出问题。
    临行前燕然一把抓住了范楞娃的手，飞快地说道：
    “稳稳打不着急，前面的第一阵对战，咱们有优势……”
    “明白！”
    那范楞娃也是奸猾似鬼的人物，还能不明白这个？
    他知道小侯爷的意思是：只要自己这边拖一拖时间，等前面的冷烟翎他们打败了上一拨敌人，自会赶过来增援。
    之后这边的敌人就完了！于是范楞娃用力点了点头。
    燕然带队继续往前，一路出了御花园，前面就是三馆秘阁的大门！
    偏偏这时，燕然他们又迎头撞上了一伙人！
    十二神中的力神卞祥，手握两把开山大斧。三尺神程风，缩骨术天下无双。
    神驹子马灵，和神行太保戴宗一样，练的是神行术！
    ……没完了这帮孙子！
    一见这阵仗，红袖就急的暗自皱眉，旁边的李师师也是咬紧了银牙！
    偏偏在小侯爷寻找宋徽宗十万火急的关头，这帮人一伙儿一伙儿的出现，这一定是田虎那家伙分出来寻找皇帝的！
    可是田虎和四大法神，至今却一个都也没见着，那些才是田虎手下最核心，最顶级的力量！
    燕然这边为了不被拖慢行动，已经接连分兵阻拦，连续派出了两拨手下，现在身边没多少人了！
    要是把人都派出去阻敌……难道让小侯爷一个人去对付田虎不成？
    可这时的燕然，却毫不迟疑地指向了队伍中的一个人，横断沧澜楚中天！
    楚中天老大非常清楚，自己和带来的十二名烽烟高手，几乎是燕然手下最后一支力量了。
    现在小侯爷将他留下来阻挡敌军……可是他自己的安全怎么办？
    楚中天正想从燕然的神态中弄清他的打算，可是小侯爷却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脚下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但方才的伸手一指，却是丝毫不容置疑，简单的动作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力量！
    平时小侯爷总是笑呵呵的，楚中天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燕然！
    不能在这个时候向他发出质疑！这个命令必须服从！
    楚中天立刻转身，带着烽烟十二高手迎上了力神卞祥一伙……
    与此同时，燕然一步跨入了昭文馆！
    这是内宫中的最后一片建筑，宋徽宗赵佶要是命不该绝，他最好就躲在这里。
    否则的话别说燕然，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
    这一刻，内宫中的三处战阵剧烈拼杀。
    庞晓梦奋力挥刀，攻向花神琼英，招式凌厉迅猛，宝刀锋锐绝伦！
    百里轻缠战粉罗刹沈绿腰，每次力有不敌之际，她只要一步退入范楞娃的战团，老范便是舍生忘死的一刀劈去，将沈绿腰硬生生逼退！
    力神卞祥两把开山大斧，上打雪花盖顶，下打枯树盘根，一身青袍的楚中天却像陀螺一般，在他身边极速舞动旋转。
    二人还没分出胜负，卞祥周遭那些手下，却像是被一把无形利刃切割，一个个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尸块！
    横断沧澜……龙绡蜃楼！
    ……
    此时就在秘阁院落里，田虎正带人在碑廊下，一步步搜寻皇帝的藏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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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4章：你有神功、我有科技

    现在田虎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高大的宫墙……这里应该是整个皇宫之中，最靠北的院落。
    偌大的院子里，东西两座长廊之下，罗列着数十块巨大的石碑。
    那是本朝初建时，太宗命人摹刻天下书法碑帖中的精华，雕凿陈列在此处，世称《淳化阁帖》。
    宋徽宗最爱书法，这里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如今这些石碑也救了他一命！
    他带着高俅躲在最北边的石碑高大基座之下，听着远处兵刃敲打碑刻叮咚作响，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宋徽宗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如今这位大宋天子的脸色惨白，如同裱糊店里的纸人儿相仿，死亡威胁一步步地逼近，恐惧得他死去活来，魂飞天外！
    田虎看着自己的手下，沿着碑刻一座一座搜寻，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难看。
    寂灭天骄两姐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很难说是因为什么。
    田虎一方面希望是陈醉姑娘凭借敏锐的感觉，发现了大宋皇帝的藏身之处，抢先去抓皇帝邀功去了。
    一方面他又担心，陈醉是感知到了危险，却没有告诉他这位大王，那两姐妹是不是直接逃命去了？
    可是扭转一生命运的重要契机就在眼前，却让田虎无法后退！
    他看着院落里两列长长的碑林，脸色仿佛天上的阴云一般阴晴不定！
    燕然无声地勾了勾手指，万茯苓立刻将背后那个长长的包袱，送到了燕然手里。
    小侯爷打开布包，可他还没把弹药包拿出来挂在身上，一眼看见那把燧发枪，就满脸惊愕的将目光投向了万茯苓！
    我特么就指望它呢……你搞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燕然虽然没说话，但他眼中冷厉的目光，却把万茯苓吓得脖子一缩！
    在他打造样品的时候，临时起意改变了一点设计……看来小侯爷是生气了！
    ……你大爷的万茯苓！
    燕然一边在心里问候着万茯苓的十八辈儿祖宗，一边把枪托夹在腋下稳稳走了出来。
    大拇指扳开夹着燧石的龙头，向药池里看了一眼，随即又把龙头推了回去……
    天上还有零星的雨点落下，雨后的冷风清凉疾劲，和板机龙头联动的药池还是盖上的好，不然打开时间长了，火药可能会被风吹走。
    看到带人从侧门进来，走到院落中间的燕家小侯爷，一南一北的田虎和宋徽宗，同时都是心头一惊！
    现在燕然身边的武力是：沈红袖、苏阮、李师师、苏怡瑶！
    那个长着两撇小骚胡子的机械师万茯苓武功奇差，和李师师一样完全帮不上忙。
    苏怡瑶算是小半个高手，红袖也算半个……燕然若是除去身上的两短一长三把火枪，基本上都不算人！
    而他们对面，是河北田虎、幻魔君乔道清、开天祖师邬梨、狂天尊山士奇！
    这四大高手，每个人都有超越当年沥血佛的实力。
    除此之外，田虎那边还有笑面神房学度，他是田虎的军师，武力相当一般……
    再加上六个山寨中小头目，这真是一场让人心生绝望的对抗！
    “天行……”
    当宋徽宗看到燕然突然出现，带人拦住了对面的强敌，不由得颤声向着燕然喊了一句！
    嗓音哆嗦颤抖，腔调百转千回……每到绝望时，总有燕天行！
    这个无与伦比的少年，是第四次救下了朕的性命……如果他这次能力挽狂澜的话！
    “不要回头……脸都给我盖上！”
    燕然低声向着众人吩咐了一句……他知道身边的四大美女，最好哪个都别让宋徽宗看见！
    这混蛋行子一旦脱离危险，立刻就会色心又起，四位美人哪一个进了这位好色天子的眼里，都很难再拔出来了！
    更何况苏怡瑶姑娘在“雪姑七友之战”里，还曾经摆了宋徽宗一道……燕然回头向宋徽宗飞快地看了一眼。
    他向皇帝示意自己正在持枪抗敌，没功夫搭理他这位天子！
    小侯爷身边几位美女，则是飞快地掏出蒙面巾戴在脸上，居然是那个万茯苓带的速度最快！
    你特么……
    燕然看得哭笑不得，终究还是没忍住，一脚上去把万茯苓踢了个趔趄！
    “你先等会儿！”
    燕然不由分说，对着慢慢逼近的田虎霸气地一指，之后向着万茯苓暴怒道：
    “你特么做的这是个啥？”
    万茯苓看着燕然手里这把燧发枪，心说这不挺好的吗？
    只见燕然手里这支枪，从枪托到板机，从龙头到枪管，所有部件都是按照设计图制造。
    暗色零件加工精密，散发着幽幽冷光，上面运用了美学设计的线条，分外凌厉凶悍！
    可是枪口上，鬼使神差多了一个民国时期，留声机那种酷似牵牛花的黄铜大喇叭！
    这就是燕然极其愤怒的原因，原本自己端枪出场，独对四大高手，气势何等凶悍？
    他娘的枪上多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看起来简直一点杀伤力都没了！
    “主人您说这个？”
    万茯苓挨了一脚，头也自知理亏。
    只见他臊眉耷眼地说道：“我觉得安上这个喇叭，可以让烟雾向前发散，免得遮挡射手的观察。”
    “另外开枪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震耳，在敌人的方向听来声音却是响得很！”
    “我给它起名叫扩音器……这不好吗主人？”
    “挺好的，你过来……”
    “我错了主人……”
    “没事你先过来……”
    “你够了！”
    燕然还想再踢一脚，万茯苓却狡猾地不答应。这时对面的田虎再也忍不住，铁青着脸暴喝了一声！
    “小孩子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想拖延时间？”
    “想等你那些手下过来救你，别做梦了！”
    田虎冷冷地说道：“就凭你手下这几个娘们还想顽抗，还要保护那个皇帝？真是痴心妄想！”
    “不是我说你……”这时燕然将枪托抵在肩头，把那只大喇叭，稳稳对准了田虎！
    “田虎大王，时代变了！你有神功……我有科技！”
    田虎看着那个奇怪的喇叭，他没感觉到丝毫的威胁，于是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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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5章：欲诛法座、一剑而已

    而此时燕然的心里，却是暗自七上八下！
    轰杀田虎不是问题，问题是轰了田虎之后，剩下的三大魔君，自己却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一旦他们行动起来，别说短火枪，自己的眼神都未必跟得上他们的速度！
    所以越早开枪，死的越快，但是眼前的情形，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下去了。
    “把皇帝给我抓过来！杀了他！”
    就在田虎下令的一瞬间，“轰”地一声巨响！震得满院皆惊！
    燕然扣动板机，燧发枪龙头落下，药池的盖子也同时在板机的作用下掀开。
    火石撞在钳口上，火星落入火药池，烈焰顺着导火孔传入枪膛……爆燃的火药推动枪弹，在巨响声中喷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只有电光火石的一刹，事实上燕然扣动扳机的同时，田虎的胸膛就被铅弹应声穿透了！
    没办法，燕然只能凭借手感概率瞄准……有那个倒霉喇叭在，有准星都没用！
    你一端起枪来，眼前就啥也看不见了！
    所以只能低姿持枪射击，但燕然精确的手感，还是一击打倒了田虎！
    一声巨响过后，田虎被铅弹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栽倒，坐在了地上。
    他满脸难以置信，惊愕的看着自己喷涌着鲜血的前胸……胸骨已经被打得粉碎塌陷！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大口径枪弹在田虎前胸后背之间，形成了一个麦克风大小的贯通伤！
    这位威名赫赫的田虎大王，在燧发枪一击之下，便是重伤濒死！
    “……杀！”
    当三大魔君飞快地扶住了田虎，却见这位大王前胸鲜血狂喷！
    他用力向前伸手，指向了燕然和宋徽宗！
    三大魔君随即将田虎交给房学度，自己则是各执兵刃，顷刻间便要攻向燕然！
    就在这一刻……
    燕然扔那个大喇叭燧发枪，伸手从自己身后，抽出了两支短火枪！
    杀气冲盈……烈风满庭！
    向前击冲的三大魔君，重如山岳的脚步，猛然一个急停，死死站在了原地！
    而在他们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黑布蒙面的身影！
    手中一把长剑指地，剑上数滴鲜血如珠，草叶上的露水一般落下来……
    红袖这时才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流萤剑！
    不知道什么时候，掌中的流萤剑竟然到了那个黑衣人的手上！
    而且那个人何时跟三大魔君对了一招，自己的一双神眼，甚至都没看清楚！
    “……怎么可能！”
    此时田虎眼神涣散，前胸血流如注，他看着面前持剑的黑衣人，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井底之蛙！”
    那黑衣人却连看都没看田虎一眼。
    就见他头也不回，流萤剑凌空一抛……
    长剑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霎时倒飞而回，“唰”的一声，插进了红袖腰间的剑鞘里。
    就在流萤剑回鞘的瞬间，庭院中幻魔君乔道清、开天祖师邬梨、狂天尊山士奇、笑面神房学度，连同他们手下的六名喽啰，胸前同时噗地一声，爆出了一团血雾！
    剑伤入内腑，一剑斩断生机，被他们各自的内力激发，恐怖的剑伤瞬间绽裂，将十余人的满腔怒血，喷射到了空中！
    一剑诛四神……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
    燕然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原以为方腊那种高手，就已经是世间武者的尽头。
    田虎座下的四大魔君，即便有人比他们再高，只怕也极其有限！
    可谁能想到，如今自己亲眼目睹了这般威力绝伦的剑法，这样超凡入圣的武者！
    就在燕然目瞪口呆之际，只见黑衣人缓缓把手抬起来，向下摆了摆……示意燕然不要用火枪指着他！
    燕然连忙枪口指地……从刚才这黑衣人的速度来看，他就算把这满院子的人再杀一遍，燕然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黑衣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身上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燕然想说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小侯爷这条大宋难寻的三寸不烂之舌，竟也被黑衣人的威严震慑，一时哑口无言！
    当宋徽宗看到危险解除，他也从藏身的石碑基座下，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在高俅的扶持之下，这位大宋天子神情复杂地看向了燕然！
    又是他，果然还是燕天行！
    生死之间，又救了一次圣驾！
    他这真是朕的贵人啊……这是上天赐给朕的保命福星！
    燕然也随即回身见礼，然后他向着皇帝说道：“请恕微臣救驾来迟！”
    “地上这些尸体，就是河北田虎，和他座下的高手。”
    “太子带来的叛军还在横街，臣的武德司军兵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估计双方正在交战……天子勿惊，请放宽心！”
    当皇帝听到横街那边鏖战正酣，心中也是暗自不安……
    燕然同样在担心横街那边的战况，可是正当他要派人过去，看看究竟的时候。
    这时的冷烟翎、庞晓梦等人，却在获胜之后纷纷返回，赶到了这里！
    之前燕然的排兵布阵，果然相当有效！
    冷烟翎姑娘迅速解决了自己面对的敌人，之后一路过来的路上，她们还相继将范楞娃这组，还有楚中天这组余下的敌人，尽数杀戮殆尽。
    其实这是燕然手下大部分的力量，对上田虎身边二级高手的结果，不获胜真是没天理了！
    之前经过冷姑娘他们的清点，田虎手下四大法座、十二神将、连同他们山寨的头目，几乎已经被一网打尽。
    但尸体中却没看见四大法座之中的寂灭天骄，沉醉沉醒。
    还有十二神中的楚苏苏、猎神唐斌，还有那个手拿八折神剑的风神庄舞柳，也没见踪影。
    所以田虎的手下跑了五个，七种的三位武功难称绝顶，也不算太大的威胁……
    至于那寂灭天骄，燕然知道以那俩小姑娘对危险的感知，只怕是发现情况不妙，孤身逃之夭夭了！
    这时庞晓梦等人一进来，看到苏怡瑶、李师师她们，全都用丝巾蒙住了脸，也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因。
    于是当一众姑娘进院子的时候，也全都用丝巾蒙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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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6章：云端剑仙、近在眼前

    庞晓梦刚戴好蒙面巾，就惊讶地看了看院子里那个孤零零的黑衣人。
    然后姑娘又把目光，投向了大殿高挑的飞檐！
    在那飞檐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同样是黑布蒙面。
    一见到庞晓梦，两人立刻飞身而下。
    楚中天等人看见这两个人的身法，便是暗吃了一惊！
    好家伙，又是两个高手！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等到两个高手跳下来之后，却带着一丝苦笑，向庞晓梦说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出手。”
    “那位先生剑术通神，我等皆是望尘莫及，是他一剑击杀了田虎和三大魔君！”
    这时红袖也认出这两个蒙面人……居然是方腊座下高手，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司行方！
    其实这是方腊让庞晓梦带来，专门支援小侯爷的援兵。
    不愧小侯爷对他推心置腹，方教主也真是事事都为燕然着想！
    这左右光明使的武功，恐怕还在魔王包道乙之上，原来这就是燕然孤身闯宫，独对田虎的最后底牌！
    在庞晓梦进城的时候，就告诉了燕然这个消息，光明左右使也一直在燕然附近，暗中护卫。
    因此才有燕然三支火枪对田虎的壮举，原来他心里早有这份底气！
    可那黑衣人却突然出现，来了个一锤定音……想到这里，燕然的眼神又忍不住在那黑衣人身上转了转。
    燕然急于知道前方的战况，于是立刻向宋徽宗暂且告辞，说他要到横街和宣德门那边查看一下，然后再回来向天子汇报。
    至于留下来保卫天子的人选……毕竟不能把宋徽宗一个人扔在这儿，燕然却有意挑了程炼心和于化龙。
    这两位身上都有朝廷职务，只要和那位心怀忐忑的宋徽宗待上一会儿，聊上几句，说不定就能来个加官进爵。
    像这样的好处，小侯爷是绝不会放过的……另外把任何一姑娘放在这儿，燕然都不放心！
    小侯爷正要告退离去，那宋徽宗却叫住了燕然。
    只见皇帝指着院子远处，那个黑衣人战战兢兢说道：
    “燕卿！你让他留下来保护朕，朕封他为羽林军中郎将，他不能走！”
    燕然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以那黑衣人身上的威严气度，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中郎将的官职折服？
    另外你受了封赏，就要磕头谢恩，你看那黑衣人那么大气派，像是能给人磕头的样子吗？
    这宋徽宗倒是也不傻，还知道挑武功最高强的留下来，生怕自己再遇到危险！
    可是那个黑衣人，又怎么可能受他的摆布？
    燕然立刻摇头说道：“微臣知道圣上安危最重，可是这个人不能留下保护皇上。”
    “为什么？”宋徽宗闻言，就是一皱眉！
    燕然却坦然说道：“此人武功虽高，却性之所至，随便杀人……”
    “以他的武功，天下谁也拦不住他……他是个疯子！”
    “啊？”
    宋徽宗闻言，不禁心头一凛！
    随即他和高俅两人对视了一下，四只眼睛里，满满都是对燕然的怀疑……
    燕然编的这个借口也太离谱了！一个武功如此强横的高手，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嗯？”
    可是燕然这句话一出口，满院子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位黑衣剑客！
    燕然这个称呼……怎么这么熟？
    只见那黑衣剑客想都不想，突然开始七手八脚地解裤带脱裤子……惊得满院子女眷纷纷回头，避之不及！
    那黑衣人一边脱裤子，一边竟然往皇帝这边狂奔而来，口中大喊道：
    “都特么说官儿越大，家伙事儿越大！你是皇帝，肯定最大的就是你了！”
    “我不服！看咱俩谁大！掏出来比比！”
    “哎！哎！哎！拦住他！燕然！”
    “……给我掏！”
    宋徽宗和高俅一看，这个杀伤力巨大的家伙，居然脱着裤子就朝自己狂奔而来，把他们俩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赶忙让燕然把他拦住……估计满院子的人，也就小侯爷能治得住这个疯子！
    燕然一把将那家伙拦腰抱住，这时那家伙还在那儿大喊，非让宋徽宗当场掏家伙不可！
    “带走带走！赶紧带走！”
    宋徽宗一边连连摆手，让燕然把这家伙带出去。
    他一边在心里想着：那帮江湖人都说练功容易走火入魔，果然如此！
    竟然要跟朕当场比试兵刃……你不看看朕现在都吓成啥样了？
    不过宋徽宗心里再怎么自卑，也知道绝不能处置这个君前失礼的家伙！
    ……现在连天子本人都知道，这家伙要是发起飙来，天下谁能拦得住他？
    到底还是燕然，好说歹说，终于把那个疯子劝住了。
    他们俩现在虽然近在咫尺，燕然还是没动他的蒙面巾，只是在他的胸前拍了拍，以示感谢之意！
    在这之后，众人一起出了昭文馆大门……
    随即以万茯苓为首，一众美女全都摘下了蒙面巾。
    那个黑衣人也把蒙面黑巾摘了下来……果然！就是那个王疯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
    王疯子笑嘻嘻的一边系裤带，一边向小侯爷问了一句。
    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丝毫剑神的模样？完全是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小贱贱！
    “因为寂灭天骄跑了，”
    燕然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小贱贱笑了笑。
    “第一次，田虎派人夜里刺杀我，就是河神孟移山拿着关帝大刀的那回。”
    燕然轻声说道：“寂灭天骄一出现，就带着人火速撤退。”
    “之后是第二次，姚不凡蒯无用加上楚中天，送田虎去馆驿那回……我事后听楚中天说，又是寂灭天骄，死活也不让田虎向他们动手！”
    “前两次的人手没有重复，唯独那两次，都有你在场！：
    “加上这一次，寂灭天骄已经在你面前逃跑了三回。这我要是再猜不出来，是不是就太笨了？”
    “果然你这小子，鬼主意比我屁眼儿上的褶子还多！”
    王疯子闻言，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向燕然挑了挑大拇指！
    有关王疯子的事，燕然本来还想继续往下问，以他这身武功想要杀朱勔，绝对犯不着一路从江南跑到汴京来！
    可燕然却已经没时间问了，因为随即他就看到了羊小白和钱戏，从远处踉跄着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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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7章：满目仇敌、孤身少年

    这俩家伙浑身是伤，燕然一见也吓了一跳。
    可是那王疯子看到俩人远远的过来，却把蒙面巾往上一提，又盖住了整张脸。
    之后他一回头，笑着向百里轻眨了眨眼！
    百里轻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疯子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这时羊小白和钱戏来到燕然面前，当他们一看到那个蒙面黑衣人时，这俩货瞬间就是全身剧震！
    两人立刻相互扶持着跪下来，二话不说就朝着王疯子哐哐磕头！
    “多谢前辈再生之恩！我二人即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前辈活命恩德……”
    “照我屁股踢一脚！”
    这俩人还在那儿絮絮叨叨，表达心中的感激，那王疯子却回头，向百里轻轻声说道：
    “啊？”
    百里轻听见这句话，人都快吓傻了！
    姑娘心说：太这种绝顶高手，为什么要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看来这王疯子，平时根本就就不是装的，这位当世剑神还真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
    “使点劲！快！”
    那王疯子看到羊小白他俩都快说完了，急忙向着百里低声说道：
    “之前我为了隐藏身份，捅了朱勔一剑，让你好好的报仇只报了一半……我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
    “快踢！赶紧的！”
    于是……就在钱戏和羊小白说完了话，往起一抬头之际。
    就见到百里轻突然一咬银牙，一脚蹬在他们那个救命恩人、绝顶高手的屁股上，把人家踢得原地一个踉跄！
    ……苍天呐！
    这一下，把羊小白和钱戏简直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那可是当世剑神啊！
    百里轻姑娘为啥突然就疯了，你怎么敢踢他呀？这不要了命了吗？
    这位剑神大爷要是一生气，他把咱所有人全都杀了，也就喘口气的工夫！
    “哈哈哈哈！”
    这时那王疯子却“扑通”一下，两脚同时落地，蹲在了钱戏和羊小白的面前。
    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这俩货，他把蒙面巾往下一扯，笑得嘴角都裂到耳根上去了！
    “唉呀妈呀太好玩了，受不了了！”
    王疯子捂着肚子，笑得躺在地上俩腿直抽抽，还不忘用脚踢了踢钱戏！
    “赶紧的！说说刚才四皇子的事，燕然等着听呢！唉嘛不行了！”
    居然是王疯子……真是他！
    这时的钱戏和羊小白，惊愕无比的对视了一眼！
    现在他们真的确认，那个以绝顶武功救下他们两人，还一剑击杀西夏四大高手的恩人，还真的是这个笑得瘫软如泥的小贱贱！
    可这时候，还是先把战况汇报给小侯爷的事更重要。
    于是钱戏和羊小白也先放下了王疯子的事，你一句我一句，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燕然！
    听到寒铁骑已经解决了西夏金兵，燕然立刻松了口气。
    之后这俩家伙又从头开始讲有关四皇子的事，直到羊小白险些因为君风华，中蛊身亡的时候。
    燕然听到这里，心说还好小白提前准备了奇花独笼……但她那七剑破七蛊，恐怕也是悲伤失望之下，有心自尽的七剑！
    之后又讲到钱戏华丽转身，陡然蜕变，高举毒焰力抗敌军那无比英勇的一击！
    燕然心中感动，手掌用力按在了钱戏的肩头上。
    自己的弟子犹如星辰般耀眼，这不禁让燕然感慨难言！
    他曾经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对抗一个时代……但现在不会了！
    一个个英雄被他唤醒，铁血勇烈渐渐复苏，这就是华夏！
    我泱泱华夏，岂有覆亡之理？
    钱戏也看到了老师眼中的神情，此刻他心中也是激动得嘣嘣直跳。
    这小子还在心里想着：我就说吧？老师的眼光怎么会看错！
    他既然选了我做弟子……那我必定就是英雄！
    ……
    随即燕然又把羊小白扶了起来。
    之前王疯子对羊小白说的那句话，燕然心里也是十分赞同。
    那个四皇子，一定不是君风华！
    因为燕然听到羊小白说四皇子就是君风华，他心中立刻就想起了一连串事件。
    从十二年前，阳武县程家洼被人全村毒杀，丢失了那个最重要的孩子开始。
    然后是两年前牡丹园那里，被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小书童看到的，一上午之间两次拜访大儒游酢的青年学子。
    接着君风华将燕然引到了粉妆楼案子里，又借着追踪尾巴将燕然引到了牡丹巷，之后还到汴京周围各县，破解了金粉毒王的秘密！
    程家洼那个孩子……就是君风华吧？
    他在十二年前被毒王杀了全家，本人被带到蔡京手下，训练七十二路烽烟的孩童基地。
    程家洼全村被杀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年的君风华，和四皇子郓王赵楷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他在长大前，都蔡京的基地里被训练培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训练得和四皇子分毫不差。
    很难说蔡京当时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培养了这个假的四皇子，到底是要谋朝篡位，还是要让蔡家的地位永远傲立朝堂？
    总而言之，中间突然出现了变故……蔡京因为大权独揽，被送徽宗暗生忌惮，将他第四次罢官赶到了杭州。
    在这之后，四方台在蔡攸那个庸才的带领下，日渐分崩离析，甚至内部里还出现了出卖烽烟，意图谋反这样的事。
    而君风华却在两年前，被蔡攸忽视的那段时间里，意外的见到了四皇子！
    就是那次大儒游酢家里，年轻学子接连两次拜访事件，那天当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去了两次。
    而是君风华和四皇子，分别去了大儒家里，由此被大儒游酢发现了这个秘密！
    游酢明知此事一旦暴露，幕后的始作俑者一定不会放过他。
    因此他在被囚禁之前，完成了那件僧鞋的愿望，顺便也把那个小书童放出去，救活了他的性命。
    所以四皇子是当天，在后面到达的那一个。
    因此当他听到书童说：先生你为什么又来了一回？四皇子就知道，世上出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紧接着，四皇子凭借着游酢家里的拜帖，找到了君风华的名字，两个人终于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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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8章：战旗飞扬、英魂在天

    如果燕然估计的没错，两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频繁交换身份的……
    所以两年前那次科考，中了状元的应该不是四皇子赵楷，而是替考的君风华。
    毕竟皇子中状元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没未有过，倒是君风华身负血仇，读书练功样样拼命，才能顶替四皇子考中来状元。
    可能也是从他考中状元的时候起，君风华开始注意到了燕然。
    他慢慢了解了小侯爷的能力，也知道总有一天，燕然的力量能被自己所用！
    因此君风华频繁造访燕府，最终和小侯爷成了朋友……
    不久前，又是君风华将燕然引到了粉妆楼，这也是燕然之前因为“粉妆楼”三个字，突然愣住的原因！
    那是因为燕然见到西夏兵就想到了李龙妆，而粉妆楼里发生的事……却不应该是当时的样子！
    燕然突然想到，马植在粉妆楼案件中，接连留下了碧纱小轿、情报架子上的姓名、还有蛊师所用的药物三条线索。
    实际上马植是故意留下这些蛛丝马迹，好让燕然破案的时候，可以顺着这些线索追上他……
    可是事实上，燕然本人当时就在粉妆楼里做少爷！
    燕然立刻就知道，如果这不是一个极其诡异的巧合，就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变数。
    所以马植和另一个人，其实是在同一时刻出于不同的目的，将燕然引到了粉妆楼！
    燕然在粉妆楼里当少爷这件事，马植一定是控制不了的，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小侯爷的心中怀疑的目标，就已经指向了君风华！
    当然，后来自己和四皇子的第一次见面，也因为四皇子知道自己和君风华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去见燕然。
    所以……君风华是蔡京训练出来的四皇子替身，自己又和四皇子偷偷联系。
    现在他已经成功斩断了蔡京和他的连线，因为他已经利用燕然铲除了蔡京！
    燕然想到这里，也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了身边的众人。
    快步从后宫走向前朝的路上，大家也都听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担架上的羊小白终于知道，她在横街遇到的并不是君风华，而是真的四皇子赵楷！
    可是小白姑娘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她面如死灰地躺在担架上，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红袖担心她这个样子，在旁边轻声问道：“既然不是君少爷要害死你，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还这么难过？”
    “姐姐……”
    羊小白才唤了一声姐姐，眼泪已“唰”地一下，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我这么伤心，不是因为他骗我，也不是因为他处心积虑利用小侯爷。”
    “而是因为世上再没有君风华了……这一战不管谁赢，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都是四皇子！”
    ……这句话很难理解，以至于燕然身边的人一多半都听不懂，但小侯爷却立刻明白了羊小白的意思！
    燕然闻言，也忍不住仰天长叹……小白说的没错！
    这一战谁活下来……谁就是四皇子！
    ……
    前面就是横街，如今巷子里到处是破碎凌乱的尸体。
    一千禁军、四百党项精兵在这里被残杀、劈砍、踩踏、留下满地的血水，满眼血肉模糊！
    五百寒铁骑整齐列队，正静静地矗立在宫门前。
    将士的铠甲上溅满了鲜血，带着无数重击劈砍的痕迹！
    卢俊义上前向燕然报告，在之前的交战中，只有和一百党项铁鹞子对战时，给寒铁骑造成了伤亡。
    九人战死，三十九人受伤……这样的战损并非不可接受，燕然心里却在滴血！
    这一个个雄壮的汉子，都是燕然数年间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小侯爷曾经无数次在阳光下跟他们一起操练，在战马上和他们一起冲锋！
    可是这些和小侯爷一起累得瘫倒在地上，却依然笑得满口白牙的汉子，再也看不见了！
    当寒铁骑将士们见到燕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侯爷身上。
    这些战士没有辜负燕然的希望，他们不畏艰险，不惧死亡，击败了天下最强重骑！
    同时他们也和燕然之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悲痛。在场的所有将士，都因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悲伤难言。
    面对这些麾下弟兄，燕然知道他应该奖赏赞扬，应该鼓励夸赞……可他的喉咙里却像是堵上了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燕然咬牙跳上一匹战马，面对这五百重骑大声道：
    “寒铁骑……列队点名！”
    卢俊义闻言，随即大声道：“教官燕然！”
    “到！”
    “骑兵统领卢俊义！”
    “到！”
    随即燕然大声喊道：“骑兵……王百雄！”
    “……到！”
    此时此刻，燕然和卢俊义，还有面前的五百战士，在听到阵亡战友的名字后，五百人霎时齐声应答！
    一声怒吼，回荡殿宇，击破天际，直上苍穹！
    一霎时热泪奔流，就像他们的战友还活着。
    他们此刻就在大家的身边，声音雄壮，高声应答！
    战死的兄弟们……看着面前这群巍巍如山的战士，燕然心中暗道。
    你们英灵不远，请跟着我冲破敌军，跟着我击败强敌！
    只要我们记得你们的名字，你们就还在这支天下至强的铁骑之中。请你在天上看着我们，和我们一次次冲向强敌！
    每一声点名，每一次喊到，五百人齐声应答，就在这嘶吼声中，铸就了铁血军魂、
    如今这些战士们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恐惧。
    只要战旗还在，只要一息尚存，他们这支铁甲重骑，永远都会向前冲锋！
    ……
    此时的王疯子，看着燕然马上铁枪般的背影，眼中的意味难以言喻。
    而高高站在宫墙上的浪子燕青，衣衫在乱风中翻飞飘舞，抬头仰望着无边苍穹！
    ……
    之后燕然将寒铁骑留在横街警戒，带队继续向南面的宣德门走去。
    燕青也汇入了队伍，他刚刚冲进内宫，却只看到满地的尸体没找到燕然，于是回到横街这里，正好和小侯爷相遇了。
    燕然结果燕青手中的天子剑，却没有立刻派人回去，向皇帝通报叛军被灭的消息。
    索性让那个吓破了苦胆的混蛋，再提心吊胆一阵也好！
    之后燕然飞快地穿过大殿，远远的前方……宣德门巍峨高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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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9章：烈血城门、一战封神

    宣德门前，那一千绝死冲锋的反贼已经变成了满地血水，一片尸山。
    当庞万春走下城楼时，他率领的弓弩队纷纷拔出短刀，在那些贼人的尸体上一一补刀。
    来到一个胸前中箭尚未死透的贼人面前，见反贼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庞万春一脚踩在他胸口上。
    “为什么不要命的往上冲？”庞万春冷冷地问了一句。
    这一千贼人进攻宣德门时，居然没有一个后退的，如此凶悍的江湖人真是少见，所以庞万春心里，也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身上被人下了毒……”之间那贼人嘴里喷着血沫，喃喃说道：
    “若没有解药续命，毒发时惨不堪言！”
    “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在大牢里被人围捕抓住，又喂了毒药编成队伍的。”
    “最早只有几个人，然后几十个再到几百，逐渐越滚越多……快补我一刀，求你了……毒药发作了！”
    庞万春看着这贼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扭动，随即越过他向前走去。
    边上一名军士过来，一刀捅进了贼人的胸口！
    前方反贼杀尽之后，庞七郎的队伍也全都累得坐在地上。
    只有庞七郎，双手拄着长枪，依旧低头站在原地……
    当庞万春走过去，就见庞七郎猛然抬起头，眼中犹如血海，杀意纵横！
    目光霎时相汇，庞万春心头一紧，当庞七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庞万春，却满脸是血的笑了出来。
    如今这位七郎，血染盔甲，遍体鳞伤，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铁铸的天神！
    ……
    当燕然赶到宣德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庞七郎刚刚已经杀红了眼，在他恢复了清醒之后，也立刻向燕然报告了战损情况。
    城上的弓弩手并没有损失，城下的两百长枪手战死六人，可是一大半战士身上都带着伤。
    这些伤势大，部分都是敌人投过来的兵器造成的，因此不算严重，整支队伍的战斗力未被削弱。
    而且经过这次战场磨练，队伍越发坚韧顽强，战士们身上已经隐隐出现了沉稳如山的气度。
    “打得好，好小子！”
    燕然点了点头，可他正想再往下说……却见庞七郎抬头向着远处扫了一眼，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两师徒间那种难以形容的默契，让燕然立刻明白了原因！
    后面有人过来了，而且是敌非友。至于是谁……那还用问？
    “你再说一遍？”
    突然间，燕然暴怒地质问了一声！
    他伸手在庞七郎满是鲜血的铠甲上推了一把，把七郎推了一个踉跄！
    “末将麾下军士……已经尽力了！”
    庞七郎显然是愤愤不平，大声回怼了一句，眼中瞬间杀意勃发！
    “别动手别动手！”后面那个人一边大喊着，一边快步跑过来解劝。
    燕然回过头，等了一阵那人才气喘吁吁地跑到眼前……果然是太尉高俅！
    燕然和庞七郎的心里原本就清楚得很，七郎要想得到封赏，让老师燕然手中的兵权再度膨胀，七郎首先就是不能受到高俅的忌惮。
    所以七郎跟燕然的矛盾越深越好，他就会成为皇帝和朝臣心中，用来制衡燕然的一颗棋子。
    因此他们假装闹矛盾，也不是头一回了……倒是这一次越发令人信服。
    因为高俅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他觉得如果自己再晚来一会儿，这俩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这时的庞七郎看到高太尉过来劝阻，他咬着牙强压怒火，但是一双眼睛是瞪得通红！
    他站在那里低声说道：“这一千贼寇都是武功强悍的高手，末将带领兄弟死战不退，最终全歼敌军……我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错？你让反贼进了宣德门！你有什么错！”
    燕然怒发冲冠，指着城内堆积如山的尸体说道：“谁知道有没有贼人，趁乱跑进了皇宫？”
    “要是有一个反贼在宫中惊了圣驾，你就罪该万死！姓庞的！”
    “燕寺卿！燕寺卿消消气！”这时的高俅一边心中暗自得意，一边笑呵呵地打圆场：
    “你没看见庞头领身上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
    “咱们的将士也多有伤损！人家血战至今，再怎么也不至于落个问罪的下场吧？”
    “……你等着！”
    燕然见高俅有意偏袒庞七郎，他狠狠地指了指七郎，示意这事没完！
    庞七郎也眼含怒火地看了看燕然，又将目光转向了高俅……高太尉立刻在燕然身后，无声地向七郎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庞七郎虽然得罪了燕然，但应该不会有事的。
    在这之后，高俅惊讶地得知，他安插禁军中的心腹，指挥使谭辉被敌人一箭穿心，已经死在了城头上了。
    看到谭辉的尸体，高俅暗自叹了口气，这支箭不是禁军用的式样，一看就是反贼射过来的。
    自己这手下也真是倒霉，一共才死了这么几个人，其中就有他一个！
    不过高俅心中有多懊恼倒算不上……因为虽然没了谭辉，自己又得了一个庞七郎。
    这可是一员虎将！若不是自己出手庇护，庞七郎在燕然怀恨之下，绝没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他只有投靠自己的一条路，自己也正好把他提拔起来，让他加入自己的势力。
    同时这件事的另一个好处是……最起码这次平灭叛乱的功劳，没有让燕然一个人全占了去！
    这时高俅已经把宣德门之战的前后的情况，问得差不多了。正想回去三馆秘阁那边，向天子报告
    如今横街上，太子带来的反叛禁军已经被全部诛杀，就连太子的尸体都找到了。
    虽然横街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那么多大骆驼和西夏铠甲，这件事他还没问清楚缘由。
    但总归早一点向天子报喜，让圣上不再担忧恐惧，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高俅正要往回走，却见早已登上城墙的燕然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也上去一趟。
    太尉高俅知道燕然一定是有事要说，连忙顺着马道上了城墙。
    等到他登上城墙后，燕然却没说话，当高俅顺着小侯爷的目光向下一看，随即就是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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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0章：飞龙在天、釜底游鱼

    在皇城下的街道远处，正有无数骑兵向着皇城这边疾驰……高俅顺着御街向远处一看，居然是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
    那是数万骑兵，正兵分几路狂奔到此，以烈火燎原之势包围了皇城！
    骑兵最前面的带兵将领，却是燕然的心腹苏信，在苏信手里还高举着一卷圣旨！
    高太尉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同时他的心里却是暗自阴郁……
    按照燕然的计划，果然马军司的骑兵如约赶来，在皇城四面城墙周围布防。
    如此说来，天子倒是安然无恙了。只是这苏信带兵解除危机，完成了这次平叛的最后一步，却让燕然的功劳又多了一层！
    他才多大岁数？才穿上几天不开裆的裤子？都已经几品官员了，还让他升官啊？
    在这么下去，不等皇权交接新皇继位，他都能升任太师了，到时候岂不要坐在我这个殿帅的头上？
    那高俅越想越是恼恨交加，之后再想起之前的燕然，甚至都不屑于杀了他，反而说要留着他解闷儿，高俅更是万分暴怒！
    可是毕竟他还是奈何不了现在的燕然，人家可是血战平叛的大功臣！
    于是高俅咬牙切齿的下了城，先把平定叛乱的消息，回去告诉天子。
    燕然却留在城头上，手提着燕青还给他的尚方宝剑，向着下方的禁军下令道：
    “兵马围护皇城，谨守宫墙宫门，苏信带领骑兵立刻肃清全城，清剿所有反贼！”
    燕山心里最清楚不过，刚刚死在宣德门附近的一千人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三大寇的人。
    宋江、王庆和田虎残部，一定还在城里，说不定这次清剿反贼，苏信还会有所收获。
    这位苏兄从城外带回禁军，已经立下了泼天大功，再加上清剿反贼的功劳……看来他的官位也要来个三级跳了！
    苏信随即领了天子剑带兵而去，禁军骑兵也在他的指挥下，顺着汴京的大街小巷从北向南，一步步剿杀反贼！
    至于说方腊的队伍，燕然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早就派扈三娘给方腊送信去了。
    ……
    一刻钟以前，方腊也在城南，见到了过来会合的方七佛和司行方。
    当这位方教主听说燕然座下的高手，一剑诛四神，将田虎手下杀得干干净净，甚至都没用本教的光明左右使出手。
    而且杀人的那个，竟然还是和自己很自来熟的王疯子……这下就连方腊都愣了半晌。
    他怎么也没想到，燕然手下还有这般武艺通神的帮手！
    这位方教主，如今对燕然更是高山仰止，他对小侯爷越是了解的深，越是觉得那家伙深不可测！
    司行方他们两个，还告诉了方教主另一个消息。
    原来这次变乱是太子谋反，然后太子叛军又被燕然麾下寒铁骑，在横街上踩踏得满坑满谷，血肉横流！
    方腊暗自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小侯爷这次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他也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只是他们明教这边，自己率领义军在汴京城中来回搜寻，却始终没找到宋江王庆的手下，没能替小侯爷除了这一害，方教主未免心中略有不足。
    随后方教主又看到远处，扈三娘的身影闪动。
    这位姑娘正满脸焦急，狂奔而来！
    ……
    好不容易找到了方腊教主，扈三娘看了看周围，街道上一片清静，没有一个闲杂人等。
    如今汴京大街小巷兵荒马乱，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关门闭户在家，哪还有出来闲逛的傻子？
    于是扈三娘向着方教主说道：“我家主人让我传信给教主，禁军马军司的骑兵很快就会全城搜索，清剿各处。”
    “主人说让教主顺着吕神王进来的密道尽快撤出去……还有！”
    “那里面有炸毁暗道的机关，千万不要碰！”
    听到扈三娘的话，方腊教主愣了一下，然后有转头看向了吕师囊。
    这时的方教主，只觉得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几个月之前，吕师囊从雨师手中得到的阳关三叠密道，原本就是出自小侯爷之手。
    如今却正好可以利用密道撤出汴京，小侯爷的机谋巧计真是无穷无尽，让人想来真是暗自称奇！
    于是方腊教主立刻向吕师囊问了那密道入口的大概位置，然后就带队赶过去。
    可是却没人注意到，就在他们谈话时。街道对面二楼的高处，一家青楼窗前高挂的一盏红灯笼，奇怪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
    当宋江发现蔡京已死，自己彻底没了可抱的大腿之后，终于还是下决心带队撤出了馆驿。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汴京城墙上，到处都是手持强弓劲弩的士兵驻守，汴京的几座城门更是重兵防卫，严禁任何人出入。
    前方也很快传来了禁军骑兵由南至北，逐步清剿各处街道，诛杀流窜反贼的消息！
    这下把宋江急得像是锅里的鱼，眼睁睁看着水温渐渐升高，就要把自己煮得皮酥肉烂，他却找不到任何逃生之路！
    一时间宋江犹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窜，他心里早就没了丝毫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灵巧的身影突然从房檐上一跃而下。
    这人两步便跨越了三四丈远，飞快地来到宋江面前，正是鼓上蚤时迁。
    只见时迁跑得浑身是汗，满头乱发都被汗水粘在了脸上，他结结巴巴的向宋江说道：
    “公明哥哥！刚才我迎头撞上方腊那一伙人，差点被他们发现！”
    “好在我机灵，用缩骨功躲在了高处的灯笼里，却凑巧被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宋江急忙问道！
    “有个叫主人的家伙，派了一个姑娘给方腊送来口信，让方腊顺着密道撤出汴京……”
    “啊？密道？有密道！你说密道在哪儿呢？”
    宋江一听，差点俩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他双手抓住了时迁的胳膊，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大声问道。
    “我听一个姓吕的说，密道口就在曲院街，离崇明门东边不远……”
    “赶紧奔崇明门！”宋江不等时迁说完，就立刻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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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1章：密道在前、生死天渊

    可是时迁却急得直跺脚，向着宋江说道：“咱们不能那么快赶过去啊公明哥哥！”
    “方腊正带人往那边赶呢！江南明教全伙儿都跟他在一起！这要是和他们打起来……”
    “对对对对对！兄弟此言有理！”宋江闻言，也立刻听懂了时迁的意思。
    他在时迁肩膀上拍了拍，心有余悸地说道：“咱们压住速度慢慢过去，时兄弟你还得再辛苦一遭！”
    “你到前面去看看那个方腊走了没有，咱让他们先过密道，然后咱们等他走远了再过去！”
    “……好！”
    这时的时迁，神情复杂地看了宋江一眼。
    江南方腊手下高手如云，每次接近他们，就相当于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儿……这件事有多危险，别人不知道他时迁还不知道？
    可是再看平日和蔼可敬的公明哥哥，现在急得俩眼都红了！这个时候你敢说不去试试？没准小命儿都保不住！
    于是时迁只好点头答应，咬着牙向崇明门方向而去……
    可是他才走出去二三十丈远，却觉得越往前走，自己腿肚子就越哆嗦得厉害……然后他眼珠儿一转，突然又一转头跑了回来。
    “哥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了！”
    时迁心里想着，好歹拖一会儿时间再过去，最好等自己赶到的时候，方腊都已经走没影了。
    于是他慢慢吞吞地向着宋江说道：
    “我听送信的那个姑娘说，那姑娘说密道里面，就是密道里头有个东西，里头那个东西……”
    ……这个啰嗦啊！
    宋江听着时迁说话慢慢吞吞的，居然还在一茬儿压一茬儿的没完没了，把他给气的直咬牙！
    时迁看道宋江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他故作诡异的把嘴凑进宋江耳朵，在他耳边说道：
    “那密道里有个机关，说是一拉就能把密道炸了……咱可千万不能碰啊公明哥哥！”
    “知道了！我记住了！你还不快去！”
    宋江这时一听才知道，这个时迁居然还真的是言之有物……
    于是他点了点头，赶忙让鼓上蚤时迁，立刻去崇明门附近打探！
    ……
    没过多久，方腊就来到崇明门附近，率领义军到达了地道口那里。
    修筑在汴京城墙下的民宅是有规矩的，为了方便调动兵马，骑兵疾驰，城墙以下十二丈的范围内都是一条宽阔的驰道。
    所以地道口就藏在驰道外边，成片的民居里。
    吕师囊带队过去之后，方腊看到那是一个大户人家，在院子里搭设的戏台。
    带人进了院子之后，方腊让人掀开了戏台上厚重的木板，只见下面就是一条倾斜的缓坡。
    看到这条密道的时候，连方腊都愣住了！
    这明显不是为了一个人，或是一队人出入修建的。
    看这这密道的宽度和高度，足够让两匹马在里面并列疾驰！
    他可不知道，当初燕然修这条密道的目的是欺骗雨师，因此冒充的是雨师的师父，天目老人的手笔！
    燕然当时带入了谍王天目老人的思维，修建了一条可以让金国骑兵，直接冲进汴京城的密道，这才成功骗过了雨师。
    同时为防万一，燕然还在里边安置了自毁装置，免得密道有一天真的被雨师和金国军队所用。
    所以雨师之战以后，小侯爷又将那个密道的自毁装置，从隐秘处挪到了明面上。
    这样可一方便燕然随时派弟子门人过去，无论谁去了都可以准确地找到这个装置，立刻将密道炸毁。
    正因为如此，燕然还特意嘱咐了扈三娘，免得方腊的队伍里有谁一个不注意，再手欠把那装置给触动了！
    此刻方腊心里不禁暗自叹服，这小侯爷的手笔真是开阔宏大。
    他让自己的手下，立刻顺着密道撤离汴京，在城外预约定好的隐蔽地点等着自己过去会合。
    他和包道乙二人则要留下来，一方面他们还有事要和小侯爷商量。
    另一方面，他还要亲手把那五百名少年军，移交给小侯爷！
    毕竟这不仅仅是移交指挥权，而是移交了这五百人效忠的目标，甚至是五百条性命，因此方腊对此事也是一点不肯马虎。
    就这样，方腊和包道乙看着众人顺着密道离去，他们俩也随后将戏台恢复原状，离开了密道口。
    ……明教的整个撤离过程，都被藏在远处大树枝叶里，一个人偷偷看到了！
    此人正是鼓上蚤时迁，这家伙倒是贼精贼精的，生怕自己被方腊手下的高手发现。
    于是他一到崇明门附近，就爬上了一棵高大的钻天杨，隔着足有七八十丈远四处查看，死活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所以方腊这一百多人，在戏台那边迅速撤离的情形，也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之后时迁赶忙下树，狂奔回去报信，这一下他可立大功了！
    以后整个水泊梁山，所有人的命都是他救的，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
    宋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急忙带着梁山全伙人，向着崇明门地道那边接近！
    这次来汴京招安未果，自己倒扎扎实实的成了反贼，完全是一无所获！
    现在他只能再回水泊梁山打造山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宋江心里越想越恨，咬牙切齿地往前走！
    他们这些人不敢走城墙根儿下，明晃晃的驰道，生怕被城上的军兵发现。
    于是他们穿大街过小巷，一路到了崇明门，就见时迁指着远处，那座高大的院门说道：
    “就是那个院子！里面有个戏台，戏台下面就是密道入口！”
    “好！咱们过去！”
    宋江心里估算着时间，觉得方腊他们应该走远了。
    于是立刻带着所有人，向那个院子方向接近。
    可是他们只顾着逃命，却没留意在一个拐角处……有个人从队伍中一拐弯，走上了一条跟他们不同的路！
    行者武松离开队伍之后，靠在院墙上想了想，之后他顺着这条路，一直向着城北方向慢慢走去。
    其实武二郎早就有了离开宋江的心思，他对梁山已经失望之极，对宋江更是越看越透，越想心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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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2章：重重围堵、何必当初

    可是武松却没有当即离开，而是直到现在才走。
    那是因为大家毕竟兄弟一场，哥哥弟弟的叫了无数回。
    武松终究还是不能在兄弟们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无情的转身而去。
    所以再护送大家一程吧，把所有人送到安全地点，让他们远走高飞！
    于是武二郎一直默默地跟着队伍，随时准备和大家一起拼杀突围……如今看到宋江头领，找到了一条出去的路，梁山上所有的兄弟也都安全了。
    这一下武松心无挂碍，再无牵绊，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队伍。
    他顺着路一直走了百丈开外，可是却在一处路口的巷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
    鲁智深大师手提禅杖走了出来，和武二郎对视了一眼。
    俩人默不作声，一个轻轻咳嗽了一下，一个挠了挠头顶上的戒疤……
    这场面带着巧遇的尴尬，离别的悲凉，同时还有点好笑……这俩人不但想到了一块，居然碰还到一块了！
    到底两位英雄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并肩向着城北方向走去。
    谁曾想没走多远，前面的胡同里又闪身出来一个人！
    小李广花荣，他现身时也是同样的尴尬，同样都知道各自的心意，也都默契地一言不发。
    三人无声的在街上走成了一横排，脚步轻快的继续向前！
    良久之后，鲁智深大师轻轻哼了一声，花荣嘴角上扬笑了出来……
    而武松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皱紧了眉头！
    ……
    另一边，宋江用力推开那座院落的大门！
    随着门轴轻响，一座戏台呈现在眼前……这就是逃生之路！
    可就在这一刻，远处突然响起了铁蹄疾行，践踏青石街面的清脆声响！
    宋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身子后仰往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就把他吓得浑身一震！
    之间街道两端飞驰而来，全是搜索过来的禁军骑兵。
    宋江这一伙两百多人，在小街上挤成了一团，那些骑兵怎么会看不见？
    如今他们也发现了梁山众人，正纷纷催动战马，由远及近向着这边狂冲而来！
    “快走！”
    宋江见势不妙，一马当先，向着院子里跳去！
    随即李逵等人跟上，一跃跳上戏台，噼里啪啦几下将木板拆掉，露出了下面的密道口！
    “不好！”宋江看着这条地道，却是猛地一顿足，大声叫苦！
    没想到这条密道，竟是这般宽阔，特么的骑兵都能冲进去！
    他们要是光凭着两条腿逃跑，在密道里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骑兵在后面追上！
    之后就是被骑兵踩踏刺杀……你有多高的武功，能顶得住骑兵的连续冲击？
    看着这条宽大结实的密道，宋江不由得心里大喊，谁特么这么缺德？
    一条密道而已，至于修这么宽吗？今日我宋江只怕要毙命于此！
    这时的梁山众人，为了不在城里暴露行迹，早就换上了老百姓的打扮。
    他们个个轻装潜行没带着战马，要不宋江早就第一个跳上马，顺着密道跑了！
    于是就在宋江咬着牙，跳进密道之前，他还假惺惺地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的兄弟们……
    “院门那边把守一下！诸位兄弟咱们且战且退，横竖抵抗一番吧！”
    宋江语气中，带着哀求之意说道：“否则咱们梁山兄弟要是只顾后撤，在密道里把后背交给那些骑兵，兄弟们怕是全都要丧命于此啊！”
    听到公明哥哥的话，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哥哥说得还挺有道理。
    就在这时，只听院门那边一声轰然巨响！
    已经被紧紧关闭的院门，让外面的骑兵用力撞了一下，霎时尘土飞扬！
    这时宋江想都不想，“嗖”地一下跑进了密道，顺手还拉了李逵一把……
    那李逵捂着肚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被宋江这么一拽，也跟着哥哥跑进了密道。
    随后是军师吴用……所有人中就他武功稀松，他也觉得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索性厚着脸皮跟着公明哥哥一起跑了！
    紧接着门栓被撞断，大门被骑兵撞开，铁蹄声中一队骑兵猛冲了进来！
    此时梁山两百多人挤在这个院子里，有的人拔出兵刃，悍勇之极地想要和骑兵厮杀，也有的人贼眉鼠眼，转过头就往密道口那边挤！
    刹那间院子里乱成一团，等那些禁军骑兵冲进来，一见这样的情景也是一愣。
    双方居然在惊讶中对峙了一下……更多的骑兵随即涌入大院。
    当先的骑兵挺起长枪就是一顿猛刺，双方立刻陷入了死战！
    那些梁山好汉中，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比如霹雳火秦明、小温侯吕方等人。
    只是苦于胯下没有战马，而且身边兄弟太多，长兵刃难以施展！
    而禁军那边的马军司军将，其实原本也没有多大的战斗意志……没奈何苏信那个杀神就在后边不远处，奉旨督战呢！
    在他们一路搜索过来的时候，那些遇到零星贼人，只顾着起哄呐喊，不肯往前冲的禁军，已经被苏信那把铁胎弓，接连射杀了十几个了！
    另外这些禁军骑兵，前面的刚冲进来还没看明白情况，后边的又在往里挤……眼看着前排都和梁山那帮人鼻子对鼻子了，不打也不行了！
    于是双方这一通混战！长枪戳刺，兵刃往还，瞬间便是血流满地，接连有人惨叫着栽倒！
    在梁山众人抵抗了一阵之后，他们分明将将稳住了局面……
    可是这座院子四周，院墙外面却有铁蹄声隆隆而至，甚至震得戏台上簌簌地落土！
    这时经验丰富的梁山将领，一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已经被越来越多的骑兵，围在了这个院子当中。
    再打下去，早晚都是一死！
    于是那些奋战的梁山好汉，大声呼喊着让人赶紧往地道里跳。
    地道口那边，也像是大雨天掀开了污水井，浊流滚滚一般往里跳人！
    当林冲长枪如龙，将一名骑兵挑落马下，之后他飞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手中长枪画了一个大圈，又将身边的几名骑兵连续击倒马下！随后又有几名武功高强的头领跳上了空置的战马。
    这时的林冲心急如火，回头向着地道口一看……随着跳进密道的人越多，外面的兄弟就越少！
    可敌军的骑兵，却还在向着院落里疯狂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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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3章：一念之差、人鬼殊途

    力量此消彼长之下，再留在院子里必死无疑……林冲心中还在暗自犹豫。
    他是继续掩护兄弟们，骑着战马血战殿后，还是抢先策马冲进密道再说？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院墙被外面的骑兵甩出锁链铁钩勾住，几十匹战马奋力拖拽之下，四周的院墙被纷纷拉倒，发出了沉重的坍塌声！
    院子里尘土飞扬，如在大雾之中！
    周遭目不见人，林冲耳边只能听到兵刃的呼啸声，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
    ……
    宋江，李逵和吴用三个人一进密道，就在黑暗中亡命向前狂奔！
    原本以为逃出生天了，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完……这条要命的密道为什么这么长？
    宋江当然不会懂得修建密道的诀窍，这种用来偷运兵马的通道，进城之后固然要离城墙近一点，既可以节省工程量，又方便冲进来的军队上城夺城。
    可是城外的密道口却一定要远，而且还要足够隐蔽。
    不然只要守城的军兵站在四丈高的城墙上往下一望，就会发现城墙底下，护城河对面，有骑兵呼呼地往密道口里跑……要是这样你还想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城外的密道出口，必须修在城上看不到的地方，方便偷偷带兵潜入……因此这条密道的长度，远远超过了宋江的想象！
    他一边狂奔，一边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骑兵马蹄声，把宋江吓得肝胆俱裂！
    后边的李逵举着火把，一路跑得气喘吁吁……
    这位黑旋风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老是觉得肚子疼，弄得他几乎没跑过前边的公明哥哥！
    足足跑了三四百丈远，宋江心中惊骇欲绝，都已经绝望了！
    前面的通道竟然还是一片昏暗，不知还有多远才有出口！
    而自己身后的方向，正传来大声呼喊，和兵刃敲打的声音！
    当宋江奋力前行时，他突然发现前面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条手指粗的铁链……下面还有个碗口大小的铁环！
    这一刻，宋江猛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盯着这个圆环，突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刚刚的宋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算他跑出了这条密道又如何？
    后面估计有几千禁军，兄弟们再怎么武功高强也拦不住他们，终究在这条密道里抵抗，还是会被骑兵秋风扫落叶般残杀殆尽！
    然后呢？自己怎么办？等他跑出密道，来到城外的漫荒遍野里。然后他再用自己的两条腿，跟骑兵比谁跑得快？
    所以……跑出去也没命啊！怎么都活不了！
    可是宋江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他看见这个铁环，想到了后面可怕的结果之后……他又随即想到了一条逃生之策。
    只是……却不好诉之于口！
    “……兄弟们哪！”想到这里，宋江大哭着喊道：“你们快出来呀啊啊……”
    “这个！这个就是毁掉密道的机关！宋江要等在这里接应你们出去，然后炸毁密道，阻拦追兵！”
    “就算出了密道之后，被骑兵追逐追捕，好歹我也要跟兄弟们死在一起！宋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哪怕就是九死一生……我也要跟兄弟们一起共赴黄泉！”
    “公明哥哥！”
    这时的智多星吴用，就站在宋江旁边，脸庞却被火把的光芒，照得一片死人般惨白！
    这时的他，也想到了宋江的心中所想。一旦他们被骑兵追出通道，在外面被骑兵追杀，会是什么下场？
    这时吴用看着那个铁环，咬牙切齿地不敢说话……他也知道宋江的意思，可是这句话谁先说出来谁不是人！连个畜牲都不如！
    这一刻，这些口口声声把兄弟情谊放在嘴边的人，到底是人还是畜生，就在此处分晓！
    “算了！逃得一个算一个！”
    忽然！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拽住那个铁环，用力往下一拉！
    “嘎嘣”一声！
    铁环被拉下去一尺多长，然后就在机关的作用下停止了。
    黑旋风李逵一把抱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宋江，将他拦腰举起，向外猛冲！
    智多星吴用连忙在后面跟上，他不禁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李逵还在口中嘟嘟囔囔地说道：
    “只要公明哥哥活着，梁山就可以东山再起！”
    “那些兄弟们能活多少……全是他们的命！哥哥不必如此！”
    ……
    地道里，剩下的梁山好汉，还在拼命向前狂奔。
    火把一共就那么几支，大多数人只能看着前面的火光，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行。
    周围不断的有人跌倒摔跤，大声咒骂，手中的兵刃也叮当作响地掉在地上。
    这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奋力砍杀，让黑暗中的众人越发惊骇难言！
    就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那些人，终于看到了远处那个孤零零的火把……那是公明哥哥！
    他们终于……赶上了！
    ……
    这时密道的入口处，禁军官兵在尘土烟雾中经过一阵混乱之后，终于重整队形，再度冲进了院落。
    可他们看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院子，还有戏台上那个硕大无比的洞口。
    梁山的所有人，都已经顺着地道跑了！
    现在他们该怎么办？追进去还是不追？
    看这密道的宽度，允许两匹马并肩而行。如果山贼在密道里负隅顽抗，那么先冲进去的几十个骑兵……那是必死的呀！
    所以宋江听到的声音，一部分马蹄声纯粹是吓得幻听了，一部分兵刃撞击声是自己人弄出来的。
    那些骑兵直到现在，还没冲进密道呢！
    ……
    武松、鲁智深和花荣，分明都走得很远了。
    可是突然间，却听得身后一声沉闷的巨响，连地面都随之微微一颤！
    地道炸毁了？这时他们三个一起回过了头。
    这个时候，梁山的兄弟们……应该都安全了吧？
    ……
    戏台院落里，苏信刚刚策马走进去。
    随即他就亲眼看到了，这一下巨大的爆炸！
    耳边只听得一阵风暴，由远及近，顺着长长的地道呼啸而来！
    “轰”的一声巨响！
    从地道口那里，一股尘烟斜着向上方冲天而起，冲击波卷着尘土宛如浊浪一般，冲上了十几丈高的天空！
    在尘土飞烟中，居然还飘着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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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4章：危急之中、杀尽弟兄

    苏信抬头看去，那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绣花英雄氅，正在凌空飞舞！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大衣，好汉们喜欢里边穿着短打外边穿着它，偏偏就是不系带儿，敞着怀显得英雄气十足。
    看着破烂的英雄氅徐徐落下，苏信面色淡然，未发一言拨马而去！
    ……
    在宋江爬出地道口时，他已经是面如白纸，心如死灰！
    他终于从绝境中逃出了性命，却把费尽心力积攒的家底，败了个一干二净！
    兄弟们谁也没跑出来，就逃出了他们三个！
    现在自己手边只剩下一文一武，黑旋风李逵和智多星吴用，其余的那些武艺高强，各有奇能的兄弟全都死了！
    因为他害怕自己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自家的兄弟，而是凶悍的禁军铁骑！
    自己一旦逃出通道后，在这旷野上必定会被铁骑追杀，最终像被追猎的兔子一样，死在汴京城外的荒野上。
    所以为了逃生，他引诱铁牛拉动机关，炸毁通道，将后面的兄弟全都炸死在密道里。
    宋江还不知道，他在惊慌之下，把众人摔倒兵刃落地的声音，当成了两军交战的砍杀声。
    他也不知道，那些禁军骑兵甚至从来没踏进过那条密道，是他的恐惧和自私，害死了那些兄弟！
    ……
    这下通道被炸，再也不用担心被骑兵追赶，宋江、吴用和李逵三人像是三条丧家之犬，一路尽捡着荒僻之极的小路逃窜。
    他们甚至不管这条路通向何方，只要远远离开这座汴京城就好！
    可是他们才往前走了五六里远，宋江突然发现一道土坡后的大道上，远远的有一队战马正向这边行进。
    宋江吓得立刻缩起了脖子，趴在土坡底下一动不敢动……
    难道是追兵赶上来了？智多星吴用也看见了那队人，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像。
    于是他抬头伸长了脖子，又朝外看了一眼……等他收回目光的时候，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是王庆那帮人！”吴用惊讶地向宋江说道：“似乎他们没什么损失，而且每人马鞍上都带着一个大包袱！”
    “看起来他们是满载而归了，真不知这王庆是怎么跑出来的，他怎么没被城里的骑兵堵住？”
    宋江听到吴用的话，将信将疑地探头出去看了看……
    确认了那拨人的确是王庆一伙人之后，宋江心中却暗自打起了主意。
    要说现在宋江身上最重要的本钱，其实不是手下这两个人，甚至也不是他满腹的阴谋诡计……而是他偌大的名声！
    在江湖上只要一提起孝义黑三郎，山东及时雨，谁不挑起大拇指说，那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是仁义宽厚的首领？
    所以不知多少好汉，听到他的名字就会纳头便拜，连黑旋风李逵都是如此，宋江都习惯了！
    所以宋江这时的心中暗想：我要是逃回山东，伺机东山再起，就凭我们这三个人，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梁山往日的风光？
    倒是这个淮西王庆，属下众多，根基扎实……一群毫无心机的粗苯之物！
    话说这宋江的一生起起伏伏，但是谋夺别人基业这种事，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宋江在起事之初，是他醉酒后在江州浔阳楼题反诗，才被朝廷抓获判了死刑。
    就因为他曾经放了劫走生辰纲的晁盖，所以在行刑那天被梁山人马解救，他这才上了水泊梁山。
    可宋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凭借收买人心、结交兄弟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就会弄得山寨头领纷纷向他投靠。
    加上还有不少头领，是被他和吴用巧施妙计，弄得家破人亡过来投奔的。
    以至于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后来甚至盖过了托塔天王。
    可怜那晁盖火并梁山干掉王伦，打下偌大一份基业，还好心好意地救宋江上山。到最后还不是被宋江用计害死，被这黑厮坐上了梁山头一把交椅？
    然后在这之前……所谓“三山聚义打青州”，那些山寨也原本都是有寨主的。
    到最后还不是在宋江的操作下，大家都上了梁山，成了宋江的本钱？
    所以宋江要是从头再来，还不如来个现成的，就以我宋江的名气声望，若是投靠了王庆……
    只消我使些手段，用不了两三年，王庆在淮西偌大的基业，大批的高手将领，那不都是我的了？
    “嘶……”就这么喘口气的功夫，宋江已经在心里把这主意，想了七八个来回。
    鸠占鹊巢这种事，本来就是宋江最擅长的本领！
    凡是落草为寇的，多半是粗毫蠢笨，没有心机的将领。以宋江待人接物的套路，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
    宋江想了又想，觉得投靠王庆绝对是个机会……
    最起码就算王庆不肯收留我，他这回得了这么多好处，我凭着名望好声好气跟他讨个人情，借点儿东山再起的本钱，他总是会给的吧？
    想到这里，宋江回身一拍吴用的肩膀，把吴用吓了一跳！
    吴用一转头，就见这位公明哥哥笑嘻嘻的一张大脸看着自己……智多星吴用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妙！
    “我有个好主意，咱哥几个一块去投靠王庆……在他的山寨里暂且栖身。”
    宋江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渐渐接近，小声对吴用说道：“王庆兵强马壮，总好过咱们三个人三对拳头，重新再打天下吧？”
    “这……也行吧？”
    吴用犹豫了一下，觉得宋江的主意似乎不错。
    只见公明哥哥又向他笑着说道：“眼看王庆的队伍就快要到了，你先出去，我跟铁牛暂时藏在这儿。”
    “你就跟王庆说，你如今走投无路，想要投靠楚王。”
    “王庆认识你是梁山军师……你先替哥哥试试，他是不是个痛快人，愿不愿意收留我等！”
    “我在旁边看看风色，若是妥当了我就过去一并投靠王庆，你好好跟楚王说说啊！”
    说着宋江一推吴用的肩膀，让他赶紧出去！
    这时的吴用看着宋江……心里暗自将他恨得死去活来！
    这分明是拿我当一个投石问路的石子了……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也不是鸡屁股里挤出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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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5章：投石问路、正遇狂徒

    可是军师吴用也没办法，宋江这黑厮要是对自己怀恨在心，说不定走到哪儿，就让铁牛一斧子把他砍了！
    于是吴用一拍胸脯，大义凛然地对宋江说道：“哥哥此言有理！我去看看王庆胸襟如何，能不能容得我等！”
    “若是不行事了，到时候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也好！总之咱们兄弟，生死都在一道！”
    “对对对！”宋江连忙点头，急忙让吴用去了。
    等吴用从道边的草丛里跳出来时，他正好拦在了王庆马队前！
    藏身的土坡离着那边大概十五六丈远，宋江这边基本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说的什么只能靠猜……
    这时吴用俯身拱手，向着王庆笑道：“楚王陛下！可还认得梁山吴用吗？”
    “是你？”
    王庆看到拦路的是吴用，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拦住我的队伍是何用意？”
    要说这王庆，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王庆不但奸诈似鬼，对汴京里的形势也是分外熟悉……
    当他发现城里情形不对，开始有大军四处搜索反贼，他随即在蔡京家里打点好了财物，趁着风声还不算太紧，立刻带上队伍顺着准备好的退路赶紧溜！
    有一位管汴河水门的禁军将领，老婆和王庆是早年间的旧识。
    凭着这层关系，王庆已经派人拿着银两，将那水门上下将领军卒，打点得妥妥当当。
    王庆自然清楚禁军的德行，所谓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只要你钱给得够狠，那些禁军将领什么都敢卖给你！
    所以一说要走，王庆连人带马拉上钱财，就坐上了蔡府里的官船。
    他们从蔡府里，自家码头直接登船离岸，一路顺着汴河水门出了汴京！
    他们就这样顺利出了城，可王庆也知道这次侥幸逃脱，汴京是非之地万万不可久留，于是他赶忙抄小路，带着人往南走。
    只要见到大运河，王庆再抢来几条船，乘船顺着运河就可以直下淮西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梁山军师吴用居然跳出来！王庆审视着智多星吴用，只见这老小子满脸堆笑道：
    “这次进汴京，咱们都是一样被奸人所害！”
    “梁山那边没有楚王福泽深厚，我们被官军骑兵堵住，已经被打得没几个人了……”
    “吴某不才，平生通晓阴阳，善于谋略，正想投靠在楚王座下，为您略尽绵薄之力。”
    “楚王若是肯收留吴某，在下愿为大王效死！不知楚王可有容人雅量？”
    “哈！”
    那王庆听了之后，脸上随即展颜一笑！
    吴用见状便是心头安定，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地一个头磕下头去。
    而王庆却一提马缰，策马来到吴用身边。
    “抬头。”
    “嗯？”
    吴用在地上磕头磕得正欢，听见这话，他一抬头的工夫！
    就见王庆手里，一把雪亮的钢刀一闪，劈面横斩而来！
    “咕咚”一声！吴用的脑袋应声掉落。他那个呲呲喷血的腔子，直挺挺地杵在了地上！
    吴用最后的表情，满脸的难以置信！
    “晦气……”
    王庆抖落了钢刀上的鲜血，随即收刀入鞘！
    他一边回头命令自己的手下继续往前走，一边冷冷地说道：
    “妨死了晁盖，又妨死了宋江，这倒霉的东西居然还想入伙，做什么春秋大梦？”
    “还为我效死……可笑死我了！”
    “走！”随即王庆一声令下！
    他身后的众位头领，谁也没理会地上吴用的尸首，纷纷策动战马继续赶路！
    这个时候，在十来丈外的土坡下面……
    宋江在草丛里看到那边的情形，把他浑身的血都吓凉了！
    那王庆一共都没说上两句话，宋江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怎么他突然就把我家军师给砍了？
    看情况，吴用还没来得及泄露我的行踪……这真是万幸万幸，活该我宋江命不该绝！
    宋江连忙把王八脖子往后一缩，躲到了土坡下，心说幸亏我加着小心，没有冒冒失失的自己跑出去！
    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刀枭首，我宋江也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宋江屏住呼吸，就等着王庆的队伍过去，他好跳出来继续逃跑！
    这一记昏招，白白折了一个军师吴用，宋江也是心中懊恼……
    吴用平日里心中虽然什么都明白，但他装成大义凛然的样子和自己一唱一和，用得倒是顺手。
    没想到今天一念之差，把他给赔上了！
    宋江正听着马队从路上经过，却突然发现旁边趴着的李逵，浑身正在筛糠般颤抖……喉咙里发出了“吭吭”的响声。
    这特么铁牛，今天到底怎么了？
    宋江转头细看，就见黑旋风李逵背对着自己，身子侧躺在土坡上，已经疼得佝偻成了一团！
    看他的样子，像是肚子疼得越发严重了，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宋江惊骇之极，他知道小路那边，全是淮西王庆的人马！
    这个时候要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踪，立刻就会被他们追上来砍死自己！
    于是他毫不犹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李逵的脑袋！
    “别出声啊铁牛！”宋江在李逵耳边，小声急道：
    “咱等他们过去，我去找个村镇，想办法给你弄个大夫来！”
    “哥哥一定把你治好！你再忍忍啊！”
    “大夫没用的……这是蛊毒，没解干净！”
    这时的李逵疼得满脸虚汗，满脸都是绝望之色，双眼中一片疯狂之色道：
    “只有燕然家里那个小丫头能治蛊毒！我得顺着密道回去！找她给我治！啊呀疼死了！”
    “密道？密道已经被你炸了！”
    宋江一听到铁牛说话瓮声瓮气，声音竟然越来越大。把他给气的，一伸手用力捂住了李逵的嘴！
    “炸了……炸了我也得回去，你别动我！我要死了！”
    这时李逵说话的声调，已经渐渐失去控制！
    他虽然中了蛊毒，疼得手足无力，但是这铁打一般的汉子，就算三个宋江也按不住他！
    不远处马蹄声依旧在响，王庆的队伍还没过去！
    可是这铁牛却已经神志不清，居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铁牛！兄弟啊……”
    宋江吓得气急败坏……急的浑身直抖！
    他一手抱着铁牛的脑袋，一手从腰带下抽出了那把压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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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6章：自寻死路、悔不当初

    短刀顺着李逵的颈侧捅进去，宋江拼死命把刀锋这面，向自己这边用力一豁！
    李逵脖子被深深刺入，又割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鲜血顺着伤口喷出来，溅在了宋江握刀的手上……热得烫手！
    “铁牛！你歇会！再歇会就好了！躺着！躺着别动！”
    黑旋风李逵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剧烈抽搐，宋江扔了刀手脚并用，像一条蛇一样缠住了他！
    感觉到李逵的脚还在蹬踏，宋江还在李逵的耳边，轻声安抚着他……
    许久之后，终于恢复了寂静。
    手上的血很快就凉了，李逵也停止了挣扎，大道那边的马队，终于过去了！
    满身是血的宋江，摇摇晃晃的从草丛里站起来。
    他手里攥着从李逵怀中搜出来的银两，哆哆嗦嗦塞到怀里，又来到大道上，把吴用身上的财物翻了个干净。
    之后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做出了一个和蔼亲切的微笑。
    然后宋江顺着大道，慢慢地向南走去！
    ……
    林冲终于闯出了重围。
    他的战马早已倒毙，自己的长枪也不知丢在了哪儿。
    就在刚才院落墙壁倒塌，尘土飞扬之际，林冲趁机冲出了院子！
    那些骑兵在烟尘下，目不视物的一小会时间里，林冲在马腿间疯狂爬行，侥幸逃到了街对面，一户民宅的院子里。
    等他终于顺着小胡同远离了那些骑兵，林冲这时才发现，居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逃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双枪将董平，和自己一样也是满身是血，满脸是土，就像鬼一样！
    那董平跟在自己的身后，林冲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眼神……全然没有对自己的感激和兄弟间的亲热，反而满是恐惧，和死里逃生的庆幸！
    同为马军五虎将，董平在梁山上一直瞧不起林冲。
    董平原本是东平府兵马都监，想要求娶东平太守的女儿被人家拒绝，因此暗地怀恨在心。
    之后他战败被抓，投降了梁山，随后就返身带着梁山众人杀进东平府，把人家太守一家杀得干干净净，还强抢了人家的女儿……心满意足的享用了一番！
    董平……就是这个自称“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的猥琐小人，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看着董平的目光，林冲好像又见到了自己在梁山上，重见鲁智深之时，那位大哥看向自己的眼神……
    为什么自己一身本领，却总是被人瞧不起？
    为什么我如此英雄，到最后却落得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鲁智深大哥……因为自己泄露了人家的姓名，弄得鲁智深被高俅派人追杀，无处可去，只好上山落草，这确实是自己不对。
    那宋江在意的是自己的本事，林冲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宋公明的心腹！
    可是自己曾经帮着晁天王火并王伦，可是为什么就连赤发鬼刘唐那样的村夫，都不爱搭理自己？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错哪儿了？
    此时此刻，林冲狼狈不堪地走在汴京的小巷之中。
    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色，他好像来过这里……在他还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时候。
    如今旧地重游，他却是孑然一身，想起和自己恩爱无限的爱妻贞娘，林冲的心中有如刀绞一般！
    如今高衙内已死，想要找他报仇也找不到了。
    若是能寻个机会，杀了高俅就好了！
    他知道高俅的家在哪里，如果现在趁着汴京乱成一团的时候，杀进去一刀斩了高俅，也算是为贞娘报了仇！
    可是林冲来到一处路口，转头看着高俅府邸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拐这个弯。
    哎……还是先逃命，无论如何，总得先活下来吧？
    他向着城北方向，一边走一边心中暗想。
    ……
    就在这时，董平却伸手一拨林冲的胳膊，向他示意了一下。
    林冲顺着董平的目光看去，就见前方两个人背对着这边，正在往远走……
    清静的街道上，只有这两个人，董平这是什么意思？
    就见董平笑了笑，指了指林冲和自己身上染血的衣服。
    ……原来如此！林冲心中暗道：换身衣服！好主意！
    不然他们穿着这身血衣，走到哪儿都会被官兵抓捕……想到此处，林冲也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无声无息，走到了那两个人的身后！
    林冲正想要动手把人打晕，旁边的董平已经挥拳而上，击向七种一个人的后脑！
    ……拳风凛冽，力道劲疾！
    这一拳下去，一个普通老百姓，焉能留得命在？
    林冲想到这里时，正想着自己只要把人打晕，抢了衣服就行，他却突然听到“咔嚓”一声！
    那是密集的骨骼，纷纷断裂的声音……居然是出自自己胸前！
    之后林冲就发现，他的拳头并没有打中那个人，反而他自己却腾空飞了起来！
    全身凌空……痛彻心肺！
    那个人居然回手一掌，将自己打得胸骨尽碎，身体也被一股巨力击飞到了空中！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
    眼前汴京一望无际的民居房顶屋檐，犹如海浪翻滚，波涛重重！
    人在天上，林冲又看到了高俅府邸的方向……还有那个他一生耿耿于怀，却从没真正拐过去的路口！
    我一心苟活，为什么终究难以活命？
    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忍！
    ……
    小街上，教主方腊和魔王包道乙转过头，看着身后偷袭的那两个人。
    两具尸体“扑通扑通”坠落在地上，还没落地就死了。
    这俩老头对视了一下，满眼都是费解之色……这俩货是打劫的？
    抢钱你倒是说一声啊？哪有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打的？你这是要钱还是要命？
    再说你看我们俩这样儿！像是身上有银子的吗？
    睡糊涂了吧……这俩贼！
    ……
    这时的方腊他们还不知道，他俩居然阴差阳错，干掉了两员梁山五虎将……
    而这一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胡同里。
    还有另外一名梁山头领，正如同屁股后面着火了一般，拼命狂奔！
    那是矮脚虎王英，他也在墙壁倒塌的时候，仗着尘烟漫天，靠着身材矮小的优势跑出来了。
    他现在倒不是在逃命，因为王英在逃跑不久之后，亲眼看到了后面地道爆炸的情形。
    梁山已经彻底完了，所有人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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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7章：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自己武功又不行，孤身一人在这汴京城里，面对大批官军的围捕，怎么想都是难以活命！
    然后他就看到远处，一间二层小楼的窗户里，有个人影闪过……窗户后面，是个极其漂亮的姑娘！
    于是一个念头，立刻就在王英的心头生出来……既然十有八九这条命要交代在这儿，何不趁着还没死，好好快活一番？
    小楼里那姑娘一定是汴京大家闺秀，虽然我功夫不怎么样，但是她家里区区三五个护院、两三个家丁，又怎么是我的对手？
    等我将她家里的人杀了，只留下那个姑娘，然后我大门一关，拼尽全力玩她个一天一夜，我王英就算死了也值了！
    ……就是这个主意！
    于是王英趁着街上没人，拼命向那户宅院跑去。
    他是生怕有人看见他进了那间民宅，报官搅了他的好事！
    可是就在王英狂奔之际，还没到那家宅院门前，他却鬼使神差看到了街道远处，还有一个姑娘的背影！
    也不知为什么……那么可心，那么勾人儿！
    一看那婀娜的背影，王英就觉得这姑娘的身条，简直就像从自己的心缝儿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两个……要不索性来个一勺儿烩吧？”
    王英心里暗自盘算：我把街上这姑娘打晕，扛到楼上那姑娘的家里去，是不是就是双倍的快乐了？
    好！于是他小短腿一偏调整了方向，改道直奔街上那姑娘而去！
    眼看着自己的擒拿手，离那姑娘高挑的身姿、柔美的身段儿只有咫尺之遥！
    却见那姑娘，突然一回身！
    裙摆飘飞，犹如一朵绽放的莲花，裙影中一把长刀犹如月华闪动，清辉万道！
    一刀！
    从自己的腹部切了过去！
    刀锋入体，奇寒似冰，全身的力气在一刹那被抽干了。
    王英“扑通”一声跪在街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一直深入到脊骨的恐怖刀伤，满脸都是惊愕难言！
    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那姑娘的脸庞……
    好快的刀，好美的姑娘！真是太好看了……拿命换都值！
    王英仰面摔倒，腹腔里的肝肠内脏流出来，满地热气腾腾地抽搐扭动！
    这人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扈三娘认真地看着这个从背后偷袭自己的汉子。
    姑娘想了半晌，随即把这个念头丢到了一边。
    此时在她掌中，正是天下第九名刀，冷月疏桐。
    此刻刀身纤尘不染，通明如镜，好似一弯新月当空。
    就像是这位……扈三娘！
    ……
    梁山众人如此下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惋惜。
    但如果燕家小侯爷在此，他是一定不会的。
    他不会觉得那个摔死小衙内的李逵憨直率真，也不会觉得那个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洒脱爽利。
    燕然也不会可惜，那个不知让多少人吃了板刀面的船火儿张横，更不会可惜用人心做醒酒汤的矮脚虎王英。
    李逵要给宋江买一条鲜鱼做醒酒汤，结果满江的渔船，满船舱的鱼，竟没有一个人敢卖，渔船非要等渔主人来才敢卖鱼……然后宋江就结识了浪里白条张顺。
    这渔主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鱼霸。
    他会很高兴，因为为百姓复仇的庞万春和庞晓梦还活着，因为起义反抗暴政的方教主安然无恙。
    燕然会欣喜地看到，宋江再没有机会投靠朝廷，攻打江南义军
    所谓世间英雄，从来不是看他有多高的本领、杀过多少人，而是要看他为别人付出了什么。
    梁山……有几人配称英雄？
    ……
    与此同时。
    四皇子的郓王府中。
    原本兴旺得犹如繁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王府，如今却是星流人散一片凄凉。
    郓王赵楷脱下了那套金甲，换了一身似雪白衣，正看着眼前的一个人。
    这赵楷的脸上，居然没有落寞仓皇之色，而是一片沉静似水。
    在他面前，一个人跪在地上……正是君风华！
    君风华还是那身在各县奔波的衣服，上面满是褶皱和尘土。他竟然被赵楷从安全屋里抓了出来，秘密送到了郓王府！
    两张俊秀的面孔一模一样，只是赵楷的眼中毫无一丝温度，君风华的双眼却是满目苍凉。
    “所以你已经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败得无力回天！”
    君风华冷冷地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斗不过燕然！”
    “这没关系……因为我还有你。”四皇子却向君风华说道：
    “所以你还可以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君风华。”
    “让我替你死是吧？”
    君风华跪在地上，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铁链牢牢捆住，可是眼中仍是满满的不屈之色！
    “所以……这就是我最后的价值？”君风华平静地说道：
    “今天的皇宫变乱过后，你拎出我的尸体，说一切坏事就是这个人冒充四皇子做的？你以为你那个父皇会相信？”
    “……继续说，”
    那四皇子闻言却冷冷地笑了笑。
    君风华又说道：“还是用我的尸体，最后一次做你这个四皇子的替身，然后你带着财物远走高飞？”
    “要么伺机东山再起，要么蜗居江南，做一个富家翁？”
    “想的不错……还有吗？”
    四皇子笑了笑，从腰间慢慢拔出了刀！
    “要是没有，我就动手了。”这时的赵楷，饶有兴致地看着君风华。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足以考中状元，但是成为万人之上这种事，光有聪明是不行的。”
    “你心里没有毒，手里没有刀，这里……”
    说着四皇子用刀尖，点了点君风华的额头：“也不够野。”
    “我不一样，爱恨情仇都是我的工具，想让天下人为你所用，你就要先把他们当成工具。”
    “所以你已经完成了一件工具的使命……”
    “再见了，君风华！”
    话音未落，四皇子手中那把钢刀向着君风华的咽喉，狠狠割了下去！
    ……
    当马植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君风华倒在了血泊之中。
    颈部一道恐怖的伤口，鲜血如同泉眼奔流。
    精准狠辣，毫不犹豫，不愧是四皇子！
    差一点……今天就差一点，他就当上了大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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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8章：江山无主、后继有人

    带领禁军骑兵全城搜索之后，苏信随即回到宣德门复命。
    他向燕然交还了天子剑，告诉小侯爷，汴京城内的所有贼寇都已经被清扫一空。
    皇城外禁军布防，稳如泰山。皇宫内经过高手团反复清扫，再没有敌军残余。
    整个事件就此结束，宋徽宗安然度过了这次政变，燕然可以回去复命了！
    当燕然从宣德门返回时，大宋天子已经端坐在勤政殿上。
    高俅的亲信禁军，将这座大殿包围得严严实实。
    燕然还没进殿，就看到程炼心于化龙，一左一右保护在天子身边。
    当然那位高俅高太尉也在，当燕然跨过宫殿门槛进入勤政殿，他随即就看到一个白衣似雪的少年，正跪在大殿一侧。
    郓王……赵楷！
    燕然看了他一眼，向御座上的天子行礼，宋徽宗连忙让燕然把外面的情形细细说来。
    小侯爷向天子禀告道：
    “宣德门外有一千名江湖高手，试图冲门闯宫，违逆作乱，如今已被宫门守卫禁军所杀。”
    “横街御道上，太子赵桓亲率一千禁军矫诏进宫，已被微臣麾下武德司骑兵杀尽。”
    “内宫中田虎率众作乱，田虎以下五十七人，被微臣率高手尽数斩除。内宫中经过反复搜检，已无残余之敌。”
    “禁军马军司两军六万人，保护在皇城四面，宫禁稳如泰山。”
    “汴京城中流散残余之贼，已被禁军反复清剿，应无大患！”
    “仰仗天子鸿福，变乱已平，皇城安定！”
    “好！”
    当宋徽宗听到燕然的汇报，知道这场政变之危已经彻底过去了，他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
    逆贼尽数歼灭，汴京海晏河清，安然度过了危机，到底朕……还是那个天命之君！
    “燕卿劳苦功高，你辛苦了！”
    宋徽宗想起这次平灭叛乱的经过，宫内宫外到处都靠燕然力挽狂澜，他不禁动情地向燕然说了一句。
    “都是天子洪福，微臣岂敢居功？”
    燕然闻言，连称不敢！
    就在这时，宋徽宗偏过头扫了高俅一眼，又向着燕然问道：
    “可是朕听高爱卿说，横街上净是死骆驼，这是怎么回事？燕卿你可查清楚了？”
    “那是有人率领夏国使团护卫进宫，”燕然朗声答道：“就是殿下跪的那位四皇子！”
    “他听说太子领兵进宫，意图对君父不利，因此立刻派人进宫询问……正好遇到了微臣。”
    “微臣讲述了宫中的情况之后，四皇子因无兵可调，无法救驾，情急之下才借来了西夏使团四百精兵，随臣一起进宫平叛……”
    “就在横街上，夏国精兵和武德司军士，一前一后夹击太子禁军，这才得以将叛军尽数斩杀，并无一人走漏！”
    “可惜西夏精兵和臣的武德司军士，合兵一处也只有九百，因此浴血大战之后，夏国精兵尽数折损，臣部下军卒也是伤亡惨重。”
    “这次四皇子临危不乱，指挥得当，忠君救父，勇武过人！”
    “大宋有如此皇子，足见陛下教导有方，臣为圣天子贺！”
    当燕然说完了这番话，大殿上立即安静下来。
    宋徽宗看了看燕然，目光转向了下面跪着的四皇子赵楷！
    “燕卿所说……是否属实？”
    “回禀父皇，燕寺卿所说……俱是如此！”
    只见四皇子一边朗声回禀，一边恭恭敬敬地叩拜道：
    “儿臣虽然平叛心切，但未领圣谕，借兵入宫，已是万死之罪，请父皇责罚！”
    “朕不怪你……朕怎么会怪你！”宋徽宗闻言，感慨地说道：
    “朕没想到，你文能高中状元，武能领兵平叛，精诚忠直，大智大勇……真是朕的好儿子！”
    “太子叛乱，朕失去了一个儿子……还好有你，朕的江山后继有人！”
    “对了！”宋徽宗满意地夸了一句四皇子赵楷，之后又向着燕然问道：
    “赵桓那逆子……”
    “已经找到了，就在横街。”
    燕然随即答了一句。
    在这之前，燕然也是含糊其词，只说太子率领禁军什么的，并没有说逆臣叛军。
    那是因为，天子还没有给这件事定性……
    可是听到宋徽宗这么一问，燕然就知道，太子叛乱的调子已经定下来了！
    听到那个叛逆的儿子果然死了，那宋徽宗的脸上也是神情灰败。
    大宋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他这位千古明君的名声大为有损。
    这下死了个儿子，那个儿子还非要弄死他不可，这也让宋徽宗心里暗自神伤！
    “那马植呢？”
    宋徽宗又想起了之前，马植那张嚣张阴冷，带着狠毒笑意的脸，于是又向燕然问了一句。
    “儿臣回禀，”这时的四皇子赵楷，却起身说道：
    “马植逃出皇宫后，已经被儿臣护卫所杀，尸体就在宫外！”
    “哦？好好好！”
    宋徽宗闻言，心中不禁暗自快意！
    他又着意勉励了皇子赵楷和燕然几句……就在这一刻。
    四皇子的目光在前方的燕然后背上扫过……眼中瞬间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刻钟前的一幕幕情景，还在他的眼前不断变幻……
    羊小白的那颗毒丸，并没有被搜出来，因为自己将毒丸放在了舌头下面。
    那颗毒丸的外面是解药，入口即化，里面的一层咬开之后，立刻就放出无色无味的毒烟！
    他看到四皇子挥刀割向自己咽喉，看到他突然中毒跌倒时，那惊慌恐惧的眼神……
    他看到自己换上四皇子的衣服，一刀砍向赵楷时，四皇子恍然大悟，又无比怨恨的神情！
    他看到四皇子赵楷，脖子上鲜血喷溅，马植穿过院门走了过来……然后他笑着向自己说了什么……没听清。
    他招手让马植过来，马植就来到他的面前……然后自己一刀过去，马植万分错愕，满面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一幕幕情景，在君风华的心中流过，他却不觉得如何惊心动魄。
    因为他已经为这一刻……等待了一生！
    真正重要的时刻，是他从安全房里走出来，故意被四皇子赵楷的手下抓到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还不知道皇宫战况如何，但是他确信，燕然必胜！
    对于这位小侯爷，他有着难以形容的信心……
    他知道太子赵桓被赵楷利用之后，必定会以怕反贼的身份，枉死在皇宫。
    他知道四皇子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无法战胜燕然！
    他知道四皇子，一定会在小侯爷手上一败涂地，之后他只能用自己做替死鬼，让自己继续苟活在人间。
    而杀死自己的时候，赵楷觉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现……看到一个四皇子，杀死了另一个四皇子！
    所以他独对赵楷的一刻，就是自己毒杀赵楷，逆转战局的唯一机会！
    所以他在故意被抓住的那一刻，他很清楚。如果燕然赢了，他将会从此站在光明下，如果燕然输了，他就必死无疑！
    从阴暗的安全房里，走进清冷的汴京风雨……那才是他决定生死的一步！
    也是在哪一刻……世上再没有了君风华。
    谁活下来，谁就是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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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9章：三箭交汇、瞬杀残敌

    燕然仅仅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四皇子，而是君风华！
    这就像一个你特别好的朋友，和你熟悉至极。他走进房间一句话不用说，但你就是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或者这孙子憋着笑，不知摊上啥好事了。
    小侯爷就是如此，当他目光一扫而过，就确定那是君风华，而且这孙子心里紧张得要命！
    燕然原本准备了一套说辞，几句话就能将四皇子钉死在大殿上。
    但他一看到君风华顶替了四皇子，就立刻换了一套答案，把四皇子的造反行径说成了挺身而出，舍命平叛！
    若他坚持说四皇子是反贼……君风华今天连大殿都出不去，就会被宋徽宗当场赐死！
    ……
    刚刚宋徽宗全靠着燕然，局势才转危为安，因此他对燕然表现非常满意。
    如今叛乱的前因后果已经交代清楚，燕然也在大殿上向宋徽宗告辞。
    叛乱平定，皇帝安全，燕然也该功成身退了。
    至于这场政变，朝廷最终怎么对外宣布，那就完全是宋徽宗的事，燕然不应该再管了。
    天子又勉励了燕然一番，当小侯爷走出大殿之时，心中还想着君风华的事。
    这家伙的身世，最初和苏信有点像，父母和全村人被杀，身上背负着一笔血仇。
    之后他的经历，又和百里轻那些烽烟类似。蔡京秘密训练了他，由此他被教成了四皇子赵楷的替身。
    但是接下来……君风华的手段却越来越精彩！
    他身为一个木偶、一个替身，居然先是摆脱了主人，利用燕然杀死了蔡京。
    然后他又利用这次政变，杀了新主人四皇子赵楷。
    他巧妙地利用局势，借着燕然的力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个华丽转身，他就从必死的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皇子！
    当君风华来到大殿里见宋徽宗的时候，他一定知道燕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而且燕然绝不会在关键时刻，将自己置于死地！
    好个君风华……真有你的！
    一想到这小子的布局能力和奇妙手段，就连燕然也不禁笑着啧啧称奇！
    当然整件事里，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决，但燕然知道没关系，君风华肚子里一定有全套的答案。
    燕然在皇城一路召集手下，将这次带进宫来的部队，也全部撤了出去。
    当他走出宣德门，就见皇宫大门对面那边，红袖和苏信在向他微笑……扈三娘和百里轻向他招手示意。
    此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喜悦。
    危机终于过去，小侯爷一飞冲天，从此势不可挡！
    ……
    那个王疯子又不见了，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燕然从皇宫门口一出来，正在众人中找那个王疯子的身影……突然！
    对面一支雕翎箭，闪电般向着他扑面而来！
    这支箭力道劲疾，猝不及防，霎时就到了燕然面前！
    之后“啪”地一声脆响！
    那支雕翎箭，竟然被三道流光同时击中，凌空被打断成了四截！
    这一下把燕然也吓了一跳，当他抬头看去，就见对面三名神箭手，手中的弓弦还在嗡嗡颤动。
    原来是有人放冷箭暗算自己，那支暗箭却被这三人同时出手，拦截了下来。
    神箭苏信，九天飞龙庞万春……小李广花荣！
    当燕然看到花荣时，心里也不禁暗自激荡！
    自己这番辛苦终究还是没白费，到底花荣还是离开梁山，过来投奔了自己！
    小侯爷之前也从钱戏那里得知，自己派出去的情报员陈雾行，是在宋江的馆驿里，用射箭的方式将情报送了出来。
    当时陈雾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射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箭，他那时已经被小李广花荣当场撞见了。
    可是花荣却视若不见，饶了陈雾行一命……所以燕然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花荣就已经是自己人了！
    此刻燕然向花荣拱手示意，小李广花荣也神色郑重，举手回礼！
    就在这时，苏信却陡然一箭。
    寒铁箭犹如雷轰电闪，破空而去！
    只听远处的楼顶上“啪”的一声响，那个用冷箭暗算燕然的家伙，正在准备举弓射出第二支箭。
    可他却被苏信一箭射断了宝雕弓，寒铁箭势头未减，霎时穿过了他的前胸！
    ……猎神唐斌。
    燕然看得清清楚楚，暗算他的正是田虎座下十二神里的漏网之鱼。
    这唐斌原本也是以弓箭见长，在田虎阵营里是第一射手，没想到他今天却试图刺杀燕然，结果被苏信的寒铁箭射杀。
    与此同时，在街道远处，也有另外两个人向这边走来。
    甚至在一霎时，他们还经过了一场短暂的拼斗！
    那是躲藏在人群中的田虎部下楚苏苏，看来是准备用暗器暗算燕然的，却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堵了个正着。
    楚苏苏的暗器犹如流光般飞去，想要当场击杀那个和尚……结果那大和尚不闪不避，手里的禅杖轻轻变了个方向……
    “铛”的一声，火光四溅！
    禅杖随即将楚苏苏的暗器弹了回去，正中那姑娘的胸口。
    楚苏苏被打得一声不吭，霎时倒地而亡！
    而道路的另一侧，随着一道剑光闪过，一个手持六尺长剑的刺客，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这时的街上，一位高大悍勇的头陀，拔出了一对雪花镔铁戒刀。
    他左手一刀挥去，对面那把奇长雪亮的长剑就被反震了出去。
    随即另一把刀犹如流星赶月而来，一刀斩开了对面剑手的胸腹！
    这两人迎面走来，脚下一步未停，各自一招，击杀梨花天女楚苏苏，风神庄舞柳。
    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
    当燕然看到这二人，心中的舒畅和痛快，简直是难以形容！
    一个个英雄来到自己麾下，实力开始急剧暴涨，更何况他对武松和鲁智深，心里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那个为自己兄长报仇，不顾性命的武松。那个为了卖唱姑娘伸张正义，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智深……他们才是英雄！
    燕然连忙向鲁智深和武松行礼，还没等二人开口，燕然就先谢过了这两位！
    因为在这一战之前，燕然损失了谍报员夏雨冰，而那夏雨冰正是死于楚苏苏的毒手之下。
    当然还有行刺自己的庄舞柳，也被武松所杀，花荣还饶过了自家情报员陈雾行的性命！
    如今三人冒昧过来投奔，恐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燕然二话不说，先来个诚挚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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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0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就是为人处事之道，小侯爷如此热诚真挚，也让这三位英雄心中一热。
    这时三位英雄见燕然行此大礼，口中连称不敢……
    当燕然抬起头来，只见武松还是那张冷峻英武的脸，他向自己沉声说道：
    “小侯爷府中美酒，武松吃过一次之后，寻常村酿便再难入喉，不知侯爷可还有那等好酒？”
    “二哥吃一辈子我都管……兄弟陪你一起痛饮！”
    燕然笑着回答了一句，武松也立刻点了点头。
    之后是那位鲁智深大师，小侯爷一眼就看到刚刚楚苏苏那暗器一撞，已经在水磨禅杖刃上撞出了一个缺口。
    这下倒也不用费力去磨它了……燕然一笑之际，就见鲁智深正色问道：
    “之前贫僧听燕青小哥说，他是投奔了小侯爷之后才知道，男儿为何要习武，我们该用武功去做什么……”
    “贫僧想问问小侯爷，我等习武厮杀，到底为何？”
    燕然闻言却毫不犹豫，立刻给出了回答……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燕然的答案，立刻让鲁智深愣了一下……之后他仰首向天，长长吐了口气！
    就见这位智深大师，向燕然轻轻点了点头……看来鲁智深对燕然的回答，也是心服口服！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花荣却笑着看向了旁边的苏信。
    “刚刚是花某所见，正是苏兄的第四箭……果然还是为了救人！真是佩服之至！”
    “有时候不放箭，也是为了救人……花兄高义，苏某心悦诚服！”
    当苏信说完这句话，二人也是相视一笑。
    他们俩心照不宣，刚刚苏信所说，正是花荣饶过陈雾行，没有放出来那一箭！
    此时在花荣鲁智深武松三人心中，也是莫名其妙，觉着畅快之极。
    小伙也如此英雄肝胆，真是让人心服口服！
    比起来，那个连上山入伙都要先去下去抢个劫，杀个人交投名状的梁山……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
    当他们一起向着侯府方向返回时。
    刚刚猎唐斌、梨花天女楚苏苏和风神庄舞柳的尸体，也被燕然派人送去了宫里，和他们的主人田虎放在一起。
    当然他们身上的好东西全被留了下来，楚苏苏的暗器上有毒，找不到的话会贻害百姓。
    至于庄舞柳那把宝剑，虽然打了个七折吧，但毕竟也是把神兵利器不是？
    ……
    看来这三条漏网之鱼，就是田虎放在皇宫门口，放哨接应的人手了。
    估计楚苏苏他们，是看到田虎久久也没出来，宫中的叛乱却已经平定。
    她们知道事情不妙，所以见到小侯爷出来，才想暗算燕然给田虎报仇……结果好死不死，正好赶上鲁智深武松和花荣三人，来投奔小侯爷。
    到此为止，整个田虎的势力已经全部灰飞烟灭，除了寂灭天骄陈醉陈醒两姐妹。
    想来她们不但有着对危险极度的极度敏感，现在也知道了一件事……要想规避危险，最好离燕家小侯爷远点儿。
    从此以后，估计她们再没胆子跟燕然做对了！
    ……
    等他们进了侯府后，红袖立刻给新投奔来的三位英雄，安排住处酒食。
    话说这三位可都是顶尖高手，有了武松和鲁智深，小侯爷想必也不至于再拿着那个大喇叭去跟人拼命了。
    这时的燕然然悄悄告诉苏信，让他去将那把早就打造好的寒铁禅杖拿过来。
    苏信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头看了看鲁智深大师手上那把缺口的禅杖，又神情复杂的看了燕然一眼。
    对于小侯爷的事，他是了解得最清楚不过的。
    燕然打造这把禅杖的时间，甚至比范愣娃和栾廷玉来的时间还早！
    那是紫霄和惊鸿刚刚进入侯府，燕然手里才拿到寒铁不久的时候，那把禅杖就已经打造好了！
    如今这支禅杖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也不知当时小侯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在两三年以前，预料到今天发生的事！
    这时的苏信才刚刚转身离去，燕然就看到院子里，方腊和包道乙正等着他……
    燕然刚要行礼相见，就听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怎么回事？刺客都追到家里来了？
    燕然心知有异，连忙回头看去。
    原来是有个人，刚刚从院墙外边跳进来。可他双脚还没落地，就被鲁智深大师一把擒住，将那人牢牢夹在了腋下！
    刚才那人被活捉的情形，燕然看得清清楚楚，此人的武功竟然也是相当厉害！
    他一见不妙，凌空一拳击来，却被鲁智深用肩膀硬扛了一招。同时他被抓之前腰腿发力，在半空中连续变了三次身法……
    可他最终还是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脖子被鲁智深大师手臂夹住，丝毫挣扎不得！
    看得出来，以大师肩膀上的神力，就算把他当场夹死在这儿，也不过就是吹口气儿的功夫！
    在这一瞬间，鲁智深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啪”地一把抓住了大师的手腕！
    这一刻二人双膀同时较力，在空中犹如铁铸一般停了下来！
    以鲁智深的神力，他们俩竟然拼了个不分胜负！
    燕然一见之下，差点惊出了一头冷汗，连忙上前劝住了这两位高手。
    原来刚刚拦住鲁智深的，正是圣公方腊……所以燕然知道，之前那个被鲁智深一把抓住的家伙，肯定是方腊的手下，是自己人！
    一听说是个误会，鲁智深也笑着放开了手。
    而那个被他夹住的家伙，俩脚一落地就觉得两眼金星乱冒，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刚刚那个大和尚，手上若再加两分力气，自己现在绝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这时的方腊也给燕然介绍，原来刚刚这位正是方腊座下大将，摘星手夏侯成。
    他是过来向方腊报信的，结果因为没走大门跳了个墙，被鲁智深误以为是个刺客，一把就给擒住了！
    在这之后，小侯爷也给大家介绍了一下。
    有关圣公方腊的事，对鲁智深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而鲁智深的名字，就连这位明教教主也是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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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1章：逢夏而擒、遇腊而执

    刚刚那一下较力，二人势均力敌，此时一听燕然说是自己人，两人也不禁生出了惺惺相惜相惜之意。
    鲁智深先是向夏侯城说了句抱歉，然后又面带敬佩向着方腊说道：
    “教主功力深厚，若非手下留情，洒家这条胳膊怕是要断了。”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圣公方腊也笑着谦逊道：
    “还好只是比拼蛮力，若是较量招式精妙，老朽一定甘拜下风！”
    其实这位方教主心中也在暗自惊讶，这大和尚力道雄浑，功力精纯，真是天下难寻！
    此时这些英雄相视一笑，心中各生感慨……正巧燕青也把那支寒铁禅杖拿来了。
    当燕然把禅杖交给鲁智深大师，就算这位大师禅心坚稳，犹如泰山之重，也忍不住心头一惊！
    他将禅杖拿在手上，只觉长短轻重无不暗合心意。禅杖上光芒冷冽，居然通体是由珍贵的海底寒铁打造而成！
    在看那禅杖两端，刃口锋利绝伦，无坚不摧。
    整支禅杖从头至尾，雕刻着佛祖率领天龙八部大战天魔的情景，刻画得精美生动，简直栩栩如生。
    这样的雕刻不但气势雄浑强悍，握在手上又有防止打滑的功效。鲁智深仔细一看，杖身中间还刻着三排小字：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啊？”
    当鲁智深大师念诵到这里，只觉得这首偈语处处暗合他的心意，简直一字一句都是自己的人生写照！
    这一霎时，鲁智深大师和这支寒铁降魔杖，不禁生出了一股心意相通之感！
    鲁智深大师满脸惊诧，抬头看向了燕然……他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原来他在离开五台山时，师父智真长老曾经送给他四句偈语……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这四句话又绕口又不好记，鲁智深几乎还没下山，就给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就在刚才，他却突然想了起来，今日的情形，竟然和长老说得一样！
    自己见到了夏侯成，一把将他擒住，又遇见了圣公方腊，和方教主执手相抗！
    ……逢夏而擒，遇腊而执！
    鲁智深大师心中暗自想到，原来智真师父，说得都是真的！
    刚刚我投奔小侯爷，又拿到了这根寒铁降魔杖，心中正觉安定圆满，然后就念出了这句“钱塘江上潮信来”！
    这是不是“听潮而圆”？
    虽然最后一句“见信而寂”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师父的话却已经应验了大半。
    原来这是命数使然，原来洒家注定要在燕家小侯爷麾下，为国为民而战？
    今日这番际遇，真是越想越玄奇深奥，越琢磨越是不可思议。鲁智深大师将来想去，也觉得这分明是命中注定！
    其实这时的燕然，也一样是难以置信……虽然那首“钱塘江上潮信来”是他有意刻上去的，但夏侯成和方腊的事真是跟他无关！
    所以当他看到鲁智深在那发愣，燕然当然不难猜到，鲁智深大师一定是想起了智真长老的四句偈语。
    此时就连燕然也觉得，这巧合真是妙不可言，既有天定又有人为，既有玄学又有科技……估计那位鲁智深大师，是不可能再走的了！
    这时的燕然也把另外两件礼物，交给了花荣和武松。
    武松是一对寒铁长刀……虽然他原本就有那对雪花镔铁戒刀，但毕竟不是为武二郎量身打造的。
    另外那雪花镔铁虽好，质地和燕然所用的寒铁相比，也是差得太远了。
    武松拿到这对宝刀之后，不禁心中欣喜之极！
    原本以他手上的力道而言，寻常兵刃拿到手里都会觉得太轻，就连之前那对戒刀也是如此。
    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兵刃可以替代，他才凑合用着。
    可如今这对寒铁宝刀刚猛凌厉，刀背厚重坚实，刀锋无坚不摧。挥舞之际如臂使指，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至于小李广花荣，燕然给他的礼物，是一件合金锁子甲。
    这下花荣在对战时刀枪难入，防护力无与伦比。也让这位小李广无形之中战力大涨！
    这一刻，三位英雄心中欣喜难言……主要是人家小侯爷，居然早早备好了他们心仪的礼物！
    这真是惜英雄、重英雄之举，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而这时那位鲁智深大师，却在旁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苏信……把苏信看得满头雾水。
    原来大师心里正在想，是不是“见信而寂”那句话，和苏信有关系？
    结果却把苏信看得直纳闷，心里一个劲儿想着，这位大师没事老看我干啥？
    ……
    这次等大家落座下来，随即夏侯成也向方腊教主通报了消息。
    原来是明教众人顺着密道撤出了汴京，就寻到一处安全地点隐藏下来。
    随后他们立刻派出人手，顺着地道的位置返回，小心地做了一次侦查……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那次大爆炸，通过方向也不难判断出，那是地道里的自毁装置，被人启动了！
    结果在他们侦查之下，却没有发现有大批人马从地道里出来的迹象。
    他们还在地道口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身首异处的军师吴用，还有被插喉而死的黑旋风李逵。
    所以夏侯成才会过来报告，一是地道已被炸毁……这一点苏信早就在回程的路上，告诉了嫣然。
    二是梁山宋江一伙，或许有少数人顺着地道逃走了。
    而且他们在逃出来之后，还经历了一场厮杀，估计剩下的更没几个了。
    燕然听到这话，和苏信红袖眼神交汇了一下。
    如果把夏侯城的情报跟苏信的情况合在一起，就能作出判断……看来梁山大多数头领，都已经被炸死在密道里。
    那李逵不死也得死，毕竟羊小白治他身上蛊毒时，就是纯纯在糊弄。
    至于军师吴用是怎么跑出来的，又是怎么死的，燕然也完全想不出来。
    但由此也不难得出结论，恐怕是梁山在逃跑的时候，有人担心官军骑兵会顺着密道追上来。
    因此这个人在极度恐惧和自私驱使下，提前引发了自毁装置，导致只有少数人跑了出来，其余的人则被炸死在了坍塌的密道里。
    所以这一战以后，梁山已经完了。
    不管宋江不能活下来，他要想东山再起，都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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