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斗》 第一章 穷 “你为什么会去盗墓?” 最初的时候,每当有人问起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就一个字——穷! 直到经历长时间的改造后,我认识到: 贫穷永远不能当做犯罪的借口,说到底,还是自己控制不住心中那份贪念。 万幸的是,我没被彻底抛弃。 哪怕出来时都快奔五了,可总算是洗心革面,有机会从头开始。 户口恢复后,我在老家开了间小店卖茶叶。 赚的不多,只图个本分踏实,平时喝喝茶、遛遛狗,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平静下来。 不过最近我偶然发现,有个以前的同行,竟把当年的一些事情写了出来。 老实说,我没他那么有本事,但受他启发,就也想聊聊自己的故事。 一方面,算是反思一下曾经的过错; 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诫现在的年轻人:好好学习,奉公守法,千万不能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事情要从我的家乡伊春说起。 由于挨着“老大哥”,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这里的“边贸生意”就异常繁盛。 在那个号称“一车西瓜换一辆坦克”的时代,为求暴富,好些人不远万里,带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来到这里,只为了过去捞一笔。 本地人就更甭说了。 尤其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干,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 所以幼年时期,我生活很富足。 衣服多,玩具多,零食多……大部分都是进口的。 可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我对父母的印象不怎么深刻。 记忆中,他们总是走了回、回了走…… 一年到头算上春节,在家里待的时间,甚至都不超过一个月。 但我五岁那年,他们走了,却再也没回来。 我当时小,不明白“被黑了”究竟是个啥意思,还是听到奶奶哭着说,我再也吃不上他们带回来的光头饼和大头娃娃巧克力后,我才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那段时间,同样的事儿发生在不少家庭里。 然而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人们纵使不甘,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直到几年后,去那边的列车上,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案,再加上“旧双轨制”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这条火热了十几年的发财之路,才随之销声匿迹。 好在那时候,爷爷奶奶都还年轻。 家里有地,有父母留下的部分积蓄,生活质量纵使下降,也不至于饿肚子。 有人说:没爹妈的孩子会自卑。 我一度认为这话就是扯淡。 毕竟我们这群没爹妈的孩子,个个都很社牛。 嗯…确切说是村儿牛! 谁敢说我们自卑,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闭。 尤其是那群有爹妈的。 不想自闭,就打到你自闭。 你要敢躲家里不出来,就砸你家玻璃、堵你家烟囱,让你全家连房子都跟着自闭!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逐渐都意识到:这世上,远有比自卑要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你没爹没妈,就只能独自去承受这种可怕。 那年冬天,爷爷被查出了肝癌。 村儿里长大的孩子应该都明白,那个年代不光是医疗条件落后,更在于人们没有病患意识。 身体不舒服,一般都靠廉价的去痛片、安乃近,亦或某些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偏方扛着。 直到扛不住了,才会去正规医院检查。 基本上,确诊就意味着晚期。 可就算放弃治疗,就算只做些检查、买点止疼续命的药品,仍是大部分家庭难以承受的。 短短一个月,看病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可爷爷,依旧没能熬过年关。 在腊月初十的寒夜里,他老人家,撒手人寰。 很多人印象中,那年春节都显得格外喜庆,但在我家,却是最窘迫的一段时光。 那些天里,我和奶奶每天都是两顿稀不溜丢的苞米渣粥。 为了省电,一到天黑灯都不点。 得亏是需要守孝,不然日子紧吧的,甚至舍不得花五毛钱去买一尺红纸,写副春联…… 节俭始终不是办法。 没钱,就意味着迟早遇上各种难题。 眼瞅着,我快开学了。 那年除了学杂费,还有体检费和报名费,加起来,整整一百八十五块。 表面上奶奶没说什么,但到夜深时,她偶尔会坐起来,撩开窗帘,望着柴禾棚子发呆。 我知道奶奶的打算。 柴禾棚里,有她的寿材。 上好的红松木,是父母还在的时候为她置下的。 当时,我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心都碎了。 为了让奶奶不再动这念头,我就骗她,骗她说学校知道咱家困难,费用可以先欠着,收了秋再交…… 那年头儿在农村,几乎每次开学,都有人因为交不上学费被撵回家拿钱。 这次,轮到了我。 我知道回家的结果,就独自在村口一堆苞米秸秆里,坐了整整一天。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奶奶卖寿材供我上学。 我沈平川,再穷,也不缺这二两骨气! 爷爷走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该也不能再让奶奶,为我操心受累了。 事隔多年,如今回想起来,倒也说不上什么痛苦,但那天,的确是我这辈子最孤独、最漫长的一天。 太阳落山后,看着昏暗的山野,我暗暗发誓: 一定!要有钱! 一定要在奶奶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成为有钱人! 奶奶她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真到了那天,我绝不让她像爷爷那样,躺在炕上等死! 年少无知。 这种念头一旦出现,就会像开了春的野草一样疯长,再不受任何约束。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下定了决心:想赚钱,赚快钱,就得走捷径! 而那时能带我走上捷径的,只有一个人——同村村民王长海。 他的捷径,是“倒斗”。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章 倒斗 “倒斗”,就是盗墓。 是以前东北地区和北京周边形容这一行的黑话。 现在有些影视剧作里不分区域,统一将盗墓称作倒斗,这其实是不对的。 挖古刨红薯、掏膛敲疙瘩、下湖翻肉粽、倒斗抢阴宅……每个地方,对盗墓都有各自的称呼。 这些称呼源自不同环境、气候里,墓穴所形成的差异,并不是毫无根据随便取的。 不过盗墓也没那么神秘。 只是有些东西,的确和大家在荧幕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就拿洛阳铲来说吧。 现如今这玩意儿被传的神乎其技,甚至还被赋予了“盗墓神器”的美誉。 可现实的情况却是,早在我入行时,洛阳铲就已经接近半淘汰化了。 基本上只有考古工作者、一些老派团伙以及啥都不懂的野路子还在用。 相比之下更受欢迎的,是探针! 这东西对洛阳铲,几乎是全方位碾压。 首先是效率高,探针融入了更多科技和机械原理,显著提升速度的同时,还能大幅降低体力消耗。 这导致过去用洛阳铲两个月都未必能干完的活儿,用探针几天就搞定。 其次是安全。 探针只有拇指粗细,留在地表的探孔就是一个小黑眼儿,基本不会引起人们的警觉。 最牛逼的,是探深,足以打到地下三四十米! 是洛阳铲远远不能比肩的。 此等利器在手,即便是刚入行的野路子,只要能打听到古墓所处的大概区域,就可以通过网格状下针的办法,探明墓穴的位置。 如果换成专业团队,几根探针同时操作,那只需个把小时,就能摸清地底下的状况了。 到了2000年,四牛牌探针制造厂在河南成立,河南本就是盗墓重灾区,这使得探针在极短时间里风靡业内,更进一步加速了洛阳铲的衰落。 王长海能吃上倒斗这碗饭,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把探针玩明白了。 不过技术达标,不代表就一定能发大财。 前年夏天,他们在兴城搞了个清代都统墓。 出货时,买家看出他们是外行,就硬是把清三代的东西说成了宣统年间。 原本值十万的货,最后只买了两万二! 用长海叔的话说:想想就他妈磕碜…… 所以,他才会拉我入伙。 倒不是因为我会看古董,而是他觉得我学习好,只要肯下功夫,应该很快就能入门。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荒唐? 实际上,这种草台班子一样的小团伙,恰恰才是这行里广大从业者的缩影。 这也是我自觉不如那位同行的原因之一。 他不仅天赋异禀,且初入江湖就有名师指路;而我,却是啥也不懂,跟着小团伙起家。 即便后来我也拜了高手为师,但这段“血统不纯”的黑历史,却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 这个,就叫出身。 小团伙水平有限,基本不碰先秦、汉唐这类年代久远的大墓。 一是找不到,二是找到了也拿不下来。 对他们而言,反倒是两宋和明清时期的古墓更受欢迎。 尤其清墓,除了王侯级别要深一些,剩下的达官显贵,哪怕一品大员,多数也不超过三米。 墓浅,工程量就小,自然也不需要散土。 当晚打洞当晚回填,然后偷偷把货一卖,被发现的风险几乎为零。 相比小团伙,野路子才是最不靠谱的。 这群人操起铁锹就特么知道干,完事提上裤子就跑,连个盗洞都不填! 基本上前脚刨坟,后脚就被逮住了! 现在好些短视频平台都能刷到探墓博主,如果你观察仔细就会发现,他们的视频内容,大都是明清墓和民国墓。 一个个盗洞大摇大摆的撅在外边,看着和光屁股的暴露狂似的。 不用怀疑,这全是野路子的杰作。 长海叔就不同了。 他曾在专业团队里做过土工,安全意识很强,要不然我也不敢跟着他出来。 倒斗这事儿,长海叔一年前就跟我提过,当时我还吓了一跳,还劝他别再去干,说盗墓是犯法的、被抓住要蹲大狱什么的。 哪成想,一年后,我却主动入了伙…… 初八那天。 我早早起床插好粥,和奶奶打过招呼就离开了家。 奶奶没在意,还以为我是去上学了。 来到村口,长海叔已经在等我,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侄子王建新和叔伯兄弟王长军。 “川子!” 看到我,建新哥非常兴奋。 他和我一样,都是一夜之间没了爹妈,所以我俩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卧槽,你真来了,我还以为我二叔吹牛逼呢!” “嗯。” 我点点头,又分别叫了声长海叔、长军叔。 见我情绪有些低落,长海叔搂住我的肩膀说:“放心吧川子,家里这边我都跟你婶子嘱咐好了,晌午一过她就过来跟你奶奶说,往后也会帮忙照应着。” “再说咱又不是多长时间不回来,等年底你拿回钱来,好好孝敬你奶奶,比啥都强!” 听到这话,我心头的酸涩消散不少。 对,离别只是暂时的!我回过头,看着家的方向,眼神逐渐坚定。 奶奶,等着我! 等我回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 由于不擅长找墓,长海叔他们基本靠“买点儿”干活。 当时我们出发的那么快,就是有个承德的卖点儿人联系了他。 那时火车安检不像现在这么严格,长军叔打扮成民工,把工具混在刨锛大铲里,很轻松就带上了车。 一路辗转,到承德已经第三天晚上。 我们在站前简单吃了碗抻面,就打车去找住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一路上都比较节俭的长海叔,当时却在司机的推荐下,选择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宾馆——云山饭店。 后来他和我解释,干这一行,要该省省该花花。 小旅馆便宜不假,但是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甚至,半夜钻进房间掏包都不算稀奇! 丢点钱是小,探针被发现就麻烦了。 那天晚上,云山饭店大堂,我这个山里来的穷小子,第一次见识了钱的力量。 光影璀璨,富丽堂皇。 给人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长海叔他俩去办入住,我跟着建新哥到休息区等候。 坐在古香古色的实木沙发上,我并着腿,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背包,那副局促的模样,就连后来带着手镯坐到铁椅上时,都未曾再有过…… 建新哥就不同了,大大咧咧往那一坐,看起来稀松平常。 眼见长海叔二人还在排队,他就掏出烟来递给我。 我看了看周围,小声问:“让抽么?” 啪嗒 两颗烟掉在了地上,建新哥呆呆的看向了我身后:“窝操…?!”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章 土包 我扭过头,就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正从大堂中间走过。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传出哒哒哒的声音,不紧不慢,直到电梯口处才停下。 难怪建新哥连烟都没拿住,这女人,身材简直太好了。 尤其臀部。 直接刷新了我对这个部位的认知:原来,女人的屁股,可以这么好看。 当时不流行蜜桃臀的说法,我脑子里只闪过了一个词——带劲儿! 可惜她围的太严实,看不见长什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长海叔把我们叫醒,说卖点人已经到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入住后不久,他就已经和对方碰过面了。 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 长海叔说,约见同行,尤其还是有段时间没见的同行,务必谨慎小心。 因为不到见面的一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方是一个人来见你,还是带着一群叔叔来见你,所以在此之前,绝不能将底细暴露的太清楚,否则很容易全军覆没。 卖点人叫徐老二,长海叔说他是个看风水的,偶尔兼职赚点外快。 他开了一辆红色夏利,大概三十七八岁,光头长脸,眼袋厚的像两个小沙包。 不过人倒蛮热情,笑呵呵十分健谈。 出了宾馆,车子一直往北走,经过一个叫喇嘛寺的村庄时,东侧没了山体的遮挡,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我下意识往右边一看,瞬间懵了! 我印象很深,大概几公里外,群山之间,一根又黑又粗的东西,耸立云天! 再加上这时候太阳刚出来,有些逆光,看起来就显得更黑,也更突兀。 建新哥忙问徐老二:“徐大叔,那是个啥玩应啊?” “啊,那是棒槌山,往们承德最出名的景点,‘摸摸棒槌山,活到一百三’!今儿个先办正事,等翻回来我领拧们转转切!” “啥?那是座山?” “对,没见过吧?拧们看它一头大一头小,像不像根儿棒槌?” 噗嗤—— 建新哥当时就乐了:“不像,我看倒像根儿xx,应该叫xx山,哈哈哈哈哈……” 我也笑,长海叔他俩也笑,因为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艹,净特么瞎说,明儿个棒槌山倒了,开海眼把拧们冲走!” 建新哥问啥意思,徐老二就讲了个棒槌山的传说,听着还蛮有趣的,不过这个传说网上都有,这里就不多讲了。 越往北走条件越差,路颠簸的要命。 长军叔是个急脾气,见走两个多小时还没到,就问还得多久。 “快了快了,不都看见妈妈山了么?” 话一顿,他抬手朝北方指了指,是两座并列很高、大小相仿的山峰。 “我说的那个点儿,就逮妈妈山东边呢!” “妈妈山?” 我和建新哥对视了一下,都表示不理解。 “徐大叔,刚才那个,你说它像棒槌我还能理解,可这妈妈山……看着也不像妈啊?” 徐老二嘿嘿一笑,有点猥琐的说:“那啥,这个妈妈,不是爸爸妈妈那个妈妈,嗯……是女人乳房的意思,拧俩小,可能还不太……” 没等他说完,就又被一串爆笑打断。 建新哥笑的狂拍大腿:“那叫咂!徐大叔,那应该叫咂咂山!” “咳……其实往们这边也赠么说,关键这个词儿不是不好听么?再说咂本来也是妈妈的象征,叫妈妈多好听,是吧……嘿嘿!” “对!你说的都对!” “难怪你们承德有古墓,连山都这么牛逼,那你们承德有牛逼山不?” “艹!又特么瞎说,越说越难听!”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 我们来到妈妈山下一处村庄,名叫头道河。 徐老二把车停在村口大桥上,指着大桥南侧的山崖说:“看见这砬子没?当地人管叫虎头砬子,因为这山就是头老虎。” 我们连忙扭头看去…… 还别说,相比之前的棒槌山妈妈山,这个虎头砬子,才称得上形神兼备,越看越像。 然后他又指向村子后边的一个土山沟。 “那个山沟,村里人叫龙头沟,从这往东到那个高土台,是一条盘踞的土龙。” “俗话说左青龙右白虎,这个村正好就是龙盘虎踞的地方,绝对有大墓!” 我们仔细的看着,虽没看出哪里有什么龙头,但那个土台确实有点盘龙的意思,再加上这个虎头砬子,属实是太像了,自然也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长海叔目光灼灼,言语中满是期待的问:“老徐,那大墓,究竟在哪?” “嘿嘿,你们往那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朝高土台后边望去,在妈妈山东峰往右数,第三座山脚下,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大土包,上边长满了柴禾,少说五六米高! 土包南侧被村民刨掉了一圈,开垦成了耕地。 这使土包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起来,像个扁圆柱加圆锥的组合体。 这个东西,你看见你就会明白,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 “这……是封土堆?” 徐老二点点头:“本地村民管这东西叫“王子坟”,我判断里边埋得,兴许是个辽国王子!” “辽代的?” 长海叔看了他一眼问:“老徐,我记着你不会看土,怎么确定是辽代的?” 徐老二解释说从这里往东几十公里就是辽宁凌源,九几年的时候,凌源小喇嘛沟有座王子坟被盗,那个就是辽代的,这俩地方离的也不远,又都叫王子坟,兴许是同时代。 实际上,徐老二这里搞错了。 凌源小喇嘛沟发现的并不是什么王子坟,而是辽代贵族墓葬群,此外那里也没有被盗,于1993年—1994年被有关部门主动发掘,出土了很多精美的陪葬品。 至于他所说被盗的王子坟,要是我猜的不错,应该在小喇嘛沟附近一个叫哈达沟的地方。 不过他也是道听途说,再加上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搞错也不稀奇。 “嗯…” 长海叔点点头:“老徐,那这个点,你打算卖多少钱?” “嘿嘿……一来吧,这个点儿年代不确定,不好定价;二来呢,我听说辽国的墓里能挖出黄金面具,那东西值老鼻子钱了,买辆大奔都富富有余的,要不……你看……” 话说到这,徐老二笑呵呵舔了舔嘴唇,不再言语了。 长海叔沉默片刻,缓声问:“你的意思,是想抽成?” “两成!” 徐老二伸出两根手指:“长海儿兄弟,大家也算老朋友了,你要觉着我要的多,那我就少要点,一成半!” 说着,他弯回一半食指,留下中指对着长海叔,看着好像棒槌山。 长海叔眯起眼睛,再度望向大土包,琢磨了半分钟后说:“行吧老徐,咱不是第一次合作,既然你开了这个口,两成就两成,等干完了活,你跟我一起去出货,完事立马分钱!” “够意思!!” 徐老二用力拍了拍长海叔的肩膀,完后继续说:“长海儿啊,其实这点儿我卖给你,除了知道你不会占我便宜外,也是看这地方忒不一般了,给了别人担心出麻烦啊。” 虽然他这话明显是在拍呼,但听他这么一说,长海叔也皱起了眉头。 “确实,这么大的封土堆,我跟着大团队混的时候都没见过几次,一晚上够呛能完事儿。” “难度很大么?” “不好说,好在承德不像东北那么冷,估计土不会冻的太硬,探针应该能打下去,等晚上,晚上打几针看看再说吧。”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章 下针 半夜十二点,我们来到王子坟脚下。 临近十五,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顶,不开手电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长海叔环顾四周,指向王子坟南侧一处高坡说:“老徐,你去那块放哨!” 说着,他将一根红外线激光笔塞到徐老二手里,并告诉他有情况就开红外线照我们。 我发现打从开始行动,长海叔气质就不一样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凌厉。 反倒是徐老二有点紧张,磕磕巴巴问啥样算是有情况。 “废特么话,有人呗!” “有人上山就给我们打信号,快去!” 徐老二一脸尴尬,赶忙裹了裹大衣跑了过去。 眼见他到小土坡上后没什么动静,长海叔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圈,直接爬到王子坟北侧居中位置,抬脚搓了搓地上的积雪说:“就这吧,先打四米,然后换取土器。” 四米距离并不是随便选的,大体上,就是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到地平线以下的深度。 这时候换取土器,是要看大土包下是回填土还是生土,如果是回填土就继续深入,如果四生土就要考虑换点位。 这正是探针优于洛阳铲的地方。 如果是用洛阳铲,就得一铲一铲往下打,等打够四米,带出来的土少说也得多半桶。 “好嘞!” 建新哥招呼一声,掏出探针飞快装好,对着地面狠狠捅了下去! 噗嗤 一声闷响,探针扎进去十多公分。 “卧艹!真特么硬!” 建新哥骂了一句,沉下腰从新摆好架势,深吸口气,继续猛戳。 同时他咬紧牙关,嘴里说着: “艹!艹!艹!艹!……” 三分钟后…… 探针只打下去不到两米。 建新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张脸就像水洗了一样,全然不复三分钟前之勇。 “二叔……不…不对啊……咋这么硬……我…我……我特么累的……累得裤衩子…都快湿了……” “滚一边切!” 长军叔一把推开他说:“现眼玩应儿,昨晚指定没干好事儿,我来!” 向来嘴强牙硬的建新哥,此时不但没还嘴,反而臊眉耷眼的蹲到了一旁。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他洗澡时,中间大概十几分钟没有水声,当时还以为他在搓皴…… 噗嗤 又是一声闷响。 “嗯?” 长军叔动作僵住,看着地面逐渐瞪大了眼睛。 “咋了长军?” 没理会长海叔的询问,长军叔忽然连续快速戳了几下,紧接着神色就激动起来。 “二哥!我觉着像是夯土!” 一般古墓的土层顺序,从上到下依次是自然土层或封土层、回填土层、夯土层、墓室层、底部原生土层,有些大墓偶尔会出现分层夯填结合,或墓室层下还有夯土的情况。 所以一旦打到夯土,就说明离墓室层不远了。 “卧槽!真的?!” “你试试啊!” 长海叔接过探针,只戳了一下,就立刻往出拔。 “川子,快把取土器给我!” 取土器等同于袖珍版的洛阳铲,原理是一样的。 片刻后,一节偏灰白色的土块被带了出来。 非常紧实,上面还挂着零星的冰茬,猛一看有点像小时候吃的连吉冰棍,很明显不是自然状态下,形成的那种土壤结块。 “牛逼啊!” “才两米就到夯土层了,二哥,辽国墓是这样婶儿的?” “不知道,我特么也没搞过辽代的!” 长海叔明显也有些不淡定,边脱大衣边说:“长军,你把那跟探针装好,继续往上边打,一米一针,南北一刀切!” “一刀切”是以一个探点为中心朝两侧延伸,呈一条直线下针,一直要打到没有夯土为止。 这样能够得到一个古墓的侧面图,相当于用刀把古墓切开一样,然后依据下针过程中的实际情况,选一个难度最低的点位,朝墓室或墓道打洞。 这种办法只适用于封土明显的古墓,如果换成平地,还是要用网格状下针的方式。 当然了,和那种一眼定穴的业界大佬比起来,两种都是笨方法,只不过在探针的加持下,笨方法一样很高效。 “川子,时间紧任务重,今晚就不让你练手了,你先四下转转练练胆子,顺便再去看看徐老二,别特么爬地里睡着了!” “好的长海叔。” 我认真点头,小心翼翼跑下了土坡。 月色依旧明亮。 除了背后传来的戳土声和建新哥的艹艹声,山里面静悄悄的。 没经历过的人想象不到,北方农村到了冬季,夜里如果不刮风,那种安静会是一种极致的静。 现如今农村条件也好了,这种安静基本体会不到了。 王子坟西北侧靠山,其余的方向都是耕地。 一眼望去,薄薄的积雪上,全是削尖的苞米茬子,密密麻麻,仿佛数不清的小黑人儿,在静静地和我对视。 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我不想被长海叔看扁,毕竟这还没正式开始刨坟呢。 于是我鼓足勇气,专往黑咕隆咚的地方晃悠! 其间去看了徐老二。 这货裹着大衣坐在地上,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冻得,整个人哆哆嗦嗦,却偏偏还跟个土拨鼠似的,来来回回的张望着,看起来非常滑稽。 …… 瞎溜达确实有用。 我只转了一会,就基本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 相比之下,还是地上的苞米茬子更需要注意,否则一旦摔倒,身上就容易被戳出个窟窿。 回到王子坟上时,已经快三点了。 但此刻的气氛却和我离开时不太一样。 长军叔他俩一声不吭,依旧在对地猛戳;长海叔则满头汗水,披着大衣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此外下针的方向,也由之前的南北向改成了东西向。 我问长海叔怎么了,他沉默了半天才告诉我:夯土下边,没见着墓室,是生土。 打穿夯土后见不到墓室属于很常见的情况。 但像王子坟这种,有明显的封土堆,从正中间下针却没发现墓室层,就不正常了。 “川子!”长海叔突然开口。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个墓?” “啊?” 长海叔解释,昨天白天他见到王子坟后太兴奋了,满脑子都在琢磨下针的事儿。 刚才没探到墓室,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就是这么明显的封土,居然没有被盗。 然后他在周围仔细转了一圈,结果别说盗洞,连个探孔都没有。 “不可能吧?” 我四下看了看:“不是古墓还能是啥?大土堆啊?过去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能闲着没事干,跑这来堆这么大一个土堆?” “也是……” 长海叔琢磨了片刻,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对,你说的没毛病,是我太心急了!”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啊川子,我没看错,你小子就是聪明!” 看下时间,长海叔起身招呼大家收工,说今天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再继续干。 路途中,长海叔将我的判断分享出来,大家一致表示认同。 然后他还补充说除了封土,夯土也是强有力的证明,尽管古代修长城建房屋也会用到夯土,但王子坟附近既没房子也没长城,那就只能是古墓。 封土加夯土,绝逼是大墓! 而但凡大墓,没有哪个是能轻轻松松搞定的。 无论墓室塌陷,还是修墓的人故布疑阵,都有可能碰到夯土下边出现生土的情况。 相对于这么大的封土堆而言,我们的探点还是太稀疏了,深度上也不够。 所以今晚再下针的时候,提高密度和深度,肯定能有所发现。 天还不亮,车子走的很慢。 尽管我没干什么活,但也是一宿没睡,坐在后座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尿憋醒,发现车子居然停在路边,徐老二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见长海叔没有睡,我便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点了颗烟说:“徐老二好像是来事儿了。” “来事儿?”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章 丧事 徐老二确实是来事了。 丧事儿。 但巧合的是,找他办丧事的,的居然就是头道河村的人! 徐老二解释说,这边没有停尸习俗,一般只要不碰到逢七的日子,逝世当天就会下葬,所以他要抓紧赶过去,负责看坟地主持葬礼什么的。 长海叔想让他推掉,但徐老二说种事情不能推。 否则对方就会找别的先生,时间一长,这个村子的活儿慢慢也就都不找他了。 他的意思,是将我们送到前边一个叫小东沟的地方,说那里有到市区的公交,我们坐公交回去,晚上他再来市里接我们。 “不行!”长海叔摇头说。 “你昨晚放哨,今天白天再不睡觉,晚上再开到市区接我们,路这么差,不安全。” “那……要不你们找个出租?我在村里……” “你脑瓜子进屎了?” “你知道开出租的一年举报多少人么?想进去吃窝头?” 看的出来,对于徐老二这种无辜拉骚的破事儿,长海叔也有些恼火。 可这又没办法。 别说还没挖出宝贝,就是挖出来了,也不好断人家的财路。 “不用那么麻烦!” 长海叔没好气的一挥手:“去刚刚那个镇子上找家旅馆,晚上你到镇上接我们,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又转向我:“川子,你累不累?” 我一愣,不明白长海叔为啥这么问,下意识就说不累。 “那好,你跟老徐去村里,想办法打听点和王子坟有关的消息,你岁数小,村里人不会怀疑的。” “啊?” 我顿感压力山大。 “咋样?敢么?”长海叔追问,目光中涌动着期冀。 我知道,和昨晚的瞎溜达相比,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我不能拒绝。 深吸口气,我当即把心一横:“敢!” 长海叔微微一笑,拍了拍我说尽力就行,也不用太勉强。 就这样,我跟着徐老二回了村。 他和主人家说我是他赤峰那头过来的侄子,对方也就不再多问,知道我抽烟,还塞了包迎宾给我。 然后徐老二就被领着去了坟地,留下我一个人在事主家干瞪眼。 之前回村的路上,我一直在盘算应该怎么打听。 最初想到的办法就是跟着徐老二上山。 毕竟坟地都在山上,王子坟位置显眼,我挑个人混熟之后,应该很好开启这个话题。 但和徐老二一说,他直接给否了。 他说我一个外地人,上人家坟地算咋回事? 我一想也对,确实不太合适,有点儿扎眼。 于是我将这个办法调整了一下,变成在事主家找个人混熟。 王子坟进村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印象深刻,问问不也挺合理么。 但现在,我傻眼了。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可基本上全特么是中年妇女! 我一个半大小子,往一群妇女里凑合? 这不比去人家坟地还不合适么! 男的也不是没有,就俩。 一个是这家的长孙,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烧纸,这个没戏。 另一个在帐桌,负责收份礼,我一靠近,他就问我谁家的,要写多少? 我说我徐老二家的,过来看看。 他赶忙把手放到那摞钞票上,抬起屁股挪到另一头,满脸警惕的看着我。 这还咋搞? 虽然长海叔说了不用勉强,但我不能当真,无论如何,我也得打听出一些情况才行。 琢磨半天没个主意,我有点犯困,就撕开迎宾点上一根,靠在花墙子上想办法。 一到这种时候,时间往往就会过得很快。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盹儿的,等到突然间清醒时…… 卧槽! 十点半了,快特么吃席了! 按这边的规矩,吃完席就要准备葬礼仪式,当地村民称之为“净面”和“接三”,然后该出殡的出殡,该回家的回家,到了晚上,再继续吃席! 怎么办? 我还没想到办法,我总不能再等到晚上啊? 哒哒哒…… 就这时,伴着一串脆响,一刻玻璃球弹到了月台上。 紧跟着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找球。 而在他经过门口时,却被一个中年妇女揪住,呵斥他说:“别在这瞎跑,找你姥去!” 听见这话,我灵机一动,快步走向了那颗弹球。 待我将球拿在手里,直起腰时,一个完整的方案,就逐渐在我脑海中成型了。 半个多小时后。 我单手抄兜,志得意满的回了院儿。 随后直奔主人家西屋,只见菜已上的差不多了,有几个老太太正坐在桌旁拉家常。 我侧身来到柜子一侧,大摇大摆往那一坐,静等开席! 其间有个胖老太太问我是谁家的,我随便应付了一下,她们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捡球那个小男孩也进来了。 他噘着嘴,像个霜打的茄子,看了我一眼后,就依偎到他姥姥的怀里。 想必各位已经猜到了。 没错,刚刚我消失了半小时,其实就是和小男孩玩儿弹球去了! 男孩名叫小伟,他见丢了的球在我手里,直接向我讨要,我当然不给,说我捡的就是我的,你想要也行,得往回赢! 结果可想而知,他还剩十二个弹球,被我赢了个精光…… 后续就简单了。 想要回弹球,就得帮我干活,也不需要多复杂,提起这个话茬子就行了,我自然会在适当的时候插嘴打听,这么一来,就是再怎么刨根问底,也没人会警觉。 那时候,农村红白事儿的酒席真是不赖。 尤其烧鸡,简直好吃极了。 那个味道形容不出来,总之现在甭管什么德州扒鸡还是沟帮子熏鸡,都吃不出那个味儿来。 要不是为了给周围的老太太们留点好印象,方便插话,我还得多吃好几块。 酒足饭饱后,我也不看小伟,直接把手插进兜里,哗啦啦的响动便从桌下传来。 小伟塞满饭菜的嘴立刻顿住,随后快速咀嚼了几下,含混不清的问: “姥,咱后山顶那个大土包,是叫王子坟不?” “嗯,咋啦?” “为啥叫王子坟啊?” “说过去有个王子,打仗死到这了,就埋这了,就叫王子坟了呗。” 本来话聊到这,我就准备插嘴了,但小伟眨了眨眼睛,明显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又问:“那王子坟里,真有王子么?” “嗐嗐!你这傻小子!” 没等小伟姥姥开口,那个胖老太太突然说:“听你姥姥的呢?啥王子坟儿啊,那是狼烟台!” ? 我一愣,目光转向胖老太太。 就见她老神在在,正夹着一片肘子,送进嘴里……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章 蹚空 狼烟台?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一听就不是什么能跟古墓挂上钩的名字!我希望自己猜错了,忙问胖老太太什么是狼烟台。 “就是烽火台啊!”她满不在乎的说。 “早已时候打仗用的,一打仗就点火、呕烟,隔几十里都……哎?小伙子,你脸怎么白了?” “咳……没事儿!” “我吃多了撑的,你们继续,我消消食儿去!” 我强装镇定的回应着,脑子里却已经乱成一团。 为什么没盗洞,为什么没探孔,为什么打了一宿的探针,却始终没见着墓室……种种疑问,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 回过神的时候,小伟正一脸焦急的拽着我,看样子快要哭了:“球儿,你给我弹球儿啊?” …… 盗墓作业,黄金时间通常是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三点。 但那天晚上,我们是真等不及了,不到十点就爬到了王子坟顶端。 与其相信胖老太太的话,我们更愿意相信,脚下的土包就是一座墓。 一座真正的、宏伟的大墓! 里边堆满了值钱的陪葬品,只等我们去挖出来,换成一捆又一捆的钞票! 然而,现实总是会无情的击碎,人们最后一丝幻想,当大片夹杂着灰烬的土壤,从积雪下被翻出来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就这么说中了。 这还真就是个大土堆,实心大土堆! “艹!” 长军叔一把揪住了徐老二:“老徐!你特么的,玩我们是吧!” “长军兄弟,别生气,有话好说……” 土工出身的人臂力都很强,徐老二直接被长军叔提了起来。 他吓得直冒汗,结结巴巴道:“这…这事儿赖我,我…我再去找…” “找你麻痹!” 长军叔抬手就他面门砸去! “长军!” 拳头堪堪要落到徐老二脸上时,被长海叔牢牢握住。 “算了,别难为他。” “二哥!” “我说别难为他!”长海叔猛地吼了一句,瞪着长军叔问:“咋?还让我说几遍?” 长军叔气的手直抖,但眼见长海叔发火,最后还是松开了徐老二。 半晌过后,长海叔眼中的愤怒逐渐褪去。 他抬头望着夜空,深深呼了口气说:“把土填上,铲点雪盖好,我们回吧。” 其实那晚不光长军叔,建新哥我俩也不太理解长海叔的做法,毕竟我们千里迢迢的,废了这么大功夫,到头来却白忙活一场,搁谁谁不窝火? 虽说最后不会把徐老二怎么样,但至少也该揍他一顿,出出气才对。 直到我真正了解这个行业后,我才明白,实际上,这事儿还真就不全怪徐老二。 他卖点的是个二把刀,那我们买点的,又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儿如果传到同行耳朵里,被笑话的,只会是我们。 况且,盗墓这行,不地道的人多了去了。 相比之下徐老二也只是不懂,或者说准备工作做的不到位,但并不是在骗我们。 否则真碰上坑人的,就不只是个大土堆这么简单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自己不够专业。 不专业到什么地步? 那时候,我们居然没人琢磨:这地方如果没有古墓,为什么会有“王子坟”这个称呼!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吗? 人永远赚不到认知以外的财富。 这话说的,就是当初的我们。 当初我们中,哪怕有一个人懂点墓葬风水、有点找墓经验,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以我如今的眼光看,王子坟下肯定没有王子,但王子坟周围,绝对有东西。 算不上什么大坑,混个五年起步,还是没啥问题的。 所以,具体的位置就不透露了,盗墓是违法的,过去的东西,安安静静地长眠地下,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各位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妄图以身试法…… 接下来一整天,长海叔几乎都在打电话,打给他认识的同行或卖点人,可结果要么是对方手头没有,要么就是价格高的离谱。 还有一种,是人家觉得我们水平不行,根本不想搭理我们。 直到傍晚,长海叔手机都快欠费了,却还是没找着合适的点子。 我意识到:盗墓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的发财梦,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实现。 “二哥,我看你甭费劲了!”长军叔突然说。 “实在不行,先回家得了!” “回…回家?”我茫然的看向长军叔。 “嗐……着啥急啊?”建新哥躺在我身后,他打了个哈欠说:“再待两天呗,我还想摸摸棒槌山呢!” “摸个xx!就特么知道玩!” 长军叔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继续说:“二哥,我觉着眼下刚过完年,踩点的可能都没动弹呢,咱不如回去待些日子,有信儿了再出来。” 说着,他递了根烟给我:“川子,你觉着呢?” “嗯,也…也行,我听你们的。” 我边说边低头点烟,不想他看到我脸上的慌乱。 回家…… 这是我从没想到过的结果。 我不想回家。 因为我不知道,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该怎么面对奶奶。 我更不知道,如果真的回了家,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出来…… 可这话,我说不出口。 毕竟我们一毛钱还没赚到,每天的吃喝住宿却都要花钱,这么干熬着,不是事儿。 “咳咳,咳咳……” 辛辣的烟气涌进喉管,呛得我连连咳嗽,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砰砰砰! 就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我们都是一惊! 长海叔示意大家别出声,并用极低的声音说:“别慌!不一定是敲咱……” 砰砰砰! 他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这次大家听的很清楚,就是在敲我们的门!长海叔踮起脚尖,快步走到门口朝猫眼儿里看去。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那一瞬间,我额头上整整冒出了一层汗! 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徐老二那孙子把我们举报了! 警察来了! “嗯?” 正当我以为警察即将破门而入时,长海叔却忽然一愣,他缩回脖子,皱着眉头琢磨几秒,咔嚓一下开了门。 我们三个探头望去,顿时也懵了。 敲门的,居然是到承德那晚,在酒店大堂见过的那个女人! 不会错。 虽然当时没看见脸,但那副曲线玲珑的身材给人印象太深刻了。 此时她戴了一副茶色太阳镜,俏生生立在门口。 长海叔疑惑的看着她:“敲错门了?”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她一歪头,目光依次从我们身上扫过,最后又落回到长海叔身上。 “听说你们蹚空了,聊聊呗?”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章 凑锅 蹚空是黑话,就是没有收获的意思。 女人说的没错,我们这次行动就属于蹚空了。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长海叔脸色一紧,但立刻恢复正常,装着一副不懂的样子问:“姑娘您说啥?蹚空?我听不明白。” 女人脱口便道:“一江水有两岸景,无非河里走船,道上行车,别闷着了!” 一听这话,长海叔明白,对方是个同行,赶忙请她进来。 女人身姿摇曳,款款落座,给人感觉十分优雅。 至于相貌,这个不太好说。 她大概二十七八岁,长的有些类似港星钟楚红,但和钟楚红相比,她脸蛋稍长,五官更偏秀气一些。 如果按建新哥的标准,这妥妥的绝世大美女。 但在我看来……嗯,也就一般般吧,因为我喜欢林青霞那样的。 等长海叔回来坐下,女人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没等我们问便解释道:“那个姓徐的太不禁吓唬,三两句就套出来了,以后尽量少跟这种人合作。” “艹!”长军叔一听就火了,忍不住骂道:“徐老二这狗x!” “长军!” 长海叔回头呵斥了一句,顺手拿过烟缸放到女人旁边问:“怎么称呼?” 对方微微颔首:“周伶,您贵姓?” “免贵,姓王。” “那就是王把头了。” “别介!”长海叔摆摆手说:“我们只是野路子,把头二字可不敢当。” 周伶笑道:“甭谦虚,会用探针,就不算是野路子,明说了吧,我手头有个点子,在山东,想拉你们凑一锅。” 长海叔一惊,上下打量着她:“南边的?” 凑锅就是临时合作的意思,这是南方的说法,北方大多会说拼车。 周伶边弹烟灰边问:“怎么?不是自称野路子么?野路子也分南北派了?” 关于南北派,来承德的路上,长海叔曾对我简单说过,不过他也是一知半解,搞得我当时以为北方就是北派,南方就是南派。 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北派南派,并非单纯依靠区域划分,而是各自有各自的传承在里边。 放眼全国,有这种资格的盗墓贼,最多占到半成,在东北,按行话一般会称这类人为“大手”。 不过有一点长海叔清楚,就是双方不对路。 如果倒回几十年,两派人马相见,基本都是要见血的。 看长海叔没言语,周伶继续说:“点子现成,路子我也有,你们只管生火做饭,车费保二十,怎样,干不干?” “呵!保二十?” 长军叔一脸不屑:“二十方儿?你忽悠谁呢!” 在我们这行里,“方”代表万,二十方就是二十万,保二十的意思,是说这点子就算她一毛钱不挣,也会给我们二十万。 这口气简直太大了! 我和建新哥对视一眼,也感觉她是在吹牛逼。 长海叔拱了拱手说:“承蒙您看得起,米虽多,但我们底子薄,怕烧不热您这锅饭,就不添……” 啪—— 没等他把话讲完,周伶直接拉开挎包,取出三沓蓝黑色的钞票拍在了桌子上。 五岁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按规矩,订金一成,多出来的,一半算我替姓徐的赔个不是,你们别再找他麻烦,另一半嘛……” 话一顿,她朝我扬了扬下巴,玩味一笑:“你这小后生第一次吧?就当给你红包了!” 我脸一红,感觉有被冒犯到。 当时我心里很不忿。 什么小后生?我哪小? 还第一次给红包?说的我好像是在干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但如今想想,那时候确实是小。 穷小子懂得少,心里又自卑,一旦碰上周伶这样的时髦女郎,你让我给她开瓢儿我敢,但你让我上去跟她撩骚,那舌头,却就跟打了结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换了现在,哪个女的要再敢跟我放这话,我铁定会逼视着她,来上一句: 我看姐姐为人宽厚,值得深交,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但小弟生来粗鲁,喜欢莽撞,有时局部做得不对,还请姐姐口头指教,凶一点也没关系,日后!绝对不忘姐姐恩情!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周伶这一举,确实把我们都镇住了。 毕竟那时的人均工资还只有两三百,三万块钱,有时候长海叔他们一连干四五个活儿,都不一定能赚到。 考虑了片刻,长海叔问:“山东的点子,您一个南派的人,为啥跑到承德这种小地方找人拼车?据我所知,南派可是一向不缺高手的。” “没办法……” 周伶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点子,东家是个太监!” “原本我是打算去内蒙找人的,知道你们会用探针才来问问,怎么?你们应该不忌讳这个吧?” 听到这话,长海叔脸上的戒备便逐渐消失了。 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出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好啊!” 周伶捻灭烟头,站起身说:“听说这边羊肉不错,正打算尝尝呢。” 我当时看的不明所以。 明明刚才都还是一副话不投机的架势,怎么一提到太监,事情就突然有了谈成的苗头? …… 晚饭地点是周伶选的,名叫“巴特羊蝎子”,是一家火锅店。 承德挨着锡盟,羊肉味道确实很棒。 席间,周伶告诉我们,她这点子是从半本明代匠户手札上得到的。 手札中记载,正德六年八月,此人受王府指派,和三名匠户带领十名幼匠,到青州为一个退养多年的胡姓老太监修坟,工期四个月,完工后额外得到老太监赏赐,合计米一百六十斗,盐五十斤。 周伶分析,十二个人干四个月,就算不雇佣民夫,这墓的工程量也不算小了。 明朝宦官势力庞大,太监墓都比较肥,这甚至算不上什么行业机密。 而像手札里记载这种,退养多年,却还能由王府指派工匠,为其修墓的太监,其生前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这种点子如果是原装,那就不是肥不肥的问题了。 是极有可能会冒大泡儿! 而周伶来承德之前,已经依据手札中记载的地点去青州考察过,没发现任何被盗痕迹。 当然了,也没找到准确位置。 于是周伶推测,要么是当年老太监下葬后,根本就没留坟包,要么就是几百年过去,被山上冲下来的淤泥埋住了,否则,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 所以这次拼车,不光需要我们打洞挖宝,还需要我们帮忙探墓。 一顿饭吃下来,双方间关系也拉近了不少,我想起之前的疑问,便好奇的问:“伶姐,您刚刚说的忌讳到底是什么啊?” “我知道我知道!” 周伶刚要解释,建新哥连忙抢着说:“踢寡妇门、艹月子人、揭哑巴短、挖绝户坟!” “这是老话儿讲的四大损,都是折寿损阴德的事儿,太监坟就是绝户坟里头的男啵儿万,伶姐是江西人,她们那边可比咱迷信……额不是,可比咱传统多了,所以不想挖这个太监坟,是吧伶姐?” 周伶点头说差不太多,不过她们那边是讲五大损。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一边啃羊骨头一边琢磨:如果我是她,今天肯定不提太监这茬儿,这么一看,她这人好像也还不赖……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章 禄位 两天后,一辆赣字牌照的猎豹,开进了青州庙镇境内。 庙镇南部的群山中有个古村,名叫峪口。 按手札记载,老太监墓就在峪口村往北,河对岸的山谷中。 “老板,打二斤醋!” 走进一家副食店,我将一个大可乐瓶放到柜台上。 小店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拧开瓶盖闻了闻说:“小哥儿,恁这瓶儿咋木涮涮啊?” 老头方言浓厚,我楞了几秒才明白他啥意思,忙摆手说不用。 他眯起眼看了我一下,转身去灌醋,嘴里还嘀咕着:“不涮涮,那股子味儿还能好逮(吃)?” “没事儿,这么打就行!” 我随口应付着,心说反正又不是用来吃的! 买醋是周伶的意思。 她告诉我们,明代常出现浇浆墓,也就是用三合土将整个墓葬包起来,以此提高坚固性和密封性,有点类似现代的混凝土浇筑。 碰到这种情况,普通的尖镐刨锤就不顶用了。 最巧妙的办法,是用醋。 把醋烧热,一点点浇上去,再硬的合土也会变成烂泥。 当时虽然不确定老太监墓会不会使用浇浆,但也必须提前备好,否则真碰上了,大半夜可没地方买醋去。 当晚十点,我们一行五人进了山谷。 走了将近一公里,前方出现一大片开阔地。 周伶指向北侧一处区域说:“那个地方属禄位,整个山谷中,只有那里能结出好穴,接下来我负责放哨,其余就看你们的了,有情况随时沟通。” 山东的空气质量不比承德,不过此时已是满月,加上天气晴朗,视野还算良好。 虽然不懂什么是禄位,但我发现,那片区域从整体上看,形状有点像一个大簸箕,后边再放一个窄口的小簸箕,周伶说的禄位,就是“小簸箕”的位置。 “探点打多大范围?” 周伶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先看表层有没有淤土,没有的话,你们从正中间下针,七八米见方应该差不多了,有的话,就要对应着扩大范围,这方面我没你们专业,具体操作还是按你们的经验来。” 长海叔点点头没说话,考虑了片刻,决定直接打十六米见方的网格。 而且这次没再让我闲着,他开始手把手教我使用探针。 其实很简单,我只看一遍就能上手了。 “川子,你过来试试!” “记住喽,沙土、淤土、耕土基本都是这种手感。” “知道了长海叔!”我点点头,一边用力,一边仔细的体会着。 探针逐渐深入。 “硬了!” 手感一发生变化,我连忙说:“长海叔,土变硬了!” “怎么个硬法?” “吭哧吭哧的,像是在啃那种没烤熟的红薯!” “那是生土层,”他点了颗烟说,“你再打半米熟悉熟悉,就拔出来换点位。” “好。” 打网格并非是一排排的平推。 而是先居中打一个十字线,然后扩成米字,再一点点扩散成矩形。 一个小时后,网格打了一大半。 抬眼望去,周围密密麻麻全是探孔,每个探孔旁边,都规整的放着一节节土块。 然而,随着勘探范围越来越大,大家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直到最后一个探点打完,看着取土器里质地均匀、颜色单一的土块,我们都有点懵逼。 淤土下面,只有生土! 好在这里和承德的情况不一样。 因为手札的原本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可以肯定,老太监墓百分百就在这里,所以此刻我们只是觉得奇怪,却并不认为会再一次蹚空。 “二哥,咋回事啊这是?要不……往大了扩?” “先别急,问问她再说。” 片刻后,长海叔和周伶说明情况,并试着分析说有没有可能是偏了位置,毕竟有大片淤土存在,倒回几百年,这地方肯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不会!”周伶十分确定的摇了摇头。 “别说几百年,就是上千年,星种和山向也不会出现大的变化,大势相同,禄位就是固定的。” “你们休息会,我看一下吧。” 说着,她掏出一个罗盘朝低处走去,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望向夜空,给一种人很专业的感觉。 我干活不多,不怎么累,就好奇的跟过去看,但罗盘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篆书,根本看不懂。 “伶姐,你刚刚总说禄位,到底啥是禄位?怎么看的啊?” “禄,就是权贵。” 周伶指指漆黑的山岳说:“起伏臃肿,顶部凹凸,属禄存无疑,穴口结于禄位便是禄存带禄,向来受官宦人家看中,不过这地方总体上有病象,属于病中活口,出不了什么大官的。” “哦,原来是这样……”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除去开头半句,剩下的我特么完全没听懂! 为了掩饰尴尬,我想了想又问:“那埋在禄位有什么好处?” “很多啊…” 她很是随意的说了起来:“子孙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后代人丁兴旺、家和业顺……” 听到这话,我暗自一笑。 我心说太监有个鸡毛的后代?还特么人丁兴旺?那子孙后代,还能从坟地里长出来是咋的? 唉? 对啊! 太监都是绝后的,那埋哪门子禄位? 他埋的再好,能有啥用? 既然没用,那与其埋进好位置等盗墓贼来光顾,倒还不如……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感觉,这个想法并不算异想天开。 如果我是太监,我就这么干! 想到这,我立刻追上去问:“伶姐,这里风水最差的地方是哪?” 周伶被我突然的兴奋劲儿吓了一跳。 她白了我一眼,问我打听这个干嘛,我赶忙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料她对我的想法不屑一顾,抬手就指着下方一处洼地说:“那,那最差,埋那能变僵尸,挖去吧!” “不是?伶姐,咱别开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周伶朝那里扬了扬下巴,“那地方四处不靠,散风泄气,没有罗星笼罩,也不得祖山庇佑,到了雨季,可能还有污水汇聚,会犯槽煞,说是绝地也不为过了。” 望向洼地,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浮现出任老太爷的模样。 “那……那不能真变僵尸吧?” 我支支吾吾问了一句,却没听见回应。 一抬头,就见周伶投过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完后便继续鼓捣罗盘去了! 我当时小,心性也差,被她这反应气的够呛。 我心说自己也是一片好心,想帮帮忙,你不信就不信,居然还笑话我? 真是气人! 回到长海叔身边,我抄起探针就朝下边跑去。 “干哈啊川子?” “没事儿,练练探针!” 洼地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横七竖八的,全是灌木荆棘。 我一口气钻到最中间,也顾不上寻思什么任老太爷了,举起探针就朝地面扎去。 不知道是不是容易积水的缘故,这里土冻得比较瓷实,取土器打下去,手感像是在切那种没完全解冻的猪肉,远比之前要费力的多。 我心里憋着气,便铆足了劲,对着小洞疯狂猛戳! 探针越捅越深。 带出的土块越来越多。 五分钟后。 呲溜—— 深入地面快两米时,探针突然怼进去一大截! 我一愣,手感似乎变了。 担心出错,赶忙又戳了几下,我发现阻力不太均匀,有明显的松散感和空隙感。 这像是长海叔说的,回填土层! 当时我激动的,嘴都结巴了:“长…长,长海叔!过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章 越制 实际上,但凡古墓,尤其汉族古墓,不讲风水的情况很少,不过也并非没有。 就比如大名鼎鼎的秦陵,其东西朝向的特点,就与传统风水观念不符。 再比如印山越王陵、汉光武帝原陵、房山金陵、宋太祖永昌陵等等,这些也都是帝王陵,但在选址上,却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和风水理念相悖的地方。 尤其赵匡胤的永昌陵。 据说他当年用射箭的方式决定墓葬位置,箭羽所落之处不仅偏僻,而且地势低平,面山背水,几乎犯了所有风水大忌。 不过这样的例子毕竟只是少数,且各自都有一套能说得通的地方,至于老太监这种,专挑绝地下葬的情况,我到今天为止,也才碰到过两次。 只能说,运气来了,当真是挡也挡不住。 “卧槽?!” 一看是回填土,长海叔兴奋的直接爆起了粗口:“牛逼啊川子!这都能让你给找着?” 建新哥大声道:“这岂止是牛逼?要我说川子这简直是小母牛配大象,牛逼大发了!” “行了行了,别扯没用的!” 不等我解释,长海叔立刻安排道:“建新你回去,把东西都拿过来!” “川子歇会,长军你来,继续往下打!” 长军叔应声接过探针,立即开始操作,这时候周伶也过来了,长海叔连忙让她看土。 接过土块儿,周伶不光用鼻子闻,还捏起一撮尝了尝。 紧接着,她便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啊?” 见周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当时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不过我并没表现出来。 一方面是我觉得,现在高兴还有点早;另一方面,男人嘛,总得有点风度不是? 十分钟后,取土器带出了一节夯土。 “他奶奶的!” 长军叔边接探杆边说:“五米才见夯土,这老太监,埋的够深的啊!” 我心说这回绝对稳了,便鸟悄的看向周伶。 不料这一看,差点把我吓了一跳! 当时周伶正蹲在三米开外,一口接一口的冒烟,那模样,就跟谁欠了她几十万不还似的!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能是让我给气的吧?要这样的话,那她心眼儿也太小了? 考虑再三,本着和气生财的想法,我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伶姐,你不是生气了吧?” “可不至于的啊!” “我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真碰见什么难题,指定还是得靠你!” 周伶思绪被打断,扭过头直愣愣看向我,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这小屁孩儿,还挺体贴的嘛!” 别说,她一笑还挺好看的。 我当时就一毛头小伙子,哪经得住她这副小女人姿态?被她这么一瞅,顿时就有些脸热。 正琢磨着该说点啥,缓解缓解尴尬时,她却自顾自的说:“别瞎琢磨,我紧张不是因为你。” 我一愣:“紧张?” 周伶点点头,她对我说:“咱行里有句话,叫作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刚刚我跟你说过,这地方一到雨季就容易积水,如果密封做的不好,那这几百年下来,恐怕墓里很多东西都会变成烂泥。” “眼下,就看这墓有没有整体浇浆了,但愿咱的醋没有白买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二哥!” 就这时,长军叔忽然停下手说:“打不下去了,你看是不是到灌顶了?” 灌顶就是墓顶,这属于盗墓行当中的说法,正经的墓葬学里是没有这个词的。 长海叔趴到地面,将耳朵贴在探孔旁,握住探杆重重戳了几下,立刻激动道:“没错,是灌顶!” 周伶腾地一下站起身问:“听得出材质么?” 长海叔边听边说:“不是砖,也不像石头……” “而且很厚,几乎听不到空响。” “那大概率是合土了!”周伶兴奋的攥了攥拳头,脸上阴郁一扫而空。 紧接着她又问:“五六米的深度,你们大概要多久?” “大概得一个半小时。” 看看时间,长海叔皱眉说马上一点了,有点紧张。 周伶摇头道:“那没必要冒险,你们继续打探点,把边界卡出来,晚上咱直接从墓门进去!” “墓门?”我又不懂了。 在此之前,长海叔曾对我说过,倒斗一般都是直奔主墓室或耳室,或是打进墓道,通过墓道进入墓室,总之就是要尽量避开墓门,省去破门的麻烦,怎么到了周伶这,就完全反过来了? 难不成,这是南派的规矩? 虽然搞不懂,但这次我没问。 毕竟如果事事都问,那也挺招人烦的,我刚入行,能干活的时候,尽量还是要少说话。 接下来,我们又干了一个多小时。 完后通过外围探点,可以看出这是个长方形浇浆墓。 规模不小。 整座墓东西最宽处超过四米,南北长则接近十三米! 当然了,这是浇浆灌顶的范围,实际墓室里,肯定没这么大空间。 可话说回来,墓主人毕竟是太监,而且还只是个王府太监,那么此等规模,就着实称得上罕见了。 难怪完工后,还额外给那么多米和盐,说白了,那特么是封口费! 因为在明朝,这属于越制行为,是犯法的。 不过对于盗墓贼而言,碰到越制的墓葬则属于好事儿。 它越是越制,我们就越开心。 它要真有本事,越到帝陵规格,那后半辈子就不用再下墓了! 下山之前,还有件事要做,就是掩埋探点。 探针虽然隐蔽,可也架不住数量多。 尤其是“小簸箕”那边,探孔加上土块,就跟长了一层蜱虫的流浪狗似的,想不被发现都难。 好在埋探孔比打探孔轻松多了。 这也和消灭蜱虫类似。 直接上脚,噗嗤噗嗤把土块踩碎,再往探孔处一盖,不动手翻基本发现不了,过后要不了多久,一场雨雪下来,自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处理完探孔,刚好两点半,我们安心下了山。 二十几年前,庙镇除了几座工业园,基本没啥产业,镇子上甚至连家宾馆都没有,所以我们只能去青州市区找地方休息。 印象很深刻,当天我们住的那家宾馆名叫绿缘。 这不是我过目不忘,而是晚上我们退房时,发现门口不是长腿就是长毛,来来往往跟赶集一样! 最后一问才知道,那地方,居然还特么是个舞厅! 周伶样貌出众,刚一出门口,就有个流里流气的黄毛朝她吹口哨。 我们不想惹麻烦,便赶紧驱车离开。 快出街道时,建新哥见我总回头看便问:“瞅啥呢川子?” 我指了指宾馆的方向说:“刚刚上车时,门口斜对过有个人,我感觉他看咱们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不是发现啥了吧?” “你说那个小平头?”长海叔接过话问。 “对!就那人,二十多岁,穿着翻毛领。” “呵呵…”长海叔笑了笑说:“川子,干咱这行,小心谨慎是没错的,可也不用总是疑神疑鬼,那人我一出门就瞧见了,他不是在看咱这几个人,他是在看咱的车。” “看车?车怎么了?” 见我还是不明所以,建新哥痛心疾首的拍了下脑门。 他大声说:“川子,你真是念书念傻了,你也不看看咱开的是啥?” “咱开的是赣B啊!” “……”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我下意识望向周伶,发现她居然也在跟着笑。 虽然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我心想既然长海叔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自己想多了。 一路无话,两小时后,几个黑影再次钻进了山谷中。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章 墓门 来到洼地,长海叔掏出手台按住:“伶姐,我们到了。” 其实他比周伶要大五六岁,但周伶是这次行动的支锅,长海叔就也随着我俩称呼她伶姐了。 伴着少许杂音,手台中响起周伶的声音:“嗯,开始吧!” 打盗洞是个技术活儿。 不同土质打法不同,用的铲子也不一样。 青州这边多是棕壤和褐土,所以当时长海叔他们选择了尖头铲。 速度很快。 建新哥我俩一人提土一人倒土,也要用三个橡皮桶才跟得上进度。 一个半小时后,长海叔他俩接连从盗洞里爬了出来。 “川子,把醋拿来!” 由于知道老太监墓用了浇浆,所以早在出发前,我们就把醋烧热灌进了暖壶里。 但软化合土时,可能会产生有毒气体,盗洞底部空间狭小,人不能留在下面。 辨别有没有毒很简单,闻就可以了。 当热醋浇在合土上后,如果基本只是醋酸味,就说明没毒,如果有明显的臭鸡蛋味,那就是有毒。 这是因为合土中有石灰,古代提纯技术一般,石灰中有可能会含硫。 当醋碰到含硫物质时,就会产生硫化氢,达到一定浓度,是能要人命的。 当然我们并不懂这些,都是周伶告诉我们的。 毕竟我化学只有初三水平,能听明白就不赖了,至于长海叔他们仨,清一色的小学学历…… 所以呀,还得好好学习。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很快,一股股热气从盗洞中飘上来,我凑过去闻了闻,还行,不怎么臭。 十几分钟后,长海叔装好探针,伸下去试了试,便按住手台说:“伶姐,合土化开了,下边是墓砖,我让长军过去替你了。”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 周伶是打金尖,正常来说,要等见了东家才下去,但长海叔说老太监墓不走寻常路,万一在墓里碰到什么突发情况,我们解决不了,到时还是要叫她下来。 再者说,我们毕竟是拼车,即便周伶信任,也要主动扫清藏私的嫌疑。 手台上红灯一亮,周伶说:“好的。” 趁二人换岗的功夫,我们开始破砖。 墓砖不比石条,只几下,盗洞中就传来噼里啪啦的落砖声。 然后长海叔从包里取出一个罐头瓶,瓶里是半根蜡烛,他将蜡烛点燃,用细线放到墓底,测试下面空间的含氧量情况。 我关掉头灯仔细看着,只见瓶子着地还不到一秒,蜡烛就灭了。 这就说明下边氧气不足,需要通风。 随后我们每隔五分钟试一次,到第三次时,蜡烛就不再熄灭了。 碰巧这时周伶也过来了,建新哥早等的迫不及待,自告奋勇说他第一个下去。 不料周伶却拦住他,回头问我和长海叔谁在上边,得知是我后,她朝建新一指:“你留上边,换平川下去!” “为…为啥啊?”建新哥不乐意了。 周伶目光灼灼,看着我说了五个字。 “新人手气壮!” 建新哥一愣,随后便麻溜的退到一旁,挤眉弄眼道:“嘿嘿,伶姐这话我同意!” “川子是新人,这是个新锅,新人干新锅,绝对出大货!” “赶紧下吧川子,一会再换我下去!” “给你刷锅!” 我没说话,而是望向长海叔,看他啥意思,结果他直接投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就这样,我的倒斗生涯,就迎来了第一次下墓经历。 第一次没经验。 六米盗洞,我用了好几分钟才下到底,其间还借助了洞壁上挖好的豁口,却还把手勒的生疼。 反观长海叔他俩,一分钟都没到…… 盗洞底部就是浇浆灌顶,合土化开后,被长海叔砸出了一个大洞,经过洞口时我有注意,浇浆层很厚,大概有十公分。 周伶说在古代,这种建筑材料是很费钱的。 待进到洞里,我发现这部分是用砖砌出来的一个半球形,空间很大,几乎和一间卧室差不多。 紧接着,头灯一转,灯光照亮了墓门。 当时,我被深深的震撼了! 石雕仿木的垂檐、门楣、横枋、门簪,门楣上刻有少许祥云浮雕,门扉上装着铜制叩环。 整座墓门将近三米,从上到下皆是原色,没有任何彩绘,给人感觉简洁却不失庄重,似在向我们彰显,数百年前,墓主人高雅的品性。 只这一望,即便我是个盗墓贼,但心里头却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阵肃穆。 长海叔下来后,又将罐头瓶放在靠近门槛的地方。 观察了一会,发现蜡烛的火苗不算高,但暂时看不到熄灭的迹象,说明这里含氧量暂时没问题。 周伶扶着头灯朝门缝照去,随后便拍了下我的肩膀说:“上!” 我当时还在看火苗,冷不丁被她一拍,有点发懵。 “啊?上…上哪?” “废话!”她白了我一眼,“当然是推门了!” 我呆愣愣看向墓门,心虚的说这玩意纯石头打造的,我一个人能推动么? 长军叔笑道:“没你想那么重,你推下试试就知道了。” “哦……那行,那我试试…” 深吸口气,我举起双手贴在墓门上。 本以为会很凉,但真正触碰到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寒彻骨,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地宫常年保持恒温状态的缘故。 随后我开始用力。 感觉很清晰,墓门动了。 不过只动了一丝,再用力,却无论如何都没反应了。 这情况长海叔他俩都看的很清楚,根本不需要我再解释。 很明显,门后有东西顶着。 周伶示意我后退,再次扶着头灯望向门缝,嘴里嘀咕道:“不应该啊?明明没有自来石,怎么会推不开?” 说着,她双手扣紧门缝,用力将右边那扇墓门给扣了回来,自己又推了一下。 我看的很仔细,墓门只能被推动大概几毫米。 体会着手上的感觉,周伶沉吟道:“难不成……是石球?” 趁着她琢磨的时候,长海叔也上去试了下,完后直接说:“要不上大锤吧!这门看着不厚,上大锤几分钟应该就能干碎!” 周伶摇头道:“最好不要,这里离村子没多远,而且这地方拢音,三更半夜,动静太大了。” “那咋办?这玩意,在外边指定闹不开啊?” “哼,那可未必!” 周伶淡然一笑:“叫你侄子把我那个红色网球包拿下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一章 入室 等待网球包放下来的过程中,我看周伶不忙便凑上去问:“伶姐,刚才你说自来石和石球,那都是什么啊?” 由于旁边就是墓门,周伶当时是以实物为参照,现场给我解释了一遍。 简单说,都是古代发明的防盗机关。 她告诉我,想破解这两种机关,要用到两样工具,分别是拐钉钥匙和钢丝套索。 拐钉钥匙大家应该都不陌生。 开万历皇帝地宫的时候,用的正是这件工具,所以这里就不多讲了,这里简单说下钢丝套索吧。 钢丝套索是由几十根专门打造的合金钢丝组成,这种钢丝很细,也很软,但强度却不低。 使用钢丝套索破除封门石球时,需要先借助拐钉钥匙,将套索套在门后的石球上,然后小心用力往上拉,使石球发生偏移,脱离下方的卡槽,趁这个时候,推动墓门,这个机关就破了。 当时我们也是这么干的。 因为这两种工具,周伶都有,就装在她那个棒球包里。 而且周伶非常熟练,不到三分钟就上好了套,一看就干过很多次了! “拉!” 随她一声令下,长海叔提着套索缓缓发力。 我则使劲向前推门。 伴着石门和石球间低沉的摩擦声,这道关闭了四百余年的墓门,缓缓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长约三米、宽约一米的斜坡墓道,墓道均由大块石条砌成,倾斜度不大,灯光打过去,可以看到前室中间摆放的五供,以及通往中室的甬道入口。 接下来还是要先通风,确认含氧量没问题了再进去。 有人可能会问,怎么这么磨叽! 对此我只能表示,的确不是所有同行,都像我们这么磨叽,但同样,也不是所有同行,都像我一样,今天还活着,还有机会去回忆,当初是怎么磨叽的。 这一行虽然旁门左道,是下九流,但这行里的好多经验,也都是拿人命换来的…… 等待通风的空档,我们观察了门后的机关装置。 其实原理非常简单,石球也不大,直径二十公分左右,打磨的略显粗糙。 当时我就想:如果下边的卡槽再深一些,达到石球的一半,并且和石球契合的完美一点,钢丝套索肯定就不灵了。 后来我拜师后,同师父交流过这个想法,当时他说了很精辟的一句话。 “如果门足够坚固,门以外的地方就成了门。”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你特么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前门进不去,你不会换个地方干么! 十分钟后。 烛光没什么变化,我们穿过墓道进入前室。 三把头灯的辉映下,前室瞬间明亮起来。 我抬头一看,当场就想明白了,我想明白周伶为什么要从墓门进来了。 因为灌顶全是大块的花岗岩石条,按墓门和墓室中的高度差推算,石条大概有将近半米的厚度。 我们当时没有准备雷管,不走墓门就得靠大锤硬砸,半米厚的花岗岩,估计砸一宿都未必能进来! 前室东西不多。 从左到右依次是一个陶缸,一套五供,以及一方石板,我凑到陶缸旁看了看,发现里边黑漆马虎的,底部有一层黑泥一样的物质。 周伶说那是长明灯,墓主人下葬的时候,里边应该是放满了灯油的。 我点点头,然后又走到另一侧看了下石板,很厚,上面阴刻着八个字: 後無前生 名無後死 这自然就是老太监的墓圹。 大多数情况下,墓圹会是一个石函,盖板上书“某某某墓志铭”或“某某某墓圹”,写墓志铭的居多,打开盖板后,则是墓圹的详细内容,记述着墓主人生平。 但就像长海叔说的,老太监不走寻常路,他的墓圹就这八个字,无论风格还是含义,都显得十分洒脱。 当然,也透着一股子凄凉。 除此之外,同样不寻常的,还有五供。 五供即一个香炉、一对烛台,两只花瓶。 这五件东西,合称五供。 正常来说,老太监这种级别,一组粗陶五供也就打发了,但当初我们见到的,却是一套白色瓷质五供。 我那时对古董还是一窍不通,就以为是普通瓷器,不料周伶上手一摸,却直接爆了粗口。 “卧槽?” “珐华的?还是乳白色,这东西我在景德镇都没见过!” “平川,一会记得装上!” 虽然不懂珐华是啥,但我明白这东西值钱,当即点头说好。 相比简略的前室,中室显得十分别致。 最显眼的是一件屏风和一堂桌椅。 由于是实物,给人感觉,就仿佛来到古代大户人家的客厅一样。 陪葬品也要丰富许多。 石雕明器、车马模型,成套的瓷器、茶具,碗、盘、壶、罐……此外东西两侧还设有壁龛,北侧两个角落里,还各自放着一个红漆木箱。 由于东西多,周伶决定:先装一波! 打金尖在有的地方又叫“掌尖”,是负责识别陪葬品价值以及变现的,干这个对眼力要求很高,周伶自然不在话下,很多东西她只是粗略一看,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长海大哥,除了那个青石茶宠,其他石雕统统不要,茶具记得用泡沫纸包一下再装……” “好嘞!” “平川,那个青花梅瓶……对,就你手旁边,那个算高货,你包一下单独放一个袋子里。” “知道了伶姐,我这就搞。”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周伶指挥我俩操作,干的简直不亦乐乎…… “诶?这啥?玉器?” 装好几件瓷器,我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对盖碗。 灯光打上去,直接透过盖碗本体,将一抹幽光映在了墙壁上。 我第一眼以为是玉石,但拿起来一看,却又觉得不像。 盖碗的颜色从下到上,由绿色逐渐变成淡黄,到最上边又转为浅橙色,很均匀,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关键是太透了,看起来有点像玻璃。 我历史学的还行,知道明代中期已经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西洋玻璃有可能流入中国,于是便问周伶:“伶姐,你看这是啥?是不是明朝进口的西洋玻璃茶碗?” 周伶看到盖碗的一瞬间,眼睛便瞪大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去,边欣赏边说:“什么进口玻璃,这是琉璃,是咱本土手艺!” “再说了,谁告诉你玻璃就一定是进口的?” “咱们老祖宗,至少从隋唐开始,就能烧制透明的玻璃器了。” “隋…隋唐?” 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 李世民那时候就有玻璃了?那他小时候玩不玩玻璃弹球? “不错……”周伶看了看另一只盖碗又说:“成对的渐变色琉璃器,还是三色渐变,色差能缩小到这个地步,在明代已经非常难得了,记得把盖子反着放进碗里再包,要缠的紧一些。” “好的伶姐。” 处理完地上的陪葬品,便轮到木箱和壁龛。 壁龛被墓砖封上了,需要用点技巧才能撬开,所以是长海叔他俩搞壁龛,我负责搞箱子。 本来想着,木箱里肯定有值钱的东西,但砸开锁头才发现,里边都是衣服被褥,而且都已经碳化,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渣渣。 说来也怪,当时我看着这两箱碎布片,眼前莫名就浮现出古人穿金戴银的模样。 我琢磨着,也许里边有什么金项链、银扣子之类的物件,便直接上手去掏。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但没想到,我刚把手伸到底部,就摸到了一个打火机大小的冰凉物体。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二章 异常 见到那东西的第一眼,我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是一枚带钩。 带钩主体呈鲤鱼样式,腹依水浪,背托莲花,鱼身修长优美,线条自然流畅。 再加上是西红的料子,灯光一照,手掌便被映的通红,仿佛下一秒,它就要跃出掌心,畅游而去…… 我几乎看入迷了。 那是我第一次领略到,何为器物之美。 越看越喜欢,完全爱不释手。 很快…… 一个难以抑制的想法,就从我脑子里升腾起来:这是我发现的,我想要这件东西,我可以把它偷偷装进兜里,不告诉大家。 不是因为它的价值。 真的,我那时也不知道它的价值,我甚至连它叫什么、干什么用的都不清楚。 我就是纯粹的喜欢! 当时我攥着带钩,手都到裤兜边上了。 但最后,还是没放进去。 长海叔照顾我,愿意让我跟着他出来挣钱,建新哥待我更像亲兄弟一样,还有长军叔和刚刚认识的周伶,对我也都不差,我不能昧着良心,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儿。 而且就算不提他们,我要是这么干了,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呼—— 轻吐口气,我摊开手再次看向带钩。 妈的,沾了汗之后,它特么更漂亮了! 但这次我没再纠结,扯出泡沫纸便将其包好,装到了编织袋里面。 接下来,我又翻到了一枚青玉帽正、三颗栗子大小的蜻蜓眼、一支银质发簪,一枚小指粗细的玛瑙勒子,还有三十几枚弘治隶书小平钱。 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泡沫纸包,我相当满意。 我心想周伶说的真是没错,新人手气确实壮,碎布片里也能摸出宝贝来! 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我运气好,而是但凡这种老辈子的木箱,里头都会有点值钱的小物件。 因为古人有个习惯,叫做“压箱底儿”。 这种习惯并不局限于陪葬品,活人用的箱箧匣柜一样如此。 有的会直接放在里面,有的甚至会做成夹层,专门用来存放首饰银钱。 所以直到今天,依然还有不少人专程跑去乡下,走街串巷的收这些老箱子,别以为这群人是吃饱了没事儿干,都是冲着你祖宗的压箱底儿去的! 此外当时周伶告诉我,这两个木箱,也是这座墓里比较异常的地方之一。 按理说,老太监墓用了整体浇浆,封闭性极好,衣服被褥之类,应该能保存的鲜亮如新才对。 再有就是成箱的衣物,一般都会放在主墓室里靠近棺椁的位置,这样才更贴合古人“事死如事生”的理念,仿佛墓主人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很方便的使用这些衣物。 但在老太监墓中,却并没有这么安排,至于为何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 只要他不放进阴间,放哪都不影响我去搬! 不对,也影响。 烂了就没法搬了…… 和我比起来,长海叔那边是一毛没有。 西侧壁龛里都是书画,和衣服一样,一碰就碎成渣渣。 周伶倒是翻出点东西。 东侧壁龛里放的是文房四宝,她从里头拿出了一方歙砚、一口绿釉笔洗、一块寿山石镇纸,此外还有两根笔杆,是犀角的,不过毛掉光了。 歙砚主题为“老子西出”,雕工十分精湛,周伶说这题材她第一次见,是高货。 完后她跑到西侧壁龛仔细翻了翻,发现确实啥也不剩,便有些失望的说:“这老太监书画造诣应该不赖,可惜墨宝没留下来。” 我转了转眼珠,上去安慰说:“伶姐,这人连名都没留,就是有,也不一定能值钱的。” “呵呵,要真有一张他的字画保存下来,我让它能比这里所有东西加起来还值钱!” 听见这话,我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的问为啥。 不料周伶却摇摇头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先干活吧,长海大哥,你先把这几袋东西送上去,平川跟我去后室。” 一说要进后室,我心里便泛起一阵激动。 后室就是这座墓的主墓室,会放有墓主人的棺椁,最值钱的陪葬品,往往也会放在棺椁中。 换句话说,我们就要和老太监见面了! 虽然不清楚他身边,具体会放些什么类型的宝贝,但我通过周伶的反应能看出来,只凭目前找的这些,她就已经回本儿了,而且还有得赚。 之前她曾许诺保我们二十的车费,照这么一看,目前的收获,保守估计,恐怕也得在三十朝上! 前菜都这么丰盛,重头戏肯定也不会差! 想到这,我快步跟上周伶,钻进了后甬道。 空间有些低矮,要猫着腰才能过去,我跟在周伶后头,视野直接就被她的屁股填满了。 她的裤子原本比较宽松,可一换成这个姿势,就会紧绷起来,看着布面上稍稍凸起的两条弧线,某些画面被我自行脑补了出来,这让我有些好奇:她怎么不穿棉裤? 正琢磨着,周伶直起了身,弧线不见了。 可不知怎的,她却没往前走。 我正在思考棉裤问题,她冷不丁一停,导致我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很香,很软,也很翘…… 由于怕被当成流氓,我触电似的往后一趔趄,连忙说:“哎~对不起啊伶姐!不过你干嘛突然停……!” 话音戛然而止。 我知道她为什么停下了。 漆黑的墓室中,一具青灰色的石棺,被八条铁索层层缠绕,悬吊在棺床上方! 居然……是悬棺?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三章 吊棺 说悬棺其实有些宽泛,这种葬法,准确的称呼是“吊棺葬”。 吊棺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但也有传言称,商城县商王墓就是吊棺葬。 而至于吊棺的原因,则一向众说纷纭。 毕竟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尤其是汉人,有的地方甚至存在“棺不落地,永不超生”的讲究。 相对比较靠谱的说法,是防潮,因为防潮才能防腐。 就拿老太监墓来说,整体浇浆除了坚固,最大的优点,就是避免一到雨季,尸首泡在泥水里。 还有一种就比较悬了,叫做“防入龙脉”。 传言明太祖朱元璋担心刘伯温死后葬入龙脉,刘伯温也清楚这一点,为保全后代,他命人将自己的棺木,用铁链悬吊在南京某处山洞中,以保证不会窃居龙脉,使其后代夺了大明江山。 这当然只是传说,毫无可信之处。 但河南毛御师墓的确是吊棺葬,毛御师生前精通堪舆,此类说法对他而言,是站得住脚的。 不过当时并不了解这么多,我的关注点,完全在铁链上! 我脑子里的想法是:为什么要拿铁链把棺材捆起来?会不会是怕老太监变成僵尸,出来咬人? 再加上主墓室空间大,两只头灯不能完全照亮,四周看起来黑咕隆咚的,这就搞的我有点害怕,不自觉便朝周伶靠近了些。 随着距离接近,闻到那股好闻的体香,我才不那么紧张了。 “你干什么?” 一不留神靠太近,居然贴到了! 我后退半步,指了指棺材小声问:“伶姐,这老太监,该不会…该不会……变僵尸吧?” “闭嘴!”周伶瞪了我一眼,“以后下墓的时候,不要说这些个字眼!” 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什么忌讳,我赶忙道歉说对不起。 随后我继续小声追问:“那……那为啥用铁链捆着,还……还是石头的棺材啊?” 周伶满不在乎的说:“吊棺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无非是开起来麻烦一点!” 说完她便走到近处观察,我也跟着凑上去看。 很快我就发现,实际上不是八根铁索,而是四根。 以东南角上方那根为例,铁索是先固定到墓室墙壁中,然后搭到石棺右前侧,兜住底部,从棺体上绕一圈,再固定到西南角下方的墙壁中,其余三根也都是同种方式。 只不过棺体上一圈圈锁链,很容易混淆视线,不仔细观察,就会误以为是八根铁索。 搞清楚原理,我当即就明白了周伶说的“麻烦”是什么。 要想打开石棺,就必须先解开铁索,但无论怎么解,都会出现一侧先着地的情况,这势必会压住另一侧还没解开的铁索,这座石棺少说也得三四千斤,一旦压住,根本搬不开。 那么问题来了,它是怎么吊上去的? 过去又没有吊车,纯靠人力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没容我多想,周伶忽然说:“平川,你去入口那里拆砖,然后垫在石棺下边,越多越好。” 卧槽?! 我心里大呼牛逼二字! 对啊! 这么简单的办法,我居然没想到! 这种感觉超级不爽,因为我觉得,再让我想几分钟,我肯定就会想明白的。 不一会,同样经历了一遍“卧槽、牛逼”的长海叔,也加入拆砖行列。 墓砖外有浇浆合土,丝毫不用担心塌陷。 我俩一个撬一个搬,不到二十分钟,棺床上就垫满了大概四十公分厚的墓砖,虽然和石棺底部还有一厘米左右的空隙,但铁链对应的地方被空了出来,等会石棺落下,也不会压到铁链。 由于担心落棺时力量太大,砸塌砖跺,我还把那两个木箱子拆开,塞了好多木板进去做缓冲。 “咔……咔……咔……咔……” 凌晨一点二十,长海叔开始凿铁链。 他力道很猛,每一锤下去,都能崩出不少火星子。 眼看一时半会凿不开,我就凑到周伶身边闲扯淡:“伶姐,我感觉这老太监也没他墓圹上写那么潇洒,又是合土又是吊棺的,还埋在绝地,他这得多担心自己被盗?” 不知怎的,原本表情淡然的周伶,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是一僵! 一秒过后…… “停!” “长海大哥,停下!” 她突然大喊,惊得长海叔一分神,锤子直接砸到了墙壁上。 “卧槽,咋了?” 周伶没说话,而是深吸口气,侧过头望向了我。 她看了我足有好几秒,都把我给看毛了! “不是……伶姐,我…我又说错话了?” 周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同时还伸出手指,朝我点乎了几下。 紧接着! 她眼神一变,十分凌厉的说:“把砖撤下来,快点!” 话音未落,她直接上手开始搬砖。 我和长海叔都觉得莫名其妙,但眼见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便也只能先跟着忙活起来。 三个人速度很快。 不到五分钟,棺床上边就被搬空了。 长海叔喘着粗气问:“到底啥情况啊?吓人叨怪的?” 周伶还是不说话,她从兜里掏出把小刀,朝棺床缝隙中用力刮了一下,带出来一点灰白色的粉末,看着像是合土。 “咱还有醋么?” 长海叔想了想说:“大概还剩少半壶。” 周伶点点头道:“应该够了,赶快送下来,倒进石缝里,然后把棺床撬开!” 我再没经验,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伶姐,你怀疑棺床里藏了东西?” 周伶眯了眯眼说:“对,虽然明代早就不流行腰坑了,但就像你说的,这老太监都埋到绝地来了,那他这墓里出个腰坑,也没啥不可能的!” 呼—— 长出口气,感情我不仅没闯祸,而且还立功了。 如果我没说这话,等石棺落下来,再想撬开棺床,那非得把石棺砸碎了不可。 我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嘀咕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又说错话了。” “哼~” 周伶娇俏一笑,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我这是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别动不动就着急认错。” “记住了,咱这行里,再牛的行家,也不免有打眼的时候!” 说完,她还顺手帮我擦了擦脸颊上的汗。 她皮肤很好,细腻滑润。 拂过脸颊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是一哆嗦,感觉好像一万只蚂蚁爬到了脊背上!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四章 开棺 凌晨一点四十分,我们撬开了棺床正中间的一块石条。 周伶猜的不错,下面是空的。 当我们搬开石条,一个黑漆小木箱,便赫然出现在三把头灯的辉映之下! 由于石棺和棺床中间仅四十公分,所以我们当时都是趴着钻进来的,换句话说,如果这时候石棺落下来,我们都得被砸成肉饼。 “卧槽,真特么沉啊!” 长海叔一下没搬动,正准备再试,却被周伶拦住。 “不要搬,平川你来,直接把锁砸开!” 小木箱锁头很细,我一锤就搞定了,但因为闭合的太久,我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 时隔多年,接下来的一幕仍令我记忆犹新。 伴着嘎吱嘎吱的响动,一抹柔和的光泽,从缝隙中乍现,而后随箱盖开启,一点点扩大,直至完全铺开,呈现在我们眼前…… 是银锭。 所以周伶不让长海叔继续搬。 否则一旦箱子突然垮掉,产生磕碰,品相就会下降。 我第一次见古代银锭,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银锭颜色偏灰,表面比较粗糙,如果从侧面看,形状确实有点类似电视上的银元宝,但没有中间那个凸起,是平的,而且从平面中心开始,还有一圈圈水波一样的纹路扩散到边界。 此外,看着看着,我就明白了古代为什么会有“雪花银”的说法,因为随着光线的偏转,银锭表面,真的会显现出零星类似雪花的反光点。 周伶说这种银锭叫“十两束腰锭”,在明代,一锭这样的银子,就可以买两个丫鬟。 我有些吃惊,拿起来一个,感觉也就比鸡蛋大点,不过很压手。 银锭底部摸起来很粗糙,我翻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层蜂窝状的小孔,给人感觉不太舒适。 “诶?这是啥色儿?” “卧槽伶姐!这不是假的吧?”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仔细一看,发现那层蜂窝小孔表面,有一种淡淡的彩色。 就有点像那种电焊过后,留在金属表面的色泽。 周伶抬眼一瞟便道:“这叫五彩包浆,要长期稳定的氧化环境才能形成,一般只有窖藏能出,有这种颜色,不仅不是假的,反而更值钱!”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心说这都是知识,我得记住。 经过清点,银锭总共一百枚,都是十两束腰锭,其中两个有字,内容是“成化十三年,济南府徵,银匠丁昭”。 周伶说明代太监虽然不差钱,但很难攒下这种成箱的制式官锭。 所以,这大概率是老太监退养时,王府赏赐的安家费。 而手札记述,修墓是正德六年,这个时候老太监还活着,如果他是成化十三年退养,就说明退养之后,这人少说又活了三十多年。 看着一地的银锭,周伶感慨道:“千两赏银,难怪这老太监敢越制啊!” 当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小时候看电视里,动不动就赏金千两什么的,感觉似乎不多。 后来我才知道,那都不对。 在明代,除去战场之类的特殊情况,日常生活中,赏银千两这种行为,基本只有皇帝、皇后以及个别受宠的亲王才能做。 其他人即便给得起,也不能超过这个标准。 这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你想想,皇帝平常才给一千两,你却给一万两,那你指定是不想混了…… 收好银锭,我们从新垫砖准备开棺。 为了加快速度,周伶叫建新哥也下来了,三个人快马加鞭,放好砖后便叮叮当当开始猛凿。 其间周伶也没闲着,用小刀修起了木楔子,这是开石棺用的。 记住,电视上那种手推石棺的画面都是假的。 别说石棺,木棺一个人想推开都很费劲,就比如我爷爷的棺材盖,要三个成年人才能抬动。 开石棺要么暴力破拆,要么就是用巧劲,从一侧沿着缝隙往进凿楔子,让棺盖倾斜,最后依靠棺盖本身的重量,使它自己滑下去。 而在此之前,还要检查一下内部有没有卡槽。 如果有,那四个面都要上楔子,先把卡槽顶起来,然后再提升一侧的高度使其滑落。 这个环节我再度急中生智,提出应该把一侧垫的高一些,这样或许能节省出一点时间。 周伶听完直夸我,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就谦虚说自己这都是小聪明。 不料她却说:你这不是小聪明,你是大聪明! 唉…… 如果不是没时间,我肯定要给她普及一下东北话。 石棺远比想象中要沉。 右边砸下来后,那一侧的墓砖几乎全都被拍断! 好在周伶早有预料,垫砖时她就指挥我们横竖交叠堆放砖块,并将砖跺摆成梯台形状,增强了抗压能力,所以墓砖虽然断了很多,但砖跺并没有要塌的征兆。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半个小时后,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被铁索捆了四百多年的棺盖,轰然划落! 棺盖落地激起大量烟尘,我们全都退到了中室躲避。 长海叔掏出手台按住:“喂喂,长军,听没听见动静?大不大?” 手台红灯一亮,长军叔说:“还行,我这听着跟山里放了个二踢脚差不多!” 大概过了五分钟,烟尘散消散大半,长海叔立刻招呼大家进去,四把头灯急匆匆穿过甬道,逐一聚拢到石棺旁边。 看清棺内情况,建新哥惊呼道:“卧槽?这老太监没烂啊?!” 没人指责他大呼小叫。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棺内景象吸引住了。 是的,没烂。 但很干,皮肤和肌肉组织,全都紧紧贴在了骨头上,黑不溜秋的,看着有点像五香牛肉干。 最为奇特的是,虽然皮肤干瘪,眼窝深陷,但老太监看起来,不但不觉的狰狞,反而还透出一股慈祥之意,尤其他干瘪的嘴唇微微抿起,似带了一抹浅笑,看起来就更显得温和不少。 这让我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爷爷,我感觉老太监下葬时,遗容肯定比我爷爷好看。 这没办法,因为爷爷去世在寒冬腊月,下葬前早冻得梆硬,脸都变形了。 再加上他生前遭罪,不好看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要努力赚钱,给奶奶颐养天年,等她百年之后,让她老人家漂漂亮亮的下去见爷爷! 我知道老太监这种情况,应该叫做干尸,就问周伶是不是。 周伶颔首说:“封闭完好,温度恒定,的确具备成就干尸的条件,不过……” 话一顿,她皱了皱眉,“颜色不太对,估计不是寿终正寝。” 我一惊,顿时想起电视里看过的某些桥段,正想细问时,建新哥大声道:“嗐,管他是正寝还是歪寝,你就是找个姑娘给她侍寝,他也不能自己把东西给咱!伶姐,我翻了啊?” 周伶略微点头:“说的对,找东西要紧,不过下手尽量轻点!” “好嘞!” 建新哥招呼一声,直接上去翻找,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东家勿怪,借点小财,回头我指定烧几亿新世纪的冥币给你,保证你没见过!” “卧槽!建新哥你干啥?” 建新接下来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他一把掀开了锦被,直接朝老太监裆部掏去! “嘿嘿,这不是太监么?我第一次搞太监墓,研究一下构造,开开眼界!” “这……” 我本以为,他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必然会遭到长海叔或周伶的呵斥,岂料我看向他俩时,却见他俩也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等着开眼! 尤其周伶,还用力伸长脖子,完全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五章 罐子 结果他们三个失望了。 由于是干尸,肌理干瘪之后,全都紧缩固结在了一起,啥也看不出来。 虽然我也看了,但我是被动的。 我本人对这种不尊逝者的行为表是示谴责的。 三个人没看到想看的画面,就继续开始翻找陪葬品,周伶嘴上说下手轻点,可真干起来,她特么老粗暴了! 见老太监的头面上有颗白玉帽正,她上去就给薅了下来,把老太监发型都弄乱了。 长海叔建新哥也是一样。 玉佩,扯!耳环,抠!扳指,撸! 撸不下来怎么办?硬撸! 当时那场面,真把我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心里纳闷:这也叫下手轻吗?那要是下手重了,那得成什么样啊? 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我双手合十,学着建新哥的话小声嘀咕:东家勿怪……老太监爷爷勿怪……你看你一个姿势躺了几百年,肯定不舒服,屁股肯定麻了,就当他们在给你按摩吧…… “川子你嘀嘀咕咕磨叨啥呢?” “赶紧干啊!” “昂?哦……好,我这就干。” 不怕是一回事,敢不敢下手摸则是另外一回事。 我当时不太敢摸,就去干尸脚底下翻找。 没翻几下,我就发现一个水绿色的玉石罐子,包浆很厚,大小和承德杏仁露差不多。 罐子顶部有木塞子,被蜡封住了。 我轻轻一晃,发现里边有东西,凭摇晃时手上的感觉判断,像是某种块状并夹杂着粉末的物体。 “伶姐,你看这是啥?” 周伶抬眼看来,看着看着,脸上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应该是‘宝贝罐’,玉髓的虽然少见,不过玉髓不值什么钱,这个就不要了,毕竟是人家的‘宝贝’,放回去吧。” “宝贝罐?” “卧槽…!” 意识到是什么,我赶忙放了回去,完后立刻又念叨了几遍勿怪。 搜刮棺椁说起来好像很慢,但实际上,包括建新哥的恶趣味在内,也就用了几分钟而已。 翻出来的东西不少,但基本都是首饰一类的小玩应,比较大的物件是一柄二十公分左右的并蒂玉如意,和一枚海碗大小的云鹤纹铜镜,这把周伶搞得脸都耷拉下来了,她说老太监棺椁后劲不足,让她失望了。 除了铁索吊棺,后室还有一部分陶制明器,但周伶说全加一起也卖不了三百块钱,最后就没拿。 当然没拿也不是完全置之不理,也要上去挨个翻看一遍才行。 周伶说有的墓主人下葬时会抖机灵,玩“瓦砾装珠玉”那一套,不细心的盗墓贼往往就会错过,清末民初时,好些职业滤坑的都发了大财,靠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粗陶器。 嘿嘿,又学会一招…… 大概两点二多,我们陆续爬出盗洞,开始进行回填。 由于灌顶被砸开,下边空间又大,直接填土会统统漏下去,所以我们上来之前,用墓砖在洞口下方堆起了一个砖跺,将窟窿堵死,以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 紧赶慢赶,大家终于在三点前回到了车子上,虽然忙碌了一宿,但此时一个个却都很兴奋。 建新哥问:“伶姐,咱这趟能搞多少?冒大泡儿没有?” 周伶微微一笑道:“大泡算不上,小冒吧~” 她语气平淡,可脸上散发着的笑意却告诉我,她相当满意! 这时长海叔问:“咱大概什么时候出货?” “当然是越快越好。” “不过这次的货比较杂,一枪打肯定会亏,得多找几个买家才卖的上价钱,容我琢磨一下吧。” 十来分钟后,周伶掏出手机陆续发了几条短信,然后她决定,先就近在青州短暂修整一下。 一方面是等等买家的回复,约定出货的时间地点。 另一方面,她说我们需要搞辆车,出货的时候,她带部分样品去见买家,我们则带大部分东西,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谈妥了价格再交易,至于买车的费用,她来负责。 正常来说是不用这么麻烦的。 但这次有那批银锭在,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就必须得谨慎一些,这次我们也没有再住绿缘,而是到市中心找了一家宾馆。 时间过去太久,名字属实不记得了。 唯一还有印象的,是前台小姐很苗条,当时她说旁边公园里有李清照故居,推荐我们去逛逛,还说可以帮我们联系导游。 我们哪有时间逛? 长海叔他们三个得去买车,我则要帮周伶清理陪葬品。 毕竟出货时只带部分样品,其余的东西就都得拍照片,为了确保清晰度,每件东西都要擦拭干净,并从多个角度拍照,完后再分门别类的包好装起。 等所有东西搞定,都快过晌午了。 我和周伶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纷纷钻进房间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不是初次下墓的缘故,那天下午,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一个人,走在青州古城里面,来到古城西南角时,发现有座庙,离老远我便望见庙门口站着个穿古装衣服的老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那种感觉很奇妙。 我看不清老头的长相,却莫名笃定,他是在笑,在看我,而且那副笑容还莫名的透着一股熟悉感。 虽然有些古怪,但在梦里我不觉得恐惧,于是我走过去问:“大爷,您认识我?” 不料,听我这么一问,这人忽的一瞪眼,翘起兰花指阴阳怪气的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啊?” “之前还叫爷爷,一天不到,变大爷了?” “那下次再见,你是不是想叫大哥呀?” 我听得一头雾水,心说这特么哪来的老娘娘腔,谁叫你爷爷了? “罢了罢了……”他又说,还是那副翘着兰花,指指指点点的架势:“看在你呀,喊我爷爷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下次记着,把东西给我还回来啊……” 东西? 我先是一愣,随即呼啦一下想起来,这老人的衣服自己见过! 他……他是棺材里那个老太监! 就在我意识到这点时,他整张脸忽然清晰,变成了棺材里那副干瘪褶皱的模样! “啊!” 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 房间里光线很暗,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我心有余悸的擦了擦汗,明白自己是做噩梦了,正打算仔细回忆一下梦境时—— 砰砰砰! 一开门,原来是长海叔。 他喊我出去吃饭,并告诉我车已经买回来了,是一辆二手捷达,六成新,一共花了一万五。 吃饭时我想说做梦的事来着,但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又没说。 关键我们是盗墓贼啊! 盗墓贼就应该干盗墓贼该干的事! 如果还了东西,那还怎么发财? 晚饭过后,周伶把我们叫到房间,说地点已经确定下来,在济南,买家正在往过赶,我们后半夜三点出发,大概天亮时就能到。 干这行就是这样,昼伏夜出。 不仅仅下墓,赶路也是如此,否则就算没携带陪葬品,很多细节也是经不起查的。 商定好一切,周伶道:“虽说大家相互信任,但毕竟是凑锅,未免不必要的误会,见买家你们也得有人在场,长海大哥,你看一下,明天谁跟我一起走?”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六章 码头 凌晨三点二十,一辆猎豹通过青州收费站,朝着济南方向逐渐远去。 当时济青段虽然已经开通,但那时的长途运输,大多还以国道为主,所以高速上车辆并不多。 跟随周伶的是我和建新哥。 其实主要是我,毕竟长海叔拉我入伙,就是希望我多学点知识,好提高团队实力。 所以我可不能跟建新似的,一钻进车里就睡大觉,逮空摸空我就得学习,就得进步! 于是,上高速后我便笑嘻嘻对周伶说:“伶姐,困不?” “干嘛?” “嘿嘿,要是不困,给我讲讲行里的事儿呗?” “呵~”她侧头瞄了我一眼,“那我要是困了呢?” “啊?那更得讲了,说话能提神儿啊!” 周伶抿嘴一笑,俏皮的甩了个白眼:“点颗烟!” “好嘞!”我连忙抽出支烟塞进她嘴里。 点燃后,她浅浅吸了一口问:“你想听什么?” “听啥都行,你讲的我都爱听!”其实主要是我一时半会没想好要问啥。 “嗯……那就给你讲讲码头吧!” “码头?” “对!”她点头,“毕竟你们是飘船的,不熟悉码头,很容易碰上麻烦。” 飘船说的就是我们这种,靠买点干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有固定活动范围的小团伙。 对应的,码头即指各个地区或某个领域,一些较大的势力、团队或是知名的人。 之所以叫码头,是因为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偏门行业,都有个共同的称呼。 这个称呼,就是“江湖”。 有江湖,自然就会有码头,然后才有五花八门的规矩和形形色色的人物。 时至今日,也不仅是偏门行业,基本上各行各业里,都存在拜码头的说法。 那天路上,周伶和我讲了不少,基本都是当时行里数得上的人物,有一些后来曾接触过,有一些则至今为止,都是只闻其名,未曾谋面。 简单说一下吧。 当年行里最牛的一号,大家应该都听过,就是姚师爷。 这个人确实牛逼。 传闻他观星玩盘的功夫,甚至比肩古代地师,所以他倒出来的东西,向来都是行里的抢手货。 姚师爷势力也大。 几年后我曾听人说过,说姚师爷巅峰时期,手下每天晚上干活的人,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号! 这什么概念? 咱就往多了数,每组按二十人算,那也是少说十队人,这么一来,只要点子足够,他一晚上就能同时干十个! 这也是他能在短短一年内,就作案200多次的原因,用现在流行的话讲,这个人,就是绝对意义上的行业T0。 姚师爷是内蒙的,基本上,赤峰通辽再加上辽西地区,算是他的地头。 这也是周伶要去赤峰找土工的原因。 因为土工这一块,内蒙和河北的人是最厉害的,她之前就是打算去拜姚师爷的码头。 当然了,姚师爷本人是全国各地都跑的。 换句话说,他也飘船,只不过人家是有码头的大船。 除了姚师爷,其它一些地方也有大码头。 河南首屈一指的是宋氏兄弟,大本营在洛阳。 这伙人也不弱,而且就码头背景这方面来说,宋氏兄弟应该算第一,原因大家都懂。 西北是孟老大,主要活动在陕甘一代。 这人早年有传承,但后来发展成了行业垄断,所以到他的地头上,不需要拜码头,因为你无论倒出什么东西,都得低价卖给他。 河北地区最硬的码头姓田。 但周伶说这人虽然靠盗墓发家,却不算是纯干盗墓的,有“那个”性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个,以至于天南海北,各地的那个,见了他都得给几分面子…… 山西是侯老大,和河北情况类似,也属于那个,不过势力稍弱。 东北不用周伶说,长海叔讲过,姓吴。 但这人跟上边那些不能比,算不上大码头,也代表不了整个东北,前几年才进去。 所以如果哪条小船飘到了东北,也不会拜他的码头,不是因为他好欺负,是因为找他远不如找那个的人管用,我想这也是吴某没成大码头的原因。 这基本就是北方的情况。 注意,这里说的是北方,而非北派。 一方面是宋氏兄弟、侯老大、吴某这些人算不上北派,属于做大的野路子。 另一方面,好些正统的北派大手,基本也是飘船,只不过到了码头不用拜,通个气儿就会给面子。 至于南方,论名气是广东焦家。 焦家是正统南派,手上有家传绝学,算南北方唯一一份,靠技术拥有自己码头的。 而要论实力,周伶说南方最牛的,是两湖秦姐。 湖南湖北包括黔贵的部分地区,都是她的活动范围。 周伶告诉我,这人很懂韬光养晦,因为如果她想,她是完全可以往田老大那个方向发展的,但她偏偏没有,仍然干老本行,以至于不是行里人基本不知道她。 而且周伶说这人年纪不大,和她差不了太多。 后来我才知道,秦姐其实不姓秦。 称她秦姐,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琴”字,但由于她太过低调,以至于很多人误以为她姓秦。 此外南方的大码头还有江西帮、四川帮以及沿海帮。 沿海帮说的不是一股势力,是从浙江到广西,靠沿海的好多个中型码头,因为南方除了搞水洞子,更多的是搞沉船,沉船都在海里,没什么具体范围,这么一来,就很难形成大的区域性码头。 说白了,我从山东搞条船,也可以划到你浙江的海域干活,完后我再划回山东出货。 海上碰到的概率就是零,这你还怎么管? 另外这些各种帮都不算正统。 这主要是因为南方比北方更注重传统,好些大支锅也都是飘船,对发展码头没什么欲望。 相比于其他地方,山东江苏安徽这一片的情况是没有大码头。 原因是土地太贫瘠。 早在民国时期,这个区域,就被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军阀们干的差不多了。 虽说大墓也有,但要么是深埋地下无人知晓,要么就是被上头插了牌子。 同样没有码头的,还有蒙西疆藏这些区域,原因和海上捞沉船类似,地面太大……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除了各地大码头,周伶还讲了不少中型码头、业内高手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盗墓绝学。 当时真把我听的心驰神往。 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学会这些本领,也能拥有自己的码头…… 不不,还是不要码头。 听了周伶说的,我大概能明白,什么特么的码头?说白了就是那个! 只不过是干盗墓的那个! 那个都没好下场,无非是死、跑、进,以及先进再死! 这一点东北人是最懂的。 宋某牛不牛逼? 可牛逼的下场,就特么是一颗黑枣儿钉墙上! 所以我不想发展什么码头,我能做条不算太大的船就行。 飘到哪,就在哪挖点小东西,发点小财…… …… “伶姐,那你们江西除了江西帮,有没有什么高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问到这话时,周伶神色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她深吸口气道:“论技术,现如今江西最厉害的,应该是‘九江龙’了。” “九江龙?”我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个绰号挺霸气。 周伶点头道:“对,姓蒋,叫……” 话一顿,她忽然皱起眉头,看着倒车镜问:“平川,后边那辆吉普,跟我们多久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七章 跟踪 回头一看,确实有辆潍坊牌照的吉普车。 “不知道啊。” 我面露尴尬,毕竟我刚刚都听入迷了,跟本没注意观察周围。 周伶一打转向,将车子并入慢车道,然后把车速降到了六十迈。 我看了下后视镜,发现那车虽然没变道,但明显也降了速度,似乎真在跟着我们! “你找下地图,看看下个出口是哪?” 那时候没有导航,外出跑长途全靠一本《中国汽车司机地图册》,红色封皮的。 我翻到对应的部分,然后根据路标,判断出我们大概刚进入章丘境内,就说应该还没过章丘出口。 “盯着点,见出口我们就下高速,另外让建新打电话,问问王长海那边有没有情况!” 建新哥躺在后座,四仰八叉睡的正香。 听见我叫他,就迷迷糊糊擦了下口水,哼哈的问我是不是到了。 “艹!到鸡毛啊!” “好像有人跟着咱们,快别特么睡了!” 建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谁?谁跟着咱?” 说着他扭头一望,问我是不是那辆吉普,我说先别管这么多,赶紧打电话问长海叔他俩啥情况。 “诶?” 这时,我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反光标,看着比普通路标要大。 “伶姐,前边可能有出口!” 很快,随着距离靠近,我看清楚了。 刁镇客运站10km! 这就是地图册的弊端。 不够详实,更不能实时更新。 这个客运站是去年才建成的,但我看那本地图册却是95版的,而刁镇以前只是个小站,在有客运站之前,地图册上根本不显示…… 周伶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通没?” “没有,没信号!”建新哥举着手机,依然还在拨号中。 “那先别打了,先下高速,看看对方的反应。” “他妈的!” 他一把将手机拍到座位上,气道:“等这次出了货,我指定换个摩托拉拉,再换个全球通!” 说完他往后看了看,又问:“伶姐,后边那个不能是警察吧?” “哼!要真是警察,早让咱靠边停车了!” 周伶露出一丝冷笑,眯了眯眼说:“鬼鬼祟祟,野路子的可能性居多,上不了台面!” “野路子?”我俩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 “他妈个x的!” 建新哥骂了一句,同时拉开背包,从里边抽出一把二十多公分长的尖刀来。 这种刀在东北有个统一名称——杀猪刀子! “你干什么?!”周伶呵斥。 “一会下高速可能有警察,快收起来!” “啊!抱歉啊伶姐……” 建新又把刀放了回去,完后信誓旦旦的说:“伶姐你放心,我们东北人向来不怕这个!后边那比车最多拉五个,川子我俩二对五,胜算还是很大的!” 周伶冷着脸,没说什么。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实际上,当时我的想法和建新哥差不多。 虽然不觉得有什么胜算,但一听不是警察,心里头就不怎么害怕了。 傻狍子听过吧? 一枪没打着,把它吓跑了,过一会它还得回来看看你。 我估计,周伶当时的内心活动就是:早听说东北有傻狍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哎…… 没办法,初入江湖,哪知道什么天高地厚。 这种无知者无畏的态度,直到我见识了真正的亡命之徒后,才彻底改变。 也许有人觉得我在吹牛,当时一定怕的要死。 真没有。 这种态度,其实是建新我俩的成长经历造成的。 从小没了最亲近的依靠,要想不受欺负,用东北话说:你得支棱起来。 我们不仅支棱,还抱团支棱,打从十岁起,我就开始跟着大家,四处去打群架了。 有人肯定觉得不屑:十岁小屁孩能干鸡毛? 那我告诉你,千万别看不起小孩。 十岁的小孩只是没有二十岁大人有劲,但他手里的砖头,照样能给你开瓢儿!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更不是在炫耀什么,仅仅是解释一下,当时为什么不怕而已。 我本人现在绝对是非常正能量的! 也十分抵制这种行为,谁家小孩要是这么不成货,那必须好好教育!弄他!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想起那些经历,心里头就只剩下辛酸了。 你再敢打、敢拼、不要命,回了家,也没有爹妈骂你,管你,心疼你。 如今很多孩子,不愿听父母教诲,觉得父母烦,但他们不知道,这种烦恼,却是某一些人一辈子的奢望。 是赚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 因为有的东西,除了亲生父母,没人能给,别的人,再亲也不一样。 所以说,还是要远离违法犯罪。 不然别说自己,子女都会从小受歧视,都不能有个快乐的童年,甚至有的孩子还会出现心理疾病,走上变态的道路……放心,我不是变态,我健康的一批! 几分钟后,我们缓缓驶出高速。 周伶猜的没错,高速口果然有检查岗。 虽说我们只带了一些样品,而且藏的很隐蔽,但做贼心虚,看到制服的时候,依然觉得很紧张。 好在只是例行检查,随便看看就放行了。 我们通过的检查岗的同时,那辆吉普车也出了收费口,眼见他们被拦停,周伶忽然道:“坐稳了!” 嗡—— 强烈的推背感瞬间袭来! 猎豹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快要开出立交匝道时,周伶立刻熄灭车灯,随后沿着主干道向南疾驰! 检查耽误的时间大概一分钟左右,虽然不长,但对我们的车速来说足够了。 毕竟此时天色依然很黑,熄灭了车灯后,只要走出去两三百米,车子就会完全隐没在夜幕之中。 这么一来,对方一出匝道口就得懵逼! 再等他决定好朝南走、还是朝北走的时候,自然就更撵不上我们了。 “唉玛…牛逼!牛逼啊!” “伶姐!你这招简直牛逼大发了!” 建新哥盯着后方,大呼小叫的夸赞着,我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是佩服的不行。 毕竟刚刚面对危机,我俩已经准备好随时开干了,结果却被周伶一脚油门就轻松化解了。 这种感觉,可比锤翻一群人过瘾多了! 直到进入章丘城区,那辆吉普车也没能追上来,我们立刻停到一处胡同里,联系长海叔。 这次很顺利就接通了,他们那边并没出现什么异常。 考虑了几秒,周伶叫长海叔他俩先不要去济南,先去周边城市,找个小旅馆住下等消息。 随后她下车打了一会电话,我们才继续驱车赶往济南。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儿,我自然不能再问什么行业秘闻,而且我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个小平头来,一整天过去,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我想着想着,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的正香,建新哥嚎唠就是一嗓子:“伶姐!小心!” 睁眼的刹那,我恍惚瞧见,公路两侧有人朝路面上洒了什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八章 北派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同时,我看清了路面上的东西——三角铁钉! 嘭!嘭! 接连两声巨响,车头猛地下沉! 尽管周伶反应迅速,但对方来的太突然,再加上我们车速快,车胎还是被扎爆了。 紧接着,车身便不受控制的朝右侧滑去,在路面上激起大量的烟尘。 “抓稳!” 周伶大喊之际,车子已然冲出了公路。 轰——!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人笼罩。 再睁眼时,周遭景象均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也仿佛陷入到慢放的无声电影中。 我们被震蒙了。 无论大脑还是躯体,都成了“加载状态”。 等彻底缓过劲儿来,三个人早被从车里拖出来,捆成了粽子。 这时就听一个人操着方言,大呼小叫的说:“耳立嘞亮哥!泥是真油一套,这群认还真来了机南了!” “那是!”又一人道:“窝哏泥硕,亮哥这揪叫深吉妙算!” …… 循着声音望去,妈的,就是那个小平头! 他正在翻看我们的手机,还好周伶早有准备,叫我们把通话记录全删了。 除他之外,周围还有五个人,其中三个围着他各种溜须拍马,另外两个则正在车里翻东西。 我看向周伶,低声问:“伶姐,怎么办?” “不急,看看再说!” 这时,小平头也注意到我们醒了,便走过来蹲下,一脸得意的问:“跑啊?咋不跑了?” “招捉嘞招捉嘞!” 周伶刚要开口,一个眼镜男忽然从车里退出来,提着个布袋子说:“亮哥,就这鸡样,憋了煞也木油!” “哎!窝又招见一个!” 另一个人也退了出来,举着一件东西道:“亮哥,泥砍砍这是煞?” 又找见一个? 我一愣,样品一共带了五件,都装在布袋子里了,他怎么能又找到一个? 不料我抬头一看,人直接懵了! 我当时看见了什么? 那小子手里,竟拿着一个水绿色的玉髓罐子——宝贝罐! 周伶我俩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建新哥。 昨夜我们翻完石棺,就开始在盗洞下方堆砖,这个过程中,只有建新一个人回去过,我当时还问他干啥去,他说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要再回去参观参观。 当时谁也没往这上边琢磨,毕竟这东西用途太特殊了,再加上周伶还说了不值钱。 可没想到,他竟然偷着给拿出来了! 然而比起这事儿,接下来一幕,才真叫我惊掉了下巴。 小平头接过罐子,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随后只听“啵”的一声,他特么居然给薅开了! 不过。 开罐的瞬间,却并没出现什么“大宝贝”,罐子里只飘出少许棕黄色的粉末,同时还有一股异香逐渐扩散到周围。 没错,是香味。 这肯定跟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因为当时我也有这种疑问:不应该是臭味或骚味么? 后来我才知道,香味的来源叫做“八宝散”,也就是那些粉末。 八宝散的成分一般是石灰、麝香、沉香、辰砂、潮脑、樟脑面、透骨草以及珍珠末,不仅能驱散异味,还能够防腐驱虫,有此类需求的朋友,不妨借鉴一下哈! 但相比于气味,我更大的疑问是:里边的东西去哪了?该不会,叫建新哥给扔了吧! 没等我多想,小平头就又做出了一个更为辣眼睛的举动。 他注意到香味后,直接伸出手指,从罐子里抠出一撮粉末,凑到鼻子底下闻了起来! 完后他看了看指尖上的粉末,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就又抠出一块已经结了块的,搓碎了继续闻! 这给我看的都有点恶心了…… 诶? 不对! 我忽然意识到:小平头不认识宝贝罐!否则他绝不可能这么干。 那照这么一看,虽然尚不能判断出他是不是同行,但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什么内行。 “噗嗤……”建新哥没忍住,笑了出来。 砰! 旁边那个眼镜男上来就是一脚! “笑泥骂!” 他薅住建新哥的衣领子,狠声说:“憋了东西在哪?施相了就肝快说……” “好了!” 小平头站起身道:“天亮了,先离开这再说!” ……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们被带到一处民居里。 小平头并不急着逼问长海叔他们的下落,而是拿出样品,一样样观察起来。 我仔细打量着周围,发现这地方装修不错,无论庭院还是堂屋,虽然说不上豪华,但到处古香古色的,很有韵味,尤其茶几上,还摆了一盆油光水亮的君子兰,这跟小平头的气质有点不相符。 “呵~” 周伶忽然笑了一声,又些嘲讽的问:“看的懂么?” 小平头脸色一沉,没接话,而是反问道:“你挺牛逼啊?” 这话一说出来,我和建新当场愣住。 先前小平头讲的是普通话,而且就开了两次口,我俩都没听出来。 现在冒出这么一句,这口音我们熟啊! “卧槽!兄弟,东北的啊?” 建新哥兴奋的往前鼓拥了几下:“兄弟,俺也是东北的,兄弟你哪……” “闭嘴!” 小平头猛地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谁特么是你兄弟?”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几个大老爷们,却跟着一个南派娘们儿混,真尼玛磕碜!” “呦~”周伶脸上的嘲讽更浓了,“听你这话,想替北派清理门户?那怎么着?把我们埋了?” “呵!以为我不敢?” 小平头面露阴狠:“你一个南派耗子,却跑到我们北派的地头上动土,我埋了你也是天经地义!” “你们南派,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出来了。 这货开口南派闭口北派的,指定是跟南派有什么深仇大恨,于是我连忙拱了拱周伶的屁股,意思是你先别拱火了,万一把这小子惹毛了,没准真会下什么黑手。 不料周伶越说越来劲! “呵,就你?” “你算哪根葱?就你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也配自称北派?” “艹!” 小平头瞬间急了,隔着茶几就蹦了过来,一把揪住周伶的衣领吼道:“你特么再说一遍?!” 怕周伶吃亏,我和建新哥赶忙打圆场,劝他别冲动,有话好说。 结果周伶丝毫不怂。 她扬起头,噙着笑意,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万遍,你他妈也是不配!” “你……” 就这时,入户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低沉的话语声传来:“呵呵,他不配,那我配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九章 规矩 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干巴精瘦,穿了一身老式棉衣,不过两只眼睛看起来很有神。 小平头脸色一僵,牛逼劲儿瞬间没了。 “把…把头?你不是去德州了么?咋突然回来了?” “不回来等着给你收尸不成?” 老头突然发了火,瞪着眼道:“晓亮!你他妈是真不长记性!拿我的话当放屁啦?!” 噗通! 小平头当场跪下了,诚惶诚恐道:“把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丢人现眼!” “老子的脸,迟早叫你给丢尽喽!”骂着骂着,他猛的踹了小平头一脚! 我看的真真的,那完全是铆足了劲儿的一记窝心脚。 小平头被踹翻在地,脸都白了,可老头却跟没看见一样,继续吼道:“你他妈挺尸啊?还不给人家松绑!” 当时我在旁边都看呆了。 尤其是小平头突然下跪的举动。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种场面,只会出现在古装电视剧里。 我能看出来,小平头面对老头时,流露出的不仅是害怕,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那种尊敬我当时真理解不了。 如果后来我没有拜师父,那么我想,也许到今天也不会理解。 此外这里可能会有人好奇,为什么老头这么生气,还一直说小平头丢人。 道理是这样的。 过去几十年来,南北派明争暗斗,见面比实力,背后拼手段,各种阴谋诡计,一向层出不穷,但唯独不会采用的一种方式,就是明抢。 别说正规军,懂点儿行的野路子也不会这么做。 这是盗门的底线。 否则大家都这么干,那这行就乱套了,就没人下墓了。 尤其是到了没码头的地方,甭管你北派南派还是野路子,更要本本分分,各凭本事吃饭。 这就好比你转到一个新学校,把校花拿下了,然后暗恋校花的人不乐意,来找你麻烦。 这种行为最让人瞧不起。 因为你要是真牛逼,就应该让人跟你屁股后头捡破鞋! 再不济你抓现形,把人堵洞里,然后任凭你搞三人游戏还是什么夫什么科的,也都算你有本事。 但如今我活儿都干完了,东西都搞出来了。 你却连我在哪干、怎么干的都不清楚,那还有什么脸面来找我麻烦?那你还干鸡毛的倒斗?直接奔金库使劲,不是更方便?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这样说大家应该懂了。 被松开后,老头绷着脸,对周伶拱手说:“实在对不住,老冯我管教不严,让元良见笑了。” 周伶揉了揉手腕,随后也拱了拱手,不过位置要稍微高一点。 “元良不敢当,南派打金尖,周伶,见过冯爷!” 老头瞥了一眼周伶的拱手礼,笑呵呵摇头说:“可别,老冯我就是个卖点刨坟的,当不起这个‘爷’字。” 周伶说:“谦虚了,山东地界,道上有名的眼把头,也就是德州定门眼、临沂灯爷、滕州瓦工刘,以及您济南冯抄手,若您都当不起一个爷字,叫另外三位情何以堪?” “呵呵…”冯爷坐到沙发上,一边点烟一边示意周伶落座,并说:“瓦工刘那瞎眼模糊的就算了吧,我倒无所谓,但不能……不能埋汰老王他俩啊。” 话到最后时,他明显停顿了一下,似是留意到了茶几上的样品。 “嗯,不错嘛~” 冯爷拿起那个十两束腰银锭,摩挲着表面的刻文连连点头:“好,好品相,这是搞了个窖?” 周伶摆摆手说:“没那么好运,就一个小坑,侥幸出了仨瓜俩枣,比不了冯爷山高水长。” “哦?” 冯爷一挑眉毛,似乎来了兴致,放下银锭指了指宝贝罐问:“一锅的?” “那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听说你们是青州下的铲,那一片我没少转悠,还真没见有这么个点子!” 一听这话,建新哥嘴就跟破棉裤似的,拍着我的肩膀就说:“那可不咋的,全靠川子,绝地下针,一杆子下去就见了……” 话没说完,他已然留意到周伶刀子般的目光,便收住声尴尬的笑了笑。 冯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看向建新哥,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小兄弟,这行里有深有浅,你最好多学学。” 当时我以为,冯爷是在说建新哥突然插嘴的行为,因为我也觉得他这么做不太好。 但实际上,建新哥所犯的忌讳,是漏底。 盗墓这行里,同行不乏碰面的时候,相互间也会交流很多东西,不过有两样是不会说的,一是看家本领,二就是曾经干过哪些点子。 这两样哪怕别人心知肚明,但却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建新哥这种做法,不仅周伶不高兴,冯爷也不会喜欢。 除却有炫耀的嫌疑之外,更主要的地方在于,如果冯爷知道点子在哪,事后一旦我们踩了水,我们势必就会怀疑冯爷,即便不是他干的,哪天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行了,我就不多废话了!” 冯爷清了清嗓子,看向周伶道:“虽说近几十年来,北派南派冲突不断,但我个人跟南派没什么仇怨,晓亮年轻,不懂规矩,是我御下不严了。” 说着他一拉抽屉,取出两沓钞票放到周伶面前:“一点意思,算我替晓亮赔礼道歉,不知周姑娘可否卖我个面子,别再找他的麻烦?” 周伶深吸口气,点点头说:“且不论冯爷拆得几道丘门,单凭这份态度,便不落北派的脸面!” 我本以为,接下来她要说一些钱就不收了、大家不打不相识之类的客套话。 没想到,周伶直接拿起钱来,举过肩头晃了晃说:“就依冯爷的意思,若是冯爷看得起,大家天南海北两边走,见面还是好朋友!” “呵呵,好说!” 冯爷笑了笑,站起来抱拳道:“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周伶同样起身抱拳,说了句留步。 随后她示意我装好样品,便直接往外走。 可不知怎么回事,收拾样品时,我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冯爷刚才看银锭的一幕。 隐约间,我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便下意识朝他看去。 不料冯爷也在看我,见我望来,就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这就搞得我有点尴尬。 于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毕竟冯爷这人看起来蛮好说话的,而且还这么守规矩,应该不至于背后玩什么阴的。 哪成想,这个念头出现了不到半分钟,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冲了个烟消云散。 当时我们出了大门,就见胡同里面,居然站着不下二十几号!手里不是镐把就是片刀!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章 出货 这群人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全抄着家伙,一看就是专业“办事儿”的! 我一惊,瞬间想到了什么,忙看向周伶。 果然,她脸上不见丝毫的意外。 见我们出来,为首一人开口问:“姓周?” 周伶点头笑道:“大早起的,辛苦各位了。” “拿钱办事儿,应该的。”那人摆了摆手,并说如果没事了,他们就先撤了。 刚刚那两万块钱一直拎在周伶手里,她直接递给对方说:“还要劳烦您留辆车给我们,另外,经十路上有辆江西牌照的猎豹,麻烦您给弄到市区,多出来的,算我请各位喝茶。” 对方点点头接过钱,挥了下手,人群便乌泱泱开始往出撤。 当时年轻,不懂江湖上的人情世故,所以我就单纯地以为,这群人就是冯爷交钱的原因。 后来我才明白,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作为混了几十年的老派把头,哪是区区几十号人就能轻易吓倒的? 他愿意让步,最主要的,还是在于周伶给他通了气儿,而且还安排这群人,等到他从德州赶回来。 否则就算不会闹出什么人命,只要这群人冲进院子,小平头他们就免不了挨顿收拾。 这么做算是给足了冯爷面子。 所以别看他掏了钱,但实际上,却仍是欠了周伶一个不小的人情。 因为对这种老派把头来说,名声和面子,往往比钱重要。 那群人留了辆长安面包给我们。 很破,看着跟出土文物似的,周伶好半天才打着火,不过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车了。 开了大概五分钟,建新哥闷闷道:“伶姐,我错了,我不该偷拿……” 周伶面色如常,把着方向盘没说话。 气氛逐渐压抑。 我寻思着应该说点什么,帮建新哥解解围。 不料周伶却突然问我:“平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一愣,不太确定的说:“伶姐,你问冯爷?” “对。” 我心道真是想啥来啥,便赶忙说出自己的想法,结果周伶却问我哪不对劲。 这把我给难住了。 毕竟我只是恍惚的有那么一种感觉,具体哪不对,一时间却说不上来。 于是我仔细琢磨起来,一遍遍回忆着冯爷看银锭的一幕。 忽然,我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 “伶姐,我感觉最先引起冯爷注意的,不是银锭,是宝贝罐儿!” “而且我觉的,他看见罐子那会,其实是非常惊讶的,但他却克制住没表现出来,然后他问银锭应该也是故意的,这就有点怪,我觉着他好像……好像有点不想让咱看出来他在惊讶。” 本来之前没想到这么多,但经过这么一分析,我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了。 冯爷在刻意的掩饰着什么。 虽然他表现的很完美,但打从他进屋后,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所以就被我发现了。 换句话说,如果他看见罐子时直接提一嘴,我肯定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毕竟那玩意挺少见的。 周伶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看来这罐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我心说难不成她打眼了,罐子很值钱? 但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我便问她接下来干嘛。 “不急…”周伶慢悠悠道:“冯抄手毕竟老江湖了,他有这么一号,就是因为做事谨慎,喜欢留暗中出手,即便这里边有什么猫腻,他也不会立刻行动。” “所以咱该干嘛干嘛!” “见买家,出货!” …… 齐水之滨,古韵泉城。 这座城市里,曾留下我很多回忆,而回忆开始的地方,在南郊宾馆。 午后一点,房间里陆陆续续来了四个人。 这里出了点小差错。 原本周伶只约了三个买家,一个济南本地人,叫郝建民,两个江西来的,王兴和乔志斌。 但乔志斌又带来一个叫黄波的本地古董商。 这人色眯眯的。 打从一进屋起,他那双贼眼就时不时的往周伶身上瞄,虽然我没事儿也看,但我完全是欣赏,跟他不一样。 对此乔志斌解释说,上午捡漏儿来着,担心刀子钝,就临时拉了外援,并一再保证不会出问题。 之前周伶说过,我们这次货杂,需要庄子对口才卖的上价钱。 原定三人里,郝建民是玩儿玉器和青铜器的,王兴主打瓷器明器,而乔志斌则是专收“红薯”的。 红薯就是窖藏货,即金银锭和铜钱。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的大头儿,主要靠他跟姓黄的。 再加上周伶和乔志斌合作过好多次,也就没说什么,直接示意我往外拿东西。 我第一件掏的是那件乳白色珐华香炉。 剥开泡沫纸的瞬间,王兴就猛地站了起来。 “嘶~” “好东西!” 他上手摸了摸,兴奋的问:“全不全?” “这是自然。” 周伶拿出相机给他看照片,王兴瞅了几眼,直接伸出两根手指。 周伶点点头没说话。 倒是黄波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呵,王老板真是豪气!” 珐华香炉属于五供中的一件,昨天拍照时周伶跟我讲过,这五样东西如果单卖,一件平均三到五万左右,合起来则能翻上一翻。 当然了,这是市场价。 我们作为一手货源,单件也就一到两万,合起来卖到十万就不亏了。 王兴直接给二十,不是因为他人傻钱多,而是他有经验。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他一见这东西,就猜到我们后边还有好货,所以先打了个样儿,这么一来,其他两伙人也就不好意思太抠搜,等再有适合王兴的,周伶则要让些价格还人情。 第二件只有照片,是玉如意。 郝建民不像王兴那么痛快,跟周伶磨了半天才给到一万七。 接下来就是他俩交替看货。 最后全套五供、青花梅瓶、渐变色琉璃盖碗以及其它器皿,王兴六十方一枪打了。 这个价格对我们来说不低,对他而言也有不小的赚头。 别的不说,只那一件梅瓶,他就能回本一半。 而且这还是当时的行情。 如果放到五年后,就算不是元青花,这件东西也能让他大赚一笔。 至于所有小件玉器首饰、文房四宝以及那枚云鹤纹铜镜在内,郝建民也是一枪打,共计十五万。 其中歙砚占了大头,一件就是六万。 这已经接近当时的市场价,郝建民肯出这么高,说明他手上肯定有专门收藏古砚的下家。 而我最喜欢的那枚红鱼带钩,居然才卖了六千块钱! 我心说等分了钱我就去找他,只要他别太过分,我就买回来! 见二人结束,乔志斌站起来搓了搓手:“诶哟喂,佢俚两个总算搞完哩哟,咯下子该轮到我哩哟!” “小伶诶,快些子把东西拿出来啵,也好让大家都开下子眼界噻!”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一章 陪葬 这次没再用我动手,周伶直接取出银锭放到桌子上:“带字的两个,不带字的九十八个,清一色的小十两,老乔你要全吃的下,就给个痛快价!” 成化银锭存世量不多。 按当时的行情,只要品相不差,单个往出放,无字的也能买到一万左右,有字的少说五万起。 而我们这批货无论品相还是包浆,绝对称得上顶尖,一般的窖藏货都比不上。 此外,宋代以后的红薯货,如果不是江口沉银那种露头就打的品类,基本是可以直接上拍的。 这么一来,尤其是有字那两个,溢价空间非常大! 乔志斌戴上手套,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便冲着黄波点了点头,完后他俩同时一甩袖子,当着我们的面玩起了袖里乾坤。 王兴嗤笑一声:“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名堂!” 看得出来,乔志斌给价很大方。 因为黄波一个劲儿往下压他的胳膊。 一分钟后,黄波笑嘻嘻开口说:“周小姐,按你说的,我们全要了,一百二!” 其实这已经达到周伶的最低价了,但眼下傻子也知道,肯定还能再高,于是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再加十?” 周伶还是摇头。 黄波咬了咬牙:“再加十!这回行了吧?” 不料周伶却看向窗外,慢悠悠说了句:“老乔,看来你这外援实力一般啊。” 黄波脸色上没了笑容:“周小姐,也别太过份,见好就收吧……” “哼!” 没等周伶说话,王兴冷哼一声道:“这什么意思?强买强卖?我可听说山东人最厚道了!” “有你啥事儿?!” “诶呀,好哩好哩!”乔志斌忙站起身挡着在他俩中间,同时摆摆手说:“一百五一百五,小伶诶,要得啵?” 周伶当即露出八颗牙:“成交!” 黄波明显不乐意,张开嘴就要说什么,但被乔志斌按住了。 随后周伶给建新哥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递给我。 我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对着话筒道:“二叔,南郊宾馆,过来吧!” 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我喊“二叔”,代表一切正常。 听筒中传来长海叔的声音:“一小时到!” 接下来就是要等他俩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乔志斌和王兴都说回房间等,而郝建民则说他还有事,直接取出钱递给周伶,说等东西到了,方便就送一趟,不方便就电话通知他来取。 这让我有点意外。 毕竟买货时这人一直抠抠搜搜的,没想到付起钱来却这么干脆。 下午三点半,钱货两清。 不知道是不是被乔志斌说通了,黄波又笑呵呵的嚷嚷着说要请吃饭,结果当然没人去。 我们怎么可能去? 我们要分钱啊! 整整二百二十五万,全是现钞,除了郝建民先给那部分,其余都是十万一大捆码在床上,看起来,真就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次成本不高,就按五万算。” “长海大哥,这次我支锅加卖米,咱们五五分账,我再要个零头,你们没意见吧?” 长海叔也不淡定了,喘着粗气说我:“川子,你……你算算……” 我能好到哪去? 明明小学水平就能算明白的账,我当时却不自信了,来来回回算了三遍才敢开口:“一、一百?” “嗯!” “嗯嗯!行!”长海叔嘴都不好使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里肯定有人觉得,我们的反应太夸张了。 可别忘了,那是二十几年前啊! 在当时,这个数字完全是多少人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而那天下午,却就那么真真切切的摆在了我们眼前,我们何止是激动地,我们完全是激动地恨不得跳楼! 随后大家浩浩荡荡,直奔银行。 我们四个的钱是在车上分的,本来长海叔要分我二十五。 但我死活不敢要。 我知道他们仨一直是平分。 但我有自知之明,他们毕竟一家人,而我又刚入行,所以我之前就想着,能分我个小零头,那就不少不少的了。 结果长海叔执意要给这么多,我俩都撕吧起来了! 最后是周伶给拍了板儿。 她说我刚入行,分太多钱对我其实不算好事,于是说了个有零有整的吉利数。 十一万六千八。 虽然比长海叔分配的少了一半,但我很知足,觉得心里踏实! 在银行时,我本想给奶奶汇钱,但长海叔说不行,他说我们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现在打钱,奶奶指定会怀疑我在外头干什么坏事。 我一想也对,就留了一万块零花,其他全存了起来。 …… 存完钱后回到车上,周伶开口道:“长海大哥,接下来你们什么打算?” “伶姐你的意思是?” 长海叔他俩还不知道罐子的事儿,周伶就简单交代了一遍。 一听说建新哥偷拿,长军叔当场火了,揪住建新哥就要打,还好周伶及时拦住了,她说:“建新虽然有错,但也算是歪打正着,否则咱还发现不了这上的猫腻。” “我是这么分析的,能让盗墓贼动心东西的就三样,古董、古墓还有钱,这三样老太监墓里都没了,罐子本身也不值钱,那么,除了‘太监’这个信息,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信息?” 我们都是一脸懵。 我问:“伶姐,太监算啥信息?” 周伶一笑,轻轻说了两个字。 “陪葬!” 见我们还是云里雾里,她解释说,如果没发现冯爷的异常,她也不会往这上想,如今可以肯定,老太监墓绝对不一般,而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信息,老太监墓的特殊之处有四点,分别是王命修墓、位置反常、越制以及厚赏。 对于明代太监来说,后两点不算奇怪。 至于前两点,周伶觉得,既然是王府指派修墓,那么他葬在那个地方,如果仅仅是为了防盗,多少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她推测,搞不好,这老太监是在给某位王妃、藩王子女甚至是某位藩王陪葬! 陪葬并非殉葬。 不一定要立刻追随主人去死,也不一定要和主人葬在一起。 举两个例子,程咬金和长孙无忌。 这俩人去世的时间,都在李世民之后好多年,且下葬位置距昭陵也都有一段距离。。 这就是典型的陪葬。 当然目前这都只是猜测。 具体怎么回事,周伶需要得考证一下,并观察观察冯爷的动向才能完全确定。 听完之后,我们都被她这番分析惊得不行。 不过吃惊归吃惊,细一琢磨,却又感觉她说的有理有据。 见我们消化的差不多了,周伶继续道:“其实这事儿赌的成分很大,搞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但如果赌对了,那绝对是大坑,至于冯抄手那边,用不着担心!” “怎样?” “咱是就地散伙,还是继续合作?”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二章 送货 长海叔完全没犹豫,当即表示愿意。 毕竟一个太监墓就干了一百,这要真是个陪葬的配菜,那主菜得出多少货啊! 况且这趟拼车,大家相处的也很融洽,目前既然各自都没新点子,那没道理不继续干。 于是周伶直接分配了任务。 她负责去打听消息,查查资料什么的,长海叔他俩则要去开辟个据点。 因为这事儿一时半会根本望不见头,住宾馆就不方便了,得租房子,对应的生活用品也都要准备一番。 至于我俩,一件事——送货! 郝建民是本地古董商,有自己的店面。 位置大家应该都听过,就在号称“济南潘家园”的英雄山文化市场。 我俩也是到了才知道,原来这里和南郊宾馆只隔了一条马路,走着也才十多分钟。 不过那时候,文化市场正处在大规模建设时期,随处可见拆改建,满眼都是脏乱差,再加上我们赶到时已经过了五点,很多人都开始收摊了,看着就跟沦陷区难民逃荒似的。 我跟建新哥转了好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找见一处挂着“宝润斋”字样的小门脸儿。 初看不大,也就七八平米。 正中间是一堂桌椅,两侧是多宝阁,瞅着跟寻常古董店没区别。 但进来后才发现,右侧靠门处,还有个不到一米宽的通道,由于店门是朝里开的,门一开,门板就会挡住通道口,不进屋根本发现不了。 所谓“门道门道”,这个词在郝建民店里,就以这种方式具象化了。 不能说玩古董的底子都不干净,但基本搞这种花活儿的,手上都会沾点灰。 当时郝建民有客,安排我俩在外头先坐会。 送货就是这样。 并不仅是送到就完事儿了,必须得等买主过眼,确认没问题才能离开。 古玩行里,不少人都在这上吃过大亏。 甚至你一个不注意,货就被掉包了,完后人家不但说东西不对,还要反咬你一口,说你找事儿。 当然郝建民肯定不至于,否则周伶就不会让我俩送货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人西装革履,相貌堂堂,看着似乎很有钱,见到我俩时,还微笑着主动点了点头。 送走他后,我们跟着郝建民穿过通道,里头果然别有洞天,是一间二进格局的茶室,古香古色的非常讲究。 郝建民很客气,给我俩沏了茶才开始看货。 我一直惦记着带钩,但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直接问,保不齐他会狮子大开口。 于是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说辞:“郝老板,我刚入行,是个门外汉,您看您方便给我长长行市不?” 郝建民不疑有他,笑了笑便道:“刨除一些特别的物件,你们这行出货,基本在市场价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我们出的时候,大概就是加两倍的入手价。” “不过嘛,具体的出价得根据买家看,像刚才那位姜老板,有钱却不懂行,往往就会狠一点,反之就得本分一些,这要说起来,学问就大了,你不在这行里混上些光景,是不好入门的。” 我心说红鱼带钩他是六千收的,要是他没蒙我,那卖价不就得一万八? 我感觉有点贵。 因为我当时的心理价位是八千块钱。 “那我们这批货,您一般多久才能出掉?” “不会太快。”郝建民指指桌上的物件,说我们这都是热乎的生坑货,如果不急着用钱,肯定要留一段时间,盘一盘再出掉。 我眼珠滴溜溜一转,又“老老实实”的说:“对不住啊郝老板,我啥也不懂,问题可能有点多,这个生坑,还有熟坑,他们之间啥区别啊?” 其实这个概念周伶给我普及过。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没见过实物,不太好判断。 郝建民一拉抽屉,掏出一件螭纹鸡心珮。 “这个!” “这个就是老坑了,没事儿,你不用拘谨,上手感受感受。” 随后他竹筒倒豆子,直接说起了盘玩的大概周期、方法、注意事项之类的,完全没再用我多问。 听完后,我暗自一喜。 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内他都不会卖掉带钩了! “对了,有个事儿得跟你们说一下。” 郝建民动作一停,看着我俩认真道:“你们回去后提醒周伶,黄波那人不地道,今天你们那批锭子,他算是吃了点小亏的,搞不好会暗地里使绊子,你们尽量多加点小心。” “使绊子?” 建新哥眼睛一立:“咋使?举报我们啊?” 郝建民噗嗤一笑:“那哪能啊?举报你们他不也得跟着进去?不过这人一肚子坏水,可能……” “爸!我要转学!” 突然! 伴着一声呼喊,一个女孩噔噔噔冲进茶室! 她一把揪住郝建民的胳膊,急赤白脸的说:“爸!我受不了了!你说我妈咋寻思的,非让我上这个熊高中!就我这两下子,一天天跟听天书是的!上了也是白上!我要上技校儿!你快回家跟……” 话音骤然一听。 女孩忽然发现侧面还有俩人,俏脸腾的一下红了。 郝建民也有点尴尬,连忙把她领进里屋。 他俩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见了。 女孩叫做郝润,学习不好,但她妈一门心思让她上高中,花了好些钱才塞进去。 原本扛了半年,听天书也听习惯了,但最近一些在技校的同学告诉她,技校课轻松还自由,所以她心里就长草了,就想转学去上技校。 郝建民不劝还好,一劝,闺女呜呜的就哭上了。 这下他货也顾不上细看了,匆匆扫了几眼便关了店门,领着闺女吃大餐去了。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我不觉五味杂陈。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她永远也想象不到,开学那天,我一个人窝在秸秆堆里,是种什么滋味儿。 “川子!” 建新哥突然问:“你说郝建民黑不出溜的,咋生出这么俊的姑娘?” 我一愣。 靠,确实啊! 郝建民不仅皮肤黑,长相也很普通,如果他不说话,看上去跟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两样。 郝润就不同了,白白净净,相貌非常俊俏,虽然说起话来憨憨的,但两人站一块堆儿,咋看也不像是一家的! 不过凡事得往好了想,我摆摆手说别瞎琢磨,这种事儿可不兴说,没准是随她妈呢。 “我看够呛!”建新哥撇了撇嘴。 这时,长海叔打来电话,房子租到了,距离不远,就在一公里外的乐南小区。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三章 消息 长海叔租的是一处小三居。 房子已经空了一年,也不知道前任屋主是干嘛的,屋子里头破破烂烂,还有一股怪味儿,我跟建新哥回来的时候,他俩还没打扫完卫生。 “三叔,咋租这么个地方啊?” 建新捂着鼻子问:“我看这小区也不赖,就没好点的房子么?咱这会又不差钱。” “没招啊!” 长军叔边擦地边说:“周伶让找文化市场附近的房子,我跟你二叔看了好几处,就这一处二楼没啥邻居,而且够大,二哥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清理清理,能将就住就行。” 我想了想问:“长军叔,没邻居的好处我明白,但为啥非得是二楼啊?” 长军叔头也不抬的说:“因为二楼好跳!” 我一愣,心里大呼牛逼二字,这就是江湖经验啊! 虽然未必用得到,但必须提前安排好。 正琢磨着,一股异香飘来,闻着有点熟悉。 我一抬头,就见建新哥不知从哪搞了根筷子,正拿着宝贝罐往出剜粉末! “卧槽!你干哈啊?” “我熏熏厕所,太他妈味儿了!” “不是……” 没等我说完,建新已经剜出一大块粉末丢进马桶里,完后他夸张的闻了闻,兴奋道:“行哎!这玩意真管事儿!都闻不见臭味儿了!” 我皱了皱眉,不由得想起梦到老太监的事,感觉这么干多少有点不合适。 不过也还真别说,打从他把粉末弄出来,也就十多秒的功夫,不光厕所,屋里的异味儿都驱散了不少。 建新哥突发奇想,跑过来道:“川子,赶明儿咱研究研究这粉末咋做的,开发个空气清新剂,没准也能发财!” “就叫…嗯!就叫‘太鸡牌’除味剂!” “太极牌?” 我问又不是急支糖浆,为啥叫太极牌。 “你听错了!” 建新哥猥琐一笑:“不是太极,是‘太鸡’,太监的xx!” “我擦,你……” 话一顿,我瞬间想起了什么,赶忙问:“对了,这里边的东西呢?不是叫你扔了吧?” 早起发现罐子里没那东西时,我们已经被小平头抓住了,没机会问,后来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导致我现在才想起这茬儿。 “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xx啊!太监的!” 他看看我又看看罐子,有些茫然道:“这我哪知道,又不是我第一个打开的!” “……” 在建新哥以自己未来儿子菊部做保证的情况下,我确信他没打开过罐子,那么问题来了,罐子里的东西,究竟去哪了? 这个问题曾一度困惑我好些日子,时间长了才渐渐淡忘。 直到几年后,我在潘家园碰见一位老前辈,偶然聊起这个话题,才解开了疑惑。 其实很简单,缝上了…… 毕竟古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太监地位低下,但最后也要完完整整的上路。 而这一步要等到装殓的时候才完成,所以陪伴太监多年的宝贝罐子,就会跟着埋进棺材。 大概九点左右,周伶回到住处。 我立刻跟她说了郝建民的提醒,不料她完全不在意,她说二百万都不到的买卖就能急眼,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平时加点小心,兵来将挡就行了。 然后我们问她有没有什么消息,她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问我们先听哪个。 我想了想,就说先听坏消息。 周伶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道:“坏消息是,除了能确定下令给老太监修墓的,是初代德王以外,别的啥也没查到。” 她解释说,青州虽是衡王封地,但修墓的时间点属初代衡王时期,这人以遵礼守制和低调谦逊著称,仅越制这条就对不上,而老太监那批银锭又出自济南府,所以符合条件的,只有济南的德王。 但在查阅了《明实录》、《济南府志》、《德县志》、《历城县志》等诸多有关初代德王的资料后,却没见到任何关于胡姓老太监以及修墓的只言片语。 “伶姐,这不算坏消息啊!” 建新哥兴奋的说:“咱知道是谁给他修的不就完了!既然这个德王给他修坟,那没准他就是给德王陪葬,咱过去找不就得了?” “哼!你想的倒挺好。” 周伶白了他一眼道:“德王墓葬群号称‘小十三陵’,就在济南境内,早在七年前就被掏干净了,至今都不知道谁干的!” “还过去找?” “真那么好找我用得着查资料?” “没足够的信息就去找坟,跟你们在承德刨烽火台有啥区别?你就是打十年探点,都未必能戳见一块花土!” 被怼了,建新哥满脸通红,便郁闷的问:“那…那好消息是啥啊?” 周伶会心一笑:“下雪了!” “下雪?”我们四个不约而同的重复了一遍。 “对!而且还是场大雪,几乎覆盖潍坊全境!” “不是?这算啥好消息?咱又不种地!” 建新哥话音未落,我已经反应过来了,连忙举手说:“伶姐,是不是因为下了大雪,冯爷那边就不好找墓了,咱的时间也就更宽裕了?” “聪明!”周伶打了个指响,老神在在道:“等到雪化干净,少说也得十几天,到时山谷里半点痕迹都剩不下,别说他冯抄手,就算把北派姚师爷请来,也甭想轻易找到!” “那咱接下来干嘛?”长海叔问。 “等等看吧……”周伶伸了个懒腰,“这几天都没少受累,正好借这个机会歇一歇。” “济南好歹是省会城市,明天大家各自逛逛去,放松放松!” 不知道为啥,一说到逛,周伶瞬间变得兴奋,我虽然也想去玩,但没像她似的,眼睛都冒绿光了! 这种情况,我后来也从其他女人身上见到过,至今仍表示不太理解。 我认为这是世界一大未解之谜…… …… 第二天吃过早饭,长海叔问我济南有没有值得逛的地方,我对老舍的《趵突泉》印象很深刻,就提议去看看。 于是我们一行四人,浩浩荡荡杀向了趵突泉。 然而万万没想到。 停喷了! 当时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追着工作人员问这怎么还能停喷? 结果人家满不在乎,说去年三月份就停了,快一年了! 而且那地方跟老舍描写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市场,没有茶棚,也没有一声“哟”要唱几分钟的梨花大鼓…… 十五块钱的门票,就看了个小水塘! 不过虽然没达到预期,但毕竟也算旅游了,在一个拍照大哥的推销下,我们背靠着趵突泉,拍了张合影。 那张合影我至今还保存着,每年都会拿出来看一次。 然后我们跟拍照大哥打听了一下,去了泉城路,一是建新哥要买手机,二是长海叔说我衣服太旧了,要给我买些新衣服。 没出正月,年味还在,泉城路非常热闹。 长海叔豪掷五千大洋后,建新哥如愿以偿的换了摩托拉拉,我也买了人生第一步手机,诺基亚5110,不过那时办号比较麻烦,排队人也多,我俩一直到下午四点才办完。 眼瞅着夜市摆起来了,我和建新哥都有点意犹未尽,想再逛会,但由于大包小包的东西太多,长海叔他俩就先回去了。 村里长大的孩子,从没逛过夜市。 好多小玩意儿都新奇的不行,更何况我们有钱了,基本上见啥买啥! 然而,就在我俩逛完舜井街,想再进芙蓉街逛逛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四章 追赶 当时我俩刚进芙蓉街,我见有个卖绳编,正想上去看看,建新哥却突然拽住我。 “川子,”他朝着右侧扬了扬下巴,“你看那人,是不是郝建民他闺女?” 我侧过头仔细一看,还真是。 右侧巷子里有家餐馆,叫啥记不住了,郝建民她女儿就在餐馆门口,但却是被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子架着往出走,看着像是喝多了。 正疑惑时,餐馆里又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回过身站定,掏出几张钞票递给那女的。 然后那女孩儿的行为就有点怪了。 她接过了钱,在男的正要往出走时,却拽住他的袖子,神色哀求的说了什么,距离远听不真亮。 啪—— 这下听清了,她挨了个大比斗! 我平常只是没建新哥那么多花花肠子,但可不是真的屁事儿不懂,面对这种情况,傻子也猜到是咋回事儿了。 建新哥问我:“川子,这闲事儿咱管不?” “艹,你这不废话么!” “郝建民咱咋说也算认识,没碰见就算了,碰见了不管,她要真叫人嚯嚯喽,我得比看一百遍《神雕侠侣》第八集还难受!” “卧槽!你特么别提这个,你提这个我心里有阴影!” 说话间,我跟建新哥快步追了上去。 但跑到巷口时,却见对方已然上了一辆出租车! 建新哥立即站到路边招手。 但越到这时候,这群出租车就越不给力,一连三辆都没停,第四辆倒是停了,但却不是出租,而是一辆黑三轮儿! 往后一瞅,目力所及内一辆出租也没见到,我跟建新哥一咬牙,直接钻进了三轮车! “老师儿,上哪去啊?” “大叔,快点开,给我追前头第四辆出租车!” 噌——! 三轮儿一脚刹车钉在了原地! “啥?” 那大叔回过头,满口方言味儿:“老师儿你这不是扯犊子嘛,俺就两条腿儿,还能撵上人家那四个轮儿的呀!” “艹!走啊!别特么停!先往前走!”建新哥急了,狂锤挡板! “你揍啥?可别给俺敲毁喽啊!你要再敲……”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掏出两张钞票递出小窗。 “快追!追上我再给你二百!” 他瞬间面色一变,接过钱后,沉声说了五个字。 “恁俩坐好喽!” 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坐三轮儿被诓到,刹那间的猛烈提速,导致我猛地摔向了后座,头也磕到了后玻璃上。 还好那种黑三轮的玻璃都是塑料的(也有可能是亚克力),不然这一下绝对撞碎! 揉了揉头,我说:“快给郝建民打电话!” 建新哥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动作直接一僵:“艹!虾米了!还没激活!” “……” 当时车厢里,全是我俩嘬牙花子的声音。 那年头就是这样,开通电话卡后不能立即激活,一般要等六个小时左右,这还得是你上午就办完,如果是下午,激活就要顺延到第二天,也就是说,当时我俩除非报警,否则只能靠自己了。 “没事儿!” 建新一摆手,眼神逐渐凶戾:“那几个小子,咋也不至于在车上就怼咕郝建民他闺女,只要咱别跟丢,车一停我就叫他仨断子绝孙!” 我没说话,暗暗攥了攥拳头,心里也是这种想法。 一通狂蹬过后,三轮儿已经超越了之前开过去的三辆出租,驶出了泉城路。 司机大叔气息微喘,扭头问:“老师儿,恁刚说第四辆,这前头有仨出租,是哪辆呀?” 不用他问我俩也看见了。 一出泉城路车道就变宽了,也他妈不知道哪冒出来俩死出儿,三辆红色夏利并排走在了马路上。 真是气人! “靠上去!靠上去我们看看!” 我俩挤在小窗口,瞪大眼睛张望着。 天太黑了,距离也远,看不太清车具体里啥情况,但能分辨的出来,只有左侧那辆是满员,应该不会差。 继续追赶了几百米,趁着对方等红灯,司机大哥一鼓作气,直接追到到了车后。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我俩都确定,后座中间那个歪靠着的脑袋就是郝润! “川子,要不趁现在……” “不行!”我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周围人太多,打起来肯定会招来警察!”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二币,一门心思就特么知道动手打架,其实这种情况,我俩下车随便冒充个表哥表弟的,吓唬吓唬,事情也就解决了。 这时司机大叔拿着帽子,边扇风边问:“老师儿,还撵不撵了,不撵恁就下车吧,没多远,那二百不用给了!” 话音未落,绿灯了,我俩赶紧叫他继续。 但随着进入主路,出租车速逐渐提了起来,眼瞅着距离就拉开了。 “卧槽!大叔,跟住啊!” 天冷,热气不断从大叔的领口冒出来,化作阵阵白烟飘散。 猛蹬一阵过后,距离越来越远,他大汗淋漓的说:“不中!撵不上啊,要不恁俩换辆车吧?” 这我早想到了。 可真就跟他妈见了鬼一样! 我东张西望的看了一路,硬是没瞅见一辆挂空车标志的! “别介啊大叔!这周围哪有车换?” 我大声说:“大叔!我妹子让小流氓灌醉了,就在前辈那车上,大叔你帮帮忙,坚持坚持,有车了我们立马换!” “咋?” “有这事儿啊?” “那恁俩瞧好吧,俺今儿个就是把腿儿给蹬折喽,也不能叫这车把俺给落下!” 说话间,大叔侧脸涌现出一抹狰狞,撅起了屁股。 随后马路上便出现了一副奇景——他跑,他追,他白烟乱飞! 山东自古出豪杰。 此话诚不欺我。 那天晚上,大叔是真不含糊。 他一直没让出租车脱离我们的视线,始终死死跟在后面。 当年在济南好多这种黑三轮,我想我们碰到的,必是行业翘楚,轮中之王! 终于,快到经十路时,出租车尾灯一红,缓缓靠在了路边,我们依稀望见,三个小流氓将不省人事的郝润,从车里搀扶了出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五章 解救 “老…老师儿……用帮忙不?” 下车后,司机大叔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谢谢啊大叔,我俩就行,麻烦你了!”我掏出三百块钱塞给他,让他在这等我们一会。 “哎,要不帮恁俩报个警啊?” 当时我俩都窜出去了,但一听这话,又连忙停住脚步:“不,不用报警!” “啊?为啥?” 见他脸上略过一丝狐疑,我眼睛滴溜溜一转,退回来压低声音说:“大叔你想啊,报警抓了他们,那最多蹲个拘留,出来不还是要害人么?我俩上去,直接废了他们!” 他一惊,脸色微变:“小伙子有血性,说滴挺对!” 随后只听吭愣一声,他从座后抽出了根拇指粗细的螺纹钢递给我:“拿着!” …… 郝润被他们架进胡同里一家小宾馆。 没名字,就是“宾馆”俩字。 就用那种霓虹管灯做成的招牌,发着红光,看起来会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前台是个二十来岁的小胖妞,一见我俩进来便招呼道:“呦?恁二位住店呀?” “不住,找人!” 她一看我俩气势不对,正要说话,建新哥砰的一下,直接拍在前台五百块钱,横不溜眼的问:“哎!刚那三男一女上哪屋了?” “二……二零三……” “嗯。”建新哥一点头,又拍上去五百:“不想惹麻烦,就给我鸟悄的啊!” 刚踏上楼梯,此起彼伏的交流声便传入耳朵,给人感觉似乎所有房间里都在打扑克!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附近有个笑区,那群初尝人性奥妙的小年轻们,已经憋了一个假期,所以一到开学,便纷纷迫不及待的跑出来释放青春活力了。 待上到二楼,发现根本不用问。 因为一开始负责架着郝润那俩小子,正满脸淫笑的堆在门口听声儿。 说时迟那时快! 建新哥走上去薅住一人的头发,同时抬腿踹向另一人胸口! 噗—— 对方倒退着摔进墙角,身子当场佝偻成了虾米! 被薅住的那个正要反抗,鼻子便撞上建新哥的膝盖,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垫炮儿! 与此同时我一个助跑,身体原地起飞!砰的一下撞开了房门! 房间中。 那小子正在褪郝润的裤子,突然吓了一跳。 惊怒间他正要开口,我当即一钢筋招呼上去! “卧槽!” 砰—— 我以前一直用砖头,如今第一次用钢筋,担心出事儿就留了力。 见没能开瓢,我顺势又补了一脚将他踢翻! 而后我视线一转,就见郝润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棉服被脱了,毛衣也被推到脖子处,露出了一对小衣服包裹着的双胞胎。 嗯…… 相当晃眼! 而且左侧上还有颗小巧的黑痣,看起来十分醒目,后来我听说这种痣有个名堂,叫桃花痣,也叫财痣。 一瞬间的分神过后,我赶忙把她毛衣拽下来。 其间必不可免会有触碰。 估计是从小不愁吃喝的缘故,发育的比较好,感觉没有周伶那么喧呼。 郑重声明! 我可不是故意的!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没啥事儿吧?” 建新哥走进来,一只拳头上沾了点血。 我摇摇头说没事,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扒呢。 “艹,你们他妈谁啊?” 这时候,被我踹翻的那小子抠着床坐了起来。 “你爹!” 建新哥嘴里蹦出俩字,一个飞脚招呼上去,然后又是一顿胖揍。 我俯下身嗅了嗅郝润,没什么酒味儿,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非常好闻,但看她跟死猪似的,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便猜测大概率是被下了什么迷药之类的。 俗话说死沉死沉的,我那晚算深有体会。 郝润不胖,但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七,体重大概能有个一百斤。 我上初二时背着家里去镇上搬过水泥,水泥就是一百斤一袋,却显着比郝润轻多了。 从房间到三轮儿上,充其量儿也就七八十米,我跟建新哥又是抬又是背,着实费了把老劲! 上车后我从郝润棉服里翻出了手机,开开机后还没来得及翻通讯录,郝建民电话就打进来了,简单叙述下事情经过,我一抬头,看见了省立医院,于是就说先送医院,让他来医院找我们。 很快,也就是刚挂完号,郝建民便风风火火跑进了急诊大厅。 还别说,父女俩虽然长得不像,但着急时的那股劲头儿却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片刻过后。 事情搞清楚了。 郝润是去给她同学过生日,大概率就是那个勾搭她上技校的同学,不想却被人暗中下了套。 得亏撞上了我俩,算是虚惊一场。 看了看尚未苏醒的女儿,郝建民拉住我的袖子,示意我借一步说话。 我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问啥了,便十分认真的说:“放心吧郝老板,我俩是紧跟着进的屋,就脱了件棉服,您闺女一点亏都没吃。” 我没说实话。 因为我觉得,郝润虽然没受啥实质性伤害,但毕竟也是被占了点便宜,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好比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突然!一只癞蛤蟆跳脚面子上了,不咬人,但是它恶心人! 关键我特么不是也看了么! 虽然完全是被迫的,但还是不说为妙。 郝建民信以为真,感激地语无伦次,那架势就差当场给我俩磕一个了,而且他一再强调,以后在济南,有啥事儿就找他。 说实话我当时想提带钩来着,话都到嘴边了,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我知道如果我当时提出来,他肯定不带打锛儿的,而且一分钱都不会要,但我感觉那么做会让人瞧不起,就盘算着等过些日子再说,反正带钩他一时半会儿又卖不掉。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毕竟郝润全须全尾儿的,也没出啥意外。 但不久后我才知道,郝建民,真特么不是个善茬儿啊! …… 后续几天建新我俩把济南城玩了个遍。 逛景点、穿牌子、吃大餐……几乎玩疯了,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得有一万大几,这得亏是那年头物价低,要放现在,估计能把我俩手里的钱给花光! 其间郝建民打了几次电话,说要请我们整个团队吃饭,但周伶不去,我俩也就统统拒绝了。 这天晚饭后,周伶再度把大家聚在一起。 几天来她也没光顾着放松,又查阅了不少资料,不过依然没什么发现。 于是周伶转换了个思路。 她分析说,如果老太监的确是陪葬,根据其死后荣宠程度来看,正主儿生前地位肯定也不会低,那么,参考她之前推断老太监墓有货的逻辑,如果这个正主儿真的存在,那绝对也是个大工程。 这种工程可不是几个月就能完事儿的,工期都得按年算。 少则三五载,多则十几年也不甚稀奇。 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墓的工期,基本上是可以和进修期限划等号的。 当然前提你得是主谋,而且身上没其他事儿。 因此一旦有哪位朋友发现了一处大坑,估算一下工期大概就能知道,如果干了需要进去多久了。 所以啊,一定要遵纪守法,否则一不小心,往往就是三年起步…… 言归正传。 按周伶的意思是,既然是个大工程,那就得干个几年,其间必定会从地方抽调人力物力,时间一长,不可能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目前年限区间大概是可以确定的,即成化到正德这三代,而庙镇在明代属益都县。 所以只要大量翻阅对应时间段里,益都县范围内的一些县志、杂记、手札甚至家谱一类的古书老本,必定会有所发现。 这个办法很多同行都会用,我将其称之为“博古通墓法”! 而同行里用的最好的,我认为应该是孟老大。 由于惯用此法,他收藏了很多古籍,导致叔叔去抄家的时候都被震惊了,直夸他是个很有学问的盗墓贼。 此外这办法还有个好处,就是容易搂草打兔子,获得一些意外发现……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六章 发现 按照这个思路,周伶从新作了部署。 长海叔我们负责“铲地皮”,就是去青州收老书古本,周伶则留在济南继续查资料。 不过长海叔考虑了一下,说收书他俩就够用,让我和建新哥留在济南,一方面我也可以帮忙查资料,另一方面,我俩年纪虽小,但毕竟是男丁,留在周伶身边也方便照应。 周伶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不熟悉古董行的朋友,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要留在济南查资料,去青州边收边查不是更方便么? 这是因为,济南英雄山文化市场,是除上海文庙以外,整个华东最大的旧书交易市场! 换句话说,这里保有的青州古籍,根本不比青州本地少。 所以打从第二天起,我和周伶就泡在了图书区。 泡图书分人。 对于不爱看书的建新哥来说,他只坚持了一个小时就开始打哈欠,然后找个借口就掉头跑了。 但对于能投入进去的人,我觉得,只需要半天时间,他就会上瘾! 废寝忘食都懂吧? 这话完全不夸张,因为真的会忘记吃饭。 或许这就是“精神食粮”一词的来源,当你被某一段文字吸引,你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这一点懂的人自然懂。 我觉得大家都懂,因为不懂的人,应该只喜欢泡妹子,而不会来看小说…… 各类古书中,我尤其喜欢看的是个人札记。 就记载老太监墓那个匠户写的那种。 哪怕就是流水账也不例外。 不是因为这里边可以发现古墓信息,而是看这种札记,你能了解到一位古人某一时段,甚至是一生的经历。 对此,我愿称之为——穿越时空的相遇。 这话说起来或许有点大,但很贴切。 一旦你沉浸在某位古人的生平中,你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活了,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尽管不能对话,但却能依稀感受到,他的这一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所以各位要是有机会,也推荐多去看札记。 真的,特别有意思。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其间辣眼睛之处,完全是数不胜数…… 泡图书区也需要技巧。 毕竟光看不买,是个人就烦,所以你还得会点套路。 这个要自己摸索,这方面我的总结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三分翻看三分拍马,两分挑刺一分虚夸,最后一分不问价。 因为问价不买,你就属于找茬。 刚泡那几天我就没少挨骂,是纯靠没脸没皮扛下来的。 此外古书大多都是残缺不全,稍不注意就容易损坏,这个没窍门儿,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好在当年图书区那些老板们,大多在四五十岁以上,一般很少跟我一个半大孩子较真儿,说两句也就拉到了。 现如今,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他们大概也都退休了,大家如果有曾在那做过买卖的亲戚朋友,不妨跟他们提一嘴“厚脸皮的小东北”,或许他们回忆片刻,还能依稀记起一个头带耳套、穿美邦棉服的男孩儿来…… 十几天后,事情终于出现了进展。 那天是周六,市场人很多,我在看一本名叫《花间赘语》的老书时,发现其中两段文字有点特殊。 当时看了很多遍,原文大致是这么写的: 昔日于香韵楼,未及须臾而疲敝难兴,竟为惋兮所哂。彼焉知吾方愈于旬日之寒疾,元气初复,神姿未振。洎乎立夏,经半月之养息,精盈气满,誓展雄威。 乃至,忽见同窗吴敏行。敏行,益都人氏。吾问其所以至济南者,对曰王府有召,征其家六十顷山地,唯偿以三十亩水田。见其忧然于色,吾劝其宜知进退,遂使惋兮相伴,乃稍悦。吾以为,此人贪而无厌,佯作怨怼。山地奚用?岂若三十亩水田之饶裕乎?真愚陋之徒也! 原文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好在看了十几天的古书后,我已经基本克服了阅读障碍,而且只要不是特别晦涩的文章,大多都可以做到直译。 不过前边那段没啥大用,各位就自己脑补吧,咱只翻译一下后半段。 大意是:“到了之后,却看见同窗吴敏行,敏行是益都县人,我问他怎么来济南了,他说王府召见,占了他家六十顷山地,却只给了三十亩水田做补偿,我看他愁眉苦脸的,就劝他要知道进退,还让惋兮去陪他,他这才高兴了一些。” “要我说,这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山地有鸡毛用?哪有三十亩水田香,真是个傻比!” 当时我理解意思后,不由得浑身一震! 而后连忙从头开始翻看,很快确定了这段记述发生的具体年限——成化十三年! 这个时间点曾出现在那批银锭上,周伶当时就推侧说,老太监就是这年退养的! 而文中虽然没提到具体是哪个王府,但当时济南就藩的亲王就只有德王一个。 也就是说,这一年德王曾经在青州征地。 而且,征的还是山地! 王府要山地干啥?除了修墓,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想到此处,我立即大声说:“老板,这本书我买了!” 由于一直蹭书看,没少挨挤兑,今天难得出回血,我话也讲的豪气干云,恨不得整个市场的人都听见。 “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 同理,书摊老板见我要买,也显得很惊讶,接着他瞟了一眼书名,便露出了一抹坏笑。 “我说小东北,这书你看的懂么?” 他有这种表现,并非是他思想有多猥琐,而是这书太过下流。 这书作者叫边沐阳,由于家中有祖业,中了秀才后就没再继续试举,而是做起了包租公。 俗话说饱暖思银欲。 这货家资殷富,继承祖业后就直接玩嗨了,整日花天酒地,窃玉偷香,以至于四十三岁就嘎了。 而这本书,就是他流连于各种勾栏场所的飘飘日记! 怎么说呢? 就很黄很猥琐! 各种淫词滥句,着实不堪入目,我本人是十分抵制的,大家也不要看这种书,要多多传播正能量! 而且这种书基本没什么史学价值,老板要价二百块,我价都没砍,直接买了,完后他便拿我开涮,倒找给我十块钱,跟我说去买包纸巾再开始看! 哼! 纸巾奚用? 岂若冒大泡儿之古墓饶裕乎?真愚陋之徒也! 那天周伶没在市场,因为此前长海叔送了一批旧书回来,所以那几天她一直在住处看。 我当时兴奋极了,接过零钱便迫不及待要的往回跑。 不料刚迈开步子…… “哎!你等等!”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七章 少女 清越的呼喊从身侧传来。 我下意识扭头看去。 大概三米开外,一个少女亭亭玉立。 是郝润。 我前后左右看了看,感觉她不是在喊别人,便指指自己:“叫我?” “对!”她快步跑到我跟前问:“那个…之前你给我爸送过货,是么?” 郝润个头是真高,由于当天她穿了低跟,基本上就与我平视了,再加上那双大眼睛总是直勾勾盯着我,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好吧我承认,我只有一米七三…… “昂,咋了?” 说着,我不自觉挺了挺胸,尽量让自己显得挺拔一点。 郝润却倏地收回了目光,她看着地面,小声问:“那…那之前,就是…就是你救了我,对么?” 话到最后,她脸色微微泛红,声音也几乎噎进了嗓子眼儿里。 郝润一提这个,我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双胞胎还有那颗痣的模样。 “啊…没事儿!不用谢!” 她脸更红了。 她抬眼瞅了瞅我,别过头嘀咕道:“人家还没说谢谢呢……” 傻小子不解风情,哪懂得欣赏什么少女娇羞? 我挠挠头便问:“你到底有没有事儿,没事儿那我先走了!” 说完我就准备离开,郝润却再度把我叫住:“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我跟着郝润一路来到市场北面,就是原来早市那片,不过当时早市早就取缔了,都是杨树,零星有几个大爷在那遛鸟,相对没什么人。 郝润溜溜达达来到一颗树下,却不说是什么事儿,而是侧过身,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起了树干。 这就搞得我有点着急。 “你不有事儿么?你倒是问啊?” 她动作一顿,不知怎的,忽然显得有些局促。 直到半分钟后,她似下了好大的决心,豁然转身道:“我问你,那天你是不是没跟我爸说实话?” 我一愣,心说难道她当时没睡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并装着懵逼的样子问:“没有啊?你为啥这么说啊?” 郝润没回我,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紧接着,一颗颗泪珠便簌簌地滑落脸颊。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是?咋了啊?你别哭啊?” 我以前一直以为,人从哭泣到抽泣,是要经历一个过程的。 但郝润不一样,直接就抽上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不用…不用骗我了,我……我疼了…疼了好几天了……” “哇——” 话一说完,郝润当即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刻,我真如五雷轰顶! 我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结结巴巴说:“这、这咋会?不不、不可能啊?” 突然! 我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真的在车上就…… 郝润越哭声音越大。 哭着哭着,周围就有人往过靠,我四处看了看,便抓起她往广场那头跑,直至来到雕塑下边。 跑了一阵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我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可能。 首先房间里肯定什么都没发生,至于车上…… 当时虽然看不清车里的具体情况,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主谋是坐在副驾,所以他在车上肯定也没干什么。 这么一来,那两个小弟总不可能捷足先登,否则也用不着趴门外听声儿了。 郝润本来就抽,又跑了挺远,有点喘不过气,但至少不哇哇大哭了。 胡乱给她擦了擦眼泪,我问:“你听我说,先别哭,刚才你说……说疼,额……是、是啥地方疼?” 就见郝润委屈的望着我,她迟疑了片刻,便哆哆嗦嗦抬起手,最终按在了圆滚滚的双胞胎上! “……” 我愣住了。 好几秒都没说出话来。 随后我深吸口气,又问:“别处不疼吧?” 她咬着嘴唇,缓缓摇了摇头。 “艹!!” “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我当场就爆了粗口! 郝润被骂的浑身一激灵,呆呆的望着我。 但我却根本不解气! 我心想如果你不是个女,我绝对得甩你一个大比斗!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搞得跟天塌了似的! 吓死我了! 艹! 越想越气,我所幸转过身不去看她,点着烟一口接一口的冒了起来,直到冒完第二根,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回头看向郝润。 可能是被我骂的吧,她不哭了,也不抽了,就直愣愣戳在那抹眼泪。 看了一会,我气便消了。 无他,唯好看尔。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梨花带雨。 这让我越发好奇:她妈得好看到什么地步,才能无视郝建民的基因,将郝润生的这么俊俏? 然后我突然发现,自己这气生的似乎有点不对。 好像…… 好像也不全怪郝润,是我自己不够镇定,没问问清楚就莫名其妙的往那想…… 嚓—— 我暗骂了一句,使劲儿搓了搓脸,我心说都赖那个边沐阳,都把我给教坏了! 当时不太理解郝润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 我心想不就是被占了点便宜么?又不少块肉,充其量是那小子抓的时候太用力,导致她疼了几天。 难道对于少女来说,这很严重? 后来我才知道,郝润有这反应,完全是因为不懂事儿! 这种情况在如今基本不可能出现了,毕竟现在的小孩,一个个都懂得贼多。 但在二十几年前,好些小姑娘会因为一个初吻加月经不调,就傻傻的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然后偷偷去喝打胎药的…… 不过想不明白不要紧,因为我只用了不到一秒,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哎行行行行了!” 我装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别哭了!实话告诉你吧,你那地方是被我抓的!” 俗话说,男人得有点担当。 当时我觉得,自己非常有担当! 郝润直接愣住了。 然后我开始人身攻击,说她重的跟猪一样,我当时完全搬不动,为了把她弄出来,我基本上逮哪抓哪,那地方比较吃劲儿,抓到后就一直抓着了。 郝润脸色瞬间涨红。 但她也没那么好糊弄,狐疑的看了看我便问:“你们不是两个人么?” 这时候怎么能卡壳儿? “那不得断后么?”我随口便说,“我们是俩人,对面可是三个人,我跟你说啊,当时我建新哥以一敌三……” 瞎吹牛逼而已。 这方面我不能说出神入化,但也算是游刃有余,我甩开腮帮子连吹带比划,又把黑三轮大叔的事儿说出来,很快就把郝润逗的捧腹大笑。 她开心,我就也觉得开心。 似乎在爷爷去世后,那天下午,是我最开心的一次。 “对了,平川,你是做什么的啊?” “是只负责送货,还是也收古董?我看你跟我岁数差不多,你不上学的么?” 夕阳下,郝润歪着脑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好看极了。 “昂…嗯!我收古董,不上学了!”我顺着她的话撒了个谎。 不对,也不算撒谎。 我就是收古董的,只不过不跟活人收而已。 郝润点点头,又要问什么时,周伶来电话了。 我也没避讳郝润,当着她面就接了电话:“喂,伶姐?啥事儿啊?” “川子,什么时候回来?” “正打算回呢,伶姐你吃饭了没,用不用给你带点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概一秒:“好,那给我带碗面条吧。” 挂断电话,我想了想,又给建新打过去,没通,关机了。 这时郝润凑上来问:“伶姐?是你姐姐么?” 我摇摇头,没说话。 “怎么了平川,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注意到我脸色有点不对,郝润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啊,没有没有。”我干笑着,连连摆手。 “那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看你也早点回家吧!” 互留了电话,我目送郝润走远,随后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爹的号码。 “喂?郝老板么?” “我,沈平川啊!”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八章 来人 半个多小时后,我拎着一袋大碗面条,溜溜达达进了小区。 时间还早,散步的人很多。 有一群小孩正聚在空地上“撞拐”。 玩过没? 就是抱着一条腿,边蹦边用膝盖去撞别人,谁被撞倒或是双脚着地就算输。 不过撞拐是我们那边的叫法,没记错的话,济南这边应该是称呼“磕拐”。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娱乐项目,这也算那个年代里,孩子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我边走边看,很快来到楼下,深吸口气,便拉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砰砰砰! 叩响房门,锁头咔啦一转,昏黄的灯光即从门缝渗入了楼道。 我没犹豫,直接推门进屋。 哐—— 一股巨力瞬间将门撞上! 同时我后颈被人一推,直接被推到了客厅中央! “你……” “呵呵,小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有些意外,来人竟是郝建民提醒过的黄波,除他之外,屋里面还有他四个手下。 而周伶和建新已被塞住嘴巴,捆在了凳子上,周伶脸上有个红红的手印,建新哥鼻子流血了,但二人眼神都还算镇定,应该没受太大罪。 我不由松了口气,便问黄波想要干嘛。 黄波指了指茶几:“我问你,这东西,你们到底从哪挖出来的?” 我一愣,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样东西。 宝贝罐! 我暗自一惊,黄波既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这罐子的某些秘密。 那么,难道说……是冯爷指使他来?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心头一紧,这是我万万也没有预料到的。 “我……我告诉你从哪挖的,你能放了我们?” 说话时,我抬头看向黄波,并用余光瞟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六点三十七分。 “这是自然!”黄波点点头:“无仇无怨的,我犯不着对你们做什么,只要你痛快告诉我,我立刻放了你们小哥俩。” “我俩?” “那她呢?”我指了指周伶。 黄波笑呵呵道:“你小子到还挺讲义气,放心,杀人犯法,这道理我还是懂得,肯定都放,不过放她之前,我得先跟她谈点生意……” 话音未落,这死出儿的一双淫眼便落到了周伶身上。 我看了看表,才过了一分钟不到,便继续问:“那我咋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黄波收回目光,瞪大眼睛逼视着我:“小子,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另外我劝你别耍小聪明,实话实说,你要是跟他俩刚才说的不太一样,那老黄我也不介意,叫你吃点苦头!” 我皱了皱眉,心想难道我看起来很傻么? 你这么说话,不等于摆明了告诉我,之前周伶她俩说出的答案不一样么? 我顿时有点想笑。 难怪周伶说这人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这何止是不厉害?这分明就是有点二币!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的又去看表。 六点三十九分半了!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小子,你他妈嘀嘀咕咕说啥呢?”黄波刚刚在低头点烟,才注意到我。 “啊?没有啊?” 我随口回应道,然后开始直接盯着表看:“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他一愣,顺着我的目光扭头一看,刚好六点四十! 黄波疑惑的皱了皱眉,正要说话。 哐啷——! 砰——! 接连两道巨响,房门应声而开,一群彪形大汉猛地冲了进来! …… 一分钟后。 黄波脸色难看。 不光是因为他的人全被按在地上,更在于从客厅到楼道,满满当当来了不下四十号人! 我抹了把汗。 心说郝建民这玩的有点大啊,找这么多人干鸡毛?这得花多少钱啊? 细心的朋友肯定早就发现了。 其实之前打电话时,周伶之一开口就给了我提示。 这个提示,就是“川子”。 她从来不这么叫我,她只叫我平川。 但说来有点惭愧,我当时年纪还小,警惕性不高,听到她这么叫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却并没立刻朝这方面想。 好在我是体贴的男人,又问了一句。 这个就只有我知道了。 泡图书区那些天,每到晚上我俩都会一起吃饭,周伶是江西人,她不爱吃面,她只爱干饭。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她第一句喊了川子。 意识到不对,我赶忙给建新打电话,发现他关机后我便确定:出事儿了,家里进人了! 因为建新最近迷上了上网,这个时间他必定在网吧,网吧里能充电,他不可能关机。 而周伶一确定我回家就挂电话,说明对方这是要把我调回去,一网打尽! 于是我立刻联系郝建民,让他帮忙找了人。 现在想想,其实进屋后我表现的一点都不好,太镇定了,丝毫没有我这个年龄该有的慌张与无措。 还好黄波粗心大意,没发现这点。 这大概也是年轻的优点,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一个半大小子,竟也能成为团队的救命稻草…… 和之前周伶找人办事一样。 搞定后,领头的直接朝我看来:“是姓沈吧?” 我立刻上前拍马道:“大哥牛逼!真准时!” 对方点点头问:“这些人怎么办?” 我叫他稍等,然后连忙解开周伶和建新哥。 建新当即奔向沙发,对着黄波就是一通左右开弓加三字经! 周伶看了一眼,没有阻止。 她走向领头人,指了指黄波的四个小弟,说把他们捆起来,然后安排一些人在周围守候我们到半夜,价钱另外算。 对方依旧只点了点头,示意手下照做,完后便带着人群往出撤。 “办事的”就这样,拿钱办事,没一句废话。 “大哥大哥,等一下!” 人太多,楼梯又窄,直到出了楼门,我才追上那个领头的。 “大哥,方不方便告诉我,请你们过来,一共花了多少钱?” 他打量了我一下,开口说了两个字:“三万。” “……” 不是我怕掏钱,而且我也知道,周伶不会让我掏这钱,我是感觉亏得慌。 整个过程里,真正上手的,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十个人,剩下的连门儿都没进来! 真是亏大发了!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实际上,三万块钱仅仅是到这群人手里的数字,因为找人办事并非是直接找他们,而是找中间人。 如果和中间人熟,对方会少要甚至不要,但如果不熟,那就不好说了,具体得看是什么事儿。 像我们这种,如果郝建民和中间人不熟,那还要额外再给中间人一万块钱。 …… 回到屋里,黄波眼神中虽然还透露着不忿,但毕竟挨了顿打,那副牛逼哄哄的架势已经没有了。 见我回来,周伶示意我关好门,完后坐到了黄波对面。 “说说吧黄老板,你怎么知道这罐子在我们手里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九章 拿捏 和我一样,周伶之前也以为,黄波是受了冯爷的指使。 毕竟现在十几天过去,雪化了,他们找不到墓,保不齐就要搞点歪门邪道。 然而,答案却出乎意料。 我俩谁都没想到,问题竟是出在了建新哥身上! 这得从他去上网说起。 由于一身名牌,出手阔绰,建新半天没到,就在网吧勾搭上一个叫婷婷的精神小妹。 不得不说,那年头泡妹子成本是真低,建新仅靠三十块钱点卡加一盘炖鸡就给婷婷忽悠进了宾馆。 完后怎么说呢,就是各种宾馆各种炮火连天! 直到五天前,这货突发奇想,居然把婷婷给领了回来! 听到这我当场火了。 我说你他妈是干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探针就在你床底下,叫她发现了怎么办? 建新自知理亏,也是一听一个不吱声。 现在不是有个词叫破防么? 我感觉我当时应该就属于破防了。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在他俩研究软件硬化的战场上睡了整整五晚,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甚至逐渐产生了“会不会英年早艾”的恐惧! 而也就是那一次,婷婷看见了罐子,当时建新只对她说是不值钱的古董,她倒也没多想, 但今天下午,婷婷在台球厅碰见了黄波。 男好色女爱钱,俩人很快就捅咕到一张案子上去了,知道黄波是古玩店老板后,婷婷突然想起了罐子,就开始跟黄波打听,她想知道罐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值钱。 黄波草包不假,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古董方面是个行家,婷婷只简单一说,他就判断出了是什么。 再一听她对建新的描述,直接就锁定了我们这伙人,于是乎,就有了刚才发生的事。 就是这么巧。 巧到我俩听完,都生不出一丝怀疑的勇气。 建新哥被我骂了,臊眉耷眼的憋了半天才道:“川子,伶姐,我……我错了,你们打我吧!” 生气归生气,但眼见周伶脸色黑的要死,我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建新这种事,如果按规矩惩罚,那可真有点不妙,更何况他上次偷拿罐子的账还欠着呢,要是两罪并罚,怕是得要他半条命! 然而,直到周伶开口的一刻,我才明白,我太嫩了,我真的还需要成长。 当时,她指着建新哥,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你们那天!进没进过我房间!” 看看,这就是成熟和不成熟的区别。 或者说,是有经验和没有经验的区别。 我当时还不够成熟,更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我的想象力,就只局限在了那一张床上。 而且我丝毫想不明白,为啥要去周伶房间? 她的床又不大,有什么好去的? 但当我看向建新后,不需要回答,他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现在我明白了,嗯,应该挺刺激的,估计换了我我可能也回去……)。 “你!”周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 “xxx……” “xxxxxx……” “xxxxxxxx……” ……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她那么失态。 我没想到,一向沉着、理智,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称得上端庄的周伶,竟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 哦对,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她骂的那些xxx并非是太敏感不能写出来,而是因为她当时急了,骂的全是江西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方言,我完全听不懂,所以也没记住,只能用xxx来代替了。 但根据她当时的表情和语气推测,应该是最难听、最恶毒、含妈率最高的那一种。 整整五分钟后。 大概是由于缺氧了,必须得停下来喘口气了,周伶才罢兵歇战。 完后又缓了半个多小时,她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没再理会建新,周伶对黄波说:“黄老板,今天这事儿,你认不认栽?” 不知道黄波是不是也被周伶吓到了,此时眼里连不忿都看不见了。 他点点头道:“认,您说吧,怎么着?” 周伶也点点头:“按行规,要么赔钱要么出血,我没兴趣看您出血,一口价,二百万!” 黄波表情一怔,嘴巴不自觉长得老大。 愣了好半天后,他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不能……能不能少点?” “行啊……” 周伶云淡风轻的说:“我可以一分不要,但打这往后你要是臭了,可别说是我赶尽杀绝。”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不乖乖赔钱,今天的事就会传出去,颜面扫地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会落下一个“手脏”的名声。 到那时别说是盗墓贼,普通同行也不会再跟他做买卖,时间一长,他的损失只会更大。 眼瞅着黄波汗都下来了。 我瞬间茅塞顿开,暗暗朝周伶竖了个大拇指。 原本刚才我就好奇,心说她咋不借机问问罐子的事,而是跟黄波要起钱来。 现在我懂了,这就是谈判技巧。 这一技巧还有个学术名称,叫做“锚定效应”下的“折中法”,日常交易买卖中,尤其古玩一行,很多时候都会用到这种技巧。 当然了,也不是说用这种方法就一定成功。 具体用不用、怎么用,都要分人分情况,相比于方法本身,这才是真正需要下功夫钻研的。 在这上面,周伶就做的相当到位。 她直接给出了两个“锚点”,无论哪一个,都是黄波难以接受的,因为她要通过这种方式,击溃黄波的心理防线,防止他反客为主,挟技居奇! 所以要用好这个办法,还得学会察言观色。 这样才能掌握火候,做到既把对方闷熟闷透,又不至于把锅烧炸喽。 这些乱七八糟的门道我当时通通不懂,也是历练了几年后,回过头来才领悟到的。 于是乎,就在黄波即将陷入崩溃的时候,周伶开口了。 “不过嘛……” “我也不是非得这么干!” 黄波迟钝的抬起头,眼中透露着一丝茫然。 周伶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道:“说说吧,罐子,还有胡姓老太监,你都知道些什么?” 黄波一惊,忙低下头,显得十分慌张。 但这时候不能让他琢磨! 于是周伶立即又说:“放心,我不白嫖你的消息,只要你老实交代,自然会拉你入伙。” 黄波再度一惊,抬头结结巴巴问:“真、真……真的?” 周伶淡然一笑,看向我:“平川,给他颗烟!” 我也笑了。 我知道这事儿成了,黄波已经被彻底拿捏了,不过当时我不知道的是,周伶突击黄波的全过程,实际上是借鉴了一种手法。 这种手法,我在许多年后也曾深有体会,只不过那时我所面对的人,要比周伶高明的多。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章 惊人 那晚,黄波先是讲了个憋宝人的故事。 他说大概在清朝嘉庆年间,济南曾来过一个憋宝人,在九龙山憋神蛤蟆,但最终功亏一篑,只取走了蛤蟆的一只眼睛,从此神蛤蟆不再出现,九龙山蛤蟆头也成了荒山。 这个故事本地朋友应该不陌生,版本很多,内容则大同小异。 而那个憋宝人走后,曾留下一首有关憋宝的顺口溜:深山处,摇钱树,凤凰飞走封门户,金搭桥,银铺路,门外住着老绝户。 黄波解释:哪有什么憋宝人神蛤蟆的,其实就是盗墓贼! 这一点他说的没错。 放眼全国,不少地方都有此类传闻,但如果你仔细分析,很多都能从中发现盗墓贼的影子。 尤其像那些涉及到金马驹、金蟾、金人,或是特定时间段里,山中会出现能把黄豆变成金子的碾盘,或是藏有财宝宝库之类的。 这些传闻往往都有两个特点。 首先马驹、金人这一类,晚上都是活的、正常大小,但见了光就不会动了,就变成胳膊大小了。 那玩意是什么? 不就是铜奔马、唐三彩、人俑佛像一类的物件? 至于碾盘、宝库这一类,则基本都会有个猪队友,最后因为贪心被关在了山里。 你品,你细品! 贪心的究竟是谁? 包括那些“金牛犊跟着新媳妇进门成富户”、“银元宝让傻小子种出来做地主”之类的。 不用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飘渺虚幻的志怪故事,而是一个又一个盗墓贼的发家历史,是他们给手中不义之财的来源,编造出的合理解释。 所以如果各位的家乡,也有类似传闻,那么附近八成有大坑。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憋宝人都是盗墓贼,只是盗墓贼通过这一身份来伪装自己。 真正的憋宝人,憋得大多是天材地宝、山精灵物,而非传统意义上的金银财宝。 这种是真实存在的,我也曾有幸见过一次。 不过一句两句讲不清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同大家细说吧。 回归正题。 也就是那首顺口溜。 黄波解释,这段话并非无稽之谈。 尤其“凤凰飞走封门户”这一句,原话其实是“冯黄费邹封门户”。 而所谓冯、黄、费、邹,就是当年四个修墓人的姓氏,这一点鲜有人知,但巧就巧在,黄波恰是黄姓修墓人的后代。 他说到这里时,我们三个都不禁有些兴奋。 对上了。 匠户手札中虽没提到具体姓氏,但人数相符,而另一个对罐子感兴趣的人,恰恰又是个姓冯的。 这么一看,那个憋宝人,大概率就是当年的费、邹两姓匠户的后代之一了。 周伶说:“照这么说的话,所谓‘摇钱树’,暗指的就是一座大墓了?” “对。”黄波点头。 “其实……其实我爹跟你们是同行,大概建国前后吧,他们曾在周边大范围找过太监墓,但没啥结果,他说按祖上传下来的消息,这个老太监,应该是在给什么人守门,而且这个人,还挺不一般的。” “后来我十二那年,又有人捎信儿给他,让他去博山那边,当时他虽然没说,但我感觉应该也是这件事儿,然后……然后他就再没回来过。” “不一般?”周伶皱了皱眉,又问:“怎么不一般?是说这个人,还是他的墓?” “都有。” “而且据说……据说这墓好像有旨意,是…是皇帝给修的……” 此话一出,我不自觉逐渐瞪大了眼睛! 前后也就几秒钟,各种线索在我脑子里交汇碰撞,最后化作一个惊人的结论——大墓! 绝逼大墓! 过去十几天除了看书,我也没少跟周伶请教,不再是啥也不懂的小屁孩了。 我知道在古代,敕建陵墓并不少见,刨除皇亲国戚,很多有功之臣都曾获此殊荣。 但别忘了! 地,是成化十三年征的,老太监也是这一年退养的,可他的墓,却直到正德六年才修;周伶曾说,老太监并非寿终正寝,而根据干尸的肤色样貌判断,大概率是服毒自尽。 那么,从成华十三年到正德六年,他退养了三十几年,为啥突然要选择自尽? 因为! 正主儿的墓修好了! 他要开始守门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座墓,很可能修了三十几年! 这他妈什么概念? 这是不逊于任何亲王陵墓,甚至,比肩皇陵的超级大墓! 想到此处,我干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竟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突然,周伶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便直接走向了阳台。 通话时间不长,顶多十几秒就结束了,但周伶却没有立即回来,而是站在阳台抽起了烟。 我想起下午的发现,便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本《花间赘语》,跑到阳台交给她。 我能想到的,周伶自然不在话下。 看到征地那一段后,她眼睛骤然瞪大,死死的攥住了书本。 待她缓了一会,我便问:“伶姐,咱们接下来咋办?” “该咋办咋办呗…”她夹着烟猛吸了一口,“如果黄波所说是真的,那入口应该就在老太监墓周围,大概是下边或者后室的后边,具体有没有的,刨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皱了皱眉,感觉她似乎有点不高兴,就又问她啥时候动手。 “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得先看看冯抄手的意思。” “冯抄手?”我搞不懂了。 “怎么?”周伶抱起肩膀,看着我问:“你是不是觉着,咱们应该自己干?” “昂!” 我点头,说难道不是么? 让黄波入伙我理解,毕竟他不是纯粹的外行,我们又不可能弄死他,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拉他下水,可是,找冯爷拼车是几个意思? 如今我们有位置,有大墓的确切信息,完全可以单干啊! “呵呵,你想的太简单了。” 周伶摇摇头解释说:“这跟老太监墓的情况不一样,行话讲见者有份,冯抄手虽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毕竟知道这个墓的存在,而且说不定已经找了很久,咱要是再背着他干,你觉着,他会老老实实的看着么?” “况且这种大坑,情况往往极其复杂,无论咱们还是冯抄手,单干都不一定吃得下,所以,拼车未尝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挠了挠头。 道理我明白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就说:“那跟他拼车,万一他坑咱们咋办啊?” 不料我一说这话,周伶却饶有意味的看向了我问:“你们和我也是拼车,万一,我坑你们怎么办?” “啊?” 我一愣,下意识道:“这…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 她凝视着我,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刀子捅我一样! 我被看的心里发毛,便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过了大概十几秒,只听噗嗤一声,周伶又忽然笑了:“瞧把你小子吓了……” “放心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就算他要坑咱们,那也是掏出东西之后的事儿!”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一章 翻脸 回到客厅,周伶直接说了拼车的事。 黄波蛮惊讶的。 他说他八七年就认识冯爷了,却没想到,对方竟也是当年修墓人的后代。 建新则和我的反应差不多,一听说还要跟冯爷合作,也表示不理解。 而在我解释了原因后,他却又问:“那既然横竖都要拼车,为啥一开始不直接去找姓冯的?咱这些天又看书又收书的,不纯纯白受累么?” 这个疑问,想必个别小伙伴心里也有。 对此,周伶当时只说了三个字——不一样! 但在问到究竟什么不一样时,她却说:“明天见了冯抄手,自然就明白了。” …… 翌日上午,我们三个再次来到小院门口。 并不是空手来的。 建新我俩手里都拎满了东西,有相对高档的台子、华子、阿胶、虫草,也有接地气的油旋、小米、平阴花茶。 一分钱没花,全是跟黄波要的,着实叫这货心疼了一把。 不过他暂时没跟过来,而是将车停在了村口,也不知道周伶这么安排,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周姑娘?” “你们这是……?” 开门的瞬间,冯爷很是诧异。 周伶抱拳道:“冯爷,贸然来访,唐突了,还望您老不要见怪。” “额……那进来吧,进来说话。” 一如十几天之前,小院清净雅致,唯一的区别是,茶几上那盆油光水滑的君子兰,此时已经开花了。 待主宾落座,不等冯爷发问,周伶直接表明来意。 不过关于大墓这方面,她并没说全,说的基本上还是出货那天下午的“陪葬”版本。 我转了转眼珠,似乎有些明白她想干啥了。 在听见周伶说,我俩都发现他看宝贝罐时的异常后,冯爷并没显得多吃惊,而是笑了笑,摇着头叹道:“唉,后生可畏呀,真是老朽了……” 周伶说:“看来晚辈猜对了,那敢问您老可愿意赏脸凑一锅?” “也罢!” 冯爷挺了挺腰杆,气势一提道:“你们来都来了,我要是再闷着,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你猜的不错,的确有这么个点子!” “不过,具体是不是在你们下的那处太监坟附近,咱得到了再看。” “这是自然!” 周伶点点头问:“那关于这个点子,不知道冯爷您这边,都有什么线索?” “诶~” 冯爷话锋一转:“不急,既是拼车,不妨先聊聊车费的问题。” 一听这个,建新老毛病又犯了,脱口便道:“那还用说,拼车肯定是五五啊!” 我连忙拉了拉他,提醒他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冯爷微微一笑,没接话,而是看向周伶问:“这是你的意思?” 周伶道:“冯爷有话就请直说。” 就见冯爷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探出三根手指。 三成! 建新哥脸色瞬间涨红,大声说:“卧槽!你他妈抢啊?” 砰—— 冯爷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他一把将手中的火机一把拍在了茶几上:“嘴巴放干净点!我敬的是她!不是你!真惹火了我,哼……” 话到此处,他露出了一丝狞笑,没再说下去。 “卧槽?我还就不信了……”建新哥一撸袖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建新!”周伶呵斥了一句,深吸口气说:“冯爷,上次我敬您是前辈,才等您大老远从外地赶回来,现在您给我这个价,是不是少了点?” 冯爷冷哼一声道:“我就是看你识大体守规矩,才跟你聊这么久,如果嫌少,这车不拼也罢!青州就那么大,你我可各凭本事,谁先找到算谁的,你们要是技高一筹,我冯抄手绝无二话!” 此时此刻,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完全变了。 什么他妈的江湖前辈? 就是个贪得无厌、老奸巨猾的老比登! 他觉得我们不知道老太监是在守墓,就想跟我们玩拉锯战,而且,他还诱导我们去大规模探墓。 可以想见,如果我们真不知道,很可能就要漫山遍野的打探孔,这样时间一长,我们势必就会放弃,然后他只要抓住“绝地”这一条线索,迟早能找到老太监墓。 真他妈损啊! “哦?” 周伶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冯爷,这话,可是你说的。” 见她这番举动,冯爷皱了皱眉,但稍加思索后仍是把脸一绷:“就三成!” “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啪…啪…啪…… 周伶边拍手边站起身,而后掏出电话按了一下关机键道:“好!冯爷果然痛快,就按您说的,三成,干就干,不干拉倒!” 话音未落,就听吱呀一声,黄波推开大门,快步朝屋里走来。 冯爷当场一愣:“黄老板,你……” 不等他说完,黄波直接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冯爷!都说我贪心,跟你一比,我特么差远啦!” …… 三分钟后。 当听到我们已经知晓守墓一事,冯爷整个人都蔫了,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沙发上。 周伶悠悠然道:“冯爷,别说我心黑,因为这三成,是你自己给自己开的价格。” 冯爷身子一颤,停顿几秒后,才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而也是在那一刻,我想我或许才明白了周伶的真正用意。 古人云:上兵伐谋。 盗墓这行也是一样,轻易不会找人“办事”,更何况对于冯爷这种人,真要办的话,那就得直接办到底!我们只是盗墓贼,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而周伶这么做,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多分钱,毕竟东西还没掏出来,谈分成的意义不大。 她这一系列操作,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三个字——下马威! 她要让冯爷知道她的厉害。 这样冯爷才会打心眼儿里重视她、忌惮她,也才会将反水这步棋压到最后。 而真到了那时,具体出不出这一步,就要看掏出来的东西有多值钱了…… 又过了半小时,见冯爷的情绪平复过来,周伶便开始同他商议行动方案。 还别说,这老登贪心归贪心,专业性确实无可挑剔。 尤其是在听了我的新发现之后,他提出:顶格处理! 随后他便在那张后勤单子上,又添加了不少名词,什么防毒面具、便携式测氧仪、伪装网、折叠梯、千斤顶……等等,最后,甚至连潜水服和气瓶都加上了! 看到这个我便一懵。 我问又不是掏水洞子,要这个干啥? 他解释说,那个点子外头就是个水库,地下水位不好判断,所以还是准备齐全点好。 我想了想,没记得见过什么水库。 不过我们两次进出山谷都是晚上,也有可能是没注意。 待一切商议妥当,周伶直接将单子推到黄波面前:“傍晚前准备齐全,费用你先垫着!”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二章 听音 晚上十点,山谷洼地。 这次过来我有仔细观察,发现还真有个水库。 不过不大,东西宽不到一里,南北长也就是三四里,冯爷说是七几年修的。 一晃十几天过去,又经历一场降雪,盗洞回填处几乎痕迹全无,指明位置后,冯爷四处望了望,便连连点头说还真称得上是一处绝地。 我按下手台告诉周伶我们到了。 她没跟着进来,而是在外头放风,毕竟有冯爷这种老手加入,她暂时就不需要下墓了。 手台中很快传来周伶的声音:“风平浪静,做饭吧。” 冯爷给小平头使了个眼色,后者二话没说,操起尖头铲便开始掘土。 他速度极快。 十分钟不到,整个人就完全没入了地表。 这固然有盗洞新填,土质疏松的原因,但不难看出,论土工作业,小平头要在长海叔之上。 尤其“铲法”这一方面。 他在盗洞壁上留下的铲口,真就像鱼鳞一样,整齐的不像话,引得长海叔长军叔连连赞叹。 仅仅四十分钟,六米深的盗洞就被从新清理出来。 这就是专业和不专业的区别。 任你千般刻苦,也不如名师指路。 完后这货从洞里爬出来,还假模假式的说:“土太松,总往下落,不然还能快点儿。” 建新我俩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忿。 同时我心道:甭你美,你刚刚的姿势、动作包括呼吸频率,我已经全都记下来了,只要找个地方练练,要不了多久,我也能这么快! 小平头抽烟休息的功夫,换长海叔下去拆砖跺,测试含氧量之类的。 二次下墓,这些操作都是驾轻就熟。 夜间十一点十分,冯爷、小平头、长海叔我们四个,再次来到老太监主墓室。 望着略微倾斜的石棺,和散落在周围的铁索,冯爷脸上露出些许感慨。 “棺不落地,永不超生,这是打定主意要守墓千载万世,古今忠仆侍主,不过于此了……” 听他这么说,我莫名也觉得有点伤感,原来之前都误会老太监了。 这时长海叔道:“冯爷,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冯爷点点头,取出一个听诊器戴好,蹲下身将探头贴在地面,然后他打了个手势,小平头便用毛巾包住锤子,开始一下下的锤地。 这法子脱胎于行里的一门绝学——听雷。 说起来好像很神秘,实际一点不复杂,就是回声原理,但如果要想登堂入室,那还是需要一定的天赋和大量训练才行。 冯爷做的非常细致,从主墓室东北角开始,他基本是一个平方听一次。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从兜里摸出宝贝罐来,悄悄塞进了棺材里。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刻意低着头,不去看老太监,但此时我们都带着头灯,主墓室中光线不差,塞完罐子的后,我还是不小心扫到了那张干瘪褶皱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瞧见他的刹那,我感觉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变了,变得有点灿烂。 头皮一麻,我立即跑开了。 虽然理智上我确定,老太监不会坐起来跟我说谢谢,但一想到那个梦…… 有点邪门儿! 再加上听了冯爷刚才的感慨,我心说没准儿之前真的是老太监在给我托梦了! 而他梦里说的东西,应该就是宝贝罐子,那这岂不是说,他预料到我们还会再来? 一想到这,我汗都冒出来了。 我缩在长海叔屁后,合起双手默默念叨:“太监老爷爷,棺材落地了,你可以超生了,就抓紧投胎去吧,现如今都是文明社会了,没有太监了,你不用再被割xx了!” 诶? 不对啊! 他那个已经不见了,那他投胎不就不完整了?那不就是想割也没有? 算了!那直接投胎成女人吧! 虽然自己没有,但只要想,就可以拥有,而且数量不限…… 我各种胡思乱想着,心理的恐惧也就渐渐消失了。 十五分钟后。 当冯爷听到左侧居中连接墙面的位置时,小平头只锤了第一下,他便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继续!” 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的响动,回荡在主墓室里,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冯爷豁然起身,兴奋的跺了跺脚:“就这,干开看看!” 我瞬间精神抖擞,立刻按住手台往出跑:“长军叔,有发现了,快把醋续下来!” 老太监墓整体用大块的花岗岩石条砌成,缝隙中都是浇浆合土,必须要先化开才行。 没想到,小平头竟然说第一次见合土。 于是沾他的光,我从冯爷嘴里,听到了化合土的具体技巧。 其实主要是看厚度,比例大概是一根烟那么大浇一勺。 当这么形容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们化的时候可不是用勺浇的,毕竟一块石条边长足有好几米,我们至少需要撬开五块,石条外面还裹着合土,一勺勺浇得啥时候才能干完。 浇醋的过程要分成两次,中间相隔五分钟,前半勺反应,后半勺加速反应。 剂量最好是不多不少。 少了化不开,多了会成稀粥,流的到处都是。 旱厕见过没? 北方惊蛰过后,旱厕会化冻,一般一个星期左右会掏粪,这个时候稀中带干还不臭,是最好掏的。 化合土也是这个道理,只有浇醋剂量恰到好处,才能使合土达到那种稀中带干的状态。 这方面无论长海叔还是周伶,都没有冯爷专业。 嘿嘿,我又学会一个技巧。 但本以为,撬开石条跟浇浆层,会看见一条幽深狭长的墓道。 可没想到,没有! 下边是回填土。 不过在冯爷脸上,却并没见到任何失望,反而期待之意更浓:“长海兄弟,晓亮,你俩顺这个方向,打洞吧。” 我一愣,心说难道他能听出来一定范围内的地下状况? 想到这我瞬间一惊! 要真是这样,那这老登就着实有两把刷子了! 周伶曾对我说过,八十年代后,行里听雷最厉害的人,是湖北秦耀辉。 这名字如今没几个人记得了,因为秦耀辉只活到了九四年,有人说他是病死的,也有人说他是涉及到荆门庄王墓,最后吃了黑枣。 实际上,都不是。 记不记得前面讲过,两湖地界谁最厉害? 我敢确定,秦耀辉百分百是死在那个人手里! 而据说当年秦耀辉的听雷功夫,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听音入墓”。 就是说,他能凭借听声音,判断出墓穴中的具体情况,是干燥还是泡水、是新锅还是被开过、是塌陷还是完好无损……这些寻常盗墓贼必须要下针才能判断的情况,他一听便能了然于心。 可注意了,这里说的可是听音,而不仅仅是听雷,因为到了他那个境界,水声、风声、炮声,都能成为他的判断依据,至于定位卡边,那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而如今看冯爷那架势,分明是确定了这个方向有情况。 虽然他借用了听诊器,但同样的,锤子锤地才多大声音?哪能跟雷电轰鸣、江河奔腾相比? 于是我猜测,周伶这么费尽心机的拽着冯爷拼车,或许,并不仅仅是怕他背后捅刀子。 随后我们一共撬开了八块石条。 连地面带墙壁,露出了一个方桌大小的缺口,土工作业量不小,于是我便也派上用场,得到实操土工活的机会。 现学现卖,小平头的铲法,很快就被我完全掌握,这可把他气的够呛,一个劲在旁边骂我是小偷儿。 不过冯爷却恰恰相反,他不但不生气,还笑呵呵的跟长海叔夸我有天赋。 一听这话,我更卖力气了! 但就在我累得浑身是汗,想叫长海叔来替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出现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三章 苦干 吭愣—— 土层中,一道金石相击的声响,尤为清晰。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不是普通的石头! 我立即胡乱铲了两下,一块方方正正、脸盆大小的青石条,便出现在头灯的辉映之下。 有字! 而且很多,都是右起书写。 如“炳朱總佰日肆拾月捌”、“灵靈照馬營州定”、“燁鄭余軍日貳廿月捌”…… 这些字迹并非刻字,而是直接用墨水书写的,内容基本都是日期加身份信息。 一看见这玩意,我手都哆嗦了。 因为前些天,我刚好看过《风雪定陵》,类似的物件,发掘定陵的时候也出现过。 所以这是什么? 这就相当于当年修建陵墓时的考勤签到表! 考勤表值钱么? 不值钱。 但它的出现,足以证明“敕建陵墓”这一说法是真的,因为上面杂七杂八的“百总”、“军余”、“定州营”这些名词,说的都是军职军营,因为当时修墓的主力,是直接从班军之中抽调的! 冯爷看后,也是激动的一拍大腿,说辞跟我理解的差不多。 长海叔兴奋道:“继续往前打么?” 冯爷考虑了片刻,说先打探针,取土查看土样,同时他叫我通知周伶,说工程量可能会很大,最好直接打“根据地”! 盗墓行里,根据地属于大墓标配,因为短时间内完不了工,需要将地表做好伪装,以防被人发现。 山上的根据地相对好做,盗洞掩盖好,白天再找两个人在四周看着就行了。 换成村庄或城镇,一个完美的根据地少说要准备几个月,比如开小卖部、建大棚、开沙场、挖鱼塘、开饭店甚至建酒店也是有的(最后这一项真不是吹牛逼,而且还不是个例,但具体是哪,我不敢说)。 当时我们是这么干的。 由于洼地都是荆棘,我们就找了块对应口径的三合板,上面盖好浮土,然后再插上一些枯枝,这样盖在洞口,只要不走到两米以内,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散土! 这他妈都怪小平头,他为了秀操作,把盗洞直径拓宽到比洗衣盆还大! 以至于六米深的盗洞,倒上来的土足有五方多。 当时我又发挥小聪明,提议直接捅进盗洞里,毕竟下边空间大,放五十方也不成问题。 然而这次不灵了。 冯爷说“二阶段”盗洞还指不定要搞出多少土来,地宫空间要省着用。 目前时间还算宽裕,最好把土弄到山谷外头,倒进水库里。 这是个好办法。 刚过完年,夜深人静,水库也没人看着,沿着水库边缘一倒,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但有一个问题——工作量极其巨大。 五六方土不多,可是我们没有小推车! 有的话我一个人就办了。 所以最后我们是纯靠橡皮桶,一点点往外送的,就那种工地装水泥的橡皮桶,有混过工地的朋友,肯定明白这任务量有多大。 一方土,那就是整整四十桶! 进出山谷两公里,一次只能带两桶。 那天晚上,真是把我们几个累到几乎吐血。 为了保证天亮之前运完,墓里只留冯爷和长海叔两人,地面上包括黄波在内,我们五个人一刻没停,连跑带颠的足足干到了凌晨四点,但最后却还是剩下一方多,无奈捅进了盗洞里。 说真的,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累的一次! 天亮后回到青州市区,我们连饭都没吃,纷纷扎进房间呼呼大睡。 我醒的最早,中午就醒了。 因为郝润给我打电话了。 这姑娘说精不精,说傻不傻,一个劲儿问我前天傍晚怎么回事儿,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她又问我在哪里,问我为啥不给她打电话……总之就是各种问题各种问,估计是双胞胎不疼了…… 到了晚上,为了加快进度,我们九点就上了山。 当时我们的操作流程是:按原始朝向挖盗洞,每挖一米,就分别向左、右、下以及夹角的五个方向打探孔,要打到见生土为止,平均下来,每个探孔深度都超过了八米。 盗洞空间狭小,套管只能一截一截上,再一截一截拆,非常麻烦。 此外横向下针的费力程度,是呈几何倍数增加的,这就导致进度很慢,一晚上只能推进不到四米。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 一是我们有时间对盗洞进行整体加固。 这一点非常重要。 因为横井极不稳定,如果长时间不进行加固,塌方是必然的,再加上是回填土,一旦塌方,基本就是一塌到底。 别忘了,这可不是地表,是六米深的地下! 要是突然塌了,那就直接多烧点纸钱,贿赂贿赂地府人员,争取早点投胎算了,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跟老太监做同学。 所以必须进行加固。 这里我又学到了。 加固盗洞,最巧妙的组合,是荆条排子加木板再加16mm的螺纹钢,稳固性好,而且效率高。 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个组合只适用于北方地区,因为北方干燥,土壤湿度不像南方那么大。 而且木板最好别是脆弱的杨木,得是有年头儿的松木才行。 可效率再高,那也是不少东西。 毕竟盗洞长,工程量摆在那,最后都是我们披星戴月,一趟趟背进来的。 所以我感觉我们也不算纯粹的不劳而获…… 至于第二点,就是我发现冯爷确实很专业,于是我就厚着脸皮,各种跟在他屁股后头偷师。 他也不藏着,给我讲了很多东西,除了盗墓技巧,还有行业秘闻、江湖规矩、古玩鉴别等等。 虽然大都浅尝辄止,但好在时间充裕,他讲的很系统化,仍然大大拓展了我的知识面。 这就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又变好了一些。 跟建新哥聊天的时候,也不再偷偷喊他老登了。 大的进展出现在第四天。 凌晨一点半,二阶段盗洞打了九米左右,我们眼前出现了夯土。 而且不是简单的夯土。 是那种纹理分明,夯填结合的夯筑层。 而且夯土和回填土的交接面,还出现了木炭和石灰。 这种结构,无论哪朝哪代,都是非皇亲贵胄不可有,再结合之前盗洞中打过的所有探孔,可以得知夯筑层外侧,有一个深度超过十四米、直径超过十八米的巨型回填坑! 这让我们越发好奇了。 墓主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配得上如此规模的大墓?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四章 山陵 盗墓不是考古,并不一定要搞清楚墓主人是谁。 可人毕竟是有好奇心的。 尤其是在现实情况,和史料记载发生冲突的时候。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座大墓,已经妥妥的摸到了亲王级别。 但墓主人,却绝非当前史书典籍中,提到过的任何一位明代亲王。 因为明朝宗世中,凡有名有姓的亲王,墓葬位置都是确定的,个别未找到的情况虽然也有,但距离山东都差着十万八千里。 那究竟是什么人,身份不次于亲王,却又未见诸于经史之中呢? 对此,无论冯爷还是周伶,都没什么头绪。 虽然搞不懂,继续挖就对了! 挖进去,裤头都给你扒干净,还能不知道你是谁? 不过这里说的继续挖,并不是继续往前挖,而是返回地面进行探针定位,卡出边界,完后直接干到主墓室里面去。 当晚我们从夯筑层上方地面开始,一路向西,每隔两米打一眼。 前五个打的都很深,都打穿了夯筑层,深入地下十六米左右。 第六个刚好轮到我,但才打了十米,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手感很硬,感觉像是大块的石条。 “长海叔!冯爷!快过来!”我兴奋的喊道。 当时我心里笃定是石灌顶。 就如同之前挖老太监墓一样,这种有重大突破的事件,肯定要轮到我这个手气壮的新人来开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比老太监还要骨感。 冯爷过来一试,瞬间变了脸色。 “咋了冯爷?” 他没做解释,而是指挥我继续向西打。 很快,我便也觉出不对劲了。 探深越往西越浅,九米、七米八、六米二……到第十二个时,仅仅打下去三米就打不动了。 我挠挠头问:“冯爷,这啥情况?灌顶砌成了拱形?”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说了六个字。 “没有,下边是山!” “……” 我直接惊呆了。 山? 山体? 这座墓,是开山建陵?! 当时我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开山建陵,学术上称作“以山为陵”,这在明朝很少见,因为明朝流行的是“宝城宝顶”。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 如长陵、定陵、邹城鲁王墓,都采用了山陵加宝顶的复式构造。 尤其永乐大帝的长陵,前前后后总共干了一百三十多年,真是牛逼! 但这些毕竟都是个例,碰到的概率很低。 可这么低概率的事儿,居然真就叫我们给碰上了,难道说,这也是手气壮的缘故? 这么一来,打穿灌顶直达墓室的设想就落空了。 因为它就没灌顶。 或者说,山就是灌顶。 所以我们只能回归原方案,在二阶段盗洞的基础上,开始了“第三阶段”! 不过探孔由原来的五个变成了两个。 即只朝左右两侧下针。 因为冯爷说开山建陵肯定有石隧道,所以我们只需要探明石隧道的位置,然后贴着隧道壁一直往前挖,就可以到达墓门。 虽然直接挖也可以,但不如靠着隧道准确。 而且有了隧道壁支撑,盗洞也会更稳固。 唯一的缺点是工期稍长。 一方面是要多打一段南北向的横井,另一方面,亲王级别的石隧道,动辄十几二十米长! 冯爷用听诊器试了试,说这座墓的石隧道很可能会超过二十米。 但比起长度,更要命的是,这种夯填结合的夯筑层,简直是难挖的一批! 因为回填土软,夯土硬,最开始挖的时候,节奏和力度完全被打乱了,即便是小平头,一小时也只能推进了三米多点。 好在临收工前,探针打到隧道壁。 距离还算可以,六米。 冯爷想了想,便跟我要手台联系周伶。 他想连轴转,白天也干。 由于目前已经探明了隧道壁,所以接下来就是单纯的打洞了,冯爷计算了一下,南北向六米加东西向二十米,就算一小时只推进两米,到傍晚也应该差不多了。 而我们当时能干土工活的足有六个人,再加上黄波也可以帮忙运土,轮番休息,连轴是没问题的。 盗墓这行,向来讲究兵贵神速,迟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 眼下已经干了四天,进度能赶则赶。 周伶考虑片刻,同意了。 于是小平头长海叔我们就出了盗洞。 冯爷没咋干活,留在下面做技术指导。 我们将盗洞掩盖好,就到西侧山坡的树林里睡觉。 树林里搞了个小营地,有睡袋铺盖之类的物件,过去几天,白天一直会安排人员在这里蹲守。 眼下时间尚早,看守的人还没来。 干了一宿,我们三个都是身心俱疲,裹上睡袋就开始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在野外睡觉的缘故,我做梦了。 梦见郝润了。 在梦里,我梦到郝润拉着我的手,溜达在文化市场里,她不说话,总是回头对着我笑,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而我就傻傻的,任由她牵着,最终来到郝建民的茶轩中。 一进屋,郝润忽然抱住了我,并顺势将把扑倒在了软塌上,而后撅着小嘴就亲了上来。 她很热烈,也很狂野,到最后就不是亲了,是舔……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梦里,她的嘴似乎有些臭,这就搞得我有点恶心。 我不自觉地躲避着,可她的舌头却一直追着我,而且臭味也越来越浓烈。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在做梦,好像真的有人在舔我…… 咩 猛一睁眼! “卧槽!!” 哪他妈有什么郝润! 贴在我眼前的,居然是一只黑毛山羊! 一点没夸张,睁眼的瞬间,我人直接麻了。 太尼玛吓人了! 这导致我至今为止,面对羊头时都会产生一丝莫名的恐惧。 呕—— 惊吓加恶臭,我立即不受控制的干呕起来,同时鼓拥着身子往旁边挪蹭。 黑毛羊也被吓了一跳,惊叫着跑开了。 我一边鼓拥,一边死命的从睡袋中抽出手来,胡乱抹着脸上的口水,这时我才发现,周围三三两两的全是山羊! 于是我下意识抬头看向洼地。 这一看,刚刚归位的魂儿便再次飞出了九霄云外! 洼地中间,十几只山羊正在那一片转悠! “艹!” 左右一看没瞧见羊倌儿,我用力的拍了下长海叔,拔腿就往坡下跑去。 慌不择路。 衣服、手背、脖颈好多地方都划破了,一不小心还摔了个跟头。 连滚带爬进了洼地,我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五章 惊险 洼地中间。 荆棘倒的七七八八,浮土上都是蹄印。 最关键的是,三合板一侧微微翘起,边缘全漏了出来! 当时我人都傻了。 如果说是山羊踩踏,导致三合板受压下陷,那的确可以出现这种情况。 但也很难说不是被什么人掀起来过! 这时长海叔跟小平也跑了过来,看见这一幕,两人都是脸色一白。 小平头声音发颤:“这是……是羊踩的吧?” “不、不知道…没看见,应该……是吧…” 我结结巴巴回了一句,同时手脚并用的驱赶着羊群。 唯有长海叔还算镇定。 他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羊倌儿,便叫我赶紧通知冯爷他们先上来。 这是最坏的打算。 放过羊的人肯定都懂,放羊和放牛不一样,牛老实,羊不老实,一群羊放到山上,如果不随时看着,基本上要不了一小时就会过梁。 目前没看见羊倌儿,那很有可能是对方已经发现了盗洞,跑出去报警了! 不料,正当我掏出手台准备说话时…… 居然没电了! “艹!昨天充电了啊?”我一下接一下,着急的按着按钮,可红灯就是不亮! “打电话!” 长海叔立刻掏出手机拨号,同时说下边可能没信号,要我和小平头也一起打。 我就又忙忙活活的掏手机。 屏幕亮起,赫然瞧见两个未接来点,都是周伶打的。 顾不上给她回拨,我先给建新哥打电话。 长海叔推断的没错,真没信号。 听着阵阵的盲音,简直就快把我急死了! 好在就这时,小平头打通了。 “喂?把头!” “快上来,咱好像叫人发现了!” “不知道!应该是放羊的,没看见人!” 很快,杂乱的奔跑声从盗洞中传来,我们连忙移开三合板,将绳子续下去。 “我先上!” “艹尼玛别特么抢!” “不行!让我先上!” “抢什么!一个个上!” 我和小平头探头一看,就见盗洞底下,黄波和长军叔都快撕吧起来了! 当时我真是又急又怒,都特么什么时候了! 正要劝说,长海叔忽然朝盗洞中低吼了句:“停下!先别上了!有人!” 见俩人没听见,小平头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泥土就朝洞中砸去,同时拼命瞪大眼睛,手上做着噤声的动作。 瞬间,盗洞中陷入了安静。 我顺着长海叔的目光看去,一个身穿大衣、手拿羊铲的羊倌儿正一瘸一拐朝山谷里走来。 虽然瘸,但他走的很快,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儿。 好在除他之外,并没看见任何跟随者。 “喔!喔!” “快拢堆儿~” 羊倌儿抑扬顿挫的喊着口号,开始圈羊。 我们蹲在灌木丛里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眼下还不到早晨八点,放羊的肯定是刚出来,但看对方这架势,分明是在把羊往外赶。 难不成,是在等警察来,提前清场? “怎么办啊?”小平头压低声音问,满脸是汗。 长海叔镇定归镇定,那汗也是哗哗的往下淌,他咬牙道:“等等,再看看!” 嗡—— 忽然,手机一震,有条短信发进来。 我打开一看,是周伶发的:藏好了!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我明白羊倌儿忽然往出圈羊,大概和她有关,于是我连忙将短信给长海叔他俩看,示意别出声。 可就这时,咩 一只黑羊屁颠屁颠的跑进洼地,直接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顿时脸黑! 是它! 黑毛山羊! 而随着黑毛羊的停下,越来越多的山羊都聚集在了洼地周围。 这货竟然还特么是个头羊! “哧!去去……” “走!…走啊!” 长海叔和小平头用极低的声音呵斥着,想把它赶走,不然万一羊倌儿跑过来驱赶,我们铁定要被发现! 可眼下双方距离充其量只有三十米,我们根本不敢做什么大动作,于是我们仨便一边低声呵斥,一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各种狰狞的表情。 结果这货仅仅歪了歪它那颗黑头,就是不走! 当时我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将它就地正法,这黑毛畜生,太特么气人了! 嗖—— 一块石头凌空飞来,精准击中黑毛羊的屁股! 黑毛羊咩叫一声,立刻跑开了,它一走,其他山羊便也跟着快速跑了出去。 “呼——” 那一刻,我们仨动作整齐划一,都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太特么险了…… 缓了一会,我立即给周伶打电话,想问她怎么回事,但她没接,只回了条短信:你们继续。 …… 直到下午,周伶才回到山谷。 然后我们才知道,是她在山谷外边把羊倌儿拖住了。 怎么拖住的? 买羊! 不是假买,是真买! 因此羊倌儿才急急忙忙往回圈羊。 最后连大带小六十多个,打包价三万,按那时的羊价,羊倌儿捡了个大便宜。 所以周伶这一上午没干别的,卖羊去了! 而我也搞清楚自己的手台为啥没电了。 这都怪建新哥。 他特么昨天白天不睡觉,跟婷婷煲电话粥,把手机打没电了,顺手就给手台拔了…… 不过这事儿我没说,替他挨了顿训。 晚上七点半。 地底下传来消息——挖到金刚墙了! 金刚墙就是封门墙。 一般由石条或大块墓砖砌成。 当时长海叔小平头我们仨正在上边吃饭,所以没看见是什么材质。 又过了二十分钟,冯爷再次传出指令:煮醋! 这一次就要现煮了,我们立刻支起酒精锅忙活起来。 待醋煮好,眼看换班时间快到了,我们三个也已经睡足吃饱,就跟冯爷说把长军叔他们仨换上来。 三阶段盗洞打了整整一天。 六米南北向横井,加二十二米东西向横井,共计二十八米。 再加上老太监地宫和二阶段盗洞,地底下的通道总长度,已经超过了五十米,光走到头,就得将近一分钟! 这得亏是老太监墓的地宫空间足够大,不然光散土就得把人累个好歹的。 说来惭愧。 当时的我,还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觉得满满都是成就感! 盗洞尽头就是被合土覆盖的金刚墙。 紧靠墙面的位置,还打出了一段南北向45°左右的斜井。 因为金刚墙顶端一般是一个三角形,拆的时候要从顶端第一块开始拆起,否则下边是拆不动的。 我们到时,冯爷正靠坐在地上打盹。 他已经待在下边整整一天一宿,虽然中间肯定也有休息的时候,但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落魄。 “诶,你们来啦…” 被惊醒后,冯爷抬手使劲搓了搓脸。 见到这一幕,小平头眼圈便是一红:“不急,把头,你…你再歇会儿……” 周伶对我说过:盗墓行里,只有利益,只要利益足够,别说同伙,亲爹亲妈都是可以拿来出卖的。 初听此话时,我触动很深。 当时我就想着:如果利益足够大,那周伶会不会出卖我?而我…会出卖她么? 这个问题我一连想了几天,却始终没有答案,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定,周伶说的不对。 盗墓行里,除了利益,也还有情意。 虽然周伶我们之间不好说,但在冯爷和小平头身上,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如同亲人般的情意。 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如果能像亲人一样,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已经超越了亲情。 这种关系,就是师徒。 看着小平头那副心疼的模样,冯爷飒然一笑,大声道:“你个潮吧,真特么以为我老了?” 说着,他从屁后摸出了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两口,脸上的疲惫便瞬间一扫而空。 随后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干活!”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六章 阴煞 我一愣,探着鼻子嗅了嗅。 卧槽?他喝的是酒!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我估计这酒得在六十度往上! 那时我还不了解山东人的酒量,更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能靠喝酒来提神,所以我当即便是一阵腹诽,心说感情你特么是喝多了,居然还害我同情半天…… 十几分钟后,合土层被剥离,露出青石条堆砌的金刚墙。 但由于合土的遮挡,这里出现了偏差,斜井打高了,导致金刚墙顶端出现在我们脚踝的位置。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平头上去一通猛干,很快就将高度调整好了。 “咦?” 这时头灯光一扫,我注意到金刚墙上方的石条上,不知什么时候凝出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伸出手指摸了一下。 感觉很凉,远低于盗洞中的温度。 冯爷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凑上来摸了摸后,他的脸色便逐渐凝重起来。 “冯……” 他忙抬起手示意我噤声,并道:“从现在起,大家尽量不要说话,尤其不要叫各自的名字!” 虽然搞不懂,但看他一脸严肃,我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完后冯爷示意我们戴好防毒面具,并指挥长海叔和小平头一左一右,轮番动手,将石条一点点撬出来。 虽说有做防护措施,但石条被抽出来的一刻,我仍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因为当年开定陵金刚墙的过程中,第一块砖拆下来时,曾喷射出一股诡异的黑色浓雾,虽然后被证实,只是腐烂发霉产生的气体,但这毕竟不是定陵,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不料等了半分钟,却并没看见什么黑雾。 冯爷一把摘掉面具,用手扒拉着嗅了嗅,发现啥味道都没有,便示意我们继续。 随着石条一块块被拆除,金刚墙后,半圆形的券门逐渐显露出来。 很黑。 黑暗中更有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嘶~” 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感觉后脑勺的头发似乎都立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冷,也没有风,可那股子寒气扑涌到脸上时,就仿佛有人提着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一样,凉意一下子就走便了全身! 更诡异的是,头灯照向券门中时,光柱只打进去不到三米,就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仿佛券门的深处,并非大墓入口,而是去往阴间世界的通道…… “把……”小平头下意识的就要喊把头二字,反应过来后,立即捂住了嘴巴。 冯爷眼皮狠狠一抖,似是如果小平头完整的叫出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浓烈。 也才几分钟而已,石条上的水珠便已经凝结到米粒大小,在开始往下淌了,而靠近金刚墙外沿的部分则更为夸张,竟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冯爷紧紧绷着脸,给我们使了个眼色,便立即转身往出走。 回到到老太监主墓室,冯爷停住脚步,掏出烟点了一颗。 我看的很清楚,点烟时,他手都在微微发抖。 猛猛嘬了几口烟后,冯爷压低声音问:“刚才你们都是啥感觉?” 他一开腔,小平头就跟憋坏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咋回事儿啊把头?我刚才觉着…觉着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冯爷没回他,而是看向长海叔说:“长海叔兄弟,你觉得呢?” 长海叔脸色发白,干咽了口唾沫道:“差不多吧,也不知道咋回事,喘不上来气。” “你呢平川?你咋样?” “我?”我挠了挠头说还行,除了觉着特别凉之外,没啥别的感觉。 “那你确实还行。”冯爷点头。 完后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长出口气说:“八成是碰见阴煞了……” “阴煞?” “嗯,下边肯定有东西,得破破,联系周伶吧……” 等待周伶下来的过程中,冯爷大致给我们说了一下什么是阴煞。 他告诉我们,阴煞一般分三种,即阴气、阴物、阴阵,阴气和阴物多是天然形成的,阴阵则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这要说起来,大都属于封建迷信,毕竟我当时啥特殊的感觉也没有。 不过看长海叔他们仨,却好像又有那么点不对劲儿。 至于具体怎样会形成阴煞,这里不方便说,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了解一下“一棺七命”事件,冯爷说那个就是阴物煞,而并非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皇陵诅咒。 此外,冯爷说阴煞并不局限于古墓之中。 老宅、幽谷、密林……等等很多场所,只要条件够,阴气汇聚,个把月就能化生阴煞。 只不过这个条件比较苛刻,而且只要不是古墓这种极其聚阴的环境,阴煞基本不会太强。 那碰到阴煞会怎么样呢? 这个不好说,看强度,也看个人。 有的人天生阳气爆表,三煞加一起他也能硬扛过去,换了阳气弱的,自然就会产生反应,例如头晕、胸闷、神志不清说胡话,甚至是昏迷生病走霉运之类的,要是再碰上厉害的,送命也不是不可能。 很快,周伶来了。 听冯爷简单叙述过后,她问:“能确定么?” 冯爷满脸凝重道:“应该没差,我早年碰过两次,但都是阴气煞,这个不一样,劲头儿足的很,我感觉底下搞不好是个实在东西,要不行你过去看看,千万小心别走太近,也别说话。” 周伶堪称艺高人胆大,丝毫没犹豫就说:“平川,你跟我去一趟!” 我虽然没什么特殊反应,但听了冯爷的话后,心里头也是发怵的,不过我不想被周伶看扁,就壮着胆子走在前边。 不料,这次却不一样了。 进入三阶段盗洞后,没走多远,我就感觉到气温明显比刚才,而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什么邪门儿的东西存在,我似乎也有点胸闷了。 冯爷提醒过不要说话,我俩就都没出声。 一时间,幽深的盗洞内,仅剩下堆叠的脚步声和两道不时交汇的昏黄光柱。 直至距离盗洞尽头还有五六米时,灯光已然能照清金刚墙。 顺着灯光望去,我当即呼吸一滞。 我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眼花了,因为金刚墙居然封上了! 揉了揉眼睛,我朝前走出两步,定睛一看…… 卧槽,没看错! 一条条晶莹的冰挂,自金刚墙上方悬垂而下,将洞口遮盖了大半,若不细看,便如同被一道冰墙封上了似的。 这才多久?就冻成这样了? 更瘆人的是,冰挂末端正不断地冒着“白烟”,白烟刚一露头,就被撕扯的扭曲、消散,仿佛是黑暗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吹气一样! 说不清寒冷还是恐惧,亦或是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我只觉头皮一阵接一阵的发麻。 就这时! 头灯光忽地一暗,突然就照不出去了,原本隐约可见的洞口,一下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立即就想往回走。 猛一转身,却见周伶抖得像筛糠似的,煞白的俏脸,更是跟水洗了一样! 眼瞅着,就要站不住了。 “伶姐……?!”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七章 着阴 我当时吓屁了! 全然忘了冯爷的叮嘱,下意识就叫出了周伶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只见周伶白眼一翻,软绵绵就倒了下去! “伶……” 险些又叫了一声,我立即闭上嘴巴,然后连拖带拽的抱起她,死命的朝外头跑去。 或许是跑的太快,呼呼寒风不断地吹拂在耳畔,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浅浅的呜咽,听的人汗毛炸起,脊背发凉! “艹xx!” “x你血x!” “我xxxxxxx……” 小时候村里老人讲,碰见脏东西、鬼打墙之类的,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骂人。 于是我边跑边骂,边骂边喷! 十几年来听过、说过的恶毒脏话,一股脑全被我喷了出来! 结果没有用。 这玩意和脏东西不一样,特么的脏话免疫…… 甭管我骂的多难听,喷的多猛烈,凉冷的气息,却始终在追着我! 仿佛一张冰寒彻骨的蛛网,从后脑勺开始,一点点束缚到了全身。 我越跑越费力。 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憋闷的要命! 而且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是在跑了,是倚靠着隧道壁,一点点的往外挪腾。 以往总听人说,人走不动的时候,腿会像灌了铅一样重。 当时觉得夸张。 可如今才明白,真不是虚说啊!真就跟两个大铅块子绑到腿上一样! 而且每迈出一步,似乎就会沉重一分…… 万幸的是,这玩意和鬼打墙也不一样,不会走来走去,都在原地转圈。 我咬牙强撑着,终于穿过了六米横井。 就这时,两束灯光摇晃着照射过来。 是长海叔他们! 可算见着救星了! 我腿脚一软,当场瘫歪在了原地。 “川子!” 长海叔大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并从我怀里接过周伶,小平头紧随其后,搭住我的臂膀,搀着我回到了主墓室里。 冯爷见周伶晕了,便连忙掏出他那个装酒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喂周伶喝了一口,完后他又将杯子递给了我。 说也奇怪。 还不等喝,我只闻到酒味儿,滞阻的呼吸就通畅了不少。 我立刻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浆刮过喉管,有如一道火线,直坠胸腹,紧接着,酒气便化作一股热劲冲上了脑门儿,并一点点的,扩散到全身。 寒气被驱散,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然后我咂咂嘴,发现酒香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艾草香气,感觉还挺好喝的。 这空档,周伶也苏醒过来。 见她还有点萎靡,冯爷就又叫她喝了几口酒。 很见效。 周伶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不少,当然也不排除是她喝酒上脸…… “咋回事儿啊你俩?”冯爷问。 我纠结了一下,便道歉说都怪我,因为我不小心叫了名字。 周伶摆摆手让我不用自责。 她说我就是不叫,她基本也要晕了,还说要不是我在,估计她这会儿已经冻成冰坨了。 冯爷点点头道:“没大事儿,就是着阴了,好在你俩都年轻,缓缓就没事儿了。” 周伶拄着地面往起坐了坐,然后说:“阴煞这玩意,我听我舅舅说过一次,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冯爷,这东西怎么破?” 冯爷想了想,看向我问:“平川,你身上带没带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护身符?”我愣住,不明白他为啥这么问,就说没有。 冯爷略一点头,又问:“那你是童男吧?” “……” 听他这么一说,另外仨人便同时朝我看来,搞的我有些脸红。 “是…是啊,咋啦?” “嗯,”冯爷深吸口气,环顾我们几个:“既然平川是纯靠童子身抗住的,就应该不算太凶……” 他抿起嘴,琢磨了两秒后说:“公鸡!” “公鸡应该可以,找三只大公鸡吧!” “公鸡?” 长海叔皱着眉问:“冯爷,平川不是童子么?那要不试试童子血?我听说童子血能……” 没等他说完,冯爷便摇了摇头道:“童子血是破邪的,破阴不行,必须得活公鸡探路!” “可这大晚上的,上哪搞活公鸡去啊?” “哼!” 冯爷面色一沉,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就是偷!也得偷三只回来!” …… 关于阴煞,后来我曾跟好几个人交流过。 其实这东西不全是封建迷信,也有科学角度的说法。 ZN大学一位章姓老教授曾告诉过我,所谓“阴煞”和“着阴”,大致是三方面原因造成的。 即磁场、微生物,以及人的心理作用。 他说在某些磁场不稳定,或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人会自然产生恐惧心理,进而导致血压、心率等方面的不正常,而这些地方,又容易滋生霉菌和微生物,影响人的呼吸系统,从而导致人在遭遇阴煞后,出现憋气、胸闷甚至晕厥等不良反应。 所以这个时候,最忌讳开口讲话,否则会加剧环境对呼吸系统的影响。 而烈酒有杀菌功效,因此喝了酒后,我跟周伶就逐渐恢复了过来。 这咋说呢? 章教授的理论有的地方通,有的地方也不通,究竟是科学还是玄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不过这里可以给各位分享一个小妙招,这个小妙招是后来一位有修行的先生教我的。 就是一旦你到了某个环境中,如果莫名的感觉不舒适甚至恐惧,最佳选择是立刻离开。 记住,别头铁,更别好奇。 好奇害不死猫,只会害死你自己。 但如果有某些原因导致不能离开,就集中精神,掐太阳印或握固印,诚心持诵雷祖圣号,相当管用! 真的,别不信。 老祖宗上千年的信仰,不是一两句二百年不到的“赛音丝”言论能轻易驳斥的。 另外也别去信什么反对辟谣的说法。 那说法我听过,就特么纯纯扯大淡,居然还拿书店里买来的某部经典说事儿,我说这就是没文化,都特么是阉割了N次的版本了,但凡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没有…… …… 搞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毕竟山谷外不远就是峪口村,此时还不算太晚,好些农户家里还亮着灯。 冯爷只敲了几户人家,就买到三只五彩大公鸡,年头都不短,鸡爪子特别壮实,而且其中一只还长出了鸡镫子。 不过有件事比较怪。 就是那晚进村的时候,村里好多狗叫的特别凶,有一只没拴着,还追着我们叫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阴有关,总之挺邪门儿的。 回到洼地,时间刚好九点半,长海叔他们也已经搞来了其他几样东西。 分别是黄米、粗盐、火把以及燃烧瓶。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八章 破煞 按照冯爷的指示,除周伶以外,所有人都进了盗洞,他说人多阳气足,对破煞会有帮助。 此时盗洞中的温度又低了不少,我们穿过六米横井后,发现一侧的隧道壁上,竟已挂满了白霜。 冯爷点燃一注火把递给我,然后问:“平川,都记住了不?” 我接过火把,点点头说记住了。 黄米引路、粗盐祛阴、烈火开门、公鸡破煞,这是冯爷交代的操作步骤,而由于我是童男,阳气最足,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嗯,”冯爷拍拍我的肩膀说:“那就去吧,碰到危险就大声喊救命。” 我再度点了点头,没说话。 心中却道: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喊救命,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 但凡有点不对劲儿,我直接自己跑回来! …… 咯咯咯 三只大公鸡被撒开后,我立即朝前方抛出一撮小米。 它们也很配合。 落地后不跑也不跳,纷纷低头啄米。 于是我便一边扔米,一边跟着公鸡朝盗洞深处走去。 不能太快。 冯爷交代过,得让公鸡吃的饱一点才行。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公鸡开路,恐惧的感觉似乎大大减少了。 大概十分钟后,我跟着公鸡来到券门前三米左右。 门口完全被冰封上了。 很厚,目测得有五六公分。 我连忙取出粗盐,一把把扬在冰挂上。 盐粒一接触寒冰,表面便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破裂声。 然后我退出几步,从包里掏出一个燃烧瓶点着,对准券门上方,狠狠砸了出去! 啪嚓—— 瓶体碎裂。 雄雄火光夹杂着浓烈的汽油味迸溅开来,冰挂瞬间被烈焰覆盖! “我去!” 突然激起的热浪远比想象中要猛烈,直接把我吓了一跳,关键是还把公鸡给吓跑了! “艹!回来!”我拔腿便追。 不料只跑出几步,就听背后“咵”的一声,似乎是有大块的冰挂掉落下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三只公鸡同时停住脚步,齐刷刷扭过头来,豆大的眼睛里满是机警! 它们直愣愣看向我身后,脖颈处的羽毛逐渐竖起,仿佛是发现了某种威胁的存在。 我回头一看,就见冰挂下方破了一个饭盆大小的黑洞,并随着烈火的炙烤,正在一点点扩大。 咯咯咯 三只公鸡呼扇着翅膀,直朝火焰扑了过去! 汽油烧的正旺,穿越火线的刹那,大公鸡们的羽翼直接被烧着了,可它们却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券门中! 紧接着券门里不知道发生了啥情况,忽然间嘈杂起来!鸡叫声、起落扑棱的翻腾声、倒塌声、某种陶瓷器的破碎声……以及—— 砰! 破碎声响起之际,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燃了! 一片剧烈的火光骤然腾起,尚未融化的坚冰当场被崩了个粉碎! 而就在黑暗被驱散的瞬间,我恍惚地,好像瞥见一束青光,从火焰环绕的券门中飘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就想揉揉眼睛再看。 “川子!” “咋了川子?!” 长海叔他们一群人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但当他们赶到后,券门中的嘈杂声已经沉寂了下去,我再看过去时,也并没瞅见有什么光影。 随后我大致描述了一下经过,冯爷便点头道:“差不多,应该是破了!”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猜到了。 因为当我望向券门时,头灯光已经能正常照进去了,而且借着灯光,我还瞧见墓道深处似乎挂了什么东西,看着像是张门帘儿。 待券门上的火熄灭后,小平头扶正灯光朝下方照了照便说:“还行,不算太高,把头,下不?” 见冯爷点头,他抬腿便跳了进去。 过了不到三秒,就听小平头在底下喊了句卧槽,大声说:“这特么都啥呀?把头你们快下来看看!” 我们陆续跳进券门。 进来后发现空间很大,挑高得有将近四米。 好在我们人多,而且人人都带着头灯,所以光线并不是很暗。 此时小平头正站在五米开外。 在他面前杂乱的摆放着好些木头框,有的立着,有的则倒成了一堆。 我边往过走边四处乱照,企图搜寻到公鸡的身影,结果只看到其中两只,都被烧的黢黑,躺在角落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走进后我便看清,木框原来是屏风。 只不过经历了刚刚那一记爆燃,好些本就碳化的布面直接被崩成了碎末,只剩下外侧的木框。 而之前在券门外看到的破门帘一样的东西,是最西侧一面没被崩坏的。 我扶着头灯看去,发现上边画了一个很大的图案,有点像林正英电影里写在符上的那种。 当时冯爷也在观察,就听他自言自语的说:“不对呀?这是封符啊!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墓里?” “封符?”我皱了皱眉。 冯爷边看边点头:“就是道家弟子用来封禁、镇压的符箓,这看着好像是个太一……” “冯爷!快来,这有个人!”长海叔忽然喊道。 我们连忙跑过去,就见杂乱的木框下压着一具白骨,好些骨头已经碎了,不知道是刚刚崩的,还是木框倒塌时砸的。 白骨周围散落着一些碎陶片,断茬是新的,估计大概就是刚刚碎裂声的来源。 我是第一次见这种纯白骨化的遗体,头发、衣服,全都烂的一点不剩,只有骨头。 不过白骨下边有个蒲团没烂光,就是和尚道士念经坐那种,我想到刚刚冯爷说的道家封符,就问他这人会不会是个道士。 “不好说,”冯爷皱着眉摇了摇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诶?这啥?” 我眼尖,注意到脊骨下有一抹金属光泽,捡起来一看,发现是枚铜制发簪。 发簪造型极其简洁,就跟烤肠的那个竹签一样一样的,不过簪头位置刻的不是“育青肠”仨字儿,而是一道简单的云纹。 我立即拿给冯爷看,问他值不值钱。 结果他说就是普通发簪,最多值二十块,我喜欢可以自己留着,我心想二十块钱也是钱,够我吃两天的呢,便将铜簪来来回回擦了几遍,塞进了屁兜儿里。 不料,当我装好铜簪抬起头时,他们居然全都不见了! 我四处一望,发现他们全跑到了墓室西侧,就是那个画着大号封符的屏风后头。 而且此时他们的姿势都有些奇怪,都站在那不动,也没人说话。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面壁思过一样……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十九章 塞石 看他们那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我立即绕过屏风来到众人身旁。 石壁之上,出现了第二道券门,但和金刚墙处那座相比,这道券门没砌边框,是直接从石壁上开凿成型的。 而当我将目光聚焦到券门之内,看清里面的一刹那,我便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发呆了。 按明代亲王陵墓的设计风格,金刚墙一般位于隧道券的入口。 因此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此时所处的这间墓室就是隧道券,再往里则是前室,中间会有地宫大门阻隔,而且还可能存在着封门石一类的防盗机关。 所以预想中,这道券门内定是两扇石雕大门。 门上九横九纵,八十一颗门钉,用以彰显皇家独有的无上逼格。 然而并没有! 券门进深一米,然后就是光秃秃的石壁,而石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甬道入口! 甬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为啥堵在这不进去? 因为! 这条宽约一米、高不到两米的甬道,被上中下三块花岗岩石条,塞了个严丝合缝!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座墓里,竟然还特么能碰上这种防盗装置——塞石! …… 一小时后,洼地。 所有人都的心情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尤其冯爷,熬了一天一夜,面色本来就差,此时更是一脸的铁青。 对于那三大块塞石,我们刚才在甬道两侧各凿出一个豁口,然后用撬棍试着撬了一下,嗯,也不是很重,保守估计,每块也就一两吨吧…… 不过这并不是最棘手的。 当时见到撬不动,长海叔就提议直接上大锤。 毕竟除了冯爷全都是壮劳力,轮番上阵,有个俩仨小时,指定能给它干稀碎! 不料冯爷拿听诊器试过后,直接说不用费劲了。 他告诉我们,甬道长度,少说也得在三十米朝上,中间全部都是塞石! 这里肯定有人觉得我在信口开河。 对此我只能说,和现在相比,古人只是技术有限,但千万别觉得,他们比现代人笨。 在我国的帝王陵墓中,塞石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 比如平山县中山王陵,就运用了塞石。 到了汉代,以山为陵出现后,塞石更被广泛应用起来,像龟山汉墓、狮子山楚墓,都大规模运用了塞石。 不过塞石玩的最牛的,还得说是乾陵。 全长六十多米的甬道,整整铺了八千多块塞石,塞石和塞石中间,还采用了榫卯结构进行固定,最后又用铁水进行浇铸!这一系列操作,绝对堪称古墓防盗的巅峰大成之作! 可即便如此,相比于天火灌顶、积沙陷地这类,涉及到物理化学的防盗方式,塞石考验的仅仅是财力,只能算是很简单的手段。 当然这个简单指的是原理简单,挖起来基本就属于无从下手。 仿照一句经典台词来说: 高端的大墓,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防盗方式…… 打那以后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是古墓这个东西,它没有定式。 每一座古墓,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个性,这个个性无论是官方的学术著作,还是私人的工作日记,都是总结不全的。 如果你想知道,那你就非得进去不可…… 好半天过去后,冯爷开口道:“周姑娘,算了吧,塞石这玩意不找二三十人一起拉,根本弄不出来,前提还得是没有榫卯和浇铸,有的话,别说二三十人了,就是二三十头牛也拉不动!” “哦?” 周伶眯了眯眼,老神在在的说了句:“冯爷,你要是现在退,你那三成可就没有了!” 冯爷一愣,转了转眼珠后狐疑的问:“难不成,你真想找二三十人试试?” “不行!” “风险太大了!”他连连摆手。 不料周伶却摇了摇头,张开嘴里缓缓吐出了两个字——绞盘。 嗯…… 这个怎么说呢? 古人确实聪明,但再聪明他也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会有冲击钻、绞盘、变速箱、发电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高科技产物出现!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干? 用周伶的原话说:拿冲击钻在塞石上凿出牛鼻环,然后绞盘加变速箱再加柴油发电机,别说是一两吨,十吨也能给它拽出来! 当时我们都被这想法惊呆了。 都说北派是胆大派,南派是胆小派。 可怎么到了周伶这,她比胆大派还要胆大?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是?” 回过神后,小平头挠了挠脑袋问:“就算你这法子能行,可那么重的塞石,拉出来也只能是平铺,隧道券里虽然宽敞,但把头说甬道至少三十米长,万一塞石弄出来放不开咋办?” 周伶一笑,悠悠然道:“你土工活又不差,放不开就挖呗!” “挖……”小平头瞬间语塞。 是,这不叫问题。 空间不够,铲子来凑,只要拆了金刚墙,夯筑层可以随便挖,无非是多往出运几趟土罢了,而如果是小平头我们两个一起干,我估计一个牛逼环还没凿出来,放一块塞石的地方就挖好了。 另外塞石是三层,每层大概六十公分左右,我们只需要拽出两层,甚至是一层就能进去。 这么一看,工程量似乎也不是很大。 “怎样?干不干?”周伶目光灼灼,依次扫过众人的面庞。 胆大归胆大。 但不得不说,她这方法行! 塞石再重,那也是人力抬进去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机械?一套设备拉力不够,那就再来一套,照这个逻辑考虑,甚至能无视榫卯和浇铸的存在! 一分钟后。 冯爷、长海叔、黄波,相继点了点头。 “好!” 周伶缓缓点头,又道:“不过正式开始前,咱要先办两件事!”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章 困惑 哪两件事? 第一:包山! 没错,就是把这片山谷承包下来。 周伶说她买羊时了解过,这附近的养殖户不在少数,眼下快开春了,放牛放羊人的会越来越多,今天你放,明天他放,我们不可能一直买牛买羊。 况且就算可以,除了牛羊,人也会上山。 砍柴的、采药的、挖野菜的,搞破鞋的……我们总不可能把人也买下来。 所以不如直接承包这片区域,然后在四周拉上钢丝网和围栏,这么一来别说牲畜,人进来我们也有正当理由进行驱赶。 周伶打听过,山地承包价是一亩每年50—150块,按100块算,包个二三百亩,一年也才几万块钱。 第二:熟悉设备。 不光要学会怎么操作,还得具备一定的修理能力,确保不会因为一点小毛病就原地歇菜。 这一点非常重要。 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行里很多人,都曾吃过细节不到位的亏,有不少还是大亏。 说一个我听过比较典型的例子。 九五年年末,粤北一个姓彭的支锅在南海发现了一艘沉船,不巧的是,准备下水时发动机突然出了问题,时转时不转,当时他们团队也是第一次上远洋船,担心趴在原地,所以就没敢乱修,决定先返航排除故障。 不料靠岸后找人一看,发现居然是进气管漏气导致的,紧固一下螺丝就正常了! 可就是这么一耽误,走漏了风声,把沿海帮招来了,姓彭的那群人当场就被喂了鱼。 而那艘沉船,就是后来名动一时的华礁一号! 不是行里人一般不知道这船有多牛逼。 到九八年被上头注意之前,为了这艘沉船,几波沿海帮势力不知扔进去多少条人命,堪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但最后官方发掘时,却仍有上万件文物出水,其丰富程度,可见一斑。 而姓彭的那群人货没捞着不说,还丢了命,最初原因,竟是差在几颗螺丝上,也真是没谁了。 要我说,这得亏是他们喂了鱼。 不然等华礁一号被报道出来,只怕他们这辈子都走不出螺丝的阴影。 所以啊,还是要奉公守法,不能盗墓! 鉴于设备方面的重要性,周伶决定亲自负责,因此包地的事就交给冯爷黄波来做,他俩都是本地人,找找关系,做个一两年的短期合同,应该不成问题。 这两件事说起来似乎挺复杂的,但仔细一算,实际投入也就是十万块钱左右。 相比之下,还是时间成本占比更大一些。 冯爷略微想了想后问:“承包和围栏的事全部搞定,怎么的不还得要一个多月啊?” “不急。” 周伶一摆手说:“做戏就要做全套,这地方离村子近,如果我们急急忙忙建好围栏,却什么都不干,每天还有人在里边晃悠,那肯定会惹人怀疑,所以甭管种植还是养殖,必须得弄点东西放进来。” “好饭不怕晚,既然要包地,就不如稳健一点,等到天气转暖,植被茂盛一些时再动手了。” 听她这么一说,冯爷琢磨片刻,便慎重的点了点头。 盗墓讲究速战速决,可也得分具体情况。 眼下少说大几十吨的塞石挡在那,就是换孙殿英来,牛拽马拉加炸药,恐怕也得个把月才能搞定。 所以既然快不了,那就要转换思路,稳扎稳打,保证万无一失。 计划敲定后,周伶我们当晚就回了济南。 因为青州那时还不怎么发达,像绞盘、变速箱这一类设备,基本上很难买到。 岂料不光是青州没有,济南也不顺利。 回来后我们在济南转悠了近两天,发电机和变速箱都找到了,可绞盘没有,当时济南能买到的绞盘都是车载的小型款,拉力最多不超过五吨。 而我们需要的,是那种固定到地面上的,拉力在十吨以上的中大型电动绞盘。 还好周伶人脉广泛。 一番打听后,她联系上一个青岛人,对方不仅型号齐全,而且说只要我们肯出钱,还可以找人教我们操作和维修。 听完后我有些纳闷,说会不会是忽悠人的。 结果周伶告诉我,对方是专门干这个的,对接的客户,主要就是搞水洞子和沉船的盗墓贼们。 所以别说区区一个绞盘,就是专业的打捞船人家也能给你搞到…… 出发前夜,长海叔把我叫到屋里。 他对我说:“川子,我考虑了下,熟悉设备我们仨人就够了,眼下时间宽裕,守着文化市场这么个便利条件,你不如留在济南,利用这段时间学学古董,你觉着咋样?” 说实话,我想去青岛,想去看看大海。 但长海叔的想法没错,我出来是为了赚钱,不能光想着玩,现在既然有机会,就该抓紧时间提高眼力,这样才能为团队做贡献,才能赚更多的钱。 而只要赚够了钱,看海机会多的是,不光自己可以去,还能带着奶奶一起去。 想到这,我便认真点点头说:“放心吧长海叔,我会着调学的。” 长海叔笑呵呵道:“也不用太心急,古玩这东西得慢慢悟,时间长了才能有长进,再有建新你俩抽空记得去学学车,行走江湖,不会开车太不方便了,另外……” 话一顿,他稍微压低声音说:“冯爷说等这次完活,他想收你做徒弟,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 “……” 我愣住了。 我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这几天太累,自己出现幻听了。 啥玩意? 冯爷想收我做徒弟? 见我一脸懵逼,长海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川子你别不自信,虽说你岁数小,但人聪明,而且你还好学,比那个晓亮可强多了,这是冯爷亲口说的,而且他还说他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股子灵气,天生是干这个的料!” “啊?”我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问:“亲口说的?啥时候?我咋没听见啊?” “额…就前几天,前几天咱挖夯筑层的时候,当时你上厕所去了。” 听着长海叔的话,我逐渐陷入了沉默。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对于冯爷,我确实说不上讨厌,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忘掉谈判那天他的所作所为。 因此当长海叔冷不丁说出收徒的事儿,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会不会是个坑。 会不会……是冯爷觉得他对付不了周伶,就想拿我们来做突破口?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四五幺六,我就打算去问问周伶,可细一琢磨,我又感觉这么做也不太好。 去问周伶,那不就等于把长海叔卖了么? 我能感觉的出来,长海叔心里是希望我答应冯爷的。 纠结半天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决定先把这事儿放放,毕竟下次动工少说也得俩月,就算冯爷想使什么坏,那也是俩月之后的事儿,说不定这期间,我就能想到合适的办法了…… 第二天。 在建新我俩的目送下,长海叔他们便朝着青岛出发了。 原本说的好好的,他们仨一走,我俩就去找驾校报名,结果猎豹车刚开出小区,建新这货就撒丫子跑了,拉都拉不住,也不知道是去泡网吧还是泡妹子。 哎,真是造孽! 看看时间才七点,这个点儿文化市场还没人呢,我就打算先回去看会书。 长海叔说之前他们除了收老书,也搞了一部分古董墓葬之类的书籍,都是替我准备的。 不料我刚回到屋里,还没等坐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一章 充实 打电话的是郝润。 上次分开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星期,那天又是周六,她告诉我趵突泉旁的玉兰花开了,问我有没有空,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看花。 听着电话中浅浅的呼吸声,郝润娇俏的模样,便不自觉浮现在我眼前。 我下意识就想答应。 话都到嘴边了,可脑子里却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我这要是去了,那不就跟建新哥没区别了? “怎么了平川,没空么?”久久听不见回应,郝润在电话里问。 “呃…是,是不太有空。”我支支吾吾应付道。 “这么忙啊…”郝润信了,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悦,接着她自顾自地嘟囔道:“我爸也说你忙,还说让我别缠着你,少给你打电话,不然会耽误你赚钱,之前还以为他忽悠我,原来你是真没空……” “那行,那你忙吧,有空记得找我玩啊,拜拜~” “嘟——” 电话挂了,但我的手却仍然挂在耳旁,好长时间也没放下来。 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刷牙,一时间,我嘴里有点干,也有点苦…… 砰砰砰! 就这时,突然有人砸门,直接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开门一看,竟是建新回来了。 他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明显是跑回来的。 “川子!你快看这个!” 建新着急忙慌的跨进门,从怀里抽出一张报纸递到我面前。 他指着版面上一则新闻说:“你看这仨人,是不是那天晚上,打算嚯嚯郝建民她闺女那仨小子?” 我低头一看,是一张泉城日报。 建新刚刚指的是一起交通事故,发生在前天夜里,地点是经七路和经十路交叉口,两死一重伤。 配图总共四张,一张伤者,两张死者,还有一张车祸现场。 其中伤者是急救时拍的,很好认,就是挨了建新哥一垫炮那小子,另外两个死者都打了马赛克,看不出长相,不过那张现场照里人比较小,没给打码,虽然画面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 其中一个死者,就是被我锤了一钢筋的那小子! 这么一推断,没认出来的那个,大概率就是当晚被建新踹进墙角的那个。 “川子,你说这事儿,该不会是……”建新哥询问着朝我看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我没说话,但也觉得这不是简单的车祸。 都说多行不义,必有灾殃。 可这灾来的也太快、太巧了点?所以与其相信什么因果报应,我更愿意相信这事儿是人为的。 “真是没看出来啊!” 建新摇着头叹道:“郝建民瞅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背地里居然这么狠!” “太狠了!” “尤其这个,你看看,都特么快两截了……” 他拿着报纸坐到沙发上,边看边磨叨,核心思想就一句:郝建民是真狠! 其实不光是他,我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不在于郝建民的手段多狠辣,而是对于我这种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来说,这种事儿一时半会,属实有点不好接受。 虽说那几个小流氓确实该死,可那毕竟是三条命,是三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 …… 接下来两个月,建新我俩过得很充实。 当然我是在充实自己,他基本是去充实妹子。 除了学车和看书,剩余的时间里,我基本全泡在了文化市场。 其实古董并不难学。 只要肯用心,多看、多听、多印证比较,时间一长,眼力自然就有了。 尤其是断代这一方面,非常简单。 因为每个时期的物件,都有一些固定的风格和特点,熟悉了这些特点后,一眼断代毫无压力。 真正难的,是辨伪。 这玩意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积累,而且不能光看真的,假的也得看,不然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世上的造假技术能有多高。 这么说吧,好些玻璃罩子中的东西,都是假的。 现如今什么情况不清楚,但在二十几年前,监守自盗的事儿其实并不多,可假货却不在少数。 为什么? 因为是当真东西放进去的! 这个是真没招,因为顶级作伪高手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比真东西还真,可以达到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有假的地步。 造假村事件听过没?没听过我简单说说。 当年那事儿追根溯源,是在宋氏兄弟身上,毕竟洛阳古墓虽多,也是需要下手去挖的,哪有直接卖假的方便?所以当他们发现,村儿里的手艺已经足够以假乱真后,就拿村里做出来的精品大件,当真货出给跑港仔。 跑港仔大家应该都知道,但大家未必知道的是,好些跑港仔背后的老板,其实就是大拍。 大拍收到货后,一般不会直接上拍,不仅是需要搞一套运作和背书,还要维持拍品的稀缺属性。 几年后,抢救风潮兴起,上边在香港的大拍仓库中,发现了大量精美的商周青铜器。 当时有特批的专项资金,据说是每年十个亿。 不过上边也聪明,知道这十个亿如果对拍卖会使劲,根本搞不回几件东西,于是就联系上了大拍手底下的跑港仔,然后花了大价钱,买回了好多大件儿,并为此筹备了大型展览。 不料展览前夕,他们把洛阳的馆长给请来了! 这里必须得给老馆长点赞,他没因为是老乡干的,就假装不知道,但当时他说是假的没人信,还遭到了一众专家的嘲笑。 于是,老馆长就从洛阳,搞来了整整一车! 上边这才知道,居然还有造假村这么个地方存在,而且已经存在了几十年…… 虽然最后涉案人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次的失误,导致负责把关的那位老教授含羞自尽,着实令人惋惜。 所以真要说碰上了这种级别的假货,那就是八字真言——自认倒霉,吃亏是福。 好在我们的货主一般不会给我们假的,毕竟他们又不挣啥钱,充其量是趁我们拿货的时候,出来透透气而已。 因此倒斗买米,只要学会断代,并掌握行市,基本就不会吃什么亏了。 不过话虽然如此,学还是要继续学的。 老话讲:艺多不压身。 当时我就想着,万一哪天倒斗干不成了,我还可以干倒卖,照样发大财…… 于是时间一长,当我有了一定的眼力后,就不再满足于文化市场了,因为文化市场里九成的货都是假的。 而想要增长眼力,就必须上手真东西! 打听了一圈之后,我知道曲水亭街有“鬼市”存在,便打算去转悠转悠,见识一下。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二章 算命 所谓“鬼市”,说的是天亮之前出摊,天一亮就撤的交易场所,起源于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 唐代郑熊的《番禺杂记》中记载:海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 这里说的“异物”可不是古董,而是五石散一类的东西,因此鬼市最早是卖违禁品的地方。 而鬼市发展成为专业的文物市场,大概是在清末,那时很多没落世家入不敷出,就靠变卖祖产过活,由于白天卖怕被人笑话,所以就趁天黑出来。 劳动节这天,我起了个大早,不到四点半就到了曲水亭街。 人很多,摆摊的多,过眼看货的人更多。 我一进去就知道来对了。 因为把边第一个摊位上,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真东西,这个比例对古玩摊位来说,已经相当高了。 其他摊位也是一样,真东西很多,个别摊位还不乏高货存在。 溜达了一圈后,我开始上手看货。 只是看,但不问价。 毕竟我不是来淘宝的,我主要是印证这段时间的学到的古玩知识,体会真东西的手感和气韵。 两个小时后。 天色已然大亮,我感觉收获不小,好些之前吃不准的东西,一下子就有谱了,但随着天亮,古玩老板们纷纷开始收摊,换成了白天的地摊商家。 我打了个哈欠,正寻思着明天再来,身侧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伙子,留步。” 我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坐在凤起桥上,怀里抱了根拐棍,脚下戳着个木头牌子,上头写着算命二字。 我指指自己:“大爷,叫我?” 老头站起身,拄着拐棍走到我面前,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脚左脚是跛的,而且跛的很严重。 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小伙子,可愿让老头子给你算上一挂?” “算得不准,不收卦钱。” 一听这话我顿时来了兴致。 因为算命的大多是江湖骗子,一向说先收钱后算命,而这老头居然说算得不准不收钱,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个高级骗子! 于是我打定主意,先听他说,完后拍拍屁股就走,反正他瘸,追不上我。 老头算命方式很奇特,他不抛铜钱,也不看手相,只是在问过我的八字后,就自顾自的掐算起来。 而且他是双手同时掐算,一边掐,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大概过了三分钟,老头收起手,探着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的面容,便微微点了点头。 “乙丑者,墓库守财之金,秋冬旺贵,春夏生凶,乙木者月逢己土,无禄神眷顾,非有冲破不可显达……” 话到此处,老头敛起笑容,摇了摇头说: “小伙子,你大难将至,若及早收手,远走高飞,便可躲过此劫,日后定当封妻荫子,荣耀门庭。” 我看了两个多月的书,不少都跟风水命理有关,能听出老头上半段话是在分析我的命理。 他说我是乙丑海中金命,这是种自带墓库的命格,而由于我八字年柱天干为乙,五行中属木,称为乙木,乙木的正财为戊土,偏财为己土。 我是阴历二月出生,月柱正逢己土,一辈子旺的都是偏财运,需要有冲破才富贵。 (“墓库”是命理解释中的一个专业词汇,说的并不一定就是古墓,而是泛指一切存放金钱财富的地方,就好比银行、矿山之类的。) 至于他后半段话…… 呵呵,绝逼是在唬人。 但当时我兴致还在,就没着急走,而是笑呵呵的说:“啥大难小难的,大爷您甭想吓唬我!” 见我一脸不忿,老头却不急,笑呵呵继续说: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是东北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旅游或者串亲戚的,所以你肯定是出来闯生活的,你这年纪,自己跑不了这么远,肯定得有人带着,而带你的人,里面绝对有属羊的!” 这话一说出来,我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长海叔、长军叔还有建新哥,都是属羊的! “你……你咋知道?” 老头说丑未相冲,从四柱看,我正逢大运之年,但我本身八字不见未支,今年也不是羊年,所以这冲破之力就需要外借。 而且还得借强,弱一点都不行。 而从面相看,现下我财气已显,说明这强冲是借到了。 所以,要么是我碰上的这头羊够硬,要么就是有一群羊叫我给碰上了! “可惜啊,”老头摇了摇头又道:“三羊开泰,五羊衔谷,本也算是亨通之合,却偏偏碰上了你这只头角渐露的小牛犊子。” “羊角再利,却也不如牛角强硬,更何况这股强势,还统统借给了你,现如今,羊没了角,自然就要被剥皮剔骨,炖成一锅肉了……” 老头的话很邪乎,说的人后脑勺凉飕飕的。 我干咽了口唾沫问:“一锅肉?啥意思啊?” 不料老头这次却不解释,而是深吸口气说:“更可惜的是,你虽有平川踏山之势,却始终年少,不得其力,祸端一起,不但救不了别人,自己也将引火烧身!” 我当场懵了。 平川?! 这特么是我的名字啊! 但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桥旁边一个买书摊位的大婶嚎唠就是一嗓子:“摇了个血命了!姨天天泥他妈就知道在那姨动不动的装汪八!撅着泥那个大腚,伸着泥那个汪八孬袋砍他妈泥那几本破熟,来人了不道,招呼一声也不道?” “俺叫泥砍,俺叫泥砍,俺叫泥砍!!” 骂着骂着,大婶上手就去夺书!书摊老板死命保护,两个人撕撕吧吧,当街就干了起来! 要论彪悍,东北女人当属第一。 但如果是骂架,不得不说我一个东北人,也觉得还是山东女人更有气势。 或者说,是更有穿透力和震撼力! 纵观全国各地,恐怕也只有湖北女人方能与之一较高下。 她俩这一干仗,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等我再看老头时,也清醒了几分。 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话,我心中冷笑,这是要开始开始骗钱了…… 算命的,都这套路!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他接下来打算咋糊弄我,就顺着他的话问了句:“引火烧身?那要不大爷您受累,看有没有啥办法,能给破绽破绽?” 岂料我说出这话后,老头却摆了摆手:“当局者迷,且迷者身在江湖不由己,老头子我呀,也自知劝不了你,更劝不了你身后的人,不过你要愿听我的,就带些金银器随身。” “金银器?” 我眼睛提溜溜一转,打量了一圈,感觉这老头身上好像没带什么东西可以卖给我。 “不错,”他点点头,眼睛逐渐眯起来,虽是对着我,却不像是在看我:“添些金匮气,或可博一线生机,就算生不能避祸,黄泉路上,也还可做些买路财……” 话落,他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走了。 我一愣,这怎么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就算他身上没带东西卖给我,也应该领着我到某一个摊位去买,完后吃回扣才对。 再抬头看时,老头已经走到了街口。 早晨的阳光有些晃眼,我遮着脑门儿,遥望他一瘸一拐的样子,便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了。 “大爷,等下!” 我一溜小跑追到街口。 虽然仍然感觉这老头是在忽悠我,但我心想,人家好歹跟你唠叨这么久,咋也不能一分钱不给? 哪怕他就是个骗钱的,但我现在不差钱,叫他骗一回又能咋着? 他七十多岁,比我爷爷还大,却还要一瘸一拐的,拖着病体残躯的出来讨生活,日子过的,肯定也不好。 “大爷,对不住,我岁数小,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我从兜里掏出钱点了两张。 要抽出来时,手一顿,咬了咬牙又点了三张。 “大爷,不知道您算卦啥价,这五百块钱,算说我给您的卦金,您拿着吧。” 虽然我不咋相信老头的话,但左思右想,心里总感觉不大得劲,于是我回来后,就在文化市场里转悠起来。 由于是劳动节,新来了不少摆地摊的,我运气不错,不一会就挑中了一件。 是个栗子大小,两汉时期的小银铃铛, 铃铛形制简洁古朴,多半来自北方游牧民族,我判断,大概是匈奴贵族的装饰品。 当天市场里还来了好些卖青铜工艺品的。 虽然不是真货,但也能帮我了解器物造型之类的,所以我就没立刻回去,而是一边搓磨铃铛,一边围着摊位看了起来。 时间不长,银铃铛就被我搓亮了不少,太阳一照闪闪发光,越看越觉得顺眼。 然而,俗话说乐极生悲,这话绝对不假。 正当我对着铃铛傻笑时,后脖领子突然被什么人一拽,险些把我扥跟头! 站稳身后定睛一看,我顿时脸色一僵。 “郝……郝润?”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三章 铜器 险些被扥个了跟头,我原本又惊又怒,正准备破口大骂。 可一瞧见是郝润,顿时蔫儿了。 过去两个月里,她给我打过好些次电话。 一开始我还会接,会和她聊一会,后来干脆就不接了。 郝润没什么心眼儿,听不出郝建民啥意思,却不代表,我也听不出来。 老话讲:人,贵在自知。 我心里清楚,郝建民这么做其实没啥毛病。 如果换了是我,恐怕我也不会愿意,自己闺女跟一个盗墓贼混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郝润黑着脸,显得很是生气。 “额……” 这叫我怎么回答? 我总不能说,自己是个倒斗刨坟的,你爸不想让咱俩多接触吧? 思来想去,最后我只能搬出那个用了无数次的理由——忙。 得亏她好糊弄。 听我东拉西扯的吹了一大套之后,郝润很快就不怎么生气了。 她嘟了嘟嘴说:“那你得保证,你以后不能不接我电话!” 我点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并说就算没空接电话,也会给回短信,她听后便甜甜一笑,说这还差不多。 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后,郝润忽然问:“哎,对了,你很喜欢工艺品么?我刚才看你在工艺品摊位那看了好久。” “那倒没有。”我摆摆手解释说自己主要是想了解造型,喜欢还谈不上,毕竟工艺品也不是真。 “哦……”郝润略微点头。 而后她转了转眼珠,看向我压低声音说:“平川,那你想不想见见真的?” 我一愣,转瞬便明白了郝润的意思。 郝建民是专搞玉器和青铜器的,他在古玩行里混了那么多年,手上肯定会有几件大开门儿的高古货。 而这样的东西,自然不会放在店里…… 该说不说,郝润这话算是一下打到我的七寸上了,毕竟那段时间,正是我对古董最为着迷的时候。 以至于,我明知道这么做不好,但那天还是跟着她回了家。 郝润家房子很大,是一套顶层复式。 一楼为客卧起居,二楼被隔断成了六个房间,除去一间书房和两间卧室,剩下三个房间,全都是博古架。 没白来。 因为郝建民居然有整整两个架子的汉代高古铜,而且都是正儿八经的青铜器! 这里有人可能不明白我这话啥意思。 是这样的,古玩行里的青铜器,基本上专指大件的礼器、乐器以及兵器。 其他的青铜制品,如铜镜、灯具、饰品等等则都被归类为杂项,一般称作“铜杂”或“杂铜”,甚至有的划分里,会将兵器也归入杂项中。 刨除长信宫灯那一类的国宝级孤品,杂项一般不怎么值钱。 而按照当时的行情,郝建民这两架青铜器,保守估计也得在八百往上。 再加上其他两个屋子的各类物件,当时我估算出价格后,顿时大吃一惊。 两千! 特奶奶的,真是趁货! 这里大概也有人会好奇,郝建民把这么多高古铜摆在家里,不怕出事儿么? 答案是不会。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我们作为一线货源,手里有卖米渠道,而他们这群古董商,自然也有洗货渠道。 因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做不到快进快出,要一点点往出放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所以但凡敢这么明目张胆摆家里的,就说明统统都已经洗过了,除非是上头铁了心要搞他,否则就算被举报,最后也能证明是合法收藏。 当然这说的是当年,现在肯定不行了。 “咦?这是谁?” 正准备看一件摆在高处的三足小圆鼎时,我突然摸到了一张照片。 拿下来一看,发现是张黑白照,里边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看起来十分英俊。 郝润瞥了一眼便道:“这是我干姥爷!” “干姥爷?” “对啊,我妈叫他干爸,那可不就是我干姥爷了吗?” 我仔细看了几眼,想了想便问:“那你见没见过你这位干姥爷?” “小时候来过我家一次,这些年没见过。”郝润歪了歪头,问我打听这个干嘛,我笑了笑说不干嘛,瞎问而已,然后就将照片放回了原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体会,就是照片这个东西,得让外人来看。 当时照片上那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才像郝润的亲爹! 唯一不太合理的地方在于,年龄有点大。 虽然我没见过郝润母亲,但估计最多四十出头,虽说照片里的男人也在这个年纪,可照片本身却有年头儿了,看着像七十年代照的,这么一算,就是说郝润出生时,这人再年轻也得在五十岁朝上…… “哎对了!”郝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跟我来,书房有个保险柜里还有一件!” “保险柜里?” “嗯!”她点头,边往出走边说:“那个保险柜里不放别的,就放了那一件东西。” 郝润说的保险柜是暗装在书橱的一个夹层里头。 设计的很隐蔽。 需要将一侧的几本书抽出来,伸手去扣住内部的一个把手,然后夹层就会像门一样被拉开。 看着她熟练的打开夹层,我好奇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你爸妈居然会告诉你?” 郝润一边拧密码一边摇头说:“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是有次我手机被没收了,偷偷找手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密码?” “试呗!我妈生日、我生日、我爸生日、结婚纪念日……” 话音未落,只听咔啦一声,密码锁被打开了。 保险柜内部设有开门灯,当柜门完全拉开,灯光便随之亮起。 而等看清里边的东西后,我瞳孔瞬间放大! 保险柜里居然是……铜尊!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四章 跑路 凉冷的灯光,透过外围的玻璃罩,挥洒在铜尊表面。 是一只方尊。 高度大概五十公分,宽度三十公分,表面以山纹为主,云雷纹为辅,左右两侧各有尊耳,为龙首回望样式,极具灵动和张力。 这种形制绝非战汉,必属商周! 此外铜尊表面,竟是少见的紫漆古锈。 这种锈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需要碱性土壤以及长期恒定的湿度和空气,靠人工手段,几乎无法完美复制。 所以看到这种锈色后我便确定,这是真品,妥妥的真品! 更牛逼的是,居然还特么有铭文! 总共两行,加起来一共十四个。 我那时对铭文知道的还不多,只能确定字体偏向于大篆,勉强辨别出了其中三个字——侯季阳。 但这就了不得了! 因为侯季阳前边只有一个字,这个字必然是封国国号,假设这个字念“沈”,连起来读就是“沈侯季阳”,是“沈国”某一代国君的名字。 那么也就是说,这东西,是西周时期某个诸侯国国君级大墓里出来的东西! 是不次于四羊方尊那个级别的国宝! 想到这点,我心脏都快骤停了。 这玩意已经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了,而是它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古董商的手里。 因为在国内,没人敢交易这个级别的东西。 那么,郝建民是怎么得来的? 渐渐地,一个可怕的猜测从我脑子里浮现出来! …… “慢点平川!” “你走那么快干啥?” 出了郝润家后我两腿紧捣腾,搞得她得小跑才能追上我。 虽然有些问题还想不通,但不重要了,我只要知道,这是要命的东西就行了,我能确定,我跟郝润搞对象,郝建民未必会把我怎么样,但如果让郝建民知道我见到了这个,他铁定要弄死我! 都不提帽子那一方面。 之前说过,盗墓行里最忌讳明抢。 但具体也得看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事儿传了出去,那就得有数不清的同行会来触犯行规,因为只要搞定了这一单,那就不用再混这一行了! 十分钟后来到一处角落。 我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感觉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郝润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平……平…平川,到、到底……到底咋啦?” 我深呼吸了几次,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扶住郝润的肩膀问:“郝润,你跟我实话实说,刚刚那个东西,你有没有带别人去你家看过?” 郝润被我突然的严肃搞得一愣,隔了几秒道:“没有啊,你咋这么问?” “没有就好……”我点点头继续道:“你别管为为啥这么问,你只要记住,今天的事儿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爸你妈!” 郝润不自觉后退出几步,怯生生问:“平川,到底咋了啊,你这样我有点怕……” 我想了想,不能说的太严重,否则这丫头搞不好会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去找郝建民,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否则她胡思乱想也容易露馅。 考虑了一会,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个好办法! “郝润你听我说,等你爸回来你就去找他,说你无意间发现了那东西,你爸会跟你说明白它的重要性,至于咱俩,你记住,如果让你爸知道我看见了这东西,他绝对不会再让你见我,明白吗?” 郝润听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琢磨了一会后,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我这才算稍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我觉得这么处理,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我跟郝润再熟也只是朋友,所以有些事情,无论我怎么说,都不如从他父母也嘴里说出来合适。 和郝润分开后,我也没心情再逛市场了。 毕竟老祖宗级别的都已经上手摸过了,再看那些工艺品,只会觉得索然无味。 郝润家离乐南小区不远,我也没有打车,一路溜溜达达往回走。 就这时,我手一抄兜,摸到一个温凉的金属物体,拿出来一看,是银铃铛。 正值晌午,艳阳高照。 铃铛表面斑斑驳驳的反光点显得尤其耀眼。 我看了一秒,眼皮狠狠就是一抖! 大难将至! 这是早上在曲水亭街,老头跟我说过的话。 难道他说的是这个? 想到此处,老头那些话便开始逐渐回荡在我耳畔,什么“羊没了脚就要被炖成肉”,什么“不但救不了别人,自己也将引火烧身”之类的…… 我呆愣在原地,越想越心惊,只觉得脊背发麻,汗毛倒竖! 一时间,心头的恐惧,似乎比起碰见阴煞时还要强烈。 大概过了五分钟,我边往回走边打电话。 “喂,建新哥,是我,你在哪呢?” “网吧呢,干哈?” “开车没有?” 长海叔他们走时把二手捷达留在了家里,学会开车后,建新总喜欢开着车出去泡妹子。 “没,今儿没开,你要用车?” “那你就在网吧等我,我二十分钟后过去接你!” “接我?” 电话那头腾地一下,听起来似乎是建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不是?川子,咋了?我听你这腔儿不对啊?你说接我,接我干哈?” “别问了,你在那等着就行了!”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刚刚我思前想后,始终还是觉得,济南不能待了,不是说我不相信郝润,而是我不能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她的人性! 最主要的,郝润是个实心眼儿,就算她不主动出卖我,却难保不会被郝建民发现什么。 而郝建民手上既然有这东西,那绝逼不是什么善茬,甚至有可能是什么隐藏的北派大手。 这种人真要想办我们,绝对不会给一丝反抗的机会,而且绝对会办个斩尽杀绝! 我火急火燎的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一番便立刻驱车去网吧接上了建新哥。 下午一点四十分,二手捷达开上了环城高速。 “川子,啥情况啊?你这吓人叨怪的,还有咱这是要上哪啊?” “别问了。” “不是?到底咋……” “哥,别问了。”我侧过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打电话问问长海叔,看他们那边啥情况,问问咱是去青州还是区青岛。” 建新愣了几秒,便没再追问,而是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俩从小一起摸爬滚打,相互间不是信任二字可以形容的,他见我这么说,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他知道,我不会害他。 而铜尊这件事,除非我有一天能混到无视郝建民的地步,否则就必须烂在肚子里。 至于郝润。 唉,若有缘,江湖再见吧。 其实我心里清楚,所谓再见,怕是再也不见。 我就是个小盗墓贼,我只想多挣点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根本就没想过要混成啥样。 不过这也不算坏事。 本就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露水情缘,能及早结束,对我对她都好。 “诶?二叔电话咋关机了?” “没准没电了,长海叔那破手机早该换了,给长军叔打吧。” 我随口回应了一句,一打转向,将车子驶进了停车区里。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五章 变故 车子停稳后,我刚拉上手刹,就见建新一脸懵逼的朝我看来。 “窝操?三叔电话也关机了!” 我眨了眨眼,二话没说,立刻掏出手机拨出周伶的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骚瑞~仄色不死快啵……” “咋?伶姐也关机了?”建新哥问。 我没言语,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一人关机可能是没电了,两人关机也许是凑巧了,但三个人全关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出事儿了。 建新也意识到不对,顿时着急起来。 “川子!你实话告诉我,你这着急忙慌的,是不是知道二叔他们出啥事了?” 不怪他误会,毕竟这两件事赶到了一起,而我又什么都没说。 我深吸口气道:“你别瞎琢磨,我是碰上了点麻烦,但跟长海叔他们没关系。” “不是?那这啥情况啊?”建新皱着眉说。 “卧槽!” 忽然,他脸色一变:“川子,二叔他们不会是踩水了吧?” 踩水就是被抓。 “不会,”我摆摆手,“真踩水了,电话不可能关机,帽子会等着咱打电话,然后来逮咱俩。” “哦,对对!” 建新连连点头,又道:“那要不给冯爷他们打电话问问?我这有小平头手机号。” “冯爷……” 他说着就准备拨号。 “不!先别打!”我立即攥住了他的手腕。 随后我点了颗烟,放下车窗猛嘬几口,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 考虑了一会,我问:“这几天你有没有给长海叔打过电话?” “没有!”建新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打电话二叔就撅我。” 我点点头,开始琢磨可能发生的状况。 建新哥不着调,总挨骂,所以他俩不经常打电话,不过我和长海叔每隔一星期都会联系一次,聊聊进度,汇报一下学习成果什么的。 三月末的时候,长海叔告诉我他们进展一般,因为设备操作很好掌握,但维修学起来有点费劲,一时半会搞不定,倒是青州那边一切都很顺利,地已经包下来了,准备开始建围栏了。 大概半个月前,长海叔说设备这方面小毛病都能处理了,复杂的还不行,但开工没问题,因为我们会上全新的设备,没那么容易出故障。 至于青州那边,围栏已经完工,对外打了个育苗的幌子,只要再搞点样苗栽进去,就可以考虑行动了。 而最近的一次联系,是在三天前。 长海叔打电话说两头都没啥问题了,打算五一后动手。 但具体是等他们回来再动身,还是我俩直接去青州汇合,长海叔要我等他通知。 这也就是说,最起码三天以前,长海叔他们人还待在青岛。 那么,是他们在青岛碰见了什么麻烦,还是说这两天里他们去了青州,和青州这边有关? 思索片刻,我认为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虽然周伶说过,冯爷反水,会在掏出东西之后,但她同样也说过,行家也有打眼的时候,因此她的判断,未必就不会出错。 更何况,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难免人心浮动,保不齐冯爷这边就会按捺不住,提前动手。 我感觉我这么想没啥毛病。 所以眼下情况不明,直接联系冯爷太冒险了。 我将自己的判断和建新说了一下,问他有什么想法。 “川子,你还不知道我?” 建新挠了挠头说:“就我这脑子,你让它想娘们儿可以,让它想想法,用不了半分钟它就自己去想娘们儿了!” “不过我觉着你说的没毛病,那咱先去青州看看,要真是那老比登使坏,我尼玛活埋了他!” 我想了想道:“那就去青州,不过我觉着去之前,咱俩应该换辆车!” “换车?” “对!”我点头说当初小平头截咱们,就是靠盯车,所以如果就开着捷达过去,搞不好一进青州冯爷就会知道。 “不用吧?” 建新看了看表,有些急切的说:“这会还不到两点,咱俩抓紧开,天黑前就能到!” 我耐心道:“我心里也着急,可着急没用!如果长海叔他们出事儿了,咱再着急赶过去也晚了,如果还没出事儿,那咱必须做足准备,不能过去送大米!” “不过我觉着出事儿的面儿小,你想,如果冯爷反水,他肯定还是要下墓的,塞石短时间内弄不完,而长海叔他们学了两个月的设备,都是现成的人手,所以我猜,他们很可能是被按住了!” “卧槽?” 建新一拍脑门:“是啊!” “牛逼!” “川子你这一天天的,这书是他妈没白看,行!听你的,那咱先换辆车!” 三个小时后,二手捷达换成了一辆夏利,车况不错,毕竟我们花钱多,除了捷达的抵扣,额外还掏了五千,捷达本来就比夏利强,说白了,这五千块钱车贩子纯挣。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偷偷给我们搞了两块假牌照,也算彻底改头换面了。 然后我俩,便朝着青州出发了。 实际上,除了冯爷,我还有一个想法没跟建新哥说。 我们之所以会跟冯爷拼车,说到根儿上,是因为被小平头发现了, 而既然小平头能发现,那别人也能发现。 打从我们正月来到山东,这个点子断断续续,已经搞了快四个月。 齐鲁大地,一向卧虎藏龙,又怎么可能只有冯爷这一伙儿盗墓贼? 就像郝建民。 没看见铜尊之前,谁能想到他这么牛逼?谁能想到,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古董商,极有可能是个下过西周大幕的盗墓贼? 所以说被其他同行插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甚至于,这个同行,就是郝建民。 往他身上想并不是我惊弓之鸟,而是上午去郝润家之前,我曾问过她郝建民在哪。 毕竟是去人家家里偷看,不问清楚,万一被堵到了咋办? 当时郝润对我说,郝建民去了德州,她母亲在文化市场看店,我这才敢跟她回家。 所以,郝建民目前不在济南,那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德州,根本没人知道。 而若真是他插手了,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晚上九点。 夏利车停在了水库下游。 我抬头一望,发现湖里居然还有条小船划来划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鱼。 建新我俩一抽了一根烟,然后便发动车子,缓缓朝着山谷的方向驶去。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六章 出事 五分钟后,车子缓缓经过谷口。 “稍微快一点,这么慢太明显了!”我坐在副驾,一边说一边瞪圆了眼睛朝右侧看去。 谷口处静悄悄的。 很黑。 怕被发现,我们也没开车灯,看不清有没有人放风,但是能看见,总共有四辆车停在那里。 然后我们一溜烟开过了南侧的唐村后,才将车子停下。 建新哥问:“你确定是四辆车?” “嗯!” 我说:“虽然没看清楚牌照,但我能认出来,一辆是周伶的猎豹,一辆是黄波的凌志,另外两辆看屁股有点像212吉普。” “那咱现在咋办?” 我想了想说:“等等吧,等后半夜,咱把车灯打开,再去看一次。” 等待的过程,是最煎熬的。 现在我已经确定,百分百出事儿了。 否则不可能出现第四辆车。 我在心里不断的祈求,是冯爷反水了,因为那样,长海叔和周伶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如果是其他的同行……也还好,说不定也会暂时控制住他们,然后命令他们干活。 我最怕的,是郝建民,不仅仅是因为他手狠,更在于,他闺女是郝润。 建新哥比我也强不到哪去。 他从小没了爹妈,是长海叔把他养大,就因为带了这么个拖油瓶,长海叔是直到吃上倒斗这碗饭后,家里宽裕了,才娶正经上媳妇。 虽然平时长海叔总骂他,有的时候还会揍他,可那是因为他不着调,实际上他俩就跟父子没两样。 时间一长,人难免会胡思乱想,建新背着我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我都假装没看见。 终于熬到夜间两点,我们开着车子折返回去。 “没事儿,这回咱开慢点,大半夜的开慢车没毛病!” 夏利车灯的映照下,谷口处四辆车子,逐渐在视线中清晰起来。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咦?” 虽然那四辆车子距离路边还有二十多米,但在漆黑的夜幕中,蓝色车牌与银色号码的反光显得极其醒目。 “陕G?!” 陕西的车?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我们仍然没做停留,因为我俩不光看清了车牌,更看见谷口处的小山梁上,还蹲着一个黑影,正在一口接一口的冒烟! 只看身形就能判断出来,这人绝不是我们拼车队伍里的任何一个! “川子,你看见没?” “嗯,陕西的车,俩车都是,而且还有一个放风的。” “这啥情况啊?姓冯那老比登找的陕西人?” 我考虑了一下说:“别猜了,瞎猜没用,咱这样,明天咱俩假装成钓鱼的,在水库上游盯梢,看看具体情况。” “行,听你的!” 计划敲定,我俩直奔青州市区,准备搞点钓鱼装备再来。 而经过水库下游时,我无意间侧头朝湖区看去,恍惚的,似乎看见那条小船还在划来划去…… …… 那时候,小县城的经济条件是真差点意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俩便开着车满大街转悠,结果转了一个多小时,太阳都老高了,却也没瞧见有卖渔具的门店。 直到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我俩决定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趁着吃早点的功夫,跟店老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面粉厂门市部里有卖鱼竿的。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面粉厂,我俩随便搞了两根手竿,然后便立即驱车返回庙镇。 这怎么说呢? 人要到倒霉的时候,真是他妈的喝凉水都噻牙。 庙镇逢三逢八有大集,那天阴历是廿八,正赶上庙镇大集! 城市里的小伙伴大概没见过,二十几年前,乡镇一级别的大集,绝对堪称人山人海! 都不说逛集的人,单单四面八方云集至此的那些商贩开来的车,就已经排到了庙镇一里开外。 建新哥当场就急眼了。 可急也没有用,不等到散集,你想开过去根本不可能。 但,等也是不可能等的。 别说是建新哥,我也等不及。 “下车!走!” 我咬牙道:“也就不到二十公里,咱俩连跑带颠,俩小时差不多能到!” 本就着急,人又多,我俩背着鱼竿急匆匆往过走,一路上没少挨骂。 不知被骂了多少次后,人流渐稀,眼瞅着快出街了。 就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道碗碎声。 我下意识侧头一望,瞬间愣住。 右侧街边一家羊汤馆门口,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撒了满身的羊汤羊杂,正在死命的抖搂着。 “俺滴个娘来,热煞俺了,恁个熊玩意儿走道儿不瞅人白!” 小平头! 冯爷的徒弟,时晓亮! 他这句话声音很大,似乎恨不得整条街的人都听见,而且刻意说了句山东方言。 二次下墓的时候,跟小平头待在一起五六天,他就没说过一句山东话。 很明显,他故意的。 而除了小平头,还有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跟他坐在一桌,见他被烫到,黑汉子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 然后这人的动作就有点怪了。 他没管小平头被烫成什么样,而是第一时间按住了小平头的肩膀,给人感觉,他似乎是害怕小平头逃跑…… “川子,快走啊?” 我眼睛滴溜溜一转,没声张。 我知道如果现在让建新看,他指定压不住,就故意等走出了街才跟他说。 果不其然。 一听见小平头在街里,他立刻就要往回跑,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拽住。 但这也不能怨他,要是换了我奶奶生死不明,我估计我都得疯喽。 简单跟建新讲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我说:“就凭小平头这反应,基本可以肯定,不是冯爷反水,否则他不可能故意让咱俩发现他!” “我猜多半是别的同行插手了,而既然小平头都没事儿,长海叔他们肯定也没事儿!” 听我说完,建新也冷静不少。 他连连点头:“对对,川子,你说得对!” “玛德!真特么悬,我特么真是虎逼,差点坏事儿!” 说着说着,他猛地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点了根烟给他。 等他吸了两口,彻底冷静下来后,我道:“走!回去看看!”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七章 配合 回到街里,我离老远便看见了小平头。 没办法,太显眼了,因为他把上衣脱了,此时他是光着膀子坐在那里。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不让建新过去。 否则万一小平头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肯定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靠近后,只见小平头前胸后背一片通红,好些地方都烫起泡了。 哎,这狗日的,为了引我注意,也真是拼了…… “老板,来碗羊汤!” “好唻,小青年儿,先寻个地场儿坐!” 我说话时,小平头正在给自己抹药膏,注意到我后,他就跟没看见一样,立刻将目光挪到了别处。 此时我才看清,小平头鼻青脸肿的,顶了个大大的熊猫眼,明显这几天没少挨揍。 坐到了小平头对面,我默不作声的观察着。 结果他根本不看我,始终在那嘶嘶哈哈的抹药,这就搞得我有点着急。 然而实际上,是我没看明白。 当时他两只手,一直在做“非常六加八”的动作,但由于比划“六”的那只手也烫的通红,我就以为是自然反应。 直到两分钟后,我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难不成,他是在跟我要电话? 于是我立即做了个同样的动作放到耳边。 果然,他注意到后,手立刻松开了。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只要善于总结,处处都是经验。 打那以后,我逐渐养成了记电话的习惯。 毕竟干我们这行,不说是脑袋别裤腰上,但也差不太多了,保不齐什么时候,手机就没了,所以电话号只有记在脑子里,才是最稳妥的。 那么问题来了,六是电话,八是什么? 这里给大家留点想象空间,后面再揭晓答案哈! 偷偷比划两遍号码后,小平头开始埋头肯烧饼,我知道他是记住了。 这时候,我的羊汤也端了上来。 随着鲜香的味道涌入鼻翼,我不自觉想起了承德。 挖狼烟台蹚空那天中午,我们也是喝的羊汤。 当时是一筹莫展,山穷水尽,现在则是情况不明,危机四伏,再联想到算命老头的话以及洼地那只耍流氓的黑头羊,我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羊犯什么说道…… “咳……” 一通狼吞虎咽过后,小平头清了下嗓子,对黑汉子道:“六哥,问您个事儿。” 黑汉子饭量很大。 并且他只吃料,不怎么喝汤,眼下已经吃到第三碗,却似乎还没有吃饱的意思。 面对小平头的搭话,他只含混的嗯了一声。 随后小平头身子一躬,往前凑了凑道:“六哥,这几天总跟你出来买饭,我感觉你人挺实在的,你能不能跟我透个底儿?” 黑汉子动作一凝,抬头看向了小平头。 当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看我,但不知道咋回事,我却觉得心尖儿猛地跳了一下。 于是我脑子里便闪过一个词——杀气! 在文化市场的时候,我听人说过,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身上可以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气场,能让野狼胆寒,熊豹忌惮。 这种气场,就是电影电视里说的杀气。 初听时以为那群人在吹牛逼,现在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小平头也是一脸惧色,他干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这、这次完事儿,韩老大是不是、是不是……没打算留我们?” “哼~” 黑汉子露出一丝冷笑:“小子,早死晚死,都是死,趁活着,该吃吃该喝喝!” 小平头脸上一僵,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装的。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六哥,我昨晚听见,你跟五哥被韩老大骂了……” 黑汉子眸光一凝,那种气息猛地强烈起来! “别,别急!您听我说完!”小平头拼命摆手,赶忙道:“我意思是您要真想,我有办法……” 黑汉子缓缓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问:“咋?想让我放了你?” 小平头露出一丝苦涩,摇了摇头自顾自说:“我不傻,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问……” 话说到这,他表情逐渐变得猥琐:“能不能带上我?” 黑汉子瞬间一愣,那种气场立刻不见了! 小平头则继续道:“我把头管我比韩老大严多了,我都快俩月没碰娘们儿了,六哥,咱都是男人,我就这点小要求,您看……行不?” 我当场被震惊了! 这特么啥啊? 墨迹了半天,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见对方似乎不为所动,小平头赶忙又道:“而且您放心!我找人,我安排,我掏钱,绝对叫您满意!” 黑汉子转了转眼珠,将手肘垫在桌子上,虎躯往前一凑:“什么货色?” “嘿嘿,那还用说,我忽悠谁也不敢忽悠六哥您啊,都在舞厅上班,没有超过二十的,个顶个……” 砰—— 黑汉子突然拍了下桌子:“二十的有啥意思?我要三十的!” “……” 小平头似乎有被呛到,咬了咬牙,嘴里蹦出来一个字:“行——!” 他想了想,继续说:“三十的也有,模样也不差,但都是家里揭不开锅才出来,可能放不开……” “额可以!” 黑汉子忽然摆手打断他说:“这种可以!”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跟老板要了八十个烧饼和五碗羊汤。 也就在这时,小平头趁他不注意,向我投过来一个眼神,同时轻轻拍了下桌子。 待二人走远,我连忙坐过去。 桌子上除了餐巾纸就是油渍,什么都没有,我仔细想了想,直接将桌子翻过来,就见边缘位置,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字。 丁! 此时建新哥跑过来问:“川子,他都说啥了?” 顾不上解释。 我掏出十块钱拍在桌上:“先别管,先回车上等电话!” 虽然想不通小平头具体要干啥,但我明白他肯定要给我打电话,无论如何也得配合好他。 我和建新再度一路疯跑,又挨了不少骂。 堪堪回到车上,手机就响了,不是山东的号码。 我深吸口气,将喘息压了下来。 “哪位?” “喂,绿缘张经理么?” 我立时一惊,说话的居然不是小平头,而是黑汉子! 张经理……? 还是年轻!还是嫩! 当时黑汉子突然的一句话,直接就给我打蒙了。 万幸的是,我急中生智,薅下建新嘴里的烟就猛猛地嘬了一口! 而也就是这一口烟的空档,我逐渐纳过闷来,组织好了语言。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八章 碰头 吸—— 呼—— 我尽量将抽烟的声音放大。 等到嘴里的烟雾吐尽,便粗着声音,老气横秋道:“你谁啊?打错了吧?我们这没有姓张的!” 说话时,我脑门儿上冒了一层汗。 真是悬啊! 这黑逼是真不白给,警惕性太特么高了! 还好小平头准备的够充分,给了提示。 不过我估计,这应该是冯爷早就交给过他的。 此前相处了好几天,他啥情况我太知道了,干活是把好手,至于干事儿,跟建新哥甭找二分钱。 我话讲完,电话那头黑汉子道:“啊对不住,那是绿缘没错吧,您贵姓?” “姓丁!你啥事儿啊?” 电话那头隔了一秒,再次讲话就换成了小平头。 和他对话就没啥难度了。 话题就是他跟黑汉子说的那种,中心思想一个字——女票! 至于具体的时间、要求,甚至“工作人员”姓啥叫啥,他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但在约定地点时,我清楚的听见黑汉子在那边提醒道:“地点让对面自己找,要套间,分里外屋那种!” 这个不难理解,他怕小平头逃跑,到时候肯定是他在外屋,小平头在里屋。 我想了想,最后道:“明天我没空,让小新送人过去,到了会联系你。” 虽然没跟黑汉子正面接触,但今天毕竟从他面前经过了,这人太机警,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建新哥早都憋不住了,一见我挂电话便道:“卧槽,这特么啥情况啊?我没听错吧?这是叫咱带小姐过来让他俩女票?” 这一通电话过后,我基本也明白了小平头的计划。 简单跟建新叙述了一下刚刚桌上的事,我分析道:“眼下可以确定,长海叔他们肯定没事儿,不然用不着买八十个烧饼,小平头这么做,是在创造单独碰头的机会,毕竟黑汉子可不是什么草包,有他跟着,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不是?” “他就没提示一下,对方具体几个人么?” “没有,”我摇头,想了想就说应该是六个,因为他就带了五碗汤,虽然长海叔他们加起来也是五个人,但这汤肯定不是给他们带的。 “艹!” 建新有些不耐烦道:“就六个人?那你找郝建民,叫六十人个过来,这钱我掏了!” 这我也有考虑过,可是不行。 即便郝建民多半还不知道铜尊的事,可既然他有可能是盗墓贼,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找他了。 否则赶跑了狼,却引来了虎,那就彻底完蛋了。 然而这事儿,我没法跟建新解释。 可又不能不解释,否则备不住他自己会按捺不住,联系郝建民。 我垂着头琢磨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 随后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要不想我死,就这辈子都别再联系郝建民。” 听见这话,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瞪大了眼睛。 “窝操?!” “你、你……你该不会……该不会把他闺女给……” 看看,这就是建新。 聊有用的,他是一点用都没有,扯没用的,他他妈反应贼迅速! 哎!愿咋想咋想吧,只要他不给郝建民打电话就行了。 至于别的,那话怎么说来着? 不过些许误会罢了。 …… 找人很顺利。 绿缘,找丁经理,提时晓亮,然后指明要某某和某某某(那年头大城市啥情况不好说,但小县城里的,基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讨口饭吃,所以就不爆名字了)。 还真别说。 小平头这货,对我的口味。 尤其那个三十岁出头儿的某某,完全是越看越带劲儿! 别误会,我这完全是欣赏。 接到人后,我们便返回庙镇找地方。 当时庙镇没有宾馆,不过丁经理就是庙镇人,他说可以去机械厂租宿舍。 那几年机械厂一直在筹备改制,停了几条生产线,有两栋宿舍一直空着,眼下正是劳动节假期,人又不多,给门卫塞点钱就能行。 按他说的办法,我们很快就搞定了场地。 而且完全符合黑汉子的要求,套间。 这是因为空出来的那两栋宿舍,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老房子,有点偏职工家属院的性质,三四楼基本全是小套间。 搞定场地后,我俩便开始研究怎么跟小平头碰面。 建新的意思是直接藏床底下。 毕竟也算过来人了,他说只要黑汉子明天见到某某,大脑绝对就供血不足了,肯定也不会检查,然后让二十岁的某某某大声唱歌,我和小平头隔着床板小声交流。 其实我当时是认同他的看法的。 毕竟某某确实是没的说,我多看她一会,也会觉得有些大脑供血不足。 但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不妥,万一我躺在床底下,突然间冒出黑汉子的那张大黑脸怎么办? 好在老楼墙壁间暖气管孔道都很大,我们躲在隔壁,完全不影响交流。 这么做还有个好处。 套间租的是中间的,即便黑汉子临时起意,钻进小屋搞事情,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于是乎,一切就这么确定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站在三楼,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建新开着夏利进了大院,陕G牌照的吉普则跟在后头。 楼道中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非常急切。 不过,我还是猜对了。 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后,通过脚步声我大致能判断出来,黑汉子进屋后立刻四处巡查了一圈。 尤其进到小屋后,只听床板嘎吱一响,紧接着就是哐啷一声。 艹! 这黑逼,居然把床板掀起来了! 真特么险啊…… 还好没听建新的,不然我就交代在这了! “哎?六哥,你干啥啊?” 突然,墙那边传来小平头的声音。 “嘿嘿,兄弟,六哥我谢谢你啊,你给我找这个是真不赖,我在西安都没见过几个这样的,但是你不地道啊,我看你给自己找那个也不赖,所以六哥心疼你,替你把累受了吧!” “不是?六哥你不能这样啊?” 咔嚓!咔嚓! 接连两道金属的咬合声过后,黑汉子又道:“兄弟,哥对你好吧?就铐你一只手,一会你听哥给你奏乐,你在这头摆弄摆弄指挥棒,就当替哥伴奏了!” “六哥?六哥……” 小平头戏做的挺足,接连喊了得有一分钟左右,直到我隐隐约约听见人体构造交响乐的时候,他才逐渐收了声。 我立刻压低声音道:“晓亮!听得见不?” 小平头本就是被铐在了暖气管上,一猫腰,我看见了他的熊猫眼。 “快说说,这群人哪来的?目前你们是啥情况?” “艹” “别提了,都赖那个黄波,他不知道哪勾搭来这么一群活爹,可把大家坑苦了!” 黄波?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虽然很意外,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 “怎么样?”小平头反问了一句,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这大哥也是牛逼,不看看自己找的什么人,撸子的亮出来了,还分不清大小王,当场就被开了天灵盖儿!” “就这个老六动的手,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这么怕他?” 我干咽了口唾沫。 难以置信,黄波,死了? 尽管没在现场,但只听小平头说,我脑子里便似乎浮现出黑汉子干掉黄波时,嗜血的表情。 “那、那其他人……没事儿吧?” 我心一下凉了。 我突然意识到,打从昨天见到小平头他俩后,我居然一直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是黑汉子这么好色,为什么还要小平头出来帮他找女人? 墙壁那头,忽然陷入了沉默。 “艹尼玛!你特么说话啊!”我急了,急的直接爆了粗口。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十九章 葛门 “嘘!嘘!” “你特么别喊!” 急促的低吼声将我从悲愤中拉回了现实。 透过孔道,就见小平头冷汗直冒,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我俩立即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情况。 直到半分钟后,确定没被黑汉子发现,他这才长出口气。 随后他立即骂道:“艹!你他妈要死啊?” “你知不知道?这狗比连睡觉都别着枪!” 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冒失了,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深吸口气问:“你接着说,其他人怎么样了?” 小平头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除了周伶,别人目前都没事儿!” 身子一晃,我只觉一阵眩晕,不自觉地扶住了窗台,尽管已经猜到,但当真正听见后,却仍是觉得无法接受。 我颤着声问:“她……她怎么了……” “可别提了!”小平头摇了摇头,一脸复杂道:“那娘们儿是真猛啊!那天晚上黄波死了以后,我们都不敢动了,这群人的老二看她长得俊,身材又好,就压着她进了树林子,结果不到五分钟枪就响了!” “姓韩的发现不对就叫人去看,然后我们才知道,老二让周伶阴了,成他妈太监了!当时我们都被控制住了,具体情况没看见,不过老三说周伶跑到山谷外后,眼见跑不了了,就直接跳了水库,由于他们都不会水,所以就没找到人。” 我一愣,心中立即升起一丝希望:“就是说,现在其实不确定她死没死对不对?” 小平头沉默了几秒才道:“沈平川,不是我打击你,那水库多大你也知道,周伶跳水后,边上一直有人守着,天黑了还会划船去捞,除非她是水猴子,不然你觉着,她能活的下来么?” “可……” 我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说了一个字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而且我突然想起来,到青州那晚,自己曾看到过水库上划来划去的小船。 只一瞬间,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模糊的视线里,周伶的一颦一笑,如剪影般,不断闪现。 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死了,伶姐死了…… “哎哎!沈平川?” “沈平川!” “昂?”恍然回神,我立即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哦,你说……” “我艹!”小平头气的咬牙切齿:“大哥!你特么的哭丧也分分时候行么?” 我也知道自己刚刚很掉链子,便用力搓了搓脸,极力控制住情绪。 “行,没事儿了,你说吧。” 小平头望了望门口,忽然站直了身子,这么一来,我在孔道里只能见到他的裆部。 紧接着,他直接把手伸进了裤裆! 这把我给看懵了。 “我靠,你干哈?” 一阵掏摸过后,小平头拿出了一块打火机大小,系着红绳的木头牌子。 他将木牌塞进孔道,并说:“快!拿过去!” 我眼皮不自觉一抖,似乎闻到了一股骚味,犹豫了一秒,便伸出两根手指,把木牌夹了过来。 如果不是听闻周伶的死讯后太过悲伤,我肯定会问问这玩意他是怎么固定的。 然后我捏着木牌仔细看了下,是块老木牌子,红彤彤的,已经完全包浆玉化,看纹理像是枣木的,中间阴刻了一个篆字——葛。 而翻倒背面,则还有十六个小字:葛字一落,便有三诺,但凭所求,不问福祸。 小平头道:“这是把头叫我给你的,你拿这牌子,去荣成夏家镇,请一个叫耿自平的人过来帮忙!” “荣成?” 我恍惚记得,荣成好像是在海边,具体距离不清楚,反正挺远。 “为啥跑那么远啊?附近找不行么?” “当然不行了!” 此时交响乐已经不那么激烈了,估计是要完事儿了,小平头一边回头一边快速说:“你当是普通打架镇场子?这群人可是亡命徒,还都有枪,社会上的办事儿人根本就不敢接,接了也搞不定,必须得去荣成,找葛门传人才能十拿九稳!” “葛门?” 他说的葛门我在文化市场听过。 常言道三教九流、五花八门,这两个词在现如今,只是笼统的形容社会行业多元,事物情况复杂。 但在旧社会,三教九流和五花八门的含义,更偏向于指代江湖上的某些特定群体。 这要说起来就复杂了。 尤其是八门,并不单单指八个门派,还要细分为明八门、暗八门,内八门和外八门,并且不同的地域,对八门的解释也不尽相同。 所谓葛门,是属于暗八门之一。 即蜂、麻、燕、雀、花、兰、葛、荣(有的地方会说是横、拦、葛、荣)。 而葛门的含义,一般有两种说法。 就我们东北那边而言,葛门多指卖假药忽悠人的骗子,甚至有的假药都不卖,随便找个东西就开始忽悠的,《卖拐》都看过吧?那个就是典型的东北葛门。 另外别以为小品里演的夸张,艺术来源于现实,现实中的葛门,比那还要夸张。 但在山东这边,葛门可就不是这样了,能动手绝不跟你耍嘴皮子,是专凭武力从事非法营生的。 简单说就是高级“办事人”,不光实力强,业务范围也更广。 护、打、劫、废、杀……只要是单纯考验武力值的,你只需要考虑给多少钱就行了。 小平头怕我记不住,又说:“记住没?荣成夏家镇,姓耿,叫耿自平!” 我皱着眉点了点头,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不是?冯爷没给个电话啥的么?这一来一去,得耽误多少……” “没电话!” 小平头直接打断我的话道:“把头说他三十多年不跟这人联系了,而且当年他们认识的时候也不打电话,都打电报,总之你拿着木牌去找就对了,把头说对方见了木牌,自然会来帮忙的!” “……” 我懵了。 三十多年? 那岂不是说这人跟冯爷是同龄人? 卧槽那来了能干个鸡毛啊? 这时小平头又道:“放心,时间应该来得及,目前刚打完地锚,水泥都还没干呢,估计得明晚才能正式开使拖塞石,而且我们干活的时候也会尽量拖延!” “另外把头说,找到耿自平后,必须跟他交代清楚,这群人虽然没吃过夜粥,但手也不软,据说西北孟老大都在他们手上吃了亏,所以要提醒对方务必谨慎,出手就摘瓜!” “那……” 正想再问问细节时,小平头忽然站了起来。 透过孔道,我看见他把裤子扯了下来,光起了屁股……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章 找人 小平头和黑汉子走后不久,建新哥便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屋。 “川子!刚刚在门口,小平头问我如果以后再有需要,联系不到丁经理,联系刘经理行不行?” “他这话啥意思啊?” 我转了转眼珠问:“那你是咋说的?” “我?” 建新挠了挠脑门儿道:“我怕说错,就没说话……” 我点点头,说他这是让咱通知丁经理,如果后续小平头找他送人,就让他自称姓刘,因为黑汉子听过我说话,声音不一样很容易露馅儿。 “窝操?他还挺精!” “哎对了,那咱现在干啥?” 建新不问还好,一问我满脑袋都是张飞——就一个吱哇乱叫! 虽然我大概能想到,即使这个叫耿自平的葛门中人老了,或者死了,他应该也会有传人,但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三十多年,一代人都又造出一代人了,出现什么变故都是在正常不过。 碰上点背的,别说人没了,这个镇都有可能没! 还有这个木头牌子! 都特么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江湖信物这一套?万一人家不认账怎么办? 然而,再不靠谱,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只能先按冯爷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看我脸色不好,建新又问:“咋了川子?他都跟你说啥了?” 我实在是没心情解释,就使劲搓了搓脸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得去趟荣成!” 实际上关于木牌,我纯纯是在杞人忧天。 没办法,入行时间太短,再怎么恶补,见识也是有限的。 我那时根本想象不到,对于这种老派门会来说,“信誉”二字的分量。 这么说吧,葛门如今依然存在,而且远比当年牛叉,哪位家里要是能翻出这么块牌子,只要拍几张照片发到短视频平台上,要不了一天,就会有大老板上门找你了。 不是掏钱买你的牌子,而是会求着你给他做干儿子,或者把闺女嫁给你,直接叫你给他当女婿。 因为只有帮过葛门大忙的人,才有资格得这牌子,并传给后代。 至于买来的牌子,葛门是不认的。 而且只要葛门存在一天,木牌就有效一天! 这里有人可能会问,大老板那么牛逼,直接给你抢走怎么办? 放心! 葛门如果收到对不上来源的牌子,都会私下查清楚,所以谁敢这么干,那就是在打葛门的脸,第一个就得挨收拾! 而但凡需要你拿这牌子,帮他找葛门办事的,肯定都不如葛门,更不敢动手抢;至于敢抢的,那肯定比葛门还要牛逼,压根就不需要这牌子。 所以一旦你有一天发现,身边的某个人突然走了运,得了某位大佬的青睐,那极有可能不是什么锦鲤体质大爆发,而是祖上的恩荫所致。 …… 当年从青州到荣成还没有实现全程高速,只能先走高速到莱阳,然后转309国道去荣成,全程下来,要将近500公里,都是建新哥开的。 因为那天,我真的开不了车了。 当时我一个人躺在后座,用衣服盖着脸,默默地流眼泪。 我知道自己得振作。 我也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但那年,我也才十几岁,是真的控制不住。 我越是不想去想,和周伶有关的点点滴滴,就越是会不自觉浮现在脑子里,最后变成又咸又苦的泪水,或流出眼眶,或咽进嘴里。 对于周伶,我没有多少男女之间的情愫,但她是除了奶奶以外,唯一让我感受到关怀的女性,那种关怀很特殊,和奶奶带给我的不一样,像姐姐,或许也像母亲……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建新哥叫醒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四点了。 “卧槽?” “川子,你咋肿眼咣当的?” “不知道,可能上火了吧,”我随口应付了一句,问:“到夏家镇了?” 建新哥道:“这不正要跟你说呢么,刚我问一大爷前边是不是夏家镇,结果他问我是找夏家镇还是夏家庄,要是夏家镇那就前边,要是找夏家庄,他说这有上夏家庄还有下夏家庄,问我具体去哪,他这么一问我也有点蒙圈,就寻思先问问你。” 别说他蒙圈,我听完也有点蒙圈。 倒不是我记不准地名,而是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镇再小,千八百户肯定是有的,我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吧?而且万一他不住镇上,住在下辖的某个村子里,那特娘的不更完犊子了? 好在我流了一下午的眼泪,估计是把悲伤流干净了,我的小聪明又回来了! 我只琢磨了半分钟,就想到了个注意。 “走!去镇里,找个卖花圈寿衣的地方!” 当时我是怎么干的? 很简单,搞了条孝纱带到胳膊上,然后直奔xxx,找户籍管理的相关人员! 理由是我姥爷死了,念着个三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我给他报丧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干了倒斗之后,气质变得猥琐了,一开始对方蛮有警惕性的,上下打量好半天也不动弹。 当时我看了下胳膊上的孝纱,心想: 伶姐你也没有后代,也没有兄弟姐妹,我叫你一声姐,就当给你戴孝了吧! 这念头一蹦出来,积压了快一天的情绪,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当即跪到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哗哗的往外冒。 只一分钟不到,那女同志就被我感染了,红着眼圈就给我找人去了。 不过当时电脑还没普及到乡镇,居民信息都是手写的,查了一个多小时才查到耿自平这个名字。 女同志很热心,她说不排除重名的情况,但看我们着急,就让我们先去找人,她跟我们要了电话,说会留下继续查,有发现就电话通知我们。 一出xxx,建新立刻搂住我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卧槽川子!你这演技可以啊!你爷爷没的时候我看你都没哭这么伤心,难怪郝建民她闺女落你手里了,你小子特么的是真学坏了!” 我没解释。 不过爷爷走的时候我确实没咋哭,一是因为他病了有段时间,有心理准备,而且私底下,早都不知道抹过多少次眼泪了,二是因为爷爷走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奶奶面前,我要表现的坚强一些。 二十分钟后,我们按照户籍簿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座高门大院前。 一到门口我就知道找对了,因为院子里正站着十来个大汉,光着膀子,扎马步的扎马步,打沙包的打沙包。 不过当时我俩在门口站了半天,却根本没人理,我所幸一咬牙,迈进院子大声道: “西北玄天一枝花!花兰葛荣是一家!满院都是英雄汉!有请耿爷来相见!” 前两句是黑话春典,后两句我瞎编的,因为我就会前两句。 结果一听这话,十几个大汉纷纷一愣,立刻放下手里的把式,把我俩围了起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一章 堂屋 十几个大汉不说凶神恶煞,但也算气势汹汹。 不过我当时并不害怕。 我心想,葛门要真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啥都敢干,那手里肯定有家伙,而如果这十几个大汉,都带上家伙跟我回去,那肯定没问题! “哎!你咋呼啥呢?” 说话的是个身材匀称、三十多岁的光头,暂时就叫他光头哥吧。 光头哥开口一股海蛎子味,听着有点像大连人。 我高抱了抱拳说:“大哥,敢问耿自平耿爷可是住这?” 十几个大汉互相看了看,而后光头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干嘛的?” 我心里一惊,立刻兴奋起来。 牛逼! 这气势,一点不比黑汉子差! 我也不废话,取出木牌举过肩头道:“我家把头有难,特来请耿爷相助!” 没空跟他解释,我就直接称呼冯爷冯把头了。 而见到木牌,光头哥眼睛一下睁的老大,他接过去摸了摸,嘴里不自觉吐出俩字儿:“真的……” 不过紧接着,他表情就有点怪了。 当时他验证真伪后,便攥紧木牌,神采奕奕的看向我,嘴角还露出一丝笑,给人感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你跟我来……” 光头哥没带我们进屋,而是开车带我们去了另一个村庄。 不远,大概几公里。 快进村时我便看见,村头一户大院门口停了好些车,还站着好些人,似乎是家里在办事。 不料光头哥竟也把车停了过去,他叫我们在门口等着,然后就急匆匆进了门。 建新我俩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窝操!” 突然,他一拍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说:“川子你看,奔驰边上那妞儿,真得劲!” 不用他说我也看见了。 那女孩儿二十出头,五官明艳,身姿窈窕,再加上穿了件白色水仙花纹旗袍,往那一站,真有种出尘脱俗的气质,但要说她清纯吧,它却偏偏长了双桃花眼,带了点儿淡淡的骚媚气…… 我们看她,她自然也在看我们,毕竟我们是刚到的。 目光交汇的刹那,她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意,略微的点了下头。 “卧槽?川子,她跟咱俩笑呢!” 我立即收回目光,同时也不让建新哥看,“别瞎看,咱是来办事儿的!” 话音未落,光头哥大步走了出来。 “小兄弟,你跟我来一下!” “那我呢?”建新哥问。 “我师父只说见持牌人,你在这等着就行!” 建新一听,转了转眼珠便道:“那行川子,你去吧!” 我知道他在琢磨啥,便又叮他别惹麻烦,他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 院子很大,是那种老式的二进院。 这别说现在,当年农村没限制宅基地面积的时候,也算非常少见。 我跟着光头哥一路来到后院堂屋,就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发丝雪白的老者,他目光炯烁,不怒自威,给人感觉颇有几分大人物、上位者的气势。 除他之外,客座上也座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且有些人背后,还都各站着一两人,全加起来得有二十几号。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刚一进门,客座上这群人就看我,眼神都很不对劲,一个个的,就跟我拐了他们家闺女似的! 这时光头哥身子一停,恭敬道:“师父,人来了。” “嗯,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光头哥走后,老头和颜悦色道:“小兄弟,上前说话。” 于是我便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他面前两米处,我抱拳道:“见过耿爷!” “呵呵~” 老头呵呵一笑,摇头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自平是我师兄,去年走的,老朽姓丰,名自衡。” 哎~我特么就知道! 但我暂时并没慌张,毕竟人家肯见我,就说明这事儿应该还有戏。 果然,没等我问,丰自衡就说:“你放心,你持牌而来,无论刀山火海,你这差事,我葛门都会接的。” 我顿时长出口气:“那……” 他一抬手打断我的话,完后旁边走过来一个小伙子,示意我先和他去一边的茶轩。 我也看得出来,对方这明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再多说。 茶轩上半部分都是雕花床栏,封闭性并不强。 见我坐下,丰自横即举起木牌,中气十足的说道:“对于此物,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我葛门速来一诺千金,今日既有人持牌上门,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统统靠边站!” “多余的话,丰某不便再说,各位就请回吧!” 右侧背对我的这群人什么表情看不见,但左侧那些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坐在第三位的一个中年人冷哼道:“葛门的规矩我自然知道,但就怕你丰老先生,是自导自演,故意搞这么一出儿!” 丰自横眯了眯眼,眉宇间浮现一股肃杀。 他点点头道:“你敢说我拿祖宗规矩开涮,好!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可以滚了!” “你……!” 说时迟那时快! 中年人刚说了一个字,后堂、耳房、院中东西厢房,同时窜出来一群穿着黑色练功服的青壮年来,直接将堂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客位上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问:“丰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丰自横指向中年人道:“他骂我祖宗,这你们都听见了,所以我只真对他,不针对在座的各位……” 话一顿,他突然故作惊讶的说:“哎?你们站起来干什么?说的我好像要针对你们一样,没有的事儿,快坐下,坐下喝茶……” 这种场面之下,这群人哪还有心情喝茶?有人带头告辞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告辞往外走。 不过走的时候,有好几拨都侧头朝茶轩中望来。 虽然不明白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我的到来,坏了这群人的事儿…… 一想到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倒霉催的么? 不用问也知道,这群人没有哪个是我能惹得起的,今天被他们记恨了,那往后还能有好? “哈哈哈!” 正想着,丰自横突然大笑着朝我看来,并招手道:“小兄弟快过来,过来坐!”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二章 拼命 丰自横人老成精,一看我这模样,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于是我刚坐下他便笑呵呵对我说:“小兄弟你不用害怕,都是群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上私底下拿你一个小虾米出气的。” 我点点头,心说虽然我确实是个小虾米,但你没必要说出来。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想想,也觉得没啥事儿。 倒不是我信了他的话,而是我觉得,天下这么大,他们又不知道我叫什么,难道还能画张画像,满世界找我不成? 这才是真的犯不上…… 此时屋里还有两人没走,刚刚也只有这两人一直坐在椅子上。 其中一个六十多岁、梳着马尾辫的老头站起身对丰自横说:“丰兄,那我也就告辞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今日此局虽解,却也不过扬汤止沸,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来的。” 丰自横看向门外,冷哼道:“百年前挂门如何?现在呢?除了那几个吊着口气的老不死,还有几人拿得出手?同是收徒传艺,靠拳头吃饭,他们怎么就没落了?还不因为38年在济南随了大溜儿?” “江湖中,独行才是猛兽,成群结队,最后只会变成牛马!” “唉……”辫子老头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没说话,直接走了。 听着丰自横的话,我在旁边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搞什么事儿我不清楚,但我觉着这句话听起来很牛逼,得记住。 另一个没走的人看着比较年轻,只有五十出头,他有一眼没一眼的瞅了我好几次,等辫子老头出了门后,他忽的看向我问:“小兄弟是倒斗的?” “……” 我立时一僵,懵了。 “唉~”他摆摆手,“别紧张,老夫刘三策,属金点一行,咱同属五行三家,不会去举报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暗自出了口气,便拱手说见过刘爷。 五行三家即金点、响马、花子、倒斗、盗贼、走扇、领火、采水这种偏门行当。 其中金点是算命的,响马是抢劫的,花子是要饭的,走扇是行骗的,领火是下蛊的,踩水是妓女,但不是普通妓女,是上头有人那种。 这八个行当,就是之前所说八门中的外八门,又称偏八门。 由于倒斗就在其中,所以我了解的相对详细一些。 丰自横看我打过招呼后没说话,便好奇道:“小兄弟,三策老弟在金点行里,可是有真本事的,你不向他问一卦么?” 我老实答道:“刘爷穿着华贵,气态不凡,要是我没看错,应是一位‘火金’,我没什么钱,就不问了。” 火金即金点中只给达官显贵算命的,穷人是不给看的,看了就算破规矩。 即便在二十几年前,火金开一次口,少说也要五位数起步。 这钱我虽然掏得起,但舍不得。 关键五位数只是起步标准,本事大的,搞不好是六位数! 听我这么一说,他俩当即哈哈大笑。 完后丰自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懂的还挺多……” 紧跟着刘三策眯起眼朝我仔细看了看,便点点头说:“小伙子心性不差,说实话,今天你要真赖着脸皮问我,当着丰大哥的面,我说不定就得破破例。” “不过你放心,我简单看了看,你这人除了官运是一点没有,其他方面,十年以内都不错,尤其今年,你很快就要交贵人运了,待十年以后,你已是富贵通达,到时再来找我,我可免费送你一卦。” 我一愣。 十年以内都不赖? 这怎么跟曲水亭街那瘸腿大爷说的不一样? 见我表情不对,刘三策皱眉道:“怎么?你不信?” “额……没有啊!”我赶忙摇头,然后我解释说前几天在济南有人给我算过命,对方说我是即将大难临头,有火烧身之危,让我赶紧跑路。 “什么他妈乱七八糟!”刘三策不悦道。 “那种骗子的话你也信?你听我的就对了,放心吧,一点事儿没有!” 我点点头,又说了句谢谢。 实际上,我更信瘸腿的话,但刘三策这种人本事硬不硬先放一边,手上人脉绝对很硬,质疑他那就等于是在作死…… 刘三策走后,我立即跟丰自横说了我们的事,求他赶紧派人去跟我回去。 同时我也没忘冯爷的叮嘱,并且我怕丰自横不当回事,还添油加醋的说的严重了好多,希望他能多派点人手。 没成想,丰自横居然听出来了! “小子!看不起我是吧?” 说着他对我比了个“八”的手势:“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提醒我对方有这个么?” “那好!我这次就偏不带这个!” “……” 我人直接傻了。 “不是?” “别介啊丰爷?不带家伙,那不成鸡蛋碰石头了么?” 丰自横微微一笑,理所当然的说:“你算说对了!不过我是石头,你说那群人才是鸡蛋!” 我正想再劝,他直接撇下我,大步流星走进院子里:“叫小星和小梅过来!” …… 晚上九点。 一辆夏利和一辆桑塔纳,缓缓开出了村子。 我们在前边走,丰爷在后边跟着。 一上车,建新便忍不住道:“川子,后边那老头儿不是疯了吧?那么多虎背熊腰的大汉他不带,带一对小情侣?你跟他说没说清楚啊?” 我也脸黑。 因为丰自横真的只带了两个人! 男的叫耿红星,是耿自平的孙子,女的叫丰晓梅,是他孙女,这俩人,加起来都他妈不到50岁! 之前在院子里,这俩人来了之后,一听丰自横说就他们三个跟我回去,我当时就急了,我最后一咬牙,都跪下来求他了。 可丰自横就一句话:要么现在出发,要么你想通了再出发。 然后我就说,那你让他俩露两手,叫我见识见识,结果他直接生气了,他说他们是葛门,吃的是葛捻子,想看耍大刀,可以去庙会找挂门看去! 夜车开的慢,回到庙镇时,已经快第二天早起六点了。 丰自横说冯爷他知道,是个很靠谱的人,既然他说时间来得及,那就没必要白天动手,要等半夜再说,然后他们就开车去了市区,因为那个小星是第一次来青州,说要带晓梅去逛青州古城。 我也不想让他们动手。 因为我感觉他们三个都是疯子!是不知道枪子儿是什么东西的大傻叉! 好在联系过丁经理后,我得知黑汉子今天还要搞交响乐,于是便又和小平头碰了一下头。 不料,跟他交代了眼前的奇葩情况后,这货就跟没听懂一样,他居然告诉我,冯爷说只要是用木牌找来的人,就肯定没错,让我好好招待人家就行了…… “川子,晓亮咋说?” 小平头走后,建新急匆匆的进了门。 “疯了……”我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快抽干了。 “啥?疯了?谁疯了?” “晓亮疯了!冯爷疯了!荣成那仨也疯了!他们都觉的人能干过枪子儿!”我崩溃了,忽然间失控的大吼。 建新失神的退出几步,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暖风吹进窗子,吹拂到我脸上。 我不自觉侧头望去。 天很阴,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不行!”我忽然说,然后使劲搓了搓脸:“不行!” “就算他们疯了,咱不能疯!咱不能就这么认了!” 我起身抓住建新的衣领:“建新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干?” 建新怔怔的望着我,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干!川子,你说吧!” 到了这时候,除了拼命,没别的办法。 因此我的计划很就是拼命! 尽管我对丰自横他们的评价是疯子,但并不是说他们有精神病,而是我认为他们属于那种整天练武,练的太过自信,认为自己能硬刚子弹的失心疯。 所以,到了夜里,他们肯定还是要上的,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偷袭!然后抢枪! 我知道,这么做九死一生。 但只要敢拼,就有机会,不然就什么都没了。 周伶已经走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长海叔他俩去死!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傍晚十分,建新我俩买完刀后,丰自横三人也回到庙镇。 天阴的更厉害了。 呼呼风起,山雨欲来。 直至一道闪电撕开天幕,大雨倾盆而下!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三章 震撼 雨一直下。 或滂沱酣畅,或淅沥缠绵,但始终不曾彻底消歇。 时近午夜,顶着层层雨幕,车子开出了庙镇。 经过水库湖区时,我侧头看了下,黑漆马虎的,啥也看不清,料想今天雨这么大,那群人应该也不会来捞尸了。 “伶姐,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 心里默念着,完后我便关了车灯。 雨刷来回摆动,车子一点点往前走着,几公里的路,仿佛开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待遥遥看见峪口村的几点灯影,我便将车子靠边停下。 好巧不巧,也就这时候,雨也忽然停了。 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下车后,我凑到丰自横身边说:“丰爷,上午我问了,谷口会有一个人放哨,不过今天下大雨,有没有不好说,然后走大概一公里,会看见一处活动板房,我们的盗洞就在板房下边。” “正常情况下,板房里有两个人,是姓韩的头目和受伤的老二,其余三人则都会在盗洞里,看着我们的人干活,我们的人总共有四个,为了方便区分,今晚他们都会把毛巾围在脖子上。” 丰自横垂眉敛目,略微颔首。 “都听清了吧?” 耿红星和丰晓梅同时点头抱拳,忽然之间改了称呼:“门主放心!” “……”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如果不是即将要冲进山里豁命,心里压力太大,我估计我会忍不住笑出来…… 不料就在此时,丰自横骤然睁眼,沉声问道: “小星晓梅,咱葛门叫人瞧不起了,咋办?” “见血!摘瓜!立威!” “嗯!去吧!” 唰——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见傍晚时新买的尖刀,已握在丰晓梅手里! 而直到看清了这一幕,后腰上,似乎才传来刀鞘被抽离的触感! 建新那边也一样,他的刀出现在耿红星手中。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 真的就只是一晃,我俩的刀,就都被下了。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刀被拿走了,我想我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等我说话,他俩又同时一扬手,直接将两把刀丢尽夜幕。 具体扔了多远不清楚。 但少说也得三秒的空档后,我才恍惚听到了坠落声。 而后他俩便一前一后,疾步走进了山谷! 我和建新当场被镇住了。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摘瓜! 她能在一瞬间摘走我的刀,就能在同样的时间里,摘走我的脑袋! 等回过神后,就见丰自横都在二十米开外了! 我连忙追了上去:“丰爷,这……” 丰自横脚步一顿,侧头看着我道:“葛门规矩,不办事从不出手,你不是想看本事么?跟上去看吧,慢了,就看不见了……” 建新我俩呆呆的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拔腿跑了进去。 只走了几分钟。 忽然,建新一个大跨步没站稳,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卧槽尼玛!” “咋……卧槽!” 我俩瞬间脸色煞白! 什么东西? 人! 一个满脸胡茬,四十来岁的汉子。 还活着,但却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他侧颈上插了根铁签,而且正面也被利刃割破了。 当时,这人倒在地上,双手死命捂着脖子,但却完全无济于事,大片如墨汁般的液体,不住地喷涌出来。 他大概是见雨停了,打算出来放哨,却不想还没等走到位置,就遇上了耿红星他俩,被放倒了! 看着眼前的场面,我不自觉干咽了口唾沫。 不是因为恐惧,毕竟四百多年的古尸都见过了,恐惧基本上是没有的。 真正让我感觉不适的,是恶心! 尤其是那种,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血液呛在嗓里子发出的“齁喽”声,听得人脑门儿突突直跳,最后变成一股作呕,直接顶到心窝子里! 我连忙搀着建新,跪起马趴的往里走。 “呕……川子,他、他真没吹牛逼啊,走慢了…真特娘的就没看见,呕……” “别、别跟我说话,我一张嘴就想,呕……” 这还得亏是天黑,没有那种满目猩红的视觉冲击。 不然我俩当场就得喷喽。 一路磕磕绊绊、连滚带爬的追了几百米后,就见耿红星和丰晓梅正站在一棵树下观察。 此处距离洼地只剩六七十米,再加上板房外有煤气灯,基本上能够看的清。 和小平头说的不一样,长海叔他们都在地面。 四人灌土的灌土,挖沟的挖沟,黑汉子和另外一人在一旁看着。 很明显,下了半宿的雨,山上水下来了。 板房就建在洼地,如果任由雨水存积,要不了天亮,盗洞就会被泡塌。 耿红星一见我俩这副模样,便露出一丝嘲讽。 他低声道:“诶,我说,你俩下回买刮胡刀,记着买小一点,要那么长的干啥啊?” “……” 没招儿。 很多事不亲身经历,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怂,这是自然反应。 可甭管啥原因,现眼了就是现眼了,被笑话也只能听着。 我小声问:“是不是人都在地面,不好办啊?要不要绕一下,或者我们去吸引……” 没等我说完,耿红星直接摇头。 “不会啊,都在地面才好呢,不然我还得钻死人洞,想想就有点恐怖,是吧晓梅?” 丰晓梅没说话。 随后她竟不躲不藏,直挺挺朝着板房走去! 耿红星紧随其后,并快走几步,追到了丰晓梅身前。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极大的冲击了我的世界观! 就见二人越走越快! 只几个呼吸,距离板房便已不足三十米! “谁?” 黑汉子一侧头,忽然看见了来人。 他反应已经算很快了,看见人的瞬间,立刻反手拔枪,然而丰晓梅比他更快! “嗖——” 随一记破空之声,一根铁签直取脖颈! 以至于黑汉子刚摸到枪,喉咙便被刺穿! 太猛了! 铁签透颈而出,血液当即如井喷般飙了出来,黑汉子捂着脖子便朝后倒去! 另一人更别提了。 他是背对着我们,听见黑汉子说话时他刚要转身,便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这一签是耿红星发的,他不同于丰晓梅,他是直接射头! 没有激烈的打斗,没有惊险的角逐! 就这么悄无声息,迅雷不及! 砰! 但就这时,枪响了! 是黑汉子,他拼着命,在最后关头拔出枪扣动了扳机,不是为了打谁,而是为了报信!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四章 送别 枪声一响,长海叔等人立刻趴在原地,然后就像大耗子一样,快速朝四面爬去! “老四!抄家伙!” 板房中立时传出一声爆喝。 而与此同时,耿红星竟提起地上那人,顺着窗子扔了进去! 砰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直至数秒后才有人喊道:“停下!是老三!” 然而,已经晚了。 根据他们的喊话声和枪声,耿红星和丰晓梅已判断出他们在屋内的位置,围着板房不断出手。 磷镁板硬度本来就差,下雨受潮厚,更是抗不住锋利的铁签。 一时间,惨叫声接连传出。 是真的惨。 因为有板房遮挡,做不到直取要害,所以耿红星他俩根本不停手! 砰!砰!砰! 枪声又响,但完全是在四处乱射,半点用处都没有,这时有个人忽然大吼道:“艹尼玛姓冯的,你他妈过河拆……啊!”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刻就挨了一下! 冯爷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虽然满身泥浆,模样狼狈,但气态却十分从容。 他大声道:“今天就算替孟老大清理门户,安心走吧,黄泉路上,你们兄弟也不孤单!” 一分钟后,板房里彻底没了声音。 小平头开门进去查看,结果不到一秒就窜了出来,跑到一旁哇哇狂吐。 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画面,绝对血腥至极。 至于我,彻底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在我看来近乎无解的危局,放到人家手里,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被搞定了。 两个人。 还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满打满算,居然只用了三分钟都不到! 忽然,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功夫! 对! 这就是功夫,真功夫,太厉害了…… “哎,真难走啊!” 这时,丰自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一回头,就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那架势似乎很怕弄脏了裤子。 “小子,咋样啊?还凑合不?” 见我不说话,他煞有其事的问:“哎?咋啦?难道不满意?” 我深吸口气,老老实实拱手说:“丰爷,之前是我无知,是我不懂事,对不起,我错了!” 认错不丢人,出来混,有错就要认。 丰自横摇了摇头:“我就一糟老头子,瞧不起我没啥事儿,但你瞧不起我们葛门,这就不对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瞬间冒汗。 下意识就想不承认,不过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虽然接触时间不过一天,但我觉得,其实丰自横挺有心胸的,应该不至于跟我一般见识,而且他这人得顺毛捋,他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得是! 于是我继续认错,说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不料,丰自横却点点头笑道:“悉听尊便是吧?这可是你说的,那行,就让我弹你个脑瓜嘣儿吧!” “弹脑嘣?” 我一愣,皱了皱眉。 我心想这人真是个老顽童,居然能说出弹脑嘣这种话来,这算什么惩罚?就算他功夫很高,脑瓜嘣毕竟只是脑瓜嘣,还能一下弹死我不成? “且慢!” 我正打算把头伸过去给他弹,冯爷忽然走了过来,他抱拳道:“北派冯抄手,见过葛门丰爷!” 丰自横瞥了他一眼,只点了点头,并未还礼,然后他对着山谷中扬了扬下巴问:“你善后还是我善后?” 冯爷道:“自不敢劳烦丰爷,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丰爷可否移步片刻?” 丰自横点点头,便跟着冯爷去了一侧树林。 而这时候,建新也才知道了周伶的死讯,当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听他哭,我心理也不好受,所以我直接出了山谷,跑到车里躲清静去了。 大概后半夜三点左右,两辆金杯车停到谷口,我们帮忙抬了几个麻袋塞到车上。 抬麻袋的过程中,我通过晓亮得知,原来冯爷那块木牌还有一次机会,所以他要用这次机会,换两个高手,守护我们干完这趟活。 用木牌请葛门办事是不需要花钱的,但为了表示敬意,冯爷承诺一个人给三十。 丰自横同意了,就让耿红星和丰晓梅留下了。 然后冯爷便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是不是需要我们派个车送一下之类的。 “不用!” 丰自横摇头,抬手指向我道:“潍坊这边我还有个老朋友要见,你叫他送我去火车站就行了。” …… 六点半,青州火车站。 送人也得分送谁。 像丰自横这种人物,肯定不能放下就走,我去给他买了票,然后一看时间还很宽裕,就又去买了四个肉火烧。 “丰爷,您吃点不?”回到车边,我将火烧递给他。 他也不客气,接过去蹲到一旁,直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不出来,老头饭量相当大。 我感觉我最多两个火烧也就饱了,结果他一口气,把四个全吃了,完后还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矿泉水! “嗯,舒坦……” “丰爷,您抽烟。” 我抽出一支大鸡递给他,帮他点燃,待他吸了一口后,我便问:“丰爷,您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丰自横吐了口烟圈道:“呵!你小子,够沉得住气的啊?我差点还以为你没醒腔呢!” 我挠挠头道:“路上的时候,看您一直闭目养神,就没好意思问。” 笑话,我只是心情不好,又不是傻了,怎么可能想不到? “嗯……”丰自横点点头道:“听说姓冯的要收你做徒弟?”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啥问这个。 “丰爷,您说。” 他弹了弹烟灰道:“听好了,不许答应!” 这下我更不懂了。 虽然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拜冯爷为师,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于是我便问他为啥。 丰自横冷哼一声,弹飞烟头道:“盗墓行里,冯抄手不过一小贼,不配做你师父!” “……” “丰爷,冯爷虽然没码头,但也是前辈,关键我不也是个小……” 丰自横直接抬手打断我的话,一字一顿道: “因为!你是拿我丰自横牌子的人!” 半小时后。 我将丰自横送进了火车站,然后便掏出一块牌子仔细看了起来。 款式一样的葛字牌,但却是银质的。 丰自横告诉我,之前我持牌上门,帮了他大忙,这是个大人情,所以他要送我这块牌子,而我有了这块牌子,要拜师也得拜摘星手、透地眼或者姚师爷那样的人物才行。 看着牌子,我逐渐皱起了眉头。 透地眼和姚师爷我知道,不过摘星手是谁?竟然足以和这两人齐名?那周伶为啥没跟我说过? 正琢磨着,忽然电话响了。 我掏出来一看,瞬间瞳孔放大——郝建民!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五章 见面 别看当时我已经认识了丰自横这样的猛人,但相比以前,我的畏强心理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因为人越是见识到世界的广大,就会越发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更何况,我不过也只认识一个丰自横而已,谁能保证,郝建民手里没有比他更猛的人脉? 哎!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咬了咬牙,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 “喂,你好,你是小沈吧?” 我瞬间愣住了。 电话那头,说话的竟不是郝建民,是个女人,而且声音还挺好听的,给人一种,一听就是个美女的感觉…… “您是?” 对方语气很随和:“你好,我是郝润的母亲,请问你现在讲话方便么?” “……” 郝润母亲? 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我下意识就说方便,完后电话那头便平静的说了句: “小沈,你看见东西的事,我知道了。” 听清这话的一刻,我浑身都是一颤。 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看来是郝润没顶住,露馅儿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能洞彻人的心思,我刚想到这茬,电话那头便道:“你别误会,不是郝润说的,我能知道,是因为办公室里装了监控。” 我瞬间恍然大悟。 当年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监控。 以至于那时大部分人对监控的防范心理,他就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是完全没有,因为现实中并不经常碰到,所以压根就意识不到。 这块石头一落地,我反而没有接电话前那么恐惧了,我想了想,深吸口气说:“阿姨,我知道多说无益,但这事我真没跟任何人说过,具体想咋办,你们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十几秒后,我先是听见倒茶的声音,接着自称郝润母亲的女人吹了吹,轻啜了一口后,才十分平静的说:“我找你,的确和那东西有关,但并不是要对付你,我这么说,你信么?” 和那东西有关,却还不是要对付我? 我笑了笑,说我不信。 但仅仅一分钟后,我就笑不出来了,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郝润母亲跟我说,因为那件东西,郝建民出事儿了,被按住了,现在人家要她拿东西去赎人,她这边虽然也做了准备,但对方实力太强,所以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度过这次危机。 事发仓猝,她身边目前没有能够信任的人,靠谱的援手,短时间内又联系不上,于是她想到了我。 她希望我能帮个忙,把郝润带走,然后找地方藏起来…… “小沈,就像你说的,多说无益,你要是不信我,我就是说再多也没有用,但我真的……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联系的你,我希望你能信我一次,来一趟,行么?” “我……” 我举着电话,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从情感上,我已经信了,可在理智上,我是真的不敢信。 同样的道理,既然我都不敢用郝润的人性,赌我们的命,那人家凭什么用一家子的命,来赌我的人性? 然而她并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 “小沈,我知道你肯定还在山东,我时间不多了,希望下午三点之前,我能见到你。” 话一讲完,她直接挂断了,完后一条信息便发了进来:淄川宾馆,207。 等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关机。 还是年轻的过,玩套路哪玩的对方?人家什么长枪短炮没见过,要拿捏我这么个小虾米,简直太容易了。 因此没纠结多久,我便做出了决定。 赌一把! 输了就输自己的命! …… 一个半小时后,淄川宾馆207。 万幸,我赌对了。 房间里,除了郝润娘俩没别人。 但这也是不幸,因为这就代表,郝润家里的确碰上了大麻烦,麻烦到,她甚至都已经挂彩了。 我进屋时,就见郝润头上围着纱布,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阿姨?郝润她……” “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郝润母亲淡淡道,她脸色很苍白,不过即便如此,却依然遮盖不住她姣好的容颜。 而且她很年轻,看着也就是三十五六。 那这岂不是说,她十七八岁就生了郝润? 我感觉这有点不可能,琢磨着应该是她保养的好,实际年龄,肯定在四十岁往上。 确定没什么危险,我立即掏出电话道:“丰爷,没事儿,麻烦您等我一会。” “嘟——” 丰自横一声没坑,直接把电话挂了。 留意到郝润母亲的目光,我不好意思道:“阿姨,我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是吧,哈哈……” “没关系。” 她笑着说:“谨慎不是坏事儿,不然我也不放心把郝润托付给你。” 我点点头,问她对方是什么人。 但她却摇了摇头说:“如果这次过不去,我不希望郝润活在仇恨中。”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啥意思。 她不告诉我,是因为她担心她和郝建民出了事儿,我将对方的身份告诉郝润,导致郝润想方设法的去报仇。 其实活不活在仇恨中不重要。 活着才重要。 他们都对付不了的人,郝润一个小姑娘,又能怎么样呢? 飞蛾扑火,不过是让火烧的更旺而已。 我转了转眼珠,又问:“阿姨,那您和郝老板……” “不错。”她点头:“你很聪明,猜对了,咱们是同行,不过打从郝润出生后,我们就不干了。” “哦哦,这样啊。” 我干笑着点了点头,心说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只猜到郝建民是,没猜到你居然也是。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点尴尬。 郝润母亲忽然道:“说说你吧。” 她坐到床上,并示意我也坐下:“现在时间还有,你要愿意,给我说说你的事儿呗,十几年不下墓了,其实我挺怀念那段日子的。” 我想了想,也没拒绝,便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跟她讲了起来。 这没啥不能说的。 因为跟她们手里那个大杀器比起来,我们这就是小打小闹。 都不说明代亲王陵,就说定陵。 金丝翼善冠和四羊方尊虽然同属一级国宝,但真要是比出手价,那绝对天差地别。 当然具体位置没有说,这是规矩。 然而没想到的是,听着听着,郝润母亲的眉头就逐渐皱了起来。 直至听到我说周伶出事,我们找人破局之后,她忽然打断道:“不对!” “小沈,你们这事儿不对!”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六章 托付 郝润母亲提出了三处疑点。 第一、周伶决策不对。 她说我们搞定黄波后,没必要和冯爷拼车。 虽然见者有份的说法没错,但冯爷属于只知道没见到,这种情况用不着跟他见者有份。 否则人人都想进秦陵,有一天你突然找到了入口,还能把全行业的人叫来不成? 所以她认为,周伶选择去找冯爷,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 第二、小平头的说法不对。 她告诉我,黄波就不是那种枪顶脑门儿上还分不清大小王的人! 她认为黄波能勾搭上这群西北人,背后绝对是冯爷在推手,而冯爷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在试探周伶的后手,所以,黄波一定是直接被干掉的。 第三、周伶的出事也有些蹊跷。 虽然她没见过周伶这人,但听我说完,她认为周伶的水平,按理说不至于折到这种小手段上。 不过高手打眼,也不算稀奇,否则那群人也没必要天天去水库里捞尸。 说完这三处疑点,她认真道:“小沈,其实还有第四点不对,但这第四点,是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你是个聪明人,你是能够想到的。” 我看着她,气息粗重,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是,我想到了。 这个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第四点,在她提醒完第一点后,我就想到了。 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去信。 “走吧!” 郝润母亲忽然道。 然后她拿过一个牛皮纸包递给我:“不多,只有二百,但足够你跟郝润找个地方躲起来,用几年的了,你愿意的话,带上你奶奶也可以!” “小沈,我把郝润托付给你,是因为你作为一个局外人,对方想不到,所以我不会害你的,你能来,证明你信我,你再信我一次,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太年轻,斗不过冯抄手,更救不了你想救的人!” “你就听我的,拿着钱,带着郝润,再回东北接上你奶奶,走吧!” 话到最后,她已近乎是在恳求。 我接过牛皮纸包,呆呆地坐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好。” 十分钟后,在郝润母亲的目送中,我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出了门。 到了楼下,回头望去,只见207拉着窗帘。 我知道,在窗帘后面,那个年轻的母亲,此刻必已是泪流满面,这是生离死别,可她们,却没能够好好道别…… 深吸口气,我没在停留,直接去了停车场。 “呦呵?” “你小子不是倒斗刨坟的么?怎么?改行了?吃起长路来了?” 丰自横指着我手中的行李箱说。 吃长路是黑话,人贩子的意思,有的地方又叫拐子。 我没解释,直接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直到开出淄川宾馆,找了个没人的胡同,才将郝润抱进车里。 然后我便对着丰自横拱了拱手。 没等我说话,丰自横直接脸黑了,他指着我破口大骂:“臭小子!你他妈有完没完啊!” 我也知道不合适,但没办法。 于是我厚着脸皮道:“丰爷,实在对不住,我只能求你,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不管!” “他妈的!当老子是保姆么?” “那我用银牌。” “用银牌老子也不管!” …… 话虽如此,丰自横最后还是答应了。 不过他说连同陪我来淄川在内,今天都不算我用银牌,但要我答应,欠他一个人情。 回了庙镇,我在机械厂宿舍楼租了两间套间。 郝润还是没有醒,丰自横给搭了脉,说最早也得半夜才醒。 我等不到半夜了,便将牛皮纸放到了郝润身边。 这里不仅有郝润母亲留下的二百万,还有一个录音机和一些文件,郝润醒后,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丰自横则会通知丰晓梅过来日夜守护,也不用担心出事。 至于山谷那边,他会再调一人,过去顶替丰晓梅。 一切安排妥当,我便驱车赶回山谷。 我没听话。 没听郝润母亲的。 高手也会打眼,这话适用于任何人。 郝润母亲觉得只要我猜到第四点,我就会心灰意冷,带着郝润远走高飞。 但她错了,她不知道建新哥的存在,因为建新干的那些破事儿太丢人,以至于我压根就没提他! 所以如果我不回来,我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 那么,第四点是什么? 想必有的小伙伴已经猜到了。 对,是长海叔。 他反水了。 他跟冯爷勾搭在一起了,这是早在我们搞定黄波那天就发生的事。 记得那晚周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当时她曾问我:咱们也是拼车,万一我坑你们怎么办? 现在想想,其实她说的是:你们坑我怎么办? 所以她选择去找冯爷,先发制人。 这就是冯爷一开始会那么强硬的原因,他已经有了把握,所以才把拼车往崩了谈。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黄波的出现,便只能先同意拼车。 而周伶失误,是因为她高看了冯爷。 她没想到,冯爷会沉不住气。 这不是行家应有的所作所为,东西还没掏出来就下黑手,这种事儿连野路子、下三滥都很少干。 可冯爷偏偏就干了。 他借助黄波出手,再有长海叔从旁配合,所以周伶中了算计…… 至于长海叔为什么会被冯爷说动,我猜除了高额的车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 北派的老把头,确实要比南派的年轻打金尖更有吸引力。 冯爷说要收我做徒弟,他信了。 他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学会冯爷的本领,带着团队赚更多的钱。 这份不切实际的大饼,让他背叛了带着我们赚了整整一百万的周伶,让他忘了没有周伶,我们就是一群窝在云山饭店里,山穷水尽的野路子! 而如今,周伶被解决了,黑汉子他们也被解决了,下一个也就该轮到我们了。 实际上我求过丰自横。 我想让他直接帮我破局,但他说这事儿没得商量,因为已经先答应了冯爷要护我们到结束,事关葛门声誉,决不能出尔反尔,他最多保证,到时候两不相帮,我们四对二,要还出事就别混了。 所以,我回来了。 别人我可以不管,但建新哥不行。 很快,车子来到了水库旁边,我停好车,默默的想了一会,便取出电话拨通了长海叔的号码。 地底下信号不好,打了半天才打通。 “喂,长海叔,啥进度了?” “挺快的,都一半了,要是冯爷估计的不错,今晚就能见到墓门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七章 壁画 信号不好,没讲几句,通话就断了,随后我一抬头,就见有条小船在水面上划来划去。 这是冯爷专门找来捞尸的。 捞不捞得到还在其次,主要是不能让周围的村民先发现,否则一旦报警,很容易出麻烦。 “大爷,抽根儿不?抽根儿烟再干呗?”小船临近岸边时,我对着船上的人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呦?软红啊?那行,抽根儿!”说着,他用力一杵船篙,一个箭步跃到我身边。 “哪人啊大爷?” “东营!” 我递了根烟过去替他点着,等他吸了两口后,指指湖区问:“大爷,这捞上来要咋办啊?” “嗐!捞上来个屁啊!” 他猛嘬了口烟,没好气的说:“这水儿里,压根就木油人!” “没有人?” 我一愣,不太明白他这话具体指什么,就问:“大爷,您说没有人是啥意思?是烂了,还是说水库泄洪冲……” “嗐!这还听不懂?木油人就是木淹煞人!” “……” 如果是去淄川之前听见这话,我会认为老头是在放狗屁,是他懒得干活,想直接拿钱走人。 但自从听了郝润母亲的分析后,我心里头,总会时不时的出现那么一丝幻想。 于是我问:“大爷,你咋这么肯定?” “嗐嗐,小青年儿,俺家祖祖辈辈都在黄河里捞尸首,不是俺吹牛,这方圆五里滴水儿里头油没人儿,俺这么一划拉、尝一口就知道啦!” 话落,他屈指一弹,烟屁直接落进了水里。 我立即取出一根要给他续上,想再仔细问问,但他却摆摆手说:“不抽啦,冯把头说捞着捞不着钱都照给,那咱可不能偷奸耍滑,小伙子,多谢你递嘞烟哈!” 完后不等我说话,他直接跳上船头,跟着一拄船篙朝着湖心荡去。 看着远去的小船,我逐渐皱起了眉头。 黄河两岸的捞尸人、闽越的问仙婆、湘西黔贵的巫女、走街串巷的赊刀匠,还有我们东北的弟马,这些稀奇古怪的职业,远比江湖八门神秘的多,而他们的好些讲究,也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难道说? 伶姐真的还活着? 蹲在河边想了半天,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这一点小平头说的没毛病,水库就这么大,黑汉子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除非周伶是水猴子,否则不可能活下来。 “唉……” 我叹了口气,捧起一捧水,使劲洗了把脸。 将近两天两夜没合眼,精神都开始恍惚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都不用从逻辑上分析。 以周伶的性格,如果说她还活着,那早他妈叫来一群人把冯爷他们丢水库里淹死了! 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幻想,我还是要先顾及活着的人。 …… 晚上八点半。 随着第十六块塞石被拖出,阵阵凉风当即顺着券门灌进了甬道。 很明显,通了。 过了一会,冯爷一拍小平头肩膀:“晓亮,上!” 小平头立即正了正头灯,提着测氧仪钻了进去,冯爷则紧跟其后,接下来是长海叔和我。 这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本以为,冯爷对我们动手就在今晚。 我连刀都买好了。 时刻准备着暴起反击,冲上去抹了这老阴比的脖子! 虽然不确定到了那份上,自己敢不敢下手,但至少在计划里我是这么打算的。 可没成想,他和晓亮都下了墓,留建新和长军叔在上头放风,这就说明,他暂时不打算动我们。 我想他大概是打心眼里没瞧得起我们,觉得我们很好解决,所以就暂时留着我们,好帮他干活…… 甬道全长三十二米。 我们只拖了一层塞石,蹲着走不快。 直到一分多钟后,晓亮才停下身,扶着头灯朝前方照去。 “卧槽!把头,好大啊!” 这句话喊出来的一刹那,声音当即在空旷的墓室中炸开! “卧槽、卧槽……把头、把头……好大啊、好大啊……”层层叠叠的回声交错激荡,久久不息,似是在向那位神秘的墓主人,宣示着我们的到来。 出了甬道,四束灯光来回乱照,描摹丈量着整座墓室的边界。 真的好大。 挑高近乎七八米,面积则很可能要超过二百平,完全就像个大礼堂一样! 这虽然尚不能和定陵地宫三大殿相比,但也绝对超过已知的任何一座明代亲王陵。 长海叔拢着嘴,小声问:“冯爷,这也太大了吧,过去靠人力,这得挖多少年啊?” 冯爷摇着头淡然一笑:“未必全是人力……” “把头!你快看!” 小平头这一句声音更大,回声震的人脑瓜子嗡嗡的,我们纷纷捂住耳朵,同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四束灯光瞬间汇聚,正前方的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 一时间,我们都被镇住了。 不同于光秃秃的穹顶和其他三面石壁,正前方的石壁上,阴刻了一层又一层的回纹线条,且刻槽中还填充了某种黑色颜料。 画面非常震撼! 墨黑的线条,几乎将高大的墙壁铺满了。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以某种难以描述的规律,从边界像中间环绕,最后圈出四块两米见方的区域。 而这四块区域里覆盖了合土,并在合土墙面上,绘制了精美的壁画。 很新。 看起来就如同刚画好一样。 在米白色墙面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艳丽。 但不知是回纹线条造成的视觉差,还是这四块区域的墙壁本身有问题,从我们当时的角度看去,感觉这四副壁画,就像是凹进去了一样。 此外,壁画的内容也有些特殊。 不是寻常的出行仪仗、生活宴饮、宗教神话亦或是山水花鸟之类的,而是四幅画共同构成一整组叙事性壁画。 第一幅看背景像是在祠堂,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在宣读圣旨,下方跪了一大家子人,当时没数,反正挺多,估计得有百十来口。 不过这家人的服饰有点特殊,看着不像是中原人,倒像是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 跪在首位的男主人神色还好,但他后头的几个女眷就不一样了。 相互搀扶安慰着,好像在哭。 第二幅是出嫁场面,大红的轿子,长长的队伍,林林总总的陪嫁挑抬,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但奇怪的是,如此热闹的场面,竟是在崇山峻岭之中,而且队伍的尾端,还有几个妇人在留着眼泪举目相送。 第三幅是拜堂。 这幅也不咋正常,虽然拜堂的环境很好,在金碧辉煌的厅堂中,但人却很少,只有区区五六个,而且能明显看出来,是晚上。 关键是,没有新郎官啊! 就只有新娘。 她双手牵着一条红绸带,可绸带的另一头,却是系在一个丫鬟抱着的一只大公鸡身上! 至于第四幅…… 卧槽! 第四幅壁画不见了! 因为……我他妈钻画里头来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八章 回纹 不知道咋回事,我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全变了! 空旷漆黑的墓室,复杂繁密的回纹,内容诡异的壁画,以及身旁的长海叔三人……没了! 全没了! 我出现在一处灯火通明,却十分空旷的厅堂中,就是……就是第三幅壁画里的场景! 衣服也变了! 不是帆布鞋牛仔裤再加连帽衫了,变成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 幻觉! 这场面太过诡异。 诡异到我立刻就确定,自己出现了幻觉。 或是壁画不对,或是回纹邪门儿,又或是冯爷那老阴比给我下药了,再不就是我两天没睡,太缺觉了,所以我出现了幻觉! 我立刻紧闭双眼。 我想抽自己两个大逼斗,好把自己抽醒! 对! 抽! 可就这时…… 卧槽!不对! 当我想铆足了劲,举起手抽自己两下时,却惊恐的发现,手里头……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噗通——噗通——噗通——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但对于突然出现在手里的东西,心中却莫名的有了一个笃定的猜测…… 不。不… 这都不是真的! 这他妈都是幻觉! 我咬着牙,缓缓低头,猛地睁开了眼! 艹…… 最先映入眼帘,不是手,是红色的裙摆。 我明明没记着自己动过,可也不知道咋回事,眼睛一闭一睁,我姿势就变了。 从原来的站立状态,变成弯腰朝拜。 而且我没猜错,我手里抓着的,就是壁画里那条红色绸带…… 我僵硬的扭着脖子,朝左侧看去,就见带子的另一头…… 就牵在那个少数民族的新娘手里! 好巧不巧的,这个角度盖头垂了下来,我看到了她的少半张脸。 很白。 但嘴唇很红,跟喝了死耗子血似的,好像,还在笑…… “嘿嘿~” 突然! 我耳边传来了一声轻轻地、似是孩童的笑声。 不大,听着也就是十来岁。 我下意识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就见厅堂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小男孩正躲在柱子后面,露着脑袋古灵精怪的朝着我笑…… “呕——!” 就这时! 伴着一道猛烈呕吐声,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登时间冲入鼻翼! 我忽然眼前一黑,视线再恢复时…… 卧槽! 我一激动,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出来了! 一切都变回来了,我还在墓室里。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墓室这么亲切,真特么亲切极了…… “呕——!” 呕吐声还在继续,而且更强了。 我一侧头,就见长海叔、冯爷还有小平头,纷纷在撑着石壁大吐特吐! 极致浓烈的酸臭味瞬间将我包围! 我立即跑开了。 而当我一跑,顿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刚刚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居然浑身都湿透了。 直到几个人的呕吐渐渐消歇,我才敢捂着鼻子过去。 “长海叔,你们这是咋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有气无力道:“不……不知道啊,看着看着就吐了……” “是啊!头……头发晕,心里恶心,一下就止不住了,沈平川你咋没吐啊?”小平头扶着墙问。 “别、别看回纹……” 冯爷摆摆手说:“这东西邪门儿,看的我血压都高了,平川没吐,刚刚是没看吧?” “啊?” 我愣住了,下意识就说没看,实际上我特么看了好半天。 可为什么……他们跟我的反应不一样? “不是?你们就看了回纹,就吐啦?没别的反应?” “艹!”小平头骂道:“这还不够?我他妈酸水都吐出来了,还要啥别的反应?” 看小平头言之凿凿,而且长海叔和冯爷也不似在作假。 我逐渐皱起眉头,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中。 大概过了半小时,他们三个才基本缓过来,而后冯爷突然一拍脑门道:“卧槽,我想起来了!” “这他妈好像是‘罗教’的东西!” “罗教?”我们三个同时重复了一遍。 完后小平头茫然的问:“把头?啥是罗教?裸体教么?” 啪—— 他脑门儿结结实实挨了冯爷一巴掌。 然后冯爷说罗教又称罗道教,是明代的民间教派,融合了道、佛、儒甚至一些西方教派等诸多流派的思想,曾在漕运群体中广泛传播,不过后来由于危及朝廷统治就被打压了,逐渐衍生为青莲、真空、长生等教派,至今在民间个别地方仍有流传。 长海叔想了想道:“听你这么说,这个罗教应该也属于正教,咋会有这么邪门儿的东西?” 冯爷摆摆手道:“东西邪门与否,和是不是正教没关系。” 他解释说回纹在正一、全真等教派中也有。 诸如一些符箓、法器,亦或身上穿的冕袍上都会出现,具有正心神、压邪秽的作用。 但有个前提,得画对喽。 画对了才能镇静心神,而要是画反了,那自然就会起反作用,罗教兼收道家思想,在回纹上曾有很高的建树,运用自如也不稀奇。 “不过嘛……” 他搓了搓下巴道:“按时间点计算,修这墓的时候,罗教应该还没有创立,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是一些与罗教起源相关的散修人士搞的……” 当时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听完之后我感觉自己更迷糊了。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冯抄手只有回纹作用那部分说对了,其他关于罗教的好些东西,他也是瞎比比。 不过这要解释起来太复杂,得好几千字才能捋明白,所以暂时就不细说了。 总是一句话:回纹搞的鬼。 但之所以有不同的反应,是因为顺序不同,他们是先看了壁画,再看的回纹,就把自己看吐了; 而我是先看的回纹,再看的壁画,回纹产生作用时,我的注意力已经全在壁画上,于是意识就发生了混淆,结果就把自己看进去了…… 这里肯定有小伙伴觉得我在吹牛批。 呵呵,你要是不怕,你自己去网上找张复杂一点的回纹图片,看几分钟就懂了。 放心,基本不会出啥大事儿。 因为网上的图大多不对,没有章法,而且不是刻意反画的,不至于把你看吐,但看的恶心发晕还是有可能的。 但你要是运气好,找到某些有本事的做出来的回纹图片,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科学的解释说法,至于究竟有没有什么未知的力量,这我也说不好。 而且当时这些东西我完全不懂。 但听了冯抄手的话,不看回纹,直接扶着头灯对准壁画,果然就没啥异常情况了。 不料这时我突然发现,第三幅壁画的右上角,居然真的画了个小孩! 他手扶着柱子露出脑袋,脸上带着古灵精怪的笑容,像是在对我笑,又像是在笑所有人…… 尽管没再出现幻觉,但我看着他那个笑容,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便挪开了头灯光,看向了第四幅壁画。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十九章 琉璃 相比于前三幅,第四幅的画风要沉重不少。 因为第四幅的内容,是出殡。 场面很大,估计有上百人不止,一个个丧服孝帽,行走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而送葬队伍中间,一具硕大的朱漆棺椁尤为醒目,与白色的队伍、白色的背景,形成强烈的对冲。 只不过,这抹朱红色虽然鲜艳到了极致,却反而让整幅壁画看起来,显得更加苍白悲怆。 我尝试着,将四幅壁画的内容联系到一起。 很快,一段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足足四百余年的悲剧往事,便在我脑海中,铺陈开来。 赐婚、远嫁、冲喜、殉葬…… 这不仅是旧社会里,世俗对于女性群体的剥削,更是封建王朝下,中央皇权对边疆势力的压迫。 “不对啊把头!” 这时,小平头忽然道:“把头,这么大的墓室,咋啥东西都没有?难道雷声大雨点小,是个穷坑?” “还有刚刚你跟长海大哥说未必全是人力?这啥意思?不是人力还能是啥?过去又没有冲击钻碎石机之类的!” 听到后边这句,我顿时脸黑。 这个狗比,居然管长海叔叫大哥,这不占我跟建新的便宜么? 冯抄手微微一笑,却没回他,而是看向我问:“平川,你来解释解释晓亮第一个问题吧。” 说实话,我现在完全不想搭理冯抄手。 但鉴于小平头第二句话,我打算刺激刺激他! 于是我说:“这还用问?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见到地宫大门,就说明我们还没进入到真正的墓室地宫……” 话一顿,我看向小平头:“你死了,会把你的陪葬品摆在坟头外边么?” 不料,小平头完全不生气!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我在挤兑他,而是扶着头灯四处乱照:“对对,大门!” “大门在哪?” 刚刚一进来,我们就被回纹石壁震撼到了,紧接着又发生了邪门儿状况,因此我们都没注意观察接下来的通道在哪里。 而此时晓亮一带头,四把头灯来回一扫,很快就发现,紧靠回纹石壁的地面上,居中位置,有一处两米见方的入口。 我们走过去一看,发现里头是一条斜坡。 倾斜度很大,超过了45度,不过不是很长,也就八九米的样子,头灯光往下一扫,便能看见下方墓室的地面了。 居然是下沉式墓道…… 虽然这种墓道很正常,但我是第一次见。 而且我逐渐也开始纳闷,这么大的工程量,感觉三十几年也有些捉襟见肘。 关键是没必要! 就之前的“隧道券”、塞石甬道,再加上眼前这间巨大墓室的工程量,已经足够修一座仅次于皇陵的豪华大墓了。 结果这么大一间墓室,就搞了几幅壁画,这有点匪夷所思。 纠结了一下,我暂时收起心中的芥蒂,对冯抄手道:“冯爷,你说未必全是人力,那按你的猜测,这么大规模的石室,是怎么开凿出来的?” “呵呵~” 他又笑,完后摇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平川,你是个聪明孩子,所以这个答案我先不说,我期待你自己想出来。” “……” “对了冯爷!”长海叔忽然指指石壁道:“看这壁画,东家是个女的?” “应该是,而且……”他深吸口气,缓缓皱起眉头,“这位东家,估计还不太好惹!” “不好惹?” 小平头一惊:“把头?啥意思啊?不会碰上粽子吧?” 冯抄手摇了摇头:“要是粽子反倒简单,比起粽子来,就怕碰上点别的。” “别……” 小平头还要再问,却被冯抄手制止了:“好了,瞎猜没有用,先下去看看再说,晓亮,开路!” 听着二人的对话,我也跟着皱起眉头。 但并非是担心东家不好惹,而是对于墓主人的身份,我产生了不太一样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出现了幻觉,我一想起第三幅壁画的内容,脑子里,就莫名的蹦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感觉,角落里的那个男孩儿,似乎才是这幅画里的主角…… 穿过甬道。 我发现我之前错了。 金刚墙后那间墓室并非隧道券,或者说,并非唯一的隧道券。 这里才是! 这一处空间挑高大概六米,面积有个四五十平,正前方石壁上,一座券门居中而立! 至于地宫大门…… 没看见! 因为券门上挂了帘子,或者说是帷幕,上面还密密麻麻的,画了好多回纹。 不过尽管看不见,但我确定,后头就是大门。 因为有别于之前的所有入口,这座券门两旁出现了两尊镇墓兽。 个头不大,都只有一米左右,即使加上屁股下的青石雕须弥座,也才一米六出头。 不过造型却很凶! 两尊镇墓兽都呈蹲踞状,左边这尊如狮似虎,血口大张,口中犬牙交错,脖子上有一圈璎珞佩饰;右边那尊为兽身人面,长脸大耳,双眼暴突,獠牙外翻,头顶还生出一只独角。 两尊镇墓兽都称得上凶神恶煞,仿佛墓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要冲上来,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这里大概有人会问,怎么两个镇墓兽长得还不一样? 实际上这是一个思维误区,是因为大家平时看石狮子看习惯了,就觉得守门的镇墓兽也应该长得一样。 而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墓葬中,镇墓兽造型相同的情况,远比不同的情况要少,一人面一兽面,才是绝大多数镇墓兽的标配。 另外部分场馆展出的时候,一般只展示一只,因为这个东西有点邪门儿,03年J州博物馆就因为一只木雕的人面兽出过事儿,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 “卧槽!” 小平头往前一走,灯光一下子聚拢到了左边那只镇墓兽身上,我们瞬间被吓的一激灵! 因为……发光了! 冯抄手丝毫没犹豫,快步走到镇墓兽身边,摘下头灯便扣了上去。 “把头!这……” 四个人当场震惊。 居然不是石雕的镇墓兽! 头灯一扣在上面,光线瞬间扩散出去,散发出一片妖异的光晕! 我们也纷纷摘下头灯尝试,发现不同部位,光晕色泽还不一样,屁股后腿是墨黑色的,到腰际胸腹的位置,就逐渐渐变成了靛青色,再到头颅则成了青蓝色。 至于眼睛,居然是血红色! 我只照了一下,就立即把头灯挪开了。 青面獠牙,还瞪着两只红眼珠子,多看一眼都得做噩梦! “这……是琉璃……” 冯抄手喃喃的说,言语间满是感慨。 我也看出来了,两尊镇墓兽,居然是用琉璃烧制出来的。 这立即让我想起了老太监那对琉璃盖碗。 当时周伶说,渐变色琉璃器在明朝算是比较难得的工艺,所以茶碗那么大,就已经称得上是大件儿了,可没想到,此处居然出现了镇墓兽这么大的物件,着实不可思议! 不过由于造型本就不同,渐变色这方面要略微差一些,达不到盖碗那种几乎完全一样的程度。 小平头激动道:“把头,这东西值钱不?” 面对小平头的疑问,冯抄手居然又问我:“平川,你怎么看?”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章 见棺 我有点不高兴。 我心说这老比登怎么总问我? 真是烦人!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想了想便道:“墓里的物件中,魂仓、冥俑、镇墓兽还有棺椁是最没销路的,晦气,而且目标大,一看就是墓里出来的,所以镇墓兽除了金银材质和唐三彩之外,一般是卖不上价的。” “不过这两尊不同,在看见这两尊之前,镇墓兽的材质只有五种,分别是陶制、石雕、木质、青铜以及金银制,然而如果这两尊现世,镇墓兽就有了第六种材质——琉璃。” 话到此处,我深吸口气说:“所以这个不但值钱,而且非常值钱,因为,这很可能是孤品,甚至可以是国宝。” 啪—— 冯抄手一把将拳头砸到了手心里:“漂亮!” “说得不错!句句都在点子上!” 完后他兴致勃勃道:“平川,那你觉着,这两尊镇墓兽,能卖多少钱?” 我皱了皱眉,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 因为是孤品,没有先例作为参考,所以这个定价基本全凭经验和买家情况。 如果对桩,也就是碰上专门的琉璃爱好收藏者,或者专门倒腾镇墓兽的古董商,那很可能出天价。 大几百都有可能。 但如果碰上某些不识货的“砖家”,他特么很可能会跟你说三个字——臆造品。 这里我多说一句。 就是目前行业里的某些勾八,那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瞎晃荡! 俗话说:人无完人。 即便是故宫博物院院长,这世上也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一件东西,你看不好就说你看不好,实事求是,这不丢人。 可某些个人不会。 上手一摸,感觉对,但形制没见过,看半天也说不出个四五幺六,最后对着藏家轻蔑一笑:“你这是臆造品,纯粹的臆造品……” 这真的超级不负责任好么? 这不仅是对花钱找你过眼的人不负责,更是对历史和文化的不负责。 这种人,早晚他妈的遭报应,媳妇都得给他戴绿帽! 抱歉,情绪上来了,扯远了。 说回我们。 当时我寻思了半天,忽然想到在文化市场的时候曾听两个练摊的人聊天提到过,91年宝鸡一对三彩镇墓兽卖出过六十万的天价。 我心想论稀有程度,琉璃材质远超三彩,论工艺造型,这俩也无可挑剔,91年的六十万,足以对标目前的两百万,于是我便说: “如果桩子对口,我会报到七八百,最后争取四百到五百成交。” 闻言,冯抄手满意的点点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有悟性!” 呵呵 我心中冷笑,居然开始对我洗脑画大饼了,不过我是不会上当的! 小平头一听说这玩意能值五百,当场激动的蹦了高,他兴奋的问:“把头,那咱要不要先把这东西弄上去?” “不急!” 冯抄手摆摆手:“开胃菜而已,大货还在后头,先往前走!” 说着,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券门上重落的帷幕。 “晓亮,长海兄弟,你们把这东西挑下来,注意别弄破了,弄下来之后直接盖到镇墓兽头上。” 长海叔他俩纷纷点头答应。 券门有三米多高,上边什么情况看不见,不太清楚是怎么挂上去的。 不过连接帷幕的麻绳已经糟了,小平头一脚蹬着石壁,一脚踩在长海叔肩头,轻轻一扯就断了。 而后他抠着石壁,慢慢的猫下腰,一伸手便将帷幕罩在了镇墓兽上面。 这是老派讲究,墓里碰到造型奇特的镇墓兽,需要遮眼,不然容易厄运缠身,沾染不祥。 待所有帷幕摘下,一对巨大的石门赫然出现! 如我所想,每扇门上的确设有九横九纵,八十一颗乳状门钉,且门面上,还安装了一对铜制兽头铺首,尽显皇家的肃穆与威严! 小平头凑上去,趴在门缝看了一眼,立刻告诉冯抄手后边有封门石条 这种机关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形同虚设。 冲击钻连上电瓶,没到一小时就凿好了一个牛鼻槽,然后上拐钉套绳索,四个人用力一拉,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自来石条应声而倒! 而后我和长海叔再加上小平头,我们三个一齐出手,使劲将石门朝内侧推去。 很重,远远超过老太监的墓门。 不过并非推不动。 沉闷的摩擦声中,这道庄严的石雕大门,便在我们的合力推动下,缓缓打开了。 进入前室,啥也没有,光秃秃只剩墙壁。 然后小平头就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还是我给他解释的,明代帝王陵都这样,前室主要起通道和空间过渡作用,正常情况就是啥也不放,陪葬品会集中在中室和后室,有耳室的话,也会放一部分。 然而,当我们继续往前,来到前中室的连接处时,小平头忽然一声卧槽,一下子退了回来! “把、把头,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块一米来高的石碑立在通道中央,上面阴刻了四个大字: 入者即死 最诡异的是,阴刻槽线中填充了墨迹,此时居然在一点点往下淌,就好像刚写上去,还没干一样! 长海叔声音也有些发虚:“冯爷,这……” 这次没再等冯抄手提醒,因为我总感觉他问了我再说,反而好像是他在指点我一样。 我直接就道:“长海叔别怕,这玩意就是吓唬人的,西安李静训墓也有类似的东西,结果打开后屁事儿没有。” 小平头结结巴巴问:“那……那这墨迹……” 我上去就抹了一下,放在头灯光下一照,能清晰的看见不是纯粹的墨汁,而是还处在墨水混合状态:“温度太低结的露水,把墨水化开了,就这么简单,你至于的么!” 小平头后知后觉,终于听出我话里带刺,直接将测氧仪递到我面前:“艹!你牛逼!那你走前边!” 我走就我走! 我一把抓过测氧仪,大步流星的便朝中室走去。 而当我穿过通道,头灯光照亮中室的一刻,我瞬间一怔。 在正中间的棺床上面,我竟见到了棺椁! 而且,并非常见的箱式棺椁,而是用粗壮的朱漆木方,堆叠拼凑而成的。 “这是……井椁。”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一章 发财 一尺粗细、四米长短的大块木方,横竖交叠堆放在棺床之上,构筑成一座近三米高的巨型椁室。 再加上棺床的高度,整体看上去,就更显得高大。 木椁立涂满朱漆,且做了大量彩绘。 内容主要是日月、龙虎、鸟纹、山石以及流水等自然图腾,带着浓烈的少数民族气息。 太震撼了! 不光是形体巨大,风格迥异,更在于我万万没想到,一座明代的古墓之中,竟能见到如此古早的墓葬形制。 有多古早? 比三皇五帝还早! 井椁的出现,最早甚至能追溯到新石器时代。 因其从上方看去,形似“井”字,故而全称“井字形木椁”。 而关于井椁的起源,说法非常多。 诸如信仰崇拜、氏族等级、回归自然等等。 然而在我看来,都不对。 我认为井椁的起源,根本原因在于原始社会末期,生产力太过低下,对木材只能做简单的加工,至于榫卯结构,那更是无从谈起,这就做不成棺材,所以只能靠堆放木头的方式来构筑椁室。 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出现了箱式棺椁,原始的井椁,就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目前已发现的、较为大型的、时代最晚的井字木椁,大家都听过,非常出名。 即马王堆一号汉墓,辛追夫人。 她的椁室,就是典型的井字木椁。 在马王堆之后,迄今为止就几乎再没有过大型井字椁发现了。 为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箱式棺椁的流行,更在于到了西汉时期,墓砖的烧制技术达到了成熟,甚至出现了专业制砖的“壁师”,这就极大地促进了墓葬形制的转变。 于是简单的井字木椁,很快就被更具塑造性和开放性的宅第式墓室取代了。 说白了,古人视死如生,到了下边也得讲究个排场。 你木椁搞的再牛批,它也是个埋在土里的木头盒子;墓砖搭建就不一样了,那是正儿八经的负一层独栋别墅! 另外木头怕火,很容易被一把火烧光,砖块则相反,越烧越瓷实! 所以啊,还得是咱中国的老祖宗严选…… 而至于此处为何会出现古老的井字木椁,当时冯抄手的说法是,墓主人,也就是壁画上那个新娘毕竟是来自边疆的少数民族,保留一些古老的风俗习惯,是比较正常的。 就比如部分高海拔地区,至今为止,也还保留着天葬的习俗。 我当时还没领会到上边说的那套关于井椁起源的见解,就感觉他说的靠谱。 如今想想,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多,更主要的应该是甬道限制。 一米宽不到两米高的狭长甬道,棺椁这东西又不能自动变大变小,搞太大根本进不来。 除了巨型井椁,中室里还有一套明黄色琉璃五供、一组石雕的宝座桌案、一口彩瓷长明灯大缸、数百尊造型各异的彩绘陶俑。 最关键的,两侧靠墙位置,还有整整十口大小不一的戗金漆木头箱子! 盗墓贼,都是贪财的,至少我那时是。 所以当看到这么多的随葬品之后,什么提防、警惕、芥蒂、怨恨,全都被忘到了脑后。 尤其是看到大瓷缸时,我当场就是一惊! 难道说……是成化斗彩瓷? 古玩行里有句话,叫作“成化无大器”。 一是因为成化皇帝朱见深性格温和,审美婉约,所以当时斗彩瓷的主流就是小件器,造型多为罐、瓶、碗、盒、盘、碟、杯等;二是大件不易保存,成化至今四五百年了,王朝都换了好几代,大件瓷器想保存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现存的精品成华斗彩瓷,基本都是小件儿,如鸡缸杯、高士杯、天字罐、三秋杯等等。 但现存没有,不代表历史上没有。 这座大墓干到现在,以山为陵、塞石、井字木椁,什么不该出现的都出现了,所以出一只大件斗彩瓷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立即跑了过去。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前一年,曾在香港拍了3000万天价的那只鸡缸杯,如果这只大缸也是成化斗彩瓷,那真不敢想象,能卖出多少钱…… 结果我想多了。 并不是成化斗彩瓷,是地方民窑出的普通彩瓷,只不过工艺不差,估计能值个三千块钱。 不过斗彩瓷虽然没有,别的可是样样不缺! 尤其是那十只戗金漆木箱。 除了右侧把边两箱里装的全是丝织品外,其余的,几乎装满了宝贝! 金质的酒具、杯盏、镂空金盒、簪花金板、錾刻云纹金盆,银质的茶具、漱盂、托盘、束腰瓶…… 共计四小箱,都是金银器! 玉器也有,玉圭、玉佩、玉山子……而且好多都上了错金银工艺。 至于各类镶嵌宝石的金银首饰、珠串,还有瓷器、杯盏、梅瓶、春瓶之类的,那就更多了,有好些物件,我当时都叫不上名字! 老话讲,金银财宝。 什么叫金银财宝? 这就是! 都不说别的,单那四箱金银器,那就得是多少钱啊? “卧槽!发了啊!” “发了发了……真特么发了!” 小平头和长海叔,两个人红着眼睛,手中抓着金银器,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虽然没和他俩一样,但也是头脑发懵手发抖,而且由于我在文化市场待的时间长了,每当看到一件古董,心里头便会不由自主的给估价。 估一件,加起来,再估一件,再加起来。 六十、一百四、一百九……四百三、五百三……九百六、一千零二十…… 直到看了二十几件后,一个不小心,我居然算错了! 然而,正当我准备从新算一遍时…… “嘎喯儿——” 一道轻微的,类似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动,忽然传到了我耳朵里。 那声音从左侧传来,听起来似乎是后室的方向。 我下意识侧头一望。 就见七八米开外,去往后室的通道口处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够,还是我的错觉,隐约的,我似乎看见通道口处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精神头不好,我揉揉眼,打算再仔细看看,却听冯抄手忽然清了清嗓子,震声喝道:“都过来,准备开棺!”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二章 棺液 不得不说,到底是老派把头。 见过大风大浪,面对价值少说一两千的金银财宝,却依然能保持镇定。 尽管他已经上了我的黑名单,但在那一刻,我心里是佩服他的。 于是我立即收拢心神,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镇定和冷静。 小平头一步跳到了棺床上。 而后他提起撬棍,对准缝隙使劲戳了戳,发现仅仅戳破了一点漆面。 “干不进去啊把头,这木头又沉又硬,要不咱上电锯吧,咱不是准备了油锯么?” “不行!” 冯抄手十分坚决道:“井字椁里头一般都会有内厢,然后才是棺材,直接上油锯不保险,爬上去,爬上去顺着盖板边缝凿,盖板肯定比立面软,应该能撬动!” 这时长海叔拍了拍我道:“川子,别老让晓亮一个人打头阵,你也上去帮忙!” 我点点头,踩着棱角处凸出来的椽头,很快就爬到了顶端。 和立面相比,盖板上的彩绘内容略显不同,出现了人物。 比较杂。 有长着翅膀的羽人、覆盖鳞片的鱼人,还有人身兽头的兽人……总之都不是正常人,风格十分诡异,看来有点头皮发麻。 小平头也上到顶端后,长海叔将撬棍递了上来,我俩一左一右,对准边缝同时开凿。 吭!吭!吭! 一时间,木屑飞迸,空旷漆黑的墓室中,只剩下沉闷的凿击声。 小平头力气比我大,大概怼了六七下之后,撬棍突然通了进去! 噗呲—— 这货就知道猛怼,根本不仔细看着! 我一听见水声,脑子里瞬间想到如果猛抽出来会是什么画面,于是我连忙说:“别拔出来!” 结果还是晚了。 小平头抽出撬棍的刹那,伴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臭味,一道黑红色的棺液便喷在的他头上! “卧槽!” 他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往后一仰,直接摔了下去! “晓亮!”冯抄手紧张的大喊。 得亏长海叔眼疾手快,飞身过去一把从下边接住了他,否则这下小平头不死也得摔半残! 咕噜—— 腥臭刺鼻的棺液持续往外涌,瞬间淋的他俩满身都是! 而且由于密闭性被破坏,转瞬间,盖板四周缝隙都渗出了大量液体! 这场面相当吓人! 就好像木椁流血了一样! “是棺液!” 冯抄手脸色一白:“赶紧跑!” 这老比登! 他妈的他只管下边,不管上边,拽着小平头就往外跑! “川子,快跳下来!”长海叔边跑边回头大叫。 这时候除了我脚下的椽头,木椁立面和棺床周围几乎全都是棺液!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好在我一抬头,忽然看见了棺床前方的石雕桌案! 于是我一扶头灯,照准桌案一咬牙。猛地蹦了出去! 吭哧! 得亏了手里这根撬棍! 触及石桌的瞬间卸去了不少力,使我不至于刹不住车,一头栽向地面。 我再一用力,又是一蹦老远,完后一溜烟就跑到了入口。 反而比他们三个先到! 小平头跑过来后还不忘惊讶:“卧槽!沈平川你特么飞过来的啊!” 我冷着脸没说话,而是用余光观察长海叔。 我心说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去救他徒弟,可他呢?管你了么?管我了么? 什么收徒弟拜师傅?都特么扯淡画大饼! 关键时刻,还不是自己顾自己?! 想到这,我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周伶。 我想如果是伶姐,她一定不会不管我的,至少她也会像长海叔一样,回过头大喊一句。 不对! 周伶神机妙算,绝对能在动手前就预料到棺液的状况,所以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料就在我期待着,他能觉悟过来的时候,小平头忽然唉吆叫了一声。 我侧头一看,就见他呲牙咧嘴的,表情十分狰狞。 “卧槽!” “好疼!” 小平头脸皮肉眼可见的红了!他抬手要摸,可刚一碰见,就像针扎了一样,大叫着把手甩开了! “嘶——” “哎呦我艹!” 这边长海叔也是忽然一声怪叫,身子猛地扭曲起来。 “川子!快看看我后背上有啥!” 没等我看,他疼得直接就把衣服给脱了下来。 我当场吓了一跳。 就见长海叔后背上,好多地方都出现了大片的红斑,就跟胎记一样! “是棺液!” 冯抄手瞳孔一缩:“棺液有毒!” “啊?” 小平头神色惊恐,一边呲牙咧嘴的抖搂着一边大叫:“把头!那咋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别急,挺住!” 冯抄手立刻将背包取下来,掏出了一个八宝粥罐子。 罐口用塑料袋蒙着,并用皮筋缠了很多圈。 他扯开封口,从里头抠出一种类似果冻的膏状物抹到小平头脸上问:“管用不?” “嘶!啊……卧槽!好像有用!” 一听这话我眼疾手快,上去一把就给夺过来了,完后直接倒出不少抹到了长海叔背上! “卧槽!你给我留点啊!” “叫唤啥?这特么还多着!” …… 大概十五分钟后,他俩的症状消失了,不过皮肤上的红斑还没有消退,这导致小平头看起来像个花脸猫一样。 至于我抢罐子的事儿,冯抄手没说啥。 当时我都想好了,他要说我我就骂他,然后小平头肯定骂我,双方就得打起来,然后我直接把这老登扔棺液里去,疼死他! 这时小平头问:“把头,棺液里是啥东西啊?咋这么疼?不会有别的事儿吧?” 冯抄手摇头道:“不会,棺液致命的情况一般都是水银,是把人熏死的,你们俩刚刚感觉到疼,我估计应该是棺液里有类似辣椒碱一类的东西,其实就是不抹药,等棺液的药劲过去,自然也就不疼了。” “冯爷,那这怎么搞?”长海叔指了指井椁:“这东西碰不得,怎么下手啊?” 冯抄手想了想,嘴里头蹦出来俩字:电钻! 他的意思是,棺液有毒,而且木椁内肯定还有大量棺液,所以先用电钻打眼放出来,然后在用火烧一下,甭管什么有毒物质,一把火烧光,基本上应该就没问题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自觉皱起眉头,想起了壁画里的那个新娘,总感觉这么干有点不好…… 但就在我琢磨这事儿的时候,耳边忽然又听到了一声异响。 我立即抬头看向漆黑的通道。 这次很清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崩裂开……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三章 铁床 没有听错。 这次我百分百确定不是幻觉。 虽然非常细微,远不如开棺前听的清楚,但我确实听见了。 当时我头皮不自觉就是一炸!瞪大眼睛看向后室的通道口。 就是那里! 虽然不知道,里头具体有什么,但我心里莫名笃定,这不是什么好动静! “川子?!” “昂?”恍然回神,我发现长海叔正在叫我。 “川子你发啥愣呢?赶紧回去拿电钻和燃烧瓶。” “不是?”我疑惑的看向他们:“难道你们…你们都没听见……有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小平头问。 我抬手边指边说:“嘎巴嘎巴的,好几下了,像是后室里头传出来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朝后室瞄了一眼,而后侧着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但不巧,他们听了好一会,却始终再没出现过一次那种声音。 “哪有声音?沈平川你听错啊吧?” “是啊,没听见什么声啊……” “好了川子,别疑神疑鬼的,”长海叔拍了下我肩膀,“我看你是这两天太累了,那你歇会儿,我回去拿吧。” “不,肯定有!” 我摇头,直勾勾看向通道口:“我过去看看!” 此时棺液已经没在往外渗了,不过刚刚流出来不少,导致棺床周围的地面上,几乎到处都是。 而由于之前退到了入口处,离得远就觉得还好,此时靠近了才发现,太臭了! 臭的呛眼睛! 关键它还不是单纯的臭味。 是臭、腥、酸腐,再夹杂着一种具有强烈刺激性的辛辣气息混合到了一起! 尽管我死死捂着鼻子,但这种气味依然涌入鼻腔,熏的人脑门生疼! 而且这还不算! 当走到棺床附近,鞋底一踩到黏糊糊的棺液后,猛烈了数倍的气味骤然将人笼罩! “呕……” 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咬着牙屏住呼吸,大跨步冲到了墓室尽头。 呼—— 猫腰扶住墓室墙壁,我大口喘息着。 分不清鼻涕还是眼泪,胡乱的抹挲了几把,我心说那位新娘也真是命苦。 好好一个贵族大小姐,却无端被要求嫁给某个短命鬼,然后又被殉葬,再然后又被这种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配制的棺液泡了四百多年,真特么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 足足缓了两分多钟,感觉好些了,我直起身便朝后室走去。 然而,随着我踏入通道,头灯照亮眼前的一刻,我不自觉就是一愣。 居然……到头儿了! 所谓后室,竟只是一处宽三米、进深四米,挑高最多两米的小空间! 陪葬品也没有,除了居中位置有座不到三米见方的棺床外,别的啥都没看见。 我不自觉皱起眉头。 没东西正常,但这种格局却不正常。 太小了。 完全不成比例,和高大恢弘的前中两室相比,这地方与其说是墓室,倒还不如说是个大点儿的壁龛…… “咦?” 我一低头,发现棺床有点不太一样,和外头的青石棺床相比,颜色要深不少。 我蹲下身上手一摸,不由得再度一愣 好像是铁的…… 铁制棺床? 来回摸了几下,表面很冰,也很粗糙,确实是生铁浇铸的棺床。 这倒是很少见。 就这时,“嘎巴”一声,熟悉的异响再一次传入耳朵。 是从铁棺床上发出来的。 我将耳朵贴上去,这才发现声音其实非常密集,频率就跟晒豆荚一样,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只不过都非常轻微,极少有能够传出墓室被听见的。 我想了想,感觉可能是密闭空间被破坏后,生铁和石头之间有气泡导致的,于是我就没太在意,直接退了回去。 这次有了经验,我直接蒙住口鼻,一口气跑回了入口。 不料,当我回到冯抄手身边后,发现他紧紧皱着眉头,正在听电话。 我询问的看向小平头,他凑过来低声说:“不清楚,好像是出事儿了……” “出事儿?” 正说着,冯抄手电话挂了。 他满脸铁青,腮际微微抖动,似是将牙咬的很紧。 小平头忙问:“咋了把头?” 冯抄手神色复杂,沉默了半天才缓缓道:“济南出事了。” “一个同行,叫人给…灭了门……” 我心脏骤然紧缩,瞬间想到了什么! 小平头也是惊的不行,结结巴巴问:“谁……谁啊?” 冯抄手呼吸有些沉重,自顾自的说:“很不错的两口子,你不认识,他们已经收手十几年了。”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浑身都凉了。 从头凉到了脚跟儿。 收手十几年的两口子,除了郝建民夫妇,我想不出还能是谁。 看了下时间,快半夜了。 如果丰自横判断的没错,那这个时间,郝润也快醒了。 我不知道,如果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她和我不一样。 我爹妈没的时候,我还很小,虽然也哭的很厉害,但那是因为奶奶告诉我,以后再也吃不上好吃的了。 所以当时邻居拿了块苹果让我吃上后,我立刻不哭了,立刻就跑到院子里跟小伙伴疯玩去了。 可郝润呢? 她大了,懂事了,一夜之间,爹妈忽然全没了,那种滋味,只怕是我没爹没妈十几年也比不上的,她能扛得住么? 这时小平头道:“把头,那你说说呗?你说说我不就认识了?” 冯抄手倚靠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望着一侧被头灯光照亮的地方,目光似在追忆。 “这人姓郝,当年的绰号叫‘黑猫’,她媳妇姓杨,绰号‘金招子’,大概是八二年吧,他们的把头洗手不干了,他们也就跟着退出了这行,做起了二道贩子……” 小平头好奇道:“那他们把头是谁?厉害不?” “当然!”冯抄手点头。 “我虽然不算什么高手,但南北派中,若说有谁是叫我打心眼里佩服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嗐!把头你谦虚啥?” 小平头笑嘻嘻道:“我感觉你就是高手,不过你说的这个人这么牛逼,那他究竟是谁啊?” 我本也在期待冯抄手说出这人的名号,不料他却摇了摇头说:“我只能告诉你他姓陈,其他的就不能说了,陈师傅和黑猫他们不一样,他是正式用金盆洗过手的,江湖规矩,手净水清,他的名他的号,就都跟着那盆洗手水,烟消云散了……” 我想了想问:“冯爷,那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闻言,冯抄手眼中闪过一抹凶戾:“南派!据说姓姜!” 姜…… 我心中一惊。 我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我和建新哥去给郝建民送货那天,在他店里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当时我跟郝建民套话的时候,他说过那人就是姓姜,还说那人不懂古董。 难道是他? “干哈呢你们?开故事会呐?” 这时长海叔回来了,手里拿着电钻电瓶,还背着一兜子燃烧瓶、防毒面具、护目镜之类的。 “啊,没……” 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么,冯抄手站起身搓了搓脸道:“干活吧,先把东西捣鼓出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四章 猝变 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我们每个人都搬了不下三十几趟。 而由于塞石只拖了一层,空间狭小不太好走,所以我们仅把陪葬品放到了地宫大门外,准备将棺材掏干净之后,再一起往出运。 这就导致原本凶神恶煞的镇墓兽,周围一下子堆满了金银财宝,看起来不但不觉得凶了,反而还显得有点萌。 小平头还给起了俩名字,说一个叫“招财”,一个叫“进宝”…… 完后我们接好电瓶,“哒哒哒”的噪音随之响起,两把电钻同时开动。 但当一个个孔道被凿出,大量棺液涌出来之后,冲天般的恶臭,登时间弥漫了整座墓室! 这次是真没忍住,我直接吐了。 那个味道咋形容呢? 就感觉是很久没清理过的男厕,氨气和甲烷浓烈到几乎要爆炸,同时混合着几千斤的死鱼烂虾、烂洋葱和烂腌菜,捂在一起烂了几个月的那种味道!。 即便我们都带了防毒面具,也只能是稍微缓解,时间一长,臭味堆积到面具里,还不如不带。 尤其小平头,当时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吐到了防毒面具里…… 好在护目镜起到了一定作用,不怎么流眼泪了。 很快,棺液流尽,只有零星的孔道还会时不时滴出一两滴。 烧棺液并非是要把所有棺液都烧光,而是只烧一下立面,保证我们拆木方时不受影响就行。 至于椁室内部以及棺材,肯定也被棺液泡透了,具体怎么干只能能等拆了椁室再看。 所以当时没像几个月前我破阴煞那样,直接把燃烧瓶点着了往上砸,而是先把汽油浇在立面上,再用打火机点燃。 腾——! 火苗接触汽油的刹那,熊熊火焰冲天而起,不知木椁还是残存在表面的棺液,在烈焰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 异变突生! 火焰游走到木椁底部,触及到棺床上的大片棺液时,不少白色的水汽蒸发出来,而后“轰”的一下,棺液着了! 紧接着,像是潮水一样,火光追赶着白气,徐徐扩散开来! 说快不快,但说慢,却又完全来不及阻止! 热浪裹挟着焦糊的恶臭扑面而来,我们慌忙跑回了前室。 “卧槽!把头,这不会一把火把棺椁烧成灰吧?” 冯抄手脸上略过一丝尴尬:“金银器肯定没事儿,玉器不好说。” “嗐!这事儿闹得,我他妈干了几十年,头回碰上还能着的棺液!” …… 持续烧了得有半小时,墓室上半部分全是滚滚浓烟,温度就跟桑拿房一样,热汗呼呼地往外冒。 这还得亏是墓室足够高大宽敞,否则根本就没法待。 不过烧也不是没效果,臭味不那么浓烈了。 我们急于查看棺椁状况,便顶着高温返回了中室。 还好,汽油和棺液都烧光之后,火灭了,木椁只是冒烟,但却并没有被烧着。 这一幕相当壮观。 高大的木椁,顶端隐没在积聚的烟雾之中,周围也是白烟滚滚,远远看去,宛如一座擎天的木塔一般! 可就在我们到近前,正准备试试木椁表面的温度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望向了墓室深处! “咔!嘎巴!嘎巴!啪!吭愣!……” 是铁棺床里那种声音! 但却大了数倍! 挠人刺耳,仿佛一扇关闭了几年的铁门,正在费力的被推开一样! 但大家都清楚,这不会是什么铁门!这是在坟墓里头,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头皮发麻! 小平头脸都吓白了:“把头,不…不会是……” “别自己吓唬自己!” 冯抄手怒喝道:“平川,刚才你不是去看了么?那里头有啥?” 虽然我看见了,但此时听到这种声音,心里也不自觉开始发虚:“没…没啥,就一座棺床,是……是铁的……” “走!” “过去看看!” 冯抄手话音未落,已然大步流星的朝后室走去! 但就这时——轰! 伴着一声巨响。 四把头灯的辉映中,漆黑的生铁棺床,猛地被顶翻出来! 是水! 棺床被顶翻的同时,一道粗壮的水柱,咆哮着冲了出来,狠狠拍击在墓室顶端。 那力道之大,甚至让整座墓室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弥漫在上方的烟雾,更是瞬间翻涌不止。 只刹那间! 万钧波涛挂着寒凉的劲气,疯狂朝我们席卷过来! “快跑!” 惊变来的猝不及防! 当时人真是被吓傻了,哪怕是听见冯抄手大喊后,我却仍然呆愣在原地,等到彻底反应过来,转过身想要跑时,直接就被肆虐的水浪推了出去。 冰冷的水流瞬间将人包裹。 我像是一片落叶般被冲倒、掀翻、淹没。 我会狗刨,但这种情况别说是人,鱼都只能随波逐流。 不知在水里翻了几个跟头后,我才堪堪夺回一点身体的控制权,踢腾着浮出了水面。 “卧槽!” 万万没想到,我刚一出水,人就被拍在了石壁上。 砰—— 这一下直接把我大半边身子都撞麻了。 “川子!” 长海叔看到了我,急的大吼。 他奋力想要朝我游过来,无奈此时人力何其渺小,再加上他还处在水流中央,只挣扎了一秒,他就被冲出了中室。 好在我没撞到头,人还是清醒的。 被淹没之前,我猛吸了一大口气,并在沉入水里后,靠尚有知觉的左手,死死扣住了石壁。 有了借力点,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坚持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我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意识也逐渐开始恍惚。 是要淹死了么?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会看见死去的人。 但我没有。 因为我他妈只想活! 奶奶还在家等着我,郝润也在等我照顾,冯抄手时刻都有可能对我们捅刀子,我不能死…… 终于! 我恍惚的察觉到,水流的冲击力开始减弱,而且我的左腿也恢复了知觉,于是我拼着最后一口气,猛地一蹬墙壁,一下子浮出了水面! 呼—— 人被憋到极致后,空气似乎都是甜的,我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直到十几秒后,我才留意到,此时墓室中的水位,距离墓顶只剩下不到两米,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我立刻焦急起来。 靠一只手一只脚,我铁定游不出去,怎…… 等等! 那是什么! 我瞳孔骤然紧缩,就在我正思考该怎么办时,头灯扫过水面,我似乎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的黑影游了过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五章 活着 从一系列惊险中捡回条命,我的意识无比清醒。 大概几秒前,头灯光贴着水面扫射过去,靠近入口的位置,有个黑影忽然浮出,而后又立刻沉了下去。 没看错。 哪怕只是一晃,但我确信不是眼花了! 那黑影披散着头发,像是个人。 关键是……会动。 灯光照见的一刹那,我看的很清楚,黑影的四肢明显在动。 我心里知道,这不可能是长海叔,他被水冲出去了,也不可能是冯抄手和小平头,他俩头发没那么长。 刺骨的冷水中,恐惧瞬间将我笼罩。 下墓的人,只有我们四个,但墓室之中,却不只是我们四个! 周围的水很凉,比农村冬天的井水还凉,但我脑门上,却瞬间冒出了一层汗。 我真被吓着了。 相比于之前的幻觉、阴煞,这种有头有脚,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未知事物,才是真正的恐怖! “哗啦——” 一道水声响起。 在几块堆叠漂浮的木方后头,什么东西从水面钻了出来,开始大口的喘息。 动静很剧烈。 像憋了很久,还含着一口老痰。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听到后,越听越感觉像是任老太爷蹦跶起来后,嗓子里发出的那种低吼。 好巧不巧,这时墓室外头,遥遥传来了小平头的喊声。 “沈平川——?” 我根本不敢答应。 我甚至连气都不敢出了。 因为就在呼喊传来的同一时间,墓室深处,剧烈的喘息声立即收了回去! 它听见了…… “去吧!” 我心里暗暗的琢磨:“跟着声音去吧,去咬小平头,还有冯抄手,咬一赠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产生了作用,呼喊声消散后,噗通—— 它似乎从新钻进了水里。 紧接着! 我眼睛猛然瞪圆,目光被水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吸引。 微微反射着着波光的水面下,一道黑影自木方后游曳出来,一点点靠近、清晰。 恐惧犹如钝刀割肉一般,不断地剐擦着我的脏腑,我紧紧贴着石壁,脸上一片冰麻,感觉肝儿都快要爆了。 因为……它冲他妈我来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噗!” 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破水而出,静静地浮在了半米开外,而后便有一股凉冷的、夹杂着水藻腥味的气息,徐徐喷薄到我脸颊上面。 “……” 我瞳孔不自觉放大了,嘴巴也张开成了O形。 出现在我面前的,竟不是预想中被棺液泡了足足四百多年,变成僵尸的鬼新娘,而是消失了七天七夜的……周伶!! 这得感谢郝润他妈。 否则我此刻绝对吓屁了。 我指定会以为,我见到了周伶的鬼魂,她从地底下上来接我了,要带我去阴间盗墓…… 于是我瞬间惊喜的不行! “卧槽伶姐!你真还活着呐?” 不知道为啥,面对我的问题,周却不回答,而是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很苍白,而且苍白中还泛着一点淡淡的绿色,另外她瘦了很多,眼睛口搂着,颧骨也突出了不少。 说实在的,这模样比鬼还像鬼,但我心里确定,她活着,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打从见到她后,虽然我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但脑子里却不自觉的猜到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冯抄手说,期待我自己想明白的那个问题。 简单概括:水库、暗河、溶洞、扩洞成墓! 我思路一下通了。 难怪墓室这么大,因为原来就有地下洞穴作为基础,至于塞石甬道,大概是因为,那里最初就是条狭窄的洞道。 而铁棺床的作用,则是为了封堵水道,保证墓室不会泡在水里。 但铁棺床为啥会被突然冲开,这我一时半会就想不通了…… 将近一分钟后,周伶目光忽然缓和下来,她开口问:“姓韩的那群人被搞死了?” 声音很哑,如果不是面对面,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她在说话。 “嗯嗯!” 我连忙点头:“请葛门的人搞的!” “那……” “川子,川子——!” 就这时,呼喊声再度传来,是长海叔。 我下意识就要回应,却被周伶眼神制止了。 “除了他和时晓亮,还都有谁在墓里?” “还有冯抄手。”说完这话,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新的问题,出现了。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人总要有立场,可有些立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抉择的。 但眼下容不得我考虑太多,水已经不怎么湍急了,如果我再不回应,小平头和长海叔说不定就要游进来找我,到那时,如果他们见到周伶,搞不好会把直接她按在水里淹死! 于是我不顾周伶的制止,忽然大吼:“我没事儿!这就出去!” 见我出声周伶立刻就要上来捂我的嘴,但听到我喊出的话后,就又没有动手。 而后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我,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度。 “不错,居然叫你看出来了,按理说,冯抄手做的应该很干净才对……” 顾不上解释太多,我沉默了几秒,看了看逐渐上涨的水位,深吸口气道:“伶姐,先出去吧,不然咱俩都会被淹死,你放心,如果有谁要动你,就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情况紧急,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只知道,我现在要护着周伶,不能再让她出事,至于事后她会不会对付长海叔,我不愿去想,也没时间去想…… “呵!” 不料周伶听见这话,却是轻蔑一笑:“小屁孩毛都还没长全,靠你保护,那我干脆甭混了!” “……” “行吧,先出去,什么事儿也得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周伶作势就要往出游,却发现我耷拉着一只手,原地没动。 她一皱眉:“受伤了?” “嗯……”我点头,尴尬的不敢看她,怕她笑我之前的话是在吹牛。 不过她却没有,她连忙问我伤到了哪,听到我说左边身子还能动,便直接拉起我的右臂,搭在她脖子上,并紧紧揪住了我的后腰。 “踩水会么?” “能搂几下狗刨儿……” “一样,别傻乎乎不知道动就行,靠着我,我带你出去!”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六章 三层 当初进老太监墓时,我不小心曾接触过周伶的身子,很丰腴,很软。 而眼下由于姿势亲密,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瘦了好大一圈,除了前灯后杠,基本上碰哪哪是骨头。 而且尽管她游的很有节奏,我却发现,她似乎使不上什么劲儿,身子很虚。 看来过去这七天,她过的一定很艰难。 于是我拼命扑腾,尽量也能让她借到点儿力。 前室进深有十五六米,我俩互相倚靠着,游了将近一分钟才回到隧道券。 斜坡墓道入口只有不到两米高,此时已经淹没在水下了,在我指明方向后,周伶便叫我憋住气,拖着我沉到了水底。 还好,有头灯照亮,我俩没费什么劲便钻进了墓道口。 长海叔等人都在挤在入口,冯抄手挂了彩,半边脸上全都是血。 “卧槽!” 我和周伶钻出水后,小平头一看清楚是她,当场吓的一哆嗦! “把头!她……她……” 自打看见三人后,我一直在留意他们的反应。 除了小平头,冯抄手和长海叔在惊讶过后,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沉重,而冯抄手眼中,更是涌动着一抹杀机。 趁着三人惊讶的功夫,我和周伶逐渐出了水面。 右半边身子还是使不上力。 但我依旧强撑着,一只手扶着墙,挡在了她前面。 没人说话,气氛很快陷入了僵持。 但并没有僵持太久,周伶喘了一会,恢复了些气力,便直接扶着我出了墓道。 完后她平视冯抄手,声音沙哑道:“冯爷,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冯抄手眉眼狠狠一抖。 鲜血盖脸,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啪——啪——啪—— 他缓缓拍了拍手道:“南派的人,果然有两下子,这么说,水下还有一层?” 此话一出,我立时就是一惊。 我只是想到了溶洞和地下暗河,却没想到,底下竟然还能有一层古墓! 第三层古墓! 这时冯抄手又道:“看来这第三层就是你的依仗了?” 周伶略微点头,可点完头后,却又笑着摇了摇头。 冯抄手面色一沉,缓声道:“我可不是吓大的!” 周伶把手一背,看了小平头一眼,而后同样缓着声,一字一顿说:“不信,那你就试试……” 冯抄手脸上阴晴不定,直到将近半分钟后,他忽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周姑娘,地底下待了这么些天,饿坏了吧?” “呵呵,我说不饿,你信么?” “不过你放心,我吃素,不吃荤,而且再怎么饿,也超不出原来的饭量,只是这吃的时候,难免护食,冯爷要是怕了,可以多牵几条狗……” 听到这一句,冯抄手陷入了沉默了,许久后才道:“先上去吧,大家都得修整修整。” 当时我听的一知半解,不是特别明白周伶她俩在打什么哑谜。 后来问了一下才明白,周伶点头又摇头的意思是:地底下确实还有一层,但我并不是拿这个当筹码,牛逼你现在就干掉我。 所以冯抄手才说他不是吓大的。 而后周伶看小平头的意思是:不信的话,就拿你们爷俩的命赌一赌。 冯抄手不敢赌,所以认怂了。 但至于是真认怂还是假认怂,那就不好说了。 …… 洞道很长,我和周伶都走不快。 在听了我们这一宿的经历后,她分析说,其实修墓之初应该是没有这么多水的,否则的话,生铁浇铸的棺床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现在水多,是因为山谷外头在七几年的时候修了水库,地下水位上升了。 而在经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流水腐蚀以及巨大水压的挤压后,铁棺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今晚我们在墓室里点了火,损耗了大量氧气,导致压力差出现骤变,流水便直接冲开了棺床。 她说这原理就跟鸡蛋入瓶差不太多。 我听完后,对她的佩服就又上升了一个维度。 所以还是得好好学习,不然倒个斗都倒不明白…… 而在经过交流我也才知道,当晚她跳下水库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洞道。 她能想到那群西北人肯定在岸上守着,无奈之下,就决定拼一把,不料误打误撞,竟发现地下别有洞天。 而这些天里,她在地底下,是全靠吃水藻才扛过来的。 “对了伶姐!” 听她说道溶洞,我连忙问:“山东这地方也能出现溶洞么?” 之前思路打通的时候,我并没有细琢磨。 但现在听到她说地下确实有溶洞后,我忽然想起来地理书上说过,要喀斯特地貌才能出现溶洞,而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有南方才有喀斯特地貌。 “当然有。” 她肯定道:“北方只是出现的少,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河北、天津、你们东北,甚至是新疆都有溶洞。” 实际上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距离这里往西南不到二十公里,有个地方叫马兰峪,正是在这一年勘探出了溶洞资源,并在两年后成功开放。 我推测,这里的溶洞和马兰峪开元溶洞,应该同属于一条岩溶网络。 回到地面,建新哥一见周伶,跟小平头反应差不多,听我简单说了下之后才敢确信自己不是见鬼了,立刻兴奋的跑上来问这问那。 “行了,快先别废话了!” 我推了他一把:“伶姐这些天就靠吃水藻顶着,看看有啥吃的,先给弄点。” “卧槽?” “水藻?那玩意能吃?”他满脸震惊,而后忙问周伶泡面鸡蛋行不行,活动板房里可以煮。 周伶肚子咕噜噜一叫,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跟着眼睛就冒起了绿光:“行!多卧几个!” …… 后半夜里,山谷中陆续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光头哥。 他是来顶替丰晓梅的。 而另一个是周伶叫来的帮手。 这人很奇特,他大概四十出头儿,穿着一身少数民族服饰,还背了个大竹篓,竹篓里散发着一股很浓的骚味儿,时不时的还有动静,似乎是装了什么活物儿。 此时周伶已然吃了一锅泡面外加仨鸡蛋,虽然声音还是哑的,但精神恢复了不少,看着没那么虚弱了。 她和那个背篓男简单说了几句,便看向冯抄手道:“冯爷,天快亮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谈谈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七章 买命 一阵夜风吹来,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周伶语气很平和,但在这份平和背后,却似乎孕育了无穷的杀机。 此时冯抄手已擦去脸上的血迹,额角处露出一个三公分长的伤口。 面对周伶的询问,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看向刚到的背篓男人说:“请问阁下是不是濮族人?” “嘿嘿~” 背篓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牙齿,操着很生硬的普通话说了句:“老先生,见识很广嘛,竟然还知道濮族人。” “不过现在不这么叫了,都叫我们‘僚人’。” 冯抄手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忌惮,他想了想又问:“那不知阁下是姓塔,还是姓侯?” “嘿,都不是,我姓刁。” 说着他撸起袖子晃了晃,就见到他左臂外侧有块动物刺青。 巴掌大,看起来有点像黄鼠狼,描摹的非常生动,尤其眼睛部位,不知道用了什么刺青颜料,居然是红色的。 不清楚这刺青究竟代表了什么,但当冯抄手看清后,脸色却彻底凝重起来。 而后他望向周伶问:“说吧,周姑娘,你想怎么谈?” “很简单!” 周伶目光灼灼道:“只要冯爷您能帮我把第三层的东西找到,这事儿就算了了。” 冯抄手看了一眼背篓男,脸上略过一丝疑惑。 “有此等高人相助,还需要我什么帮忙?” “呵呵,冯爷谦虚了,”周伶摇了摇头道:“阿火叔的帮手在水里虽然好使,但第三层只是入口处有水,再往里什么情况,还得借助你这双耳朵。” 听到这话,我不自觉望向背篓男。 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但很明显,这人很不简单。 冯抄手开始天人交战。 他的目光来回转悠,周伶、背篓男、长海叔还有不远处正在聊天的光头哥和耿红星。 大概一分钟过后,他深吸口气,颔首说:“可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嗯…” 周伶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吧,我需要恢复一下,你们也得休息,另外装备也需要再添置一些,咱们两天后再行动!” 冯抄手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向活动房走去。 “川子!” 这时建新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问:“伶姐他俩这来来回回的,叨咕啥呢?” 我绷着脸,没说话。 我知道,一旦和冯抄手谈完,那大概就轮到长海叔了。 虽说都是反水,但长海叔和冯抄手不一样。 和冯抄手拼车,可以说是与虎谋皮,因此一开始就做好了被他算计的准备。 可长海叔我们如果没有周伶,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种亲王级别的大坑中来,所以这就是恩将仇报,是妥妥的背叛! 另外周伶承诺不动冯抄手,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空间,可长海叔呢?他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就连刨土,都没我刨的快了。 至于这种背叛行为,如果按盗墓行规处理,那就是一个下场。 活种!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 尤其是昨天我猜到长海叔反水的那一刻,我真的失望极了,如果不是为了建新,说不定,我真就带着郝润直接跑路了。 但眼下我明白,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那么冷血。 都不说过往长海叔对我的好,单就几个小时前,我被水淹时,他是那么急切的想要救我,哪怕最终没能成功,但他对我,却是真正的掏心掏肺。 果然,眼见板房的门关上后,周伶眸光一凝,俶然望向了长海叔。 长海叔眉眼明显一颤,慌忙低下了头。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我一咬牙,大声说:“伶姐!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当时下定了决心:长海叔没有,我有! 我脖子上挂着一块银牌,这块银牌可以请葛门门主不计代价帮忙五次,如果能用它换长海叔和长军叔两条命,我觉得值! 周伶眯起眼睛看向我,几秒过后,嘴里沙哑的吐出一个字。 “好。” 一路来到山谷外侧。 周伶从猎豹车里翻出包烟来,而后她点上一颗,悠悠的抽了一口。 “想救王长海他们俩的命?” 说着,她又抽出一根递给了我。 我转了转眼珠,接过来没抽,而是说:“伶姐,你……你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放长海叔他俩一马?” 我心里明白,我就是个小喽啰,没什么面子,但从山谷里出来这一路,我忽然想到,周伶既然愿意听我说话,那就说明这事儿有戏,所以不如先问问,试一试。 万一呢?万一要是成了呢? 我不就不用掏银牌了么。 然而听了我的话,周伶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能,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而且你的面子,不值两条命。” 我心里一凉,便准备掏银牌。 “不过,这事儿也并非没得商量……” “真的么!”我期待的望着她。 周伶掐灭手中的香烟,舔了舔嘴唇道:“按道上规矩,要平这事儿,可以花钱买命,一般来说,办一个人是六万,如果出了事儿,找人替吃黑枣,安家费十五万,所以我给你按一个人二十万算,两个人四十万,怎么样?” 二十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命的价格。 妈的,真贵! 但这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长海叔他们手里有钱,我立刻就要点头说好。 不料她却摆手说道:“你先别急着答应,我话还没完。” “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从我这买他俩的命,所以这钱你不能借,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可以允许你欠着,但你得记住,除了钱,你沈平川,还欠我周伶一个人情。” 听她这么一说,我瞬间想起丰自横来。 一天前我请他帮我照顾郝润,他也是这个说法。 然而眼下别说一个人情,一百个我也会答应,于是我便重重一点头,说记住了。 周伶满意的笑了笑,又道:“另外你回去告诉王长海,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而且只要踏踏实实干活儿,事后该给你们的,一分也不会少,但如果……” 话到此处,她脸上笑容一凝:“如果他还动歪心思,那谁也救不了他!” 回了山谷,我正打算跟长海叔转达周伶的意思,但还离的老远时,就听建新扯着嗓子喊道: “卧槽!大叔,你这玩意牛逼啊!”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八章 僰人 周伶全须全尾的活着,冯抄手被那个背篓男吓唬住了,长海叔他俩也没事儿了,这让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溜溜达达便回了山谷。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山谷里不算黑了。 听到建新大呼小叫,我连忙伸着脖子望去,就见除了长海叔他俩是在朝谷口这边张望,其余的人,全都围在背篓男周围。 当时他光着膀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前有三只颜色橙红、毛茸茸的动物。 等走到近处,我发现那三只动物瞅着有点像水貂,但比水貂要大一些,当时它们正竖起身子、举着前爪,看上去似乎是在吃什么东西。 “川子,”长海叔问道:“她……她啥意思?” “叔,没事儿了,咱去……” 我正打算叫他俩到旁边详细说一下,但建新哥一见我回来,立刻窜过来拉住我的胳膊道:“川子川子!快过来看看!这大叔养那玩意可牛逼了!居然还能帮他上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背篓男左胸、肚皮还有左臂上,竟触目惊心的挂着六七处刀伤! 伤口很深,看起来大概有几天了,手臂上较小的两处,已经结了层薄薄的血痂。 也不怪建新惊讶。 那三只动物确实非常奇特。 背篓男脚底下放着几包打开的草药,我只认出其中一样是田七,其他几种不认识。 而三只貂兽会用两只小爪子拾起一样草药塞进嘴里嚼碎,然后含住,再嚼下一样,直到几种草药全部嚼完,他们便会爬到背篓男怀里,用舌头将嚼好的药末敷到背篓男的伤口上。 关键还敷的特别规整,不多不少,刚好将伤口覆盖上,周围一点药末都不沾。 再加上混合了唾液,草药末变得很黏,风一吹,几秒钟就凝固了。 这直把我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是?” 我琢磨了一下,指着貂兽结结巴巴的问:“这……这难道……难道不怕感染狂犬病毒么?” 啪—— 后脑勺被拍了一巴掌,是周伶回来了。 “别胡说八道,阿火叔这三只变异松貂是吃草药长大的,哪有什么病毒!” “嘿嘿~” 忽然,背篓男阴恻恻一笑:“也不算胡说八道,狂犬病毒虽然没有,但貂毒还是有的,怎么样小伙子,要不要试试?” “哦,那倒不用,您还是自己……卧槽?!” “它们要干什么!” 不知怎的,背篓男问完要不要试试后,三只松貂一改温顺灵智的模样,立即呲着尖牙,缓步朝我逼近过来! 别看它们个头不大,但发起威来,却显得相当凶狠,吓得我都不敢动弹了。 我有预感,如果我动作幅度稍微一大,它们马上就会扑上来咬我。 “唿~” 就这时,背篓男嘴巴一动,浅浅吹了声口哨,三只貂兽又瞬间恢复温顺,钻进他怀里。 “呵呵,小伙子,我这崽崽可听得懂人话,你最好不要当着它们乱讲……” 我点点头,没言语。 实际上我压根不信! 什么他妈听得懂人话? 开玩笑,绝对是他暗中给什么信号了! 不过话虽如此,我确实很好奇这人的来历,毕竟冯抄手也算老派把头,能把他镇住的,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于是一见周伶走开,我立即追到她屁股后头。 “伶姐伶姐!” 我小声问:“伶姐,之前听冯抄手他俩说话,又濮人又僚人,又姓侯又姓刁的,他到底啥人?很厉害么?” “那是自然……” 周伶走到一棵树旁,靠着树干坐下来说:“濮人和僚人,不过是不同时期的不同称呼,实际上都一个意思。” 当时周伶嗓子哑,给我解释的就比较简单。 她告诉我这人是很原始的濮族人,他们世代隐居在西南的大山之中,擅与走兽蛇虫为伴,所以姓氏大多也是这一类原始的自然图腾。 类似太阳、月亮、虎、鹿、蛇、岩石、流水之类的。 因此最开始冯抄手问他姓侯姓塔,其实问的是姓“猴”还是姓“獭”,因为他推测竹篓里装的是猴子或者水獭。 而背篓男自称的姓刁,实际上说的是姓“貂”,不过这个族群中的貂姓又分好几种,背篓男的全姓是“松貂”,所以他的名字叫做“松貂阿火”。 松貂阿火的厉害之处不在武力值上,而在于他的三只变异松貂水性极好,能够轻松完成很多难度极高的水下作业,而这次第三层的东西能不能掏出来,这三只松貂,将要起很大的作用。 至于冯抄手为何会怕,则是因为松貂阿火背后的人,他完全惹不起。 实际上关于松貂阿火的来历,我认为周伶说的并不准确,几年后我去西南地区搞一个大坑时,曾和这群人有过深入交流(嘿嘿,深入都懂吧),所以我认为,对松貂阿火准确的称呼,应该是“僰人”。 僰人舞猴的故事听过没有? 说先秦时期僰侯国人养了一群猴子,能够穿上衣服跟着音律和节拍跳舞,带到巴地表演后,所有巴人看了都叹为观止。 这基本可以看做是僰人擅使走兽最早的记载。 但僰人擅长的,可不仅仅是训猴子,但凡从窝里掏出来的幼崽,他们几乎都训得出来,松貂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相对而言,猴子要更为普遍。 南派向来擅长掏水洞子,很多水性好的力工都会被戏称为“水猴子”,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古代,盗墓行里说的水猴子,其实就是经过训练,能下水的猴子。 毕竟那时候没有潜水设备,有的水洞子光游进去,就得几十分钟,纯靠人力是根本干不成的。 捋顺周伶所说的东西之后,我想了想又问:“伶姐,那这人背后的人,是……是谁啊?” 周伶微微一笑,嘴里蹦出了三个字:“我舅舅!” …… 关于周伶的舅舅具体是谁,当时她并没告诉我,只说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 完后我便将长海叔和长军叔叫到树林里,仔细说了一下他俩的事儿,不过花钱的事儿我没说,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了,他肯定会把钱给我,这就跟周伶的要求冲突了,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听完过后,二人都是满脸的愧疚,长海叔更是愧疚到语无伦次。 “川子,叔这次……这次……” 我不想看他这样,便道:“长海叔,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很谨慎、很理智的人,按理说不该犯这种错误,那老登到底是怎么忽悠你的?”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这个,我这么问,只是想帮他找个台阶下。 长海叔支支吾吾说了一遍,就跟我想的一毛一样,无外乎高额分成,再加上收我为徒。 但不得不说,冯抄手的条件确实诱人,因为他居然承诺要分给我们一千! 我点点头,认真道:“长海叔,别再信他的鬼话,这次就过去了,一定不能再犯了,不然真的会害了大家。” 长海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川子,叔之前是鬼迷心窍了,指定不会再犯,就按周伶说的,踏踏实实干活,等这趟完活,咱就回家!”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十九章 惊梦 跟长海叔他俩聊完后,天色已经大亮。 我琢磨着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联系一下郝润,可掏出手机一看,都鼓包了,估计肯定报废了。 转念一想,我觉得还是先算了。 人总得成长,比起关怀,郝润现在更需要的是振作和坚强,而这种事儿,只能靠她自己。 当时庙镇没有卖手机的地方,想买只能去青州市区,我将这事儿嘱咐给了建新哥。 没办法,困得都已经打晃了。 整整两天三夜没合眼,无论精神还是体力,早都到了极限,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在咬牙硬扛,所以当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后,我连山谷外头都懒得去了,直接就钻进板房里呼呼大睡。 但不知道是昨夜下墓的经历太过惊悚,还是板房里面,那两个西北来的倒霉鬼阴魂不散,我做了个很混乱、又很吓人的梦。 一开始,我梦见自己睡醒了,板房里很黑,一个人都没有,我推开门想找找人,却发现山谷里下雪了。 飘飘的大雪,白茫茫一片。 正疑惑时,一阵喧闹传进耳朵。 我侧头一看,就见山谷深处围着好些人,具体干啥看不真亮,但敲锣打鼓的,动静很大,我跑过去想看热闹,却被几个高大壮实的身影挡住了视线,他们肩并着肩,挡的溜严儿。 越是看不见,我便越发迫切的想看。 于是我一边蹦跶,一边使劲伸长脖子朝里头张望,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眼前的大高个。 “哎,对不起……嘶!!” 这人忽地转身! 他脸色白的像张纸,胸口处、眼睛里、胳膊上……好多地方都扎着明晃晃的铁签子,铁签插进皮肉的位置,鲜血滋滋地窜出来,瞬间就将雪地染得腥红一片! 而他一转身,其他几人也跟着转过身来! 是他们! 是西北那群亡命徒! 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身上或一根或多根,都扎着铁签子,看着恐怖极了! “嘿嘿~” 黑汉子捂着脖子,他一边笑,嘴里一边往外嚷着血沫子,含混不清的问:“小子,这么快就来啦?” 梦里我吓的妈呀一声,掉头便跑! 不料没跑出几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我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黄波!他脑门上有个黑洞,正趴在雪地里不断地摸索着。 见到我,他目光一呆,而后便憨憨的说:“是小平川啊,快帮帮忙,帮我找找东西。” “什……什么东西?” “脑子啊?”他一低头,指了指脑袋。 我定睛一看,就见他后脑上破了好大一个窟窿! 一些灰白色、果冻一样的东西,从破洞边缘流出来,稀稀拉拉的落到雪地里,然后就不见了。 “小平川,你怎么不帮我找啊?” “你不帮我……那就把你的给我吧!”他表情忽然变得凶恶,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艹!” 我一脚踹翻他,连滚带爬的跑向板房! “给我!给我!” “把你的给我!”黄波追着我,边追边喊,六个西北的亡命徒也开始追我! 梦里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心中笃定板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砰—— 终于,在即将被追上的前一秒,我冲进了板房,死死的撞上了门。 “咦……?” 惊魂未定。 眼前的场景却一下子变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竟不在板房中,而是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里! 光线很暗。 朱红的桌布上,一对花烛光影摇曳。 我靠座在角落里,视线所及之内的墙壁、妆台、屏风、雕花架床……统统都是一副绛红色调,怎么看都像是座古代新房…… 恰在此时,一阵阴风吹过,烛光俱灭,周遭色调登时变得诡异黑红! 且在低吟的风声中,更似有女子的呢喃浅语。 我强忍着恐惧抬头看去,就见架床中央,果真端坐着一个身穿吉服,头遮喜帕的古代新娘! “这是……” 忽然!我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而也就在我想到这点的刹那,眼前场景再度一变! 没有新房,也没有新娘。 有的只是大块朱漆木楞围成的一方深井,以及一座厚重朱红的雕花木棺! “官人~” 一声凄神寒骨的呼唤骤然传来! 似在棺材里,又似在木椁外,又似乎,是直接出现在人的脑子里! 一声接着一声,如泣如诉,凄婉哀怨…… “官人~进来呀~” “不进来~这嫁妆~你怎么拿啊~” “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梦魇褪去,灯光昏黄的板房,一点点占满了我的视线…… “卧槽川子!你叫唤啥?吓我一跳!” 侧头一看,就见建新被惊得绷直了身子,正瞪着眼睛朝我看来。 “咋了?做噩梦了?” 我摆摆手,不想说话,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同时我哆哆嗦嗦的安慰自己:“做梦了、做梦了…这就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新娘是少数民族,不应该说什么‘官人’……” “对!真要是有点邪的歪的,她应该说方言,那我指定听不懂……” 这梦太吓人了。 好半天过去后,各种恐怖的画面,似乎还挤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到胸腹间传来强烈的饥饿感,我才敢彻底相信,我是真的醒了。 “有吃的么?” “给你留了饺子,”建新取过一个饭盆,顺手打开盖子看了看便道:“有点凉了,等着我到点开水给你烫烫!” “不用!” 我接过饭盆,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噩梦的余韵逐渐被饱腹感驱散,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一些,我这才注意到屋外漆黑一片,周围也没见有其他人,于是我问:“他们呢?” “葛门那俩在树林睡觉,二叔三叔在谷口放风,其余的人都在墓里!” “墓里?” 我一愣:“不是后天才下墓么?难不成……我睡了两天?” “没有啊,”他指了指墙边:“二层的东西得捞出来啊,另外还有棺椁,棺椁你们昨晚不是没掏么?” 我点点头,朝墙边望去,就见五六个麻袋堆在哪里,看不出来里头装的是啥,但水渍渗了出来,地上浸湿了一大片。 “哎对了!” 这时建新从兜里摸出一部崭新的5110,而后凑近过来递给我,一脸猥琐的说:“今天下午郝建民她闺女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说川子,你俩咋回事儿啊?” 我接过手机一看,都快十点了。 而后打开通话记录,就见足有六个未接,不过最上边,却还有一个一分钟的接通记录。 我正想问建新是不是他接的,但就这时,桌上手台红灯一亮,里头传来周伶的声音:“建新,平川醒了没有?” “建新建新!听到回话!” 没等我们将手台拿过来,周伶却又问了一遍,听起来,似乎显得有些急切。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章 中巫 我连忙按下按钮说:“伶姐,我醒了,咋了?” 忽然。 手台里滋滋啦啦,多出了不少杂音,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 我连忙按下按钮重复的说了几遍,但每当红灯亮起,听到的却只有杂音。 “不行!” “我得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的缘故,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跟你一起去!” 建新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想了想,感觉两个人也好,便立即用手台通知长海叔,叫长军叔回来守板房。 “哎对,给你这个!” 正准备下盗洞时,建新递过一个塑料袋来。 “把手机套上,省的再被泡鼓包!” …… 急匆匆钻过了金刚门,我朝塞石甬道中一望,就见回纹墓室中灯影闪烁,同时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喊声和回音! 一见这场面我更急了。 但塞石甬道只有六十公分的高度,蹲着身子完全是龟速行进,我急中生智,所幸手脚并用,直接采用了狗爬式! 这种姿势确实有用,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而说到这里,我不禁想到,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次的突发事件,让我无意间自创了狗爬盗洞的技巧,几年后,这个技巧成功的救了我一命。 一路跪起马趴的钻出甬道,还没来得及细看,一个人影忽然扑了过来! “卧槽!” 我就地一滚,堪堪躲开,回过头才发现是小平头时晓亮! 而头灯光偏转的瞬间,我瞥见了他的侧脸,不由得便是一惊! 他脸色十分吓人,几乎黑成了碳色! 此刻他正扒着塞石,死命的要钻进甬道! “平川!” “快拽住他!”周伶的呼喊从旁传来。 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但周伶的话照办就对了,我立刻起身去拽小平头! 不过就这时…… “卧槽尼玛!!” 伴着建新哥的惊叫,就听砰的一声! 小平头爬到一半,忽然从塞石上掉了下来,跟着噔噔噔退出好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他的黑脸上,则多了一个好大的鞋印! “卧槽!他特么这是咋了?黑的跟包公似的!”建新哥边说边从甬道中钻了出来。 趁小平头摔倒的功夫,周伶他们立即扑上来将他按住,并大吼着叫我跟建新帮忙。 这一按才发现,不知道咋回事,小平头力气竟大的吓人,建新我俩再加冯抄手和松貂阿火,四个男人也只能勉强按住! 三只松貂炸着毛就要冲上来,松貂阿火连声呵斥才让它们退回了墙角。 啪嚓—— 周伶不知从哪捡来一块箱板,铆足了劲拍在小平头脸上,箱板瞬间碎成了好几块儿。 本以为能把小平头拍晕,但没想到,这一拍他挣扎的更厉害了! “虫!拿虫!” 松貂阿火咬着牙道:“我口袋里,右边屁股!” 周伶连忙去翻他的口袋,从中掏出来一个黑乎乎的铁盒。 “过来按住!” 话音未落,松貂阿火接过铁盒,顺势骑在小平头胸口上,由于我跟建新按得都是腿,看不见他用了什么虫子,但看冯抄手惊恐的表情,我推测也许是蝎子、蜈蚣之类的。 大概两三秒过后,小平头的挣扎渐渐停了。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但这口气还没喘匀,松貂阿火便道:“赶紧找绳子捆住,越粗越好,我这虫只能顶几分钟!” “我去!” 我感觉我的狗爬式很快,便自告奋勇返回地表,取来一卷小指粗细登山绳。 没办法,我们是下坑,不是探洞,一般不会准备太粗的绳索,好在登山绳米数足够长,质量也不差,一圈圈给小平头缠成个粽子之后,众人这才长出口气。 我这时才顾得上观察,就见冯抄手又挂彩了。 他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爪了一样,血丝糊拉了,周伶还好,只是头发有点乱。 最惨的是松貂阿火,估计我俩下来之前,他们曾尝试按住小平头,但没成功,这导致松貂阿火胸前的伤口崩裂了,不少血迹从衣服下渗了出来。 建新擦了把汗问:“伶姐,他特么这到底咋了?吃疯狗批了还是中邪了?” 周伶脸色铁青,抬手指了指斜坡墓道入口处,冷声说道:“他特么中的是黑巫!” “黑巫?” 建新我俩顺势望去,头灯光一扫,便见一个坛子孤零零摆在地上。 距离远,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但能看见封盖和坛体间嵌着一丝缝隙,似乎是被揭开过。 这时冯抄手连忙拽住松貂阿火道:“阿火师父,事不宜迟,求你赶快救救晓亮!” 松貂阿火喘了口气,点点头,便对我道:“小伶说你是童男?” 我一愣,不知道为啥又扯到这个上。 而周伶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直勾勾的盯着我,问了句:“还是呢吧?” 我更懵了,不明白她为啥要问“还是”。 “是……是啊,干啥?” 周伶皱着眉,仔细瞄了我一眼,便把我拽到一旁问:“你实话说,到底还是不是,今天下午我跟你那小女朋友通过话了,哭哭啼啼的,你不是偷着干了什么坏事吧?” 我这才想起通话记录的事儿,忙问:“你俩都说啥了?” “没说什么,那姑娘就知道哭,一个劲儿问你在哪,听我说你很忙之后就挂了。” 听到没有谈及郝润的藏身地点,我便暗自出了口气,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道周伶误会了,赶忙辩解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别扯没用的!” “到底是不是,赶紧说!” 我脸一红,缓缓点了点头,周伶便对松貂阿火说没问题,叫他赶紧准备。 本以为是需要我放血什么的。 可万万没想到,松貂阿火居然是叫我剪一撮“头发”给他! 但眼下顾不上磨叽,只能照办。 于是我便跑到一旁,用匕首割下来一部分。 接着他取出一些粉末放到一块薄贴片上点燃,凑到小平头鼻子旁,然后一点点将我那撮“头发”撒了上去。 说来也怪,粉末点燃后味道原本很淡,可当我的“头发”一被烧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 松貂阿火让我拿着铁片,嘱咐我缓缓吹气,要尽量将烟雾吹进小平头鼻孔里。 随后他撩开小平头的衣服,露出肚脐眼,翻手将一个漆黑的瓦罐扣了上去! 当时他这一套操作,真把我看的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懂有什么作用。 不料,十几秒后,惊悚的的一幕出现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一章 邪门 粉末很快燃尽,周遭异香几乎浓烈到了极致。 松貂阿火单手按着瓦罐,另一只手伸过来粗暴地将小平头嘴巴掰开。 “倒进来!” “啊这……?” “快倒!” 我一咬牙,将还冒着白烟的灰烬一股脑捅进了小平头嘴里,松貂阿火立即将他的嘴死死捂住! 突然! 小平头猛地睁开双眼,眼白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眼球上扩张的血管里,竟然全都是黑色的!再加上他脸黑如炭,龇牙咧嘴,看起来就更显得恐怖狰狞! “按住他!” 眼看小平头又要开始挣扎,建新和冯抄手连忙扑过来将他按死,好在此时他已经被捆住,按起来不像方才那么吃力了。 “卧槽!” “这啥玩意儿!” 就这时! “嗬…!嗬…!” 伴着一阵声嘶力竭的低吼,小平头耳后一根血管突然从皮下暴突出来! 某种黑色的物质,仿佛虫子一般涌入其中,扯动着那条血管,不断地向下蜿蜒扩张! 紧接着!一根、两根、三根…… 漆黑暴突的血管,迅速布满了他的脖子,如同数十根扭曲蠕动的爬虫,一点点着朝他颈下漫延而去! 这画面看起来极度不适。 不知道小平头什么滋味,但我看到之后,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也有几万条虫子在爬一样,又痒又麻又恶心! 还是那句话,看得见听的着的恐惧,要远远大过虚幻。 所以即便我不久前才做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噩梦,此刻仍觉得汗毛倒竖、脊背发麻。 不过神奇的是,随着暴突的血管游走过小平头的脖子,他的黑脸竟从额头处开始,一点点转白了。 大概三四分钟过后。 暴突的血管逐渐汇聚到瓦罐边沿,给人感觉似乎是经由肚脐被吸进了出来,而小平头脸上的黑色也完全退去,他的面皮又一下子变的苍白如纸。 直到最后一缕黑色也蜿蜒着钻进瓦罐,松貂阿火立即从腰间抽出一柄宽刃匕首,如同割肉一样,顺着瓦罐边沿抹进去,将瓦罐取了下来。 而也就在瓦罐被取下的同时,小平头的嘶吼声瞬间一滞,随后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松貂阿火将瓦罐密封好,从新装进了斜坡墓道入口处的那个坛子里,又小心翼翼的抱起坛子,放到了墓室一角,完后他回到我们身边,也是累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好了,没事了” 众人这才算长出口气。 缓了一会,我便皱着眉问“伶姐,这到底是咋回事?还有刚刚你说什么黑巫,啥是黑巫?” …… 两分钟后,通过周伶的叙述,建新我俩逐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之前他们借助阿火的松貂,很快就将陪葬品捞的七七八八,不过由于昨晚水流太猛,基本上只剩下金银器和部分小件玉器,瓷器和大件玉器几乎全都碎了。 哎…… 看到没? 这就是盗墓,那么多精美的明瓷古玉,就这么摔成了碎片,光想想就叫人心疼…… 而大概九点半左右,几个人只听到隧道券中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三只松貂便突然尖叫着从水里钻了出来,而后那个坛子就自动飘进了斜坡墓道,被小平头捞了起来。 当时小平头是站在最前边背对着松貂阿火,以至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等发现坛子,要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平头直接给打开了。 听到这里时,我跟建新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这特么的绝对是小平头能干出来的事儿! 因为当初在经十路上,对老太监的宝贝罐,他特么也是这么干的! 那么问题来了。 黑巫究竟是什么? 对此,周伶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说是很邪门儿的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 于是我们便问松貂阿火,他则告诉我们,黑巫是很古老的传承,和现如今人们说“巫术”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并且他说如果不是坛子泡了水,今晚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玩完。 但当我们想让他仔细解释一下,黑巫具体是什么东西时,他却摆摆手,讳莫如深了…… 半小时过后,三只松貂又捞出了满满两袋陪葬品,除了完好的小件器皿、金银首饰,还有好些碎的不是特别严重的瓷器和玉器。 周伶仔细查看了一下,说修补修补,也能卖上小二十个。 不过,当松貂阿火再次命令松貂,下水去寻找棺椁的时候,三只松貂却不像之前那般,立刻钻进水里,而后就见其中一只爬到他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吱吱叫了一阵。 周伶问:“阿火叔,怎么了?” 松貂阿火皱了皱眉说:“崽崽告诉我,墓门关上了,进不去……” “关上了?”我听到后有些吃惊。 此前为了保持通风,冯抄手我们进来后,就将两扇石门开到了最大,而昨夜我跟周伶游出来时,地宫大门也是开着的。 当时地宫的水深已经超过四米,墓门完全淹没在了水里,这种情况下,想把墓门关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巨大的水压存在。 想到这,梦里那个红衣新娘,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在我脑子里。 再联想到刚刚的黑巫,我顿时感觉有点邪门儿。 于是我转了转眼珠,举手说:“伶姐,要不咱别管棺材了,直接下第三层吧,反正目前掏出来这些东西也不少了……” “不行!” 周伶一口回绝道:“墓门必须要打开,不然第三层的东西怎么运上来?” “可从水库不是能……” “那条洞道太窄,人能过,运东西基本没可能!” “……” 正无语时,周伶忽然脱掉了上衣,而后从兜里翻出护目镜戴在头上:“我下去看看!” “不是?伶姐你等下……” “噗通!” 不得不说,周伶的干练劲儿一上来,那真是十匹马都拉不住,我话都还没说完,她已然一头扎进了水里。 隧道券进深大概八米左右,距离倒是不算多远。 但关键是这事儿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眼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周伶却还没上来,我便不由得有点紧张。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二章 叫门 “放心吧小伙子……” 松貂阿火淡淡道:“别看小伶是个女娃,水性可好得很,否则根本不可能从第三层游上来的。” 我一愣,不是很明白他这话啥意思。 关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过周伶,因为按我的理解,她大概就是随着水流冲过来的,充其量也就是需要防止自己撞到墙壁上。 难道这难度很大吗? 正想着,一束白光忽然打在水下的墓道上,紧接着哗啦一声,周伶便从水里钻了出来。 嗯…… 怎么说呢? 之前她动作太快,我只留意到她白皙的后背。 现在她从正面走来,我立即看的倍儿清楚,我脑子里一下就蹦出来四个字—— 细枝硕果! 她出水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她那对双胞胎,简直比脑门儿上的强光头灯还要晃眼! 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想上去帮她擦擦水渍的冲动…… 周伶气息微喘,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没好气的说:“运气真差,碰上棺材堵门了!” “棺材堵门?” “对!”她点点头:“横着,是口朱漆的雕花木棺!” 我顿时一激灵:“雕花木棺?这……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 周伶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明代贵族女性,用雕花木棺不是很正常么?”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吓得嘴都不好使了:“啊…对!是…很正常……” 周伶白了我一眼,继续道:“原本我想用雷管直接炸开墓门,但现在棺材顶门,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用雷管了,要我说……哎?平川,你流那么多汗干什么?不舒服?” “昂……?” 我一抹脑门儿,果然全都是汗。 看出我的异常,周伶走过来问:“平川,到底怎么了?” 我心砰砰直跳,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了,直接把她叫到旁边,将自己的噩梦、之前的壁画幻觉,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周伶听后也是一愣:“真的?” “千真万确啊伶姐!” 我拽住她的胳膊道:“伶姐,要我说咱想想别的办法吧,我感觉这个东家不太好惹,搞不好之前铁棺床被冲开,就是她暗中作祟,现在她又来堵门,摆明了是不想让咱搞她,那咱就给她个面子……” “噗嗤——” 周伶突然笑了:“就一噩梦,至于的吗你?” “这……这咋不至于?安全第一啊!万一把她搞出来,她变成粽子咬人咋办?” “呵呵~” 周伶笑吟吟道:“粽子倒不至于,不然阿火叔的貂早预警了,不过就像你说的,棺材顶门确实是有点说法的。” “也罢!”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既然你话说到这了,那咱就按老规矩,给她来个童子叫门!” …… 两个小时后。 我一脸郁闷的蹲在了斜坡墓道入口,而在我身边,还放着烧纸、香烛之类的东西。 所以什么是童子叫门? 周伶说,棺材堵门的情况,她们掏水洞子经常碰见,其实就是顺着水飘过来的。 别说木制棺椁,石棺该漂它也漂。 碰上这种情况,如果按老办法干,要找人以晚辈或配偶的口吻叫门,边叫便干。 一般墓主人是男的就找女的,是女的就找男的,童子不童子的倒无所谓,她只是因为我是童子,才故意说了这么一个词。 至于叫门的方式,也不固定,周伶说就跟哭坟差不多,请墓主人开门出来收钱。 当然了,直接干的也很多。 尤其是野路子们,老办法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干了。 而不按老办法干的例子,最出名的有两次。 都发生在东陵。 第一次是在1928年,孙殿英盗掘裕陵地宫的时候,打开前三道石门后,第四道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最后用了炸药,才发现是地宫积水后,乾隆皇帝的棺椁顶住了石门。 第二次是在1975年,文保部门清理裕陵地宫的时候,当时第四道石门已经被孙殿英炸了,只剩下三道石门,但前两道门打开后,第三道却又打不开了,最后是用的千斤顶。 这个事吧,说起来还是有那么点邪门儿的。 因为乾隆皇帝的棺椁,是用龙山石固定在棺床上的,按理说不应该浮起来,所以他棺椁堵门的原因,至今也没个确凿的定论。 那么雷管不能用,我们是怎么干的? 和文保所的人一样,上千斤顶! 这还多亏冯抄手当时提出的“顶格处理”,我们早就准备了三套潜水设备,毕竟墓门已经完全被水淹没,千斤顶操作就得全在水下。 当时我们从金刚墙处搬来几十块青石条,运到水下后,堆在墓门前头,用于千斤顶借力,完后周伶、建新哥和长军叔便更换好气瓶,提着千斤顶和撬棍下了水。 经过我面前时,周伶还拿我开涮。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小官人,好好叫,棺材里的东西多分你十方……” 当时冯抄手他们三个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所以换长军叔下来后,他们就上去了,因此周伶她们下水后,墓室里就剩我自己,我左右一看也没人,掏出根烟点上就冒了起来。 开玩笑! 我才不叫! 我心说亲爹亲妈的坟我都没哭过,我还能给个不认识的人哭坟?(由于他们出事是在境外,当年只是把消息带回来了,人在哪一直都不知道,所以每到逢年过节,爷爷奶奶都是带着我去十字路口。) 不过话虽如此,纸还是要烧的,毕竟十万块钱呢! 因此我点上香烛,便开始有一张没一张的烧纸。 结果烧着烧着,我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红衣新娘的样子来。 或许是同情心泛滥吧。 我寻思着她那么年轻就被拉来殉葬,孤零零在这墓室里待了四百多年,这也挺可怜的,如今我们还要卖她的陪葬品,我给她烧纸,这也是对的。 于是我便端正姿态,边烧边念叨: “美女美女,出来收钱,咱俩见过半面,也算有缘,你大慈大悲,就保佑我多多赚钱,来年今日,我还不忘给你送钱……” 想了想,我又掏出根烟点上。 “来来,抽颗烟,你是旧社会的人,没赶上好时候,也尝尝我们这……” 话一顿,我不由得一愣。 不知道怎么回事,烟头通红,呼呼的往下着。 就感觉…… 好像真的有人在抽一样…… “噗!” 就这时,建新忽然从水里钻了出来。 “卧槽川子!你还真烧啊?” “快来帮忙,出大货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三章 打算 建新边说边递上来一个蛇皮袋子,完后便再度钻进水里。 东西不多,只装了不到四分之一。 不过却非常重,我单手几乎提不动。 随后我将蛇皮袋拎上斜坡墓道,打开一看。 唰! 一抹黄澄澄的光芒映入眼帘。 金锭! 全是金锭,粗看大概十六七枚,个头很大,应该是五十两的,颗颗锭型饱满,金色温润。 这在明墓中非常少见,因为即便是万历皇帝棺椁中的金锭,最大的也才十两重。 我顿时兴奋起来,立刻跑到火堆旁,将烧纸全部放了上去! 棺椁搞了足有一小时。 没办法,这位新娘太豪气了! 她棺材里的陪葬品,将近九成都是金子,除了金锭,还有各种金质器皿和首饰,关键还都特别厚重,一个袋子稍微装多一点,就会提不动。 最后经过清点,金锭共有四十六枚,其他各类大小金器共八十七件。 这怎么说呢? 少数民族,主打的就是一个实在! 唯一可惜的是,四十六枚金锭,没有一枚是带字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周伶听了我的梦境后,故意吓唬我,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她说棺椁里的东西明显不是汉族风格,很可能,真就是这女人的陪嫁…… 回到地面后,周伶和冯抄手又谈了一会。 具体说的啥没叫我们听,但天亮后,耿红星和光头哥就离开了。 我猜这应该和松貂阿火救小平头有关。 大概中午左右,物资送到了山谷。 除了防水的手台、手电、背包、专业的探洞设备之外,还有大量气瓶和五套全新的潜水服。 周伶告诉我,这五套潜水服是氯丁橡胶材质的进口货,具有极好的防寒性和抗压性,是她拜托南派同行从沿海帮借来的,仅一套就要3000刀乐! 品牌名记具体咋写的记不太清了,反正是S开头的,好像叫什么“四个八婆”还是什么来着。 完后我才知道,难怪周伶下水时,松貂阿火会那么说,因为铁棺床下边的墓道,并非我想象中直来直去的斜坡式或横竖井式,而是斜井加横井再加斜井的情况。 如果从侧面看,会是个广口梯形。 正常来说,甭管哪朝哪代,墓道都没有这种修法,不过这座墓毕竟是建立在溶洞的基础上,那么出现这种特殊结构,也就不稀奇了。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即便不算两侧墓室的水深,这段梯形墓道的深度,也已经超过了四十米。 如果周伶没有专门练过,就算她当时能借助水流的辅助,也扛不住那么强大的水压。 再有就是密闭空间和低温冷水的双重加持下,两段斜井中浮力极强,纯靠人力根本就潜不下去。 《神雕侠侣》看过吧? 十六年后在绝情谷,杨过功夫那么高,都得抱块石头才能见到姑姑。 我们纯靠人力,怎么可能进得去第三层古墓? 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金老先生写这段的时候逻辑不太严谨,就是杨过背那把大宝剑,那不比石头重多了么…… 因此我们这次下第三层,也是先从水库的洞道进入,然后等松貂将绳索送过来,我们将绳索固定到第三层,才能借助绳索牵引,走梯形墓道回来。 晚饭后,周伶将我叫到了小树林。 微风轻拂,树影婆娑。 阴翳的草丛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虫的鸣叫。 不知怎么回事,周伶把我带进树林后,却不说话,就一口接一口的在那冒烟。 直到我实在有些耐不住了,打算主动问她时,她却忽然长舒口气,淡淡的说了句:“平川,这次的货,就算不下第三层,保守估计也过两千了……” “这两千,你觉得应该分你们多少?” 我一愣,不知道她啥意思。 但分成规矩我当时已经懂了,便老老实实答道:“两千要给冯抄手六百,还剩一千四,按规矩你是支锅,要拿四成,还剩八百四,这八百四里你买米拿一成,负责后勤再拿一成,这就还剩六百七,不过下墓的过程中你也出力干活了,也该分一份,所以我要是没算错,该分我们五百三十多,对不?” 周伶不置可否,又续了颗烟,并递给我一颗。 点着后,她问:“五百三,你觉得少不?” “不少啊?” 我没考虑就道:“原本黄波要是在的话,我们还分不到这么多呢?” “呵呵…”周伶一笑,摸了摸我的头:“你倒是知足……” 这给我搞蒙了。 着实不太理解她为啥突然聊这个。 不过紧接着,某个想法便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我立刻认真的问:“伶姐,你是不是怕长海叔他们嫌少,再、再……” 周伶嘬了口烟,眯着眼朝我望来:“没有啊,你不是都跟他说好了吗?” “对啊!说好了,长海叔也跟我保证了,会踏踏实实干活,还说干完我们就回家呢!” “那我怕什么……” 我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却听周伶又问:“按理说,这次王长海应该会分给你一百多,平川,你有了这么多钱后,想干些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打算?” “打算?” 我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我其实还没仔细考虑过,于是我就说,打算先带奶奶去京城的大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然后再带她旅旅游、享受享受生活之类的。 这是我的心里话,但不全是。 因为在回家之前,我必须要先去确认郝建民夫妇的事儿,将郝润安置妥善。 尽管我跟郝润母亲只有一面之缘,但人要言而有信,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况且郝润还是我的朋友,我更不可能不管她。 不料我虽然没说,周伶却开口问我了。 她笑吟吟打趣道:“你那个小女朋友呢?不把她拐回东北么?虽说我没见过她,但听她说话就知道,长得绝对不赖!” “……” 这把我说的一阵脸红,连忙摆手说我俩就是普通朋友,还说她在上学,怎么可能把她拐跑。 并非是我不信任周伶。 而是我清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一点无论郝润母亲还是丰自横,都曾经叮嘱过我。 不过她一聊这个,分成话题带来的压抑感就逐渐消失了,我心说她大概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想找人扯会淡。 我怕说漏嘴,不想再聊郝润,便转移转移话题问:“伶姐,那你有了这么多钱想干啥?” “我么?” 周伶想了想,自顾自的说:“我小时候一直有个梦想,是做演员……” “演员?” “演电影电视那种?”其实我当时很想跟她开玩笑,问是不是xx演员,但没敢。 不料周伶却摇着头,淡淡的说了句:“电影里演的都太假……”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六点,大家吃饱睡足,便带齐装备偷偷钻进了水库。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四章 探洞 此次下墓的人员分别是周伶、长海叔、冯抄手、小平头以及我。 原本没想让小平头下去。 毕竟他之前中了黑巫,尽管休息一昼夜后恢复了不少,看起来却还是显得有点虚。 但他担心冯抄手,执意要去,周伶也就同意了。 昨晚趁着夜色,我们已经提前熟悉过装备,此时再下水,除了感觉水温有些低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应。 跟着周伶一路下潜,到十六七米深度时,她便率先打开了头灯。 这方面不得不佩服南派。 真是快! 我能看出来,周伶充其量只用了两成力,却很快就跟我们拉开了距离。 别看水库不大,但最深处也有五六十米。 那天是阴天,光线一般,基本上下潜到十五六米左右,往下看就完全黑了。 和墓室中的黑暗相比,深水环境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 好在周伶一直控制着速度,头灯光始终在我们视线之内。 持续游大概七八分钟。 就见周伶停在了一处沟谷地带,几块山石的遮掩中,一个一人多宽、长条形的裂缝,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距离裂缝尚有一段距离时,我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吸力。 周伶说这是因为五月份,山东地区已经开始进入雨季,降水逐渐增多,而由于地表径流汇聚的速度,要远大于渗漏,河水水位会陡然抬高,从而对地下水进行补给。 出事那晚她就是凭借这股吸力,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她关掉头灯,偷偷贴近水面换气,完后便一头钻了进去。 这也是周伶被憋在底下的原因。 河水补给地下水时的管涌太强,她根本就游不出来。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们机缘巧合下,搞开了铁棺床,她很可能会被饿死在地底下。 见众人依次赶到,周伶打了个手势,率先游进了裂缝。 受管涌的影响,进来之后阻力大大减小。 往前游了大概四五十米,周围空间开始逐渐变宽,再之后,头灯很快就完全照不到边界了。 而也就是到了这个位置后,水温出现了明显的下降,那滋味儿就跟一头扎进冰水里一样,激的人脑门生疼。 好在只过了几秒,周围的浮力忽然明显起来,周伶的头灯光亮瞬间开始上浮。 “哗啦~哗啦~” 此起彼伏的出水声传入耳朵,紧跟着便是四个男人剧烈的喘息声。 太累了。 我们靠着气瓶还累的跟狗一样,真搞不懂周伶一个女人,居然能一口气游到这里。 “歇会吧,距离还远呢?” “还远?” 我们当场震惊。 此时我才注意到,目前我们所处的洞腔,实际上只有一间一居室那么大,不过比较高,越往高处会越窄,最后变成一条岩缝,而再往前走,则还是一个黑黝黝的洞道。 …… 十分钟后,我们再次出水,来到第二个洞腔。 这个位置相对大一些,看起来七八十平的样子,而且周围出现了不少石乳石笋,灯光打上去晶莹剔透,还有星星点点的闪光。 第一次见这种溶洞景观,我只觉得非常稀奇,扶着头灯就是一通乱照。 而从这里再往前,暂时就不用游泳了,因为前方的洞道被流水冲刷成了葫芦形,靠上方的那条洞道中,水流只有脚面深。 沿着洞道前行了大概五六百米后,我们才再次入水,其间经过了周伶说的狭窄地带,基本上只有三十公分,要侧着身,把背包夹在裆部才能通过。 不过这次游的时间不长,几十秒就出水了。 抬头一看,瞬间有被震撼到! 这处洞腔的空间,比三个壁画墓室还要大,各种奇形怪状的石乳、石笋随处可见,尤其靠水边的位置,一座巨大的石笋层层拔起,接天连地,简直壮观极了! 当时我看到它后,瞬间就想到了小学语文书上的一张彩页——比萨斜塔。 真的,非常像。 于是我当时就给起了个名字。 我说这个就叫“比萨正塔”,因为它不斜歪! 不料小平头给听成了“披萨正塔”,他说他在济南吃过披萨,那玩意摆成塔不长这样。 靠! 没文化真可怕! 我懒得解释,所幸扭过头不去看他。 可惜的是,当时国内还没有具备拍照功能的手机,没能记录下来这等奇观,于是两年后7650发售的时候,我立刻就换了一台。 上岸之后,周伶指着比萨正塔对面说:“三天前我回去的时候,墓道口还完全淹没在水中。”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水面另一侧,居中位置的石壁上,有大概一米多高的墓道露出了水面,能看出来是斜着往下走的。 这么一来,根据水平原理就可以判断出,我们所处的位置和壁画墓室差不多,大概是地下二十三四米的深度。 完后周伶按下手台道:“阿火叔,我们到了。” 手台红灯一亮,从中传来松貂阿火的声音:“好的,我这就让崽崽下去。” 等候松貂过来的空档,我们换好了衣服,并仔细观察了这处洞腔。 难怪周伶上次进来没进行勘探。 我数了一下,林林总总的石笋中间,大大小小的孔洞,足有十九处,其中四处较大,都超过了塞石甬道的尺寸,是足够能将棺椁和各种大件陪葬品抬进去的。 说白了,这完全就是一座纯天然的防盗迷宫! 很难想象,四百多年前的工匠们,是如何发现这样一处地底世界的。 “吱吱吱~” 一阵尖锐的鸣叫传来,就见两只松貂衔着登山绳从墓道中钻了出来。 这回就好办多了。 气瓶、吃喝之类的补给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有需要,只要搞足够长的电线,甚至连御石机、冲击钻之类的装备都可以搞进来开工。 将登山绳在绑在比萨正塔上后,周伶便道:“冯爷,接下来就……” 话只说到一半,她眉头忽的一皱,连忙侧头朝远处看去。 别人不明白咋回事,但我知道。 就在周伶喊出冯爷二字时,两只松貂正要下水返回,却突然双双立起身子,扭头望向了洞腔一侧,看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五章 人影 几束灯光先后扫射过去。 恍惚的,我似乎看到有个人影,可仔细一瞅,却又发现不是,是根上大下小、类似人形的石笋。 “我靠!把头!那啥啊?” 忽然,小平头尖叫着指向某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水潭的另一侧,一块巨石顶端,竟突兀的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泽! 像火苗一样,在光圈的笼罩中闪闪发亮,摇曳舒缓,显得妖艳而诡异。 “居然能看见这东西,有意思……” 周伶眯着眼睛说了一句,而后便朝那里走去。 “嘶~好冷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们距离那东西,还有几米距离时,周遭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这时也我才看清,并非是什么火苗,而是一撮类似苞米须子一样的白色毛状物,很大一簇,不过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玩意……貌似是直接从石头上长出来的! 冯抄手仔细看了看,疑声道:“难不成……这是石生毛发?” “石生毛发?” “对,”他点点头道:“我记得我爹说过,他曾经在广西一个天坑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颜色不一样,是红色的。” 看他一副模棱凉了的样子,我还觉的有点不靠谱。 不料周伶却对他的话表示肯定。 她用纸巾垫着,揪下一撮包好放进口袋里,然后说:“石生毛发是种菌类,只有极少数的洞穴中才有,而且每个洞穴中的石生毛发,形态和颜色都不一样,不过嘛……” 话音一顿,周伶四下看了看道:“这种生长在极阴地的石生毛发,还有个名字,叫幽冥草。” 极阴地、幽冥草。 连续两个新名词,说的我们面面相觑。 “哎,沈平川!” 这时,小平头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道:“你说这白毛从极阴地长出来,那应该叫啥?” 我立即白了他一眼。 我心说我又不是妹子,你跟我扯这黄腔干鸡毛啊! 完后我便凑到周伶身边,问她这玩意值不值钱。 但周伶却没回我的话,而是面容一肃道:“都小心点吧,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既然见了幽冥草,那这里面,大概率会有相生相克的极阳物,如果出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轻易不要触碰。” 完后她看向冯抄手道:“冯爷,事不宜迟,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洞腔越往里走越高,其间遍布着各种石笋、石柱、流石坝、泉花、云盆之类的岩溶构造,看起来确实是好看,但走起来,就跟过万仙阵一样,几乎寸步难行。 我们上钻下跳废了半天劲,硬是没上去! 总是走着走着,就突然出现一个高坡或断面,在不就是一片锋利的石笋,或淤积的树根木柴之类的,无奈只能折返回来,换一条路从走。 再加上冯抄手老胳膊老腿儿的,个别我能过的地方,他只能看看,以至于爬到第一处大洞口时,居然都过去一个钟头了! 此外听音也不顺利。 冯抄手用听诊器试了试,便摇头说听洞比听墓难度高很多。 因为洞道不比实心的回填土层,是完全中空的,这就会产生大量回音,另外洞道深处,多半存在裂缝甚至是新的岔路,这也会造成很大干扰。 周伶盘算了一下,便道:“不急,七十二拜咱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 她迅速做出了安排。 冯抄手和时晓亮继续听音; 长海叔我俩负责探路,就是将通往其他几处洞口的路线搞明白,并用反光标指示出来; 而周伶则通过梯形墓道回到地面,多倒腾一些物资进来。 兵分三路,一通忙活,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周伶叫大家下去吃东西。 回到水边一看,她确实没少忙活,罐头、香肠、牛肉干、巧克力……还有一捆大煎饼。 说到这个煎饼,给大家分析一下我对它的印象。 就是一个字——硬! 我第一次吃,是在庙镇等候小平头来碰面的那天早上,一张煎饼对折再对折,变成鼠标垫那么大一个扇形,然后刷点酱卷颗葱就可以吃了。 当时看很多人那么吃,我就也想尝尝。 不料我咬了半天,葱都进嘴了,煎饼居然没断! 也不清楚是只有青州庙镇的煎饼那么硬,还是山东的煎饼都那么硬,反正打那之后,我再没吃过。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我牙口不好…… 下午四点,冯抄手探听完毕,立刻将我们召集到一起。 具他判断,四处洞道中第二处和第四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内部都存在大型洞腔,他觉得凭这个点子的手笔看,东家大概率不会把自己藏在犄角旮旯,棺椁所在之地,肯定还会有一间大一点墓室才对。 不过第二处内部应该存在竖井,而且少说几十米深,勘探难度要大一些。 “周姑娘,你拿主意吧。” 周伶想了想,看向我问:“平川,你觉得该先走哪一处?” 我想了想,就说先进第四处。 周伶听完并没问我原因,直接点头说好。 而后我们各自吃了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便踏入了第二处洞道。 这么选并不是我怕麻烦。 而是我觉得这墓手笔虽然很大,但把一具棺椁放到几十米的深井里,对古人来说还是不太现实。 更关键是,明清时期的丧葬信仰已经非常成熟,放在深井下容易泡水,是很不吉利的,这一点古人不可能考虑不到,除非像二层一样,用铁棺床封住。 可想在溶洞里完成这项工程,必然会留下痕迹,这方面我在探路过程中并没有发现。 沿着洞道走了大概一百五六十米,前方出现一节向上的斜坡。 一到这里,我便越发觉得靠谱。 因为斜坡上沿位置,出现了一排石笋的断茬。 很整齐,明显是人工掰断的。 另外这一路走来,一块散碎的石笋也没见到,必然是当年修墓的时候,被清理出去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激动,立即爬上斜坡。 但就在我们上来后,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情况出现了。 头灯光照不出去了! 就跟碰上碰上阴煞那晚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可都是新买的防水头灯,亮度极强,但眼下竟只能照出去十来米! 长海叔咽了口唾沫问:“冯爷,不会……不会又是……” “平川!” 沉默片刻,冯抄手忽然叫我。 “昂?干哈?” “走前边!” 见几人都是眼巴巴的望着我,我一咬牙,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便硬着头皮走到最前头。 不料! 只走了不到十米,我的头灯突然闪了起来! 我立即就想往回跑! 但就这时! “把把把头!那……那……” 伴着小平头一声惊叫,我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底。 幽深的洞道中,大概七八米开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似乎,还散发着幽光……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六章 戏剧 漆黑的洞道中,蓦地出现一个人影,它脚底涌动着微弱的绿光,似突然从阴间爬上来的恶鬼,悄无声息,却恐怖至极。 不知是谁先跑了,而后拥挤攒动的脚步声便响彻了洞道,逐渐远去。 他们都吓跑了。 我没跑。 吓得,不会动了。 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我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我也知道我要快跑。 可两条腿都僵了,根本不听使唤! 但就这时,啪嗒—— 一只温凉细腻的手,贴着我耳垂滑到了额头,替我关掉了头灯。 洞道中立时陷入黑暗。 是周伶,她竟没走? “别慌,没事儿!” 温婉的声音,镇定的语气,伴着那股熟悉的发香同时出现在耳畔,提醒着我这不是做梦。 周伶她真的没跑!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感动,当时我眼泪稀里哗啦的就下来了。 我估计如果不是身子还僵着,我指定会转过身扑进她怀里,将她死死抱住(大家不要误会,纯是吓得,我个人是从来不耍流氓的)。 这时就听周伶说道:“抬头,抬头再看看。” 我暗自擦了下眼泪,鼓起勇气抬头看去。 “咦?” 人影不见了! 取代人影的,是一些斑斑驳驳的绿光。 很微弱,而且就在我看了几秒后,这些绿光也消失了。 “看出来了么?”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正要说话。 “川子!”长海叔他们呼喊着跑了进来。 “卧槽!你俩咋没跑!” 长海叔说着便过来拉我。 我连忙叫他别急,而后我打开头灯,往前看去。 人影又出现了。 但我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便壮着胆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果然,是一尊陶制镇墓俑。 等身大小,样子很是凶恶,而且还做了彩绘。 但洞道密封性不如壁画墓室,很多颜料都氧化脱落了。 我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发现里边有很多沙状的粉末,像是某种矿物质,头灯照了一会,再放到暗处,便能散发出微弱的绿光。 “这难道是…萤石?” “应该不全是。” 周伶也刮下一点看了下:“纯靠萤石绝对坚持不了这么多年,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荧光物质或云母之类的反光成分在里头。” 可以想见,这镇墓俑刚放进来时,必然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如同地狱来的阴兵鬼将一样,守护在此地。 “卧槽!是这东西啊,他妈的吓死我了。” 此时小平头和冯抄手也跟了上来,围着镇墓俑一阵打量。 “不过这灯是咋回事?” 我朝远处照了照,发现还是只能照十来米。 周伶摇了摇头说:“古墓里头,这种情况很常见,并不是都能用科学解释的。” 随后她取出几根火折子分给大家,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继续往前走了二十多米,逼仄的压迫感骤然消失,紧跟着灯光一闪,突然恢复了正常。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很默契的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而随着灯光转为正常,我们也看清了这一处洞腔的全貌。 尽管比入口处那里稍小一些,但各种参差交错、形态各异的溶洞奇观,仍是再度将我们震惊了一把。 “把头你快看,又是壁画!” 随着小平头一声惊呼,我们扭头一看,发现左侧石壁非常光滑平整,上头几乎布满了斑驳脱落的壁画,而且还是阴刻的浮雕壁画,所以尽管好些颜料脱落了,却不影响我们观察壁画的内容。 “这……这画的啥啊?孙悟空?”说着,他的头灯光聚拢到高处的一组人物上。 还别说,尽管装束不太一样,但看得出来,就是孙猴子,而且不是一个,是三个,此外还发现了很多天兵天将和一个类似二郎真君的人物。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立即到:“有问题啊!《西游记》成书是在隆庆、万历这个区间,老太监正德年间就已经埋到地底下看门了,那和《西游记》有关的壁画怎么会出现再这里?” “不,没问题。” 周伶摇了摇头道:“吴承恩版本的《西游记》的确是成书在隆庆以后,但在此之前《西游记》相关的故事已经有了。” “你看,”周伶打开红外线笔,晃了晃那三个孙悟空道:“这明显是元代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这个时候,孙悟空还不叫孙悟空,只叫孙行者,号称齐天大圣,旁边两个是他的兄弟通天大圣和弥天大圣,我在福建见过专门供奉三大圣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那组人物的妆容,有很明显的戏曲扮相,而再往周围看,还出现了一些拿着乐器的伴奏人员。 正常来说,古墓壁画一般有两种形式。 一类是回纹墓室里那种,记述墓主人生前的某些事件。 还有一种就是固定的制式壁画,内容多以历史故事、神话传说、佛道一类的宗教信仰、天文星象为主。 画戏曲场景的算很少见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 如山西宋村金代墓、朔城西关元代墓、陕西韩城北宋墓、渭南靳尚村M1墓等等。 基本上,都集中在晋陕地区宋代以后的墓中,我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在宋元时期,秦腔的发展已经相当成熟。 只有戏剧足够成熟,才会造就戏迷的出现。 迷到什么程度? 把戏带进墓里头! 他不光活着的时候看,他死了都要看,也堪称古代版的追剧狂魔了。 所以,这个墓主人是谁且先不说,但他绝对很爱看戏。 贴着壁画石壁一直往前,发现不光有西游记内容,还有涉及三国的《连环计》,以韩信为主角的《千金记》,还有很多都不认识,连周伶也叫不出来名字。 但都描绘的相当精彩。 即便没有音乐,却似乎也能依稀感受到,墓主人生前观看戏曲时热闹非凡的气氛。 这处宽阔石壁长度超过了四十米,正面全被戏曲内容的浮雕壁画占据,看起来极其震撼。 都别说是整座古墓了,单说要完成如此大规模的壁画,怕也需耗费数年的光景。 直到石壁开始变窄,壁画的内容才发生变化。 看戏的人出现了。 男女老幼,齐聚一堂,要么凝神观看,要么侧耳倾听。 而看戏群体最中间的,是一位身着蟒袍、三十出头的成年男子,神态颇具威仪。 更奇特的地方在于,他并非坐在厅堂中看戏,而是坐在一艘画舫上头。 但正当我以为,这个蟒袍男子,就应该是墓主人时,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七章 诡异 画舫右侧,一座屏风的阻隔之后。 有个面白无须、宫人模样的男子,正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看戏。 这处场景堪称惟妙惟肖。 尤其是那个小孩,他手中拿了块糕点,凑到嘴边却顾不上吃,一双眼睛完全被正在上演的戏曲吸引,其表情、动作,无一不刻画的活灵活现、传神至极。 但看着看着。 他那张脸,却不自觉地,同我印象中另一处壁画上的某个人,重合了。 就是回纹墓室中,第三幅壁画,出现在角落里那个古灵精怪、面带笑容的男童。 我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没错,他俩是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刻产生了看完回纹壁画时的那种想法。 似乎看戏的人里,这个小孩才是主角。 这一出大戏,也是专门为他上演。 难道……墓主人是个孩子? 然而再往后,壁画就没有了,又变成光秃秃的石壁了。 不过就在我一抬头时,忽然发现十多米开外有处岩缝,里头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但受岩体遮挡,只能看见一个侧边。 我立即扶着头灯,朝旁边跨出一步。 随着灯光照进岩缝,又一尊镇墓俑出现在了视线中! “长海叔、伶姐,你们快看!” 这次倒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可奇特的是,镇墓俑居然是面向岩壁,背对着洞腔的。 此外虽然都是彩绘人俑,但看得出来,两尊镇墓俑的主题色调是不一样的。 洞道中那尊是绿色,而这尊是红色的。 “唉?这是……” 我站的比较靠前,率先发现镇墓俑的腰线位置,用墨书画着一个符号,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 忽然,我想起来了! 于是我连忙道:“冯爷,你看那个,是不是之前塞石甬道入口,屏风上那个,当时你说叫什么来着……?” “封符!” 冯抄手嘴里吐出俩字,皱起眉头直勾勾盯着那个符号。 见他这副模样,周伶便问:“冯爷,可是有什么讲究么?” 冯抄手深吸口气,依次看了看我们说:“各位,从现在起,不要分散了,这人俑大概率还有三尊,就在洞中的犄角旮旯里放着,咱们贴着边走,一起找一下,看有没有再说!” 半小时后,冯抄手的猜测被证实。 在洞腔的其他三个角落,我们分别又发现了三尊镇墓俑,都是背对洞腔,而颜色分别是白色、黑色、以及黄色。 周伶问:“冯爷,到底怎么了,这五尊镇墓兽到底有什么说法?” 冯抄手脸色极其难看。 他干咽了口唾沫,擦了下汗道:“我也说不太好,总之这玩意有点邪门儿,接下来咱们必须多加小心,尤其注意什么坛子、葫芦之类的容器,如果碰见,千万不能踩碎了,否则……” 话到此处,他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惨着脸摇了摇头。 周伶盘算了一下便道:“既然出现了镇墓俑,那这处洞腔里要么有棺椁,要么有墓室或墓道的入口,大家记住冯爷说的话,分头找找看,平川跟我一组,长海大哥你和冯爷他俩一组!” 说着她看了看表:“目前是五点十分,如果八点钟没有发现,我们就集合先回去,等明天中午再下来!” …… 溶洞越深的地方,发育时间就越长。 所以相比于入口处,这里的岩溶地貌要更加复杂,除却那些尖利的石笋石柱,基本上不是爬坡就是下坎。 尽管不像冯抄手那么费劲,但周伶个子小,也挺费劲的,好些路段都得我帮忙。 这就搞的我有点不舒服。 因为不光要拉拉扯扯,偶尔还得搂搂抱抱。 再加上她身子还软软的,以至于,我很快就挂上自动挡了…… 那时候毕竟才十几岁,又是小处男一个,我顿时感觉尴尬的不行,连忙说我系一下鞋带,让她先往前走。 不料我刚一蹲下,却忽然瞧见在一处石柱后头,放着个灰不拉几的坛子。 个头不大,跟柚子差不多,表面落满尘土。 而在尘土顶端,似乎还贴了张纸。 我立刻想到,这就是冯抄手说的那类需要多加小心的玩意。 但不知怎的。 当我意识道这一点后,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他骗人…… 更奇怪的是,只几秒钟的功夫,这种念头便不可遏制的生长起来。 他骗人…… 他在骗我们…… 他打算等我走了,自己来捡…… 不如打开看看…… 说不定里边装的金银珠宝…… 快来! 快过来! 过来打开,你想要什么里边都有!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脑子里的念头似乎变了!似乎不是我在想,而是有个声音在对我说! 越来越急切。 从最开始的诱导,逐渐变成说服,最后又变成了命令!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人却开始不听使唤,离那坛子越来越近…… 终于! 我拿过了坛子。 随后呲啦一下,我揭去了上头那张纸,打开了盖子。 头灯光照射进去,黄澄澄的光泽映射出来! 真的是金子! 还有宝石、首饰、高古玉……都是值钱物件! 我连忙大喊周伶他们过来,完后急急忙忙从包里掏出蛇皮袋,将罐子里的宝贝倒进去。 袋子越来越鼓。 我边倒边笑,心想这小罐子,可真特么能装。 “唉……” 突然,似乎有一道叹息声传来,声音深沉而悠远…… 嘶! 我感觉后腰上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紧接着,眼前忽地一暗…… 没了?! 金子、宝石、玉器,全没了! 我正抓着个空空的坛子,对着蛇皮袋乱倒! “卧槽!” 一不小心我忘了冯抄手的叮嘱,直接把罐子给扔了出去! 啪嚓! 罐子四分五裂。 我僵了几秒,却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发生。 “嘿嘿!” 一阵娇笑声传来,我回头一看,瞬间头皮一麻! 就见周伶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正在往包里装石头! 那个表情我至今也忘不了。 不是很好形容。 如果想寻求刺激的话,可以去网上搜“诡异的笑”这个词条,应该能搜到一个岛国鬼片的画面,就是一个女孩突然一笑,就跟那个差不太多。 “伶姐?” “伶姐?!” 我再三呼唤,但她完全听不见。 “伶姐,快醒醒!醒醒!”我抓住她的身子使劲摇晃,却还是不顶用! 不过就这时,或许是我动作剧烈。 屁兜中有个东西被挤了出来,落地的瞬间,发出一声短促的铮鸣。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八章 洞螈 叮呤! 惊慌间我扭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两个多月前,从骨头里捡到的那枚铜簪! 打从混迹文化市场开始,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尽管冯抄手说就值二十块,但我琢磨着,没准哪天碰上个棒槌,就能两千块给忽悠出去。 我伸手拾起铜簪,感觉表面竟还有些发烫。 难道…… 我呼啦一下想起来,刚才自己好像就被烫过! 虽然搞不懂,但我觉的,这东西没准有用。 回忆了下被烫的位置,我便撩起周伶的衣服,尝试着将铜簪贴在她的腰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铜簪触碰到她的一刻,一种微弱的、酥酥麻麻的滋味传进了手心里。 而后,周伶的笑声便停了。 “这……” 看清手中的石头后,她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迟滞了几秒后,她忙问:“他们呢?” “不、不知道啊……” “快去找找,搞不好也中招了!” 我连忙脱了背包跑出去找人! 很快,洞腔另一侧。 “长海叔!” 看见他的一刹那,我胆都快吓破了! 当时长海叔正趴在地上捡“东西”,边捡边爬,眼瞅着,就要爬到一个斜坡的边缘了。 高倒是不高。 但在斜坡下面,全都是锋利竖直的石笋! 不得不说,反应这东西,一秒之差,就可能是天差地别。 如果周伶不提醒,靠我自己想到,长海叔指定要被石笋扎个透心凉! 我赶忙飞奔过去,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川……川子?” 清醒过后,长海叔的反应和周伶如出一辙,也是吓的脸色煞白。 而后我便又去找冯抄手和小平头。 冯抄手举着一块石头,正在来来回回的观察,似乎是在欣赏某件了不得的古董。 至于小平头…… 他竟抱着根石柱,一边亲,一边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原本我就不待见他,眼下见他这样,心里更觉着腻歪,于是救他的时候,我没忍住就犯损了。 我直接将铜簪正握,对准他的屁股,呲溜就是一下! …… 关于镇墓俑上的神秘封符,以及出现在角落里的黑坛子。 后来我认识了道门的朋友后,跟人家描绘了一下大致情况,对方推测,我们碰到的这东西,有可能是结合了阴山派以及一些散修法脉的东西搞出来的。 不过具体是什么散修法脉,对方也无法确定。 提起阴山派,好些人可能都没听过。 实话实说,我了解的也不多,但那位道门的朋友曾告诉我,阴山派大概率不是网上流传的谢五殃所创。 因为谢五殃是明朝人,而阴山法脉,应该早在唐朝之前就已经存在雏形了。 这一派结合了巫法、道家以及阴阳家上的诸多传承,其术法重阴,善于拘灵遣将,十分霸道。 不过对方也只是推测,究竟是与不是,不好多讲。 虽然没出什么大问题,但这事儿也不可谓不凶险。 周伶说她刚入行时,曾在一个凶墓里,见识过幻觉杀人的恐怖之处。 这也是之前冯抄手说粽子好办的原因,因为相比于粽子,幻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当人真正沉迷后,能不能活下来基本上纯粹看脸,看命硬不硬。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事儿。 “艹!沈平川,你尽心的是吧?”包扎时,小平头疼的龇牙咧嘴,怒声问我。 “没有啊!”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靠近你那会,你正这样,”我学了一下他的动作,“所以没等我救你,你就自己怼上来了!” “不可能!我……” 小平头还想争辩,却被冯抄手拍了一巴掌:“闭嘴,要不是平川,现在你指不定啥样呢!” “还不赶紧谢谢他!” “把头,我……” “哎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我赶忙摆手,并将头扭到一边,不然小平头真说了谢谢,我估计我会忍不住笑出来。 周伶暗自白了我一眼,她将铜簪擦干净后交还给我。 “平川,这东西虽不值钱,却是有年头的物件,带在身边没坏处,不过以后轻易不要让它沾染污秽的东西,过些天到了端午节,你记得拿到太阳下晒一晒,去去血腥。” 我接过来连连点头,又好好将铜簪擦了擦,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宝贝。 “嗯?” 但就这时,随着我一低头,头灯光聚拢到了旁边几块石头上。 我清楚的记着,刚刚簪子虽然没扎进去多深,但从小平头屁股上拔下来时,也带出了不少血,其中一些就溅在了这几块石头上,怎么现在没有了。 难道是渗进去了? 我弯下腰凑过去查看,发现石头表面湿漉漉的,还有点黏,看起来就好像是被狗舔干净了似的。 正疑惑时,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石缝里动。 “嘶!哎呦!” 没等我过去查看,小平头忽然惊叫道:“蛇!把头!我裤子里进蛇了!” 我一回头,就见他慌慌张张,正在死命地抖搂着裤子! 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但很明显,他屁股位置确实有东西在蠕动。 冯抄手上去一拽,直接把他裤子扒到了脚底。 啪嗒! 一条白色的蛇落到了地上,不断的扭动着。 “唉?” 长海叔看了看说:“这有脚,不是蛇吧?” 我扶着头灯看去,这才瞧见,那东西是一种白里透红的颜色,小臂长短,身上长着四只脚,头后面鼓鼓的,看着有点像腮,而或许是由于长期生活在黑暗环境中,眼睛退化了。 此时它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圈细密的尖牙,还在蠕动着,似乎想要朝小平头腿上爬去。 “这是洞螈…” 周伶仔细辨认了下,皱着眉说:“不过……喜欢吸血的洞螈,还是头一次见。” “艹!” 小平头一翘屁股,发现纱布被拱开了,还被咬出了个口子,顿时怒不可遏。 “什么他妈洞圆洞方的,吓死我了!” 说着他抬脚便朝那东西踩去。 “别踩!” 周伶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 就听噗嗤一声,这玩意居然爆浆了,鲜血猛地崩了我们一身,同时更有一股极浓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谁他妈让你踩的?!” 不知怎的,周伶顿时急了,猛地抽了小平头一个大比斗。 “艹!咋啦?”小平头还不服,怒视周伶道:“我他妈又不知道这玩意……” “嘘!别说话!” 冯抄手忽然示意小平头噤声。 他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细小的爪子在石头上摩擦,如同潮水般,正在飞快的朝我们涌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十九章 逃生 抬头的刹那,我看到十分可怕的一幕! 地面上、石柱间、岩缝里……大大小小的洞螈,正扭曲着身子朝我们爬过来! “哎我凑!” 肚皮上忽然尖燎的一疼。 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洞螈竟扒着我的裤子爬了上来! 周伶眼疾手快,一把扯下来甩飞出去。 “跑!” 她大吼一声,率先奔向洞口。 洞螈爬的并不算特别迅速,可我们距离出口太远,再加上地形复杂,只跑出去十几米,便被数不清的洞螈拦住了去路! 见周伶停下来,我以为她是怕了,拉住她的胳膊就说:“伶姐别怕!我带你冲过去!” “等等!” 周伶反手拽住我,她捡起一块石头,朝这群爬虫前沿扔去。 啪! 几条洞螈被砸死,不少血液喷溅出来,就见周围的洞螈,立刻扑了上去,开始疯狂分食他们同类的尸体和血液! 只一眨眼,就有不下几十条洞螈扭曲缠绕在了一起,为了争抢血肉,有一些甚至开始互相撕咬! 我立即明白过来,这种洞螈不仅嗜血,更喜欢同类相食。 而且同类的血肉,似乎更能叫它们疯狂! “呕……” 这画面极为血腥,小平头没忍住,当场吐了。 我也有些干哕,不过更多的是后怕。 可以想见,如果刚才我真就这么跑过去,一路上指不定会踩死多少洞螈,只怕跑不了几步,就会倒在这群爬虫的扑咬当中! “别愣着了!” “赶紧跑!” “先去那边!那边少!”冯抄手大吼,拽着小平头往一侧跑去。 然而,少并不等于没有。 躲闪逃避的过程中,我们已经尽量小心,可每个人或多或少,却还是都踩死了几只,加上地形限制,跑起来也不快,时不时就会有洞螈扑到身上。 而后一只、两只、三只…… “艹……!” “滚开!” “把头!快!快帮帮我!” 小平头最惨了。 因为之前冯抄手把他裤子脱了,没了衣物的保护,他腿上很快就被咬了好几处伤口。 我们一边胡拉自己身上的,一边帮他扯弄,但越是这样,速度就越慢,不知不觉,竟渐渐被包围了! 腾! 忽然,一片火光扩散开来! 是周伶。 她朝前方扔了个燃烧瓶,暂时驱散了不少洞螈。 “赶紧冲过去!” 撂下一句话后,她纵身便冲入火海! 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我后背、腰间,又多出了不下六七只洞螈,于是我大吼一声快跑,也跟着冲了进去! 热浪瞬间将人笼罩,还裹挟着刺鼻的腥臭,熏的人几欲作呕。 我强忍着,死命跟紧周伶。 可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冲过来后,却发现对面也是数不清的洞螈,只不过受火焰影响,一时间并没有冲上来。 冯抄手忙问周伶还有没有燃烧瓶。 “没了,就那一个!” 周伶摇头,边脱衣服便道:“大家先烧点衣服,别让火灭!” 听到这话,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火烧的再久,也有熄灭的时候,这群爬虫冲上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就在我逐渐开始陷入绝望时,倒霉催的小平头,却忽然大喊了一句: “快看那!” 追着他的头灯光望去,洞腔深处,大概三四十米开外,有片林立的石柱石笋,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方向,似乎没有多少洞螈。 “冲过去!” “无论如何也得冲过去!” 周伶立即将脱掉的外套穿好,收紧拉链,又将裤脚掖进袜子。 此时根本没时间犹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往洞螈少的地方跑,至于跑过去再被围住怎么办,那是活下来才能考虑的事情。 我们立即学着周伶的办法,整理好装束。 小平头裤子没有了,就将上衣的两个袖子撕下来套在腿上,尽量保护皮肉。 而后周伶打开红外线笔,指了几处看上去相对好走的位置,对着我们点了点头。 火势渐弱,周围的洞螈有些蠢蠢欲动。 “冲!” 周伶一声令下,我咬紧牙关猛地蹿了出去。 “噗嗤!” 一脚落地,仿佛踩进葡萄堆里,爆浆的触感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直击神魂,同时更有数不清的洞螈一齐扑到了我腿上! 但这时根本不能去管。 因为但凡我敢弯腰,身上立刻就会被挂满! 我只能拼命的迈步,拼命的迈步! 然而,这短短的逃生路,却远比我想象中艰难得多。 也许是地面不平,也许是洞螈的撕咬,也许是沾了血后脚下打滑…… 我只跑了几步,便不慎摔了出去。 倒地的瞬间,我仿佛一头扎进了一片猩红的沼泽,血腥味炽烈的几乎要将人撕碎! 我一倒,后边几人也跟着摔倒。 “呕……” 不知是谁吐了,但一听见这声音,我就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一边吐,一边拼命扯弄着扑上来的洞螈,甚至于我都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站起来的。 反正当时我心里就一个想法:就是死,我他妈也得跑到地方一头撞死,而不是被这群爬虫活生生咬死! 更多的血腥画面,没必要多讲,总之那几十米,我们走的真可谓千辛万苦。 不知道多少次呕吐,多少次跌倒爬起,也不知道踩死、摔死、捏死了多少洞螈,总之等快到的时候,我人都木了。 打那以后,再看见一些血腥画面,我会皱眉、会害怕、会有这样那样的感觉,但唯独,不会觉得恶心。 因为,我他妈已经完全免疫了…… 噗通! 彻骨的阴寒瞬间将人包裹。 我一下子恢复清醒。 我这才发现,自己摔进了水里,这片石柱的中间,居然是一个钙化池。 池水不深,也就刚过膝盖。 但那些洞螈却奇迹般的没有追进水里,而是密密麻麻的停在了池边。 喘了口气后,我问:“伶姐,这玩意怕水?” “按理说不应该。” 周伶皱着眉说:“洞螈是两栖动物,我以前见过几次,都是可以下水的,难道是变异了?” “肯定的啊!” 小平头道:“你刚不说吸血的少见么?那下不了水又有啥稀奇的,不过它们这啥意思?打算等咱出去?” 说也奇怪,除了速度不算特别快之外,这东西无论是互相撕咬还追我们,都称得上凶猛灵活,可此时一停下,却就跟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 “哎!” 这时长海叔忽然叫道:“你们快看,是墓道!” 扭头望去,就见钙化池另一侧的边缘处,竟真的有一处通道,看起来很平整,明显被人工开凿过,只不过由于三分之二都在水下,我进来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周伶凑过去看了看说:“水不深,应该只能没过脖颈,走,进去看看!” “进……进去?”小平头一愣。 “这里头,不会再有啥稀奇古怪的玩意吧?要不咱等等,没准等等它们就散了呢!” 周伶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你慢慢等吧,这玩意能长达六年一动不动,看你耗不耗得过它们……” 周伶推测水会没过脖颈,是对她而言,我下去后感觉最多只到胸口。 不过凉是真的凉。 肯定在零度以下,冻得我简直梆硬。 这是因为溶洞中的水,矿物质含量一般都比较丰富,冰点往往也会更低。 小平头最终还是跟进来了,因为冯抄手说长时间泡在冷水里,不被洞螈咬死,也得失温冻死。 大概三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墓门。 我们瞬间兴奋起来。 我有预感,这位神秘的墓主人,绝对就待在里面!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章 花钱 灯光一晃,墓门是黑色的。 但当我眯着眼仔细看去,却发现黑色表面还有好些泛红的斑块。 我心里一惊,赶忙上去摸了下。 “坏了,这门是铁的,咱怎么……” 咵嚓—— 话没说完,周伶上去就一个肘击,一大块铁门就这么叫她给干碎了! 她看了看我,淡然一笑。 “别说是这种含盐含酸量高的溶洞水,就是普通淡水,生铁泡几百年也会跟纸糊的一样,以后没事儿,多看看化学……” “……” 我愣了下,刚想把心放回肚子里,却又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 周伶说过,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铁墓门既然被泡烂,墓室必然也已经进水,再加上还是这种腐蚀性强的溶洞水,那里头岂不是啥都剩不下了? 不过虽然想到,这次我却没说。 我寻思既然我能想到的,周伶自然也能,可看她一副乐不呲牙的样子,明显是不怎么担心。 踹碎铁门进入墓室。 周伶顺手调大了光圈,弥漫此地整整四百余年的黑暗,便被逐渐驱散。 抬眼望去,乍一看还是溶洞。 其间遍布着奇幻瑰丽的岩溶构造,但相比前两处洞腔,这里要小很多,大概只有百八十平,高度上也大大不如。 但还不等上岸,我便感觉在水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捞出来一看,是两枚锈的黢黑的铜钱。 本以为是普通的明代铜钱,但我用衣服擦了擦,看清上头的字样后,不自觉便瞪大了眼睛。 长乐安宁! 我愣了一秒,立刻兴奋的大叫:“伶姐伶姐,快看看,这是不是专造的瘗钱?” 所谓瘗钱,就是专为陪葬制作的钱币。 材质多为铜、陶、或锡。 我说这个词想必大家不怎么熟悉,但它还有个比较概括性的通俗名称,叫做“花钱”。 没错,就是平常所说“山鬼花钱”的那个“花钱”。 可要注意,花钱可不仅仅是山鬼花钱。 古代但凡非流通用途的货币,或是类货币物品,都可称之为花钱,瘗钱则属花钱的一种。 而既然提到了山鬼花钱,不妨再多说一嘴。 这物件想必很多人都喜欢,也都想搞一枚带在身上趋吉避凶,所以我给大家说一下现在市面上,山鬼花钱的大致行情。 如果你花一百块钱,只能买到工艺品; 三到五百块钱,基本是老铜新铸,也没用; 一千块钱能买到真货,对方也都会告诉你,这是传世品,能量很强,碰上我你算走运了之类的。 记住喽,有一个算一个,绝逼是坑里出来的。 坑里出的花钱倒不是说没有作用,但必须得找专人处理一下,否则不建议直接佩戴。 至于真正的传世花钱,少来少去的,也得三千起步。 要我说,想想得了。 能够趋吉避凶的物件有很多,咱普通人,自己上山搞块老山桃木,修个无事牌,走夜路啥的基本也就够用了。 但如果是条件不差的朋友,想搞真的,官方渠道最靠谱的是北京公博,直接去拍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我当时为什么兴奋? 因为这种“长乐安宁”字样的瘗钱,虽然称不上孤品,但只要不是陶锡材质的,就能卖不少钱,而且墓里一旦有瘗钱,一般不会是一两枚,而会是一片! 果然,我们纷纷弯腰摸索,很快又在水里捞出几十枚,并且从水里逐渐捞上了岸。 “咦?这个……” 当时我在最前头捞,也就最先上岸,注意到岸上也有后,我立即捡了起来,但却突然发现,颜色有点不对…… 我赶忙用袖子使劲搓了搓,再仔细一看,瞳孔不由得紧紧一缩! 我没忍住,一下子比刚才叫的还大声。 “卧槽!这他妈不是铜钱,是银币!” 长乐安宁瘗钱不是孤品,唐代的古墓、窖藏多有出土,但长乐安宁银币,那绝对是孤品! 孤品什么概念? 就是完全脱离市场行情,夸张点讲,就是我说多少钱,它就是多少钱! 抬头一瞅,妈的,真牛逼! 一眼望不到头! 我所幸不再放手里攥着了,直接拿出蛇皮袋,边走边检边装,狠狠体会了一把拿袋子捡钱的快感! 但就这时,小平头撅着大腚,居然把我给超越了! 我正要加快速度,反超他时,他却猛地一停。 “我——靠?这特么啥玩意啊?” 经历过大墓二层后,小平头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但听他这声喊叫,明显是看见了了不得的物件。 我当即跪起马趴的凑到近前。 而看清让小平头惊讶的东西后,我顿时也是一愣。 居然是……一座金桥。 就字面意思,一座黄金的,桥。 大概老式瓷枕那么大,很精美。 上置镂空栏杆,下设九孔桥洞,两侧还各有一对花生大小的狮子,上手一拿很有分量,像是纯金打造的。 不过这我就搞不懂了。 因为在古墓中,陪葬桥的情况极其罕见,据我所知,应该是只在汉代短暂流行过。 寓意连接阴阳,引渡灵魂。 但那一般都是陶制或石雕的,后来不流行,是因为把这部分寓意,通过壁画或浮雕的形式表现出来了。 然而金子做的,却从来还没听说过。 炫富么? 那也没必要这么过分吧? 等等! 金桥……金搭桥? 一想到这三个字,我不由得看向手中几枚,还没来得及装进袋子的银币,瞬间脸色一变。 深山处,摇钱树,冯黄费邹封门户,金搭桥,银铺路,门外住着老绝户。 这是黄波说过的,憋宝人留下的顺口溜。 当时我们认为,摇钱树指的就是大墓,至于金搭桥和银铺路,则应该是形容修这墓的造价很高,但现在黄金搭桥,白银铺路却都已经出现了,那这么一看,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摇钱树。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一股强烈的预感油然而起,催促着我抬起头,去找寻能够与之相符的东西。 恰在此时。 不知谁的光束照进了洞腔深处,一抹流光溢彩,便自黑暗中,悄然绽放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一章 琉璃宝树,血玉船棺 流光溢彩,灿烂非常。 在幽静与黑暗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耀眼。 几道光束先后锁定了那件东西,并在它周围汇聚成一个明亮的光圈。 可这不但没能掩盖它的华美,却反而使它更加璀璨夺目。 我被深深的吸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它的跟前,痴迷的观看、欣赏、赞叹着。 是摇钱树。 居然真的存在…… 不过,摇钱树只是通俗的说法,此类物件的学名,叫做“柱铢”,除此之外,还有“升仙树”、“福寿树”之类的别称。 和此前出现的金桥一样,摇钱树作为陪葬品流行,也是在汉代,具有沟通天地、引魂升天的寓意。 有些小伙伴也许会问,咋又是汉代。 这可不是我瞎说,史实就是如此。 主要原因在于,汉朝好多皇帝都非常……嗯,都非常的敬奉鬼神。 比如汉文帝,李商隐《贾生》有云:不问苍生问鬼神,就是借文帝讽刺当时的统治者(不要误会,我只是说事儿,我本人对文帝没有任何意见),至于武帝就更甭说了,巫蛊之祸,大家肯定都听过。 皇帝带头搞事,那底下人可想而知。 这就导致“视死如生”的观念,在汉代发展到了巅峰,从而完善了很多以前并不流行,甚至是造就了不少以前完全没有的墓葬文化。 比如大名鼎鼎的金缕玉衣。 尽管《吕氏春秋》中记载,周代就有雏形,但完善和兴盛却是在汉代。 不过,也有少部分观点认为,摇钱树的起源,和三星堆出土的青铜树有关,因为目前已发掘出的摇钱树实物,都集中在川陕黔贵一带的汉墓之中。 不同的是,汉代摇钱树均为青铜材质。 而这一株,却是琉璃。 其通高大概九十公分左右,自主干至末端,颜色由橙红渐变为金黄,并以金丝挂饰多枚宝石、璧瑗、珠玉以及金质方孔圆钱、捶揲花叶配饰,下方的龙虎座,则以错金工艺绘制了王母、羽人、四象灵兽等图案。 如果要给它命名,我觉的应该叫做—— 琉璃挂金摇钱宝树。 太精美了! 任何语言文字,都不足以形容。 唯有亲见,方能体会。 尤其是,当我抬手摸到宝树的一刹那,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那种感觉,即便是当初在郝建民书房里,我上手铜尊的时候也不曾体会过。 很难解释。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只能这样讲:就是你触碰的,并不仅仅是一件器物,更是尘封了无数岁月的历史沧桑…… 后来我发现,这种感觉只能是在墓里,在一件大珍,重见天日后的那几分钟里,再往后,似乎时间一长,接触到这人世间的烟火气息后,它们便会隐去它们原有的荣光。 “开眼了、开眼了……” 冯抄手边看边喃喃的重复着。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刚刚泡冷水的缘故,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并哆哆嗦嗦的,从包里摸出他那个保温杯来,拧开盖子灌了一口,而后看上去似乎才好了一些。 长海叔也问:“冯爷,没事儿吧?” “啊,没……” 他摸着宝树叹道:“好东西啊,干咱这行的,一辈子,能见上一回,就不算白混喽……” “哦对,长海兄弟,平川,来,喝一口儿,喝口儿暖暖身子,刚那水太凉了。” 长海叔接过来闷了一口,完后便递给了我。 说实话我是想喝来着,毕竟我也挺冷的,但我不想领他的人情,就嘴硬说自己不冷,先不喝了。 “唉?伶姐呢?” 话音未落,我侧头一看,不觉间又是一惊。 十多米开外,周伶正背对着我们,在她面前,隐约间,竟闪烁着一片红彤彤的光晕。 我立即跑过去。 只是还没等跑到她身边,我的脚步,便不自觉停在了原地。 周伶面前是一座云盆。 而云盆中央,竟摆放着一具造型别致的船型棺椁。 确切说,是棺,没有椁。 个头不算太大。 也就是一米宽,两米长,高度八十公分左右,不过雕工十分精湛,做成了楼船样式。 这让我不自觉想起了壁画中,小孩儿看戏时乘坐的那艘楼船。 虽然壁画里面更复杂些,但总体比较,两者是非常相似的。 最奇特的在于,这具船棺,竟然是红色的。 强光手电打上去后,光线立刻透入其中,在黑暗中映出一片赤红色的光晕,如同血色的火焰一般,浓郁至极。 回过神后,我来到周伶身边问:“伶姐,这……这是玉石?玉石有这么红的么?” 她抬腿跨入云盆,摸了摸后点头说道:“是血玉,应该是神农架出来的,在湖北红平镇,我见过这种玉料……” 啪—— 就这时,她稍微往后一退,脚跟像是踢到了什么。 我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方石函。 “墓圹!” “肯定是墓圹!” 我这一招呼,冯抄手他们也被吸引过来。 但当我们打开石函后,却发现,里头并没有墓圹,只有一块方石板。 石板上是一幅线雕。 雕刻者手法极高,三十公分见方的石板,竟惟妙惟肖的绘刻了九组场景。 第一组是一个女子躺在床上,肚皮隆起,表情痛苦,看样子像是在分娩; 第二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地位不低,但这妇人的表情却很凶恶,有个宫女模样的人趴在她耳边,似乎讲了什么消息,令她十分生气; 第三组是在一处书房里,有个宫人跪在地上,正在向一个头戴冠冕的威严男子禀报着什么; 第四组很奇特。 是某位亲王之国的场面。 “之国”即就藩。 只要不胡作闷愣,此后天高皇帝远,那是要多潇洒就多潇洒。 而后边的五组场景,人物就固定了。 分别是那位就藩的王爷,第三组场景中的宫人,以及一个逐渐长大的孩子,至于场景内容,描绘的就是这个小孩的成长、读书、生活、病痛以及去世。 我正准备尝试着,想将这些内容联系起来。 但没等我思考,便听周伶道:“原来是龙种,难怪这么大的手笔啊!” …… 龙种。 这是周伶根据石板上的线雕画,对墓主人身份做出的结论。 首先古墓的年代是确定的。 即成化至正德年间。 而成化年间到山东之国的亲王只有一位,即此前提到过的,初代德王朱见潾。 但即便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他也玩不起这么大的项目。 所以下令修这墓的,只能是一个人——成化皇帝,朱见深。 于是周伶推测,除正史记载的子嗣外,成化皇帝在次子出生前,有可能还有一子,但由于这个孩子的生母出身普通,成化皇帝担心这个孩子的安危,便在弟弟就藩之际,交给弟弟带至济南秘密抚养。 只可惜这个孩子命不好,未及成年便死于病患。 成化皇帝向来重感情,他感念自己亏欠了这个孩子,便托付弟弟予以厚葬。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 但在这座大墓之中,我们看到了数百年前来自皇室家族的温情…… 不过,推测毕竟只是推测。 如果没有文字出土,只靠一块线雕,是不能被当做史实叫人信服的。 “这块石板很重要,记得带走。” 周伶叮嘱了我一句,完后便继续观察船棺,不料这时她却发现,棺盖与棺体之间,竟以金镶玉的工艺,给嵌死了…… 不同于木棺石棺,这玉棺本身就是宝贝,暴力破拆肯定不行,得找专业的手艺人,一点点撬。 周伶琢磨了片刻,又在玉棺的四面分别敲了敲,完后便道:“不怕,这玉棺不厚,充其量六七百斤,等洞螈解决后,可以直接弄出去!” “慢!” 就这时,冯抄手忽然道:“周姑娘,我得问问您,那琉璃宝树,还有这血玉船棺,您打算卖给谁?” 一听这话,周伶抚摸玉棺的手便是一顿。 她嘴角逐渐扬起,自顾自的说道:“冯爷有话,不妨直说,问来问去的,多没意思……”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二章 獠牙 冯抄手指了指宝树,振声道:“这是国宝,不能卖给外国人,钱我可以一分不要,但这规矩不能破!” 我脸色一变。 冯抄手说这规矩我知道。 不跟外国人合作,老派的古董商、盗墓贼都很讲究这个。 清末民初时,好些老外都来中国发财,威逼利诱搞走了很多国宝,那段时间里,不少古董商和行里人,就因为不愿意把手里的东西卖给老外,最后丢了命。 有人说这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不否认。 因为最正确的做法,是不去动,是让那些东西安安静静的待在地底下。 可如果拿到了地上,平心而论,即便我就是个野路子,我也会遵守这规矩。 盗亦有道。 哪怕这就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也愿意待在五十步这,不去赚那卖祖宗的钱。 不过…… 虽说这株宝树完全可以称得上绝世孤品,但它的形制很特殊,相比于以前的青铜摇钱树,这株宝树的外观更贴近现实的树。 这么一来,它的墓葬特征并不算太高,再加上没有先例,可以硬着头皮说成是传世品。 因此即便这宝树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但却达不到商周大器那种,国内没人敢收的地步…… 所以,这老灯装叉呢! 他现在提这个,分明就是在找茬,打算反水! 一想到这点,我便暗暗将手放在了腰间,我腰里别着刀,打从二次下墓后,就没摘下来过。 “哼~” 周伶转过身抱起肩膀,直视着冯抄手道:“那怎么着?” “把这玩意放这,咱们出去?” “可以啊,但我就怕冯爷您不是这意思,依我看,您是想把我留这,自己带着宝树出去吧?” 冯抄手缓缓眯着眼,盯着周伶看了一会,忽然就是一笑。 “你要非这么想,那我,也不介意这么办……” 周伶笑吟吟点了点头:“冯爷,现在就把獠牙露出来了?不觉得早点么?” “呵…”冯抄手皮笑肉不笑道:“少跟我虚张声势,你舅舅眼下也是泥菩萨过江,说不定……” “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阵水声。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入口。 他边往过走便道:“冯把头,恁这活儿是真难干,回头儿恁得给俺加点钱!” 看清那人,我顿时就是一惊。 捞尸大爷! 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但身上干干净净,只有鞋子上沾了点血水。 而且我注意到,他头发是干的。 这就说明,他并不是刚刚进到第三层的。 “嗯?”忽然,他四处嗅了嗅,赶忙捂住口鼻问:“咋还点上迷香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愣,可使劲一闻,除了残存在鼻腔里的血腥味,啥也没闻见。 但不料,就在我用力吸了几口气后,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我腿脚一软,立即便要瘫倒。 可就这时,一双手却将我稳稳拖住。 是长海叔。 脑袋发晕,我反应也慢了半拍,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居然没有晕! 我明白了,他还是…还是跟冯抄手勾搭在一起了! “长海叔……你……” 噗通! 身边传来一阵响动,我扭过头,看见周伶倒了。 她扶着玉棺,有气无力道:“下三滥…动手吧……” “呵呵!” 冯抄手摇了摇头:“之前你曾救过晓亮一命,今天我一命还一命,不杀你,我倒要看看,你这条小泥鳅,能不能像上次那么命硬!” 我还想挣扎,身子却已完全没力气了,直接被长海叔扛到了肩膀上,朝着外头走去。 失去意识前,我费力的抬头想看周伶,却已是看不太清了。 随后我眼前一黑,彻底昏了。 …… 再次醒来时,我人已经是在板房里了。 脑袋昏昏沉沉,一动就晕。 而琉璃宝树,就摆在离床边不远的地面上,我看了几眼,它华丽的外观便显得有些模糊。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那一刻,我真想直接把它摔了,叫冯抄手一毛钱都赚不到…… 但就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呦,醒啦?” 我抬头一看,竟是捞尸大爷。 他走到桌旁,将一些饭菜放下后道:“醒了就先吃点吧,吃饱了……” “好上路哇!” 一听见这几个字,我身子不自觉一颤。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解决了周伶,就会轮到我们,所一只要玉棺一抬上来,就是那老比灯下手的时候。 但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放弃。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不见了,腰上的刀也没了,估计都被长海叔收走了,但之前统一配备的防水手表还戴在手腕上,此时时间是八点十分。 记得我们进到最后一个洞腔里时,是六点四十三分,这也就是说,我只昏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而他们要想把玉棺搞到地面,少说也得两三个钟头,时间上我还有一些。 于是我缓了缓后,便对捞尸大爷说:“大爷,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看能不能商量商量?” “商量?你想咋商量?” 他点了根烟,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又问:“大爷,冯抄手答应给您多少钱?” “十万块!” “那大爷您知不知道,他这次能赚多少?” 捞尸大爷又是一笑,摇了摇头。 我立刻就说:“大爷,这老比登太黑了,他特么这次少说也能挣三四千个,就给你十万块,你多亏?要我说你帮我算了,我给你一半!真的!” “嘿嘿,小伙儿,你没弄明白,俺摇头的意思,是他一毛钱也挣不着!” “一……” 没等我问他这话啥意思,又有一人推门进来,同时还有三只毛茸茸的动物——松貂阿火! 我直接愣住了。 刚刚我推测,他既然和我出现在这里,那松貂阿火肯定已经被冯抄手想办法干掉了,怎么还能…… 松貂阿火看了我一眼,闪身到旁边,将门开到了最大,而后说:“老板,请进。”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三章 绝望 居然是他? 我震惊了,惊的说不出话。 四十来岁,西装革履,相貌堂堂。 竟是几个月前,我在郝建民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 姜老板! 像当初见面时那样,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他微笑着,主动点了点头。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还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朝着我伸出了右手。 “你好啊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我完全惊呆了。 以至于他手举了半天,我都没去握。 但他并不觉得尴尬,而是微笑着将手一偏,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臂膀,虽后他抬手将椅子往后一提,端正的坐到了我对面。 “小兄弟,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原本我脑子就不怎么清醒,此时更是觉得浑浑噩噩。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是周伶的舅舅? 冯抄手要没吹牛逼,那岂不就是……就是他害了郝润父母? 周伶的舅舅,害了郝润父母? 那他怎么不姓周? …… 浑了,脑子完全浑了。 这人的出现,真太叫我猝不及防了。 直到十几分钟后,我满脑子乱麻一样的思绪,才略微捋顺了几分。 而这十几分钟里,他似乎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 没有打骂,没有恐吓。 笑容也跟微风一样淡然。 可越是这样,我似乎就越觉得喘不过气。 干咽了口唾沫,我支支吾吾的问:“你……你打算…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当然是按规矩办。” 回答简洁明了,就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当然对他而言,这或许的确微不足道。 规矩是什么? 活种! “但这个点子是小伶支锅,具体怎么办,得问问她的意思。” 听到这话,我心里瞬间升起了一丝希望,却又在瞬间沦为寂灭。 “不过嘛,你不一样。” 说着,他抽出支烟递给我道:“你还有的商量。” 我愣了一下,木讷的接过烟。 “怎……怎么商量?” 咔哒—— 一缕火焰凑到我的面前。 犹豫了一下,我夹着烟凑上去点燃,而后就听他说:“郝建民他闺女,叫你藏哪了?” “说出来,说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听到这话,我夹烟的手不受控制的就是一抖。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赶忙将烟塞进嘴里。 吸—— 呼—— 白白的烟雾,被我吹到了他的面前。 一开始我本想装糊涂,但想了下,又感觉跟这种人装糊涂没用,可再细一琢磨,万一,万一他是诈我呢? 于是我摇摇头就说:“大哥,你不想放拉倒,没必要说些个我听不懂的,郝建民我认识,但……” 不等我说完,他直接摆了摆手:“你看,你不说,那就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了。” 接着他长嘬了一口烟道:“小兄弟,其实你这么说,我有点失望,因为在此之前,小伶对你的评价是很高的,所以我以为你会说,人你可以交给我,但只能你自己去带过来……” “一个人如果看不清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了解对手的深浅,更在于,他看不清自己的实力,这话对你、对冯抄手都适用。” “唉!” “这小妮子,净吹牛……”说着,他站起身出了门。 几分钟后,我心直接凉了。 我本以为如果我不说,他会叫捞尸大爷或松貂阿火对我严刑逼供,然而根本没有,都没人理我。 这一刻,我才彻底意识到,我们完蛋了… 猫抓到耗子,还得玩玩再吃。 可他却连玩都不玩,这就说明我在他眼里,连耗子都算不上…… 那天晚上,我真是什么法子都想了。 结果却什么法子都没想到。 有那么几分钟里,我真是恨! 恨极了长海叔,恨他贪得无厌,不听劝告。 更恨极了冯抄手。 我恨他为什么要用迷香。 导致我当时一点劲都使不上,连床都起不来。 否则但凡能动一点,我都能窜到宝树跟前,拿宝树做威胁…… 可恨了一会,我又意识到:太天真了。 人家每一步都把我们拿捏的死死,但凡我有一丝反抗之力,也肯定不会给我反抗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二点半,盗洞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动静。 捞尸大爷原本都眯着了,是被松貂的声音惊醒的。 “呦,出来了……” 他对着外头招呼一声,而后隔了两秒,一个梳小辫子、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忽然进屋,直奔我而来。 “干什么?” “你、你要干什……啊!” 别说这时我只是能勉强支起身子,就算全盛也没用,老头手劲非常大,我感觉他提溜我,比我提溜小鸡子还轻松。 经过盗洞口时,我立即张嘴就要大声喊,我想提醒盗洞中的人,却不料—— “咔嚓!” 一股剧痛直冲脑门! 连带着耳梢、脖子,都梗梗的疼! 不知道老头干了什么,但在剧痛过后,我就只能大张着嘴,像失语的人一样,啊啊乱叫。 后来我知道,这一手叫“摘下巴”。 是让下颌骨和颅骨之间分离,平时如果点背,打哈欠或大笑也能发生这种情况,后来这招我学会了,但为了防止大家胡乱尝试,就不说具体操作了(千万别乱试,贼特么疼,而且还有可能出现严重损伤)。 老头直接把我架到了屋外的一颗树下。 除了姓姜的和松貂阿火,树下还有七个人。 其中三个跟辫子老头差不多,年纪都在五六十岁,第四人是个女的。 大概三十出头儿,模样非常俊俏,依偎在姓姜的怀里,看着很骚。 至于最后的三个,都是躺着的。 死状很是惨烈。 尤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七窍流血,脑袋两侧都凹陷进去了,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人像拍西瓜一样,硬生生拍死的。 虽然没人说,但我能想到,这三人必定是冯抄手暗中安排的人。 随后我便发现,包括辫子老头在内,这四个老头太阳穴位置都是鼓起的,这符合丰自横曾跟我讲过的,内家功夫很高的特征…… 盗洞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很快,头灯光芒从下头晃了上来。 我心里急,急得要死,急的冒出了眼泪。 但却啥用没有。 就像看《神雕侠侣》第八集一样,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就那么听着、看着,一点点陷入绝望……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四章 黑夜 夜色如墨,似预示着我们这群盗墓贼,再也见不到天明。 板房里面,最先爬上来的是冯抄手。 他一侧头没看见我,便问捞尸大爷:“韩老弟,平川呢?” “啊,恁说那个小伙儿啊?” 捞尸大爷随口胡诌道:“他心情不咋滴,老是瞎咋呼,俺把他捆外头去了,叫他醒醒神儿!” 冯抄手点点头,没说什么。 接下来长海叔、建新哥、小平头,陆续爬上了盗洞。 长军叔没上来,估计是要在下面扶着玉棺,防止磕碰。 听说我被捆了,建新哥忙朝门外看来,但我们本就隐遁在树下,再加上门框遮挡,他并没能看到。 “艹!你给捆哪了?”他瞪着眼问。 “哎?恁这小伙儿,朝俺咋呼啥?” 捞尸大爷继续胡诌:“俺要不捆他,他不老实稳当儿滴,要是把恁们滴宝贝给弄坏喽,可咋整?” 建新哥还要再说,却被长海叔拦住了。 “建新,韩师傅做的没毛病,让川子冷静冷静,先干活儿要紧。” 几人合力之下,血红色的玉棺一点点被拉上了盗洞。 棺体绑了很多道绳子。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塞石甬道高度不够,冯抄手不想等了,就先给撬开了。 迅雷不及,就在玉棺落地的刹那! 只听唰的一声! 除了辫子老头没动,余下三人形影如风,眨眼间便冲入板房! 紧接着压肩头、拢二臂,动起手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轻松稔熟! 太快了! 以至于长海叔甚至都没注意到,小平头也被制住了,他拼命抬起头看向冯抄手。 “冯爷!你这什么意思?” 冯抄手也是一愣,慌忙回头看向捞尸大爷:“韩老弟……” 砰—— 捞尸大爷一挥胳膊,冯抄手瞬间飞出了门外! 而后他口音一变,竟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道:“韩老弟韩老弟,谁他妈是你韩老弟,你那姓韩的老弟,早叫老子扔黄河里喂鱼了!” “这几天这山东话说的,真特么别扭!” 一分钟后。 盗洞中的长军叔也被抓了出来,和所有人一起被压到屋外,跪在了地上,建新哥和小平头由于太吵,还都被摘了下巴。 没多久,又一束灯光打上盗洞,并摇晃着,一点点来到了地面。 周伶。 她走出板房,冷冽的目光徐徐扫过众人,直至看见我后,才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随即她转身望向冯抄手道:“冯爷,这一趟,谢了。” 成王败寇,无需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冯抄手肿着半边脸,看向姓姜的问:“阁下就是九江龙?” 我一惊,扭过脖子看向他。 九江龙? 周伶所说,江西最厉害的支锅? 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当初她说出这个名号时,神色似乎有些异常。 姜……蒋…… 不知道是她说的不清楚,还是我当时听错了。 不过,不重要了。 九江龙没有回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见对方这副反应,冯抄手目光一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捞尸大爷将那些酒菜拿了出来。 有馒头、饺子、各种熟食,还有瓶云门陈酿和一捆山东大煎饼。 “凑合吃点吧,吃饱了好上路!” 而后又是一阵剧痛,我们的下巴都被接上了。 摘下巴刚接好后,人说话还是费劲的,小平头眼圈一红,呜呜的就哭了出来。 “晓亮!”冯抄手大吼,忽然变得激动。 “不许哭!” 他通红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北派没有孬种!不许在南派面前掉眼泪!给我憋回去!” 话虽如此,可当他看了小平头几秒后,自己眼角,却是缓缓淌出了两行清泪。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发颤:“晓亮,我没本事,对不住你,但我最后再教你一句,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他妈得认!” 输人不输阵。 贪心也好,狡诈也罢。 但这一刻,济南冯抄手,终是没有坠了北派的脸面。 小平头泪崩如线。 眼泪憋不回去,但他却是强忍着不再哭,啊啊啊的,说了好长一段话。 而后他便对着冯抄手,砰砰砰叩起了响头。 尽管含混不清,但我听懂了。 他说的是:把头,你别这么说,是我不争气总给你丢脸,你放心吧,我时晓亮不怕死,不会让南派的这群狗币看笑话,下辈子,我还愿意认你做把头…… 冯抄手泪洒当场,开怀大笑。 “艹,你个潮吧,真他妈没志气,黄泉路上好作伴,这辈子咱俩是师徒,下辈子咱俩做兄弟!” 又是一阵啊啊乱叫,小平头说不做兄弟,你永远是我时晓亮的把头。 “嗐,真他妈拿你没办……” 咔——! 没有丝毫的预兆,捞尸大爷突然出手,从后面抱住冯抄手的脑袋狠狠就是一掰! 而后冯抄手身子就像面条一样,软绵绵摊倒在了地上…… “艹,吵死了,让你们吃断头饭,怎么这么多废话,不吃拉倒!” 说完,捞尸大爷蹲下身,在冯抄手衣服上擦了擦,估计是手上沾了鼻涕眼泪。 小平头呆住了。 大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过了几秒,他啊的一声大叫,猛然间就要起身冲向捞尸大爷。 可还不等他站起,身后的矮个老头对着他后脑就是一拍! 伴着一声骨头碎裂的动静,小平头扑通一声,直接栽了出去。 我趴在地上,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也不忍去看。 我在心里默念:冯爷,晓亮,走好…… “求求……求求你们……” 这时,一阵微弱的哀求声传来。 我睁眼一看,是长军叔。 他浑身打着哆嗦,裤子突然湿了一大片。 长军叔吓尿了。 但我并没有瞧不起他。 毕竟,哪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呢? 自认为不怕死的人,有九成都是因为,他没见过死而已。 如果我不是做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准备,我想我肯定也尿了。 “求求你们,我……我还有老婆孩子……我……” 噗嗤! 一如刚才那般,对方根本不打招呼,不过长军叔背后的人,用的是刀,直接扎进了太阳穴。 “长军!长军!” “憨乎!憨乎!” 长海叔惊慌的叫着,建新哥也含混不清的呼唤着,但长军叔只是微张着嘴,做不了一点回应。 我也瞪大眼睛看着。 有些不敢相信,长军叔,就这么没了。 但还来不及怎么悲伤,辫子老头忽的将我从地上提起,大手逐渐握住了我的脖子。 与此同时,建新他俩背后的人似乎也要动手。 “慢!” 周伶忽然抬手制止道:“相识一场,我还有些话要说。” 她走到长海叔面前蹲下,看着长海叔,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周伶忽的叹了口气。 “长海大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一开始,我是很喜欢你们这个小团伙的,办事勤快,人也机警,我是打算留在身边用的,可你,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长海叔脸色铁青,最终还是没绷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建新哥愣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说话大致恢复了,但声音却有些颤抖:“二叔…你不是说……影姐,下黑手么?” “二叔!你说话,影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说话,说话呀!”建新急了,对着长海叔大吼,但长海叔根本没脸看他。 这把建新哥气的直骂,骂长海叔不要脸,骂他良心让狗吃了,还说做鬼也不认他这个二叔了…… 但就这时,九江龙身边那个骚骚的女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了转眼珠,表情兴奋:“小伶,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好玩的游戏!” 说着她走到长海叔面前道:“你叫王长海是吧?要不这样,眼下你们还剩三个人,咱就三选一,你来选,你选谁,我们就不杀谁!”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五章 上路 “三选一?” 捞尸大爷重复了一遍,忽的一拍大腿:“诶?可以啊小灿!你这提议不赖!” 也不知这女人姓灿还是叫灿。 听见捞尸大爷说好,她明显更兴奋了:“你们呢?你们呢?” “你们三个,觉得怎么样?” 长海叔神色一僵,喘息渐渐粗重起来。 他看看建新又看看我,有些不太敢相信的问:“真……真的么?” “当然!” 女人打了个指响,又道:“另外我说三选一,不是二选一,你不光能选他俩,你也可以选你自己!” “选川子!” 建新哥想都没想就说:“二叔!选川子!” 望着他焦急的样子,我视线有些模糊,我知道,他是害怕长军叔选他不选我。 啪—— 女人拍了下手说:“看来你俩都同意了!” “那你呢,你同意么?”她转向我,十分风骚的笑了笑:“要三个人都同意才能玩哦……” 我转了转眼珠,对周伶说:“伶姐,有烟不?” “点颗烟呗?” 周伶看了我两秒,抿嘴一笑,那笑容里,似还带了几许欣慰。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掏出烟替我点了一支。 我开始一口接一口的猛嘬。 就好像几辈子没抽过烟的烟鬼一样,贪婪的吸食着。 直到香烟过半,我才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对那女人说道:“其实你刚刚说的这个一般,我还有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更有意思的?” 她想了想,露出一丝狐疑:“什么玩法?” “就是…” 话一顿,我忽地露出一丝坏笑,咬牙切齿的说:“玩儿你麻痹!” “艹xx,你傻比,以为我也傻比?” “今天你们要他妈能说话算话,我他妈是你揍的!” 实际上,女人刚说完时,我是信的。 但当听到她强调,是三选一不是二选一后,我就明白了。 玩游戏,这就是个游戏,甭管怎么玩,都是死。 老话讲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你居然拿我们当猴耍,那也就别怪我当癞蛤蟆,咬不着你,我特么也得恶心恶心你! 说来好笑,这女人大概是没被这么骂过,当场就叫我给骂懵逼了,她愣在原地好几秒,才突然气急败坏起来。 “你……!” 噌的一声,她当即从怀里掏出了刀! 我露出一丝冷笑,缓缓闭上了眼。 我心里默念:奶奶,孙子不孝,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 万幸的是,决定找黑汉子他们拼命那天,我就把卡里剩余的钱,全给汇了回去。 八万块。 放在今天也许不多,但那年头,是足够奶奶养老的。 然而,我还是太嫩了。 我猜到了这女人的谎言,却猜不到她的凶残。 就在我坦然赴死的时候,噗嗤! 刀,并没扎在我身上。 我一睁眼,却见建新哥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紧接着,大片大片墨汁一样的东西,从那条黑线中,汹涌的流了出来。 “哥……” 我傻眼了。 虽然早就清楚是这样的结局,可等真正面对时,我才知道,这画面,竟是如此叫人肝胆欲裂。 当时,我的世界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变成了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 我看到建新哥捂着脖子,摔倒在地上。 长海叔挣扎着、哭号着,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至于那个女人,则缓缓舔了下刀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直到建新完全没了气息,我似才从无声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哎呀?” 忽然,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该死,我割喉咙干嘛?死的太快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 长海叔胸口处,突然出现了一节刀尖。 他身子一晃,低头看了看,就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当时我以为,长海叔是在忍着痛。 但后来我才知道,人在心脏被刺破后,感受到的并非是多么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尖燎的、有点凉的感觉。 过了一会,长海叔喘气逐渐费力,眼神也开始有些空洞,但他却忽然抬头呼唤我:“川子……” 这一刻,什么气什么恨,都没了。 我用尽全力爬到了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叔,我在叔,你说。” 长海叔用力攥了攥我:“川子,你可记着,不用想着报仇,你闹不过他们,你好好活……” 不知道他为啥这么说,我猜他此时很可能已经意识模糊,就顺着他的话说:“我知道,叔,我好好活。” “不、不……建新问了,他们说没你,这此没有你,你能活……” 噗的一下,长海叔呛出了好大一口血。 他断断续续道:“川子,我要死了,我得告诉你,我们老王家欠你们的,当年在……在K3上,是我跟我哥(建新的父亲)贪心,惹了不该惹的人,你爸妈是为救……救我才……” “川子,当时你……你妈已经有了,在莫斯科做的B超,是……是个…闺女……” “我们老王家,欠……欠你们三……三条命,你不用想着报、报……你好好……活……好……” 声音渐渐停了,长海叔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神采。 我握着他的手,傻了。 也说不清楚,当时在想些什么,总之就是傻了,完全傻了。 等我意识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被架着回到了板房里,捞尸大爷他们,正在将长海叔几人,一个个扔进盗洞里。 叫小灿的女人上来拍了怕我的脸:“你说你,我一刀送你上路多好,非要嘴臭!” “这我就得叫你尝尝活埋的滋味儿了……” 说着,她回头看向周伶:“小伶,我替你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周伶表情淡然,拿出烟盒朝着我晃了晃。 “还抽根不?” 犹豫了一下,我摇摇头说:“不了,伶姐,相识一场,你送我上路吧。” “行。” 周伶自己点了一根,完后叼着烟走到跟前。 她薅着我的衣服,一点点将我拖到盗洞旁,猛的就是一推。 失重感瞬间将人包裹。 紧接着砰的一声,又被散了架一样的剧痛所取代,连带着,脑子也开始模糊。 再之后,泥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我身上越来越重,很快就没了意识。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六章 魂归 你们相信魂魄的存在么? 或者说,你们相信,意识能够独立存在么? 对此,我原本也是模棱两可,但在那次之后,我信了。 而且我笃定,不是做梦。 因为做梦是会忘的,哪怕你醒来之后,记得再清楚,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变模糊。 那种经历就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感觉上非常真实,更在于,它能像平时的经历一样,完整收录到记忆中。 我觉得总有一天,这个概念,会得到一个科学的解释。 …… 醒来时,我还在盗洞里。 身体似乎变得很轻。 奇特的是,尽管墓室里很黑,可我没带头灯却依然能看得见。 搞不懂怎么回事,我下意识扭过头,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因为我面前还有个“我”。 不知道是不是泥土太多,挤的,“我”没被埋住,而是轱辘到了墓里,侧躺在那,像睡着了一样。 这时,恍惚的,我听到了狗叫。 似乎就在盗洞上头。 但当我想靠近了,仔细听一听时,却被一种力量,轻轻的推着,朝老太监墓室中走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走了几步,墓室中的样子就变了,花岗岩石条砌筑的墙壁,和大大小小的回填土堆都不见了,变成了飘飘扬扬的白雾。 我在白雾里走着,走了挺远,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扇门。 而就在我飘呼的,晃悠到门旁边时,那门“吱呀”一声,闪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吸力直接将我吸了进去。 我一屁股摔在地上,却不觉得疼。 等回头一看,顿时懵了。 门不见了。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雾气,但不再是白色,而是变成了昏黄色,天空也同样弥漫着昏黄色的稠云。 看着就跟刚刚刮过沙尘暴一样。 奇怪的是,面对这种陌生的环境,我心里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酸酸的、迷茫的滋味。 有点儿想哭,但又不至于真正哭出来。 渐渐地,雾气散开了一点,我发现周围出现了好多路,有的宽有的窄,有的弯有的直,路上还飘落着好多挂着火星的灰,就跟谁刚刚烧纸来着。 我屁股下也坐着一条路,歪歪扭扭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一股莫名的冲动出现在我脑子里,导致我不受控制的开始顺着路往前走。 忽然…… “川子!” 我一侧头,顿时兴奋,是建新! 除了他还有长海叔、长军叔、冯抄手和小平头。 他们排成一队,在离我不远的一条又宽又直的路上走着,前边还有俩人领路。 “哥!”我大叫,朝着他们招手。 我连忙往过跑,可不知怎的,无论我怎么走,却似乎始终都迈不到他们那条路上。 就这时,我余光瞟见,领头的两个人里,似乎朝有一个着我勾了勾手,然后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就飘到了几人身边。 不过依然没站到路上,是在路边。 而且建新哥他们几人的样子我都能看清,却唯独看不清领头那俩人。 建新哥道:“卧槽!不对啊!传差儿的跟我说没你啊,你咋跑这来了?” “嘿嘿!” 小平头一笑:“那要不一块堆儿走得了!” “走你大爷!” 建新翻手就给了他一个大比斗。 长海叔脸色不好:“川子,你咋来的,赶紧回去,再往前就到西砬子了,过了西砬子,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大概知道了我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但看到他们后,之前那种迷茫酸楚的滋味都不见了,就感觉特别高兴。 于是就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并说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回去也白搭,他们把我埋盗洞里了。 “别急!” 这时,一旁的冯爷忽然道:“你等一会!” 他一路小跑去到那两个领头的身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完后就又回来了。 “平川!身上有钱不?” 我摇摇头说没有了,我钱都给我奶奶了。 “不是!” 他急切道:“不是那种钱,你快找,翻,从身上翻,人家说你身上有,你肯定就有,你拿钱人家就能给你指路!” 虽然搞不懂,但看他们都是一脸焦急,我便开始翻找。 别说,当我掏到屁兜的时候,还真摸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在文化市场掏到的银铃铛。 冯爷脸上一喜,赶忙夺过去交到了那人手里。 而后那人朝着我身后一指,我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倒退着往回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眼瞅着离他们越来越远,就焦急的大声呼喊。 可我着急时,他们却不着急了,都站在原地,笑着朝我挥手道别。 建新哥还扯着嗓子喊:“川子,回去多给我烧点钱,烧几个媳妇,我还有好几十年阴寿呢!” “还有我还有我,也给我多烧点!” “烧你麻痹!”小平头又挨了建新哥一个大比斗。 当时我一直倒退着,而且越来越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就又充满了雾气,然后渐渐地,我就不是在倒退了,是往下落,一直落。 似乎落了很久,又似乎只落了一瞬间。 直到我扑通一下,落到了什么东西上,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次感觉到自己有意识的时候,我还闭着眼睛。 好像是躺在了床上。 很累,很饿,浑身都疼,手里头,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报纸糊的顶棚,很黄,一看就知道,不是当年糊的。 而看到这种顶棚我就知道,我不是在床上,我是在炕上。 “平川!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不由得一惊,挣扎着朝旁边看去。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一张熟悉的面庞被我认出。 郝润。 反应了几秒后,我顿时鼻子一酸。 “郝润,你也死了么?” 我当时就觉得,郝润是被九江龙给害了,我俩都在阴间。 “没死,平川!” 郝润一吸鼻子,眼泪涌了出来。 她攥紧我的手,带着哭腔说:“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活着呢!” “你不信你摸摸我,看是不是热乎的?” 当时我没摸。 因为进来个人。 看见这人的时候,我又感觉自己应该是死了。 这不郝润亲爹么? 就她家里,照片上那个。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七章 大手 为什么一见到这人,我就又感觉自己死了呢? 因为,年轻。 之前在郝润家见到的照片里,这人大概四十多岁,而那张照片看起来,像七十年代照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如果活着,怎么也得撂下六十往七十走了。 然而并没有。 当时我看见他,感觉没比照片上老太多,瞅着也就是五十多岁。 否则我也不至于,看见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我就觉得,这人是在郝润出生的时候就没了,那时他差不多刚好这个年纪,而现在,我跟郝润都到阴间了,这里就是她这位“亲爹”,在阴间的住处…… 不是我脑回路大条,也不是我多想去死。 实在是刚刚转醒,人还很懵。 再加上之前经历太过离奇,导致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直到几分钟后,我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才逐渐意识到: 我沈平川,真的还活着。 “嗯,没事儿了。” 这时,那人搭了搭我的脉,对郝润说:“就有点虚,先打俩鸡蛋水喝,然后缓上俩仨小时,再正经给他吃点东西。” 说完,这人便转身出了屋字。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我还活着,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呢? 别急,后面会告诉大家。 …… 喝了几口鸡蛋水后,我多少恢复了点气力,赶忙问:“郝润,是你们救的我么?” “嗯,是陈爷。” “陈爷?”我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刚才那人。 “对。” 郝润点点头说:“收着你的短信后,我赶紧告诉了陈爷,他就连夜出发……” “等会儿,你等会儿……”我打断她道:“啥玩意?我的短信?” “对啊?” “前天夜里,你给我发了求救短信,怎么你不记得了?” 说着,郝润翻出手机给我看。 就见屏幕上确实显示着一条我的短信: 庙镇峪口村,西北山谷。 板房盗洞,速救! 短信时间是九号晚上九点。 而我们出事,是大概凌晨一点左右。 也就是说,我被扔进盗洞将近一天后,有人用我的号码通知了郝润。 看着那两行字,我一时百感交集。 我已经完全清醒,怎么还能猜不到,是谁替我发了这条短信…… 我笑了。 笑着笑着,视线便渐渐模糊。 我心道:居然会放我一马,胆子可真大啊…… 说这话,有的小伙伴也许不太明白。 实际上和长海叔他们相比,我才是必死的那个。 不在于我有没有反水,而在于,我掺和到了郝建民的事儿里。 铜尊那玩意,谁碰谁死。 无论我知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只要扯上哪怕一丁点儿的关系,结局就注定了。 所以打从九江龙对我提起郝润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没活路了。 这也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求她的原因。 求了也是白求。 她同意,九江龙也不可能同意,她要敢硬着头皮放我,搞不好,连她都得被扔进盗洞里。 可没想到,她却还是偷偷地干了…… 是因为我曾带人,从黄波手里救下她么?还是当初她回到二层,我曾拼命护着她?亦或者是…… 想不通为什么,我只知道,我欠她的。 “平川?平川?” “昂……?” 郝润关心道:“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啊,没有…”我侧过头,往枕头上蹭了下,然后笑着说我这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对了,那啥……嗯,有你父母的消息没?” 听到这话,郝润神色一黯,渐渐红了眼眶,而后她一边抹泪,一边说出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郝建民夫妇出事的第三天,也就是我们下水那天。 中午的时候,陈爷找到了郝润,并带来了她父母的噩耗。 但当得知,郝润一连几次都没能打通我的电话,最后是别人替我接的,他便果断带着郝润转移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五里镇。 距离庙镇不远,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公里。 不过这个镇现在已经没有了,07年青州对全市行政区域从新进行了规划,撤销了五里镇,将原来五里镇的行政区域,都划归到了王府街道管辖。 由于联系不上我,当时陈爷便将郝润安置在五里镇,独自转回济南,去追查郝建民夫妇的事儿。 但实际上,那时候,九江龙等人已经从济南来了青州。 可以说,他们完全是擦肩而过。 追查了一天没有结果,陈爷只带回了郝润父母的骨灰,紧接着晚上郝润就收到了我的短信。 听郝润说完后,我仔细想了下,便问她对她父母的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报警来着……”郝润吸了吸鼻子说。 “但是陈爷不让,他说江湖事江湖了,我父母都曾经是他的徒弟,他们的仇,他会处理。” 我顿时一惊。 姓陈,郝润父母还都曾是他的徒弟? 我猛然间想起冯抄手说过的话:南北派中,若说有谁是叫我打心眼里佩服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转瞬间,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形象,便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 虽然仍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金盆洗手我是懂得,但凡有资格用那金盆的,无一不是德高望重的业界大手! 不过我懂是我懂,郝润肯定不懂,于是我便问道:“那你就这么同意了?” “不同意能咋办?” 郝润露出一丝苦笑:“陈爷说一旦查出我父母的身份还有那件东西,说不定我都得被抓起来,我这几天也上网查了,他没骗我。” 我点点头,说他确实没骗你。 “诶?” “不对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过,这人是你干姥爷么?那你怎么还左一个陈爷又一个陈爷的?你为啥不叫他姥爷啊?” 听我这么一问,郝润忽然伸长脖子,朝门外看了看,完后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我是叫他姥爷来着,但是他不让,他让我叫她什么陈师傅,后来我是听那个姓丰的老头叫他陈爷,我才跟着这么称呼他的。” “姓丰的老头儿?丰自横?” 郝润一愣,问我丰自横是谁,我说就是丰晓梅她爷爷。 “啊对对,那就是他!” “还有我跟你说,我感觉这老头很怪,神神叨叨的,尤其昨天晚上,他拿一把筷子,坐在那屋来来回回的摆弄,还点着香,也不知道在干啥。” 我干咽了口唾沫,心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那很有可能是你的“亲爹”啊……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八章 烧纸 知晓了陈爷的真实身份后,我一直都很想再见到他。 不为别的,就打算郑重的跟他说声谢谢。 当然了,幻想自然也是有的,但我心里清楚,没可能。 因为他洗过手了。 江湖规矩,水清手净,他的名他的号,都要随着那盆水烟消云散。 重出江湖不是不可以,可那需要极大的魄力。 因为跟随那盆水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往日里的辈分,也就是说,如果他再下斗,甭管他以前多牛逼,一旦碰上正统的北派南派,都要矮上一头。 这和他给郝建民夫妇报仇并不冲突,所以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不料,打从那天见过一面后,连续几天老头都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直不照杠…… 于是身体恢复之后,我便决定先去干该干的事儿——烧纸。 建新哥走了,我不能不去祭奠。 至于长海叔和长军叔,冯抄手跟小平头,也一起吧。 毕竟人都死了,还在乎那么多是非对错干嘛? 但如果你问我恨不恨? 恨! 我当然恨! 尤其长海叔。 不是恨他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而是恨他贪心不足,恨他不知悔改,恨他害死了建新! 可恨又能怎么样? 再恨,建新也回不来了。 唉,都算了吧…… 二十几年前,元宝、纸钱以及各类纸扎之类的东西并不贵,可架不住我要的多…… 当时从新买了手机补办完电话卡后,我手里总共就剩两千七百多块钱,是照着一千块钱花的,因为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具体都该烧啥,反正纸扎铺里有的,除了纸牛我全没放过,因为纸牛是给女人用的。 这么一来东西就多了,再加上建新哥还叫我给他多烧几个媳妇,纸扎铺的小三轮车就完全不顶用了,最后是从镇上叫了辆五十铃小箱货才装下。 纸扎铺老板说他这辈子没见过买这么多的,估计是怕出事儿,一个劲叮嘱我要做好防火,我满口答应后,他还不放心,又问我去哪烧,不远的话他可以帮忙。 是啊,去哪烧呢? 盗墓贼就是这样,藏头露尾,见不得光。 哪怕五里镇距离庙镇只有二十几公里,我却不敢回山谷去祭奠。 怕被人发现。 也怕九江龙杀个回马枪。 我一琢磨,有人帮忙也好,不然万一着大发了,出事儿了就麻烦了。 于是我就让纸扎铺老板给我找个十字路口,我说在十字路口烧就行。 当时他带我去了镇子东头,就现在王府迎宾大道那个口,不过那会还没有王府大道,只是两条小路交叉的一个小路口。 往下卸纸扎时,郝润来电话了,问我天黑了怎么还没回去。 听我说是跑出来烧纸后,她便问我在什么地方,她说建新哥救过她,于情于理,她也该来送一程。 我挺感动的,就叫她来了。 东西多,一时半会烧不完。 我一边烧一边落泪,郝润看着看着,就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概快八点的时候,路口来了个青年,这人也是来烧纸的。 一开始我没在意,烧纸而已,谁家还没个过世的亲戚朋友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个人,有点问题! 首先他拿的纸不多,就一抱,满打满算也就够烧五分钟的,但他磨磨唧唧,居然烧了快二十分钟都没完事儿。 其次,我觉得这人似乎有功夫。 因为这二十来分钟里,我几次看他,他都是保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就好像没动过一样。 丰自横说过,练功先站三年桩。 桩功达标之后,人无论行走坐卧,都会自然而然的展现出一种站如松、坐如钟的姿态。 这人半蹲着将近二十分钟,居然一动不动,那他百分百练过桩功,而且时候肯定还不短! 回头看了一眼没烧的纸扎,还剩好多,不过建新哥心心念念的媳妇都烧了。 于是我掏出一百块钱交给纸扎铺老板,跟他说有事儿要先回去,拜托他留下来替我烧完,然后便招呼郝润走人。 郝润还跟那哭呢。 一脸茫然的问我为啥,顾不上跟她解释,我薅起她就往回走。 不料,走了大概几百米远,回头一看,那人居然还在哪蹲着烧纸。 我一愣。 难道,我想多了? 不敢大意,我所幸直接回到了住处。 说来也巧,还不等进院,离老远我便看见灯亮这,便猜测有可能是陈爷回来了。 一进屋,发现他果然在,而且丰自横也在。 我酝酿了一下,便走上前,高抱拳,恭恭敬敬说:“荒山无道,缺鞋没帽,小土工沈平川,见过陈爷。” 说这话的时候我真有点冒汗。 荒山无道,是指自己没有师承,缺鞋没帽,是说自己技术不好。 这都是一些同行见面时谦虚的切口。 但我完全不是在谦虚,我说的是事实。 可没办法,除了这句之外,我没想到更合适的说法,我总不能说:野路子沈平川,见过陈爷吧? 那也太丢人了点。 再说我勉勉强强,也算有那么一丢丢技术,出来混,身份是自己给的,就这么地吧! 本以为陈爷会一抬眼皮,点点头随便恩一声,没想到,他却理了理衣襟,同样起身抱拳,郑重沉稳的说了句: “老朽,陈鹤山。”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嗯,这名字,一听就是个高手! 待他坐下,我又跟丰自横抱了抱拳。 不知道怎么回事,丰自横神色略显复杂,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便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正打算跟陈爷表达谢意,他却指指凳子,叫我坐下。 这我哪敢坐? 虽然人家退出江湖了,但那也是大手,不是我这种野路子小喽啰能平起平坐的。 看我态度坚决,陈爷便也不再强求。 完后他对丰自横道:“丰兄,既然小沈和郝润都回来了,把你打听到的消息在跟他俩说说吧……”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十九章 消息 丰自横正襟危坐,对着陈爷点了点头,而后转向我和郝润说: “蒋明远,倒斗行里绰号九江龙,郝润,你父母就是被他所害,至于小沈,黑你们的,也是这群人。” 听到这话,我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 我的确算是被黑了,但“我们”不算,我们是属于黑吃黑,被反黑了。 这种事儿如果传到同行耳朵里,就一句话。 技不如人,活该! 接下来丰自横讲了十多分钟,我和郝润对蒋明远的来历,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说起来,这人也称得上传奇二字。 他早年过得不好,亲妈早逝,亲爹没过多久再娶,此后十来年,姐弟俩就是吃苦受气,挨打挨骂。 不过毕竟是个男孩,受不了后妈欺辱,大概十三四岁左右,他就跑出了家,成了社会氓流。 树挪死,人挪活。 蒋明远为人聪明,胆大心细,很快就被一群捞偏门的人看上了。 那时候捞偏门的定义和现在不同,专指骗术。 即暗八门中的蜂、麻、燕、雀这四种。 蜂指的是多人协作,团伙做局,这类人大多演技高明,套路深厚,一般专对达官显贵出手。 麻指的是单枪匹马行骗,能干大户人家就干大户人家,干不了的话普通人他也骗(还有一说,麻门是指用药骗人)。 燕就是燕子,靠美色骗人,不过不仅仅是女骗男,男骗女也是有的。 六十年代的时候,燕子传入了南棒,在南棒那头,燕子专指男性,女的叫花蛇。 雀门就比较狠了。 按老规矩,蜂麻燕都是不杀人的,而雀门却常常谋财害命,杀人灭口。 所以雀门也叫“缺门”,因为太缺德了。 而蒋明远最开始混的就是“蜂门”。 这也是郝建民会上当的原因。 不仅仅是对方演技好,骗术高,更在于他不算是盗墓行里的人。 否则真碰上职业盗墓贼,就算郝建民十几年不下斗,也不至于闻不见对方身上的“土味”。 这里说的土味,并非是指土腥味。 是专指盗墓贼身上那种气息。 怎么形容呢,打个比方说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垒砖抹灰干工地,一个钻山入地去刨坟,两兄弟干一夏天,都晒的皮肤黝黑,然后并排走过来,你就会发现,尽管都很黑,看起来却不一样,其中一个,似乎连身边的空气都黑不溜秋的。 那种黑不溜秋的感觉,就是我说的土味。 普通人不明白,只会觉得奇怪,但碰上见多识广的,隔一百米他就能知道,这人是个倒斗的。 蒋明远跟着蜂门那些年,流窜于闽、粤、川、黔地区,渐渐结识了一些奇人异事。 类似辫子老头那群人,就是他做骗子的时候,一点点吸纳到身边的。 完后他回了九江,想报复后妈,不料后妈早都得肺癌死了,老爹不着调,把他姐姐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 这个糟老头子,就是周伶的父亲。 蒋明远想救姐姐出苦海,可没招,那时周伶和弟弟都已经十多岁了,老爹虽然老,却对他们还凑合,以至于他姐姐撇不下孩子,就说啥都不跟他走。 没办法,他就只能多给拿钱,希望让姐姐和两个外甥日子过好点。 可没想到,这个老姐夫有了钱就出去吃喝嫖赌,还沾上了面,最后欠下高利贷,一时半会又联系不上这个四处漂泊的小舅子,就只能卖房卖妻,卖儿卖女。 等蒋明远回来时,姐姐已在快餐店里干了四五年(什么快餐大家都懂吧),已是脏病缠身、奄奄一息,唯一的嘱托,就是把两姐弟找回来。 本以为手到擒来,但不想,这次他碰上了茬子。 当时周伶在赣南支锅钟的手里,不单在,还成了打金尖。 周伶从十四岁开始,一共被卖了四次。 终于在十七岁时,抱上了支锅钟这条大腿,并逐渐学了一身的本事。 为什么,因为她要赚钱找弟弟。 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愿放我一马的原因,或许在我身上,她看到了她弟弟的影子。 那么支锅钟何许人也? 三个字:很牛批。 就我听过的,赣南地区佛岭汉墓、石埠汉墓、南康龙回汉墓、宁都莲湖汉墓,这些大坑,应该都是他干的(要不是他死了,这我说出来都犯忌讳)。 甚至就连马王堆,这老登都去掺和过。 这是什么概念呢? 马王堆出来的时候,南北派大手云集,尽管都是无功而返,但那次敢去露脸的,就可以单划出一档来,我称之为马王堆级别。 这份履历,连姚师爷都没有。 因为姚师爷当时只有十岁,还跟宁城的山沟里头放羊呢…… 蒋明远想救周伶,就必须得解决支锅钟。 然而支锅钟当时钱早都挣够了,没啥大事儿的话,缩在赣南根本不出来,所以即便蒋明远身边奇人异士不少,也拿支锅钟没办法。 于是乎,他开始做局了。 他先用他蜂门的手段,各种坑盗墓贼,然后再冒充卖米郎,出手给古董商,整整五年时间,塑造出了“九江龙”这么一号神秘的大支锅。 他动手是在前年夏天,放风给支锅钟,说浔阳古城水下部分出了大坑,九江龙折里头了。 这么一来,支锅钟就坐不住了,再有周伶作为内应,这道杀局堪称天衣无缝。 据说那次的“大坑”甚至惊动了叔叔。 只是还没来得及调查,大灾降临,九江地区泽国一片,待到灾难过去,就已是无从着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知道你们感觉怎么样,反正我当时听了,就感觉这人挺牛批的。 但关于这人的去向,不是好消息。 丰自横说,根据他多方打听,目前蒋明远已经跑国外去了,只知道是北边,至于是外蒙还是再往北,还没有具体的消息。 这倒不难理解,毕竟带着铜尊那个大杀器,他要不跑,那他指定是不想混了。 话说到这,屋里便陷入了寂静。 直到听见啪嗒一声,我侧头一看,发现郝润已是泪流满面。 唉。 没招啊。 如果换了我是蒋明远,我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世界那么大,陈爷他就算再厉害,怕也是有心无力…… 看郝润落泪,我心里也不好受,就想拍拍她肩膀安慰一下。 但手伸到一半,我立即又缩了回来。 同时我便在心里暗骂道:当着“亲爹”的面去碰她闺女,沈平川,我看你才是不想混了…… 半晌过后。 陈爷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丰兄,我跟郝润谈谈,劳烦你,把我的意思跟小沈说说。”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章 问话 院子里,半轮明月高挂天顶,丰自横负手而立,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我心里有点没底。 感觉陈爷让他转达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咬了咬牙,便道:“丰爷,陈爷到底叫你跟我说啥啊?” 丰自横皱了皱眉,忽的长叹口气。 “有烟么?” 我立即掏出烟给他点上,完后竖起耳朵听着。 不料他一开口,直接把我给搞懵了。 “小沈,你觉得我怎么样?” “……” 我想了想,小声问:“丰爷,什么你怎么样?啥意思?” “就是你感觉我这人怎么样。” 虽然搞不懂,但他既然问,那我就说呗! 可考虑到他脾气比较暴躁,我决定先保守一点:“丰爷,我感觉你为人光明磊落、言出必行、智勇双全、重情重义、高瞻远瞩、胸怀宽广……嗯,实乃男人之楷模,丈夫之标杆,而且你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看起来简直帅呆了……” “咳,丰爷,你……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丰自横瞪着我,满脸黑线:“没让你拍马屁,给我照实了说!” 我心说这我当然知道! 损人挑毛病谁不会,关键我这不是怕把你整急眼么? 盘算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得搂着点,便说:“丰爷,我感觉吧,你这人平时有点傲……” 丰自横不置可否,缓缓嘬口烟问:“那你觉着,能叫我这么傲的人都自愧不如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愣,指向屋里:“陈爷?” 他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陈师傅原本不是倒斗行里的人,是我们武行的人,他家室很好,不愁吃穿,那个蒋明远是为救外甥倒斗,你是为财而倒斗,那你知道,陈师傅,是为了什么倒斗么?”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没等我问,他便继续说:“当年,饿死很多人,他为救父老乡亲,散尽家财也不够,最后逼于无奈,才污了这一身清名。” 说到此处,丰自横深深吸了口气,摇着头叹道:“顶天立地啊……” “后来他急流勇退,没去坐那位置,更是万般人所不能及。” “我丰自横这辈子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但唯独没轻看过你们倒斗的,就是因为陈师傅。” 话到最后,丰自横眼圈都红了。 不过大概率是我年轻,没从他们那个年代过过,以至于,我虽然觉得这事儿很叫人敬佩,但一时半会的,却并没有特别感动…… 关键他说了半天,却始终没说陈爷要他转达什么。 这就搞得我有点着急。 一阵抓耳挠腮,我便想再问,不料他开口比我快:“小沈,你这次大难不死,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 说实话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就说看看呗,看看再说。 “嗯…”丰自横略微点头,忽然扭头直视我:“还打不打算倒斗?” 我愣住了。 一股强烈的预感,从心中缓缓凝聚。 难道……难道…… 丰自横似猜到了我的想法,十分郑重的说:“陈师傅,有意重出江湖,想问你愿不愿意跟他……” 是的。 陈鹤山,就是我的师父,我的把头。 当时我人都傻了。 我真是不敢相信,这几天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美事儿,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我这才明白,难怪之前进屋时,丰自横会是那副表情。 因为过了今晚,他这辈子最敬佩的、已经上岸多年的人,就要再一次下水了…… 前面说过,这需要极大的魄力。 举个例子,《亮剑》都看过吧? 站岗小兵叫老李一声营长,老李都得蒙圈一下,那要是直接叫老李去站岗,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样?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蒋明远。 他要是不跑,把头真犯不上这么干。 然而,就在我浑身酥酥麻麻,感觉如登仙境的时候,丰自横却又给我浇了盆凉水。 “一会陈师傅和郝润谈完你就进去,能不能要你,还得看你的表现。” ? 表现? …… 十分钟后,见郝润红着眼走出来,我便胆战心惊的进了屋。 “陈爷,我、我来了。” “嗯…”他点点头,指了指凳子“坐”。 我还是推脱,说站着就行,但他这次却不容我拒绝:“让你坐你就坐!” 我挠了挠头,麻溜过去坐下。 完后他便盯着我看,看了足有一分多钟,把我看得汗都下来了。 “你想不想报仇?” 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哆嗦。 随后我干咽了下唾沫,点点头,就说想。 “真想么?” 他目光灼灼,盯得人浑身发瘆。 我怔了怔,嘴唇紧紧绷起,硬着头皮再次点头说了声想。 说出来不怕大伙瞧不起。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了答案。 报仇自然是想的,建新哥的仇,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如果蒋明远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掏出刀上去拼命,但那时,我还不知道把头的计划,就觉得如果说让我不顾一切,跑到国外去满世界的找他们,那我真办不到。 人,都是自私的…… 我想拜把头为师,最大的动力,其实还是地底下那些金银财宝。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不想承认罢了。 后来才知道,自以为没露出马脚的我,实际上早被把头看了个通透。 可也正是这一点,我才算真正入了他的眼。 因为他要的是有脑子的人,而不是总想着报仇的愣头青,再就是,他要有胆色的人,他说过,在他所有徒弟里,我是唯一一个敢看着他的眼睛,对他撒谎的人。 于是我第二次说好后,把头便很是满意的笑了。 接着他简单问了下我的“履历”,完后点点头对我说:“平川,按规矩,拜师要纳礼,我不要你送礼,你办两件事儿,办好了,你就是我陈鹤山的弟子。”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一章 过关 盗墓行里看身份,一是履历,二是来历。 即这人都下过什么坑,能干什么活,以及这人是什么辈分,入行的师父是谁。 所以严格来说,我那时并不清楚把头的身份。 我只知道他很厉害,但具体的了解,却还只局限于丰自横说的那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他的话后,我心里头莫名的就泛起了一阵激动,似乎能成为他的弟子,不仅仅可以学到本事,赚到大钱,更是种莫大的荣耀。 于是我立即挺起胸脯道:“把头,您请说。” 这里我动了点小聪明,就是厚着脸皮,直接称呼他把头,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有纠正,我心里便不禁一喜,但不料,接下来他的话,却直接把我问蒙了。 “平川,知不知道,郝润跟我什么关系?” “……” 我顿时语塞。 万没想到他竟开口问我这个。 唉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觉得惭愧,因为当时我的想法是:作为郝润的“亲爹”,难不成,他是要让我以后离郝润远点? 琢磨了一下,我点头道:“知道,郝润说过,您是他母亲的干爹,是,是她的……” “呵呵,干爹么?这倒不假,不过……”他笑了笑,从口袋里翻出张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发现是张合影。 这张合影和郝润家里那张,明显是同一时间地点照的,其中一人是把头,另一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起来,跟他竟有七八分相似。 更关键的是,和把头比起来,这个人的眉眼长相,跟郝润更像! “这是……” “我儿子,陈景。” 呼啦一下,我全明白了! 原来不是亲爹,是亲爷爷! 我顿觉羞愧无比,连连在心里骂自己下流。 我居然也不琢磨琢磨,能让丰自横这么佩服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老不尊,搞自己徒弟? “那他现在?” “没了。” 把头神情淡漠:“那次我不在,他们自己搞一个点子,塌井了,后来招子发现自己有了,小黑他们跟陈景是把兄弟,都愿照顾招子,最后三人抽签,是小黑抽到了……” 话一顿,把头抬了抬眼皮,嘴角一笑:“你小子,之前想歪了吧?” “没有啊!” 我一脸茫然:“把头您说啥?什么想歪了……哦对,您具体要我办什么事儿?” 开玩笑,这我怎么可能承认?打死我都是不会承认的! 好在把头并未纠结这个,他道:“此事你知道就行了,暂时不能告诉郝润,另外关于她,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 “什……什么想法?” 把头轻叹口气:“招子跟小黑这些年的存款存货,全没了,就剩那处房子,但如果处理掉,再加上招子给郝润留的二百万,也够花了,所以我本打算让她拿着钱,跟丰自横去荣成,只是……她不想去……” “那您的意思是?” 把头摇了摇头:“我的孙女,我当然想留在身边,但这一行你现在也算领教了,她,太弱。” 听见这话,我也是一阵沉默。 盗墓不是儿戏。 墓里头危险莫测,墓上边刀光剑影。 郝润这么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跟着我们,确实是太危险了…… 第二天。 早饭后,把头和丰自横正在院子里喝茶,我拽着郝润来到他们面前,连连给她使眼色。 对于郝润,把头态度很明确,跟着也可以,但得过关,过不去,那就啥也别说,老老实实跟丰自横去葛门。 至于是什么关,把头没说,他只要我跟郝润讲清楚我们干的究竟是什么,有可能碰上什么未知的情况,然后转达他的意思,如果郝润还愿意,那我站边上瞅着,别说话就行了。 郝润看了看我,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原本没这安排,我给她现加的。 虽然从小没有父母,但我有爷爷奶奶,所以我明白,尽管把头表面上不言不语,但亲孙女就在眼前,他却忍着不去相认,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所以甭管成与不成,郝润都该给他跪一跪,磕个头。 一开始郝润自然不乐意。 于是我就忽悠她说这都是江湖规矩,陈鹤山是江湖前辈,愿意给他下跪磕头的人,能从青州排到济南去,你表现的诚恳一点,万一过关不成,没准还能再争取一次机会。 看我言之凿凿,郝润也就信了…… 果然。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跪下的刹那,把头手便不自觉一抖,滚烫的茶水都洒出来了。 紧接着,咚的一下,郝润叩了个响头。 她声音微微颤抖:“陈爷,我知道你们是去盗……是去倒斗,我不怕,平川和小梅姐都说,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想报仇,想跟着您学本事,求求您,收下我吧!” 话落,郝润再度叩了一个响头。 把头连忙把脸侧向了一边,抬起手不知道干了什么。 半分钟后,他深吸口气道:“过关的事儿,平川跟你说了吧?” 郝润点点头,说她准备好了,请陈爷吩咐。 把头一手抓起三个茶杯,站起身到:“那就跟我来吧……” 看清把头的方向,我当场就是一惊! 把头去的地方居然是……厕所。 难不成他要? 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猜对了。 就见把头来到厕所,推开上头的盖板,完后手一扬,三个茶杯直接扔了进去。 当时已经五月中旬,山东这边气温已经很热,旱厕里的状态,跟刚做好的黄豆酱一样,又黏又稠。 而那三个杯子,就像落进了沼泽,转眼就不见了。 “捞出来!” 把头神色冷冽,直接朝着茅坑一指。 郝润当场懵了。 她看看把头,看看茅坑,又看看我,一时间显得无助极了。 “怎么?受不了?” “呵!”把头一脸嘲讽:“这就受不了了?” “当年在宣城干一个春秋坑,十三具殉葬棺椁,全灌满了烂泥,那可比粪坑恶心多了,但你妈金招子,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就翻干净了……” “哎,行啦~” 把头拍了拍郝润的肩膀:“行啦小姑娘,你听我的,跟丰兄去荣成吧!” 说完把头便直接走出了厕所。 我一咬牙,连忙追出去。 “把头,不……不能换一个么?” “郝润咋说也是个姑娘,跳茅坑不是难为她么?” “再说、再说下斗有我就够了啊!” “后勤、卖米、放风……能干的活不是多了么,实在不行……” 就这时,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叫,突然从厕所中传了出来! “不!我不去!” “我妈行,我也行!” …… 说实话,这活我都没干过,老太监是干尸,除了有点异味,挺干净的,至于红衣新娘的井椁,当时我全程蹲外头烧纸,压根没参与! 三分钟后。 郝润出了厕所。 样子自然是狼狈至极,但由于比较恶心,就不做形容了,留给大家自行脑补吧…… 然而我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没成想,却才只是第一关。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二章 找墓 当时郝润也是急眼了,掐着三只茶杯就拍到了桌子上,生化武器溅的到处都是。 得亏我躲得快,不然指定崩我一脸。 她强忍着作呕问:“陈爷,可以了么?” 我赶忙跑屋里去打水,但端着水盆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来了个熟人——丰晓梅。 就见把头朝丰晓梅指了指:“去,上去揍她。” “十分钟,能把她扑到,算你过关!” 这话一说出来,郝润还好,只是有点犹豫,但丰晓梅脸都白了! 她立即跑到丰自横身边:“爷爷,不、不能先给她洗洗么?” 丰自横也有些腻歪,正要说话。 却见郝润一攥拳头,大声说:“小梅姐,对不起了,你不用客气!” …… 那天上午。 郝润冲上去,一个照面就叫丰晓梅踢飞了,飞出去两米多远,还是脸着地。 而后连续被踢飞几次,郝润摔的人都打晃了,正要再往前上时,身子一软,当场昏了过去。 我感觉这就行了。 毕竟郝润怎么可能打的过丰晓梅?敢往上上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把头夺过我手里那盆水,直接就把她给泼醒了。 又被踹倒几次后,郝润就完全站不起来了,只能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朝丰晓梅那头爬。 到最后,把头还是心软了,说算她过了。 而后他扔给我一把铲子。 他告诉我,接下来一个多月他有事要办,五里镇范围内有个能干的点子,在他回来之前,我和郝润要办妥,这就是他要我办的第二件事,同时,也是郝润的第三关。 我点点头,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便问:“把头,什么样的点子,具体在哪?” 不料,把头竟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干瞪眼。 …… 墓怎么找? 不知道。 别看我那时已经下过亲王级别的大坑,还在文化市场学习了两三个月。 但对墓葬风水,基本上还是一窍不通的状态。 诸如《葬经》、《撼龙经》、《葬法倒仗》、《催官》、《人子须知》、《水龙经》、《地理五诀》等历朝历代的风水要著,这些我当时全看了,结果根本就看不懂。 这个东西,想学会必须要有师父带你,至于自学成才,呵呵,吹牛逼! 别不信。 就拿《撼龙经》来说,里边有一句话:高山须认星峰起,平地行龙有别名。 这书、这话,肯定不少人都看过。 那我问你,星峰是个什么东西? 基本没几个人能说的出来,因为具体概念,书里边压根没写。 即使说得出来,答案大概也是这样的:星峰是龙脉运行过程中,气脉在某个位置所形成的,具有不同形状和特征的山峰,是判断一个区域风水好坏最重要的依据。 这个答案没错,但大家看了,对星峰的印象基本还是模糊的。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因为没有师父带你进山,上应天星、下推地脉的实地讲解,你就是看一辈子书,也理解不了星峰到底是什么。 这玩意儿,靠说是说不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能自学成才,还必须要有师父带,第一代把头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问题最开始,还是冯抄手给我解释的。 其实很简单,风水师。 别误会哈,不是说风水师转行做盗墓贼。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古代风水师找穴位,不像大家想那么简单,真正的好穴位,一个专业风水师一辈子,也就是能点出那么几个而已。 一方面是要进山顺着脉走,另一方面是要看主人家的八字扛不扛的住。 好不容易,点到一个,一看,千八百年前就有主了…… 职业风水师不会动这歪心思。 一方面是损阴德,一方面是风险高,还有一方面,是现代值钱的大部分陪葬品,古代并不怎么值钱。 古代金银才是硬通货,而只要穴位点到,事主家给的金子,绝对比墓里能出的要多的多。 风水师不动,谁来动呢? 大家回忆一下,看港台僵尸鬼片,那些道长身边是不是都得跟一两个小徒弟? 没错,这个小徒弟,就是第一代把头。 但准确的说,是第一代专业卖点的眼把头,因为他们自己也不干,而且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实在缺钱了,才大着胆子跑出去卖点。 可古代盗墓贼多是官盗,民盗远没有现在这么普遍,所以很多时候,卖点也特么的不好卖。 那怎么办? 找可靠的人,让他组队去干,事后再给自己返点,而这个可靠的人,才可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初代把头。 他们干来干去,一点点的,也就逐渐入门了。 抱歉哈,解释的可能有点多。 说回我们。 那段时间,我真是一摸两瞪眼,感觉把头对郝润不是最狠的,对我才狠。 我现在连探针都没有,就一把铲子,五里镇再小他也是个镇啊! 这叫我上哪找去? 但没有头绪也不能放弃,闲着也是闲着,博古通墓法! 一个多星期后。 这天,我正窝在炕上看书,郝润撩帘走了进来,她之前被揍的不轻,还没彻底恢复。 “平川,有头绪不?” 我点点头:“嗯,有点吧。” 其实我特么一点没有! 但当着郝润的面,说没有等于说自己不行。 我是男人,我必须得行! 不过长时间看书,我也有点脑仁疼,郝润一搭话,我所幸合上书本,点根烟冒了起来,打算看会美女缓解缓解。 郝润是真俊啊…… 大眼睛、高鼻梁、白皮肤,双胞胎还鼓鼓的,正儿八经的山东大妞儿,看着看着,我就看呆了,就把她给看不好意思了。 “你老看人家干什么……”她扭捏道。 我脸不红气不喘,随口便说:“没有,我没有在看你,我是在发呆、犯愁。” 她一愣:“不是有头绪了么?” “有是有,但这不是还得深入研究么?这个最费脑子了,搞的我脑子蒙蒙的……” 郝润皱了皱眉,点点头不疑有他。 忽的,她似想起来了什么,便说:“对了平川,刚刚我在外头晒太阳,听一个老奶奶给孙子讲故事,挺有意思的,要不讲给你听听,帮你换换脑子呗?”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三章 觉悟 郝润讲的,是衡王仪宾的故事。 说明朝第五代衡王有三个女儿,前两个女儿出嫁后没两年,女婿就都病死,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于是到了第三个女儿,衡王就想着,一定给找个体格健壮活的长的。 可那些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要么纵情声色,早早掏空了身体,要么子曰诗云,手无缚鸡之力。 衡王爷看了一圈。 他娘的,啥也不是! 可不料这么一拖,硬是把闺女拖成了二十几岁的老姑娘。 衡王急了,干脆不看出身,只看体格,并在王府摆下流水席,规定青州年轻健壮的未婚男子都来吃席,他闺女看上哪个就选哪个。 为什么要吃席? 看饭量。 古人健康意识朴素,就感觉身体好的人,饭量必然会比较大。 可没想到,大家都知道这是王爷选婿,任谁进去也不可能胡吃海塞,都搂着,以至于宴席摆了几天,王爷一个都没看上。 这么一搞,老百姓就有话儿了。 你衡王爷的闺女也就是个郡主,又特么不是公主,都二十好几了,要啥自行车?差不多得了呗! 恰巧这天,景塘村有个叫吴仪宾的小伙子进城卖柴,经过王府时,一群落选的人想恶心一下衡王,就说王爷发善心,怂恿小伙子进去混饭吃(这里老奶奶说错,仪宾不可能是小伙子的本名,而是明代亲王、郡王女婿的统称,到了清朝,就改成了额驸)。 小伙子憨厚老实,不疑有他,直接进了王府。 可没成想进去一看,哪哪都座满了人,只有主位那张虎皮座上空着,他也没多想,所幸就坐到上边,完后甩开腮帮子一通猛炫。 郡主从小知书达理,哪见过这个,当场就看呆了,完后王妃一问,郡主脸一红,立即跑开了。 王爷当场拍板,就他了! 而当通知小伙子他被郡主看上了,要进王府当女婿时,小伙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说他家里还有老娘需要照顾,不能撇下老娘一个人在家。 王爷一看,还是根孝顺鸟,更满意了。 因此他便顺了小伙子的意,让女儿嫁到他家,并派人修青石官道,方便女儿回娘家省亲。 而那条青石路,则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实际上,这故事郝润不讲我也知道,之前泡图书的时候,我在《张氏家乘》、《衡王府史话》等古书中都见过类似记载。 版本很多。 什么抛绣球、天花免疫之类的,内容大差不差。 不过话说回来,听郝润讲完后,我倒还真有了点想法。 因为之前看书,都是直接提到景塘村,却并没说什么什么镇,既然老奶奶讲的这么仔细,那这个景塘村,有没有可能就在五里镇呢? 如果在,我觉得仪宾和郡主的合葬墓,或许够得上把头所说的“能干的点子”。 于是我连忙下地蹬上鞋问:“郝润,你说的这个老奶奶,还在不在外头?” 郝润朝窗外一瞅:“在呢,就那个。” 我立即往出跑,但刚一撩开门帘,我又停住了,我转了转眼珠,便扭头望向了郝润。 …… 老奶奶溜孙子,我溜郝润,直接让她去打听。 一方面她是女孩子,又是本地人,讲山东话不容易引起注意,另一方面,我寻思着,也得给她找点事而干。 别看郝润当时已经掏了粪坑,过了考验,但我知道,对于她爸妈的事,她还根本没有走出来。 以至于那段时间里,郝润就跟个小老太婆似的,没事儿就坐门口晒太阳。 晒着晒着,就会开始抹眼泪。 开始我还安慰来着。 结果无次一例外,我一安慰她就爆发了,就从掉眼泪变成了嚎啕大哭,而且哭着哭着,就会扑到我怀里。 一来二去,搞得我都做梦了。 我梦到了建新,他跟我说,现在就是我出击的好时候,用不了三天就能拿下,就能上炕! 开玩笑,我又不是他。 要那样干,我岂不是禽兽不如了么? 所以我坚决不能干。 要干,也得等郝润彻底走出来,然后依靠我的人格魅力,光明正大带她上炕! 唉 现在想想,真是特么的不开窍…… 一番嘱咐过后,郝润记下我说的要点,便酝酿一番出了门。 打听消息并非是只打听个位置。 否则也用不着郝润,我出去随便找个人问路就行了。 盗墓行里,素来讲究望闻问切。 望就是观察,高手看星象地势、云雾脉气,水平一般的就看看地面标志、植被情况之类的。 闻就是听,也就是冯抄手那门功夫。 问就是我要郝润去做的事,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以眼前这个为例。 如果景塘村真在附近,那除了位置还要问问,这位吴姓仪宾,目前有没有后人。 因为吴姓是青州大姓,周围好多姓吴的,而五代衡王时期,距离现在也就是三百多年,要是直系后代尚在,那就甭琢磨了,风险太高。 如果景塘村不在五里镇,那么触类旁通,就要问问这附近,过去出没出过什么达官贵人之类的。 其间话头怎么提起,对方会怎么质疑,要怎么给他堵回去,不让他多想的同时,还得把事儿给问出来……这里面都是有门道的。 郝润以后是我们的伙伴,这些东西,能尽早掌握就得尽早掌握。 至于切,所指的就是实操,我们之前的探针定位,就属于是在切墓。 而叮嘱郝润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特奶奶的,这一星期,我钻死胡同里头了! 我总觉得把头说这个“能搞的点子”,绝对得是个大坑,风水不过关,我找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 现在我想明白了。 高手玩那套我是玩不转,但作为一个野路子,浅显的东西我还是懂的,管他大坑小坑,我先找,找到后干了再说! 哪怕最后没找着把头说的点,我捡鸡毛凑掸子,也能赚点小钱花花,不然就这么窝在炕上,怕是看到过年都白扯…… 等了十分钟,郝润回来了。 不赖,景塘村,还真就在五里镇,大概十来公里的路程。 至于后代情况,老奶奶很肯定的说没有了,因为她家有亲戚就是景塘村的,说当年清军入关之后,吴姓仪宾的后代因为和明朝宗室有关系,就统统跑路了,至今流传在哪并不清楚。 鉴于郝润还没好利索,我就叫她留下看家,然后独自背上铲子出了门。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四章 龙阳 搞了辆自行车,我一边骑一边打听,没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景塘村。 但到了才知道,这村子还分老村和新村。 由于老村交通不便,大概八十年代左右,村民们陆续开始迁出,并逐渐在老村下方建成了新村。 现如今,老村已经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几年前刚“毕业”的时候,我茶叶不好卖,一天天在店里又坐不住,就去了一些当年到过的地方,也去了这里,说实话,搞的还挺有韵味的,如果有喜欢古村的小伙伴,没事儿可以去转转。 不过现在去,你车子直接开进停车场,买张门票就行了,除了卖东西的,没人会关注你。 可我当年,完全不是这样。 打从一进村开始,十个人得有九个看我。 而且是盯着看,都走出老远了,一回头,他特么还在看,个别的还凑到一起,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那架势就跟我脑门上贴了“盗墓”俩字儿一样! 我假装铲地皮的,硬着头皮找人搭话,先后问了几个人,反应居然出奇的一致: “木油木油,旁人家瞅瞅起!” 我意识到不对劲,果断出了村子。 后来才知道,那几天村里遭贼了,三家的VCD,全叫小偷搬走了! 这就搞得我很郁闷。 原本我想着,进村转转,打听打听,要是运气好,看见点墓砖、砸碎的石像生之类的物件,然后顺藤摸瓜,肯定会有所突破。 可没想到,居然碰上这种情况,真是气人! 于是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田间地头溜达着,期盼能找到些突兀的土包、庄稼长势不好的地方…… 一路晃悠到傍晚。 也不知溜达到了哪个村子,好像叫什么皋来着,那附近好几个村儿都叫这类名字,重点是毛也没发现一根,我又累又饿,就想着先回去。 但就这时,一阵香味传来。 闻着有点像炒鸡。 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我发现村儿里有一户人家在办事儿,预备席呢。 琢磨了一下,我决定去蹭饭。 一方面是中午就没吃,闻见这香味儿后,我感觉自己眼睛都冒绿光了。 另一方面,人多眼杂好办事儿,估计没太多人会注意到我,这里距离景塘村不远,要是能找人混个脸熟,下回再去就好办了。 我先是一阵猛蹬快速经过,看到院里停着棺材,知道是白事儿,完后便饶了一大圈,停好车子,若无其事的靠近过去。 这次大家该聊天的聊天,该干活的干活,果然没人关注我。 一个大叔正在搬桌子,看着比较吃力,我立即跑过去帮忙。 “呦!谢谢啊!” “没事儿没事儿,放哪?” “前头,墙角那块!” 搬了十几米,桌子落地,他抹了把汗才顾得上看我:“小诚的朋友呀?” “啊……哦,是。” 原本我已经给自己编了一个“二姑父大舅家三姐外甥的身份”,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 小诚是谁? “来,大叔。”我散烟给他。 “谢谢啊。”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分钟,我大致摸清了情况,小诚就是棺材里那位,是个年轻人,因为个人取向问题,想不开,喝药死了。 但尽管如此,这哥们人员倒是不赖,好些个同学、朋友都自发过来帮忙。 于是顺理成章,我就坐到了朋友那桌。 晃荡了一天,真是饿的要死。 眼巴巴终于等到开席,见有人动筷,我立即低头胡吃海塞,有人提酒我就举杯,有人问话我就哼哈的对付一句,反正都是朋友,不认识也正常,先吃饱了再琢磨别的。 酒过三巡。 我旁边一个瘦高个,忽然对另一个梳中分的眼镜男小声说道:“哎,我听说,小诚他爸也那样,真假啊?” 眼镜男看看周围,点头道:“嗯,真的。” “靠,还真是啊,那咋跟他妈生的小诚?” “这有什么奇怪的,取向有问题,又不是生理有问题,你能干的他全能干,只不过他不想干。” “牛逼~” 瘦高个表情玩味,想了想又问:“哎对,我刚看小诚他大爷,还有他那个堂兄,也都娘们唧唧的,不会他们俩也是吧?” “你他妈咋这么好打听事儿?” “哎你快说,快说嘛……” 眼镜男白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拢着嘴巴凑到瘦高个耳边:“我刚听村里俩大妈叨咕的,说他们家遗传,打从他爷爷那辈子起,就开始这样了……” …… 这俩人贼能八卦,前前后后墨迹了得有十几分钟,要我说,他俩最娘们唧唧。 不过听了他俩说的,我忽然间想起件事儿。 就是冯抄手跟我讲把头来历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古代大户人家找墓,之所以都要爱往深山里头找,除了要找好穴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是怕叠墓。 因为如果墓和墓叠的不好,后代就会容易出现龙阳之好。 这方面很难避免。 即使下葬时,风水师做了局,调整好了。 但后代的八字是难以控制的,一旦有八字凑巧的后代埋进祖坟,跟前代墓主人的八字合上了,那最后还是会出。 按刚才那俩货的意思,这家属于祖孙三代取向都不正常,要说没点邪的歪的,还真不太好解释。 琢磨了一下,我心想,反正景塘村一时半会去不了,既然碰上这种情况,倒不如打听打听这家人的祖坟在哪,去下几铲,尝尝闲淡。 不过干这事儿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否则山东这种重宗族、尊孝道的地界,叫人发现你动他们家祖坟,那绝对是要跟你拼命的。 酒足饭饱过后,我开始四处寻摸,寻摸之前搬桌子那个大叔……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五章 祖坟 有的小伙伴大概不明白,既然是白事儿,我干嘛还需要打听祖坟在哪,出殡的时候跟着去不就完了么? 很简单。 因为这个小诚是自杀。 传统观念上认为,自杀者不算寿终正寝,属无福之人。 此外,自杀还被视作违背上天意愿,于自己是罪过,于家门是不幸,这样的人一旦进入祖坟,就会破坏坟地风水,给家族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类讲究,全国好些地方都是有的。 个别保守地区别说是自杀,稍微年轻一点的、未婚的,都是不能进祖坟的。 所以啊,还是要爱惜生命。 俗话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不然死了死了,都不能跟家里人躺一起,光想想就让人觉着凄凉。 关键是,还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大叔,才吃饭啊?” 一番搜寻过后,我在灶台旁找到了他。 不是屋里的灶台,是为了做流水席,临时搭建的那种,在院墙外头,当时他满脸是汗,前胸后背都浸湿了,正掐着半个馒头,端了碗折箩在吃。 先前怕露馅没问太多,不知道他啥身份,现在我一看就明白了。 这种只管干活,不计较吃食的,绝对不可能是亲戚,只会是知近的邻里街坊。 “刚忙活完,你吃了没?”他点点头,囫囵的问了我一嘴。 “嗯,吃过了。” 等了一会,见他吃完后我散烟给他。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点点头就接了过去。 “对了大叔……” 我舔了下嘴唇,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小诚他进不了祖坟吧,你们这边有这讲究没?” 大叔一怔,略微有些意外,我赶忙给他点烟。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门道之一了。 偏敏感、关键的问题,问的时候都得打配合。 这方面男人相对简单一些,大多在烟上做文章。 散烟、点烟、聊各种跟烟有关的话。 比如说,抽了几口后,某个问题突然令他起疑了,我就会立即抽一口,然后夹着烟,满脸疑惑地说“嘶~这味儿咋不对,我是不买着假烟了”…… 除非极具警惕性的人,否则百分之九十九的烟民听见这话,都会被带偏。 换了女人,如果是跟男人聊,一般会伸伸懒腰、扯扯领子,或猫腰捡个东西、系个鞋带之类的。 什么原理,大家肯定都懂(这个要是不懂,那说明你是个圣人)。 至于女人跟女人,就得麻烦一些。 要先混熟了,然后天南海北的聊些八卦,在八卦的过程中一点点打听。 这些套路不光是为打消人的疑虑,还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使大部分人被套完话之后,要不了多久就忘了。 当然具体实操的过程,还要复杂很多,需要随机应变,并非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 总之各位就记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对了。 啪嗒一声,香烟点燃。 大叔眼中的疑虑随之消散。 “嗯,那肯定不能埋祖坟。” 他吐了个烟圈道:“不过我听小诚他爸说,就在他家坟地边上给找个地方,离得不会太远。”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喜。 不远就好办了,我周围一转悠,肯定能找到。 “那小诚是明天出去?” “不,后天,明天女方会过来。” “哦。” 嗯? 女方? 我顿时一愣。 缓了缓后,我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便压低声音问:“不是?这种事儿,你们这没人管?” “啊?”大叔也是一愣。 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啊,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就买个八字儿,然后用纸糊一个,下葬时候念叨念叨,也不搞什么场面,这种挺常见的,不会有人来管的。” “这是他小诚他舅舅给张罗的,也是一份好意,不想让外甥在那头单着嘛。” 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想:好意是没错,但这个外甥,指定不领他这情。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先想到,要不要给建新哥也买几个八字,找人捣鼓一下呢? 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算了。 都是封建迷信。 虽然我也信,但还是能远离就要远离,不然的话,就会变得越来越神叨。 搞不好哪天,连墓都不敢下了…… 保险起见,第二天我又过来了。 一方面是为混个脸熟,方便出殡时跟着上山,同时也想着,能不能聊哧个景塘村的熟人出来。 另一方面,则是怕出问题。 毕竟这家人特殊。 他爹他大爷还有他堂兄都是谷道热肠之人,万一他们突发奇想,不让他舅给他乱搞,直接给抬上山埋了,那我还得满山遍野的去找新坟。 我来的时候,所谓的女方人已经到了。 小诚他爹妈和舅舅陪着坐在院里说话,他爹满脸铁青,看起来相当不乐意。 对方总共来了五男一女,其中四个家属,另外两人是介绍人和先生,尽管不大搞,但毕竟得看八字,先生是必须找的。 头一次见这种事儿,我难免好奇,就尽量靠近过去看热闹。 不料没等我怎么看,就发现了一件怪事。 女方家属里头,有一个三十出头、身材敦实的汉子,刚刚小诚舅舅挨个给他们散烟,这人伸手接烟的瞬间,后腰处的衣服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条状的凸起。 我瞬间一愣,刀! 窝操? 这是什么情况? 办这种事儿,还需要带刀? 仔细观察了一会,我满脑子都是问号,那人笑眯眯的,说话也非常客气,看着似乎不像道上人啊? 不过人不可貌相,当初见郝建民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是家里放大杀器的狠角儿?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索性直接回去了。 第三天很顺利。 九点出殡,送小诚上山的朋友好几个,我不念不语的尾随在他们屁后,根本没人注意我。 坟地离得不近,从他们村子出发,一路往东北方走,得有七八里地,中间还要经过两个村子,抬重的人,整整歇了三气儿才到山上。 不过这是好事,因为这里离五里镇更近,我晚上过来也方便。 至于找祖坟,更没费劲。 因为给小诚烧纸之前,他大爷带着他堂兄要先去祖坟的位置,给每个坟堆点上几张。 这是有说法的。 即包括小诚在内,都是子孙后代,如果不先给祖宗烧点,他们就会过来抢。 套用一句经典台词就是:祖宗不拿,爷爷怎么拿?爷爷不拿?小诚怎么拿?小诚不拿,我们还怎么下葬? …… 我躲在人群里,偷偷看着。 离得真不远,就在小诚坟堆斜上方,直线距离连二百米都没有。 当时虽然不怎么懂风水,但毕竟已经到了地方,现场搭眼一看,便能大致感觉出来,他们家坟地确实不错,最起码前有罩后有靠,居中开阔,左右对称,像是一处能出大坑的位置。 后来我跟把头学了寻龙点穴,再回想起来,更觉着那地方可圈可点。 那处穴位是以驼山为太祖山,鲤鱼顶为少祖山,来龙蜿蜒,去脉悠长,龙虎砂左右环抱,水口处关锁连绵,足可称得上一句气势非凡。 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 一是名堂不够平整,主家运不稳,子孙不顺,再则水口并非明水,而是暗水。 不过没缺点也白扯。 毕竟早就是有主的地方,风水再好,他们家也沾不了几分,否则怎么可能还住村儿里?估计当初给找祖坟的先生也是个二把刀。 暗暗记下位置,我便一溜烟回了五里镇。 尽管今晚只是探墓,但装备方面也得准备了。 首先是铲子短。 就一根木柄,需要多备点分节套管。 我虽然没用过铲子,可毕竟跟冯抄手小平头他们待了那么久,原理用法早都已经门清了。 正常来说,这东西得找专业人士买。 那时候自然实现不了。 好在五里镇上有地方可以加工,我搞了不少钢管,让师傅焊上接头、车出螺纹就能用。 然后是尖头铲、绳索、麻袋、皮桶、手电,金刚针搞不到,只能先用锤子凿子凑合一下,本来还想搞俩手台,但五里镇没卖的。 主要我钱也不宽裕了,置办完这些东西,兜里就八百块钱了。 我一合计,反正那地方位置那么高,往下看一览无余,郝润站坟堆上放风,有事儿招呼一声就可以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六章 探墓 出发前。 我跟郝润简单讲了一下流程。 她点头记下后问:“平川,要不要叫上小梅姐啊?” “不用,叫她干鸡毛。” 其实就探墓,没啥复杂的,那地方晚上肯定也没人去,带郝润去与其说是让她放哨,倒不如说是让她练练胆子。 “那……那咱俩行么?” “怎么不行?” “我当年……不是,我以前,也是一个人,一根针,单枪匹马找就到了古墓!” 这话属于吹牛逼了,但我主要是为了减轻郝润的畏惧心理。 “再说了,叫她就得分她钱,那地方有没有墓,是肥是瘦还不一定呢。” “哦,那、那好吧。” 实际上除了钱的问题,不叫丰晓梅,我还有一点考虑,就是我感觉如果叫了她,让把头知道,那他搞不好会觉得我无能…… …… 刚过月中,一轮明月高挂天顶。 十点半左右,我带着郝润来到山下,藏好自行车后,便偷偷摸摸溜上了山。 毕竟是小姑娘。 周围黑漆马虎的,再加上我们还来是盗墓,她怎么可能不怕? 一开始郝润只是抓着我的衣服,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十指相扣,她小手又滑又软乎,手心里全都是汗。 “平川!坟!” 看见小诚的坟堆,郝润立即失声叫了出来,死死抱住了我胳膊。 “怕啥?” “这才一个,那边还有好几个呢?” “而且这个只是孙子,待会我带你见见他们家祖宗!” 郝润干咽了口唾沫,把我搂的更紧,双胞胎的压迫之下,我精神都有点不集中了。 兜兜转转,终于来到近前。 小诚家人丁挺旺的。 老祖宗一个,第二排三个,第三排十一个,但估计是受战乱影响,到第四排就变成了两个,最后一排就一个,是小诚他爷爷。 老百姓的坟堆不像达官显贵,离的都很近,跟挤在一起似的,总面积也就是占个二三十平。 我盘算了一下,龙阳之好是受祖先影响,而小诚家是打从小诚他爷爷那代开始不正常,也就是说,问题应该出在他太爷爷、祖爷爷那两代人的八字或位置上。 具体到坟包,就是第三排第四排,正对他爷爷的那两个。 于是我便决定将第一个探点,打在第四排,小诚太爷爷的坟头屁后。 “哎哎,松开……”我蹭了蹭胳膊。 月光下,郝润脸色微红,不情愿的放开了,但人还是紧紧缩在我身边。 我有点来气。 就这点胆子,怎么能干倒斗? 我拿出长海叔训练我的办法,指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叫她过去溜达一圈。 起初她自然不敢,于是我就学着把头的语气,说那你要这样,日后跟着我也是拖后腿,还不如趁早去荣成。 她胸脯一阵起伏,几秒过后,扭头就蹿了出去。 看着郝润窈窕的背影,我暗暗点头。 其实打从她掏出茶杯后我就明白,她骨子里的狠劲儿不比我差,只是还没开发出来而已。 几分钟后,郝润回来了,小脸煞白,脑门儿上全都是汗。 我四下看了看,没再难为她往坟堆上站,就叫她蹲到左后侧梯田梗上,一刻山楂树下的阴影里,那地方往下一看,整片山也都是一览无余。 见她过去蹲好,我这边立刻开干。 吭哧—— 我使出吃奶的劲头儿,狠狠就是一铲。 但洛阳铲是真不行,照探针差早了,才下去二十多公分。 没办法,一点点来吧。 好在我有刨土的基础在,持续干上一俩小时没啥问题。 不过等把头回来,我指定得叫他革新工具,太耽误事儿了这玩意。 时近仲夏,山上各种鸣虫吱哇乱叫。 我奋力挥动双臂,周围土块一点点多了起来。 时间不长,铲子打下去三米左右,我手上感觉忽然一变,出现了明显的松散感和缝隙干。 回填土! 我瞬间精神为之一振! 此外,当时我也发现,原来洛阳铲并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在手感方面,这玩意是真的清晰。 因为我练手感是用探针练的,无论锰钢针头还是取土器,都只有不到两指宽,以至于地底下的情况传导到手里,实际手感是很微弱的。 只不过以前没有对比,所以体会不到,如今换了洛阳铲,那感觉简直相当酸爽。 怎么形容呢? 就仿佛我以前一直是在隔着羽绒摸,现在突然之间,我伸进去了…… “深点儿!深点儿!深点儿!深点儿!” 和建新哥当初的艹艹艹一样,我也是一边钻洞,一边咒语加持。 毕竟回填土越厚,墓自然也就越深。 只要干到六米以下,那要么是老太监那种异常情况,要么就是个唐宋墓打底,不然普通的明清墓,这种深度早连棺材都干穿了。 至于再深…… 呵呵,那当然好了。 往上数,魏晋一般是六到十米,秦汉十到十五米,再往上,战国西周就不好说了,年代太过久远,沧海亦可桑田,浅的虽然也有,但大多都是十几米打底,三四十米的也不算少见。 这我都不敢想。 我就盼着,能干老太监墓四分之一的数就行了。 当初老太监墓能干那么多,很大程序上是靠那批束腰锭,正常的明代贵族只要不是亲王,就算一品大员,大致上也就是老太监墓四分之一左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四米……五米……六米……七米! 突然! 一道红光打在我脸上,顿时把我吓了一跳。 这时候不能指望郝润多机灵,我立即飞奔过去。 “咋了?” 郝润指着山下:“我…我感觉,可能有人上来……” 瞪大眼睛朝山下一望,啥也没看见,我皱了皱眉问:“什么叫你感觉?” 郝润舔了舔嘴唇道:“刚刚山下有辆车停了,停了一小会,我以为是……是停下来上厕所什么的,但紧接着,车灯就灭了。” 我转了转眼珠,感觉郝润的这个判断不无道理。 “先过来!” 山楂树下只是有阴影遮挡,天黑看不见,但如果用手电光一扫,立刻就能发现有人。 于是我将郝润带过来,叫她趴在小诚祖宗中间,然后飞快拔出铲子卸下了套管。 也就在我装好套管,回到郝润身边时,便遥遥望见,五六个黑影,鬼鬼祟祟爬上了山。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七章 盗尸 瞧见那几个黑影,郝润顿时紧张起来,死死拽住了我的衣服。 “平川,不…不是来抓咱的吧?” 做贼心虚,这种反应很正常。 就像当初在承德,伶姐敲门的时候,我也以为是警察上门了。 “不会,放心吧!” 我握了握她的小手说:“真要是抓咱的,等不到现在。” “那…那……” “嘘,悄鸟的,看看再说。” 几个黑影越来越近。 但随着我一点点看清,眼睛不自觉便瞪了个溜圆! 五个人,有三个扛着铁锹,经过一处弯路后还少了一个,明显是留那放风了。 卧槽! 不是这么点背吧? 居然特么的碰上同行了? 暗骂一声倒霉,我立即朝另一侧望去,开始规划逃跑路线。 原先上山的路肯定不能走了。 否则就算能冲下山,搞不好山底下还有放风的。 借着月光,我瞧见不远处有片果园。 嗯,可以先往果园里跑! 果园一般都是梯田,没那么多沟沟坎坎,就算找不到路,一节节往下蹦也能到山底下,只要下了山,我恍惚记得西边不远就有个村子,进村就好办了…… 正盘算着,衣襟忽地一紧。 郝润压低声音道:“平川,你看他们干啥呢?” 回头一望,我顿时愣住。 没过来? 不仅没过来,还对着小诚的坟堆刨上了! 这是什么操作? 盗新坟? 咦? 那是……? 注意到其中一个挖坟的人时,我忽然间觉得有点眼熟,虽然看不见长相,但那人的身形…… “卧槽?是那个人!” 我忽的想起来了。 那家伙,就是昨天在小诚家院子里,看见的那个身材敦实的女方家属。 不会错。 因为他带了刀,所以我当时盯着他看了好半天。 难道他们是…… 唰的一下,我想明白了,我知道这群人是干什么的了。 这群人不是同行,是特么“吃凉皮”的! 想到这一点后,我胳膊上瞬间就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这里说的吃凉皮,可不是咱平时吃的红油凉皮、麻将凉皮。 是尸体! 那么,尸体为什么会被称作“凉皮”呢? 要解释这个问题,得先提及一下另一行。 记不记得之前去淄川接郝润时,丰自横看见行李箱后是怎么说我的? 他问我,怎么改行吃长路了。 当时简单提过一嘴,说吃长路的就是人贩子。 实际上,吃长路的人贩子,和平时我们听过的,拐卖小孩的拍花子还不一样,是专指拐卖妇女的那一种。 在他们这一行里,一般会用“皮”或着“货”来指代手中的受害女性。 一般北方称“皮”,南方称“货”。 而不同的类型的女人,会细分为黄的(未婚女子)、白的(已婚妇女)、明的(因某种原因离家出走的)、暗的(骗或直接抢来的)、红的(已经被害的)、飞飞(预谋合伙从事骗婚的,容易跑)以及高脚(一米七以上的漂亮女性,也称高脚骡子)。 此外在地区上,还分南方货北方货,本地货和外地货之类的。 例如“一张二斤一两的明黄皮子,一个窟窿没有”,意思就是一个二十一岁离家出走未婚女子,手底下人没碰,还是黄花大闺女。 最早的时候没有凉皮,就只是红皮。 一般是抢骗或运送的过程中,起了矛盾,失手了,在没处理掉之前,如果碰上有需要的,例如小诚家这种情况,就会便宜处理掉。 直到八十年代,冰柜甚至是冷藏车逐渐普及,红皮子不再急于处理,就有了凉皮,并一点点出现了专吃凉皮生意的人。 所以郝润刚刚看见的,要么是辆冷藏车,要么车里有个大冰柜。 然而有此类需求的,未必都是死儿子的家庭,个别死了闺女的家庭同样会有。 但相比之下,男皮子可不好找。 毕竟吃长路的只拐女性,不拐男性。 那么这时候,狠一点的,就会去社会上物色。 找到合适的就直接干掉! 胆子小的,就会类似这群人,找早亡的人去挖。 当然也不排除两种都做。 毕竟谁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埋了之后也不会挖出来看,他们偷偷弄走,再把人家坟堆恢复好,基本就是零风险。 我能想到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在于,我看过小诚的遗像。 眉清目秀,长得非常帅气。 他坟堆里又没什么值钱的物件,真要说值钱的,怕也就是他这个“人”了。 那时候,大部分地区重男轻女还很严重,所以但凡肯给自家闺女搞这种安排的,绝对是非富即贵,像小诚这种皮相,就自然能卖出高价,要是团队演技高,故事编的好,甚至都不亚于我们搞一个大坑的。 并且,如果买卖来的快,还有可能故技重施,一皮多卖! 我说这个,好些小伙伴大概率不会信。 那是因为如今治安好了,有大数据和天网了,如果有零五年以前,在大厂地区混过的,自然就会知道,那时好多外来打工的年轻男女,说不见就不见了,没个人,简直是太搜依贼了…… 所以,还是要感谢国家,感谢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 “不用怕…” 我拍了拍郝润的肩膀,悄悄说:“这群人偷尸体的,偷完就走了,跟咱们不冲突。” 很快,一声声闷响传来。 是在凿棺材。 看来对方相当有经验,没有采用大揭盖这种笨方法,而是和我们倒斗一样,挖个洞,把棺材凿开,然后将尸首拖出来。 旧社会时,民不聊生,有些单干的土夫子,也会盗富户家的新坟。 不是为了尸首,也不一定是为金银首饰,而是图那一身厚实的装老衣服。 我听冯抄手说,他爹就干过这活。 也是跟这群人一样,把棺材一头凿个洞,但不会直接拖出来,因为那样会弄脏衣服。 他们是钻进去,头对头脚对脚,趴在尸体上扒衣服,有时候尸体太沉不好扒,他们就会用腰带系个绳套,一头套在尸体脖子上,一头套在自己脖子上,靠自身力气,让尸体“坐起来”,然后再扒。 “平…平川……” 就这时,郝润忽的颤着声叫我。 我侧头一看,就见她整个人都僵直了,正在微微的发抖。 “咋啦?” “我…我衣服……衣服里……嘶!” 话没说完,郝润身子狠狠一抖,痛苦的闭上了眼。 不知道她衣服里进了什么,我立即叮嘱她挺住别出声,然后问她是什么地方。 “嗯……” 郝润紧咬着牙,死命坚持,点头的同时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胸……胸口……嘶!”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八章 猛人 郝润是真不软啊! 别误会,我这话是说她能忍。 那天晚上,她衣服里进去的是个蝎子,连续蛰了她两针,她竟能忍住,一声都没吭。 没被蝎子蛰过的人想象不到,可能觉得,就跟蜜蜂蛰一下差不多。 实际上根本不一样。 蝎子蜇人,甚至能够达到七级疼痛,几乎快和骨折一个级别了。 当时怕郝润忍不住,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顺着她的领口就伸了进去。 嗯…… 咱也不是啥正人君子,要说一点想法没有,那我自己都不信。 但短暂的心神荡漾过后…… “哎卧槽!” 捏住蝎子的同时,一股钻心的剧痛,骤然从手指上传来,我没忍住,声音一不小心就大了一点。 我感觉这都怪郝润。 她太滑、太软、也太鼓了,都把我搞分神了,所以我才没能忍住…… 反应过来后,我立即捂住嘴巴。 然而却已经晚了。 一道手电光束突然照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跑! 我拽着郝润掉头就跑。 直奔先前看见的那处果园! 虽然都是梯田,但毕竟黑灯瞎火,蒿子茅草之类的灌木又多。 别说郝润,我也是跟头马爬。 但这时候坚决不能停下! 这群吃凉皮的,最没底线。 他们虽然不一定有多大势力,可在狠辣这一方面,却很可能会超过黑汉子,超过蒋明远。 因为在他们眼里,人早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张张的凉皮,一捆捆的钞票! 我俩要是被抓到,就会变成两张凉皮,然后被卖出去,不知道跟什么人埋一起…… 一路狂飙,终于下了山。 “平川,我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落他们手里咱俩就是死!” 我朝着前方闪烁的灯影一指,说坚持坚持,只要进了村子,就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联系丰晓梅过来接咱们…… 想的挺好。 但我俩只跑出不远,一辆金杯车就追了上来,更要命的是,前方路边,竟还戳着一个人影。 “平川,前边有……有人!”郝润上气不接下气的提醒着。 妈的! 看那架势就知道是在等我们! 肯定是安排在山下放风的,被他们用手台通知,提前包抄过来了! 一股凶性瞬间从我心里头迸发出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铲子,打算一会一照面,直接给他开瓢! 距离越来越短。 我看清了的那人的脸。 我靠? 居然是那个人! 就我和郝润烧纸那晚,出现在路口对面那个高个青年! 和我一样,他眼中同样也浮现出一丝诧异。 但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 嗡—— 铲子挂着劲风,直朝那人脑袋上削去! 砰! 伴着一道闷响,我只觉得这一铲子,仿佛砸在了夯土上,紧接着我身子一歪,人直接被甩了出去! “平川!” 我重重摔在地面,感觉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 “跑!郝润!快跑,快给丰晓梅打电话!” 奋力爬起身,我挡在郝润和那人中间,并从腰间抽出刀来。 万万没想到。 这人竟是个吃凉皮的。 我顿时想起来,他还是个有功夫的人,虽然不知道多高,但我明显干不过。 当时我真叫一个叫苦不迭,各种后悔。 我心说那天晚上,我怎么就忘了让丰自横派人去查查这家伙的底细,或者听郝润的,把丰晓梅叫来,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可眼下后悔也没用了。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几个人踢腾火号的下了车,朝着我俩逼近过来。 然而,就这时,那个之前装成先生的人却是脚步一顿,他瞪大眼睛,看向了烧纸青年。 “你……” 噗! 他飞了。 是真的飞了。 烧纸青年一个高踢,脚尖略过他的下巴,他整个就被踢飞了出去,咵嚓一下摔在了金杯车的风挡上,将风挡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情况来的猝不及防。 原本锁定我俩的几人都是一惊。 “艹,找死!” 敦实汉子怒骂一声,率先掏出刀朝烧纸青年刺去。 但他不躲不闪,就像接我铲子一样,稳稳捉住敦实汉子的手腕。 随后他一个上步,就听嘎巴一声,敦实汉子当即疼得大叫,大概是手骨被撅折了! 不过叫也只叫了一声,烧制青年一个肘击,狠狠怼在敦实汉子的脖颈上,后者当即白眼一翻,软绵绵倒在地上。 其余两人纷纷亮刀,同时朝烧纸青年攻去! 然而没有用。 他双手齐出,准确无误的捉住两人握刀的手腕,紧接着没见他怎么用力,砰的一下!两人狠狠撞在了一起,而后不等倒下,又被他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掀翻出去。 太猛了! 十秒钟不到,现场站着的除了我和郝润,就只有先前那个介绍人和那个女的了。 虽然没有见血,但这种拳拳到肉的场面,震撼程度要远超山谷那一晚。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介绍人结结巴巴的问。 啪嗒 火光亮起,烧纸青年点了颗烟。 呼—— 他不紧不慢抽了一口,淡淡道:“我姓路,你回去告诉姓张的,把脖子洗干净,过几天,我会去摘他的脑袋……” 话落,这个自称姓路的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跟郝润都看傻了。 等反应过来,那人都快走出去三四十米了。 “大哥!” “大哥,等等!”我立即拽着郝润,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有事儿?” 他停下身,侧头朝我看来。 我挠挠头,满脸堆笑道:“大哥,对不起啊刚才,我以为你跟他们一伙的……” “没事。” 抛出俩字这人便要走,我连忙拦住他道:“大哥,额不是……路、路哥是吧,那啥……大恩不言谢,你看……你有没有空,咱能不能……” “没空。”他踩灭烟,转身走了。 我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地上的烟头,感觉这人真是油盐不进。 “咦?” 看到烟头后,我不由得一愣,顿时被吸引,什么牌子的看不出来,但没有滤嘴,估计不是官厅就是大前门。 这种烟当年都在一块钱上下,好不好抽不知道,因为我不抽,但再联想到,他烧纸都那么抠搜,我瞬间断定,这人没什么钱。 于是我一咬牙,再度追了上去:“大哥,你想挣钱不?” 这一次,他终于停住脚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十九章 小安 一见这人停下,我知道这事有门儿了。 “大哥,你好,我叫沈平川。”我立即上前,递了支软红给他。 当年同区域香烟价格,不像现在的统一度这么高,软红一般卖五到八块钱,虽然也不算特别贵,但肯定要强过他的无滤嘴。 “路小安。” 他说了个名字,接过烟顺手夹在耳朵上:“挣什么钱?” “路哥放心,不杀人不越货,时间短回报高。” “这样,明天中午十二点,镇上玉臣小吃,我请您吃大锅全羊,咱们边吃边聊,您看行不?” 说着我又递了跟烟,完后直接打着火机,等着给他点烟。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凑过来点着:“行吧…” 告别路小安,我找回铲子,又立即往山上走。 小诚的坟包被刨开了。 保险起见,我得先给他囤上,另外套管也要取回来。 “平川,你叫这人干什么?”郝润不解的问。 “这人猛啊!你没看见么?” “那为啥不直接找小梅姐他们?这人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万一……” “放心吧!”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凭这人的本事,想搞钱太容易了,但他却还过的这么落魄,说明是个很有底线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就对了!” “把头说让咱俩办,所以咱这趟活,能不找葛门就不找葛门,否则让把头知道了,指定觉得咱俩很无能。” 听到这话,郝润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不再争辩了。 实际上,还有一点我没说。 就是我想找他帮忙,跟我回一趟庙镇,把建新哥刨出来,好好安葬一下。 这事儿我曾经跟把头说来着。 但他却告诉我,盗墓贼死在墓里,算是死得其所,不同意我去。 我也知道把头说的在理,可思来想去,却总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尤其一想到,再过些日子,雨季一来,建新哥就要泡在泥水里,我吃饭都不香了…… …… 所谓大锅全羊,其实在我看来,就是庙镇羊汤的升级版。 只要你肯掏钱,羊肉可以放很多,头蹄下货也全能给你放里头,我对羊头有阴影,就没要羊头,多放了好些羊肉和羊蹄进去。 简陋是简陋了点,但在五里镇,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硬的吃食了。 等着上菜的过程中,和路小安简单交流了下。 原来他是松原人,我一说我伊春的,老乡见老乡,双方不觉间又亲近了几分,所以我直接叫他小安哥。 小安哥是练戳脚的。 他祖籍沧州,也算是武术世家。 但由于他爷爷年轻时打坏了人,就从沧州跑到了东北,并在松原安了家。 然而小安哥出生不久,他爸也犯在这上,也跑了,完后他妈就改嫁了,是他爷爷把他拉把大的。 前几年,小安哥上高二时,他爷爷去世了,他学习又不好,所幸直接辍学,去了冰城打工。 按理说,两代人的教训,到了他这,咋也不能再出问题了。 可没成想,小安哥居然还是犯在这事儿上。 据他所说,他是在冰城火车站附近一家KTV打工时,碰上酒客找茬,为保命才下的狠手,由于对方势力大,他没办法只能跑,现如今已经在外头跑了好几年了。 我还问他是不是祖坟出了问题,不然跑路又不是遗传病,怎么可能祖孙三代都跑?小安哥琢磨了一下,说也有可能。 这几年,小安哥东躲西藏,四处跑路混日子。 为了活命,他混过工地,开过大车,也混过一些偏门团伙,还误打误撞进过传销,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 颠沛流离,多灾多难。 跟这群吃凉皮的结仇,是半年前的事。 那时他躲到了开封一个工地,工地外头有个长期来卖盒饭的川妹子,刚开始小安哥兜里没钱,就只买米饭不买菜,或许是因为小安哥个子高,长相也好,川妹子就叫他最后去,饭菜管够随便吃,后来小安哥发了工资,川妹子也总是多给盛菜少盛饭,一来二去,俩人也就熟识了。 可有一天,川妹子,再也没有来。 一开始小安哥以为人是回老家了,或者是去别的地方卖盒饭了,也没多寻思,恰巧几天后,附近菜市场有人来找,说上星期菜钱还没结。 小安哥了解川妹子,明白这是出事儿了。 本以为是被吃长路的弄走了,不想一番追查过后,他才知道,川妹子是让这群人给害了。 于是小安哥一路追踪,辗转就来到了山东这头。 有人可能会不信,就管几顿饭菜,就值得他帮人家报仇? 没错,我一开始也不信,也是这么问小安哥的。 但他却说:“你妹跑过,妹挨过饿,不知道有时候,一顿饭的恩情,就能大过天……” 酒足饭饱。 小安哥慵懒的靠在了椅子上,我连忙给他上了根烟。 点着后,他慢悠悠吸了一口,便平静的看着我说:“谢了兄弟,说吧,都干啥?” …… 夜间十点半。 三个黑影鬼鬼祟祟来到山下。 我从兜里掏出手台交到小安哥手里。 尽管这次有他保护,可说是万无一失,但经历了昨夜的事,我明白,甭管大活小活,决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如果昨天晚上,我就让郝润拿着对讲机藏在山下放风,那根本不会发生那么惊险的情况。 于是我下午直接去市里置办了装备。 这把我算是发了狠,因为先前吃饭花了一百六十多,再买完这两部手台,我基本已经分币不剩了。 所以今晚这个坑,我势必得刨出东西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章 膏泥 “小安哥,会用不?” 小安看了看对讲机,完后又看了看郝润道:“你俩行么?要不让她放风,我跟你上去得了,还能帮你提提土啥的。” “放心吧小安哥!” 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郝润,随口胡诌道:“你别看她细皮嫩肉的,比我经验可多,她姥爷,她父母,全是我们北派行里人,绝对的根红苗正!” 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毕竟萍水相逢,还是谨慎点好。 不然万一掏出一大堆金子来,谁能保证人心不会变呢? 小安哥略显惊讶,上下打量了郝润一番,便点点头说那你俩去吧,有事儿手台喊我。 来到小诚家坟地。 昨晚探孔打了七米,其中上三米是淤土,下三米多是回填土,最后不到一米深度的时候,已经见到了夯土。 我套上套管继续,心里盘算着大概的时间。 前些天那场大雨过后,土层肯定比之前好挖一些,以我的速度,如果盗洞不超过十米,就算需要化合土,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应该也能完事儿了。 人就是这么矛盾。 昨晚我一个劲念叨着深点儿,现在我又怕它太深,万一碰上个十五六米的秦汉坑,那我一个人绝对玩不转…… 正想着,呲溜—— 铲子忽然下去了一大截。 我当场一愣。 不对啊? 这是我从来没体会过的手感。 很紧实,很均匀,但又一点不费劲,而且……还有点发黏。 这是什么土层? 难不成我打穿了夯土,挖到湿润的泥浆层了? 泥浆层是我们这行的土话,正经墓葬学里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碰到泥浆层,就意味着马上要碰到地下水了,就是农村打井时,出水前的那种黏土甚至是稀泥。 这也不对啊? 就算是碰到泥浆层,也应该先出现生土,然后一点点变湿才对,没道理夯土下直接出现泥浆层啊? 我满脑袋问号,一点点将铲子拔了出来。 “郝润,拿手电!” “哦,好的。” “卧槽!别开强光!”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头回干活,郝润也是一阵手忙脚乱,赶忙关了手电。 完后我告诉她,以后在这种开阔的、离村子近的山坡上开手电,要先用手遮住,将亮度调低后再照明,否则有半夜闲着没事儿干的人出来瞎溜达,五里地开外就能看得见。 郝润点头照做,然后举着照到了铲子上。 看她那副听话的、笨笨的小模样,我不自觉就是一笑。 收回目光,我定睛看向铲子。 不料! 就见十公分左右的夯土下,竟连接着二十来公分细腻紧实的青白色土块! 我瞳孔瞬间放大! 属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诶?平川,这是什么啊?”郝润伸着小脑袋,好奇的问。 我干咽了口唾沫,吐出了三个字。 “青膏泥!” 其实无论周伶还是冯抄手,都跟我讲过膏泥层的手感,只不过我压根没往那想。 没敢想。 因为青膏泥主要流行于两汉之前,这难道……是个汉墓? 那还是不对啊? 唐半山,宋弯弯,汉墓出在山尖尖,可这地方是山腰啊? 这时郝润又问:“青膏泥是什么?很厉害么?” “咳……嗯,一般般吧,也不是很厉害……” “那你嘴唇哆嗦什么?” “昂?没有啊?我这是累得!” 铲子上这节青膏泥,接近夯土的部分颜色偏清白,往下则是纯粹的青灰色。 这是典型的白带青,又叫干带湿。 因为青膏泥湿润的时候是青色,干燥后会变白或变成青白色。 第一次见着实物,我也好奇,就捏起一撮仔细查看。 没摸过的人体会不到。 湿润的青膏泥质地极为细腻,手摸上去时,就好像摸到了光滑的丝绸一样,特别温润。 而如果完全干燥成白膏泥,那质地就会比较硬了,会呈现一定的块状或片状结构,表面还可能会有细小的裂纹,但如果碾成粉末,依然可以轻易的附着在手上。 这种东西在古代比较贵,甚至有一两膏泥四两粮的说法。 因为青膏泥不是人工做的,是天然的,一般只有在合流或湖泊附近的黏土矿层中才有,所以古代搞青膏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当时我心里直突突,好一阵深呼吸才恢复镇定。 “郝润你记住,一会等我刨土的时候,这种膏泥土你要单独放。” “嗯,明白!” 我四下一看,见坟堆后边有很多荆条,便掏出刀递给郝润,叫她去那边砍荆条,越多越好。 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经过周伶和冯抄手的传授之后,除了风水以外,我下墓的理论知识已经算比较成熟了。 当然我实践也不差。 所以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算是一名成手的土工了。 如果把头不要我,我觉得我给人当土工也能挣钱。 而这种清白膏泥土,一般是不能够回填的。 因为这种土一旦挖出来,再填回去稳定性就会变得非常差,雨季一到,整个盗洞就会陷进去,那样的话,等小诚他们家人来上坟,立刻就能知道这地方有古墓。 盗墓行里除了眼把头、土工、后勤、卖米之外,还有个工作是散土。 所谓散土,不是什么土都散。 主要散的就是这种膏泥土。 这种东西太明显,一看就是墓里出来的,所以必须做好处理,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扔,否则很容易翻车。 往哪散呢? 我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就有了想法。 将膏泥土搞出来放好,再度把铲子怼进小洞。 尽管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但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膏泥层一般在三十公分到一米八五之间,而且大多只会覆盖在灌顶之上,也就是说,我马上就要打到灌顶了…… 两铲过后。 吭! 我瞬间浑身一震! 不是石头,是墓砖! 由于我用劲足,这一下应该都把墓砖怼碎了。 “郝润,给!” 铲子拔出来后我立刻递给了郝润,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开干了。 接下来才是考验我实力的时候。 盗洞要打九米深! 实际上这种做法很鲁莽,因为目前为止,我并不知道下头是墓道还是墓室。 但这就是用铲子的弊端,耽误时间。 如果换成探针,那我势必会多打几个探点,卡出边界,然后挑最浅的位置直奔主墓室。 没办法,就我自己,有打探点的时间,两米盗洞都挖完了。 干! 我是要给北派大手做徒弟的人,不能被这点困难拦住。 尖头铲舞的飞快,地面上很快就看不见我了。 一小时后。 “快点郝润,再快点!” “哎哎,好…我知道……啊!” 出溜! 郝润一个没抓住,皮桶突然落了下来! “卧槽!你要砸死我啊!” “平川!你怎么样?你……你砸着没?!”郝润趴在洞口急的大叫。 “没事儿!得亏我抬头看着!” 看看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土比我想象中要好挖,此时已经打了五米,时间还有,我抹了把汗,点颗烟道:“休息十分钟!” “平川,对不起,都、都怪我……”郝润趴在洞口,呜呜的就哭了,一边道歉一边说自己没用。 “闭嘴!” 我低吼道:“不许哭!抓紧时间休息!” 这真不能怪郝润。 她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从小没吃过苦没受过类,能连续提土一小时,已经算很不错了。 一连抽了两颗烟,起身继续。 这次我只装多半桶,虽然提土次数多了,但郝润提的也轻松了,总体速度没啥影响。 又过了半小时,一铲子挖下去,大半铲都是青膏泥。 这时候就不能再一味闷头猛干了。 因为膏泥层是湿的,很容易坍塌。 正常来说,这时候要用木板,边挖边往下做框。 但我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自然也就没准备。 不过周伶教过我一个土办法。 就是如果膏泥层不是特别湿润,就先将盗洞扩大扩圆,然后将膏泥层的洞壁打成锅状,再洞壁上插蒿草,最后再用泥土拍实。 这么干,两三个小时还是等挺得住的,所以我之前才会叫郝润去砍荆条。 凌晨一点二十。 吭愣一声,铲子戳到了墓砖砌筑的灌顶。 我试了试,很结实,便将绳索系在腰间,抄起刨锤狠狠砸了上去!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一章 个性 真硬! 一锤子下去,就跟凿在石头上一样。 我心里顿时有点小失望。 之前说过,到了汉代,墓砖的烧制技术达到成熟,砖室墓渐渐取代了土坑墓。 但墓砖的形制,分空心和实心。 西汉时期,墓砖多为空心砖,一般是箱形和屋脊形两种。 实心砖也有,但太少见了。 这是生产力的限制导致的,因为相比于实心砖,空心砖更容易烧制。 直到西汉末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制砖技艺的进一步提升,实心砖开始增多,东汉时期则开始广泛应用。 这就说明,我脚底下这个,九成概率是个东汉墓。 唉 西汉变东汉,收入少一半。 真特娘倒霉催的…… 火星飞溅,砖石摧崩。 一声声凿击灌顶的铿鸣,响彻在盗洞之中。 这是纯纯的野路子行径。 但没办法。 毕竟我手上工具不全,只能先凿碎一块,然后再一点点往旁边拆。 “嗯?怎么还有一层?” 脚下券顶的弧度和坡度都不大,且纵向十分平直,说明是墓道而非墓室。 但当我拆掉两块墓砖后,却发现,下方居然不是黑黝黝的洞口,而是又一层墓砖砌筑的墓道券顶。 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两汉时期墓砖的演变相对明显,但券顶的砌筑工艺是相同的。 多是纵联砌法和并列砌法这两种。 其中纵联是主流。 即将条砖沿墓道的方向纵向排列,砖块之间相互交错咬合,从而使券顶形成一个连续的整体。 这种砌筑方式稳定性强,经过土层挤压后,能无视热胀冷缩,只要不碰上大型自然灾害,如洪水、地震、滑坡之类的,即便千百年过去,也始终坚固无比,因此一直沿用到了明清时期。 但甭管怎么砌,汉代墓道大多都是单层券顶。 这怎么又出现一层? 真是奇怪? “雾草……” “难不成……?” 我立即放下刨锤,拿起一块墓砖仔细查看上头的纹饰。 常见的菱格纹。 不过形制相对简洁单一,没有类似网格、折尺、同心圆之类杂七杂八的搭配。 愣了两秒,我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新的猜测,心脏又开始砰砰跳。 “别介别介,可别介啊……” 我立即抓起刨锤猛凿,同时在心里疯狂祈祷。 东汉就东汉,能给我出几个肉墩子也行啊! 汉代!汉代!汉代! 嗯! 见了膏泥土,必定是汉墓! 咵啦—— 第二层券顶被凿穿。 黢黑的孔洞映入眼帘。 密封性非常好,凉风嗖嗖的往里头灌。 手电光晃了一下,不是很高,也就两米左右。 我心里忐忑至极,一点点将洞口扩到四十公分大小。 不能再大了,否则容易堵不上。 通风的空档,我继续用荆条加固膏泥层,嘴里神神叨叨的说:“建新哥保佑、冯抄手保佑、小诚的列祖列宗保佑……” “平川,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昂?” 一抬头,郝润趴在盗洞上方,露着个小脑袋。 “没有,没说啥!” 看了下手表,已经通风十五分钟,快两点了。 我摘掉口罩对郝润说:“我要下去了,记着观察膏泥层,如果荆条动了,就立刻拽绳子大声喊。” 手台就买了俩,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这就是当年。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完全是在拿命去拼。 如果换了现在,只要见到膏泥,我无论如何也会准备齐全再…… 不,不对。 什么特么的膏泥? 我已经洗心革面了,除了搓澡泥、火山泥,现在我什么泥都不会见到! “知道了平川,你……你小心!”郝润紧张的声音从盗洞上方传来。 我说放心,一小会就出来。 说完我还对着郝润漏出一个笑脸,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请。 噗通! 纵身跳进墓道。 我扶着头灯,缓缓朝两侧望去。 看清墙壁的刹那,我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墓砖四顺一丁、墓室壁自下而上逐渐内拢、墓道整体还呈现台阶式收缩的状态。 看到这些个特点,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的,南北朝的! 这个时期政权割据,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以至于古墓几乎都是清汤寡水的薄葬墓。 其实仔细看墓砖时,我就有了这个猜测。 因为汉代墓砖的花纹,虽不像后世那么种类繁多,却很注重组合,仅一个菱格纹,就有N多种组合方式。 再加上南北朝墓葬多选山腰,所以我那时预感就不好。 但南北朝不流行青膏泥啊? 所以没下来之前,我还有一丝希望。 可现在一看到这些…… 完蛋艹! 虽说以上提到的这些墓葬特点,汉代都已经出现了,但并没有发展成主流,一个汉墓中出现一两处正常,可如果是凑到一起…… 那得是南北朝才有的情况。 至于青膏泥,南北朝的确不流行,但不流行,不代表没有,这就是墓葬形制的演变,一样东西从出现到彻底消亡,会经历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从来就不存在清晰的临界点。 总之还是那句话: 古墓没有定式,每个墓都有它自己的个性,不进来,你永远也猜不到,里头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个东西就跟现如今流行的“线下”一样,只有见面,才能揭晓答案。 唉,没招。 来都来了,干吧…… 毕竟没干过南北朝的,就当开眼了。 而且南北朝墓葬不流行封门石,见东家应该不至于费太大劲…… 墓道是下沉式的长斜坡墓道,大概十六七米,下来的地方偏入口这头,我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头顶一空。 抬头看去,居然是一方天井! 天井上做了地仗层(类似合土,但材料简单),并绘制了鲜艳的壁画。 但和之前的明代大坑相比,这里是典型的制式壁画。 其中上栏为四神图和云气纹,象征引魂升天; 中栏为墓主人的出行图,彰显墓主人显赫的身份地位,人物不少,旌旗仪仗林林总总,墓主人端坐在一座华美的马车上,看着像是个大官; 下栏则为武士和门吏,用以彰显威严,阻挡邪恶力量的入侵。 虽是制式壁画,但很精美。 尤其是四神图中的龙虎,细节做得十分到位,堪称活灵活现,生动至极。 我扶着头灯一通乱看。 一点点的,希望又回来了! 有天井,这就说明规格高。 如果是北魏的,那出点青瓷、金玉器或是永安土字五铢、精美陶俑什么的,那也能卖不少钱! 经过墓道中间时,又出现了第二座天井。 壁画内容大差不差。 只不过上栏变成了星象和飞天羽人,中栏变成了宴饮乐舞图,下栏变成神禽瑞兽。 这代表墓主人在黄泉路上溜达一圈,已经到了阴间,又继续开始他的奢靡生活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当即加快脚步。 奢靡好啊! 奢靡陪葬品多啊!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二章 显灵 一路小跑来到墓道尽头。 果然,是封门砖。 顾不上多看,我抄起刨锤就开始猛凿,而且跟之前一样,还是一边凿一边咒语加持。 “正中间!正中间!正中间!……” 为什么要喊这三个字呢? 因为冯抄手说过,南北朝,尤其是北魏时期,平民和普通贵族流行一种特殊的墓葬形制,名叫“刀把墓”。 即墓道通常偏于墓室一侧,或由甬道连接,或直接联通墓室,这样从上方俯瞰,整座墓葬的形状会像一把刀,墓道如同刀把,墓室则是刀身,故而称之为“刀把墓”。 所以我面前这处封门砖凿开后,如果居中对称,那就还好,如果偏在一头,那绝逼是个穷坑! 一块砖被凿碎。 我直接手都不用了,就抡着刨锤硬抠,扣不动就调过来给它来两下。 一阵叮叮当当过后,上半部分的封门砖被拆掉了。 扶着头灯往里一照。 “卧槽!” 两尊等身高的镇墓俑,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威严肃穆、不怒自威。 吓得我当场一哆嗦。 不过还不赖,是在中间。 两尊镇墓俑守护的是一座砖券门。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座券门砌筑工艺十分精湛,墓砖排列井然有序,且上面还雕刻了不少宝相缠枝花纹,门楣和拱顶位置,更是做成了砖雕仿木结构。 而且是少见的木椽加飞檐样式。 这我之前在济南看的墓葬图书里都没有,是第一次见到。 “两位大哥,有怪莫怪啊!” 我双手合十念叨一句,便摸出两个口罩将它们的眼睛遮了起来,看着显得有点滑稽。 很快,券门砖也被我凿掉了大半。 头灯光扫向墓室的刹那,一座精美的彩绘屏风映入眼帘,而屏风的缝隙之间,还隐隐可见一抹鲜艳的朱红色! 我瞬间兴奋的一跺脚。 是漆棺! 是漆棺和漆屏风! 牛逼! 南北朝承袭汉制,很流行漆器。 古代天然漆的采集十分不易,再加上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漆器在古代都算奢侈品。 因此能用得起这两样物件的墓主人,要么是名门望族,要么是地方州政长官。 这种级别的南北朝墓葬,就是在薄,也绝对能抠出点东西来! 我赶忙将罐头瓶伸进去。 烛光一暗,看起来有要熄灭的迹象。 我看看时间,两点二十八分! “沉住气沉住气!” “先通会风!” 等候通风的过程,真叫一个抓心挠肝。 就仿佛有个美女躺在里头,她穿的很暴露,而且还在一个劲儿的跟我抛媚眼、勾手指。 我所幸一溜烟跑回盗洞口。 还不错,周伶教我的土办法很管用,膏泥层蛮稳定的。 一见到我露头,郝润顿时惊喜,连忙问:“怎么样了平川?现在上来么?” “别急,通通风马上进主墓室,完后很快就能出来!” “哦哦,千万小心啊!” “放心吧你就!” …… 时近六月,天亮得早。 回填和解决青白土也都要时间,所以这次只通风十分钟,我就直接进去了。 墓室面积大概四十来平,感觉上很小。 但其实已经不小了。 我这么觉得,是因为我刚下完大墓,还有些不适应。 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灰白色石盒出现在脚下。 是墓志铭。 志盖居中右起写到: 銘誌墓君傅駕別州青故魏 我暗自握拳。 真让我猜对了,还真特娘的是北魏的! 北魏时期,地方最高长官是刺史,总览一州军政大权,再往下就是別驾,有点类似今天的副省长,算是实权要职。 但类似別驾这个官职的人,死后一般会追赠个刺史、侍中、太公令之类的头衔。 这人没有追赠头衔,要么是当时有战事一类的大事件,没空搭理他,要么就是他犯错了,朝廷没给他免职就算皇恩浩荡了。 掀开盖板一看。 好家伙,字真多,得有六七百个。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篇墓志书法水平极高。 我写字还凑合,看见好的术法作品,难免多看几眼。 嗯,怎么说呢? 刚健雄奇,线条厚重,但起笔停锋间,却又不失飘逸灵动,整体给人一种豪迈洒脱的气势! 这玩意,值钱啊! 这种魏碑精品要是拿出去,到海外溜达一圈再回来上大拍,轻轻松松就能过百。 毕竟墓志这东西,每一件都是孤品。 但话说回来,真拿到海外,大概率也就回不来了,因为这类石雕物件,向来最受老外追捧。 和棺椁、镇墓兽之类的东西一样,墓志铭我们轻易不碰,更何况我以后还要拜把头为师,自然就更不敢碰了。 具体内容没顾上看,没时间。 我只看了这人的名字和生卒年限,名字有点奇特,叫傅显灵。 没错,就是显灵俩字。 本以为是出自清河傅氏,但后来我查了,没查着这人,估计大概率是鲜卑改姓,汉语学的二把刀,所以才起了这么一个奇特的名字。 绕过墓志铭,率先看到不少陶俑,搭眼一扫没有带色的,我干脆直接略过。 屏风后是两具漆棺并列摆放。 同穴异棺合葬,这是北魏常见的形制,左边的偏大,傅显灵肯定在里头。 冯抄手说过,按北派规矩,掏夫妻合葬墓,正常来说要男女分别坐棺,我心想我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师,我还是野路子,那坐个鸡毛的棺? 干就完了! 其实主要是就我自己,如果郝润跟着下来,我指定按规矩办。 推开棺盖,尸首跟被褥之类的丝织品烂在了一起,看着黑不溜秋的,就跟半干的豆沙馅似的。 毕竟时间紧迫,当时掏漆棺掏的非常仓促,都不是粗看细看的的问题,是根本顾不上看,反正该有的都有,金器、玉器、银器、首饰、铜钱……摸到啥我就装啥,最后搞得胳膊、衣服、胸前,几乎全是豆沙馅。 一不小心,我还把傅显灵她媳妇的手给掏出来了,得亏我感觉灵敏,赶忙又放了回去。 搞完棺椁后我四周溜达了一圈,又在东南角找到一件鸡首壶、两件六系罐以及一套瓷盏,紧靠墓门的左右两侧,还有一对九支铜灯。 虽然没出现最为珍稀的青釉莲花尊,但看到这几件东西,我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傅显灵是真显灵! 这趟赚了! 快速回到盗洞口。 将东西吊上去之后,我让郝润把她砍的所有荆条都扔下来,均匀盖在洞口处,然后将拆下来的墓砖还按纵连方式摆上去。 这样等回填好后,墓砖就能将洞口塞死。 只要短时间内不下大雨,几年之内都不会塌。 “赶紧的,叫小安哥上来帮忙回填!” 招呼一句,我立即爬上盗洞。 练武的人速度就是快,我刚上来,小安哥也到了。 完后他负责回填盗洞,我负责解决青白土。 怎么搞的呢? 估计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猜到了。 没错,小诚的坟堆! 昨晚那群吃凉皮的,在他坟堆后头刨了个大坑,所以我就将那个大坑刨开,然后把青白土全搞进坑里,至于多余的土则堆在坟堆上,他的坟是新坟,根本看不出来。 搞定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小安哥看了看回填好的盗洞,便皱着眉问:“这不行吧?你不说那个是昨天埋的新坟么?那明天他们来烧三天,如果到老坟这,岂不是很容易就发现被挖过?” “嘿嘿……” 我得意一笑:“放心吧小安哥,这我早想到了,郝润,东西拿来!” 预知我如何完美掩盖盗洞,请看下回分解。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三章 同行 凌晨四点半,郝润从草丛中拿出一个鼓鼓的黑塑料袋。 袋子打开,小安哥凑过去一瞅,顿时就是一愣。 “这是……灰?”他捏了一撮,看向我问。 “对对,是纸灰!” 我朝周围一指道:“你仔细看,不光我挖盗洞的位置,包括刚刚堆土的位置,下边原来也都有纸灰!” 小安哥四下一瞅,挠了挠头看向我。 “窝操嘞?” “你小子……真特么机灵!” 我抿嘴一笑,心说这是当然,要连这种细节都考虑不到,那我还混不混了? 没错,纸灰,这就是我的办法。 实际上截止到探墓之前,我都没打算这么快动手,因为我也知道,当地有三天圆坟的习俗,而且圆坟之后还要烧七,所以最开始我打算探完了墓,等小诚家里人烧完头七再动手。 但到了他家坟地一看,我立刻改主意了。 怎么回事儿呢? 之前说过,老百姓的坟都是挤在一起埋的,小诚家第三排足有十一个坟墓,中间滕蔓缠绕、蒿草疯长,根本就进不去。 小诚他们家人上坟涂省事儿,给这群祖宗烧纸,一直都在三四排中间的那处空地烧,也就是紧挨着我打探孔的地方。 经年累月之下,这一大片区域纸灰堆积,连土都是黑不拉几的。 恰巧他们近期又烧过纸,所以我们回填完盗洞,只要把地面踩实,再把新鲜的纸灰往上这么一撒,那只要不翻开看,除了他们家祖宗,没人能发现土被刨过! 嘿嘿,我真是个大聪明…… 回到五里镇,我们立即开始清理陪葬品。 “小心点郝润,金银首饰不要刷,放水里晃,最后下不来的泥用牙签挑……” “哦哦,知道了……” “小安哥,铜钱不用管,一会我弄,你擦一下那几件瓷器和玉器就行……” “嗯,明白!” 看俩人做的认真,我便打了盆水去洗涮。 身上沾了好些豆沙馅,又酸又臭。 八点钟,所有陪葬品清理完毕,分门别类摆在炕上。 我仔细看了看,相当满意。 金银器有冠饰、步摇、戒指、耳环一类的首饰,以及一对银碗,总共十一件。 银碗品相完好,且以鎏金工艺点缀錾刻花纹,有这对银碗打底,这堆金银器搞个二十五六不成问题。 玉器八件,除了一大一小两枚谷纹璧之外,也都是带钩、玉蝉之类的小件,跟金银器差不多。 傅显灵的随身印也有,栗子大小,青玉的,但印纽这类物件,不是名人值不了什么钱。 铜钱没出珍品,都是普通的太和五铢,能卖个千把块钱。 再有一些玛瑙琉璃蜻蜓眼什么的,也都一般般。 这次的大头,全在鸡首壶和两只六系罐上头。 六系罐自不用说,本来就少见,因为南北朝此类物件,多是双系或四系。 鸡首壶又称鸡头壶、天鸡壶。 自三国到唐初,流行了近四百多年,价格跨度很大。 按当年的市场行情,一般东晋的鸡首壶,多在八到三十万之间; 隋唐的便宜,几千到几万; 南北朝就贵了,只要保存完好,一般都要二十起。 不过南北朝鸡首壶还不是最值钱的。 最值钱的是五代。 这是因为唐初之后,鸡首壶被新出现的执壶取代,逐渐就不流行了。 物以稀为贵,所以五代鸡首壶要更加值钱。 当然了,这说的是普遍市场价,你要拿李静训墓里的白瓷龙柄鸡首壶相比,那属于抬杠。 另外瓷器重品相,并不能一概而论。 而我对手里这件有信心,很大程度上,就因为它品相好。 寻常鸡首壶都是鸡首龙柄或鸡首鼬柄,这件不同,是凤柄,且胎体线条流畅,釉色温润纯粹,说句孤品都不过分,我感觉这应该是傅显灵做別驾的时候,底下人偷偷孝敬他的。 有了这件东西,只要对庄,这趟活破百不成问题。 盘算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回济南出货。 在文化市场混了几个月,哪家沾灰、能收什么东西,我心里大概有谱。 不过在出货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就是等小诚圆坟结束。 尽管我收尾工作做的仔细,连草叶上的土星都打扫掉了,但保险起见,还是要观察一下。 第二天上午,我叫上小安哥,溜溜达达来到坟地附近。 等了一个多小时,便见小诚他家人扛着工具、拿着烧纸上了山。 很好,很完美。 他们哭哭咧咧搞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除了小诚他大爷,根本没人往老坟那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撤离的时候,小安哥突然拽住我,他朝一侧扬了扬下巴:“平川,那俩人是谁?戳那看半天了。” “昂?哪俩?” “往那头看,马路边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过一瞧,就见六七十米开外,路面拐弯处停了辆桑塔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正靠在车旁朝山上望去。 看见这两人的刹那,我眼睛不自觉瞪大了几分。 卧槽! 同行! 和吃凉皮那群人不一样,我百分百确定,这俩人是同行! 因为“土味儿”超级重! 之前说过土味是种黑不溜秋的感觉,这俩人,黑的都特么快要滴水了! 那感觉,就跟在一座大墓中,待了三五个月一样! 更叫我意外的是,在我朝看过去的下一秒,那个年龄偏大的老头,就仿佛察觉到了我在看他一样,竟立即侧过头朝我望来! 我完全没料到,顿时就是一愣。 紧接着,老头微微一笑,隔空对着我拱了拱手。 我连忙转身往回走。 “怎么了平川?” “走,赶紧走,这俩人是同行!” “同行咋了?” 小安哥不明就里:“有我在你怕啥?” “回去再说!” 待小安哥上车,我赶紧往回猛蹬。 我感觉对方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来踩点的,毕竟小诚家坟地里,我没见到任何勘探痕迹。 但如今活都被我干完了,对方要是知道了,难保不会点我们。 不料,我只骑了不到半分钟,桑塔纳便慢慢悠悠追了上来。 车窗徐徐落下,老头的脑袋出现在了副驾。 “小兄弟,怎么这么着急?” “啊?大爷您跟我说话?我不认识您啊?” 老头表情淡然:“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别闷着了,停车,停车聊几句!” “土里刨食儿?”我一边蹬一边装糊涂:“您说种地啊?我不种地,我是学生!” “呵呵,我在前头等你……” 老头不再和我打哑谜,撂下这句话,桑塔纳立即提速,走出百十来米后停在了路边。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四章 证件 见对方已经下车在路边等,我纠结片刻,便只能硬着头皮骑了过去。 没办法,两条腿怎么能蹬的过四个轮? 我打算糊弄一下,就说是过路的,完后甭管他怎么问,我就是死不承认! 反正捉贼拿赃。 眼下我身边啥也没有,不承认他也拿我没辙,再加上小安哥在身边,他要敢来硬的,管他什么北派南派野路子,我就叫他见识见识更硬的! 唉 计划的挺好。 但没想到,等我走到老头面前,他一开口就把我给问懵了。 “小伙子,是姓沈不?” “……” 随后老头遥遥朝坟地的方向望了一眼,自顾自的说:“嗯,我要猜得不错,南北朝的坑吧?” 小安哥我俩对视一眼,他骤然踏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冷声道:“你到底想说啥?痛快点!” 老头瞟了下小安哥,完后又开始看坟地,边看边点头笑道:“不错,一个人就能干这么大的点子,看来陈师傅没看错人……” ? 我又是一懵,赶忙从小安哥身后探出头。 “你认识我把头?” “呵呵……” 老头仰面一笑:“你这话说的,有点瞧不起人了,行里的老人儿,哪个不知道陈师傅?” “那您这是……” 老头朝那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了一眼,后者一掏兜,取出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 “拿着吧,回去贴上照片就行了。” 我接过信封,将里头的东西掏出来,待看清上头的字迹,我瞳孔瞬间放大! 卧槽! 是证件! 前边是七个字的前缀,后边是“考古勘探发掘团体资格证书”! 我以前没见过这东西。 但眼见上头批号、编码、公章、核实电话包括我的信息都很齐全,感觉不像是假的。 派发的具体机构,是临市的文物局。 一共三份,另外两份是把头和郝润的。 嗡—— 我还在震惊中难以自拔,一道引擎的发动的声音传来,却见对方已经开车走了。 “哎……” 车窗中探出只手,缓缓挥了下,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周伶曾经提到过的,山东地界,道上有名的眼把头之一,灯爷。 灯爷姓王。 为什么叫他灯爷呢? 不是因为他找墓的本事有多厉害,而是在于他消息灵、关系硬,有啥风吹草动,他立刻就能知道,就像黑夜中,岗亭上的探照灯,所以道上尊称他为灯爷。 至于他具体干什么的,能给我们搞定这个,自然也就不用我多说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身上土味重的原因。 因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就拿我昨晚干的这趟活来说,要交给他们,几个月也干不完…… 灯爷活到七十三岁,寿终正寝。 但他身边那个中年人没有,那人是他侄子,退休后一直兼职做眼把头。 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十五年后,他没守住老派规矩,跟菏泽一伙野路子搞一起去了。 野路子向来胆大包天。 他们竟将目光瞄向了一处,被上头插了牌子的周代墓葬群! 出的全是编钟一类的大货!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都没跑了。 最后帽子顺藤摸瓜,把已经退休的他也给揪了出来。 这就是老派人和野路子的区别。 不仅仅是老派人手段高明,更在于老派人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所以被抓到的就很少。 包括眼把头也是一样。 有经验的眼把头,绝不会跟野路子合作,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三年起步。 至于灯爷他侄子,当时按从犯办的,也不知道现在出没出来。 “平川,他给的啥啊?” “昂?” 恍然回神,我连忙将东西收回信封:“哦,没什么,走吧,回去吧……”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满脑子都在想:把头真是牛逼! 这类东西,很多同行都办过。 但能比我们手中这几份更真的却不多。 为什么? 因为其他同行手里的,大都没有核实电话,所以只要查一下派发机构的电话,打过去一问就会露馅,而我们的就不同了,因为我们这几份的派发机构中,负责核实此类信息的,就是灯爷他侄子。 …… 两天后,一辆帕杰罗缓缓停在了英雄山文化市场附近。 车是前天下午去潍坊搞的。 尽管把头没说,但我感觉他这次回来,大概率不会留在山东了。 以后走南闯北,没车太不方便。 原本我想搞台便宜的夏利或者捷达,但小安哥懂车,最后挑了这辆初代帕杰罗。 当时我听他说要买这辆,都懵逼了。 贼破! 前大灯、保险杠、风挡全都碎了,左前轮还是瘪的,上手一摸一层灰,估计十年没动过了。 我说这特么跟出土文物似的,还能开么? 结果没想到,小安哥捯饬了一天一夜,居然变废为宝,除了座椅没换,性能杠杠的! 最后买车加改车,一共花了五万三,是跟郝润借的钱,我打算出了货直接还她六万。 不过出货我没让郝润跟着来。 否则触景生情,我估计她一进文化市场就得开始哭。 实际上别说是郝润。 时隔一月,我再回济南,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当初匆匆忙忙拉着建新哥离开这里,而如今,陪我回来的却已不再是他…… 我最先去的地方不在文化市场,而是马路对面的新世界商城。 那时候新世界珠宝古玩文化城还没开,商城里头,还是以供市民吃喝购物的商场为主,古玩店只有十几家,都集中在二楼的一角。 不过我推测,这十几家店里头,有人沾灰。 因为有次我跑到这里头闲逛,经过一间名叫“古韵居”的铺子时,曾无意间看见店老板正在上手一件梅瓶。 当时就一晃,没看出年代窑口,但瓶子表面却还挂着泥,大概率是刚刨出来的生坑货。 于是我便决定,先到这里试试。 来到古韵居门口,店门开着,里头坐着个三十七八岁的寸头男。 这人一看见我,眼睛瞬间就是一亮,连忙起身走到门口问:“小兄弟,进来坐坐?” 我暗自点头,知道来对了。 正常来说,我们这种大拖箱小背包的打扮,他应该先问我们是不是铲地皮的,但他没问,就说明他多半已经闻见了我身上的土味儿。 一如当初郝建民看货那般,他并不着急,而是让我跟小安哥先坐,完后掉过屁股就去沏茶。 直到清香的茶汤斟进杯子,见我泯了一口后,他才笑呵呵递上一张名片道:“鄙人姓邱,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看了看名片,邱志全,便说我姓沈。 “呵呵,原来是沈老弟。” 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箱子:“沈老弟,让我开开眼吧!” 好魄力! 除了基础的寒暄,一句废话都不多讲,搞得我预习了半天的行话都没用上。 这就说明对方路子相当野,什么货都敢收! 赞叹的同时,我也暗自加了个小心。 因为路子太野,并不见得全是好事儿,得亏我带了小安哥,但愿对方盘子亮,是个守规矩的人。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五章 出货 当时是上午,商场里人不多,但店门就这么四敞大开的,我多少有些不适应。 可反观姓邱的,却似乎浑然不觉。 我一咬牙,心说既然他都不怕,那我也不能露怯! 否则买卖还没谈,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 我大大方方往椅子上一靠,对着小安哥使了个眼色,小安哥立刻会意,蹲下身打开拖箱,将两只六系罐取出来,剥开泡沫纸放到了桌上。 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鸡首壶是大头,不能先拿。 但只要对方是内行,看包裹外形就能猜到是什么,这么一来,想瞅我的压轴宝贝,那你就得先叫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 掏罐子的过程中,我捏起茶杯开始吸溜,实则一直在偷看他脸上的表情。 不赖,箱子打开的瞬间,姓邱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我抬手道:“邱老板,请!” 他看了我一眼,便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店门。 我暗自一笑,这孙子,果然在试探我…… 古玩行当就是如此,举手投足都是套路,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对方拿住,完后少则几方十几方,多则甚至几十上百方的压价。 邱志全回到桌旁,捧起罐子仔细查看,边看还边摸索。 大概两分钟后,他道:“兄弟,这是哪个窑口的?越窑?” 我心中冷笑,还来是吧? “呵呵,邱老板,我们收东西,一向只看年代深浅,不看出处长短,你要是知道,不妨给我长长行市……” 这就属于踢皮球。 你想考我,那我就反过来将你一军,不然总是你出招我接招,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凭我当时的眼力,的确也说不太准。 按我的理解,青瓷当然属越窑为最。 越窑青瓷、邢窑白瓷,这是初中历史课本上就有的知识。 而我这几件东西,也绝不次于同时期的越窑精品。 但有一点,越窑在南方,对于北魏那个时代,这就属于国外,再加上那时候战乱频繁,我感觉如此精细别致的物件,从南方流通过来的几率不大。 我的判断没有错。 后来我跟把头请教了一下,把头说,这批东西是邢窑出的。 邢窑虽然以白瓷著称,但在创烧之初,却是以青瓷为主,是直到隋唐时期,才凭借白瓷闻名于世。 姓邱的微微一笑,没接我的话茬,而是放下罐子道:“可以的兄弟,东西很开门,说个价!” 我挺了挺胸脯,拿出野路子的气势,对着他伸出三根手指。 “太高了兄弟,你这都快赶上市场价了!” “两只!” “两只也高啊,实在点,再说个价!” 姓邱的没夸张,按当时的市场行情,这两只罐子大概也就是三十出头,所以我的底线是十个。 但我有鸡首壶做钩子,自然要先让他放点血。 瞪着他看了两秒,我缩回一根手指。 我瞪他他也瞪我,就这么对视了得有一分多钟。 “唉,这样吧……”邱志全叹口气道:“初次见面,权当交个朋友,再去两个点,罐子我要了!” 两个点就是两万。 我立即伸手过去:“成交!” “哼~” 姓邱的露出一抹气笑,潦草的跟我勾了勾手。 其实按那几年的行情,这两件东西他确实买贵了,但后来他把两只罐子单独卖,上拍的时候偷偷抬价,结果一只就拍了二十,另一只他存了几年,最后和一堆东西放一起,高价打包卖给了一个山西的煤老板。 所以,他还是不赔的。 我继续使眼色,小安哥便开始往出掏瓷盏。 “哎哎……” 姓邱的连忙摆手说:“兄弟,你这就不实在了,这点小玩意,一个点,邱哥我请你喝茶,直接看大的那件吧!” 靠! 真能套近乎! 我抿了抿嘴唇,对着小安哥点头。 十几秒后。 泡沫纸撕开,鸡首壶放到了桌子上。 姓邱的呼吸瞬间一滞,眼睛不自觉瞪大了几分。 这次他不像看罐子那样仔细,只摸了摸凤柄,便目光灼灼的看向我。 “兄弟,咱痛快的吧,三十!” 我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先出价,说明他已经抻不住了,这东西他势在必得。 “那……四十?” 我拿起茶杯,茶早凉了,但还是抿了一下才道:“邱哥,品相啥的咱都不提,你也看见了,凤柄的,我家大人说,全国可能就这么一件,要是少于六十五,我不用回去了!” “行!!” 卧槽?! 我顿时后悔。 特奶奶的,还是要少了。 照这么看,他的上限很可能在八十左右。 唉!还是嫩啊! 然而价格已经敲定,我再改口就是不守规矩。 续了杯茶,抽了颗烟,我又拿出其余的货。 但这次没看几眼,邱志全就说这些小东西他平时懒得玩,不过他叫我放心,他说真东西不愁卖,包在他身上。 中午邱志全请吃饭,地方就在南郊宾馆。 菜没吃几口,包间里又来了两个人,剩下的金银器、玉器、九支灯也全都出掉了,总价比鸡首壶少一些,其间邱志全帮着说话,给凑了个整。 下午一点,钱货两清。 送走那两个买家后,邱志全拍了拍我的肩膀问:“老弟呀,名片没扔呢吧?” 我一掏兜,摸出名片给他看,说那哪能啊。 “呵呵,兄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直接给哥打电话,甭管你在哪,哥三天之内准到!” 我一愣:“咋?你还铲地皮?” “嘿?你这是什么话,我咋不能铲地皮?天天跟店里坐着,那是老娘们干的事儿!” 说着他打了个饱嗝,掏出华子散给我和小安哥:“明跟你说吧兄弟,你别看哥铺子小,但哥腰杆子绝对够硬,只要不是掉脑袋的大家伙,你搞多少,哥要多少!”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我对这人有了些浅显的了解,便点点头说明白。 完后邱志全又提议带我俩去潇洒,我借口家里大人管得严,拒绝了。 实际上是我不敢去,毕竟我那时才多点,哪里敢出去瞎胡混…… …… “平川,这……这太多了,我根本没干啥活儿,不用这些!”银行外头,小安哥望着厚厚的牛皮纸袋,连连拒绝。 袋子里总共三大摞钞票,我感觉不多也不少。 “小安哥,这不光是你干活的分成,还是为了感谢之前,你救我和郝润一命,虽说对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俩,这就是天大的恩情,所以一点都不多,这也是郝润的意思。” “可……” 我直接将袋子塞进他怀里,一脸肃穆的说:“另外今晚回了青州,还得麻烦你跟我去办件事儿。” 小安哥注意力被转移,也就没再推脱。 …… 夜间十点半。 帕杰罗回到庙镇,缓缓停在了谷口。 除了那辆夏利,其他车子都不见了,我撬开车门,找到了当初我们在趵突泉拍的那张照片。 看着照片上,建新哥大大咧咧的笑容,我心里头,就像浇了醋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出冒。 建新哥,川子,来接你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六章 离去 一步步走进山谷,和建新哥之间的种种回忆,便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川子,以后谁欺负你,咱就去砸他家的锅!” “川子,这我二叔给我买的好吃的,你赶紧尝尝……” “川子,我挣钱了,你平时有钱花不?没钱可记着跟我说……” “川子,我又认识了个小妹儿,介绍给你呗?” ……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天晚上,我眼泪就好像喷泉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一路上,我边走边擦,似乎走了很久,才终于来到板房门前。 小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过铲子,砰的一下踹开了房门。 “诶?” “平川,你快来!” 当时我正低头抹泪,听见小安哥呼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料我钻进屋子,看到眼前的场景后,顿时就被惊得呆在了原地。 床板上,静静地摆放着三个木质骨灰盒。 盒子上依次写着“王长海”、“王长军”以及“王建新”三个名字。 而对应的木盒旁边,还摆放着几人的证件和钱夹子。 小安哥上手一摸道:“落灰了,有些日子了。” 恍然回神,我立即跌跌撞撞奔到床边。 看着骨灰盒,我伸手想摸,却又有点不敢。 “嗯?这是……” 就这时,小安哥又发现,建新哥的骨灰盒下头,还压着张纸条。 抽出来翻开,却见上面俊秀的写着八个字: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怔怔地望着那八个大字,我再度潸然泪下。 “把头……”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把头愿意收我做弟子,是因为重出江湖,手头缺人。 同样的,我想拜他做师父,也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前辈,只是敬畏和感激。 直到那一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对把头,都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 半夜十二点,车子开进五里镇。 盘算了一路,我决定拉小安哥入伙。 小安哥不仅功夫好,人也稳重可靠,有他在,甭管干什么都多三分底气。 虽然丰自横说把头也是武行出身,但老话讲拳怕少壮,我觉得,就算把头功夫再高,那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真打起来,肯定不如小安哥生猛。 此外,就算不提身手这一方面,我们目前的团队也确实缺人。 拿之前这趟活来说,人手简直是捉襟见肘。 如果这个点子稍微再大一些、复杂一些,那绝对玩不转。 我感觉一个成熟的团队,至少也得五个人。 一个放风,一个看守盗洞,三个下墓,这样才能做到事半功倍,应对自如。 所以,拉他入伙只是第一步,往后碰上合适的,还得物色一两个人。 “小安哥,我记得之前你说,要去摘那个什么什么人的脑袋,你打算啥时候去?” 小安哥看了看我,淡淡道:“你这要是没事儿了,我今晚就动身。” “啊?” 我顿时一惊。 琢磨了一下,我赶忙道:“小安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说这人是谁,我找人替你干,绝对稳妥!” “怎么?想拉我入伙?” “对对!”我连连点头:“我们这行你也看见了,风险虽然有,但利润也高啊,你跟我一起,咱以后大口吃肉,大捆分钱!” 小安哥沉默片刻,忽然道:“平川,下墓那天晚上,你让我在山下放哨,是不信任我吧?” “咳……没有啊!”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安哥你别多想,主要是郝润傻乎乎的,胆子还小,我怕她放风出问题!” “呵呵,你那晚不说她经验比你丰富么?” “昂?” “是吗?你记错了吧……” 小安哥笑了笑,散了支烟给我。 “你别紧张,我不是生你的气,你这么做没毛病,而且……而且之前,我也不信任你俩。” 他替我点着了烟,继续道:“平川,实话跟你说吧,我打坏的那人家里很不一般,都别说你把我绑了送到冰城,你就是提供点消息,都有五十万的报酬,所以短时间内咱们在一起没事儿,但时间长了,就不是帮你们,而是害你们了。” “这……” 小安哥态度认真,明显不是在蒙我,搞的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啥。 “平川,其实我也挺待见你的,咱俩都是东北人,我跟你说话都觉着亲切。”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择日不如撞日,抽完这支烟,我就下车了,我的电话你存了,以后若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电话还接的通,纵使万水千山,我路小安,也会来助你一臂之力……” …… 是的,小安哥,就这么走了。 如他出现的那晚一般,叫人猝不及防。 这搞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感觉像是打碎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 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 不知怎么回事,大门竟然没闩。 我嘀咕说郝润怎么这么粗心,大晚上的,来色狼怎么办?正打算进屋训她一顿,结果我一撩开门帘,就见一个相貌威严、精神矍铄的老头,正端坐在椅子上! “把头?!” 见到把头,我先是惊喜,但紧接着便是心虚。 纠结了一下,我便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支支吾吾道:“把头,我以后、以后一定听话,您……您别生气……” 把头淡然一笑,没接这个话茬,他看着我点点头道:“活干得不错。” 我立即掏出银行卡,双手递到把头面前。 “把头,分了一个帮手三十,还剩一百,都在这里了,密码是……” “诶~” 把头摆手道:“这趟活是你跟郝润干的,跟我没关系,打从现在起,你才算是我的弟子。” 一听这话,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不料把头一伸手,却将我给搀住了。 “你拜师纳礼,我收徒,自然也不会空口白牙,不过我要给你的东西不再身边,等取回那件东西,你再行大礼也不迟。” “东西?” 我愣了愣,问什么东西,把头却跟我卖关子,说看见就知道了,于是我便又问他去哪取。 把头深吸口气,眼中浮现一抹追忆:“天津!”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七章 八字 问君何意度津门,但使文心寻旧痕。 自清末开始,京津地区,一直都是古玩行当最热门的区域。 北京的琉璃厂、海王村、潘家园,天津的大罗天、三大商场、沈阳道……打从入行以来,这些地方我早就心生向往,寻思着有机会一定得去见识见识。 于是一听说要去天津,我顿时来了精神! “把头,那咱啥时候走?明天?” “不急……” 把头摆手说道:“要先把郝润的事情处理妥当。” “郝润?” 我琢磨了一下,问是不是要卖济南那处房子,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跟郝润扯上关系的事。 不料把头却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问: “平川,你知不知道,上次的事,为什么你能活下来?” 一听这话,我兴奋劲儿瞬间没了。 我能捡条命,固然有把头及时营救的原因,但最关键的,还是伶姐那条短信。 这段时间里,无论对把头还是郝润,我都尽量回避这个话题,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能碰上报仇的机会,我该怎么面对伶姐。 蒋明远是她舅舅,我们要对付蒋明远,又怎么可能避的开她呢? 沉默了一小会,我照实将想法说出来。 可没成想,把头竟还是摇头:“你说这两条没错,但都不是最根本的。” “最根本的?” 我一愣,有点搞不懂了。 随后就听把头淡淡的说了句:“你能活下来,最根本的地方,是你命硬……” “……” 我本以为把头这话是另有深意,就厚着脸皮追问,结果他却告诉我,就是字面意思! 这回我完全懵了。 命硬? 盗墓还讲究这个? 不知道在座的小伙伴们信不信,反正我当时不怎么信。 当时我就觉得,盗墓还得点子硬、技术硬、卖米路子硬,有了这三条,就能赚大钱! 但后来随着我接触这行的时间越来越长,听过见过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就不得不信了。 之前讲把头来历的时候说过,过去如果点子不好往出卖,小徒弟就会安排可靠的人组队去干。 而那个时候,手活好坏并不是门槛。 八字才是。 如果八字不行,你再牛批,也是不可能让你入伙的。 老话讲: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见钱眼开的人太多,一些规矩,逐渐也就没人遵守了。 如今好些人对这行感兴趣,但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八字不过关,你可能都等不到叔叔来抓你。 说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85年在石景山八角,一个施工队挖管道,挖出一座夫妻合葬墓,里头是两口柏木薄棺。 没出什么大货,就六枚金钱和一个玉镯。 当时直接被胆子大的工人哄抢了。 一个姓于的民工抢到金钱后直奔潘家园,结果刚走出工地就撞上了一辆出租车,手臂大动脉当场割破,多亏那个司机够机警,立即把人送到了首钢门诊,最后又转到积水潭才保住条命。 而那六枚金钱,却神奇般的不翼而飞了。 至于那只玉镯,则辗转落到一个叫张葆满的工长手里,卖了大概三万多。 85年,三万块绝对算巨款。 他凭借这笔资金一步步发迹,到九十年代,转行做起了歌厅,有年纪大的本地人,对这人应该还有印象。 但在97年,这大哥借了辆奥迪去涞水度假,一家三口连同老丈母娘,全死在了107国道上。 实际上也不仅仅是我们这行。 但凡暴利行业,都有此类说法。 比如某个领域。 好些人长得也不行,技术也不行,人品更不怎么样,可他就是火,大佬们就是捧他。 为什么? 因为他坐得住这份偏财。 不然换其他人上来,要不了仨月就得翻车,个人有问题,就从个人问题上翻车,个人洁身自好,天降横祸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说有些事儿,不信邪真时不行。 总之还是那句话:遵纪守法,本分做人。 再加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而对于我,把头说但凡八字差一点,他把我刨出来的时候,我肯定都已经硬了……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什么样的八字能干呢? 分两种。 第一种是贵命。 四柱神煞贵不可言,无论正财偏财,都是大旺之格,用把头的话说,这种人鬼神难侵,如果能找这种人跟着下墓,再凶的点子也能全身而退。 说白了就是盗墓损福气,但这种人福气多的冒泡,只要不是刻意作死,怎么损都还是有福之人。 可话说回来,这种好命,基本都出在大富大贵之家,怎么可能跟人去盗墓? 而第二种,就是专发横财的八字。 这种八字有三个特征。 一是身弱且印旺,因为身弱者多穷苦出身,逼于无奈就容易铤而走险;印旺者则学习能力强,适应能力强,善于吃苦钻研,掌握技术。 二是偏财旺,这个不解释。 三是四柱带辰戌丑未,这四个地支在命理学中称作四库,之前解释过墓库什么意思,道理上大差不差。 如果这三个特征能符合两条,那放在初代眼把头那里,你就可以入伙了。 比如大名鼎鼎的姚师爷。 他就是三条全中,而且还是丁火日元逢戌时所生,属库里掌灯之格,不仅能发横财,更是天生的眼把头人选。 当然了,我也全中,只不过没姚师爷那么硬。 那话怎么说来着? 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把头说跟人家姚师爷一比,我这顶多算个萤火虫的屁股亮…… 当时听完挺不服气的。 我心说屁股亮也是亮!只要我肯努力,一样能把屁股搞的锃亮!比灯都亮! 哦对,除了八字命格,还有种人也能干,就是有修行的人,比如卖点子的小徒弟,他本身八字也未必够,但跟着师父修行,久而久之功德在身,也就能沾几分偏财了…… …… “把头,那郝润这个究竟要怎么搞?” 虽然当时不是很信,但把头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不同意。 把头沉默片刻,嘴里吐出两个字:“压命!” 话落,他从兜里掏出张存折。 “压了命,就不能再沾正财了,这是那处房子的钱,卖的急了点,只有三百,再加上招子给留的两百,你去问问郝润,愿不愿意都拿出来,如果不愿意,现在反悔还来……” 扑棱—— 郝润忽然撩开门帘钻了进来:“把头,不用问了,我愿意!” 我当场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还偷听上了? 郝润一阵脸红,支支吾吾说我俩又不是在讲悄悄话,她不偷听也听见了。 把头沉默片刻,眼神复杂道:“孩子,这不是闹着玩的,压了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明白把头的想法。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的孙女,他当然希望带在身边,可也正因为是孙女,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郝润想也没想,倔强的摇了摇头。 “把头,不用再说了,钱我全都给您,只求您能带上我,我想报仇,我以后会靠自己挣钱的!” 半晌过后。 把头长叹口气:“你呀,跟你爸一样……”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八章 压命 命怎么压? 我当时就感觉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不过说起压命的过程,还是有点唬人的。 那天晚上,再三确定郝润的态度后,把头表示压命不一定成功,但如果成功了,郝润这笔钱,他会暂时用一些去打探蒋明远的消息,除此之外一分都不会多花。 至于剩下的,等将来郝润有了孩子,或是嫁了人,会全转到她家人的名下。 完后郝润便从第二天子时开始了斋戒。 不同于佛教道教那种斋戒,郝润这个斋戒主要是不能见三光,吃饭说话之类的,倒是没什么禁忌。 七天后,傍晚。 我按把头的要求,买来了一大块红布、宣纸笔墨、香烛黄钱,还在纸扎铺取回一个替身纸人。 纸人是把头提前安排订做的,和普通白事儿葬礼上烧那种不一样。 替身纸人要严格按郝润的骨重来做。 参照袁天罡称骨算命法,郝润的骨重是四两四钱,纸人就要做四两三钱,差那一钱,需要用银心去凑。 银心就是银子。 但不能是普通的银子,得拿剪子从那种戴了好些年的银镯子上头剪下来。 这些东西老纸扎铺都是有的,跟人家说烧替身用,人家自然会问清主人的八字,按要求做好。 所以有没有用先放一边,各位平时如果有需要涉及到这些,看纸人里有没有银心,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糊弄你了。 东西取回来后,把头嘱咐一番操作流程,便叫我关上门,等半夜十一点一到,就把郝润从西屋扛到东屋。 等待的过程是最熬人的。 毕竟看把头这架势,我心也悬得喽的。 睡不着,我所幸搬个小板凳,坐门口跟郝润聊天。 一开始聊的还挺正常。 都是各自小时候的经历,或是行里的见闻,直到说起压命这事儿后,郝润问我:“平川,如果压命不成功,把头不带我怎么办?” 我朝东屋一望,见房门紧闭,便压低声音说不成功就不成功,你就赖着不走,把头拿你没辙! 郝润安静了几秒,明显是愣了一下。 “那哪行?” “我感觉……把头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 我偷偷一笑,有原则也分对谁,那是你亲爷爷,你赖着不走,他还能拿棍子把你打出去?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放心,把头这人面冷心热,真要不成功,你就按我说的办,一准没问题,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帮忙劝的!” 一阵沉默后,郝润忽然小声说:“平川,你救我那天晚上,有没有过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我一愣,问什么其他想法。 “就、就是……就是你……你抓着我的时候,有没有过……其他想法?” “当然没有!” “当时情况很紧急,我们在前边跑,三个小混混在后头追,我哪有心情想其他的!”我随口胡诌。 但不知怎的,我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了那副白白的画面,还有那颗小巧的黑痣…… “我不信!”郝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斋戒之前那天我洗衣服,你坐在对面,眼睛一直往我胸口看来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咳……” 郝润说这事儿确实有。 但这怎么能怪我? 毕竟一到了那种角度,男人的眼睛就会开启自瞄,就有独立意识了! 这时郝润又道:“所以救我那天,你抓着我,肯定也是故意的,对不对?” 卧槽? 这我真冤枉啊! “不是?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下流么?” 郝润又是一阵沉默,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也没说你下……” 就这时,郝润话没讲完,却听把头突然在东屋喊道: “平川!时间快到了,准备好!” 我连忙低头看表,十点五十九分! 盯着表盘,待秒针一下下蹦到准点,我立即推门而入,摊开红布将郝润裹住,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到肩头,然后直奔东屋放到炕上,并嘱咐她盘腿坐好,不要说话。 安置完郝润,我转过身,就见对面墙上贴了张宣纸,宣纸上写了四个名字。 前缀头衔挺长的,没记住。 但这四个人我都知道,分别是伍子胥、项羽、曹操以及温韬,也就是盗墓行当的四大祖师爷。 而在宣纸前的柜子上,还立着一块黄布遮盖的排位,不知道是什么人。 把头示意我将纸人递给郝润,完后恭恭敬敬燃起四柱清香,高举过头道:“今有童女郝润,特求祖师爷庇护,奉黄钱万两,舂米千斤,牺牲五套……” 当时把头罗里吧嗦说了一堆东西,但除了黄钱,别的我啥也没见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空头支票。 末了一句话是:“保人陈鹤山,求祖师爷开恩!” 本以为就是一套祭祀流程,但紧接着,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当把头将那四根香插到香碗上时,西边那根烧的贼快,就跟有人在旁边吹一样! 直至香烧到一半,咣当一声! 也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猛地一下吹开了外屋门,并卷进了屋子里。 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恍惚间,似乎看见香头崩了颗火星出来! “平川!” 把头提醒了一句,我立即从郝润手里拿过纸人,塞进把头手上的秤盘里。 当时我看的真真的! 原本纸人是四两四钱,取纸人的时候,纸扎铺老板当我面给秤的,但此时一上秤,居然不到四两了…… 望着撑杆,把头神色复杂,隔了半天才开口。 “平川,拿外头烧了吧,还有黄钱……” 我干咽了口唾沫,有点哆嗦的取下纸人,拿到屋外一把火烧了,烧的时候,纸人好像一直在看我…… 不知道这个压命成功与否是咋判断的,反正打那往后,把头再没提过让郝润去荣成的事儿。 而后又休息了三天,其间我给郝润分了钱。 本打算平分的。 结果把头的说辞和周伶一样,说第一次出活要少给。 于是我就参照我当初的标准,给了个吉利数儿。 第四天一大早,一辆帕杰罗经由309国道,驶入了济青高速。 临近滨州岔口时,我问郝润要不要绕到济南,从济南过一下,看上一眼。 她犹豫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我心说不看也好,看了也是徒增伤感,完后我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毕竟向往了很久,说不期待那是骗人。 但郝润闷闷不乐,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大喊:天津,我来啦!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零九章 津门旧物,奉茶敬师 天津古称直沽、海津,打从元朝开始,就一直是北方重要的漕运枢纽。 近代开埠后,天津租界林立,大量老外涌入,古董需求量大大增加,各类古玩商铺,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众多藏家、掮客也纷纷云集到此,使这个地方逐渐发展成为,国内重要的古玩交流中心。 而除了古玩行当,这里也还流传着很多旧社会的奇闻异事。 现如今不行了,但二十几年前,走在天津的市井街头里,却仍能依稀寻见些,老辈子的江湖气息。 包括帮我们打探消息的人,把头说也在这里。 下午五点半。 沈阳道古文化市场东侧,名流茶馆。 这个时间茶馆刚休息,只开着半扇门,往里头一瞅黑咕隆咚的。 但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停车的声音,正拉手刹时,茶馆里忽然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胖老头。 这空档把头也刚好下车,那胖老头一见到他,脸色瞬间激动,连忙快步走过来抱拳道: “陈师傅,久违了。” 把头微微一笑:“孔兄,别来无恙。” 随后把头为我引见,告诉我这人名叫孔景尧,早年曾在大罗天燕利号做过伙计,有了眼力后,便渐渐干起了铲地皮,而把头倒斗那些年,曾跟这人有过好多次交易。 …… 进入茶馆包厢,待把头落座,孔老爷子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放到把头面前。 “陈师傅,一晃十六年,可算物归原主了。” 听到这话,把头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感慨,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而后直接将布包推到我这边。 “平川,现在起东西归你了,打开看看吧……” 我干咽了口唾沫,大概猜到了里头是什么,赶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小心翼翼伸向布包。 昏暗的光线中,红布一点点被揭开,一个掌心大小的物件映入眼帘。 是一枚青铜兽面错金带扣。 很漂亮,也很到代,我感觉至少是战国的。 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上面的金子虽然也是老金子,但却是后补上去的。 这是干嘛的呢? 各位,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有人也许会不信。 但这个东西,的的确确才是真正盗墓行里,老派把头们的通用标识。 至于网上流传的各类稀奇古怪的信物,我不能说没有,但我确实没听任何一个老把头提起过,更没见他们佩戴过。 这方面各位要是不信,可以找任何一个老把头或认识老把头的人去问,看他们接触到的,是我说的这类东西,还是网上说的那些名词。 特征很明显。 首先得是件带兽纹的青铜制品,银质玉质的也有,但非常少。 其次是必须要上金子,或正面或背面或边框。 至于款式,腰带扣并不是最常见的。 最常见的就是一块牌子。 这是初代眼把头砸碎一件青铜器后,取其中兽纹最完整的一片,做出来送给帮他干活的把头的。 按过去的说法,这类到代的老物件,上头都有灵气,经过专业处理后,具备很强的辟邪功效。 至于上金子的原因,有两种说法。 其一是当初曲水亭街算命老头那套,添些金匮气,生可避祸,死可买路。 其二么,说出来有点丢人。 就是盗墓贼这行吧,大都素质很差,尤其是古代的盗墓贼,有了钱就吃喝嫖赌瞎胡造。 直到干不动那天,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这样的结局,打从当年初代眼把头第一次找他干活的时候,就给看的透透的了。 但这种事人家不会劝,因为劝了也是白劝。 而一旦混到这份上,要是牌子还能完好无损地留在身边,那说明此人尚存几分人性,至少是个念旧之人,因此昔日的旧情,便会在他穷困潦倒的最后时刻,成为救命的契机——把金子抠下来,换些粮食就能过活。 要是牌子都丢了,那你特么就是无可救药,趁早饿死算了! 这就是为什么铜制的居多。 因为在古代铜片不值钱,要是银质的或玉质的,很可能挨不到最后,就拿去换钱了。 所以在过去,这东西一传到弟子手里,第一件事就看上头的金子全不全,不全则要立即补上。 既是一份保险,也是一份告诫。 意在提醒徒子徒孙,别有了钱就瞎嘚瑟,否则你最后就得靠抠那点金嘎巴救命…… 因此但凡北派老把头、南派老支锅,身上都会有这样一件东西。 那代表了他们的传承,代表他们具备最正统的盗墓出身。 如今,把头将这枚带扣传给了我,也就说明,他将我视作了他们这一脉的衣钵传人。 我立即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噗通一声跪在把头面前,深吸口气道: “把头在上,受弟子一拜!” 恰巧此时,伙计将茶水送了上来,孔老爷子便端起一杯递给我。 这是老礼数。 弟子入门,需要奉茶敬师,师父喝过茶,才算认了这名弟子。 我接过茶水,恭恭敬敬捧到把头面前。 “把头,您请喝茶。” 把头略微颔首,接过去泯了一口:“起来吧。” “好,好,陈师傅,您终于有传人了……” 孔老爷子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待我坐回椅子上,拿起带扣仔细欣赏了一番,便认真收好装进包里。 除了传承意义,这物件还有个实际作用,就是老派行里人拜码头的凭证。 过去没电话,信息也不像今天这么畅通,飘船飘到一个地方,自然也不太容易找到本地的盗墓贼。 这时候如果不守规矩,就漫山遍野找坟去了。 但如果守规矩,那么他们会到当地的古玩场所支个摊子,将牌子放在摊位上,当然也有直接挂身上晃悠的。 这个事情要干三天。 三天一过,如果始终没有本地同行找你盘道,那也属于是拜过码头了。 这么做不仅仅是表明自己守规矩,同时也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 大概意思就是: 我既敢光明正大上门来拜,那你想动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目前虽然没什么实力,但若真碰上守规矩的老派同行,那只要亮出这件东西,不管人家认不认识把头,也都会给三分薄面的。 随后简单寒暄了几句,孔老爷子便道:“陈师傅,时间不早了,我在登瀛楼定了一桌,要不咱边吃边聊吧?” 把头笑道:“又叫你破费了……” “嗐,哪的话!” …… 饭店距离沈阳道很近,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席间二人交谈颇多,聊得都是些当年的往事,我完全插不上话,便只顾低头干饭。 登瀛楼是鲁菜馆,菜色味道相当不错。 也许是我那天饿了,我感觉天津的九转大肠,似乎比济南的要好吃…… 大概九点半左右,把头他俩都喝了不少,走路都晃荡了,我特意叫郝润去扶把头下楼,他扫了我一眼,嘴角便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来到饭店门口,我给孔老爷子点了根烟,叫他稍等,完后立即跑到路边去拦车。 不料这时,侧面忽然走过来一个小胖子。 他步速很快,我一不注意就跟他蹭了一下。 “不好意思!” 听声音这人年纪不大,道歉的时候脚步却没停,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儿…… 我当时完全没在意。 说了声没关系就继续往马路边走。 但只走出了一步,余光便瞟见一道身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拦在了小胖子身前。 侧脸看去,居然是把头。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一十章 小偷 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郝润,却见她也是张着小嘴呆在原地。 卧槽? 刚刚把头离小胖子少说也有四五米的距离,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转脸望向把头,此时他神色平静,看着小胖子问:“手艺不错,你师父是谁?” 直到听见这话,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一摸胸口,皮夹子已经不见了! 小胖子明显也被把头吓到了。 他身子僵了一秒,立即转身就要逃跑。 但不料,一只大手竟快他一步,牢牢扣在了他的肩头! 这时我看清了小胖子的长相。 浓眉大眼,岁数可能还没我大。 居然是个小偷? 小胖子脸上浮现一抹怒意:“撒开!” 话音未落,他翻手便拍向肩头! 恍惚间,我似瞧见他手上还夹着一抹寒光! “把……/啊……!” 我想说把头小心,可只说出一个字,小胖子却也吃痛的叫出了声。 再看之下,我发现把头原本扣在小胖子肩上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翻了过来,并稳稳捏在了小胖子的手腕。 而小胖子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半枚刀片。 不知道把头用了多大劲,但小胖子脸都红了。 龇牙咧嘴的同时,他另一只手狠狠朝身后怼去! 但紧接着,却又是一声痛叫:“唉吆!” 我都看傻了。 把头那姿势特别随意,就跟抓立秋时水里的蛤蟆一样,轻轻松松,又将小胖子的手肘抓住。 如果只看这一个动作,我会认为是小胖子把胳膊肘送到了把头的手里。 就这时,把头忽然松开了手! 卧槽? 我能察觉到,把头在松手时,双手上都有动作,但具体动作却没能看清,而等到看清的时候,就见把头一只手上夹着刀片,另一只手上,则捏着我的钱夹子。 没见过的人体会不到。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并不是“把头牛逼”这四个字,而是好奇。 就是看人变戏法时,看不懂的那种感觉。 就很神奇。 而直到这事儿过去几分钟后,我回想他俩交手的过程,才猛间意识到:把头真是高手啊! 唰—— 把头没看我,手腕忽的一抖,钱夹子便精准的朝我脑门飞来。 我正深陷懵逼难以自拔,啪的一下便被砸到了。 反观小胖子,他死死盯着把头,脑门见汗。 他没敢再跑,也没敢再贸然出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今天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呵呵……” 这时孔老爷子道:“小伙子,陈师傅问你话呢,你师父谁啊?” 小胖子还是不说话。 过了几秒,把头点点头道:“不想让你师父丢脸?那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把头背起一只手,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分钟,能让我出双手就放你走!” 小胖子脸上一惊,转了转眼珠问:“你说话算话?” 把头淡然一笑:“你再磨蹭,三分钟到了……” 小胖子神色一凛。 他深吸口气,紧接着啊的一声大吼,双手分取把头面门胸口! 又来了! 把头又跟变戏法似的。 不过这回不是抓蛤蟆,而是像拍苍蝇一样,很随意的划拉了一下,只一只手,却稳稳钳住了小胖子两根手腕! 而后把头再度松开:“继续……” 小胖子脸都白了。 他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酝酿了足有十多秒才敢再次出手。 这回把头不再抓他手腕,脚步开始后撤,同时单手格挡,也是到了这时候,画面才有那种双方过招的感觉。 小胖子拳脚很凶,招招攻向把头的要害。 但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逼得把头动另一只手。 大概七八秒后,把头一侧身躲开小胖子的进攻,同时一捉他的臂膀,轻轻一推,小胖子便噔噔噔后退出去。 待到小胖子站稳,把头点点头道:“会摘挂、会抹子活儿,出手是小五行拳加谭腿,还会几下擒拿,说吧,你是李凤来的徒弟还是徒孙?” 小胖子一愣:“你……你认识我爷爷?” “啊?” 孔老爷子顿时惊:“咋?老李的徒孙?” “那不能吧?” “老李干虽说是黑坎子,但他干飞活儿的啊?咋还能收这么胖乎的徒孙?” 小胖子瞬间面色一红,似乎有被戳中痛点,对着孔老爷子就骂道:“老棺材瓤子,我再胖也他妈没你胖!” 确实,尽管我一口一个小胖子,但严格说起来,这人不能说是胖,而是敦实。 只不过他脸长得白白胖胖,乍看之下,就会给人一种很胖的感觉。 而虽然不知道把头他们说的李凤来是谁,但我听出来了,这小胖子……啊不是,这小墩子,是荣门行当的传人。 因为方才把头和孔老爷子口中说的“摘挂”、“抹子活”、“黑坎子”、“飞活”这些个词汇,都是荣门行当里的手艺。 荣门是什么? 宽泛的说——小偷。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荣门皮燕子 所谓荣门,即之前讲过的,旧社会暗八门中的最后一门。 不过偷就是偷,为什么要说成荣呢?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小偷行当称之为“绺行”,即绺窃,意为小偷小摸的扒窃行为。 绺所指的,就是古人拴钱袋子的那根绳子。 直到一些大贼出现,这类人只进那些鱼肉乡邻、欺压百姓的豪强富户家盗窃,获得的钱财还会分给穷人。 这种窃富济贫的行为,在旧社会是光荣的,也就占了一个“荣”字。 而对于广大小偷们来说,无论偷还是绺,自然都没有荣好听,所以渐渐地,他们也就自称一声“老荣”了,当然这里的“老”是“小”的意思。 孔老爷子被骂了,却不生气,而是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小墩子说:“嘿!嘴真臭!” “那你肯定不是老李的弟子,老李骂人从来不说脏字儿!” “你!” “孔兄…”把头抬了抬手,示意孔老爷子稍安勿躁,而后对小墩子说:“他话没错,李凤来摘挂手艺虽高,却是走飞活的黑坎子,向来不干绺活,更不可能放你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干,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听把头他俩都这么说,我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荣门行当中,飞活指的就是入室盗窃,也就是咱们平时说的飞贼,黑坎子又称黑门坎、暗挂子,指小偷行当中专门练过功夫的。 这种就已经算得上大贼了,看不出来,这小墩子竟然还有点来头。 “我……”把头一顿说,把他搞的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他犹豫了一下,便对着把头拱手道:“让老前辈见笑了,但是我爷爷他快不行了,我、我得给他凑点棺材钱啊……” “快不行了?” 把头和孔老爷子同时震惊。 …… 半个小时后,红桥区西于庄。 来的路上,通过孔老爷子我了解到,这小墩子不仅有来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来头。 他爷爷李凤来,竟和天津卫的奇人李芬有些关系。 说李芬大家估计不知道,但若提起这人的外号,想必很多人都不会陌生——燕子李三。 这个名号可并不纯是电视剧虚构的,历史上确有其人。 而最早被冠以这个名号的,就是天津李芬。 李芬是清末人士,精通拳术、枪法,更以独门轻功“燕子三抄水”闻名,他一生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据说曾和沧州大刀王五、静海霍元甲并称为“幽燕三侠”。 至于飞贼燕子李三,一说是河北李景华,另一说是济南李胜武,这两个人成名都比李芬要晚。 而李凤来的名号就比较有意思了。 他不叫李三也不叫李四,而是叫做“皮燕子”。 孔老爷子告诉我,李凤来早年跟过土匪头子刘黑七,学得一手易容功夫,一张面皮千变万化,而后机缘巧合之下,又从李芬手中学到飞檐走壁的本事,于是便自号“皮燕子”。 我听完没忍住,当场笑了。 因为一说皮燕子这三个字,我咋听咋觉得像是……局部。 至于易容功夫,这个倒不算稀奇。 这门手艺,清末民国时很多人都会,不仅仅是一些世俗奇人,还包括不少有志之士,不然你以为他们都是怎么逃脱追捕,抓他们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但由于那些名字都比较敏感,这里就不多提了。 跟着小墩子七扭八拐,我们一路钻进了棚户区。 说实话,我虽然是村里出来的,但却是第一次见这么差的居住环境。 真的,简直脏乱逼仄到无法形容。 甚至还有围着树建的房子! 小墩子他们住的地方,是一间十二三平米的小屋,好不夸张的说,这特么还没我掏过的墓室宽敞! 但小墩子却告诉我,在这一片,两个人住这么大已经不算小了。 进到小屋里,在一张单人床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荣行前辈,皮燕子李凤来。 老人面容枯槁,已瘦的皮包骨头。 孔老爷子往近处一凑,当即就是一声卧槽。 “还真是老李啊!”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望向小墩子问:“他……他啥毛病啊?咋成这德性了?” 小墩子神色黯然,说是癌症,而后他趴到李凤来身边唤道:“爷爷?爷爷?能听见么?你醒醒,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趁着他呼唤的功夫,把头掀开被子搭了搭脉,而后便对孔老爷子叹了口气,低声说不是今天晚上也是明天早上。 小墩子唤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李凤来苏醒,便看向我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把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靠边。 随后把头凑到李凤来耳朵旁,突然道:“老李!有钉子!风紧扯呼!” 话音刚落,李凤来眼皮一颤,猛然睁开! 他眼珠昏黄,转了转,瞟见把头两人时明显一滞,把头握住他的手道:“老李,还认识我不?” “还有我啊老李……”孔老爷子跟着说。 李凤来声音孱弱,有点不太敢认的问:“你们是……鹤山?孔……孔大胖子?” 话一顿,他眼中又浮现一丝茫然:“你……你们俩,这是……来接我了?” “嗐!” 孔老爷子摆了下手:“接个屁啊!老李,清醒清醒,你还没死呐!” 缓了几分钟,李凤来清醒了些,他眼神渐渐明亮,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红润。 孔老爷子一看,立即跑出去打电话。 我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快到时候了,我爷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变得精神,吃了少半碗面条后,时间不长就咽气了。 小墩子给李凤来喂了口水后,他道:“鹤山啊,你我有二十多年不见了吧?” “唉……” 把头叹道:“老李,当年你在荣门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如今咋就……” 把头的话没继续说,只是再度摇着头叹了口气。 病榻上,李凤来露出一丝微笑,说生老病死,本来就该如此,没什么好叹气的。 他摸了摸小墩子的头,欣慰道: “好在临了临了,能有小关这么个仁义的孩子送终,又见到了你跟老孔,知足了。” 而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他看向把头,欲言又止。 把头攥了攥他的手便道:“老李,不用多说,你放心就是。” 我转了转眼珠,心说难道他是放心不下小墩子,想把他托付给把头? 不料就这时,李凤来却道:“小关,屋里闷,你带这两位哥哥姐姐,出去透透气……”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成员,老物件 来到屋外,小墩子掏出烟散给我。 “大哥,之前对不住了,您抽烟。” 我一愣,看着他手上那盒软红有点眼熟,一摸兜,果真已经空空如也。 小墩子也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尴尬,连忙将烟塞还给我。 “抱歉哈大哥,顺手了。” 我点着烟说没事儿,问他怎么称呼。 “我姓关,叫关楠,不过以前大家都叫我南瓜,你愿意也可以这么叫……” “大家?” “嗯,”小胖子一点头:“我以前是混花子行要饭的,去年才被爷爷收留。” 听他这么一说,我估计李凤来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传人。 “南瓜是吧?那啥,你学了你爷爷几分本领?” 他挠挠头道:“差不多都学了,但是没有爷爷厉害,且得练呢。” “别别,别谦虚,我看你也挺厉害的。” 南瓜转了转眼珠,忽然朝胡同里望去,我以为是孔老爷子回来了,也跟着扭头,但就在我扭头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掏我包了。 “发现没有?” 我一摸兜,烟盒还在,便说有点感觉,不料他却伸出另一只手,将我的手机送到面前。 “卧槽?”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郝润,却见郝润也是目瞪口呆。 “不是?”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小胖子摇摇头道:“你觉得厉害,是因为你没见过爷爷出手,要是换了爷爷,根本不用我这么麻烦。” 我暗自点头,心说会功夫,会荣门手艺,还会易容,这小子,是个人才! 如果李凤来没打算把他托付给把头,那我也得想办法,把他拉入伙! …… 或许是练过功夫的原因,李凤来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有点长,直到后半夜才咽气,走之前,还跟把头他们喝了两盅,也算是喜丧了,完后孔老爷子我们便一起帮着张罗了后事。 李凤来究竟和把头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关于南瓜,和我预料的一样。 晚上,把头将南瓜叫进屋子。 “小关,平川郝润你都认识了,虽然老李将你托付给我,但我也得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跟孔兄说了,他可以教你过眼鉴宝,以后一样不愁吃穿。” 南瓜点点头,抱拳道:“谢陈爷收留,我愿意。” 我暗自一笑。 不愿意就怪了。 上午火化李凤来的时候,这小子一听说我们一趟活能挣一百多个,当场惊呆了,立刻就问我以后能不能带他一起干。 我说能是能,但这个很考验胆量,问他怕不怕东家,敢不敢下墓掏东西。 你们猜这小子说什么? 当时他一指炼尸炉,说以后他掏东西,哪个东家要敢不乐意,他就把东家掏出来,叫他试试这个! 见南瓜表示同意,把头便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爷,您说。” “嗯,你是老李的传人,老李的本事该练就练,我没意见,但你毕竟入了我们倒斗这行,以后没我的准许,荣门的活计不可再做,你可明白?” 南瓜再度抱拳,郑重答应下来。 ……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在天津住了下来,兜里有钱,我也不着急干活,便带着郝润和南瓜,整日混迹在古玩场所,一边丰富自己的知识,一边带他俩入门。 偶尔的,我还会拉上二人去郊外练练车,顺便找块空地,让南瓜学学铲法看土什么的。 这天,我正蹲在一个书摊前头蹭书看,南瓜鬼鬼祟祟找到我:“川哥,我感觉咱来活儿了!” 我一愣:“来活?什么活?” 他把我拉到一边:“你知道承德不?” 我说知道,问他承德咋了。 “那你知道避暑山庄不?” “艹,你快说,别特么磨磨唧唧的!” 南瓜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刚才我在一个冷饮摊,听两个铲地皮的人说,承德有个叫避暑山庄地方,里头湖干了,当地政府号召市民去挖湖,目前已经出了不少东西,那俩人说,他们也想去碰碰运气,你看要不问问把头,咱也去凑凑热闹?” 不知道南瓜说的是真是假,我顿时不屑一顾道:“凑个屁的热闹!” “避暑山庄满打满算三百年都不到,能出什么好东西?最多也就是点铜钱首饰之类的,还都是清朝的,咱要是去了,估计吃饭钱都赚不回……” 话音一顿,我看见一个胖老头急匆匆走过来,便连忙跑过去道:“呦!孔老爷子,这着急忙慌的干啥去啊?” “嗐,是平川啊,你这一惊一乍的!” “那什么,有个小兄弟说有件东西看不太好,托我过去帮着瞅瞅。” 一听这话我顿时来了兴致,问他能不能带上我。 他琢磨了一下,说带上也行,但是不要乱说话,于是乎,我便跟着他去到了名流茶馆。 本以为是能看见什么好东西,但进了包厢后,古董一件没有,只在茶桌上摆了台笔记本,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要看照片…… 不过来都来了,我寻思着,只要是没见过的,照片也能长长见识,就老老实实立在一旁。 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给孔老爷子斟了杯茶后,便操纵鼠标点开一张图片。 那时候笔记本不像现在,反应很慢,图片半天才弹出来。 我抻着脖子,定睛看去。 只一眼,我便收回了目光,是真东西。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我谎称肚子痛去厕所,而后直接出了包厢。 “喂,把头么?” “我平川啊,快,快来名流茶馆!” 图片上是什么? 很老的物件。 三十公分宽,五十公分高。 山纹辅以云雷纹,左右两侧龙首为耳,表面则遍布少见的紫漆古锈。 这玩意,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是郝润家的那只青铜方尊! …… 《琉璃血恨》完。 下一卷:《北境佛光》。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一章 可靠消息 那段时间我们就住沈阳道附近,所以把头来的很迅速,没过三分钟就到了。 “平川,确定么?” “当然了把头!” 我认真说:“那东西我上过手,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把头稍加思索,便问我南瓜在哪,我说就在附近。 “那你这样,去把小关叫来,一会等人走了,让小关悄悄跟住他。” 我一愣,不太明白把头的用意。 “把头,这人孔老爷子认识,咱直接问孔老爷子不就……哎呦!” 话没说完,脑门儿突然挨了一巴掌。 把头瞪了我一眼问:“老孔具体跟他熟到什么地步?这人背后有没有别人?这张照片怎么就这么巧找到老孔掌眼?今天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个局?这些个问题,想没想过?” “啊这……” 被怼了,我瞬间无言以对,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待我给南瓜打完电话,或许把头感觉刚刚的口气有些重,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平川,记住,以后遇事儿,一定要多动脑。” 我赶忙认真点头,说记住了。 “嗯。”把头也点点头,完后又道:“稍后你告诉小关,能跟就跟,跟不住也别打草惊蛇,我很快会找人去接替他,另外这件事,暂时不要让郝润知道!” 说完,把头便急匆匆走了。 …… 夜间十点,把头房间。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一开门,发现来的是个中年男人。 这人进门后对把头抱拳道:“陈师傅,实在对不住,叫您久等了。” “诶…” 把头摆摆手,请他坐下:“千万别这么说,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十五万,明天会打到你家账户上。” 我和南瓜对视一眼,当场震惊。 我知道这人是帮把头打听消息的,但却没想到,要价居然这么贵! 十五……万?! 不料这时,那人却摇摇头说:“陈师傅误会了,说来惭愧,自您找到我们,已经一月有余,我们不但毫无头绪,到头来却反要您提供线索,好在幸不辱命,终于有了些收获,所以家父说了,这次的买卖,我白家分文不要。” 嗯?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听到这话,把头犹豫片刻,便道:“那好吧,替我谢谢你父亲。” 中年人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个文件夹打开,里头是一些资料和照片。 我凑过去仔细看着,就见除了铜尊,还有几个人的照片,其中一个是今天找孔老爷子掌眼那人,直到最后一张被放到桌子上,我瞬间攥紧了拳头。 是蒋明远身边那个女人! 就是她,杀了建新哥,杀了长海叔! “陈师傅,目前可以确定,照片传到天津,并非对方做局。” 中年人指了指那女人,解释说大概一星期前,这女人曾在外蒙乌兰巴托出现,并带着铜尊见了一组买家,照片则是买家用针孔相机拍下来的,由于吃不准,就传回国内,找国内的行里人掌眼。 而实际上,对方先找的是京城的人,但说辞不一,就又来天津找人。 至于请孔老爷子掌眼那小子,则属实是凑巧了,因为对方原本找的并非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结果那人老丈母娘突发脑溢血死了,他顾不上,这才委托给今天那小子。 “乌兰巴托……” 把头重复了一遍,眉头缓缓皱起。 听到这四个字,我也是满脸褶子。 太远了。 而且还是国外。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事儿已经过去一星期了,目前对方在不在那,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好在这时中年人又道:“不过这张照片现在已经漏出去了,港澳那边,有几个大老板都在追查,并派了人过去,陈师傅,家父信得过您,让我跟您交个实底儿……” 话说到这,中年人声音便停了。 把头看了看我俩便道:“放心,直说便可。” “那好,”他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可靠消息,那几个老板派出的人,已经联系到了蒋明远,目前正在商量看货的时间地点。” 听到这话,我顿感震惊无比。 他虽然没直说出来,但就凭可靠消息这四个字,就能断定,负责看货那群人里,有他们白家的人! 把头目光一凝,沉声问:“有没有具体位置?” “边境,二连浩特!” “那群人也知道姓蒋的手脚不干净,担心去到国外出问题,所以就打算在边境交易,目前他们正在口岸附近等姓蒋的回复,这件事大概率能成,因为他们愿意加钱,加很多钱……” 把头沉默片刻,忽然问我:“平川,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一咬牙便道:“把头,咱去!” 实际上,我不想去。 对于报仇这件事,我的想法就是搞钱,搞足够多的钱,然后花钱去干! 但我知道,这不是把头想听到的答案。 关键……那地方没古墓啊! 虽然我没去过,但在我的想象中,那地方不是大草原就是大戈壁,一望无际。 这么风风火火的跑过去,能报仇还好,要是扑了空,白跑一趟,光想想都觉着憋屈。 这时南瓜举手说:“把头!我也同意去!” “我听说成吉思汗埋在那头,他墓里全是金子,咱这趟过去,可以顺手把成吉思汗的墓给干了!” “呵呵……” 我一边笑一边点头,说瓜哥你是真牛逼,这话说的,就跟成吉思汗埋你家后院一样。 南瓜一愣:“啥意思?不好找么?” “艹!” “你这不废话么?别说咱几个,你就是把南北派所有的大手都叫上,大概率也是找不到!” “好了!”把头一摆手,说考虑考虑,明天中午之前做决定。 送走中年人,我和南瓜回到房间。 这货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川哥,我感觉,咱还是应该去!” 我点了颗烟道:“咋的?觉着你能撞大运,把成吉思汗的陵墓找到?” “不是!”南瓜摇头。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梦见咱们钻进一个坑里,里头全都是五颜六色的鱼,而且还有个东西锃亮锃亮的,一直放光,我感觉吧……这应当是个好梦……”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一愣。 还别说。 南瓜这个梦,的确是有点说法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章 二连浩特 按周公解梦里的说法,鱼和光分别代表了财富和机遇,坑则预示着危险。 也就是说,南瓜这个梦,是凶中带吉的征兆。 于是我想了想就问:“那在你梦里,咱们抓没抓到鱼,最后有没有从坑里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南瓜连连点头:“我梦见咱俩还有郝润姐,手里头都抓着不少鱼,但是……但是从坑里出来后吧,咱们碰见了不少野狗,有点吓人……” “野狗?”我一愣:“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吓醒了啊!” “……” 搓着下巴琢磨了一会,我骤然一拍大腿:“赶紧睡觉!明早咱就去买装备!” 尽管把头说要考虑一下,但我估计,他多半是准备去了。 而对于草原上找墓这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问题。 严格来说,那地方只是古墓少,但并不能说是没有。 成吉思汗陵我是不敢想。 毕竟蒙古帝国流行“秘葬”,陵墓上头不封不树,指不定藏在那个犄角旮旯。 但茫茫大草原上,出现过的,可不光是蒙古帝国,挨个往前数,契丹、突厥、柔然、鲜卑、匈奴……这些民族建立的政权,也都曾强横一时。 虽说碰上的几率不大,可万一呢? 万一真叫我们找见一两处,那我感觉,指定都不会是什么穷坑。 而既然要去,就不能没有准备。 那话怎么说来着? 时刻准备着! 如今我已经是正统的北派弟子,不能再跟野路子一个样,我干什么都得专业,至少装备这一块,坚决不能再等把头来提醒。 第二天一大早,我偷偷联系了孔老爷子。 除了寻常要用到的各类工具、设备、给养,我感觉最需要搞的是探针和卫星电话。 草原不比深山。 轻轻松松好几百公里就出去了。 别说是国外,就算国内,搞不好电话也会歇业,所以卫星电话必须得准备。 当时国内可选的卫星电话非常少,经孔老爷子介绍,我买了两部,是铱星系统的,总共花了四万块。 探针就不用说了。 草原地面广,过去的游牧民族大概率也不讲风水,这么一来,找墓就成了纯纯的体力活,能提高点效率,自然就要提高点效率。 临近中午,郝润打来电话,问我和南瓜在哪,说把头喊我们回去。 我暗自握拳,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把头还是决定了!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然这说的是呼伦贝尔。 我们去二连浩特,中间经过的是张北草原和锡林郭勒,不用风吹,也能看得见牛羊,不过时近七月,草原上的草已经绿了,风景一样很漂亮。 没去过的小伙伴们,强烈推荐,有时间一定要去一次。 那种体验,真的很不一样。 车窗完全打开,舒爽的凉风吹拂进来,整个人就都仿佛变成了头顶的蓝天白云一样,没了任何烦恼。 那时候没多少自驾车,更没有探头和限速,除了要留心时不时窜出来的牛羊,开车随意极了。 我们真的是吃着零食唱着歌,自由自在地驰骋在大草原上。 不过一进到锡盟中部就不行了。 沙化有些严重,一眼望去,除了一些零星的草甸,更多的是黄沙和戈壁滩。 再碰上雷阵雨,我擦,简直没谁了。 得亏小安哥这车改的牛逼,狂风暴雨如履平地,第二天傍晚,落日的余晖中,我们缓缓开进了二连浩特城区。 作为中蒙边界最大的口岸城市,这地方商贸业极其繁荣,加上当时已经进入旅游旺季,随处可见摆地摊的。 工艺品、土特产、民族服饰、皮草、药材、奇石……当然,也还有古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靠近边境的原因,到代的真东西很多,只不过精品没看见。 接待我们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矮胖男,命叫黎炳辉。 见到这人,我和南瓜都是一愣。 因为这人的长相,竟和港版《鹿鼎记》里那个瘦头陀有八分相似,以至于在私底下,我俩一直叫他瘦头陀。 瘦头陀很客气,不光给我们在海丰大酒店订了房间,而且还安排了隆重的接风宴。 这就搞得我有些纳闷。 我心说就算他是白家的人,那也没必要这么客气吧? 难道说,纯是因为把头的面子大? 想不明白,我也就没多想,因为烤羊腿实在太好吃了,毫不夸张的说,那顿蒙餐是我短短十几年生涯里,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当时我边吃边琢磨,有机会,一定得带奶奶来一次,也看看草原,也尝尝羊腿。 吃过晚饭,把头将瘦头陀请进房间,询问起蒋明远的事。 瘦头陀告诉我们,这次总共是五家看货,为了让蒋明远答应来边境交易,目前已经把铜尊的低价给到了一千六,不过蒋明远那边迟迟没给答复,于是他们推测,这家伙肯定是在寻找国外的买家,打算挑杆子,继续把低价往高抬。 听他这么说,我想了想就问:“黎老板,我听说老外都不差钱,那你们能干的过他们么?” “小兄弟,别瞧不起自己人啊。” 瘦头陀呵呵一笑,朝着门外指了指:“他们四家什么情况不清楚,但就我老板划出的上限而言,目前这个底价,还差着好大一截儿呢,再者说,老外虽然有钱,却也不是傻子,咱老祖宗的东西,还得是咱们自己人肯下血本儿!” 思索片刻,把头问:“那按你的经验推测,这个时间大概需要多久?” “一般不会太快。” 瘦头陀没考虑就道:“这种级别的物件,老外比咱们抻的住,前几年在布达佩斯,有件九字铭文的楚国三龙柄青铜盘,来来回回就抬了四次价,却墨迹了整整七个月的时间呢……” 七个月?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我当场懵逼。 七个月都特么过年了,难不成,我们要在这等到过年? 回过神后,我偷瞄了一眼把头,却见他也是眉头紧锁,明显是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情况。 这时,瘦头陀又道:“陈师傅,这种事儿吧,着急真没用。” “要我说呢,您如果不着忙,就先住下等等看,你们的房间我订了一个月,吃饭什么的楼下餐厅挂我的账就行,有什么新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您看……咋样儿?” 这一次就不光我纳闷儿了,把头脸上也透出了一丝意外。 他略微眯起眼,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便直视瘦头陀道:“黎老板,无功不受禄,你若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不妨直说。” “咳……” 瘦头陀表情略显尴尬,挠着头笑道:“让陈师傅见笑了,我这点小九九,自然是瞒不过您的……” “是这样,我这呢,有个点子,额当然了……我知道陈师傅您已经金盆洗手,如果……如果实在为难……额,那就当我没说……” 房间里,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古怪,我跟南瓜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三章 蛛丝马迹 掮客找人盗墓?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瘦头陀这种,固定给富商做一线的掮客。 别看他只是个代理,但实际上,这种人相当有钱,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不怎么缺钱的地步了。 好在没等我们问,他就自顾自解释道:“是这样,我老板准备成立一个艺术收藏基金会,目前算上我,一共四个人竞争负责人位置,资历我最老,只差一批稀罕货,在业务上加加码……” “陈师傅,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眼下我被拴在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过您放心,我没别的意思,甭管您同不同意,姓蒋的这事儿,我绝对都……” “好了!” 把头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黎老板,你先说说是个什么样点子吧。” 瘦头陀圆脸一僵,随后顿时喜出望外。 “好!好!” “那陈师傅您稍等,我叫个人过来!”话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眼见瘦头陀离开,南瓜立即兴奋地搂住我说:“怎么样川哥,你看我就说咱应该来吧!” 实际上我也兴奋。 因为我寻思着,既然瘦头陀需要稀罕货,那就是说,他想请把头搞的这个点子,肯定也是个稀罕点子。 不过我并没表现出来,而是问:“把头,这事儿不会有诈吧?” “有诈?” 南瓜一愣:“哪里有诈了?” “你想想啊,白家吃的是买消息这碗饭,那他作为白家的人,按理说,不应该不知道把头已经重出江湖了。” “啊?” “啊对对!” 南瓜脸色一变,赶忙说:“把头,我感觉川哥说的有理,会不会有诈?” 把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他对我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倒是不错,不过白家那头,我一个月前就递过话了,姓黎的不知道,放心吧,这事儿没假,凭他还不敢坑我……” 把头语气虽然平静,但显露出的气势却很足。 我心里暗道一声牛逼,又问:“把头,那这事儿咱干不干?” “自然要干,但不能太痛快。” 说着,把头伸出两根手指,我连忙跑过去掏出烟给他点上,跟把头待在一起一个多月,这是我俩之间形成的一个小默契。 缓缓吸了口烟后,把头道:“他要是一开始就大大方方讲出来,我不会不答应,但这么明里暗里的,就多少有点要挟的意思来,所以即便咱占他点便宜,白家也不会说什么,平川,一会你这样……” …… 大概四十分钟后,瘦头陀带了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回来。 他介绍道:“陈师傅,这位是马纯良,曾在姚师爷手下混过,这几年在边境附近放单,偶尔也收收东西。” 马纯良恭敬抱拳:“陈师傅,久仰大名。” 把头点点头,说了声请坐。 随后瘦头陀从兜里取出一个泡沫纸包道:“陈师傅,老马说这是年初的时候,他从一个外蒙倒爷手里收过来的,请您过目。” 把头对我扬了下下巴,我拿过纸包撕开,发现是一个锈得发黑的银质镂空香囊。 没见过这玩意的小伙伴大概不明白,怎么香囊还有银质的,还镂空,难道香料不会洒出来么? 这就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了。 因为古代的镂空金属香囊,运用了陀螺仪的万向支架原理,即有多层同心圆环相互嵌套,每个圆环都能绕着不同的轴转动,而最里层的圆环内,放置着一个用于盛放香料的香盂,这么一来,无论香囊如何碰撞滚动,香盂里的香料都很难掉出来。 而对这种原理的运用,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 十来秒后,我说:“把头,这唐代的,工艺不错,大概率是中原流传过来的,不过品相一般,看着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过,有点尸臭味,应该是墓里出的东西。” 瘦头陀竖了个大拇指道:“平川兄弟好眼力,不愧是陈师傅身边的人。” 完后他拍了拍马纯良:“老马,你说说吧。” 马纯良点点头道:“卖给我这东西的人叫孟和,他说这是他姐夫前几年去草原深处放牧时,猎狗叼回来的,孟和毕竟也算是倒爷,知道这东西是墓里的,就问他姐夫具体在哪,但他姐夫却说那地方很多骨头,是不祥的,会带来厄运,就没告诉他。” “孟和?外蒙还有姓孟的呐?”南瓜好奇的问。 马纯良微笑道:“孟和就是蒙古名字,翻译成汉语是永恒的意思。” 我推了推南瓜,叫他别扯没用的,然后说:“那这个孟和的姐夫,有没有告诉他,那地方的骨头具体都是什么骨头?” “告诉来着,说是牛的、马的都有,而且非常多。” 我想了想,眼睛忽的一亮:“你的意思,是殉坑?” “对!” 马纯良点头道:“我查过,唐朝的时候,这边主要是突厥、薛延陀还有回纥这三个政权,他们的丧葬习俗里,都有杀牛马的行为,而银质香囊这样的物件,过去在草原上只有高级贵族才用的起,所以我推测那附近,要么有汗王级别的大坑,要么有贵族的墓葬群。”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把头道:“就这点线索么?” 听到这话,马纯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悻悻的点了点头。 把头垂着眼睛考虑了几秒,便打了个哈欠道:“我考虑考虑吧。” 其实马纯良这些线索已经不少了。 倒斗这事儿,好些时候都是只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就值得漫山遍野去找坟的,好比我们当初干完老太监墓,也是仅靠冯抄手的一丝破绽,就决定留在济南深挖的。 而把头这么说,就跟买古董时,找茬压价的道理差不多。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为我铺路。 于是我站起身道:“黎老板,马大哥,我们开了两天的车,把头一直没好好休息,你们看要不……” “啊…”瘦头陀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陈师傅,是我疏忽了,没事儿,咱不着急,您老先休息……” 片刻过后,我们纷纷退出房间。 一切都像把头预料的那样,我刚关好门,瘦头陀就拍了拍我的肩膀问:“平川兄弟,你们累不累啊?你们要是不累,咱找个地方坐坐呗?” 我想了想,指指楼道尽头就说:“黎老板,借一步说话。” www.c3b4.icu。m.c3b4.icu 第四章 真正的便宜 原本我以为,想争取更大的利润空间,那甭管瘦头陀是要我帮忙探口风还是从中说和,我都要假装为难,然后抻他几天再答应。 结果把头不同意。 他说我太嫩了,在瘦头陀这种老手面前,我根本就端不住。 不过把头告诉我,嫩也有嫩的好处。 他说忠厚和诚实,是两种永远都不会被人讨厌的品质,尤其是放在年轻人身上。 所以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就是把把头给“卖喽”! 来到楼道尽头,我对瘦头陀道:“黎老板,您是不是想让我帮忙劝劝把头?” “嘿嘿,平川兄弟果然聪明!” 他掏出烟散给我和南瓜,笑眯眯道:“兄弟放心,只要你能说服陈师傅,我绝不会亏待你,哦当然,这位小关兄弟也一样。” 我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问:“黎老板,你是觉得把头教导无方,还是觉得我俩长得像叛徒?” “额……” “额不是不是,兄弟,你别误会……” 我直接摆手打断他:“黎老板,实话跟你说吧,我家把头已经决定重出江湖了。” 空气突然安静。 瘦头陀和马纯良对视了下,猛然转头问:“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怎么会开玩笑?” “那…那这次……” “这次如果把头出手,就是他出山后的第一趟活儿,把头以前在行里的分量,不用我多说吧?” 其实说这话的过程中,我心里一阵打鼓,因为直到那时,我对把头的了解,依然是少的可怜。 这方面的事,我和南瓜都曾不止一次的问过孔老爷子,结果他不但不说,还总告诉我们如果不想惹把头生气,就不要四处瞎打听。 这就搞的我越发好奇。 以至于有段时间里,我甚至怀疑把头在倒斗行里根本就不牛逼…… “那是!” “这肯定的!”瘦头陀用力点头。 “对对!”马纯良也跟着说:“行儿里人谁没听过陈师傅的名头,就算姚师爷来了,怕也得客客气气称一声晚辈!” 我抬手搓了搓脑门儿,心说我就没听过。 但听马纯良提起姚师爷,我便问:“对了马大哥,刚才黎老板说你跟姚师爷干过,那怎么现在又出来放单了?” “嗐!” 马纯良摆摆手说:“可别他妈提了,老姚那人忒他妈能耍!” “你说他哪趟下坑少挣了,可结果呢,别说他自己兜里镚子儿没有,就我们手底下这群人,他哪个不欠钱啊?现在还欠我三十多没给呢,我就这么跟你说,他早早晚晚,都特么得犯到这个耍上!” 耍就是耍钱,赌博的意思。 我边听边点头,之前周伶对我讲过,姚师爷好赌,看来是真的…… 这时瘦头陀道:“平川兄弟,那按你的意思,陈师傅是嫌这个点子小?” “对!” 南瓜接过话茬,挤眉弄眼的说:“我觉着把头不单单是嫌这个点子小,他应该还担心蹚空,你看你俩也知道把头名气大,可要是出山的第一趟活蹚空了,那传出去多丢人?是吧?” 听到这话,瘦头陀他俩连连点头,嘴里“没错没错”的说个不停。 等他俩“没错”完了,我便道:“黎老板,实话告诉你,我俩想干,但把头这事儿,我真没辙。” 瘦头陀绷着嘴盘算了一会,揽住我的肩膀说:“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的点子什么样咱先不说,只要陈师傅同意出手,最迟年底之前,我一定买个像样的点子送给你们,如何?” 我和南瓜当场惊了。 我心里大呼牛逼二字,对把头的佩服,一下子升高了好几十层楼。 全中! 瘦头陀每一步反应,都被把头预测的死死的。 而他答应要送我们的这个点子,才是之前把头所说的,真正要占的“便宜”。 这就是把头! 盗墓厉不厉害暂且放在一边,光这份洞彻人心的本事,就值得我学一辈子了。 …… 五天后。 早起八点半,瘦头陀帮我们装好车,便从包里掏出一沓证件递给马纯良,并说他都安排好了,让我们放心用就行。 看得出来,他这次是真急了。 不仅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签证护照,还搞了一把记者证、科考探险证和一份公务文件,真的假的不清楚,反正后来在那头碰上检查挺好使的。 几分钟后,车子缓缓经过边境哨卡。 南瓜指着远处问:“马大哥,那个是啥啊?” 马纯良瞟了一眼,说是国门。 那时的国门还不像现在这么气派,只是一座两层的橘黄色建筑,远远望去就不大一点。 看了几秒,南瓜忽然意识到什么,便有些不确定的问:“合着咱们现在已经出国了是吧?” “那你以为呢……” 马纯良微笑道:“过了刚刚那道卡就算出国了,不过一会蒙古那头还有一道,所以严格说,咱现在还在边境线上。” 听到这话,一直凝望着国门的把头,忽然淡淡的说了句:“我小的时候,这边还咱的一个省。” 话落,他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瓜顿时一愣,忙问啥意思,我便给他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历史。 说来奇怪,打从听了把头那句话后,我很快就没了跨国盗墓的边界感,似乎这边的地底下埋的也全都是老祖宗。 而我们这趟过去,仍然是在挖中国人的东西……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五章 深入外蒙 九点钟,我们来到了扎门乌德县城。 其实两座城市相距不到十公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了检查上。 进入县城前,我们离老远就看见有辆苏式469停在路边,倒车镜上,还系着一白一蓝两条哈达。 年轻的小伙伴们大概不知道这种车型,这么说吧,就是你们平时玩吃鸡游戏的时候,在地图里最常看见的那种。 马纯良将车子停在对方后头,说了句稍等便下了车。 而后就见他趴在对方车窗上说了什么,便直接拉开后车门,拎了一个帆布包下来,看起来似乎还不算轻。 待他回到车上,南瓜便凑过去问:“马大哥,这是……卧槽!” 话没说完,马纯良已然拉开了拉链。 居然是……砰砰! 两把长的,经典A字开头型号,六把短的,他说叫TT33,此外还有一千多发花生米。 马纯良认真道:“陈师傅,这边家伙事儿挺泛滥的,保险起见咱也得带点。” 把头面色如常,点了点头。 没有一个男孩不喜欢这种东西,我和南瓜都很激动,伸手上去摸了摸,感觉冰凉。 “别着急,”马纯良笑道:“都得学,回头咱找个靶场,我教你们好好熟悉熟悉。” 一旁郝润道:“马大哥,这边……这么危险么?” “没没,别紧张!” 马纯良摆摆手说:“主要是得让你们知道怎么用,保险开关在哪,不然容易伤着自己,真要碰上本地的‘黑瞎子’,这一兜子东西,也不如老黎给咱准备的那篇纸好使……” 我摸了摸鼻子,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用不用的上单说,但必须得有。 这时把头淡淡的问了句:“看来这个点子,你计划的时间不短了呀。” 马纯良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笑了笑说:“其实这半年来的,我一直在找人,可就是没有合适的,好在终于碰上了您老,但愿这回,咱能捞着大货。” 把头颔首道:“那说说你的计划吧。” “嗯。” 马纯良点点头说:“其实不复杂,这边管的很松,尤其进了无人区,那就是随便挖,所以安全上基本不用多担心,” “这趟活吧,最大的难点在于找,这得仰仗您老和各位,再有呢,就是目前不清楚孟和他那个姐夫,到底愿不愿意告诉咱们,牧民虽然淳朴,但有时候也轴的很,咱先去见孟和,看看他怎么说把!” 乌德也是口岸,除了相对落后一点,城市风貌和二连浩特没啥大差别,好些商铺上都有汉字。 几分钟后,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工艺品店里,我们见到了马纯良口中的外蒙倒爷——孟和。 “嘿!孟和!赛音呦!” 一进店门,马纯良忽然大声的飚了句蒙语,把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 孟和一抬头,瞬间惊喜的站起身:“老马?” 他大跨步走出柜台,热情的和马纯良拥抱了下,注意到我们后,用生硬汉语问:“他们几个是谁?” 马纯良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并大大方方表示,这次是为了跟香囊有关的那个点子来的。 孟和听后笑着跟我们握了握手,完后继续搂着马纯良的脖子寒暄,说什么可算来了之类的,不过话到最后,他还说了一句蒙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蒙语,马纯良看了看我们,直接道:“孟和,用不着这样,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你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 孟和也不尴尬,点点头便招呼我们坐下,并叫他媳妇去准备奶茶。 这里的奶茶说的可不是阿萨姆、香飘飘一类的饮料,是正宗的蒙古奶茶,味道是咸的,闻起来非常香浓,在二连浩特这几天,我们都没少喝。 一开始的确是感觉比较怪。 不过喝上一两回后,会发现和普通奶茶饮品比起来,还是这种咸味的奶茶好喝。 另外,蒙古人喝奶茶不仅仅是光喝奶茶,里头还会加肉干、炒米、果条甚至是手把肉之类。 孟和没吃早饭,满满溜溜干了三大碗,才一抹嘴巴道:“老马,这个事不好办,这些天,草原上闹羊痘,乌力吉(他姐夫)就是说了,也没空领咱们去,没他领路,找不到的!” “羊痘?” 我们都是一脸懵,纷纷看向马纯良。 马纯良大致解释了一下,总之就是一种牲畜传染病,然后他看向孟和问:“这个季节怎么会闹羊痘?羊痘不都是天气冷的时候才闹么?” “就是的就是的!” 孟和又灌了大半碗奶茶,连连点头说:“就是搞得很突然,药都供不上,我姐姐昨天还捎信给我,让我帮忙,找找这边有没有药。” 我转了转眼珠,问孟和如果说我们能帮忙搞到药,他姐夫会不会很痛快的带我们去。 他想了想,点头说:“应该会的,搞到药,羊就有救了,不过你们真能搞到么?我都问过了,额日连那边也买光了,没有的。” 我二话没说,立刻给瘦头陀打电话。 别看就走出了这么一点距离,信号却明显下降很多,即便我们都办了国际漫游,电话也是打了几次才接通,声音还断断续续的。 我废了半天劲,终于把事情说明白,叫他无论如何也得搞批治羊痘的药过来。 关键时刻,还得是这种顶级掮客,人脉路子就是广泛。 不到二十分钟,瘦头陀打电话过来,说药搞到了,但由于是从多伦那边往过运,估计要下午甚至傍晚才能到。 一块石头落地,大家都松了口气。 孟和很高兴,立即催促他媳妇去卖肉卖菜,说要给我们接风。 那头中午,我真切见识了一把蒙古人的酒量。 孟和根本不用人陪,一个人就干掉了两斤白酒,却连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 次日一早,孟和试了试我们的车,说没问题,便带着我们朝内陆进发,不过这一次就慢了,因为没走公路,属于沉浸式的草原越野,一天顶多也就是走个百来公里。 想象中,这种越野应该很刺激,但真开起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相当考验技术。 什么技术? 不把车开翻了,就算得上技术。 至于体验,除非你龟速行驶,否自就特么的一个字儿——颠! 毫不夸张的说,二十迈往上的速度,基本就等于是把人往散架了颠。 下午五点,我们经过一个旧矿场。 此时太阳还很高,但孟和看我们三个小年轻状态都不好,便提议在矿场扎营,休息一晚再走。 不料把头却不同意。 他说坚持坚持,再走几十公里,找个避风的地方露营。 马纯良问为什么,把头便眯起眼睛看向矿场,低声说了三个字:不干净……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六章 草原狼影 老话讲:宁住荒坟,不住破庙。 可真要论起邪门儿和阴森,二者都比不过这种废弃的老矿场。 因为荒坟里不一定有饿鬼,破庙中也未必有邪祟,但这种老矿场的地底下,却一定都或多或少埋葬着一些苦难的冤魂。 于是按照把头的意思,我们那晚又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片沙树林露营。 晃荡了一整天,人都快散架了。 我们就着罐头和肉干,吃了点孟和热的奶茶炒米,便纷纷钻进帐篷蒙头大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头的话,这晚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自己变成矿工,在那个老矿场里挖煤,人很多,男女都有,还有鬼子兵扛着枪巡逻。 有点古怪。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我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就是问问这些矿工,周围有没有古墓! 当时在梦里我还很得意,做梦都不忘找墓,我绝对是天底下最敬业的盗墓贼。 但正当我要开口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有点像爆炸,又有点像什么东西的吼叫,紧接着一大群人接连从一个矿洞里跑了出来,跑在最前头的人还惊慌的大叫。 我说古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那个人说的是蒙语,我听不懂,但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喊的是:有恶魔,恶魔要出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矿洞塌了,大地不住的震颤,我整个人也跟着左摇右晃。 我就是这么被晃醒的。 谁在晃我? 南瓜。 通过帐篷的缝隙,我看到天色刚蒙蒙亮,顿时有些不高兴,伸了个懒腰便道:“你干鸡毛啊?我还没睡醒呢。” “艹!别特么睡了!” 南瓜一脸紧张:“把头说,外头有狼!” ……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纯粹的野生狼。 一共两头,蹲坐在远处的一道缓坡上,初看过去,就跟狗没啥大区别。 不过这只是视觉印象,感觉起来,可真特么完全不一样啊! 即便只有两只,而且离我们还有至少六七十米的距离,但心里头,却会出现一种莫名的恐惧,头皮更是不受控制,一炸一炸的。 尤其我一说话,顿时发现自己嘴都哆嗦了! “把、把、把头,咋、咋办啊?” 这方面不得不佩服把头和马纯良,老江湖就是不一样,沉着冷静,丝毫不慌。 当然还有孟和这种纯正的蒙古人,脸上更是全无惧色,而且面对野狼时,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都变了,左顾右盼,给人感觉特别机警。 反观我们三个,抖的跟小鸡崽子一样…… 咔啦—— 就这时,一阵枪栓拉动的声音传来,马纯良已然钻进车里,取出长款砰砰,压上了膛。 “老马,不要用!” 孟和立即阻止了他。 当时孟和解释的比较复杂,而且还夹杂着蒙语。 总结一下就是,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两只狼既然迟迟没有进攻,大概率是侦察兵,一开始发现我们的应该是三只,有一只回去呼叫大部队了。 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轻易不会招惹人类。 这个时间是夏季,草原上不缺吃的,但它们却依然盯上我们,大概率是把我们当成偷猎者了,孟和说这些年偷猎打狼的人不在少数,这群狼既然能活下来,就说明肯定不好打。 这种情况,除非人员、火力都很充足,否则轻易不要动手。 因为如果不能将这群狼全部打死,他们会一直跟着我们伺机报复。 如果我们只是进来转转就算了。 但我们后续还要进草原里头盗墓,具体搞多久目前根本不能确定,所以保险起见,能不要招惹就不招惹。 “偷猎的?卧槽冤枉啊!” “别说狼了,我特么连狗都没打过啊!”南瓜慌里慌张的说,完后又问孟和怎么办。 “装东西,先走!” 孟和道:“我们快点开,甩掉它们!” 往事不堪回首,说起来都是眼泪。 那天由于帕杰罗车上物资多,为了均衡配重,我们三个全都坐到了孟和的车上。 这货开车,简直狂野的一批! 把我们颠的,肝儿都快要碎了,再加上没吃早饭,肚子里空,晕车后想吐都没得吐。 到了中午左右,途径一处沙化地带休息,郝润我们一个个脸色蜡黄,那模样,就跟还差一口气就要蹬腿儿了似的。 然而,即便在如此紧张的狂奔之下,野狼的身影,还是慢慢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而且,还从两头变成了五头! 和早起的时候差不多,在距离我们还有七八十米远的时候,这五头狼再次蹲在了原地,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我们。 “艹!” 马纯良有点急了,又打算开门掏枪,孟和好不容易才拦住。 他说狼群目前没有进攻的意思,我们也就先不要掏枪。 因为狼是非常记仇的。 眼下这些狼只是观望,这就还好,但如果见了枪,搞不好会直接激怒它们。 马纯良气道:“不能打又甩不掉,那你说咋办?” 孟和看了看日头道:“继续走!快了!到了牧场附近,乌力吉会出来接我们的!” “啊……?” 一听这话,我们三个都茫然的抬起了头。 “别别…不行了……” 南瓜趴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说再这么走下去,他等不到狼来吃,自己就得先死车里头。 我没说话,因为我特么难受的都说不出来话了。 也搞不清那究竟是种什么滋味。 蹲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只要一张嘴,那股恶心劲儿就会翻涌上来,然后像绞盘一样,揪住人的五脏六腑,跟着一起恶心。 “坚持,坚持坚持!” 孟和嘴里叼着块肉干,含混不清的说我们累狼也累,只要接近牧场就安全了。 虽然很难受,最后还是上车了。 但沙化地带不敢开太快,否则一不小心,轮胎很容陷住。 这么一搞,晕车的滋味更严重。 当时我死命抱着前座,脑门用力顶在靠背上,全凭意志咬牙硬顶。 南瓜跟我差不多,至于郝润,早都坐不住。 她半跪在空隙里,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手抠,整张脸都压在了我的裆部,鼻涕眼泪流了我一裤子…… 眼瞅着狼群越来越近,可就这时! 砰的一声,车子突然一阵倾斜,左摇右晃的滑行出十几米后,撞在了一处沙包上。 孟和气的骂了句蒙语,猛拍方向盘! 随后马纯良一个原地漂移停下车,探出车窗大吼道:“艹!你前轮爆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七章 绝境逢生 车子一停,我立即推开后门滚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沙子里。 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沙土气混着淡淡的粪便味道呛入鼻翼,眩晕和恶心的感觉稍稍得以缓解。 腾—— 一股热浪袭来。 我回头一看,发现孟和取出了油桶,在两辆车子周围燃起了一道火墙,马纯良和把头则正在帮忙换胎。 “嗯?” 这时我余光瞟见,郝润趴在车门处,上身戳在沙堆中,下半身还挂在车里,没了动静。 “郝润!” 我立时一惊,赶忙爬到她身边,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 翻过郝润,就见她面如金纸,两眼紧闭,已经昏了。 “郝润!郝润!” 我拼命摇晃着她,可她还是不省人事。 “怎么了?!” 还得是亲孙女,听到我的呼喊,把头也顾不上车胎了,蹭的一下,直接从机器盖子上蹿了过来! 我也慌了神,急声说:“不知道啊把头,你快看看,是不是磕着哪了?” “别乱晃!” 把头先摸了摸郝润的脖颈,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脑袋,便道:“没伤着,应该就是晕车晕的,快给喂口水!” 说着,把头又将拇指抠在了郝润的人中上。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找水,但身上却根本没多少力气,好在这时南瓜像条蛆一样,雇佣着身子从车后头爬了出来。 “川哥,给……” 他奋力的一扬胳膊,丢过来半瓶水。 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拧开瓶盖,颤颤巍巍的将瓶口怼进了郝润嘴里。 “咳咳……” 灌了两口,郝润一阵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声音孱弱,断断续续的问:“平…平川,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没有!” “别说胡话,你再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我边说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沙子。 “平川…” 郝润眼圈一红,滚滚泪水溢出眼眶,她抓着我的手说:“我想我妈,想我爸,我想回家……” 听到这话,把头猛地别过脸,隔了几秒后,便站起身继续去帮马纯良换胎了,我只能紧紧将郝润揽进怀里,让她尽量宣泄心中的委屈。 很快,狼群追了上来,并分散到四周将我们包围,孟和只能不断的将柴油洒在周围点燃,以此震慑着它们。 直到此时,我才算彻底看清草原野狼的模样。 很壮实,比狗要大很多,耳朵又尖又直,眼睛给人一种很贼的感觉。 它们的毛是棕灰色的,整体看着有点发青,在二连浩特那几天,马纯良告诉过我,狼的体色是跟着季节走的,夏季是这种颜色,秋冬季节就会变成棕黄色。 到了夜晚,它们匍匐在草原上,如果看不到眼睛,是非常难发现的。 此时郝润稍稍恢复了一点,我和南瓜便扶着她靠座在沙堆上,随后马纯良和把头换好了车胎,他走过来看了看道:“不行啊,再这么走下去,小姑娘怕是扛不住啊……” 把头想了想,将孟和招呼过来,问他牧场具体还有多远。 孟和四处望了望,说再走两个小时差不多能到。 把头深吸口气,望向马纯良:“小马,咱还有多少油?” 马纯良一愣:“陈师傅,你的意思是……” 把头看了看我们,微微点头。 眼下别说郝润,再这么走下去,我跟南瓜恐怕都要遭不住了,所以唯一的办法是让孟和先走,去牧场求援。 我当时就很纳闷,他妈的一个晕车,怎么会这么难受。 后来我才知道,晕车本身不致命,但严重了却也是能要人命的。 因为长时间的呕吐或干呕,会使腹内压和胃内压持续升高,从而导致食管和胃连接处的黏膜撕裂出血,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如果出血量大还得不到及时救治,很容易就会玩完。 一番检查过后,车里的不算,我们还有四个油桶,都灌的满满。 如果节省使用,再加上我们还有砰砰,坚持三四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小马,你跟孟和一起去!” 马纯良一惊:“陈师傅,孟和一个人去就行了,我枪法还过得去,留下来可以……” 把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孟和此去,绝对不能出差错,放心吧,我进过民团,枪法也不赖,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马纯良迟疑片刻,同意了。 …… 日头逐渐西斜,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四箱柴油已经见底,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用导管从车里吸出多半桶救急。 这时,不知哪个狼起的头,嗷呜一声,发出一道悠长的嚎叫。 一个狼叫,其余的也跟着叫。 此起彼伏的狼嚎,直叫的人头皮发麻,并且它们这时候不再像之前一样,蹲在原地和我们对峙,而是开始骚动起来,围着我们来回跑圈。 南瓜一脸紧张,指着狼群问:“把、把头!它们这是干啥?唱歌么?” “艹!唱个屁!”我大声道:“马纯良说狼一这样就是要进攻了,它们他妈的搞战前动员呢!” 话音刚落,狼群便嘶吼着开始靠近,似乎随时准备冲上来。 我立即抓紧油桶东张西望,准备哪里火小泼哪里。 “把头,实在不行拿枪打吧……”南瓜颤着音说,听着似乎快哭了…… 啪——!!! 忽然间,一道凌厉的鞭响传来! 我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匹骏马出现在远处山坡,而骏马上,还有一道人影正在御马疾驰! 啪——啪——啪—— 一声声鞭响接连不断,构成一串极富节奏的鞭花,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上,显得尤为振奋人心! 对方恍若离弦的箭羽,自山坡上俯冲而下。 我看清了! 来人是个穿着红色长袍,身姿高挑的蒙古姑娘,除她之外,还有五六只蒙古獒犬随行。 而她一出现,狼群便不再跑圈,而是夹着尾巴聚拢到了一起。 十几秒后,蒙古姑娘来到我们跟前,她用力一扯缰绳,待胯下骏马站稳之后,便按住胸口,微微低头说:“他赛拜努!” 我抬眼打量着她。 嗯,标准的蒙古姑娘长相。 单眼皮,颧骨偏高,皮肤古铜色,脸上两坨高原红,不过由于年轻,还没有长成大饼脸,看起来蛮顺眼的。 关键是飒。 尤其策马奔腾、拨马回旋的样子,简直是帅呆了! 唯一缺点是说话声音有点憨,跟山东姑娘有一拼…… www.c3b4.icu。m.c3b4.icu 第八章 异域风情 马纯良跟我讲过,“他赛拜努”在蒙语中就是您好的意思,有敬语的意思。 熟人以及平辈之间,一般会说“赛拜努”、“赛音呦”、或者直接“赛赛赛”。 而对于他赛拜努这种敬语,最正式的回敬方式是“赛音拜努”,意思也是您好,原理有点类似英语中的耐思特米特油兔。 不知道马纯良教的对不对,我对这个蒙古姑娘印象蛮不错的,就打算到她身边,说句赛音拜努来回敬她。 别误会哈,我可不是见色起意,我纯纯是出于感谢。 不料,我刚迈出一步,一条蒙古獒犬便呲着牙发出呜呜的警戒声。 这把我吓了一僵,词都给忘了,最后支支吾吾说了句你好。 印象很深刻。 当时那蒙古姑娘抿着嘴笑了笑,紧接着脸色一变,对着狗就道:“敖登,巴嘎!” 我顿时一愣,又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说日语。 完后她朝着狼群一扬鞭子,说了句蒙语,几只蒙古獒犬便立即冲向狼群,很快就将狼群驱散了。 实际上真干起来,猎狗再多一倍也不是狼的对手。 那话怎么说来着? 吃屎的,永远打不过吃肉的。 但狼是野生动物,轻易不会和猎狗死拼,所以只要不是活不下去的境地,面对猎狗的驱赶,狼一般都会选择退走。 蒙古姑娘不会说汉语,不过在她的一大串蒙古话里,我听到了孟和的名字,便推测她出现在这指定跟孟和有关。 好一顿比划之后,我们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她在前边走,叫我们在后头跟着。 半小时后。 我们迎到了返回的马纯良和孟和。 同行而来的还有一辆皮卡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蒙古汉子,也就是孟和他姐夫乌力吉。 孟和一阵介绍,我们得知蒙古姑娘名叫“宝音其木格”,意思是有福气的花蕊,按蒙古人的习惯,通常会简称她为宝音。 宝音和乌力吉两家的牧场是挨着的,之前马纯良他们先碰到了在外放牧的宝音,一听说我们被狼群困住了,宝音便先一步赶过来营救我们。 当时距离乌力吉家的牧场还比较远,鉴于郝润我们三个的身体状况,晚上只走到宝音放牧的地方就安营扎寨了。 修整一夜,第二天上午,我们终于来到乌力吉家的牧场。 由于我们带来的药品足够多,周围三家牧场的羊都能得到有效救治,以至于那天场面相当隆重。 乌力吉的家人、宝音和宝音的母亲,还有另外一家的一对父女,都换上了鲜艳的蒙古服装来迎接我们。 下车时,乌力吉很是恭敬的为我们披上了洁白的哈达,然后又用银质的酒具奉上浓郁的马奶酒。 过来的路上马纯良已经打过招呼,他说这叫下马酒,草原上的传统习俗,是一种很好的祝福,不过我们是坐车来的,我感觉应该叫下车酒。 此外马纯良还说让我们最好都喝,因为不喝会显得不给面子。 虽然就算不喝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但后续我们毕竟还要乌力吉带我们去盗墓,所以尽量入乡随俗,先跟他们打成一片。 喝下马酒不能直接喝,要先用无名指蘸一点,然后弹三下,上弹敬天,祈求风调雨顺;下弹敬地,祈求牛羊肥美;中间弹敬祖先,祈求平安吉祥,最后抹到脑门儿上。 据说这种习俗是从成吉思汗时代兴起的。 相传成吉思汗有一次去赴宴,怀疑酒中有毒,就将第一杯酒朝天泼去敬天,第二杯酒洒到地上敬地,第三杯酒泼向远方敬祖先,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了弹三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感觉蛮有意思的,就跟着照做了。 我上弹敬天,祈求找墓顺利;下弹敬地,祈求挖墓顺利;中间弹敬祖师爷,祈求赚大钱…… …… 如今网络发达,蒙古的下马酒仪式大家肯定都不陌生,不过接下来发生的欢迎礼节,估计各位大概率没听过。 喝过下马酒,乌力吉把我们请进蒙古包。 如果大家现在去内蒙的蒙古人家里,接下来的环节就会是喝奶茶,但我们当时不是。 当时乌力吉等我们都坐下后,转身从柜子里掏出来个小木匣,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老烟斗。 他慢条斯理的装上烟丝点着,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后,便用袍子擦了擦烟嘴,笑眯眯递给了把头。 我们都有点懵。 这事儿马纯良说来着。 他告诉我们老蒙古人进包后,第一件事是请客人抽烟,跟喝下马酒的道理一样,我们最好都抽。 当时我们在车上听完,就以为是一人发一根蒙古华子,也就没多问。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抽法…… 还得说是把头,就见他深吸口气,笑呵呵接过烟斗,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而后便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神情,一边“享受”,还一边对着乌力吉点头。 别说,把头这招很管用。 乌力吉瞬间喜笑颜开,连忙拿过烟斗垫着袍子擦了擦,完后又递给了我。 把头都抽了,我们也就抽呗,反正就吧嗒两口的事儿。 诸位是不是觉得这就完了? 并没有。 到了喝奶茶的环节,乌力吉负责倒奶茶,宝音负责敬奶茶,可她端起碗来之后,没有直接递给把头,而是先伸出舌头,围着碗边舔了一圈! 这我们全懵了。 但眼见马纯良在一边挤眉弄眼,把头也不好多问,接过碗便顿顿顿喝光了。 虽然搞不懂,最后还是都喝了。 事后马纯良解释说,这种礼节叫做“衔碗”,规格相当高。 因为在部分原始的草原信仰中,认为少女的灵魂是最纯洁的,只有贵客,才配得上少女衔碗以示尊敬,如果主人家有闺女,会让闺女来做,没有就要出去借,还得给一只羊羔作为感谢。 这事儿后来我跟不少国内的蒙古族聊起过,别说衔碗,就连抽烟他们都没听说过。 总的来说,过程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也确实是异域风情,叫人耳目一新,难以忘怀。 再之后就是喝酒吃肉,中午喝到下午,天黑了篝火晚会,唱歌跳舞,其间酒肉管够。 蒙古人不光喝酒厉害,劝酒更是牛逼。 乌力吉弹起马头琴,宝音和另一个蒙古姑娘就开始边唱边跳边劝,一开始我还搂着,但酒劲上来之后,也就来者不拒了。 最后我断片了。 什么时候醉的、吐没吐、怎么回的蒙古包,这些根本没印象。 直至次日清晨,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光溜溜躺在木板床上。 正好奇谁给我脱得衣服时,我下意识往身边一看,猛地便瞪大了眼睛。 宝……宝音?! www.c3b4.icu。m.c3b4.icu 第九章 戈壁寻墓 我正深陷懵逼难以自拔,就见宝音睁开惺忪的睡眼,没精打采的对我说:“塔捏个鸡的?” “……” 我顿时一愣。 立即抓紧毯子紧张的问:“捏、捏啥?” 语言不通总是容易闹笑话,其实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您醒了。 宝音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我紧张什么,便坐起身抻了个懒腰,一时间,姣好的身段展露无疑,再加上我还光着身子,不自觉就有点分神。 嘿嘿,个别小伙伴肯定想歪了吧? 其实人家宝音衣服穿得好好的。 游牧民族淳朴好客,他们觉得,招待贵宾最热情的方式,就是把你喝断片。 等你喝醉了,自然会有人照顾你,不然这一宿指不定要闹腾几回,没人擦洗看护就太失礼了,而照顾人这方面,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细心,因此一般都会安排女眷来做。 现在这种宾至如归传统习俗别说内蒙,外蒙的大部分地方也都已经见不到了,估计只有草原深处的原始牧场里还有所传承。 奉劝各位,可千万别动歪心思,琢磨着假装喝醉,然后发生点啥。 草原上的姑娘可不是吃素的。 就比如宝音,腰里不光有刀,还别着撸子! 而就算不提这一方面,用南瓜的话说:就她们骑马时那股劲头儿,一屁股就能把你腰给坐断喽! 我感觉,南瓜说的很对。 当然了,如果,我说如果哈,如果两个人互相欣赏,这一宿真发生点什么,倒也是可以的。 至于衣服的问题,这确实是宝音给我脱的。 别看当时我已经下过明代大坑,鬼门关前大大小小也走了几遭,但男女这方面,我还是个实打实的小处男,以至于那段时间,我一见到宝音就会偷偷脸红…… 接下来几天,我们一直待在牧场。 一方面是需要休整,另一方面也得让乌力吉他们先用药品救治一下羊群,利用空闲时间,马纯良带我们学习了骑马,还到野外熟悉了砰砰的使用。 我说宝音不好惹,就是这时候发现的。 那天宝音带了些她母亲做的布里亚特包子来给我们吃,听说我们要去练砰砰,她就跟着去了。 原本挺期待的,幻想着自己天赋异禀,一拿枪就可以百发百中,然而真上手才发现,电视剧里都特么是骗人的。 后坐力贼大。 初学者二十米开外能打中瓶子,就已经可以说是有天赋了。 练了大概一小时,操作上都熟悉了,我们正准备回去,不料这时,草地上突然钻出一只野兔。 马纯良顿时惊喜,他说草原野兔和山兔子不一样,肉质非常鲜美,便把长枪调成单发,说要打回来给我们开开斋。 结果他放了几枪,竟连根兔毛都没打着。 就在野兔快没影时,眼见他摇头放弃,宝音突然拔枪,抬手就打,直接命中! 当时距离得有六七十米,手枪打野兔,懂射击的人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难度,我不是很懂,不过后来我跟会打枪的人聊起这事儿,他们都说我吹牛逼,想来难度应该是非常高的…… 第六天晚上,八点多,把头将我们叫到一起。 “乌力吉已经同意了,明天出发。” 一听这个,大家顿时来了精神。 南瓜激动的问:“真的么把头?他知不知道咱要去倒斗?” “放心吧…” 马纯良接过话茬说:“这边跟国内不一样,只要你不是刨他亲爹亲爷爷,他根本懒得理你。” “把头,远不远啊?”郝润问,脸色有些不自然,估计是晕车晕怕了。 把头皱着眉说不是很近,不过他已经跟乌力吉沟通过,乌力吉告诉他,到那地方经过的大部分路段都是戈壁滩,地表相对平整,叫郝润不用太担心。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带齐物资,便朝着草原深处进发。 外蒙地广人稀,没有森林和草场的地方,基本都是荒漠戈壁,大概中午的时候,草原景观就已经完全消失,抬眼望去,周围全是茫茫的戈壁。 和锡盟中部不一样。 锡盟中部那种沙化地带,偶尔是能见到草的,但到了这里,那真是寸草不生。 除了黄沙碎石,和一些光秃秃的矮山,根本见不到任何绿色。 孟和说这些年荒漠化加剧,东戈壁省范围内的草场也越来越少,估计要不了多久,乌力吉它们的牧场都会消失。 当时我听完了就有点担忧,心想没了草场,宝音她们该怎么活呢? 第四天傍晚。 晚霞的辉映中,我们来到一处干枯的河床旁。 乌力吉指着四周叽里咕噜讲了一大串,完后马纯良便翻译说,六年前这里还是一处小水泡,周围也有部分草场,乌力吉就是游牧到这地方的时候,猎狗叼回了银香囊,至于白骨累累的区域,就在河床往北大概两三百米左右。 我跑到河床上方的土坡一看,就见戈壁滩向北绵延了大概两三公里,完后是一片山地,琢磨了一下,我便对把头点了点头。 之前在二连那几天,瘦头陀找来不少资料供我研究,该怎么找,我心里大概有谱。 把头看过那个香囊,断代为中唐到晚唐时期。 这个时间段,漠北草原上的政权是回纥。 关于回纥的墓地风格,资料上几乎没有,但根据这个政权的由来往前推导,就能有个基本的框架。 “回纥”这个名称最早可以追溯到隋朝。 根据《隋书》记载,当时草原上铁勒诸部中,有一部名叫“韦纥”,一般被认作是回纥的前身。 而铁勒诸部曾被突厥统治,时间将近两百年,这么长的时间跨度,方方面面都会受影响,再加上都是游牧民族,我认为墓葬选址上,应该大差不差。 而这一片区域的特点,恰好和突厥的墓葬选址条件完全吻合。 即有山、有河、有开阔的草原。 在突厥民族的文化中,山脉是地位的象征,同时还有神圣和安稳的寓意,而河流则被视作生命的延续,至于开阔的草场,即是游牧民族对草原的精神寄托,同时也是他们对空间上的需求,方便举行祭祀活动。 如果是平民,墓葬选址符合其一便可,但如果是贵族,那这三个要素都得具备。 退下土坡,我心理暗暗开始期待。 看来喝下车酒的时候没白捣鼓,这地方,搞不好真埋着回纥贵族!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章 把头传艺 提起回纥二字,一些小伙伴可能不太熟悉。 但实际上,这个少数民族政权跟唐朝的关系可谓相当紧密。 安史之乱知道吧? 唐朝平定安史之乱时,回纥怀仁可汗曾派遣儿子叶护亲率领四千精骑来到中原,在收复长安、洛阳等重要城市的过程中,都是出过大力的。 有人可能会想:四千人也好意思吹? 这就得普及一下骑兵和步兵的区别了。 在古代,一个步兵就是一个人,但骑兵却并不仅仅是一人一马,马匹少则三匹,多则十匹也是有的,此外还得配一到两名马夫。 所以骑兵的花销相当巨大。 这就是为什么汉朝要到汉武帝时代才击败匈奴的原因,因为前几代皇帝,根本就没钱打。 那为什么打匈奴非得搞骑兵呢? 因为,只有骑兵才打得过骑兵,骑兵对步兵,几乎就是纯纯的碾压。 这方面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直到一战时期马克沁进入战场之后,骑兵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 至于历史上记载的数十万骑兵云云,呵呵,都是吹牛逼。 这个算就能算出来。 以唐朝为例,史料记载盛唐时期唐朝骑兵总数在30万到40万之间。 虽然唐朝是府兵制,马匹甲胄以及部分军粮需要自备,可就算刨除这些,30万骑兵的花销,一年也得将近2000万贯。 但盛唐时期的年均税收大概在2000-4000万贯之间,这本身就已经不合理了。 唐玄宗真要舍得花一半税收搞骑兵,那别说四千精骑,就是把整个回纥搬过来也打不过安禄山。 因为安禄山之所以敢造反,不仅仅在于他当时掌握唐朝将近三分之一的兵马,更在于他手里大部分都是骑兵。 所以史料中对骑兵数量的记载,甭管哪朝哪代,抹个零再看就差不多了。 而由于回纥跟唐朝的关系好,贸易往来自然也就相当频繁。 这么一来,回纥的贵族墓葬,那指定是富得流油! …… 无人区不需要抹黑作案,所以我们决定先休息,明天再干。 直接就在河床处扎营了。 毕竟是戈壁滩,不存在发洪水的可能性,河床这种低洼地带不仅背风,隐蔽性也好,是最佳的扎营场所。 弄好营地,夜幕已经降临,满天繁星高挂。 我们吃的是煮奶皮子加蒙古果条,这都乌力吉和宝音送给我们的,送了好多,估计一星期都吃不完。 吃过晚饭,我注意到把头正站在不远处抬头张望,就打算凑过去看他干什么。 不料我刚站起身,把头便道:“平川……” “哎,把头我在。” 我立即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取出根烟给他点上。 把头抽了一口,笑着问我:“你是哪天入的门来着?” 我不假思索便道:“六月十号,怎么了把头?” 他听后琢磨了一下,自顾自道:“也一个月了啊……” “是啊把头,时间过得挺快的。” “嗯。” 把头点了点头:“这一个月,没教你什么,心里不着急么?” “没有啊把头。”我咧嘴一下,露出八颗牙,其实我着急的一批,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哼!你小子……” 把头哂笑一声,而后望着天空道:“知不知道古代地师的水平是怎么划分的?” 卧槽! 我心里瞬间激动起来,把头要教真本事给我了! “知道!”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我点头:“一流地师观星斗,二流地师看水口,三流地师满地走,对么把头?” “对…” “对个屁!” 把头说着就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儿。 我心里高兴,也不觉得疼,嬉皮笑脸的就说:“那把头你快告诉我对的呗?” 对话说起来太复杂,我就直接叙述了。 把头告诉我,这套话正确的说法是:地师寻龙,首重观星斗,再则看水口,定穴满地走。 说白了,就是一个合格的地师,三条都要做到。 抓星辨种寻的是大势,勘验水口挑的是细节,而真正的定穴环节,不走到实地查看,那古代地师全都特么得让皇帝砍喽! 举个例子,清朝皇陵为什么要分东西? 原因就在于,当时给雍正准备的那块地方,穴中之土刨出了大量砂石。 按过去找皇陵的标准,帝王陵寝所在,需是细腻肥沃的黄土,才称得上万年吉地。 此外所谓观星,并不仅仅就是看星星,地上的每座山都和头顶的星斗相对,风水学中谓之星峰。 这个之前讲过,这里不细说了。 而除了观星看山,还需要查云见雾。 例如《撼龙经》中有两个词,“上岭蛇”和“下岭蛇”,这个通过云雾观察就可以很准确。 但具体怎么看,和星峰的概念一样,语言文字是形容不出来的。 这方面需要一点点灵性,实地看完之后去意会。 至于水口,好些同行都说不重要。 因为盗墓是挖人,而不是埋人。 但把头告诉我,想一眼定穴,必须参照水口,否则差之毫厘,失之很可能就是好几里。 尤其是对一些中等级的古墓而言。 山主人丁水主财,大势上占不到那么好,命格上也坐不住,往往就会从水口这方面来找补。 那天晚上,借着夜幕中璀璨的星斗,我听得真是如痴如醉,把头一直讲到了半夜,可实际上却也只是讲了个梗概。 寻龙点穴,说来只有四字,但真正要学,就算是用于刨坟掘墓,也必须得下两年苦功夫才行。 末了把头告诉我,初学这短时间,主要是背和记,等以后有空,他会带我多走名山大川,让我实地感悟,从而融会贯通,直至开悟。 这可把我给高兴坏了。 我激动的就想当场再给把头磕一个! 不料我正犹豫该不该磕头表示感谢时,把头却指了指远处的群山,笑呵呵道:“平川,这块低头,就有一处好穴,依我看,这东家要么中原来的,要么,汉文化学的不错。” 我想了想问:“把头,那会不会是他从中原找了个地师过来,给他看的坟地?” 把头一愣,说这倒也没准儿……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一章 家族式墓葬群 “把头!你说的好穴,具体位置在哪?” 我很兴奋,打算把头说完,我立刻拿上探针过去试试。 没想到把头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这一处好穴里头,葬的未必就是东家。” “不葬东家?” 我一愣,忙问把头什么意思。 就见他凝视着远处的山岳,缓声道:“不一定,我合计合计,挖挖看吧……” …… 清晨,天刚蒙蒙亮。 我被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吵醒,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乌力吉准备回去了,为了保险起见,把头让他带上一部卫星电话,以保证碰到突发情况,双方间能有个照应。 临走前,乌力吉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孟和,并叽里咕噜的讲了串蒙语。 马纯良翻译说,孟和的姐姐知道我们要来这地方,就准备了一些护身符给我们。 蒙古的护身符是用牛皮做的。 虎口大小,裁剪成马蹄形状,上边绣着一个椭圆的云纹,看起来蛮别致的。 不管有没有用,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们就一人拿了一个。 七点钟,大家吃饱喝足,便带齐装备爬上河床。 走了将近二百米,马纯良抬手一指:“看,骨头!” 我定睛看去,就见几米外一道不太高的断面中,掩埋着大量灰白色的骨头,骨架比较大,看起来应该是大型牲畜的。 而再往前方细看,就能发现地表很多地方,也都有骨头露出来。 南瓜兴奋道:“把头,咋干啊?” 把头朝矮山望了望,琢磨了一下就说:“回纥的点子我也是第一次,料想殉坑的范围应该不会太大,你们直接用铲子挖坑,两米一个,先把殉坑的范围摸出来。” 马纯良说的没错,无人区干活确实痛快。 天高地阔,除了我们,周围全无任何生灵,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持续搞了大概一小时,殉坑情况摸清,直径大概三十米,大体上是圆形的。 我一直惦记着把头的话,就凑上去小声问:“把头,你说那个不葬东家的好穴位置,具体在哪啊?要不你先告诉我,让我打几针看看呗?” 把头摇了摇头说:“那地方,必须最后挖!” 而后他指向殉坑北侧边缘,又叫我们从哪个地方开始,分散开朝着北方打网格。 打探孔这事儿,由于南瓜和郝润都是我教的,所以他俩用的就是探针,而马纯良是老派土工,用的是洛阳铲。 我心想,总听说内蒙土工多厉害,却一直还没见识过,于是我看向马纯良道:“马大哥,比比不?” 他瞅了一眼我手里的探针,摇摇头笑道:“平川,你小子当我傻啊?我拿铲子,再快还能快的过扎子?” 我一愣,指指探针道:“扎子?你说这个?” 马纯良满不在乎的说:“对啊,这不就是扎子么?姚师爷发明的啊!” “……” 当时我的想法是:净特么吹牛逼!你咋不说姚师爷会上天? “别着急!”马纯良边接套管边道:“想比拼艺,等一会找着坑了,咱俩好好比比!” 实际上,还真不能说他吹牛,探针虽然不是姚师爷发明的,但后来我才知道,姚师爷的确自创了一种名叫“扎子”的盗墓利器。 和探针不一样,扎子是用多段钢筋拼接而成的,不需要换取土器,因为以姚师爷的水平,早都不用看土了,人家是闻。 一扎子下去再拔出来,只需要闻闻尖头,地底下什么情况,姚师爷就了然于心了。 这话说起来虽然轻巧,但想做到却是极难。 尤其是埋藏比较深的古墓。 因为想打到文化层,你得先经过少说两道土层,这时尖头上往往是土味、农药味、木炭味、腐烂味等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要从如此复杂的气味中精确辨认墓葬年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几年后,我也学会了闻土,然而这种神乎其技的闻土功夫,我直到去进修时也没练成。 本以为接下来要经历一番苦干,但只过了不到五分钟,郝润忽然道:“平川,你…你过来看看……” 一听这话,我们立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去。 就见郝润的取土器中除了沙土,还夹杂着好些腐烂的碎木屑,把头捏起一点闻了闻,完后直接说了一个字——挖! 我想了想,默默退到马纯良身后,示意他先上,他也不墨迹,撸了撸袖子,抄起铲子就开干! 戈壁滩属于砂质土壤,颗粒较大,质地也偏疏松,这种土质再用尖头铲就不合适了,要换成圆口铲或平口铲。 大概十五分钟后,我脑门见汗。 特娘的,真是硬功夫啊! 坑不算深,也就一米出头,长宽分别是两米五和一米。 工作量不算大,但马纯良的时间也忒短了点! 我估计我就是铆足了劲儿干,也得少说半小时才行,于是我自我安慰道:男人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个土坑墓,没有墓室,只有一具独木棺。 所谓独木棺就是选一整块粗壮的圆木,从中间锯开,再将内部掏空做成的棺材。 这种葬法还有个俗称,叫“树葬”。 树葬多见于游牧民族,但却并非游牧民族独有,在南方的一些楚墓中,也曾发现过不少独木棺。 由于埋得浅,这具木棺基本已经烂糟了,马纯良撬棍都没换,直接用铲角,没费多大劲就弄开了。 棺材里只一具尸骨,看骨架是个男的。 不过有点穷。 马纯良翻了半天,就抠出来一枚镶玛瑙的银戒指、一把烂的不成样的短刀,还有几个粗陶罐,估计那枚银戒指能卖个三五十块钱。 把头想了想便道:“继续,这次探孔只打两米深度,有发现就标记出来。” 不知道把头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但我们地毯式的干到下午,确实在两米这个深度线上,发现了好多土坑墓,每发现一处,就在探孔旁堆一个明显的小土堆。 而后整体一看,我立即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土坑墓总共一百六十九处,刨除零星落单的,大体上可以分成五个区域,也就是每二三十座聚在一起,而这些聚在一起的,基本都构成一个圆环形,中间或大或小,包围着一块几十到一二百平的空地。 此外这五个区域,大体上也是这个排列规律,不过只围成了一个半圆。 显而易见,这是一处家族式墓葬群。 这些土坑墓中间的空地,以及这五处区域围成的半圆形中间,必定存在大坑! 看了看时间,四点半。 我兴奋道:“把头,咱先干一处呗?” 把头看看众人,都是一脸期待,便笑着说道:“不累啊?不累那就干呗!”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二章 塌陷的砖室墓 戈壁滩上,阳光依旧猛烈。 简单休息片刻,南瓜率先站起来问:“把头,咱先干哪处?” 把头正在抽烟,他吐了个烟圈道:“就从小往大来吧。” “好嘞!” 五处区域,属东侧那处最小,中间有将近六七十平的面积。 这种感觉相当过瘾。 就仿佛满满一屋子美女,派头最足的那几个都带着面纱,姿势妖娆的躺在那里,只等着你一个个去揭开。 关键这几个还都是少数民族美女。 墓葬这方面,少数民族一向最实在! 来到空地中间,我操起探针就开始猛戳,深度接近七米左右时,吭愣一下,坚硬的阻力传入手中。 是墓砖! 马纯良接过探针试了试,当即激动道:“牛逼啊!草原上肯定烧不出来墓砖,这是千里迢迢,从中原买回来的!” “嗯!” 我用力点头,完后招呼道:“赶紧赶紧,十字线扩网格!” 接下来就是要继续打探孔卡边,然后选最佳位置,直奔主墓室或棺椁。 三分钟后。 “诶?” 我再次打到墓砖上,但一看深度,发现不对,只有六米。 正疑惑时,离我最近的南瓜喊道:“川哥,我这也碰见墓砖了!” 我跑过去抽出探针一看,六米三。 “卧槽?” “不是这么点背吧?” 马纯良用铲子,速度不如我们,此时刚打到墓砖,我一问,他的深度是五米多一点。 把头见我们停手,便走过来问道:“平川,怎么了?” 我咽了口唾沫:“把头,墓砖深度不一样,我估计是塌了。” 把头面色淡然道:“沙质土壤容易出现松动、滑落,墓室塌陷也很正常,你们先继续,卡出边界线来再说吧。” “好的把头。” 一小时后,我依次问过几人的探孔情况,便得出结论,这是一座甲字形砖室墓。 有墓道,大概十五米,墓室将近二十平左右。 将情况汇报给把头,把头便对马纯良说:“小马,砂土地土质不稳定,第一个点子保险点,只掏棺椁,按你们关外的法子来挖。” 马纯良认真点头,看向我们道:“孟和,小关,一会我画出边界,你俩挖中间,平川,小关和孟和手都比较生,安全起见,挖盗洞壁的时候,就咱们两个干。” “行,马哥你说咋弄?” 马纯良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告诉我们,赤峰通辽好些地方也都是这种砂土地,一般会采用分层挖掘加随时支护的办法。 也就是每次挖掘的深度一般不会超过一米,每挖一层后,要立即用木板、钢管等东西对盗洞壁进行支护,而我们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需要采用一个叫做“挖牛子”的土办法来代替。 即将盗洞扩到足够大,然后分层开挖,并在挖的过程中,将盗洞挖成类似齿轮的形状,这么做的目的在于,借助盗洞壁上延伸出来的部分,增加支撑力。 其中原理有点类似堤坝中的扶跺。 而扶跺在北方的部分地区,俗称“坝牛子”,所以马纯良他们就将这个土办法称之为“挖牛子”。 至于每层盗洞要挖几个牛子、分别挖在什么地方,这就要纯粹靠经验判断了。 少了支撑力不足,多了会加剧不稳定性。 不过如果牛子挖的好,短时间内,盗洞基本是不会塌的,而且就算中间碰上盗洞坍塌的情况,也不会塌的特别彻底。 此外,挖的过程中还要用到鱼鳞铲法,进一步提高盗洞壁的稳定性。 所以马纯良担心他俩手生,决定挖到关键位置的时候,由我们两个动手。 这活相当累人。 因为马纯良为了求稳,第一层盗洞比墓室还大了一圈! 一米深度,这就是超过二十立方的沙土! 以至于即便是四个人,第一圈盗洞也干到将近夜间十一点才完工,这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挖盗洞了,这就是纯纯的大揭盖、挖大坑。 没办法。 毕竟墓室塌了,就算不是砂土地,要想把棺椁掏干净,基本也得用到大揭盖的方式才行。 时间来到第二天傍晚。 又经过一整天的苦干,盗洞挖了到四米深度,终于迎来了转机。 四米以下的土层不再是松散的砂砾土,而是混杂着石头、泥土的结块,经过上千年的沉积,稳定性已经相当好,可以直接打洞了。 把头迅速做出安排,他说吃完饭后,南瓜跟孟和就去挖其他的土坑墓。 这不是为了陪葬品,而是要里头的棺椁木料。 没有木板,得想办法创造木板。 不然后续都这么干,估计一个月也刨不完这处墓葬群。 吃过晚饭,继续开干。 直接挖盗洞,我算是再次见识了内蒙土工的厉害之处,真是牛逼,马纯良铲子唰唰舞个不停,居然都出重影了! 最后由于把头和郝润倒土跟不上,我也就上去帮忙倒土了。 一小时后,马纯良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见到墓砖了,平川,下来帮忙!” 我立即下到底部,就见马纯良顺着墓砖的方向,掏出了一段倾斜的横井,也就是将压在墓砖上头的土清理了出来,而在碎裂的墓砖下头,已经依稀可见一座硕大的树椁。 砖室墓加树葬,这要是上升到学术角度,就可以定义为:千年前的民族文化融合。 “牛逼啊马哥!”我伸了个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马纯良一边往出丢墓砖一边道:“平川,我实话跟你说,我这速度,也就是中等偏上,姚师爷手底下的顶级土工,还能快我将近一倍!” “卧槽?那你们内蒙土工是不是天下第一?” “那倒还不至于,我们那边土工大多是挖矿出身,只是体力好,平均速度比较高,真要说最顶尖、最快的,应该是河北河南山西一带,几个专做土工活的人。”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来,类似的话周伶也说过。 过了五分钟,墓砖也捡的差不多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头灯光往上一照,木椁居然没被砸坏! 看来这中间埋的人,身份相当尊贵,不然不至于用质量这么好的木椁。 道理和墓砖一样,这东西草原上根本没有,得专门去有原始森林的地方买。 我心想:搞不好这块棺木,是跑到我们伊春买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三章 树棺飘香 “平川,撬棍给我!” “好嘞。” “哎,马哥等等!” 见马纯良要撬棺材,我忽然想起什么,便立即拦住他,并朝盗洞上方喊道:“郝润,把南瓜叫来!” “咋了平川?”马纯良问。 “新人手气壮啊!” 我一脸笃定的说:“马哥,南瓜没下过墓,让他来撬,争取出几件高货,给大家提提士气!” “艹,看你年纪轻轻的,咋还是个迷信套子!” 不多时,南瓜抓着绳子出溜下来。 马纯良一愣神:“呦呵?” “小关,你这有两下子呀!” 不光马纯良,我也有些吃惊。 因为南瓜滑绳子的时候,居然是纯靠臂力,而且速度非常快。 虽然我知道他师承皮燕子,算是飞贼出身,但关于他这方面的功夫,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后来南瓜告诉我,其实是把头专程叮嘱过他,叫他不要在人前显露太多,否则像这种直径不超过三米的竖井,不用绳子他也能上下自如。 “川哥,你叫我?” 我将撬棍塞进他手里:“上,把棺材撬开!” 南瓜扶正头灯看向木棺,一脸狐疑的问:“为……为啥让我撬啊?” “因为你是新人,手气比我们硬!” “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了!咋?你不是怕了吧?你不说哪个东家不同意你掏东西,你就把它掏出去火化么?难道你之前跟我吹牛逼呢?” “那、那怎么可能?撬就撬!” 南瓜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便缩着脖子,将撬棍对准棺木,狠狠戳了上去。 吭—— 一声闷响传出,撬棍深深嵌入树棺缝隙。 “卧槽!川哥,真紧啊!” “使点劲儿,再往里怼怼!” “我…使、使了啊……”南瓜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边用力一边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压到了撬棍上,但棺盖却是纹丝不动。 “不能啊……” 马纯良嘀咕道:“刚刚我看过,没有棺钉啊?” “还是一起上吧!”说着,他便也握住撬棍,跟南瓜一起发力。 我们用的是短撬棍,最多两人一起,于是我叫郝润又扔下了一根。 这就是树棺。 太厚重也太坚固,所以只能用撬的。 如果换成箱型的木质棺椁,我们几个早就锤子斧头招呼上了。 而要是碰上那种大型木椁,一般会先拿撬棍在四面戳一戳,找出最脆弱的部分,然后用锯子开一个方口出来,直接钻进去翻东西。 “一……二……三!” “一……二……三!” 嘎巴—— 接连撬了几十秒,南瓜他俩那一角,忽然被撬开一处三指宽的缝隙,马纯良立即将铲柄塞进去别住。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南瓜一吸鼻子,便问:“川哥,这啥味啊?” “安息香,还有雄黄……好像还有点檀香…”马纯良抬手扇了扇说:“都是香料,过去游牧民族难免接触牛羊马粪,即便是贵族也不例外,所以很喜欢这个,我以前搞的辽、金的贵族墓里,基本都会放好些种香料。” 南瓜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脸警惕:“这……这不会有毒吧?” “有毒倒不至于,不过闻多了头晕是有可能的,来,给……”马纯良说着递过来两个口罩,完后便抽出撬棍继续开干。 忙活了三分钟,厚重的棺盖被我们启开。 不过由于空间狭小,没法完全挪走,只闪出一道将近半米宽的缝隙。 三把头灯接连照进树棺。 就见棺椁里头烂的漆黑一片,香料、丝织品、尸骨全都烂在了一起,而且全都碳化了,稍微用点力气,就会飘出好些黑色的粉末,看着跟现在的一些吃播挑战的那个黑椰壳粉似的。 “我擦,放这么多香料的,还真是不多见。” 马纯良嘀嘀咕咕的,动作大了一点,立即激起一大片粉末,并且还有更加浓烈的香味扩散开来。 太香了。 好不夸张的说,已经香到了呛眼睛的地步。 南瓜第一个忍受不住,一边咳嗽一边退到了盗洞中。 “不行!咳咳……太呛了,这东家是想把自己腌制入味么?” 硬顶了十来秒,我和马纯良也扛不住了,纷纷退出来换气。 我撸起袖子抹抹眼泪,直接招呼郝润把防毒面具送下来。 而后休息片刻,我们换好装备,继续开始翻找。 看得出来,南瓜这小子确实是害怕了,跟我第一次翻棺椁的时候一样,抠抠搜搜,只在那一小片磨蹭,就跟绣花似的。 有了防毒面具加持,速度快了不少。 “咦,这是……?” 时间不长,马纯良翻到一样东西,是件玉器。 “平川,这是……玉璧?” 我凑过去一看,瞬间兴奋。 “卧槽!不是玉璧,马哥,这是玉珏!” 古代玉璧和玉珏比较像。 大多都是圆环形,中间有孔,区别在于玉璧较大,无缺口,玉珏相对较小,有缺口。 两者作用也不一样,玉璧多用于祭祀、祈福,陪葬品中比较常见,而玉珏则一般是佩饰,很少出现在墓里。 此外,玉珏寓意着决断或改过自新,单独作为饰品的情况并不多。 打个比方说,某个贵族老登跟正妻过不下去了,又抹不下脸来说,就会搞件玉珏装盒子里,让丫鬟送过去,正妻就会火急火燎的跑到他面前,问什么意思,是不是外头养小三了。 完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找七大姑八大姨的过来一顿数落,最后老登良心发现,觉得还是野花没有家花香,正妻一看,得了,这玩意你自己带着吧,提醒你时刻管住裤裆,不要再犯…… 当然了,这就是侃大山,大家当笑话听就行,实际使用中,玉珏并不局限于夫妻决断,不过这重特定的用途,就导致玉珏本身在制作量上,也要远低于玉璧,再加上传世不易,存世量十分稀少。 而马纯良手上这件,就更牛逼了。 居然是一件异形珏! 其直径大概七八公分,和田玉质,青白温润,主体为螭龙造型,龙身蜿蜒环绕成玉珏形状,雕工十分精美,连鳞片、龙须等细节都做了出来。 再加上在香料堆里放了上千年,时刻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我心里一阵激动。 这明显是皇家之物,绝逼是安史之乱时,回纥骑兵援助大唐的过程中,顺手牵羊撸回来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四章 收获与危机 “牛逼啊马哥!” 我用力拍了拍马纯良的肩膀。 玉珏本来就少见,更别说是皇室的异形龙珏! 这东西等级之高,要是放进玻璃罩,搞不好都够得上镇馆级别了! 关键是值钱啊! 别看就巴掌大的一件小玩意,可只要碰上对桩的买家,我要个三四十没问题。 这远远超出了当时的行情。 但我依然敢再往高了报。 一方面是少见,对于那些玩高古玉的藏家来说,错过这一件,很可能下半辈子都碰不上相似的了。 而另一方面在于,缺少出土品限制。 因为它半点血沁没有,还特么是香的,可以直接说成传世品,这就大大提高了叫价上限。 别看这趟活主要是给瘦头陀攒业绩,但他早就大方表态:分成买卖独立。 这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所有东西,甭管他拿哪一样,都会按照行业标准来,事后再统一参与分配。 毕竟这不是花他的钱,只要不是太过分,大佬自然会给他报账。 一掏出好东西,我俩干劲更足了。 也顾不上灰头土脸,纷纷大捧大捧的往外掏椰壳粉。 很快,金银首饰、器皿、铜镜……有中原传过来的,也有明显带有游牧民族风格的。 南瓜也有发现。 是一枚青玉材质的浅浮雕云纹剑珌。 剑珌就是安装在剑鞘尾端的零部件,一般秦汉坑里比较多件,唐代使用的不多。 雕工不错,抛光极好,明显也是中原地区流传过来的。 我说你顺着那一侧仔细往上找,这应该是一套,应该还有剑璏、剑格和剑首。 墓室塌了,密封性不好,否则就算是千年古墓,也不至于烂成这德行,所以完整唐剑根本不用想,指定成渣渣了。 和战汉青铜剑不一样。 当时的行情,普通保存完整的战国铜剑,也就是一两千一把,当然等级高工艺硬的单说。 但如果是保存完好的唐刀剑,那真说不好多少钱。 因为这类物件,国内仅有两三把,其余的都在小鬼子手里,而且也不超过十把。 果然,只过了半分钟,南瓜便又从椰壳粉里摸出了其余三件东西。 “川哥,这一套能值多少钱?” “不好说,一两万应该是有的……” 话一顿,我心里头忽然一动,这座塌了,其余四座未必会塌,更何况,中间还有一座大坑,搞不好,这次真能弄出把唐剑或者唐横刀来,冒个大泡儿! 挑挑拣拣,一直干到晚上八点,拢共捞出来三十多件东西,还行吧,我粗略一估计,一件鸡首壶的钱差不多出来了。 但场面可不好。 马纯良我们三个,就跟刚下完煤窑的矿工一个样。 这次进无人区,水带的很充足,不过也得分干什么,吃喝是够用,洗澡却甭想。 最后我们三个共用一瓶水,只简单的洗了洗手和脸。 接下来就是重复工作。 打探孔、挖盗洞、下墓、出货、回填…… 回填不是怕被发现,而是老北派的规矩,拿了人家的陪葬品就算了,总不能再让人家曝尸荒野。 好在我们用土坑墓中的木椁劈了好多木板出来,再下墓就不用挖大坑了。 其余四座墓又干了五天,都是单室甲字墓。 如此高频率的刨坟挖墓,使得南瓜迅速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土工。 这就给我气的够呛。 因为这小子熟练之后,刨起土来比我还快。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此外这其间我也让郝润下墓来着。 手气壮不壮的还在其次,关键是得熟悉这套操作流程,毕竟说到底,我们和马纯良之间还是属于拼车,这趟活结束后,除非把头打算将他纳入团伙,不然我们仍旧只有四个人。 这么一来,一旦人手不足的时候,除了土工不让她干,其余的活郝润必须得能顶上来才行。 至于出货情况,虽然这四座墓也都塌了,但还是很可观的。 除了各种林林总总的小件,在第二座和第三座砖室墓的棺椁里,还分别搞出了一套牡丹纹秘色瓷盏和一只越窑青釉六棱瓶,再加上螭龙玉珏,无论收入还是瘦头陀那边,都已经有了保障。 这就叫我们越发期待,五个区域中间,究竟掩埋着怎样的一座回纥贵族大坑呢? …… 七月二十二号,也就是我们进入无人区的第十一天。 “川哥,你来看这是不是夯土?” 南瓜将取土器凑在眼前看了看,立即转头问我。 我赶忙跑过去,发现的确是夯土,不由得精神一震。 一则夯土能增加墓葬的稳定性,说不定中间这座大坑没有塌陷,其次夯土还能增强密封性,陪葬品保存的会更加完整。 “多深打出来的?” “八米!” “行,继续!”说完我又朝另外两人招呼道:“马哥,孟和大叔,加把劲儿,南瓜这见夯土了!” 临近中午,探点打完。 探孔深度整齐,说明没有塌陷。 我将文化层的轮廓勾勒出来,心脏顿时开始砰砰跳。 牛逼! 前后室方形墓! 前室略小,大概三十平左右,后室要在五十平往上。 虽然没有墓道,但若只看墓室面积,这已经超过了同时期唐代绝大部分的墓葬规格。 唐代不像明代。 除了帝陵和随葬的后妃陵寝,其余皇亲国戚陵墓都会修的比较袖珍,边长多在三到七米之间,墓室总面积不会超过五十个平方。 例如永泰公主墓,虽然墓道很长,但墓室也才不道三十平米,再比如懿德太子墓,墓室总面积四十五平,在唐代,这基本已经是除帝陵以外,墓室最阔气的陵寝了。 亏得这人是埋在了茫茫大戈壁上。 要换了中原地区,他敢这么干,就算不落个开棺戮尸的下场,也得给他抠出来从新处理。 …… “郝润,多放点肉干,再开几个罐头倒里头!” “行,我这就放……” 回到河床营地,我见郝润正在造饭,就嘱咐她多放点硬货,心里盘算着吃饱喝足,傍晚前就把这处大坑拿下,完后再将把头说的不葬东家的好穴刨开看看,顺利的话,明早就可以返程了! “嗯?” 正想跟把头聊聊那好穴到底啥情况时,却见把头忽然站起身,凝神望向了远方。 马纯良也发现了把头的举动,忙问:“陈师傅,怎么了?” 把头眯了眯眼,仔细的张望着:“我好像听见有车的声音!” “啊?”我一愣:“不能吧?” 南瓜也道:“是啊,这地方咋可能来人?” “别掉以轻心,我看看!”马纯良边说边取出望远镜爬上车顶。 只看了一眼,他立即跳下来道:“确实有车奔咱们来了,估计是看见炊烟才过来的,赶紧拿枪,东西藏好!” 一听这话,众人都紧张起来。 因为在无人区里,最危险的不是野兽,而是陌生人……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五章 凡事须谨慎 藏好工具和陪葬品,马纯良注意到郝润,立即找出一件长袍和一顶遮阳帽递给她。 “丫头,进去换上,一会别出来!” 小姑娘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便有些不知所措。 我连忙接过衣帽,推着她钻进帐篷,安慰说:“别怕,你在里头别出声就行了!” 郝润脸色有点发白,紧张的抓住我:“平川,你们小心啊……” “嗯,没事儿!” 替郝润拉上帐篷,我抬头一望,就见地平线的尽头,两辆黑色越野车正旋卷着烟尘,缓缓朝我们驶来。 “马哥,对方会是什么人?” 马纯良眯了眯眼,咔嚓一声将枪上了膛:“猎陨的、采石的、偷猎的,或者跟咱们一样倒斗的,再不就是巡逻队的,总之不大可能是什么好人……” “啊?”我和南瓜都是一愣,“不是?巡逻的也不是好人么?” “呵呵,不然你以为呢?” 说话间,对方已经来到百米以内,马纯良提醒道:“注意点,我要鸣枪了!” “鸣、鸣枪……?”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火舌喷涌。 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在茫茫戈壁之上。 都说外面很残酷,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居然会残酷到这种地步。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也偷偷打开了保险,完后躲到马纯良身后。 两辆车子相继停下。 第一辆车副驾的门被推开,有个穿夹克衫的汉子摆着手走下来,大声的喊了句蒙语。 马纯良道:“孟和,告诉他们咱是探矿的,让他们赶紧离开。” 当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应,后来才明白,原来蒙语和汉语一样,也是有口音的,如果马纯良开口,对方立即就会知道我们不是本地的。 双方你来我往,用蒙语交流了一会,全程对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兄弟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干嘛呢。” “看什么看?我们正在探矿,没事儿赶紧滚蛋!” “兄弟,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们是……” “滚!老子管你们干什么的!” “唉,那好吧,愿你们长寿,生活美满……” 整个过程说起来似乎蛮轻松的,但实际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说完最后一句,夹克男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之前,他摇下车窗,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 尽管距离比较远,望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我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夹克男野狼般的目光。 之前我还觉得马纯良太过紧张,但这一刻,我知道他的做法是对的。 事后马纯良说,无人区里一定要谨慎,因为越是人少的地方,原始罪恶就越会被放大。 不排除对方是好人的可能,但几率很小,如果我们不表现的足够强硬,那等对方靠近后,搞不好会直接一梭子花生米招呼过来,接着像打猎一样,拿走值钱的东西,而我们,就会在戈壁滩上变臭、腐烂,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就是外面,这就是无人区。 在这里,人命廉价的甚至不如一块钱。 相比之下,咱这边就好多了,毕竟咱这边砰砰管控的很严格,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奉劝各位少去涉足这些地方。 否则一旦某一刻,你意识到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吃过午饭,我们没有再行动,而是轮流站岗,其余的人钻进帐篷睡觉。 马纯良说,和白天比起来,晚上会更安全。 因为只要天一黑,任何人都不敢不开大灯在戈壁滩上开车,不然就等于是在找死。 所以我们决定养足精神,太阳落山再干活。 ……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泡尿憋醒,一看时间,快四点了。 我钻出帐篷,就见把头盘膝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一样。 “把头,你睡会吧,我看着就行。”放完水后,我走到把头身边递上了根烟。 把头接过烟道:“人老了就没那么多觉了,再说我又没干啥活,用不着歇着。” 贴着把头坐在地上,我掏出火替他点燃。 时间不长,我老毛病就又犯了,又开始好奇把头的过去了。 这方面我不是没试过。 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以前的事,别再提了。 于是我琢磨了一下,决定换个方式。 “把头,问你个事儿呗?” “嗯,问吧……” 我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说:“丰爷说过,你当年是逼不得已进的这行,那你倒斗的时候,会不会……嗯……会不会过意不去,有负罪感什么的?” 把头看向天边的云朵,缓声说:“开始的时候吧,确实是这样,不过慢慢的,钱多了,心也就变了……” 我一看有门儿,立刻乘胜追击,问他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不再过意不去了。 不料把头微微一笑,点乎着我道:“你小子,少来这套。” 我脸一僵,便挠挠头,央求着说:“把头,你就给我透漏一点呗?就一点,不然万一哪天别人问我,我都说不出个四五幺六,那不是给你丢脸么?” 把头弹了弹烟灰,淡然道:“真要有人问,你只需说是我陈鹤山的弟子,就足够了……” 我一阵郁闷,隔了好半天又问:“那把头你说说这地方的好穴呗?我估计中间这个点子,有四五个小时应该就能拿下了,完后咱不就可以刨你说的那地方了么?” 沉默片刻,把头开口道:“要是我没看错,这地方是水穴葬生,火龙争珠!” …… 晚上八点半,夜幕逐渐降临。 简单垫吧几口,我们便爬上河床,朝墓葬所在地走去,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不仅仅带了工具,马纯良跟孟和直接连砰砰也带在身边了,这是防止那群人贼心不死,趁天黑徒步摸过来。 我一边走一边抬头乱看。 没有星星,阴天了。 戈壁滩很少下雨,甚至连云彩都不多见,于是我心里就有点犯嘀咕。 因为下午的时候,把头说水穴葬生是一种风水局,外力破除的话,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异象。 但具体是什么异象,他说他也不能确定。 这就搞的我有点害怕。 受马纯良的谨慎思维影响,我心说要不等刨完中间这个大坑,直接建议把头收工回家算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六章 下墓开椁 夜色如墨,微微风起。 几个黑影鬼鬼祟祟穿行在戈壁滩上,直至来到那片中心区域。 马纯良四处望了望后,便对把头说:“陈师傅,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反正现在小关刨土也不算慢了,要不我跟孟和负责警戒,下斗就你们干吧?” 把头颔首道:“可以,小心点没坏处。” “成,那有情况随时手台沟通!” 离开之前,马纯良又跟我简单讲了一下。 赤峰通辽那头,辽金时代的很多贵族、汉族官吏以及地主,都会采用前后室方形墓这种形制,所以搞这种点子他很有经验。 他告诉我,这种墓的关键,主要在前后两个墓室的顶部构造,即穹隆顶和四角攒尖顶这两种。 穹隆顶的受力点在顶部,四角攒尖顶的受力点在角部。 这就导致切入点的选择非常重要。 和先秦战汉坑不一样,下这种墓一般不会锁定墓室的正上方,因为则一旦搞不好,很容易引起大规模坍塌。 而他们在搞的时候,一般会选择墓顶与墓室墙壁的衔接处,这个位置总体受力小,且时常会出现灰浆缝隙较大、砖块相对松动等情况,算是最薄弱的地方。 但考虑到之前五座墓都塌了,他说我和南瓜最好把盗洞打在前后室中间的甬道上。 这样最保险。 唯一缺点在于,要多干些土工活。 于是乎,这个盗洞我俩足足打了十一米,半夜一点时,吭愣一声,南瓜一铲子戳在了青砖上。 “歇会儿……歇会儿歇会儿……” 我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特奶奶的! 南瓜这小子,真特么能干! 我毕竟是团队大师兄,不想被看扁,所以之前这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咬牙硬抗。 “卧槽?川哥你不是虚了吧?”南瓜喘着气问,并掏出瓶水递给我。 “净扯淡,我怎么可能会虚?” 我接过来顿顿顿灌了一气儿,然后说我这是今天下午没睡够。 “哎,川哥,你实话告诉我,那天晚上,你跟宝音有没有……” 说着,南瓜一脸坏笑的比了个动作,非常猥琐。 不知道他为啥突然提起这茬,我也没多想,就打算装个逼,于是我淡淡一笑:“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少打听!” “这就对了,所以你还是虚了!” “……” 靠! 居然没反应过来,感情他特么在这等着我呢! “滚蛋!赶紧干活!” “好嘞!” 南瓜说完便抄起刨锤,狠狠砸向脚下的墓砖。 十几秒后,一块墓砖被锤碎,连带着周围几块噼里啪啦的落进甬道,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我扶着头灯往里一照,大概不到两米高。 “别着急,慢点!” 我叮嘱道:“记住,以后拆这种砖,要一点点往外刨,不然碰上不稳定的,搞不好会突然连人带砖全陷进去,虽然摔不死,但很容易受伤。” “放心吧川哥,我记住了。” 南瓜边拆边点头,很快就将洞口扩大到五十公分左右。 这没办法。 毕竟他比较壮,四十公分是我的尺寸,他根本就下不去,刚刚吃了亏,我立刻抓住机会损了回去,让他记得减肥。 通风十五分钟,我俩接连跳下盗洞。 甬道不长,只有不到三米。 我们下来的地方接近后室入口,抬头一看,整个后室的情况便尽收眼底。 和马纯良说的一样,是穹隆顶。 草原地区不比中原,没有地仗层和壁画,墓砖层层叠叠的罗列在头顶,显得十分规整。 “川哥,咋干?” 我一直都习惯循序渐进,重点留到最后。 不过这次我改主意了,打算直奔主题,于是我便朝着棺椁一指:“先干东家!” 转瞬间,两把头灯集中到墓室中央的棺床上。 好大! 这回不再是简单的独木棺,而是一座齐肩高的红漆箱型椁。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椁面彩绘保存的一般,好些地方都脱落了,看起来斑斑驳驳的,按理说墓葬封闭的好,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我暗自点头,心说这东家也是牛逼,居然连棺材都从中原往过运,先不说搞这么大一具漆椁得多少钱,光弄回到草原来,怕是也要两三年不止了。 南瓜举起撬棍捅了捅,发现很硬,便道:“川哥,这玩意咱俩够呛撬的动啊?” 我点点头,这么大的木椁,盖板没上千斤怕是也得大几百斤,再加上封盖了上千年之久,气压作用下,纯靠撬是根本搞不开的。 于是我立即取出手台,按住说:“郝润,把斧子和锯放下来!” 这就是盗墓和考古的区别所在了。 如果是考古队碰上这种巨型棺椁,一般会采用大揭盖的方式把墓掀开,完后做足防护,用吊车将整座棺椁吊出墓坑,再转运到实验室一点点开启,以求将损坏降到最低。 我们就不同了。 拆、砸、砍、锯,各种暴力手段,有时甚至还会用火烧,总之为求陪葬品,完全是无所不用其极。 严格来说,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劲。 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操起斧头猛干。 连劈带巨的搞了半小时,木椁一侧被我俩搞出了一个大洞,浓郁的香料味弥漫开来。 密封性破坏后,还是需要撬的。 虽然也可以继续用暴力把棺材破开,但这么干远比撬盖板费劲的多,一方面是这么干需要在椁上开出一个更大的洞,另一方面,木椁都保存的这么完好,棺材就更不用说了,绝对硬的一批! 参照开老太监石棺的办法,南瓜我俩又是叮叮当当一通乱搞。 十分钟后。 伴着一串刺耳的摩擦声,椁盖搓着边沿滑向棺床,由于惯性太强,触及棺床之后,又直接倾倒过去,狠狠拍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待烟尘散尽,我和南瓜纷纷跳进木椁,开始搜刮陪葬品。 头一眼我就瞧见一件好东西,玉飞天! 足有巴掌大小,安安静静放在椁室一角。 玉飞天自唐代出现后,历朝历代都有传承,这个玩意很看工艺、大小和材质,所以价格跨度很大。 正打算仔细瞧瞧时,却听南瓜忽然道:“诶?川哥你看,盖子上是不是有字?” “有字?” 我侧头一望,就见椁盖靠近侧面的位置,阴刻着一行小字:開皇五年,材自秦嶺之陽,匠作監楊熠,於長安督造此槨。 “……” 我呆住了。 呆了足足十多秒。 而后我觉得,我似乎知道这具木椁彩绘保存的不好的原因了…… …… Ps:各位朋友,求一手催更和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七章 千年前的盗墓贼 “川哥?川哥?” “昂?” 回过神的时候,南瓜正在叫我。 “咋了川哥?那上头到底写的啥啊?” 南瓜六岁进的花子行,完后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混了十来年,直至去年,才被皮燕子收作关门弟子,所以他打小没上过学,也不认识什么字。 我给他念了一遍,翻译了下意思,紧接着便看向棺材说:“咱们好像……好像挖着老前辈了!” “老前辈?” 他有些吃惊,指指棺材问:“你、你说这个东家?” “没错!”我认真点头。 “回纥出兵援助大唐,最早也是至德二年的事,但开皇是特么隋文帝杨坚的年号,这中间差着小二百年呢!” 南瓜想了想问:“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木椁做完了没用,在犄角旮旯里吃了二百年的灰,最后被他捡回来了呢?” “那不会!” 我摆摆手解释说:“这玩意在古代不是一般的贵,就算原主人处于什么原因不曾使用,也会匀给其他人,再者说隋唐交接时期,兵荒马乱,这东西要不是放在墓里,根本就不可能保存下来!”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东家当年趁着出兵的机会,从地底下刨出来的!” 说着说着,我便有些激动。 对上了! 这就对上了! 来到这的第一天,把头就说东家不简单,应是个懂风水的人,但当时无论把头还是我,都只是从常规的角度去猜测,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而且也不可能想到。 毕竟盗墓贼挖到盗墓贼的墓,这种事儿估计全天下的同行里,我这大概率是头一份儿! 而且,还是个一千多年前的盗墓贼! 想到这种可能,我直勾勾望向棺椁,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中唐时期能盗的墓,那可比现在多多了。 这不是我乱说。 虽然盗墓行当自古有之,但和现在相比,古代多以官盗为主,存在很强的区域性和周期性。 区域性好理解,我的地盘我做主。 曹操手下的摸金校尉再牛逼,他也搞不了越国的古墓,因为那是孙权的底盘。 这里多说一嘴。 就是提起盗墓,好些人都会想到曹操。 可实际上,同时期里,孙权这小子干的也老狠了,江东地区凡是能找到的古墓,基本都被他搞了个遍。 但或许是由于“江东鼠辈”的原因吧,导致后室的盗墓贼并不怎么推崇他。 相比之下,三国那会也就刘备还凑合。 毕竟刘备是汉室宗亲,就算要干也不好那么明目张胆,另外古代盗墓的理论知识不够成熟,没有现在这么系统的看土技术,要是放任手下去干,挖着挖着挖到两汉墓,那你说多尴尬…… 俗话说要想富、先挖墓。 刘备也算的上雄才大略,但一开始混的可不咋地,到最后蜀汉也是最先灭亡,说到根上,还是因为没钱,我严重怀疑,这跟他们老刘家不盗墓有一定关系…… 至于周期性,是因为军阀盗墓主要是为了军饷,所以一旦不需要打仗了,他们也就不干了。 不打仗就两种情况,打输了或打赢了。 输了不用说。 自己都成墓了,还盗个毛。 至于赢了,那就意味着夺得了地盘甚至天下,自然也就看不上坟堆里刨出来的那些小钱了,毕竟费劲巴累的刨坟掘墓,总归还是不如伸手跟老百姓要钱方便。 比如安史之乱的时候,安禄山就不搞盗墓,因为他本就是三镇节度使,压根不缺银子。 而纵观这一行的发展史,我国古代墓葬遭到大规模盗掘的情况,总共也就发生过四次。 分别在西汉初期、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唐末至五代以及清末至民国。 除了西汉初期外,其余三个时期都是军阀为主。 至于汉初盗墓猖獗的原因在于,朝廷允许民间铸造钱币,先秦时期的墓葬中陪葬有大量青铜器,这就导致许多民间豪杰,为获取铸币原料而去盗掘古墓,从而引发了一段时间的盗墓高潮。 因此,别看比起中唐时期,现在又多了五代、宋辽金、元明清这些朝代的古墓,但那时候能盗的大坑,绝对比现在要多的多。 安史之乱整整打了八年之久,其间回纥曾经数次出兵,只要这老前辈够敬业,那么他的墓里,什么年份的东西有可能出现! “喂喂,郝润,把头在么?” 我立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把头。 唐代盗墓贼的墓,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再加上把头说那什么异象之类的,一时间就搞的我有点紧张,担心自己把握不住…… “川哥,啥情况?不搞了么?” “先别着急!” 我跳出木椁道:“等等把头下来再说,南瓜你也出来,咱先去前室,找找有没有墓志铭什么的!” …… 两束头灯光柱接连穿过甬道。 前室随之明亮起来。 好么,别看就三十多平,东西是真不少啊! 大量精美的青瓷、白瓷、三彩,随意的摆放着,以至于几乎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而且保存的都非常完整,除此之外还有四只大木箱子,里头不知道装了啥,估计丝织品的面儿大。 我扶着头灯依次扫过,仔细的观察着,灯光照到南侧墙壁时,我瞳孔瞬间放大。 是一尊超六十公分的三彩骆驼载胡俑! 骆驼栩栩如生,步伐稳健,胡人昂首挺胸,庄重威严,最牛逼的是胡人部分的颜色,居然是少见的靛蓝色。 这是三彩加蓝! 所谓唐三彩,并不仅仅是三种颜色,这个三是多的意思,实际上包括了黄、绿、白、蓝、褐、紫、黑等众多色系。 之所以说是色系,是因为每种颜色还要细分为浅黄、赭黄、浅绿、深绿之类的。 而众多色系里,蓝色是最少的。 因为唐代时能够烧制出蓝色的颜料,需要从西域进口。 物以稀为贵。 时至今日,唐三彩中,三彩加蓝也是最贵的一种,素有“三彩加了蓝,价格翻几番”的说法。 再加上这个头、这品相! 甭管是洛阳的豹蓝花马,还是国博的蓝釉陶驴,我这头大骆驼统统不虚! 我仿佛看到了不久后,自己出货时牛逼轰轰的样子,谁敢少于五十,赶紧给我出门左转! “川哥!你快看!” 这时南瓜忽然拽住我大叫。 我一转身,眼睛当场就直了! 卧槽! 没差了! 这老小子,绝逼是个盗墓贼!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八章 周鼎汉金 我当时看见了什么? 青铜鼎! 连大带小一共三支。 两只三足圆鼎,一只四足方鼎,此外还有一只青铜方壶和四只爵杯! 我心里砰砰直跳。 打从入行以来,虽然我已经见识过最顶级的青铜器,但亲手挖到这种大件,却还是第一次。 关键这纹饰…… 蟠螭纹、窃曲纹、云雷纹…… 灯光转动间,还有一抹亮色出现,其中一只圆鼎表面,居然运用了错金工艺…… 我擦,这、这不是幻觉吧? 我赶忙抬手使劲搓脸,搓完之后又拍了拍,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品相简直太精美了。 不过也对,青铜器在唐代不怎么值钱,如果不是品相极其漂亮,没必要千里迢迢带回草原。 “川…川哥…“南瓜试探着问:“我记得你说过,唐代墓里,也有可能出现青铜鼎来着?” “是……” 我点点头,完后干咽了口唾沫说:“但这几件不是唐代,不是汉代,是货真价实的春秋战国青铜鼎!” 铜鼎这玩意,时代特征非常明显。 春秋早期的青铜鼎,基本上沿袭西周晚期的风格,多为圆腹、立耳、三柱足,到了春秋中晚期,鼎的形制开始多样化,出现了束腰、垂腹、外撇而等更加别致的造型。 至于纹饰,春秋战国的铜鼎纹饰往往繁缛细腻,而且还会采用多层重叠的方式,具有很强的层次感和立体感。 相比之下,汉代的就简单多了。 基本就是圆腹、附耳、三蹄足,纹饰也相对简洁,多为弦纹、乳钉纹等,绝大多数甚至仅以素面为主,这主要是汉代的审美风格,整体都偏向简洁质朴所导致的。 看鼎有个小窍门。 就是你一眼看过去,如果你感觉这东西在古代是用来烧香的,那多半就是春秋战国甚至是商周的,但如果你乍一看,会产生一种“这玩意是不是用来涮羊肉”的想法,那大概就是两汉的。 这个窍门主要针对圆鼎。 虽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总的来说也能涵盖到百分之六七十,再结合一下纹饰细节,大时期上的断代,基本是不会跑偏的。 “春…春秋?” 虽然入行不久,但耳濡目染,南瓜也知道东周的青铜器值钱,所以听我这么肯定的说,嘴巴不自觉就长得老大,愣了足足好几秒,南瓜忽然变得激动,抱住我使劲摇晃。 “卧槽川哥!那咱不是发了么!” “那还用说!指定发了啊!” 话音未落,噗通! 一道灯光扫射过来,是把头跳进了甬道。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把头训斥道。 我和南瓜立即分开站好,不敢再叫。 而后把头看了几眼,便说:“抓紧时间,先把前室搬干净!”话落,他就直接去了后室。 …… 唐代盗墓贼真不是盖的。 半个小时后,前室除了个别陶俑和那几口大箱子,基本已经不剩啥了,因为其余的物件,根本就没有太次的。 装青铜鼎的时候,我注意到其中一只圆鼎内部居然还有十来个铭文,不禁又是一阵激动。 不过把头叮嘱我们要快搞,暂时也就没细看。 除了东周铜器,我们还在每个木箱子里,各自摸出一枚马蹄金来,是汉代的。 我觉得这位老前辈当年肯定搞了不止四枚,但古代金银是硬通货,其余的估计要么是花了,要么就是留给子孙后代了,而这四枚,是他背着闺女儿子留下来压箱底的。 来到后室,就见把头站在木椁内,棺床旁边还摆着两个麻袋。 凑上去一看,发现把头已经将木椁掏干净了。 见我俩过来,把头便道:“来的正好,开棺吧!” 南瓜想了想,忽然问:“把头,这是个老前辈,有没有可能在棺材里放置机关啊?” “别瞎扯淡!”我边拿撬棍边说:“有机关也是放墓道里,这个点子连墓道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机关!” 不料听我这么说,把头却道:“未必!” “机关虽然没有,但下毒是有可能的,你俩带上点口罩手套什么的,一会听我指挥。” 我想了想,便好奇的问:“把头,我看过《新唐书》和《旧唐书》,按理说,以唐代的生产力和提纯技术,应该搞不出来这种接触性或是吸入性的毒药吧?” “呵呵……” 把头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你没看见,只能说明史书上没写,并不代表没有,古代从汉朝开始就有大量文士从事炼丹,到了东晋,上至皇亲国戚,下到平民百姓,更是炼丹成风,所以打从那时候起,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毒药被研究出来。” “而唐代,更是炼丹的极盛期,否则也不至于出现太宗、宪宗服丹暴亡的事儿了,总之,小心点没坏处,这方面你要多学学小马。” 我认真点头,表示记下了。 并在心里暗暗嘀咕:看了我还是不够苟,不够猥琐…… 话虽如此,当时我心里的兴奋,还是要大过谨慎的,尤其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跟这位千年前的同行见面了,就总会莫名的产生一种激动。 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是胡人还是汉人、是正统还是野路子? 一分钟后,我跟南瓜一南一北,两把撬棍同时发力,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动,这一具封闭了千年之久的木棺,便被缓缓开启了。 有些诡异。 棺盖被撬开的瞬间,一股子寒意立即顺着撬棍传递到手中,我不自觉就打了个冷战。 紧接着整座墓室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把、把头,这……这啥情况啊?” 南瓜一脸紧张的问,说话时,甚至呼出了白色的哈气。 www.c3b4.icu。m.c3b4.icu 第十九章 古玉地弯 寒凉的气息愈发深重。 我心头一动,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在青州开金刚墙时的经历。 卧槽? 该不会碰见那东西吧? 别介啊…… 这荒郊野岭的,可没地方搞鸡去! 可没想到,把头确微微一笑:“有点儿意思……” “把头,这、这咋回事儿啊?”南瓜缩着脖子追问,眼睛里满是惊恐。 “赶紧的,弄开你们就懂了!” 虽然搞不懂,但看把头淡定自若的模样,我顿时不怕了,直接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吱嘎—— 靠我这一侧的棺盖,直接被撬起了好几公分。 南瓜深吸口气,也跟着发力,随后只听咣当一声,厚重的棺盖滑落,重重磕在了木椁内壁上! 刹那间,温润的色泽映入眼帘。 玉器。 玉壶、玉碗、玉杯、玉璧、玉圭、玉琮……大大小小、琳琅满目,材质多以白玉为主,形制从隋唐到先秦,历朝历代的都有。 我惊呆了。 太多了,少说也得二百件往上,均匀的铺在锦被之上! 唉! 可惜啊。 可惜不是青铜器,不然就这一票,以后都不用再下墓了。 然而这也没办法,这就行情的变化。 今时今日,陪葬品中玉器远不如青铜器和金银器值钱,甚至于有的时候,还比不过瓷器。 但在遥远的一千多年前,玉器绝对是最贵的。 可以想见,当年这老前辈趁着兵荒马乱,搞了多少点子,金银器融了变现,玉器背回草原,至于青铜器……估计大概率就留在坑里没动,时至今日,必然早就烂成了渣渣。 “嘶……” 手一靠近,近乎冰寒彻骨。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寒气的来源。 “卧槽!” 就这时,只听噌楞一声! 我猛然抬头,却见南瓜已经跑到把头身边,惊慌失措的抱住了把头的胳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立即照做,也赶忙跑把头身边。 “咋了啊?” 南瓜都快哭了。 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向棺内:“见见见、见鬼了!软……软的!” “软的?” 我琢磨了一下,脑子里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在文化市场的那几个月里,我曾竟看过一本叫《古玉辨》的书,是清朝一个叫刘大同的人写的。 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玉如土中年久,其质即软,如不软,则色不能沁。至出土后,亦有软硬之分,硬者易辨,软者形同枯骨,或如瓦砾,此皆由地气所致,见者多不能辨,每见一器,一半软一般硬,硬者以刀试之,不能入,软者以指甲划之,即碎如泥土,但盘之日久,则软者亦坚不可破,此不可不知者也。” 当时我看见这段文字后,就觉得这个刘大同是在吹牛逼。 玉是石头,怎么可能会变软? 更何况那时候我已经下过斗,也曾亲手掏出过玉器,却根本没见有这种情况。 不过本着认真学习的态度,我就去市场里面,向一些混熟了的老板请教,但得到的答案却完全不同,有肯定也有否定。 其中有个人说的最玄乎,他告诉我是真的,这种现象叫做“古玉地弯”,又称之为“地障”,而且他还说他曾收到过一件玉佩,被弯成了月牙形! 原本我都信了。 可听到后边这话后,我心中顿时冷笑:上坟烧报纸,你特么糊弄鬼呢! 再后来,青州那边就出事,这事儿我也就忘到了姥姥家。 于是我立即问:“把头,这是不是地弯现象啊?” 把头满意的笑了笑,颔首道:“不错,你还知道这个。” 被夸了,我有点得意。 但看南瓜还是佝佝偻偻的缩在把头身边,就对他说:“你看你这吓人叨怪的,真怂,至于的么!” 南瓜满脸涨红:“你、你还不是也跑过来了!” “额这……这都怪你!” 我狡辩说:“我这是被你吓的,还有以后在墓里不要说那个字。” “哪个?” 我对南瓜比了个口型,他点点头表示记住。 完后我有心见识见识地弯现象,就想上手去摸,但刚要接触到一件玉器时,手又停住了。 “把头,没毒吧,能不能摸?” “没事儿,长长见识吧,小关你也体会体会,但注意,太软的不要往起拿。” 我立即摘掉手套,伸手触碰上去。 很神奇。 接近玉器的时候,气温非常低,但当真正碰到后,却发现玉器本身并没有多凉。 关键是触感。 有些类似那种醒好的面团,表面发硬,可稍稍一用力,会发现确实有些偏软。 另外还有一些不是发软,是发素发脆,轻轻一碰就会出现裂纹。 我这才明白,无论刘大同还是那个老板,他们都没吹牛,以前的确是自己短识了。 而且我还发现,一件玉璧竟呈现出了,类似《古玉辨》中提到那种半软半硬的情况,区别在于它不是一半硬一半软,是软硬的区域,不均匀的分布在器物表面。 “诶,川哥你看!” 这时,南瓜指向边缘一件玉器。 我一愣,神色便有些古怪。 很形象的一件东西,就是……就是老太监身上没有的那个。 南瓜尝试着拿起来。 “卧槽?!” “川哥,川哥,你快看,真牛逼啊!” 由于是软的,当时我们看见了什么,大家自行脑补吧,只可惜郝润没有下来,不然她看见了,绝对会小脸通红。 总之我也没忍住,跟着发出猥琐的笑声,同时嘴里各种牛逼卧槽,一起玩了好一会。 真是,长见识了! 地弯现象很多人都知道,但具体的表现,基本只有我们和一些一线考古人员才见过,所以各位要是接触出到一些自称业内人士的人,不妨拿这个考考他,是骡子是马,一问便知。 也不是说不知道就一定是骗人的,但绝对没下过几次斗,否则的话,不可能没碰见过。 然后干什么知道不? 立刻通知叔叔,帮他迷途知反,从新做人! 几分钟后,把头清了清嗓子道:“好了,碰见地弯不好往出起,得晾一会,等变硬了才行,先把其他的东西收拾干净吧!” 我还沉浸在奇妙中难以自拔,便撞了撞南瓜的肩膀,憋笑说:“听见没?一会它就变硬了!” “对对,赶紧干活,等变硬了再玩!” 唉,现在想想,也真是没谁了,不过那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至死是少年! 我们当时也才十几岁,见猎心喜,有这种反应应该也是正常的,是吧……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章 遣唐使 后室东西也不少,但由于后室的面积超过了五十平,看起来就显得不像前室那么多。 此外左、右、后三面墙壁上,总共还开出了六个壁龛,只可惜其中多是书画以及文房四宝,大部分都碳化成渣渣了。 这时,我余光瞟见了一抹银亮的光泽。 侧头一看,是把头。 他从其中一个壁龛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我赶忙凑了过去,发现是一些信封大小的银片,总共六片,相互间用三排牙签粗细的银环串联在一起,保存的很完整,就连银环都没有坏,依然可以正常开合。 银片上刻了不少文字,有汉文,还有一些类似蒙古文,但没有蒙古文那么规整。 后来我才知道,是突厥文。 回纥并非没有自己的文字,只不过出现的比较晚,是在回纥汗国灭亡之后才有的。 是不是有点奇怪?怎么汗国灭亡之后还能有自己的文字呢? 原因是这样的。 回纥在天宝三年(744年)立国后,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叫回纥。 由于曾受突厥统治,他们一直使用突厥文字,也就是鲁尼文。 到了贞元四年(788年),可汗顿莫贺向唐朝上表,请求改族名“回纥”为“回鹘”,取“回旋轻捷如鹘”之意,象征着回纥人如同矫健的鹘鸟一样,能够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从而展现出一种强大、敏捷和自由的形象。 没错,他们觉得自己很牛逼,开始飘了。 结果回纥改名之后的五六十年里,足足更换更了十位可汗,政治局势极其不稳定,而且连年遭受旱灾、蝗灾一类的自然灾害,导致粮食短缺,百姓生活困苦,直到840年,黠戛斯十万骑兵攻破了回鹘城,回纥汗国彻底灭亡。 要不说,名字这玩意不能乱改呢。 自此之后,回纥部众逐渐向西向南迁徙,分别建立了甘州回鹘、高昌回鹘、喀喇汗王朝等政权。 高昌回鹘建立后,在当地汉人、焉耆人和龟兹人影响下,融合了鲁尼文和粟特文的字母,这才创制了回鹘文,也就回纥文。 看着刻满文字的银片,我想起一直都没找见墓志铭,就问:“把头,这是不哀册?” 把头点点头道:“前为哀册,后为遣册。” 所谓哀册,作用就和墓志铭类似。 是用来记录墓主人生平事迹、歌功颂德的东西,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才会用。 严格来说,这属于越制行为。 不过安史之乱后,好些实力较强的藩镇节度使也有使用哀册的情况,再加上这是在在茫茫大戈壁上,越制也就不稀奇了。 至于遣册,这个就正常了,属于陪葬品清单,甚至有的遣册,直接就会标注成“xxx陪葬品清单”。 “把头,那这人是?” 把头将银片合上,指着封面上一竖文字道:“难怪精通风水,这人做过遣唐使。” “遣唐使?!” 我有些吃惊。 但略微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唐朝时期国力强盛,周边小国都很羡慕,都想进步,于是就会派遣人员长期留在唐朝,学习唐朝先进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这种人统一被称为遣唐使。 怪不得能搞这么多高古玉,这人绝逼是在做遣唐使的时候就开始搞盗墓了。 我估计他当时的学习重点,肯定是墓葬文化。 一边干一边学,干中学! “把头,你们来看!” 我正打算看看这人具体叫啥的时候,只看清一个“李”字,却听南瓜忽然大喊。 把头我俩纷纷朝他望去,就见他从壁龛里,掏出一个一米多长的长条木盒。 难道是……? 我赶忙跑了过去。 接过来一看,发现很重,得有二十多斤的样子,而且木盒表面还涂着一层厚厚的黑漆,被封死了。 除了这个,壁龛里还有一个偏小一点的,大概六十公分左右。 我瞬间激动起来。 “把头,这会不是唐横刀或者唐剑啊?” 把头健步而来,接过木盒掂了掂,便点点头说八九不离十。 我立即大吞口水! 卧槽! 看着密封垫严严实实的黑色漆盒,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里头是唐代刀剑,那一定还像千年前一样,寒芒凌冽,光亮如新! “把头,咱打开看看吧?” “不急!” 把头摆摆手说:“目前不知道盒子里的东西具体保存的怎么样,贸然打开,有可能会直接变质!” 把头当时用词不是很准确。 他所说的变质其实是氧化,就好比兵马俑,当年刚挖出来的时候,都是有彩绘的,但时间不长,就纷纷脱落了。 包括定陵也是一样,很多文物都是一接触空气就氧化的,变成渣渣了。 所以要怎么干? 当时把头告诉我,要先找地方用X光照一下,看看里头的具体情况,有没有锈渍,刀鞘刀柄之类的有没有腐烂,如果没有就直接打开,但如果有,那解决办法就比较损了。 会在出货的时候,直接把箱子拿出来,再把遣唐使的哀册往那一拍,完后告诉买家里头是唐横刀,烂没烂不知道,买不买你们看着办! 遣唐使的墓葬,出两把唐刀剑,很合理吧? 这就和卖筒子或者赌石类似。 赌石大家肯定都懂,至于筒子,盗墓行里有一部分人专搞窖藏铜钱,由于年代久远,古钱币都锈在一起了,行里称之为筒子货。 有时候会自己砸开,找里头有没有珍稀的古泉,但有的就会直接卖,把赌的机会留给买家。 保存完好的唐代刀尖,是绝对意义上的有市无价,而且完全没有陪葬品限制。 所以真有这东西不需要对桩,只需要买家足够有钱就完了,基本没有任何一个买家,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不管花三百万还是五百万,只要开出来,哪怕残了,只要残的不是特别严重,就可以直接上大拍,会有数不清的小鬼子漂洋过海来买单…… 两小时后,我们将后室搜刮一空,玉器也硬的差不多了,便也把棺椁套了个干净。 或许是玉器多的原因,墓主人居然没烂的很彻底,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不腐尸,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能拿的东西,我便准备出去,不料把头却还站在墓室中央。 “把头,不走么?” 把头看了看我,淡淡道:“平川,你不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一章 隐藏空间 粗心? 我整个人都是一愣,立即扶着头灯四处乱看。 可看了足足三分钟后,我感觉墓室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值得拿了。 但我也不傻。 我很清楚,把头绝不可能无的放矢。 仔细琢磨一番后,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了棺床。 对! 腰坑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有可能错过了几十万。 因为上次在青州,搞北魏傅显灵墓的时候,我就没想起腰坑这茬来。 虽然那趟也没少挣,但万一呢? 万一他真有,那里头指定放着比凤柄鸡首壶还值钱的大货! 真是,失策了…… 所谓腰坑,就是棺椁之下的长方形小坑。 由于是在墓底中部,如同人腰部的位置,故而得名腰坑。 这种结构起源很早,要追溯到商朝早期。 不过在最开始,腰坑里放的,并非是值钱的陪葬品,而是,人。 因为那时候还是奴隶社会,人殉十分普遍。 所以腰坑里通常会放置殉人,大多为墓主人的侍从、奴隶或亲信,此外除了殉人,殉牲也有,其中狗是最常见的一种。 狗在当时,被认为具有辟邪和守护作用的生灵,把狗葬进去,就可以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守护墓主人的安全。 说起来挺惨的。 现在流行一句话,活着干死了算。 但在那时候,别说人了,就连狗子死了都去不了汪星,主打的就是一个生生世世! 所以呀,还是新社会好。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腰坑具有阴魂入地的作用,是墓主人死后去往阴间的通道,因为商代还是比较原始鬼崇,并不流行上天堂。 腰坑葬法一直流行到汉代。 一部分学术上认为,腰坑被取缔,源自人殉制度的废除。 但我觉得不太对。 我认为还是信仰出现了变化。 汉代打从汉武帝开始崇尚天人合一,大家都开始琢磨升天了,要是再挖个坑,误打误撞走到阴间去,那不就尴尬了么。 而到了唐代,虽然早就不流行腰坑了,但就像之前说过的,一样东西从出现到消亡,从来不存在清晰的临界点。 好比我第一次下斗,在明代老太监的墓里,就同样发现了腰坑,还搞了一百个十两束腰锭呢。 更何况,这人本就是个盗墓贼。 搞不好哪些高古玉或者青铜器,就是他从腰坑里抠出来的,所以他有样学样,给自己安排一个,我感觉也蛮合理的。 于是我立即问道:“把头,难道是腰坑?” 把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几秒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 “方向大概对了,可还是差了一点。” “……” 方向对,但却不是腰坑? 那会是啥? 我深深皱眉,一边挠头一边继续来回查看。 “咦?” 忽然,我的目光落到了北侧墙壁上,两处墙龛中间的部位,和左右墙壁相比,这里的空隙稍微偏大一些,但北侧墙壁的长度本身就比两边长,空隙大也没啥毛病。 望着层层叠叠的长条墓砖,我心里暗自泛起了嘀咕:难道说?藏了壁龛? “南瓜,拿上刨锤,跟我来!” 径直走到北侧墙壁两处壁龛中间,我脱下外套递给南瓜,让他将刨锤包裹住,完后便将耳朵贴到了墙壁上。 这办法是跟冯抄手学的。 冯抄手并没有将他的听音功夫传给我,但若只是藏了个壁龛,我觉的应该不难发现。 而之所以要将刨锤裹住,是为了尽量降低刨锤击打墙壁时,锤子本身发出的金属声音。 “敲!” 砰—— 一声闷响传出,但听起来却不像空心,正好奇是不是自己猜错时,南瓜却惊声道:“我靠?川哥,这里头还真是空的!” 我皱了皱眉:“你确定?” “绝对不会错!” 南瓜说着就拿掉外套,不管不顾的凿了十几下,从墙壁上拆下来一块墓砖。 我立即扶着头灯照进缝隙,却见里头是实心的。 “艹,空个屁,你自己看看!” 南瓜望了望,也皱起眉头,嘀嘀咕咕说不可能啊,完后他又抄起撬棍,朝里头捅去。 我当时已经放弃了,打算去问问把头。 刚转过身,咚—— 很明显的一声空响,从缝隙中传了出来。 “卧槽?”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接过撬棍,朝里头怼了几下。 没错,确实是空的。 “牛逼啊!” 我对着南瓜就是一顿猛搓,并问:“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南瓜指了指刨锤就说:“不是靠听,是靠手感!” “手感?” “对对!”南瓜大点其头,完后解释说,他爷爷李凤来干的是飞活,也就是入室盗窃,过去兵荒马乱,大户人家也害怕被抢,就常常会把墙砌的很厚,完后在其中开一个小空间用来藏钱。 这种秘藏墙,如果不是冯抄手那种听音高手,普通人靠听是很难听出来的,但锤击时的手感,和纯粹的实心墙却是不一样的,只要经过练习,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三分钟后,墓砖被拆掉几十块。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里头是一层封泥。 关键是,我们拆出来的缺口,竟看不到封泥的边界,这说明里头极有可能不是墙龛,是一处小小的耳室。 我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把头提醒,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发现! 这时把头走了过来,我立即问道:“把头你是怎么发现的?是听出来的,还是跟南瓜一样,靠手感?” 结果他却笑了笑,说都不是。 “啊?那到底是……” “好了,”把头打断我的话说,“这些回头再聊,先弄开,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把头是靠猜的。 他告诉我当时出货量虽然不小,价值也很大,但总体上看,却还没有一样压轴的物件。 当然这里说的压轴,是针对于唐朝而言。 也就是说,这件东西最后可能卖不了多少钱,但在唐朝时,绝对是件够分量的物件。 这就和我当初在青州,发现老太监墓的道理类似,把头能想到这里别有洞天,是因为他猜透了墓主人的心思。 封泥很厚,大概有将近五十公分。 我跟南瓜刨了半天,才弄出一个拖箱大小的缺口,发现里头还是一层青砖。 南瓜抹了把汗,骂道:“特奶奶的,这老盗墓贼,是真会玩啊,搞这么费劲他也不嫌累!” “别扯没用的,赶紧凿砖!” 我看看时间,快四点了,便连忙催促南瓜抓紧干活,现在是夏季,高纬度地区日照时间长,目前外头肯定快天亮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青砖也被一点点拆掉,一个洞口出现在面前。 我调亮头灯朝洞中望去,瞬间目瞪口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二章 疑惑 佛像。 这是我望向洞中时,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确切说,是一尊释迦牟尼石雕造像。 佛像面容慈悲祥和,似洞悉万物,整体高度大概两米,佛身挺直,结跏趺坐在须弥座上,左臂搭至膝头,掌心向外,手指下垂,右臂上举,手掌也是向外,手指自然向上伸直,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跟我们招手一样。 我完全惊呆了。 毕竟我们搞的是古墓,而不是石窟,墓里怎么会出现佛像?而且还这么大。 回过神后,我仔细一琢磨,更加搞不懂了。 “把头,不对啊,这个墓主人怎么可能是佛教徒?”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大致了解过回纥的信仰变迁。 史料记载,回纥最早的信仰的是萨满教。 直到帮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乱后,回纥部队从中原地区带回了四个摩尼教僧人,也不知道这四个僧人是怎么给回纥可汗洗脑的,摩尼教很快就被选定为回纥的国教。 说摩尼教大家可能不太熟悉,其实就是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里所提到的,明教的前身。 而信仰佛教,是在回纥灭亡之后的事。 当时回纥西迁,其中一支回纥人在现今吐鲁番地区建立了高昌回鹘,受当地信仰和吐蕃的影响,佛教才成为高昌回鹘的国教,主要是不信不行,不信当时在那根本混不下去。 把头还没说话,南瓜便道:“川哥你看你,还说我大惊小怪,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这有啥不可能的,没准是他盗墓盗的太多了,担心自己遭报应,就开始吃斋信佛了呗!” “去去,你知道个屁!” 我解释了一下回纥的信仰变迁,完后说:“这人去过中原,你讲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但这么大的造像就不对,这就不是个人信仰能有的,得是一个信仰发展到相当规模,才会出现的产物!” 把头明显也有些疑惑,思索片刻后,他道:“史书记载的东西,未必就全对,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件,没有就收工。” 依次钻进洞口,我头灯光向下一扫,率先看见佛像前头的石雕供桌上,还摆着一尊小佛像,整体乌黑墨绿,色泽温润。 是玉雕! 我脸上一喜,立即跑了过去。 来到近前,我这才发现不是佛像,是尊半跏趺坐的菩萨像,大概有三十公分高,一足下垂,一足屈膝,左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好像是在思考。 把头过来看了看,说这叫思惟菩萨,体现的是菩萨深入思考佛法真谛、慈悲救度众生的情景。 我想了想,顿时一笑。 我心说这菩萨肯定想通怎么救众生了,因为他在冥冥中指引我们把他找到了,完后我再把他一卖,这不就救众生了么…… “诶?” 这时,南瓜道:“把头,川哥,这是不是佛经啊?” 侧头一看,就见南瓜打开了一口木箱子,里头竟是卷卷书册! 见到这一幕,我瞳孔不由得紧紧一缩。 居然真是佛经! “小心点,别乱翻!” 我立即靠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保存的非常完好,忍不住大呼牛逼。 这些至少也是唐代的佛经,居然能保存下来,这可简直太不容易了。 看了看洞口厚厚的封泥,我暗自点头,大概明白了原因。 清朝光绪年间,有个叫王圆箓的道士,在莫高窟第十六窟中,发现了开凿于唐宣宗大中五年的藏经洞,洞中出土了大量经卷、文书、刺绣、绢画、法器等等等,共计五万余件,大都保存完好。 可惜的是这些珍贵文物,不少都被一个叫斯坦因的老外搞走了,而后法国人、小鬼子、俄国人、老美都曾光顾此地,或偷或买,导致基本没剩下啥。 所以这些经书能保存下来,我估计就跟藏经洞类似,一是干燥,二是封闭完好。 关键这玩意值钱啊! 只要对桩,轻轻松松就能卖出高价,而如果其中有孤本,那甚至可以出天价! 不过除了佛像经书,这座耳室里就在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但这已经很可以了,算是给这个点子,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由于担心经书氧化,我和南瓜仔仔细细的包裹了老半天。 直到搞定一切后,我忽然发现,把头居然在对着佛像发呆。 我一愣。 难道把头想…… 的确,要论值钱,这里头最值钱的还得是这尊释迦牟尼造像,别看就是块大石头,但真要弄出去,价格甚至能够比肩青铜方尊! 可同样的,这东西国内也没人敢收,所以只能卖给老外,我们是北派,从来不干这种事儿。 好在没等我问,把头便道:“平川,你说这佛像和经书,有没有可能是被藏在这的?” “藏在这?” 我想了想,没明白,就问他为啥这么想。 把头环顾着小小的耳室说:“我本以为,这里头放的,应该是这位老前辈,一辈子留存下来的精品,却没想到会是这些东西,这明显不是作为陪葬品放进来的,所以除了藏,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砰砰砰!!! 我正想说话,却忽然听见一串枪声传来! 不是很响,毕竟我们在十一米深的古墓中,但很明显,的确是枪声。 我们三个瞬间一惊。 我立即掏出手台说:“怎么了郝润,谁放的枪!” 隔了两秒,郝润的声音从手台中传来:“不知道,是东边那头!” 她话音未落,手台红灯又是一亮,就听马纯良急切道:“陈师傅,平川,赶紧上来,是那群人摸过来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三章 戈壁雷声 黎明时分,人的警惕性往往会降到最低,对方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可见经验丰富。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碰见的,是一群昼伏夜出的盗墓贼。 越到晚上越精神! 爬出盗洞,把头立刻部署道:“借助土堆掩护,一人观察一个方向,记住,有情况别犹豫,要直接打!” 我立即趴到东侧一堆墓土后面,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看去。 略一搜寻,就见大概两百米开外,有个临时刨出来的小沙窝,马纯良跟孟和正蹲在里头,架着砰砰指向东南侧,但顺着他们警戒的方向观望,却没瞧见有任何人。 这时,把头的声音,分别从我身后以及手台中传来:“小马,什么情况?” 望远镜里,马纯良往下缩了缩身子,按住手台说:“三个人,有一个刚刚挂了彩,现在他们不敢冒头了,不过陈师傅,我担心他们……” “放心,背后不用管!” “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把头看了看逐渐放亮的天色便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平川,你们三个留这别动,我出去看看!” 南瓜立时一惊。 “别呀把头,这样出去太冒险了!” 郝润离得近,她直接拉住把头,着急的说:“就是啊把头,这么出去不等于……等于活靶子么,别出去了!” 我张了张嘴,想劝阻,却又没说。 我知道,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否则一旦被抄了后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危急关头,我作为把头的徒弟,却帮不上一点忙,我唯一能做的,居然就只是留在这里,尽量不添麻烦…… “呵呵。” 把头拍了拍郝润的手,淡定一笑:“放心吧,对方但凡有一个硬茬子,小马他俩现在也成筛子了!” 说着,把头又看向我:“平川,机灵一点,如果小马他俩没顶住,你们就躲进盗洞里!” “嗯,”我点头,“把头,你…你小心。” 把头没再说话,直接猫着腰走出了墓土的掩护,朝矮山飞奔而去。 半小时后,砰砰声打破寂静,一共三响,似乎是在矮山里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想用对讲机问问,却又不敢,我害怕听不到把头的回应。 好在就这时,手台上红灯一亮,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把头:“小马,我这边没事了,也是三个,你那边还没有露头么?” “还没有,陈师傅,我估计……卧槽!露了!!” 我忙抓起望远镜查看,就见三个人接连从一处土沟中站了起来,还高高举着双手! 郝润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投降了? 事后马纯良解释说,对方手里也有通讯设备,听到动静后联系不上同伴,自然也就明白是绕后失败了。 面对这种情况,摆在他们面前的就两条路。 拼命或者投降。 前者显然是没希望的,否则也不至于六个人变成三个人,所以就只能线投降,然后或是求饶,或是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花钱买命之类的。 至于逃跑,就像郝润说的,等同于活靶子,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透过望远镜,我看到马纯良也站了起来,并按住手台问:“陈师傅,咋办?”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按规矩办。” 马纯良点点头,举起手台说:“平川,你们几个,把眼睛闭上吧……” 说这话并不是怕我们看见,而是怕吓着我们。 不过我们三个,都没听他的。 我其实还好一些,毕竟庙镇山谷那晚,要远比这更残酷,但郝润和南瓜第一次见,脸都吓白了。 几秒后,手台中又响起把头的声音:“小马,你那三个人里,有没有昨天跟孟和说话那人?” “没有!陈师傅,你那也没有?” “那你俩辛苦一趟,开车出去溜一圈!” …… 临近五点,思惟菩萨像和经书也被弄了出来,南瓜郝润我们三个我便开始回填。 干活时,大家都很默契,没人提及刚刚的事。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轰隆—— 堪堪填完盗洞,一道沉闷的雷声,便自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回荡开来,这片干旱了不知多久的戈壁滩,似乎要迎来一场少见倾盆大雨。 待我们将所有货都搬到营地,马纯良跟孟和驱车赶了回来。 “陈师傅,就一辆车,离咱大概十多公里。” 一辆车,这说明对方至少有一个人跑了。 把头望着天空思索片刻,直接道:“平川,收拾东西,咱们回去!” “回……回去?可这不是还有……” “平川!”把头打断我的话,看向我问:“知不知道干咱们这行,最重要一点的是什么?” 没等我回答,他便说:“是要知道进退。”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雷响起,仿佛也在催促着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我很想知道,那个不葬东家的好穴里,究竟埋着什么,然而把头的决定没错,继续留在这里,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虽然不确定跑掉的那个人会不会再回来,但这种事根本不需确定。 因为不确定,本身就是隐患。 几分钟后,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连日生火做饭留下的灰烬之外,没有任何遗漏,包括垃圾都被我们装上了车。 赶在大雨落下的前一秒,两辆车子发动引擎,开始了返程。 雨很大,车子开得不快。 见我有些闷闷不乐,把头便道:“平川,这三个字,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否则的话,是做不成把头的……” 一听这话,我眼睛滴溜溜一转,心说把头这是不是再给我画大饼? 不过这张大饼听起来满香的。 于是我郑重看向后视镜,点头说记住了。 返程途中,我试着用卫星电话联系了瘦头陀,跟他大致说了下情况,但涉及出货的具体事宜,还需要好好考虑。 我们这次捞到的东西太多。 后备箱、车顶行李架,还有孟和那辆车的前后座位上,几乎都塞的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中不乏精品,就算瘦头陀有大佬报账,凭他一人也吃不下,另外在哪出货也是个问题,虽说在这边也行,但如果让买家过来,就需要他们自己运货回去,肯定要借机压价。 可要是打算弄回去,运货肯定有难度,也不知道瘦头陀有没有路子…… 三天后,我们回到了牧场。 像刚来时那样,乌力吉和宝音他们依旧热情的不行,因为羊群已经彻底康复,他们非常感激。 其实那些药没花多少钱,我随随便便从后车厢里摸件小玩意,估计都能再给他们搞来两车。 于是我就盘算着,等这次出了货,找瘦头陀再多弄些药来送到牧场,这样再碰到突发情况,他们也不至于那么着急了。 吃着羊肉唱着歌,喝着奶酒烤着火。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由于明天还要继续返程,没搞太晚,大家就纷纷钻进包里休息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我似乎听到了翻东西的声音。 离得不算远,好像就在我住的小毡包右侧,七八米开外的地方。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车! 那里停的是车!里头装满了陪葬品! www.c3b4.icu。m.c3b4.icu 第二十四章 那天晚上 竖起耳朵听了三秒。 没错! 的确是有人在翻东西! 我瞬间警觉起来,连忙蹬上鞋子来到门口。 小毡包通常不装门扇,只有一张毡帘,我轻手轻脚撩开帘子,闪身钻出门口。 探头一看,就见有个黑影正站在车旁,双手伸向车顶的行李架子,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行李架上放的是帐篷和一些小件玉器。 因为车里实在没地方了,小件玉器相对不怎么怕磕碰,我们就用泡沫纸缠好,再用帐篷裹住,完后牢牢捆在了车顶。 “……” 我没多想,立刻就要大喊,哪成想一只手却突然出现,将我的嘴死死捂住! 没来得及挣扎,低浅的声音已传入耳朵。 “狗没叫,先看看是谁!” 说话的是把头。 我瞬间明白过来,既然没听见狗叫,就说明对方肯定不是陌生人。 想到这点,我再度探出头,眯起眼仔细看去。 卧槽? 居然是宝音! 虽然没看见脸,但她高挑的身材太有辨识度了。 我立即小声告诉把头,他想了想,就说:“你过去看看,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望着宝音鬼鬼祟祟的背影,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英姿飒爽,曾经救过我们命的姑娘,居然会跑来偷东西! 深吸口气,我踮起脚尖靠近了些,完后直接发出一声咳嗽。 宝音动作一停,猛的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她一见是我,慌忙转过身,并快速将手背到了身后。 光线不太好,我没看清她手里拿的什么,只恍惚瞧见,好像是件长条状的东西。 来到近前,宝音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抬头望向车顶,就见两个帐篷包裹中间被扒开了一道缝隙,其中一个包裹的拉链,还被拉开了几公分。 我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这事儿不太好搞。 因为我不会说蒙语……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我所幸把心一横,直接就去夺她手里的东西,什么特么的和气不和气,先看看她拿了啥再说! 不料宝音身姿灵活,竟然躲开了。 这就搞定我有点生气。 我直接指指她,又指指包裹,完后表情严肃的摊了摊手,意思问她刚刚是不是翻我们的包了。 宝音应该是看懂了。 她表情立即变得慌乱,一边叽里咕噜的重复着一句蒙语,一边拼命摆手。 我说没偷东西是吧,没偷就让我看看你藏的啥。 说完我便指指她背在身后的胳膊,并朝她伸出了手。 宝音抿了抿嘴唇,缓缓递过来件东西。 我接过一看,发现是块山羊皮,羊皮里还包着一把蒙古银刀。 大概三十公分长,工艺很精致。 我摸了下上头的银饰,包浆很厚实,估计得有个百十来年。 这是老辈子的蒙古银刀,价格不算便宜。 类似的东西我在二连那头的工艺品店里见过,新的也得一千多。 “咦?” 仔细一看,我又发现羊皮上居然还有字。 是一长串蒙语,我看不懂,但在最后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汉字——宝音。 我转了转眼珠,大概明白了,便指指银刀,又指了指我,询问的看向她。 宝音抿着嘴唇,略微点了下头。 我挠了挠脑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原来人家是要送东西给我,可我居然把她当成了小偷。 “哎……” 忽然,我呆在了原地。 因为宝音竟趁我不注意,凑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这真叫我猝不及防。 宝音看我傻乎乎的,脸上就露出一抹笑意,完后她抓住我的胳膊,带我走向了一侧的小山坡。 都说草原姑娘敢爱敢恨,那天晚上,我多少算是领略到了一些。 怎么说呢? 全程我就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反倒是宝音像个大胆的小伙子。 不过到最后一步时,我没敢,直接跑了。 一方面是那时候的我还很保守,我觉得这样对宝音是很不负责任的。 至于另一方面,我感觉,把头肯定在某个角落里,暗中观察…… 唉! 现在想想那晚的事,有点后悔。 因为宝音家可不一般,有六千多只羊,二百多头牛,这些牲畜那时候虽然也就是卖个二三百万,但牛羊这玩意属于持续性资产,这么多年过去,如果我留在宝音家做个上门女婿,一两个小目标绝对有了。 真是,太失策了…… …… 四天后。 扎门乌德县城,孟和家门口,我们见到了阔别近一个月之久的瘦头陀。 除他之外,还有三辆冷藏车,里头装满了冻羊肉。 没错,这就是瘦头陀的办法。 他说关系都打通了,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亲自过来了。 出发前,马纯良道:“孟和,真不跟我们过去啊?” 孟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马,我信你的。” “那行吧!”马纯良点点头说,“那等分了钱,我第一时间汇给你。” 完后简单寒暄了一会,孟和依次跟我们拥抱了下,便挥着手,目送着我们离开了县城。 时间不长,视线中已经能够看见哨卡。 尽管瘦头陀话说的很满,但真到了这时候,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 尤其当我们距离那道关卡,还有大概一百米的时候,后视镜中,却突然出现了两辆闪烁着警笛的吉普车! www.c3b4.icu。m.c3b4.icu 第137章 边境惊情 刺耳的声音呼啸而至,恍若狼嚎般叫人头皮发麻。 大家不自觉都有些紧张。 我赶忙按下手台问:“黎老板,这啥情况?” 隔了两秒,手台中传来瘦头陀的声音:“应该跟咱没关……” 他话还没讲完,前头那辆吉普车,已经追上来跟我们并行,并落下车窗伸出一个喇叭,大声的喊出了四个汉字。 “靠边,停车!” …… 没过多久,包括冷冻车的三个司机在内,所有人都被勒令下车站到了路边,同时还有几个缉查人员打开冷冻车,开始往下搬羊肉。 这期间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只出示证件,还有……砰砰。 我脸色越发苍白。 情况不对劲啊。 对方这根本就不像是普通巡检,而是瞅准了来的。 难道……难道对方手里有线报? 由于离得进,惊动了哨卡,那边也过来一队人查看情况。 这群人全程蒙语交流,我们听不懂。 但当缉查人员提到一个蒙语词汇后,哨卡那边的人明显警惕起来。 “川哥,你快看!” 南瓜忽然小声叫我,并朝着左侧扬了扬下巴。 我侧过头一望,就见大概三十米开外,马路斜对面有几辆车停在路边看热闹,其中一辆车的驾驶位,竟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幸灾乐祸的向我们看来。 是那个人! 就是之前在戈壁滩,跑掉的那个夹克男! 完了。 完蛋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但很明显,我们被举报了! 正忐忑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稽查人员走到马纯良面前,用汉语问:“你们,干什么的!” 马纯良面无表情道:“勘探的,有证明在车上。” “拿过来!” 很快,络腮胡接过马纯良取来的证件,开始仔细翻看。 当看到把头的证件时,他皱了皱眉就道:“陈鹤山?” 把头颔首:“是我。” 络腮胡上下打量了一番,完后晃悠着护照问:“你是一九二五年出生的?” 把头一脸平静,微笑道:“我喜欢养生,看着就年轻了点,怎么了同志,有什么问题么?” 络腮胡瞪了把头一眼,又问:“车上面,装的什么?” “一些勘探设备,还有吃喝物资……” “没问你小车,大车!” “大车?”把头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指指冷藏车就说:“您问这个?我不知道啊,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听到这话我不禁一愣。 把头啥意思? 该不会……是要瘦头陀自己扛吧? 我想探头看看瘦头陀什么表情,但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我动作又不敢太大,就没看见。 络腮胡见把头油盐不进,又走到了我面前:“沈平川?” “额是,您……您说……” “车上装的什么?” “不、不知道……” “真不知道么?”对方嚎唠就是一嗓子,把我人都吓哆嗦了。 “真……真不知道。” 虽然搞不懂,但既然把头已经回答过,我照做就对了。 只是讯问我的过程中,络腮胡态度明显凶悍了不少,估计是看我年轻,就想把我吓唬住,好在我硬着头皮抗下来了,甭管他怎么叫唤,我就是一问三不知。 接下来是南瓜,情况跟我差不多。 轮到郝润时,络腮胡正要说话,第一辆冷藏车里忽然传出句蒙语,一群人迅速围了过去。 我回头瞥了一眼,就见羊肉搬的差不多了,一个长条大木箱被拖到了车厢边缘。 我心彻底凉了。 这个箱子还是我跟南瓜弄上去的,里边装的,全都是高古瓷和唐三彩! “把头,咋办啊?” 我强忍着瘫倒在地的冲动,小声问了把头一句,不料他竟不搭理我。 偷偷瞥了一眼,却见把头面色如常,正在闭目养神。 嘎吱、嘎吱…… 有人开始撬箱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哨卡的人握枪的手都紧了几分,似乎我们一有异动,他们就会…… 哔———— 就这时,一辆吉普车按着喇叭飞驰而来! 离我们还有几十米距离时,这车猛的一个急刹,路面上搓起大量烟尘,南瓜我们纷纷扭头躲避。 等转过脸,就见车上下来个人。 他的肩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都是一到三排不等的四连菱形图案,他的却是五个菱形图案组成的星标,一共两颗。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尉官的标志。 这人问了句蒙语,络腮胡便将我们的证件递了过去,他十分随意的边走边看,很快就晃悠到瘦头陀的位置。 恍惚的,我听见瘦头陀好像是说了什么。 这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略微点了点头,紧接着,却猛一转身,朝着夹克男那个方向就是一指:“乃根特呼了格!”(全抓了)。 夹克男瞧出不对,立刻就要发动引擎。 但三十多米的距离太近了。 哨卡的人眨眼间就冲到近前,举着砰砰制住了对方。 络腮胡也愣了,回过神后便凑上去想要问话,可没等他张嘴,直接就挨了一个大逼斗…… ……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也不复杂,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已,完后瘦头陀叫我们先走,他随后就到。 虽然没事了,可心里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缓过来的。 当时我吓得,嘴都不好使了,只能在心里头,默默地把瘦头陀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特娘的! 有这路子干鸡毛不早用? 吓死我了! 我都这样,郝润就更甭提了。 小脸焦黄,小手冰凉。 上车的时候,腿都迈不开了,是我硬把她抱上去的。 二十分钟后,就连咱这头的哨卡都过来了,我心还在砰砰跳呢。 马纯良停到路边等瘦头陀,我立即开门下车,蹲到旁边一口接一口的冒烟。 “平川,给……给我一根……” 不知什么时候,郝润也蹲到了我身旁。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学会了抽烟。 不过,随着一颗烟渐渐燃尽,我似乎纳过点闷了,抬头就说:“把头,刚这事儿……是不是……?” 把头淡淡的问了句:“怎么?这就吓破胆了?” “没有啊!” 我立即嘴硬道:“还没破呢!” 说话间,瘦头陀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不过却没见那三辆冷藏车。 我琢磨了一下,没有再问。 看来把头早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既是为了锻炼我们,也是为了把夹克男钓出来,而瘦头陀有这等人脉,根本就不需要等到白天,我们的货,肯定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瘦头陀停好车,便立即下来道:“陈师傅,老马,还有各位,这趟真是辛苦了。” 把头微微颔首说:“医院那边联系好了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138章 出货准备 十分钟后,市中心医院放射科。 来医院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那两个黑漆木盒内部的情况。 这一切瘦头陀早都联系好了,自然一路绿灯,不过见我们抱着两个木箱子进医院,好些人都驻足观望,搞得我有些不太适应。 另外,当时国内大部分地区的医院里,电脑还没有普及,X光射线的结果不能直接看到,需要等片子,于是我们就先回了酒店。 进了房间,瘦头陀不再掩饰,赶忙一脸激动的夸赞道:“真不愧是陈师傅,真是不同凡响啊!” “不是我姓黎的拍马屁,我干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一趟活能出这么多货的,就算是墓葬群也夸张了些,你们该不是……该不是把某处回纥的王陵给干了吧?” 简单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儿,把头便问:“卖米是你联系,还是大家分头联系?” 瘦头陀想了想就是说:“陈师傅,这次货品太丰富,就算我们五家一起上肯定也不可能全拿,而且一次性把这么多货亮出来也不安全,要我说,不如你们和老马各自先联系,出掉一部分,完后我再招呼那四家过来,如何?” 这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实际上,瘦头陀它们五家一起上,肯定是买得起所有东西的,只不过他们太高端,不可能杂七杂八的全部拿下,所以只能先联系一些偏中的游买家过来。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精品全留给他们,不然中游买家那边也挂不住。 方案敲定,马纯良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许哥么?” 他直接开的免提,所以我们听的都很清楚。 这个姓许的人道:“老马啊?咋着?有货?” 马纯良笑道:“废话,没货我就给你媳妇打电话了,给你打电话干个Der!” “艹!潮种玩意儿!”姓许的骂了一句:“我特么媳妇多了,愿打打呗,没号我给你几……” “哎行行行…行啦!” 马纯良打断他的话道:“牛逼见面再吹,我在二连呢,没事儿你就赶紧过来!” 姓许的似乎在抽烟,他猛嘬了一口问:“窝操嘞?你这是打野打着大货了?没吹牛逼吧?” 这里说的打野,是专门流行于北方的行话。 指的就是马纯良这种没有团伙,在一个地区单干的盗墓贼。 提起这个词,我还现过一次眼。 前些年我刚毕业,还没开始卖茶叶。 毕竟对整个社会都是陌生的,需要有个适应过程,说白了就是一天天无所事事瞎晃荡,在家喝凉水,出门看大腿…… 有一天我一个人睡不着,就去烧烤摊喝闷酒。 喝着喝着,隔壁桌一个小年轻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我打野水平咋样?” 另一人附和道:“那还用说,牛逼!” “那好,一会咱还是老套路,我开局在野区溜达一圈,然后直接下路!” 如果只有“打野”二字,我也不至于想太多,但那小子话说的不清不楚,我就把“下路”给听成了“下墓”。 当时看这俩小子也就是十三四岁,我心说这个社会都这么疯狂了么? 我入行就够早的了,他俩咋能比我还早? 关键是没有土味,一看就是两个野路子、愣头青。 于是乎,本着帮他们迷途知反的想法,我就偷偷拨通了叔叔的电话。 最后才知道,这俩货说的是游戏。 不过也不是一点没帮上,由于他们未成年,只能去黑网吧,最后经叔叔口头教育一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然后网吧老板就被带走了,我因此受到了表扬…… 说回我们。 当时对方问马纯良是不是在吹牛逼,马纯良便道:“我一个人能打着啥大货,但这次不一样,有老猎人领路,收获自然就不一样了。” 姓许的沉默片刻:“老猎人?谁啊?你又跟姚师爷混了?” “扯淡!不是姚师爷,多的别问,赶紧来就对了,刀子记得磨快点!” “行,那我到了联系你!” 刀子磨得快点,就是嘱咐对方多带钱的意思。 不过听二人对话,我感觉这个姓许的实力应该一般般。 见马纯良挂了电话,把头便道:“平川,你也联系一个。” “好的,把头。” 我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邱志全的电话。 “您好,哪位?” “邱老板,还记得我不?”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邱志全瞬间惊喜道:“你是……沈老弟?” 我懒得跟他寒暄,直接就问:“二连浩特,能不能来?” 邱志全笑呵呵说:“巧了不是?我目前在承德这头呢,你要着急的话,我抓紧赶路,估计今晚就能到!” “承德?” 我一愣,瞬间就想起在天津时,见到铜尊照片之前,南瓜提及的消息。 那天他跟我说,承德避暑山庄的湖水干了,当地政府号召广大市民去挖湖清淤,据说已经出了不老少好东西,当时我听完根本没重视。 一方面是我觉得湖水干了这种事,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另一方面是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年间,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年,我感觉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但如今一看,既然邱志全都去了,估计可能真出大货了。 不过这种事,不适合在电话里问,于是我就说:“也用不着那么急,就按你上次说的,三天之内赶到就行。” “没问题!” “老弟啊,按规矩哥不该多问,不过哥看你这架势,明显是准备了一桌好菜啊,你给哥投个底,喝酒人多不?” 邱志全这不是行话,但我听明白了,便顺着他的话答道:“这还用说,而且都是能喝的主儿,邱哥,你最好多准备点解酒汤,不然我怕你喝不过他们!” 听到这话,邱志全语气不再大大咧咧,而是十分沉稳的说了三个字:明白了。 挂断电话,我便问把头还需不需要再找找人。 把头想了想后道:“先看看货,细分一下再决定,尤其那批佛经,如果有孤本,或许就要再找个对桩的买家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39章 得罪人的话 这次出的东西确实是太多了。 别说瘦头陀激动,即便我全程参与,而且大部分陪葬品都是经我手倒上来的,但当从新查看时,我却仍然有种做梦的错觉。 最后经过清点,青白瓷器一共四十七件,虽然都称得上精品,但高货却不多,只有三件。 分别是先掏出来的那只青釉六棱瓶和秘色瓷盏,以及一只宝相纹青釉双柄执壶。 只有双柄执壶是中间大坑出的。 这不是老前辈水平低,而是时代限制导致的。 尽管唐代以青白瓷著称,但实际上,这个时期的青白瓷还算不上典型,是到了晚唐以及五代时期,青白瓷才初绽光芒,而青白瓷真正大放异彩,是在宋代。 这是因为,宋代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官窑。 即专为宫廷烧制御用瓷器的窑口。 官窑一向不计成本,所以才能孕育出绝世的珍品。 所以官窑的出现,也是我国古代瓷器制作的一个新阶段,后世能出现青花、斗彩、粉彩这些价值连城的传世大珍,都赖于官窑的创立,包括出世即巅峰的汝窑也不例外。 当然了,青白瓷虽然没出大货,却还有三彩顶着。 一共十四件。 除了那尊三彩加蓝骆驼载胡俑,还有一只两鱼瓶和一对贴花三彩盖罐。 这我拿的时候都没顾上细瞅。 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就算比不上载胡俑,却也不逊色太多了。 青铜器自不用说,连大带小一共八件,都是好东西,直接留给瘦头陀他们就行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钱,更在于这玩意卖给他们更安全。 其中有铭文那件我看了,出自芮国,是西周至春秋时期,陕西一带的一个姬姓小国,全文共计有九个字,内容是:芮伯贤,平戎乱,国安泰。 大概意思是芮伯贤能,成功平定了戎族的祸乱,使国家恢复了安宁。 虽然不是什么重大事件,但铜鼎这玩意,多一个字就多好几万块钱,再加上工艺高超,这八件东西破个百一点问题都没有。 金银器除了那四枚汉代马蹄金之外,还有一套银质酒具不错,其余的都是小件首饰,我们打算卖多少算多少,剩下就估价折算留给孟和,让他一点点往外捣鼓。 别看都是小玩意,但等他全卖出去,这也是个大便宜。 而那件银质遣册,我们决定跟唐刀剑捆绑出售,因为有了这东西,唐刀剑才更值钱。 直到从新观察遣册,我才真正知道了这位老前辈的姓名——李释缘。 这名字具有很强的佛教属性,估计是他觉得自己与佛有缘,自己给自己起的。 要我说,这老小子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可以想见,这货当年就是顶着一副宠信佛法的姿态,四处找古墓。 白天念经,晚上盗墓! 我感觉这个办法值得借鉴…… 至于玉器,最多,总共三百三十五件! 其中高货除了思惟菩萨玉雕、螭龙纹异形珏、玉飞天之外,还有一枚迦楼罗玉雕、一件汉代和田玉双龙珮和一套完整的蟠螭纹玉带板。 我估计能留下这么多玉器,除了不好变现的原因之外,大概率李释缘本人也很喜欢玉器。 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片子送回来了。 从片子上看,一长一短,两把唐横刀,保存的都不错。 于是我满怀激动的问:“把头,开不?” 把头琢磨了一下说:“保险起见,先把空调开到最大,不然屋里头太热了。” 十几分钟后,屋子里的温度彻底降下来,把头拿着匕首,亲自割开了木盒上头的封漆。 而后他打开木盒,一柄保存完好、大概八十厘米长度的唐代横刀,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识唐代横刀。 和如今网上的、书上的图片差别非常大。 这话说出来有点得罪人,就是现在刀剑爱好者所能买到的横刀款式,都不对。 甚至可以说,完全属于臆造品。 现在大家上网一搜唐刀,多是直刀造型,刀柄很长,跟日本刀差不多,我听过一个说法,感觉很靠谱,就是这种造型,其实是为了方便现代手段加工制造。 佩饰也一样,现在所谓唐刀的配饰,大体上就是日本刀的配饰。 因为都是存货。 售卖和制作唐横刀的刀商,基本上都是炒日本刀起家的,所以为了买卖好做,就各种吹嘘二者之间的相似性。 那么真正的唐横刀长什么样呢? 首先是短柄,且有环首。 没错,就是环首刀的那个环首。 把头说这是因为刀柄短,不方便双手抓握,所以在实际战斗中,往往通过穿绳抓握的方式来提高攻击力。 其次,没有刀镡。 因为真正的横刀是埋鞘的,就是有一部分刀柄插在鞘里,这就导致刺击的限制很大。 打个比方说,你手出汗了,使劲往前一捅,呲溜一下……割手了。 这画面想想都尴尬。 而环首穿绳的用法,就能很好的应对这个弊端。 把头说只要在刺击的过程中,握绳的手向上或向下发力,再或者直接以握绳的手为主动发力,就是扥着绳子往前捅,握刀柄的手主要起控制方向作用,就可以很好的避免割伤自己了。 简单概括,真正的唐横刀,离远了看就跟大头针差不太多。 这很实用,但不好看。 不好看自然也就不好卖,因此直接被现代刀商改的乱七八糟。 所以如果有爱好刀剑的小伙伴们,长点心吧! 往小了说这是智商税,往大了说,这是对不起老祖宗…… 关键这还属于小鬼子的文化入侵,应该严正抵制! 把头没磨叽,直接将刀握起,拔刀出鞘。 没有所谓寒芒毕露的神奇显现,但刀出鞘后的嗡鸣,的确持续很长时间,得有将近五六秒。 而贴近刀柄的位置,有一排小小的刻文:大唐天宝八年。 看见这六个字,我顿时脸上一喜,稳了! 这把指定稳了! 处理好这些东西,就轮到了佛经。 这是个细活。 因为包括把头在内,我们都不是很懂。 需要找涵盖全面的佛教经典名录,一一对照,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孤本。 于是瘦头陀去找参考资料的时候,我就先将这些经册的名录抄写下来,毕竟古书保存不易,要是一本本拿着对照,是很容易损坏的。 意外往往不期而至。 就在我抄名录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0章 唐代“盗墓笔记” 什么东西? 手札。 这玩意最开始和五册《大乘玄论》放在一起,所以包裹的时候也是直接包的,如今仔细翻看,才被我忽然发现。 见到这东西我简直如获至宝。 打从刚刚混迹文化市场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喜欢看手札,并不是为了发现什么古墓信息之类的,就是单纯的爱好。 因为这就意味着,我可以穿越时空,和千年前的盗墓贼相遇了。 翻开一看,我顿时又是一喜。 这手札居然还是汉语写的! 当时我有点不太理解,因为按我的想法,李释缘既然是回纥人,那手札这类私密性的记述,理应使用本族文字书写才对,尤其他还是个盗墓贼。 后来问过把头才知道,其实唐朝针对遣唐使这一块,待遇虽然很高,但管理却比较严格。 尤其在出入境和随行的文件、书信这一方面,需要经过层层审查才行。 再则隋唐时期万国来朝,朝堂中不乏精通外族语言的人,所以写突厥语也没啥大用。 说白了,就是如果他用突厥语来写,反而会引人注意,恰恰是用汉语更容易蒙混过关。 “郝润,过来替我抄名录!” 纸笔丢给郝润,我直接捧着手札回了房间,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或许是同为盗墓贼的原因吧。 这手札中个别细节,骗过了千年前负责审查遣唐使书信的人员,却没能骗过我。 比如这一段: 天宝六年,七月最后这一天,我到安国寺拜会一个叫灵着的老和尚,得他指点,收获很多,越来越崇尚佛法了,这空档我在山里头瞎溜达,偶见一坟堆,观看墓碑后才知道,这是汉代章帝时期,司农杨燧的坟墓,我虽然是个外族人,但也很仰慕这位先人,就擅自做主,帮他修了修墓。 这是译文,原文太长我忘了。 当时我看完之后,直接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都能想象到,这货当初是怎么干的活。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就给干了。 盗墓贼都很胆大,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不过,这其中也能看出一些,和现代盗墓程序的共通之处,无非是先踩点,完后打掩护,再找机会开挖,就跟我们干活的时候,包地建大棚一个性质。 后边的内容大多也都这个模式。 李释缘借着遣唐使的身份,四处游历拜访,美其名曰学习佛法,实则就是特么盗墓。 而对于他盗墓的经历,他也都会隐晦的提上一嘴。 其中有处最为露骨,他写他做梦了,梦见墓主人把他请进墓里喝酒,墓葬形制和陪葬品描写的都很仔细,末了还加上一句:墓主人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大唐文化和佛法,保持友好邦交! 我猜他当时肯定很得意。 没事儿就寻思着:我挖了你们老祖宗,你们还拿我当好人,一群傻叉…… 李释缘是大唐天宝三年来的中原,也就是李隆基把儿媳妇杨玉环封为贵妃的前一年。 到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这十多年时间里,他总共搞了五十多座墓,平均一年搞四五个,我感觉这效率也不算低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算得上是一本唐代的“盗墓笔记”。 当然了,手札中也不全是盗墓内容。 比如在安史之乱爆发后,他也记载了不少战乱时,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情况。 直到叶护太子率军援助大唐,他由于精通汉语,已经是半个唐朝人,就直接加入到援军的队伍里。 而自那之后,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对于自己盗墓的记载,很是直接了当了,基本就是:xxx见一冢,发之! 我估计他当时肯定已经打定主意,干完这段就跟太子殿下回草原,所以就不怎么遮掩了。 然而,当读到李释缘回到回纥之前,一段简短的文字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概是这么写的: 经恒阳,太子与吾素慕佛法,遂往恒岳寺拜谒。见寺毁,皆感悲戚。或吾二人诚心动佛,竟于废墟之中,得见佛宝,遂决携而归之,建寺供奉。 看到这一段,我直接楞了。 佛宝? 具体什么佛宝,文字中没说,于是我立即往后看。 不知不觉,我看到了后半夜。 当读完手札中的全部内容,我惊呆了。 之前说过,我大致研究过回纥的信仰变迁,按史料记载,回纥是到高昌回鹘时期,才开始信仰佛教的,但李释缘手札中的信息,却和史料有很大出入。 即早在回纥汗国建立之前,草原地区,就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佛教信众了! 这也符合我对李释缘墓葬中,释迦摩尼石雕坐像的看法,那是佛教信仰发展到一定阶段,才能出现的产物。 此外,和史料有出入的,还有叶护太子这个人。 早在遇见把头之前,我对这人就有过了解,无论《新唐书》还是《旧唐书》都有提及。 按新旧唐书中的记载,叶护太子后来没能继承汗位,只到乾元二年(759年)他就死了,也就是援助大唐的两年之后。 而关于他的死因,一般有两种看法。 一说是死于亲唐派和反唐派之间的斗争,这种说法其实不怎么立得住。 因为叶护太子是“因罪被杀”,但当时回纥亲唐派占绝大多数,包括他老子葛勒可汗也是亲唐派,所以他不太可能因为亲唐而获罪。 另一说就是汗位争夺,即被他弟弟移地健,也就是后来的牟羽可汗设计害死的。 这种原因就比较常见了,我一开始也是比较倾向于这种观点的。 然而,在李释缘手札中,叶护太子的死因却出现了第三种说法——宗教纷争。 当然这不重要,我最关心的是,他所说的佛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词儿,无论唐代还是现代,分量都相当足。 可在李释缘手札中,尽管后头也有提及,却始终只有“佛宝”俩字,他就是不说具体是啥! 我隐隐有些猜测,但不敢确定。 于是我也顾不上半夜三经,直接敲响了把头的房门。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1章 佛宝疑云 出乎意料,把头居然没有睡。 给我开门的时候,他另一只手还举着手机,正在通电话。 不过当我进屋后,只听见他说了句:“越快越好,拜托了”,然后就挂了。 我看看时间都快三点了,就问他在给谁打电话。 “没事,一个老朋友而已……” 把头淡淡一笑,并问:“怎么了平川?” “哦,把头,我有重大发现!” 我边说边拖着把头坐到桌旁,并将手札中一些我认为有价值的片段指给他看。 除了“经恒阳”那段之外,分别是以下三处: “自中原寻百数巧匠,于圣山之南,龙水之北,筑寺宇以奉佛宝,冀得弘阐佛法,光扬其道。” “呜呼!何竟致此?太子所携数僧,实妖人也。彼等蛊惑汗王,更诬吾等一众虔敬释子为妖邪!” “太子竟殁,吾等释子亦恐难逃屠戮。事起仓促,浮屠未成,余实无奈,唯命焚之,且负世尊之圣像而遁逃。” 完后我通过这些文字,以及新旧唐书中的相关记述,试着还原了这段往事。 我感觉大概是这样的。 公元757年,香积寺之战后,郭子仪挥师东进,一鼓作气收复洛阳,因助战有功,叶护太子官拜大唐司空,且被加封为忠义王。 随后叶护太子率军返回,半路上碰见四个看起来像是佛教徒的僧人。 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叶护太子也信佛,就问他们:“几位师兄,跟我回去传教吧,我们那边人都挺好忽悠的。” 这四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当即点头说好。 然后走到曲阳这个地方的时候,叶护太子和李释缘还去被毁坏的恒岳寺参观了一下,结果竟然发现了恒岳寺中的佛宝。 叶护太子心说先有僧人后有佛宝,这波绝对稳了,我要将普度众生的佛教,发展成为我们大回纥的国教。 于是回到回纥后,他一面命令李释缘去找地方修庙,一面带着这四个僧人去给自己老子洗脑。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年左右。 到了公元759年,他老爹也成了信徒。 然而万万没想到。 这哥几个却不是佛教徒,是摩尼教僧人,他老爹也被洗成了摩尼脑! 信仰这玩意,有时候力量是很强的。 叶护赶忙去劝老爹,但他老爹定睛一看:我去!我儿竟然是个妖邪,那你快去死吧! 就这样,战功赫赫且为长子的叶护太子,就这么被嘎了…… 李释缘一看不好,赶忙下令把建到一半的佛塔烧毁,自己带着大小佛像溜之大吉…… 不得不说,还得是把头。 早在李释缘墓室中时,他居然就能看出佛像和佛经是被藏起来的。 听我说完后,把头沉思了许久,问道:“平川,你的意思是,这所谓的佛宝,还埋在地底下?” 我很激动,赶忙说:“当然了把头!你看,如果佛宝毁了,李释缘在手札中指定得呜呼哀哉一下,但并没有,而如果他带走了佛宝,那肯定也得提上一嘴,结果也没有,他就只是说:浮屠未成,唯命焚之,且负世尊之圣像而遁逃。” “浮屠就是佛塔,古代佛塔就是用来放佛教圣物的,我觉得当时佛宝肯定已经封在地宫里了,事发仓猝,他来不及拆开地宫取出佛宝,所一就下令把塔烧毁,然后带走主要的佛像和经书!” 我说的吐沫横飞,抄起把头的水杯就灌了一大口,然后说:“把头,你说这佛宝,有没有可能是……是舍利子啊?” 没错,舍利子。 在我看来,只有此物,才当得起“佛宝”二字! 这要是真搞到了,那得比我们这趟所有东西加起来还值钱!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逻辑,把头却皱着眉头又考虑了半天,完后才指着书面上的三个字道:“既然手札没提佛宝是什么,就想办法查查这个恒岳寺,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好的把头,天一亮我就找地方上网查查。” “嗯,”把头点了点头道:“平川,这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本手札也先放我这里。” …… 海丰大酒店里就能上网,但那时候,百度词条还没有现在这么全面。 再加上网速又慢,我费劲巴累的搞了一上午,最后只能确定恒阳是现在的保定曲阳,而境内的佛教寺庙只有三座,分别是八会寺、修德寺以及行善寺,没有叫恒岳寺的。 不过这也是有价值的。 因为安史之乱爆发初期,主战场就是河北河南地区,尤其河北,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其间被唐军和叛军反复争夺,因此遭到了严重破坏,所以河北地区的寺庙被毁是靠谱的。 但考虑到把头说不让把这事告诉别人,所以我就联系了孔老爷子,拜托他帮忙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些恒阳恒岳寺相关的消息。 下午四点,孔老爷子电话没等到,邱志全倒是来电话了。 “老弟?我马上进二连浩特城区了,你在哪呢?” 我一愣:“这么快?你承德那头完事儿了?” “嗐!别提了!”邱志全听着心情似乎不好,“你先说你在哪,咱见面聊!” 半小时后,酒店大堂,我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邱志全,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也正常。 他们这种一线掮客,不仅仅要经常运送贵重古董,有时候如果上家有要求,还需要携带大量的现金进行交易,不带保镖的话,就属于纯纯找死。 比如他这次来二连,我要是动了歪心思,找人把他敲晕了埋草原里,没人会知道。 像瘦头陀他们,也都不是一个人来的。 “卧槽?兄弟,咱也就是俩月没见,你咋晒成这德行了,跟黑煤球似的!”邱志全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奇的问。 我淡淡一笑,递了根烟给他:“邱哥,套我话是不是?” “嘿嘿,你看你,咱也不是头回打交道,你嘴咋还这么严实呢?” 我心说透露点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属于我自己的人脉,该维护是要维护的,而且话说回来,现在捂的再严实,出货的时候也是藏不住的。 于是我想了想就问:“那你先给我说说,承德那头啥情况?” 邱志全左右一看,点点头道:“行,我先拿房卡,完后咱们进房间聊!”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2章 闲聊承德 十多分钟后,房间里,通过邱志全的讲述,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之前在天津,南瓜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就在这一年,承德地区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以至于避暑山庄里的湖水都干枯了。 这事儿可不是我瞎白呼,至今网上都还能查到。 而关于这场干旱,邱志全告诉我,当地还有些玄乎的说法。 如果大家现在去承德,到市中心位置会见到一个环岛,环岛中央立着一座高大的康熙铜像,而实际上,这座铜像一开始不在环岛,而是在山庄内部的万树园里头,是一年前才挪过来的。 于是乎,当地老百姓就说了,这是康熙老爷子不高兴了,所以就把水搞干了。 还有种说法是,这个环岛所在地叫火神庙,把康熙老爷子挪过来后,火神爷不高兴,就让你们旱的冒烟。 听到这我便暗自一笑。 我心说是不是火神爷搞的我不清楚,但指定不是康熙搞的。 不然他要有这份本领,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搁水里泡着。 这也不是我瞎说。 而且这个“今天”可不仅仅指二十几年前,就现在,此刻,康熙皇帝的尸骨还在水里泡着呢,现在刚开春,估计还冻得梆硬也说不定……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前文说过,雍正另选地址建陵,是由于穴土中刨出了大量砂石,而砂石土是最容易渗水的,这就是积水的主要原因。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太浅了。 尤其跟明朝皇陵一比,清朝皇陵浅的几乎没法看…… 这也是东陵基本被盗了个干净的原因,因为太好挖了,尤其孙殿英干完之后,大家都懂了,入口就在琉璃影壁下边,一挖一个不吱声,贼准! 当然了,东陵可不全是孙殿英干的。 其实孙殿英只干了乾隆和慈禧的两座陵墓,剩下的,是在1945年,当地土匪王绍义联合守墓人后裔穆树轩,还有负责维护皇陵的一些工匠后人们干的。 要论狠,这伙人比孙殿英狠多了。 不仅挖了康熙、咸丰、同治这三位皇帝的皇陵,还把周围的妃嫔墓也搞了遍,大大小小了14座墓,总共干157个人的墓室被掏了个干净,所以说,盗家族式墓葬群,他们这一份绝对是天花板! 只不过孙殿英名气太大,一提东陵大盗,大家只知道孙殿英,不知道王绍义。 而东陵中唯一幸免的陵墓,是顺治皇帝的孝陵。 不是说他不好挖,而是顺治那时候,清朝还流行火葬,他埋进去的是骨灰坛,这一点守墓人都知道,也就没干,清朝是打从康熙开始才进行土葬的。 所以历史这东西,大家要少信那些影视桥段。 比如“顺治对多尔衮进行鞭尸”的说法,这就是扯淡,他顶多把骨灰掏出来扬喽…… 说回我们。 由于山庄湖区干涸,政府号召广大市民去挖湖,并且要将山庄外头的武烈河水引入湖中。 所以那段时间,山庄湖区的淤泥里,挖出了很多东西。 这也导致很多业内人士扎堆到此。 因为都传闻出了大货了。 至于具体是什么,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乾隆时期的翡翠观音造像,一说是康熙时期的随身玺印。 实际上,都不是。 业内人士扎堆的真正原因在于,有人故意放风。 当时有北派大手研究过山庄以及外八庙的布局,认为山庄内部镜湖北侧是一处阵眼,推断镜湖底下,一定放置着不一般的镇物。 但风水布局不同于古墓,除非能一铲子戳到那宝贝上,否则就是姚师爷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再加上这地方是国家景区,别说是光天化日,就算晚上,作业难度也是地狱级别的。 所以才故意放风,想拼个数量。 一铲子戳不到,那换一百把铲子上去,可就不好说了。 这就是邱志全垂头丧气的原因,他一开始是冲着大货去的,哪知到了一打听,才知道是件捕风捉影的事儿。 没错,什么阵眼,他根本不信。 包括我当时也不信。 不过后来卫星地图流行之后,我偶尔想起这事儿,调到对应位置一看,又觉得也许是真的。 因为那地方真有个卍字标志,这个标志的存在,好些本地人都不清楚。 而至于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更是毫无记述。 说完承德的事,邱志全便道:“兄弟啊,按你说的,我这次解酒汤可是带的够够的,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我点点头笑道:“这你大可放心,黄的、白的、透的、脆的,高货全有!” 黄的白的是金银器,透的指玉器,而脆的,是邱志全最对桩的瓷器。 于是一听这话,他急忙凑到我身边问:“具体多脆?” 我想了想就伸出三根手指,看向窗外道:“还得是草原,这天就是蓝哈。” 邱志全转了转眼珠,便暗自点了点头,完后一本正经的说:“兄弟,放心吧,有需要我打样的东西,到时候给个眼色就行……” 大家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不直接告诉他,是三彩加蓝骆驼俑。 其实这就是古玩行里的潜规则,不能说破。 我说了么? 没说,是他自己猜到的。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不算透底,也就不能说是坏规矩,如果他领会不到,那就是他的问题,并非我不给面子。 “对了兄弟!” 这时,邱志全又道:“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上次就见到你和那位小安兄弟,不知道这次方不方便,给老哥引见引见你家大人呗?难得来一次,要不咱吃个饭,坐一坐呗?” 这我就不敢擅自做主了。 于是我就打算问问把头,不料我刚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是孔老爷子。 我当场就是一激灵,直接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卧槽!咋了?”邱志全被吓了一跳。 “引见的事儿回头再说,我先接个电话!” 说着,我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3章 线索与打算 好消息! 电话里孔老爷子告诉我,原来曲阳修德寺的前身,正是恒阳恒岳寺! 之所以改名字,是因为北宋年间,为了避宋真宗赵恒的讳,所以就改成了修德寺。 而关于佛宝,孔老爷子并没讲太多。 他让我先弄个电子邮箱发给他,说要传一张照片过来,等我看到照片后再给他打电话。 当时虽然已经有QQ了,但并不算太流行,所以网络传输图片,还是以电子邮件为主。 另外年轻的小伙伴大概不知道,其实这时QQ还不叫QQ,而是叫作OICQ,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一年的11月,才正式改名为QQ的。 当然这个改名可不是为了避谁谁谁的讳,是因为侵权被告了…… 大概半小时后,一封电子邮件发了过来。 我打开一看,是张铭文拓片的照片。 照片黑不溜秋的,能看清的字迹不多,我立即拨通孔老爷子电话,随后他告诉我,这是1994年发现塔基地宫的时候,从一方石函盖板上拓印下来的。 但当年在石函中到底有没有发现舍利子,孔老爷子没打听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历史上的恒岳寺,确是安放过舍利子的。 因为铭文前五列的内容是:“维大隋仁寿元年,岁次辛酉十月辛亥朔十五日乙丑,皇帝普为一切法界幽显生灵,谨于定州恒阳县恒岳寺奉安舍利,敬造灵塔……” 听到这话,我顿时精神一震。 虽然这并不代表,手札中提及的佛宝就一定是舍利子,但只要存在是的可能性,就值得我们再去干一票! 我当时简直快激动坏了,一连抽了三根烟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琢磨了一会,我决定先不告诉把头。 不是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我打算把事情做到位在跟他汇报。 跟了把头这么久,我逐渐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了。 用一个字概括,就是稳。 无论什么时候,把头都给我一种运筹帷幄、稳如泰山的感觉。 我将来指定也是要做北派眼把头的。 所以从现在起,我做事儿必须得向把头学习,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事事都等把头去提醒。 而目前既然能确定,佛宝有可能是舍利子,那么还欠缺的,就是一个相对具体的位置。 这方面手札中有提及,即“圣山之南,龙水之北”这个区域。 圣山我知道。 就是外蒙肯特山区,之前研究突厥史料的时候有看到过。 说肯特山大家多半没听过,其实它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就是“封狼居胥”中的狼居胥山! 而在隋唐时期,狼居胥山的称呼是叫做“于都斤山”,被突厥人视为“天地所立之地”,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山,同时也是突厥可汗举行祭天仪式的地方。 这里多说一嘴。 有种说法称,神秘莫测的成吉思汗陵,也在肯特山区之中。 据《蒙古秘史》记载,成吉思汗葬于不儿罕山起辇谷,而这个“不儿罕山”,就是肯特山区在蒙元时期的称呼。 但奉劝各位,可别动歪心思,琢磨着支个锅,带上高科技设备过去干一票什么的。 蒙古人可能不敬财神,但绝对敬大汗,尤其是在外蒙那头。 另外,肯特山里还有军事禁区,有些地方是禁止随意踏足的。 所以搞不好,他们早就已经找到祖坟了。 然而圣山在哪虽然明确,这个龙河可就不好说了。 有可能是克鲁伦河,也有可能不是。 毕竟唐朝时期,外蒙这头的气候远比现在要湿润,大部分地区都是草原,否则也不可能孕育出强大的游牧民族,所以万一手札中说的这个龙河现在已经消失了的话,那估计就只能想想了。 …… 回到内蒙的第三天。 经过商量,我们将青铜器、遣册、唐刀、佛经以及一部分精品玉器留给了瘦头陀他们,其余的小件玉器、首饰,通通分门别类摆到床铺和桌面上,载胡俑之类的精品则先放进套间,留到最后压轴。 这场面相当壮观,就跟后来兴起的床交会似的。 床交会都知道吧? 以免个别小伙伴不懂,还是解释一下。 所谓床交会,就是在酒店宾馆里头,将东西摆到床上,然后房门打开,任由买家进屋参观,所以有的地方也称之为房交会。 其实就和市场摆摊一样。 只不过相比起来,房间里更安静,更有利于买家静下心来好好看货。 而且房间更具备私密性,若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直接把门一关就行了。 这种古玩交易方式出现的年头不是很长,有人说90年代就有了,其实不是。 在我的印象里,床交会出现的时间,最早也不会早于07年。 至于地点,一说是河北石家庄,一说是湖南长沙。 这个东西之所以能形成潮流,要归功于QQ群的推广。 通过QQ群聊,床交会的相关信息、地点,才能够迅速同步到全国,从而将分散在各地的藏家集中到一起。 而且即便是到了现在,床交会信息,仍是以QQ群作为主要载体来传播的。 上午九点,买家陆续敲门进屋。 总共四人。 邱志全自不用多说,马纯良联系的那个许哥全名许振东,主打玉器,长期活动在赤峰通辽那头,把头也叫来一人,名叫钱卓,玩杂项的,最后一个就是瘦头陀。 没错,他要当托。 当然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托。 比如螭纹异形珏他志在必得,但他会遵守规矩,通过正常竞价拿下。 而且他既然扮买家,自然就不能只拿一件,其间成交的东西也都是要作数的,只不过我们之间不用过钱,最后从分成上找平就行了。 由于场面壮观,除了瘦头陀,其余三人一进屋,嘴里都是各种牛逼卧槽说个不停,然后问我们“从哪搞来这么多货”或者“这是搞了多少个点子”之类的。 这着实让我心里爽的不要不要的。 但我并没表现出来,而是一言不发,单手恰烟靠坐在柜子上,即便有人过来主动打招呼,我也只是微微点头。 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把头没出面,瘦头陀当托也不能样样东西都抬价,这么一来,整个团队就属我的眼力最好,定价全靠我说了算,所以我坚决不能露怯。 另一方面,嘿嘿,纯粹是因为郝润也在,我想在她面前表现的牛逼一点……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4章 我的经商天赋 随着所有人到齐,我便站直身子,拱了拱手说: “承蒙各位远道而来,我就不墨迹了,各位也看见了,东西多,一样样看不现实,各位就先选,喜欢什么拿什么,然后统一找我谈价,如果哪件东西不止一人看上,直接招呼我身边这位美女,她会先收起来,留在最后竞价,各位老板,请……” 说完,我对郝润使了个眼色,她立即拿出四个东西发给几人。 一见到她手里的物件,四人同时一愣。 是什么呢? 编筐! 没错,就是我们东北捡蘑菇用的那种编筐,元宝形状,中间带个手柄。 这我一大早去街里头买回来的,三块钱一个。 接过编筐,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它们都是老手,但这么另类的出货方式,肯定还都是第一次碰见。 这办法是我想了一宿想出来的,我感觉和如今的电商平台购物车差不多。 现在想想,我指定是有经商天赋的,只不过当初路走歪了,不然的话,没准现在我也成知名企业家了…… 邱志全琢磨了一下,笑呵呵道:“有意思,第一次这么玩”,话落,他便率先行动起来。 他姿势也标准,把筐往胳膊上一挎,围着货品就开始溜达。 有他带头,其余几人也就随大溜了。 而第一个选完的,也是邱志全,连玉器带首饰,还有三件瓷器,他一共选了四十二件东西。 这很够意思了。 就算没有之前的“密谋”,我也得给他点优惠。 仔细看过筐里的东西,我甩了甩袖子,打算跟他拉手。 不料,邱志全却直接把我的胳膊往回一推说:“沈兄弟,我不习惯这个,明着来吧,这些东西,五十我要了!” 卧槽? 这一筐东西,我的底线是三十五,本打算叫个八十,让他砍到四十到五十这个区间。 但没想到,他是真给面子,这差点把我给整不会了。 大家都在看着,我不能露怯,便点点头道:“邱老板够豪爽,行吧,成交!” 然后我转向南瓜说:“拿点泡沫纸过来,给邱老板把东西包上。” 说话时,瘦头陀和我对视了一眼,他露出了个微笑,明显是看出来了。 所以时间不长,他也挎着筐走过来,叫了个六十的价格。 我一查看,他比邱志全拿的多一点,一共四十六件,但都是偏贵的,我明白他这是在故意往低了叫,好让我在另外两人面前展现一下。 于是我摇了摇头就说:“黎老板,早起没吃饭吧?用不用给你冲杯奶茶润润喉啊?” 瘦头陀绝对是个戏精。 他脸上先是尴尬,然后是思考,再之后是深吸口气,露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润喉就不用了,那这样,八十!八十我拿走!” 我还是摇头。 他这一筐,就没有单价低于两万的,少于一百不可能出。 于是我俩就来来回回的杀上价了,最后谈到一百零五才拿下。 但我知道他是在配合我演戏,就觉得没啥成就感。 接下来是许振东和钱卓,他俩拿的东西也都不算少,但总体货色偏中等,最后成交价加起来,比瘦头陀多了一点。 这第一轮出货就这么结束了,没有发生竞货的情况。 其实这一轮中,钱卓和姓许的才是主力,但他俩的表现却并没达到我的预期,导致我们的东西剩了一半还多,我猜他俩应该也知道,我后头还藏着大货,所以没出全力。 这就货多的弊端。 除非低价甩卖,否则想一次性出掉,基乎是不可能的。 而如果找太多买家上门,风险又太高。 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了,我便说:“各位,到饭口了,大家先休息休息,方便的话就先把账结一下,午后一点,咱准时开始。” 关上门,南瓜脸都乐开花了,兴奋道的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说:“川哥!川哥!这也太牛逼了!” 没等我说话,把头从套间里走了出来。 他朝床铺上一扫,便道:“这是都搂着呐……” 此时马纯良送那个姓许的去了,不在屋里,所以我直接就问:“把头,钱卓什么来头,我看他不念不语的,实力应该不差才对啊?” 把头伸手拉开窗帘,淡淡道:“他的背后,就是老孔。” 听到这话我暗自点头。 孔老爷子非常有实力,而且他不是单打独斗,是几个人合伙做买卖,基本上京津地区,尤其沈阳道和潘家园这两处地方,来了高货都会先从他们眼前过一遍。 钱卓的背后既然是孔老爷子,那么他的实力就不比瘦头陀差,自然也就看不上这些了。 这时郝润问:“平川,剩下的货怎么办?总不能全给孟和大叔吧?” 一问到这个,把头也看了过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就说:“把头,你看这样行不行,咱跟瘦头陀商量商量,叫他挑一件高货,先给另外四家香港掮客过过眼,然后……” “然后跟他们说好,想上桌喝酒,得先吃点开胃菜!” 把头沉思片刻,同意了。 我这办法,主要是基于我已经了解钱卓的背景,打算让他也加入进来。 或者说,如果另外四家不买账,瘦头陀不要的,也可以直接卖给钱卓,有孔老爷子的关系在,他是不会拒绝的。 …… 下午,不到一点,几人都早早返回。 货早已经在床上放好,用被子盖了起来。 邱志全满身羊肉味,估计中午撸串去了,他搓搓手笑着说:“沈老弟,到底什么好货啊,掀开被子给大家开开眼吧?” 我抄起手里的半瓶橘子汽水喝了一口,对着郝润和南瓜点了点头。 随着她俩小心翼翼的卷起被子,载胡俑、两鱼瓶、秘色瓷盏、螭龙纹异形珏……等等一系列物件,便接连出现在众人眼前。 和上午不一样。 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叹,都秉着呼吸来回扫视。 这些都是高货,尤其载胡俑和异形珏,别说在我这里压轴,就是放同品类的大拍上,基本也是最后登场的一批。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我慢条斯理的点了颗烟道:“各位不用拘谨,可以再上上手。”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5章 硬气的把头 话音未落,几人便急忙凑到床边,当然瘦头陀是装的。 过了不到十秒,钱卓望向我,拍了拍载胡俑就问:“小沈兄弟,什么价?” 这东西不止一人想要,所以报价不用多琢磨,我直接就说了个五十。 钱卓略微点头,又看向邱志全问:“邱老板,初次见面,能不能给个面子,两鱼瓶和贴花盖罐我让给你。” 邱志全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钱老板能不能割爱?” 钱卓眉眼一眯,也不多说话,直接对我比了个八。 有魄力! 不愧是孔老爷子的人,出手就加了三十。 但邱志全也是不虚,没犹豫便伸出一根手指。 钱卓抬手捋了一下眉毛,懒得比划了,脱口便道:“一百二!” “一百四!” “一百六!” …… 我还是年轻,当加到二百六的时候,我汗都要冒出来了。 这已经是我入行以来,单件卖出过的最贵的玩意。 关键他俩火药味儿都起来了,我怕他俩打起来,弄坏了我的骆驼俑,而就在我盘算着,是不是该过去放置他俩打架的时候…… “二百八!” 说话的人是瘦头陀。 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这东西,我也有点兴趣……” 瘦头陀插足是二人始料未及的,他俩也没往使坏抬价这上头想,毕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中间商,而不是终端买家,否则一个不小心,成交价超出了市场价,那可就是真金白银的往出赔。 盘算片刻,钱卓后退一步靠座到了床头柜上,表示退出了竞价。 邱志全深吸口气,盯着瘦头陀说了句:“三百!要再高你就拿走!” 这个价格已经到极限了。 用行话说,就是快噎脖子了。 当然这个极限不是说到他的财力极限,而是指利润空间。 因为唐三彩这东西赌性很大,买家对桩就能大赚,但如果碰不到对桩的买家,砸手里也是常有的事,而一旦存货的时间过长,市场变动,亏本的风险就更大。 比如早在十一年前,一匹唐三彩黑马,就曾经在伦敦拍出过五千万英镑的天价,而后续这些年,比那匹黑马品相更好的不是没出过,但却一直没能超出这个价格。 至于我们这种,品相没问题的三彩加蓝骆驼俑,当时大拍或一些私拍(黑拍)的落锤价,一般都在三百到五百之间。 另外,对于他们这种一线掮客来说,一件东西如果翻不了一倍利润,那就属于是亏本了。 瘦头陀想了想,笑了笑不再说话。 钱卓一见他退出,便拍了拍邱志全道:“邱老板,恭喜了。” “呵呵,我谢谢你……” 这一轮出货,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五点,一件没剩。 邱志全吃了点亏,所以出那件双柄执壶的时候,我便宜给他了。 但实际上他还是赚了,大概一年后,瘦头陀告诉我这件东西上了私拍,扣除流水后,邱志全含泪挣了七百五…… 最后两鱼瓶、六棱瓶还有秘色瓷盏,都被钱卓搞走了,不过竞价没有骆驼俑这么猛,三件加起来也还比不上这一件。 至于许振东,实力到底差了一些,他很喜欢异形珏,可价格抬到六十的时候,他就扛不住退出了。 兵贵神速,出货不能停。 半夜十二点。 还是这间屋子,邱志全和许振东没有来,换成了另外三家香港掮客、瘦头陀以及钱卓。 把头的本意也是要钱卓加入,他担心三个香港掮客抱团压价,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只有瘦头陀一个人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都是帮大佬跑货的选手,这三个人的眼界明显更高。 我们第一批拿出的货除了剩下的小件,还有马蹄金、双龙佩这些精品玉器,但三人看过之后,反应都很稀松平常,只是各自挎着筐,挑了一两件精品和三四十样小件。 我心说不给你们来点硬菜是不行,于是立即跑进套间,把思惟菩萨玉雕搬了出来。 拍了拍菩萨的脑门,我便道:“各位,请吧!” 见到这东西,三人神色才逐渐认真起来。 其中一个姓林的家伙还带上白手套,掏出了放大镜。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早年是在岛国混的,所以看古董的风格有点像小鬼子。 一番竞争过后,思惟菩萨被钱卓以二百二的价格拿下了。 接下来环节都差不多。 无非就是拿货、看货、竞价、成交,只不过这群人看的更细,价格也出的更高,直至青铜器和佛经也出掉后,时间来到凌晨四点,把头登场了,他带出了唐刀和遣册。 木箱打开的刹那,姓林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瘦头陀他们也都知道他的底细,便纷纷示意他第一个看货。 如我所料,这东西绝对非同一般。 姓林的边看边称赞,一会汉语、一会港普,偶尔还冒句英文出来,足足搞了十多分钟才算完事。 而后他笑眯眯对把头道:“老先森,呢个也点卖啊?”(老先生,怎么卖?) 把头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 “嗯?吖百蛮?”姓林的很惊讶。 我也蒙,想问把头一百是不是少了点。 不料没等我说话,把头嘴里就吐出两个字:“一千!” 而后他又十分硬气的说:“一长一短,再加遣册,一千起,低于这个数,各位就请回吧。” “一千……”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唐横刀少见,可这个价格也太高了点。 即便是西周时期的大件诸侯王青铜器,怕也就是六七百的价格。 而我们之前出掉的那批,八件加起来也才将将到四百而已,这还是因为有带铭文的芮伯鼎和方鼎坐镇,其余六件,跟添头没区别。 至于唐横刀,我觉得能到五百就已经是高高的了。 房间里一度陷入了寂静。 大概三分钟后,钱卓道:“陈师傅,这价格太高了吧?” 他一说话,其余两名香港掮客纷纷“系呀系呀”、“太贵辣”的附和起来。 把头瞥了钱卓一眼,淡淡道:“如果是老孔来,无论大小,他都会亲自看货的。” 被怼了,但钱卓不仅没生气,反而老脸一红,赶忙走到近前,贴着唐刀仔细看了起来。 我挠挠头,没敢说话。 心里却暗暗说道:完了,指定是砸手里。 然而,任谁都没想到,钱卓看着看着,眼神突然一滞,他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完后就直接坐回到椅子上不说话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6章 姜还是老的辣 看钱卓这架势,明显是发现了什么。 关键他不再质疑,那就说明,把头这个报价是合理的。 想到这点,我心里顿时一惊! 打眼了…… 尽管还不知道究竟差在哪,但我明白,自己肯定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我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另外两名香港掮客以及瘦头陀立即围了上来。 “嗯?” 姓林的居然没动弹? 就见他站在原地,直勾勾朝把头望来,看了大概几秒钟,他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完后便收回了目光。 虽然全程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我看懂了。 他的意思是:老东西,算你狠! 卧槽? 我瞬间明白过来,姓林的也发现了,但他却啥都没说,他想捡漏来着! 我立即在心里把他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这孙子,装的是真像,居然一丁点儿破绽都没露! 大概十几分钟后,几人啥也没看出来,瘦头陀便一脸疑惑的问:“陈师傅,能不能劳驾您给我们长长行市?” “不能…” 把头缓缓摇头,完后说:“另外,这件东西,我要关灯。” “关灯?”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 所谓“关灯”并不是真的把灯关上,而是不明着出价的意思,有的地方又叫“摸黑”、“关门”或者“闷出”。 这种出货方式,最开始都是同行串货的时候用。 比方说我有件货要串出去,但我不要钱,要同行拿东西来换,有意向的同行会拿着价值对等的物件偷偷上门,交易完成后,大家只知道我货给了谁,但不知道对方具体是用什么东西换的。 更有甚者,连东西串给谁都不会透露,全程下来,就向关了灯一样,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虽然搞不懂,但把头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姓林的站起身问:“几轮?” “就一轮,你们写纸上交给我。” 把头说完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四下一看,赶忙走到床头,从宾客意见簿上撕下五张纸发给几人。 接着把头又说:“五分钟时间考虑,大家写完价把电话也写上,然后就请回吧。” 很快,五张对折的纸片交到我手里。 待众人退出房间,我刚想看,却只觉得眼前一花,把头居然将五张纸拿走了。 我疑惑的问:“把头,为啥要关灯啊?” 把头面色淡然,缓缓说了句:“为了把姓林的踢出去……” 随后在我的追问下,我才知道了这人的底细。 原来,把头是不希望这东西落到小鬼子手里,所以就采用了这么一个办法。 “把头,那……那我到底是啥地方打眼了?” 嗡—— 把头抽刀出鞘,将那一排刻文展示到我面前。 总共就六个字,我瞪着眼睛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更懵逼了。 我明白问题就出在这刻文上,但具体怎么回事我却完全不知道,这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这次没等我问,把头便道:“唐代器物中的刻文纪年比较特殊,尤其是天宝三年到乾元元年这十四年里,用的并不是年,而是载,明白了么?” 我愣了愣,瞬间纳过闷来。 懂了! 难怪把头将价格叫的这么高,因为这就相当于钱币错版一样! 但错版兵器可比错版钱币少太多了,而且还是所有古兵器中最少见的唐刀,简单说,就是除非再有一把刻文出错的唐刀出现,否则它就是绝对意义上的孤品!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心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么细微的地方居然都被把头注意到了。 这个东西我说出来,大家肯定觉得很简单,但实际上,却极其考验史学功底。 因为我们都不是专门研究唐史的人,和玄武门事变、武则天称帝、安史之乱这一类重大的事件或变革相比,改年为载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 那么,东西到底卖给了谁,又卖了多少钱呢? 半小时后,瘦头陀房间。 把头只带了我过去,没让郝润、南瓜以及马纯良跟着。 没错,出给他了。 毕竟我们这趟活还有个主要目的,就是帮他冲业绩。 至于价格,姓林的给的最高,三开头,所以瘦头陀的意思是,就按这个价格来。 不过把头拒绝了。 把头让我算了一下其余所有货买了多少钱,完后让瘦头陀补到这个数字,虽然也不便宜,但却足足省了一半还多。 价格商定,瘦头陀郑重拱手道:“陈师傅,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钱我会分批转过来,最迟明早之前,一定完事儿。” 把头点点头问:“那件事儿怎么样了?” “还没给回复,但根据我们的消息,姓蒋的在西欧那头吃了瘪,我估计快有动静了,陈师傅,我的意见还是你们就安心住下,二连这会凉快,风景也不错,咱等等看吧……” 把头想了想,再度点头:“那就不客气了。” “呵呵,您这话才是客气……” …… 瘦头陀的动作很快,没等傍晚,钱就陆陆续续到账了。 马纯良跟孟和的不用管,反正到我们手里是五成。 而且瘦头陀也没再让把头再费事,问清分配政策后,直接把对应的金额打到每个人卡里。 除了把头之外,我肯定是最多的。 南瓜虽然是新人,但这次着实没少干活,所以就没按照新人入行的规矩来,他跟郝润分钱的是一样多的。 看着卡里一下子多出这么一大串数字,南瓜直接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完后他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拽住我结结巴巴的说:“川哥川哥!你、你……你掐我!掐我一下……” 我也不客气,揪住他的后腰就是一拧,把他疼得一蹦老高。 完后我老神在在的问:“咋样?没骗你吧?不比你们荣门溜门撬锁差吧?” 不料南瓜却摇了摇头说:“川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论搞钱,咱这行可比不上砸窑。” “……” 我顿时语塞,因为南瓜说的是事实。 所谓砸窑,专指李凤来这种入室盗窃的飞贼,去有钱人家“卸货”,尽管有钱人家不多,但那也比古墓好找多了…… 不过话分怎么说。 砸窑虽然更快,但除非你能直接搞到大批现金,不然出货分成很低。 譬如高档烟酒、首饰一类的,如果是稳定的销赃渠道,人家基本只给两成。 这么一来,想发财就得拼数量。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干的多了,被抓的自然也快。 分了钱,一时间也没事儿干,我们在二连附近浪了几天。 八月份是这边最舒服的季节。 风小,草绿,天蓝。 我们去了盐湖、化石展览、驿站遗址,还去了查干敖包喇嘛庙,不过蒙古风情没有体验,因为我们早已经见识过更地道、原始的了蒙古人家了,嗯,还有奔放热情的草原姑娘…… 不过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娱乐项目,玩了几天,也就没啥可转悠的了,于是我便沉下心,继续研究佛宝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天晚上,终于有了发现。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7章 论盗墓之逻辑 盗墓也要讲究逻辑推理,讲究科学论证,有时候就像福尔摩斯破案一样,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元素,实际上却暗含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方面我更佩服周伶,她对于各类蛛丝马迹的分析,才是真的变态。 此前圣山已经确定,唯一差的,是龙水在哪。 在翻阅大量史料过后,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所谓龙水,就特么是现如今的克鲁伦河。 这当真是废了我好一番功夫。 给你们说说我是怎么找的。 我估计听我说完这个,一些蠢蠢欲动的小伙伴们,就会被直接劝退。 关于克鲁伦河,最早的记载出现在汉代,《史记?匈奴列传》中称之为“弓闾”,具体为啥叫这名字不知道,司马迁没写。 后来班固在《汉书》中,又将“弓闾”引申为“胪朐”。 到了隋唐时期,《隋书》中称其为“仙娥河”,《唐会要》中称其为“俱伦水”。 只这四个名词,就耗费了我将近三天的时间,看过的书摞起来将近一米高。 如果大家想体会,都不用看我这么多,只把《匈奴列传》这一篇文章看一遍就懂了。 关键看了这么多书,我愣是没见着半点线索! 这给我搞的差点崩溃。 直到郝润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她说既然唐朝以前的史料没有,那有没有可能,在唐代以后的史料中出现呢? 我一琢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算最后找不到,这些史书指定也都是不白看的。 毕竟我得向把头看起,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终于,看到《契丹国志》时,我发现了这条河的新称呼——龙驹河! 是由于盛产良马而得此名称。 龙水,龙驹河,这相似度不就有了么? 于是我就将这些名词都写在小本本上,发现除却隋朝搞了个另类的仙娥河之外,“弓闾”、“胪朐”、“俱伦”、“龙驹”以及“克鲁伦”之间的读音都很相似。 完后我开始研究突厥语的发音。 我这才知道,突厥语系中,就特么没有“龙”这玩意! 对应“弓”、“胪”、“俱”相近的发音意思是“精神”、“威严”、“力量”,而“闾”、“朐”、“伦”这些更近似突厥语中“河”的发音。 说白了,这条河的名称翻译成汉语,就是“威严之河”或“权力之河”的意思。 可既然李释缘的母语,里都没有“龙”这东西,那他是哪来的龙河这个词汇呢? 答案很简单,即精神领会。 这个词有点抽象,直白的说,就是翻译。 他是受过汉语教育的。 在他那个时代里,他的精神世界中,最能代表“威严”、“权力”这些词汇的汉字,就是“龙”这个字! 龙象征皇帝。 封建社会里,没有什么是比皇帝更威严,更有权力的事物了。 怎么样,繁琐不? 但各位别忘了,我这还是定向查找。 毕竟肯特山以南的河流不多,我是默认龙水就是克鲁伦和前提下,才能这么快得出答案,要是在宽泛点,短则个把月,长则小半年也未必能出结果。 所以要没这份毅力,就干脆甭想。 要真有这份毅力,那不如用到学习和工作上,甭管干啥,指定都能成行业精英。 唉!说多了都是泪。 我要是当初没走岔路,我感觉我绝对是能考上大学的,嗯,估计考研我也能过…… 总之还是那句话,好好学习,遵纪守法,千万不能走到犯罪的都路上。 大范围一旦确定,找起来也就有谱了。 虽然肯特山以南、克鲁伦河以北的区域,足有数百平方公里,但别忘了,李释缘这货是懂风水的,他找地方建寺庙,不可能不参照汉族风水,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开干。 另外寺庙需要信众,不会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否则信徒过来朝拜也不方便。 所以只要先观察肯特山的龙脉,挑风水好的区域,再查询对应时期,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两相对比,直接就能锁定大概方位。 完后我拿着探针,过去那么一扎,扎到之后,我再那么一挖,这佛宝不就到手了么? 嘿嘿,我飘了。 但我当时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我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佛宝了一样。 按捺住飘飘然的心情,我立即去找把头,我要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诉他,完后等他夸奖我。 然而那话怎么说来着? 乐极生悲。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我满怀激动的跟把头汇报完毕后,他却问我:“平川,你就不虑考虑,老孔为什么没打听到,当年在石函中,有没有发现舍利子这个问题么?” 此话一出,真如一盆冷水,直接把我浇了个偷心凉。 我的确没考虑这个问题。 但那时候,我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所以把头一提醒,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意思? 很简单。 如果没有,是一定会有明确记载的,同类事件不在少数,但再多的,这里就不方便说了。 不是我卖关子,是说了,大家容易见不到我。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因为关于李释缘手札中佛宝的去向,把头是认同我的观点的,也就是封在了佛塔地宫中。 所以,佛宝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因为仅仅是装佛宝那个东西,也值得我们再去干一票!哪怕它里头装的就是个羊粪蛋,但依然是实打实的无价之宝! 而具备资格承装佛宝的东西,这世上只有两种。 一、舍利棺。 二、阿育王塔。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8章 江湖高手 其实反过来想想,只有容器没有佛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然真给我们挖到了,那玩意怕是得比铜尊还烫手。 我们又不是李释缘,不需要光大什么佛法,我们能偷偷扩充一下自己的腰包就行了。 不过,尽管眼下信息、方位以及方法都有了,却还面临着一个问题。 干,还是不干? 说到底,我们这趟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追查蒋明远,而非盗墓挖宝,如今按瘦头陀的说法,对方随时都可能会有消息。 而相比于找墓,找一座千年前的寺庙遗址,这难度只大不小,不是三两天就能拿下的。 如果贸然前去,很可能会误事。 可找宝贝这事儿也不能等。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目前已经进入八月份,最多再有一个半月,外蒙那头大概率就会下雪。 先不说下雪之后好不好找。 真要到那时候,光气温这一条就扛不住,因为草原上一旦进入霜期,那温度可比东北吓人多了。 所以如果错过这段时间,再想干的话,那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当然明年再干也不是不行,毕竟佛宝这事儿只有我和把头知道,被人截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关键是,蒋明远这头变数太大。 可能突然有消息,也可能没有,在不就是他一扭头,把铜尊卖给老外了,二连浩特这群人等了一溜够,最后全都变成大冤种。 这就叫人很牙疼。 我正兀自纠结时,一支烟递到了面前,把头问:“平川,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行。” “昂?” 一抬头,把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嗯? 什么情况? 原本按我的理解,把头肯定不会去,可看他现在这架势,好像、好像又有那么点儿心思? “把头,我觉得吧,这个……” 砰砰砰! 忽然,敲门声传来。 打开门,就见瘦头陀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我面色一变:“黎老板,是不是……” “嗯!”他点点头,“进屋说。” …… 消息确定,对方已经决定和瘦头陀他们交易了。 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到月底,另外地点也不在二连浩特这边,而是定在了隔壁巴彦淖尔市的288口岸。 说288口岸个别小伙伴可能不知道,其实就是现在的甘其毛都口岸,七年后改的名字。 说完时间地点,瘦头陀继续道:“陈师傅,按您的意思,我大致打听了下,过去这一个月里,对方总共约见了三个买家,都是姓蒋的身边那个女人负责接洽的,姓蒋的本人并没露面。” 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考虑事情还是不够全面。 我根本就没意识到,还存在蒋明远不出面的这种情况。 把头脸上不见丝毫意外之色,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还没商量好,不过从二连这边到288,也就是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倒是不用太着急,陈师傅,您有什么计划直接安排就行,我一定全力配合。”瘦头陀郑重的说。 “嗯,我考虑考虑,”把头颔首道,“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送走瘦头陀,我急忙回到把头身边。 “把头,咱们咋办?” “诶,不急…” 把头摆摆手说:“平川,关于寻找佛宝的事儿,刚才咱俩聊到一半,你还没说你的看法呢。” “佛……佛宝?”我一脸懵逼。 “不是?把头,姓蒋的既然有信儿了,那还找啥佛宝,肯定先紧着这事儿来啊!”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而不是为了取悦把头,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之前经历了夹克男的事情后,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除患务尽! 这一点,对我对蒋明远都一样。 一旦有一天叫他知道我没死,或是知道了郝润的下落,我不认为他能当不知道一样,让我俩安安稳稳的活着。 所以他的存在,就等同于一把利剑,时刻悬在我和郝润的头顶。 当然,还有周伶。 万一他发现是周伶救了我,那他会怎么做? 这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周伶因此受到什么伤害,我就是不被蒋明远弄死,也会愧疚一辈子。 “哦?” 听我这么说,把头淡淡一笑,又问:“那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 我使劲的来回挠头,大概挠了三分钟。 砰! 我一拍桌子就道:“把头咱这样,第一步,先找人,类似丰爷他们那种江湖上的奇人异士,越多越好,如果姓蒋的出现,直接干了这孙子!第二步,如果他不出现,那就找擅长跟踪的人,尾随那个女的去追查他的下落,找到后按第一步办!” “第三步,如果跟踪被发现,或者跟踪的难度太大,就绑了这女的,逼迫那孙子现身!” 房间里安静了三秒钟,把头问:“说完了?” “昂!”我点头,“完了!” “怎么样把头?你看我这三步连环的计谋如何?” 把头不置可否,默默点了支烟。 慢悠悠抽了两口后,他轻弹着烟灰问:“平川,你知不知道,江湖中,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高手?” “知道,把头你这样的人就是高手。”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把头,我感觉蒋明远应该也算,不过比你低了很多。” 把头瞥了我一眼:“平川,少拍马屁多看书。” “好嘞!” 我连连点头,完后追问到底什么是高手。 把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后,背对着我说: “所谓江湖高手,逢人遇事,不仅仅要能看出是局,更得敢于入局,最为关键的是,他要让对手眼睁睁看着他入局,再眼睁睁看着他全身而退,末了,他还能把局里那点甜头拿走,只有做到这点,才称得上是高手。” 我将把头的话琢磨了几遍,立即凑到他身边,有些不太相信的问:“把头你的意思是,姓蒋的能猜到我给他设局?不会吧?咱在暗他在明,要是这都能猜到,那、那…那还咋玩啊?” 把头脸色一滞,缓缓转头看向我,面无表情的说: “平川,你这个还算不上是局,顶多算是馊主意……” “……” 挠了挠头,我驱散气馁的情绪,心说馊主意也是主意,关键以前我只会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我至少能走一步看三步,这也是成长,也是进步! 于是我想了想又问:“把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已经有好主意,或者说,有针对蒋明远的一个完美杀局了对不对?” 话落,我一脸期待的望向把头。 但不料,他却摇着头叹了口气:“平川,有些事,不一定要亲力亲为,专业的事,就要找专业的人。” “专业的人?” 把头看了看表道:“估计快了,你去前台开三间房,然后等我通知,其他的,人到了再说吧……” www.c3b4.icu。m.c3b4.icu 第149章 援军 次日,凌晨四点。 我开车来到城外接人。 具体什么人把头没说,他只叫我将车子停在路边,完后打着双闪,再系条哈达在倒车镜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云朵逐渐变得艳红似火。 我正蹲在路边抽烟,余光忽然瞟见,公路尽头出现一个亮点儿。 起身一看,就见一共两辆车,我心道多半是了。 约莫半分钟后,一辆陆巡和一辆途乐缓缓停到近前,都是陕D牌照。 我心中一动,难道说…… 正想着,陆巡熄火,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推门下了车。 见到这人,我心里便是一惊。 好浓重的土味儿! 最长不超过三天,这人绝对下过墓,而且肯定还不是什么小坑,我估计多半不会比李释缘的年代晚! 这就是行业直觉,不会错。 只不过我道行太浅,见识的也少,所以只能判断到这。 如果换成把头,他能根据对方身上的土味,直接给这人近期下过的点子断代。 我看他,他自然也在看我。 毕竟我近期也下过墓,虽说已经过了十多天,但我们这趟活干的时间长,身上土味自然也很重,只不过不像他这么新鲜。 对视了两秒左右,他颔首问:“姓沈?” 我点头说是,刚想问他怎么称呼,他却直接转身将后车门拉开,就见一个四十几岁,文质彬彬的瘦高个男人正坐在后座,此外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大哥,是他。” 汉子招呼一句便退到旁边。 与此同时,后边那辆途乐也熄了火,两辆车上的人纷纷开门下车。 连同这前车在内,总共四男一女。 女的二十多岁,长相很俊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一样。 我偷瞄一眼,立即挪开目光不敢多看,转头观察其他人。 除了最开始的汉子,后车上一个男人土味儿也很重,他俩明显是负责打洞刨土的土工,其次是瘦高个,至于那个老头和女人,土味就比较淡了,应该是负责放风和后勤工作的。 我深吸口气,对着瘦高个抱拳道:“一江水看两岸景,山上捡柴山下烧火,在下沈平川,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如今我已经是有师承的正统北派盗墓贼了,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荒山无道缺鞋没帽”之类的谦虚话,不然那属于给把头丢脸。 瘦高个点点头,同样抱了抱拳。 “我姓孟。” 卧槽! 卧槽卧槽! 猜对了! 居然真的是他,西北倒斗第一人,孟老大! 同时他也是陕甘一代最大的码头,是和内蒙姚师爷、两湖琴姐、广东焦家这些行业大手齐名的存在! 吞了口唾沫,我尽量不卑不亢的说了句:“原来是孟先生,久仰大名。” 他笑道:“小兄弟过奖了,不知陈师傅现在哪里?” 我再度抱拳,说我在前边带路,大家请跟我来。 开门,上车,再关门。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我一边打火,一边牛逼卧槽的说个不停。 竟能将这人找来当援军,还得是把头,果然稳如老……嗯,稳如泰山! 从城外到海丰大酒店的路程不是很远,我尽量开的比较慢,等到了酒店停车场,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完后我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孟老大很擅长做局么?似乎没听说啊。 不过无所谓。 这种全国顶尖的大手,绝对够得上把头所说的高手级别,也不是姓蒋的能比的,有他们帮忙,姓蒋的这次绝对玩完! 十多分钟后,我帮几人办好入住,便带着孟老大和那个老头敲响了把头的房门。 其他人没跟着,都进房间休息去了。 双方寒暄过后,主宾落座。 孟老大没说话,反倒是那个老头看了看我,完后对把头道:“陈师傅,眼光不错嘛。” 我知道这是夸我呢,心中不禁一喜,规规矩矩站到了把头身后。 把头略微颔首,完后说:“老王,蒋明远这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我这才知道原来老头姓王,赶忙竖起耳朵听着。 他和孟老大对视了一眼,孟老大便道:“陈师傅,您觉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 一听这话,我脑袋里瞬间冒出了一个词:斗转星移! 不是我不着调,主要是那一年,97版《天龙八部》在内陆太火了,一打开电视机,至少十几家电视台都在播放,这就导致我看了一遍又一遍,连乔帮主那套动作我都学会了,甚至《难念的经》我也能胡乱哼哼两句…… 把头取出烟散给二人,并说愿闻其详。 我赶忙凑过去给他俩点烟,孟老大抽了一口,完后便仔细道出了他的计划。 实话实说,确实不是我那个三步连环计能比的,之前把头说我那是馊主意,都算是抬举我了。 孟老大说,根据他们的调查,蒋明远在干掉支锅钟后的这几年里,先后在江西、福建、江苏、安徽这些地方,也干了不少大坑,只不过都是以周伶为媒介,先借刀杀墓,再出墓杀人。 但不管怎么干,严格来说,他也算入了倒斗这行。 所以孟老大的意思是,就像他当初做局搞支锅钟一样,我们也弄个点子的消息出来,完后抛砖引玉,再请君入瓮,最后瓮中捉鳖。 不得不说,他这计策确实高明,而且也确实称得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么……” 说完计策,孟老大皱了皱眉又道:“不过这其中,抛砖引玉的砖一定要够硬,不是王侯级别的大坑,估计钓不出蒋明远,而且最好就在这附近,如果是内陆地区,恐怕……”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便是一动。 我心想:编造的消息,再真也是假的,是假的就有风险。 所以与其编造一个,不如直接用真的! 至于真消息,我们手里,不恰恰就有一个么?而且我们这个,位置上也更加合适。 既然他蒋明远擅长借刀杀墓,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借他的手,来找佛宝呢? 一想到这点,我瞬间兴奋起来。 活学活用,我这个就是升级版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诶? 不行。 还有点儿麻烦,我得跟把头商量商量…… 这时,把头起身说:“这样吧,容我盘算一下,你们远道而来,先歇一歇。” “嗯,也好,”孟老大也站起身,点头说:“那陈师傅您就考虑考虑,我们等您消息。” …… 将他俩送回房间,我一路小跑回来。 把头还坐在窗边抽烟,见我关好门,把头直接就问我:“平川,你觉得,他这计划怎么样?” 我说出心中的想法,然后道:“把头,我感觉我这个升级版更好,但有一点,孟老大他们是同行,所谓见者有份,如果我们用佛宝这个消息来抛转引玉,那等出了货,肯定就得分他们一半。” “呵呵……” 把头微微一笑:“平川,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贪心,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么,另外……” 话一顿,把头又是一笑,目光灼灼的看向我:“另外,你就那么确定,他们是同行?”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0章 把头的安排 “昂?” “把头,啥意思?” 我皱着眉想了想,不解的问:“把头,就算孟老大现在有点那啥性质,路走歪了,可说到底,他吃的不还是倒斗这碗饭么?咋就不算同行了?” 把头敛起笑意,认真道:“平川,你要记住,这世上很多事未必如你所想,也未必如你所见。” “之所以要借孟老大的名号,一是蒋明远这群人,和他没有任何交集,二是,他所在的地区,刨出遣唐使墓葬是最合理的。” “借孟老大的……” 我当场语塞,完后猛地睁大了眼睛:“把、把头,你的意思,这群人是……是假冒的?” “不对啊!那他们身上的土味儿咋回事?” “几千年前的文物尚可造假,一点土味儿又算的了什么?对蜂门而言,这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蜂门?!” 惊呆了。 我万没想到,自己满怀期待的看了一早晨的行业大佬,竟然是冒牌货! 直到好几分钟过去,我仍然有些回不过神。 的确,从始至终,瘦高个都只说他姓孟,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涉及身份的话题,这一切,不过是我根据两张咸阳的车牌,和他们身上的土味儿臆想出来的。 被骗了,我有被打击到。 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难怪把头说专业的事,就要找专业的人来做,要是连我这样的小毛贼都骗不过,又何谈去骗蒋明远呢? 蜂麻燕雀,花葛兰荣。 能位居暗八门之首,果然厉害。 关于蜂门,早在文化市场的时候我就听过。 这群人多为团伙作案,一向精于谋划,且人人演技高超。 而蜂门中人做局,往往会提前几个月开始布置,更有甚者,两三年也不稀奇,他们的行骗对象多为豪门富户、达官显贵,所以行骗的数额也都十分巨大。 古玩行里有句话,叫作: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其实是比较夸张的说法。 除非是铜尊那样的物件,否则没有谁能凭一桩买卖,就一下子赚出好几年的利润。 但这话放在蜂门身上,可就不夸张了。 因为早在九十年代中期,顶级蜂门干一票的利润,就已经在八位数以上了。 而且这并不是他们的极限,是当时社会上,大多数有钱人的极限。 另外,说到做局,古玩行中还有个词叫“天局”。 说实话,这个词用在古玩行里,也属于夸张。 很简单的道理,杀鸡焉用牛刀。 全行业有一个算一个,不妨扪心自问:天局,你配么? 再开门的古董,它也就是件东西。 古玩行当中的骗局,也都是以某件东西为媒介,无外乎小骗大、真骗假、少偏多,这哪里用的上天局? 真正的天局,古玩这一行,是装不下的。 而就算是以做局见长的顶级蜂门,也未必都做过天局。 这玩意,不是光有技术就行得通的,就像古代风水师寻龙点穴一样,需天时、地利、人和,才高、运佳、势强,好些人穷尽一生,却都难成一次天局。 蒋明远也是蜂门出身,所以把头就找蜂门的人来对付他。 看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思绪捋顺,我便问把头接下来干什么。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把头很是随意的说:“风水上的东西你也学了一些,根据你的分析,我大致划出了几个区域,你们放手去找就是,小马可以信任,需要注意的细节,我已经通知他了。” 话落,把头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铜制罗盘放到桌子上。 我定睛一看,是一块综合罗盘,就是综合了三合盘和三元盘的一些圈层,包括三合盘的天盘缝针、地盘正针、人盘中针以及三元盘的易卦层,是修建庙宇、祠堂这一类建筑时,最常用到的一种。 腾地一下!我猛然站起身:“把头!我不同意!” 我急了。 什么特么的找佛宝? 这明摆着就是要把我们支开! “平川……” “把头,你甭琢磨,我不去!我虽然没本事,但我不是孬种,要去一起去,要么谁也别去,你想一个人冒险,没门儿!” “呵呵……”把头微微一笑。 他抬手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先坐下。 “平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是想把你们支开?” “难道不是么?把头你甭想狡辩,你说出大天儿来我也……” 啪—— 话没说完,我脑门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把头眼睛一瞪:“平川,胆儿肥了是不是?敢说我狡辩!” “咳……” 我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闭上嘴巴。 把头脸色逐渐缓和下来,递了支烟给我,还给我点着了。 但我心说甭来这套! 别说你给我点烟,你就是给我倒水我也不答应! 抽了口烟,把头耐心解释说:“平川,首先你要明白,如果你不离开,打草惊蛇的风险会很高,毕竟蒋明远的人都见过你,其次,请人帮忙,也是要花钱的。” “花钱?”我一愣。 “花多少钱?” “目前是五百。” “五…五百?!”我当场震惊,这岂不是说,光这一下,把头分的钱基本就见底了? 把头弹了弹烟灰说:“老王个人和我交情不错,但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白帮忙,五百已经是友情价了,所以说,我们这次虽然没少赚,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何况,我请的可不仅仅蜂门这一伙人。” “不止这一伙?那、那还有什么人?” 把头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说,总之你要明白,不让你去,一是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是你不去,并不代表你不参与,相反,你的任务还很艰巨。”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觉得满嘴苦涩。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我明白,把头这话没有错,就如同戈壁滩那天早晨一样,强逞能没用,搞不好还会帮倒忙。 见我不再争辩,把头便问:“怎么?想明白了?” 我垂头丧气的点点头,说明白了,我的任务是搞钱。 “嗯…” “你明白个屁!”话音未落,把头忽然抬起手。 我顿时一激灵,以为又要挨打,不料他却勾勾手指说:“附耳过来。” 干咽了口唾沫,我壮着胆子将头凑过去。 “平川,记住喽,你们这次……” 听着耳畔的低声浅语,我眼睛不自觉,一点点睁大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1章 重返外蒙 早上九点半。 我将郝润和南瓜叫到房间,公布了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盗墓寻宝这种事儿,是很容易上瘾的。 不仅仅是最后能分好多钱,更在于过程曲折刺激,等到地底下宝贝掏出来的那一刻,人的心理上会获得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这就跟谈恋爱搞对象差不多。 那话怎么说来着? 暧昧的过程,远比xx更让人上头,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一听说是要找佛宝,俩人都很兴奋。 尤其南瓜,激动的一蹦老高。 “川哥川哥!你还记着我做那个梦不?” “当时我梦见,大坑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看来就是……” 啪—— 话没说完,郝润对着他脑门就是一拍。 “小点声,这酒店隔音不好!” “隔音?” 南瓜揉着脑门跟我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因为我俩一直住一个房间,没发现有什么隔音不太好的情况。 我想了想,关心道:“咋了郝润?你隔壁很吵么?咱还要住几天再出发,要不给你换间房?” “不、不用了,你说你的……” 不知怎的,郝润神色忽然有些扭捏,搞得我一头雾水。 不过我也没在意,随即便说这次把头不去,并胡诌是有人找他帮忙,他暂时脱不开身,再加上这边的气候问题,所以我们就先出发,后续等他完事了,自然会用卫星电话联系,赶过来跟我们汇合。 郝润南瓜不疑有他,也没多说什么。 所以接下来几天时间,我们做了一系列准备。 首先是练车。 虽说郝润南瓜我们三个都会开车,但仅仅是公路上凑合,一到戈壁滩之类的复杂路况就行不通了。 比起上次,这次会更加深入外蒙腹地,搜寻的主要区域都在肯特省境内,其间山地、草原、戈壁滩等地形都会涉足,不能全指望马哥一个人开车。 而且开车也有利于缓解晕车。 尤其郝润,晕车太严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让她开车。 其次就是砰砰。 不是说要打多准,而且精准度这玩意,短时间内也练不出来。 需要学习的,主要是一些战术操作,就是隐蔽、配合、支援、移动撤退这些方面的练习。 比如说十二点方向发现敌情,不能再等队友提醒,要迅速反应,各自寻找掩体,完后帮忙观察情况,必要的时候,得能搂上一梭子,压制一下之类的。 简单说,就是不会打没关系,但得会苟,不能一直当拖油瓶。 说这个有的小伙伴可能不信。 认为就几天的时间,能学会啥战术? 其实真不复杂,就是三三制,城市里啥样不清楚,但在农村,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都懂。 马哥找张纸画图讲解几遍,完后再带着我们,到野地里实操一下,规范规范动作,很快就掌握的差不多了。 这个东西确实牛批,也不知道谁发明的,真是天才。 八月十号上午八点,大家吃饱喝足,带齐补给,便再次跨过边境,朝着外蒙深处进发了。 把头没有送我们。 因为早在蜂门众人赶到的那天晚上,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二连浩特。 至于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 把头说过,288口岸,极有可能只是蒋明远打出的一个幌子,不到交易的一刻,根本无法确定最终地点在哪…… 他们没有,我们有,即肯特省首府城市——温都儿罕。 直线距离并不远,也就是一百公里出头,但中间并没有直达的公路,无人区穿越风险高,所以我们还是以公路为主,路线是从扎门乌德出发,先到东戈壁省首府赛音山达,然后再从赛音山达去肯特省首府,等到了地方,还要找一个当地的向导才能行动。 上一次由于大部分是无人区,一路上见不到人,心里也感觉是正常的。 结果这次全程沿着公路走,却发现还是这样。 一走几个小时,一个人影都没有。 继续走,就连路也没有了。 很多地方都是未铺装的土路或者石子路,这就搞得大家越走心里越没底,生怕走错。 好在每到大的岔路口,都有路牌指示,所以有惊无险,第二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们开进了肯特省省城。 很荒凉,真的,就跟咱这边一个镇似的。 没错,你没看错。 首府省会城市,和咱这边一个镇的观感差不多,而且还是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的。 马哥告诉我们,外蒙这头,半数的人口都集中在首都乌兰巴托及其附近,其余的城市,几乎没有人口超过十万的。 比如肯特省,全省人口也就是五六万左右,首府这边常住人口数,大概在一到两万左右。 这什么概念? 肯特省总面积超过八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伊春鹤岗再加上佳木斯,这么大的地面,就给放一个乡镇的人口数量。 平均一平方公里,还匀不到一个人! 都说我们东北地广人稀,但真到这头,才知道啥叫地广人稀。 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即便是现在,肯特省似乎都没超过八万人,也真是够牛批的…… 这边的联络人叫特木尔。 孟和推荐的,是他的战友,在城中心开了家小旅馆。 特木尔人很热情,知道我们大概今天到,专程买了新鲜的牛羊肉,叫他媳妇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蒙古风俗,我们早有领教,吃还在其次,关键是得喝! 否则就算有孟和的关系,真让人家觉得你不给面子,也是不会帮你认真办事的,一旦那样,你掏钱都没用。 于是乎,我们就这么开喝了。 大家语言不通,起初的时候,还要马哥翻译一下,等有了几分醉意之后,基本就是特木尔叽里咕噜的说一串蒙语,我们嗯嗯啊啊的点头,然后他哈哈大笑,我们就跟着一起笑,再然后碰杯,干了! 推杯换盏,一番厮杀过后,马哥一边敬酒一边问了句话。 特木尔点点头,回问了一句,马哥立刻道:“平川,咱这次具体要找什么样的向导?” 可算进入正题了。 我立即说首先是要对肯特山以南,克鲁伦河以北这片区域足够熟悉,最好都涉足过,其次是要有一定的武力值,碰见什么突发情况,能像孟和一样配合马哥保护我们,最后一条,是尽量能会点汉语,不然语言不通太不方便了。 马哥将我的话翻译给特木尔,他端着酒杯想了想,开口说了一个名字:扎然。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2章 见向导 扎然是蒙语,翻译成汉语就是刀疤或伤疤的意思。 特木尔说这人绝对符合要求。 因为他不是蒙古人,而是中国人。 这人早年应该是犯了什么事儿,跑路到这边的,一开始他靠帮牧民放羊过活,所以不光肯特省,再往东到东方省的大部分草场,他都非常熟悉。 近十几年,猎陨热潮兴起后,他渐渐做起了向导,也攒了一点积蓄,然后就在这边定居了。 至于武力值,这个倒不用担心。 敢在这边做向导的,没有几个是善茬子。 唯一不太好搞的地方在于,特木尔说这人脾气比较怪,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的,叫我们登门的时候尽量客气一些,最好是能带点礼物。 次日下午,在特木尔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城区西边一处破旧的院子旁。 叫刀疤的人就住在这里。 为什么要下午来? 因为这人是个酒蒙子,平时不睡到日上三竿,基本不可能起床。 所以如果来的太早,把他吵醒,那就甭指望他带路了。 不过特木尔叫我们放心。 他说刀疤信誉很好,一旦有活儿进草原,就会定量喝酒,他也从来没在这上耽误过事儿。 咣当当敲了敲门,特木尔喊了一声,完后就直接领着我们往里走。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骚臭味。 就类似那种,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打扫的公共厕所似的,有点呛眼睛。 强忍着臭味,我们陆续进了屋,等走到卧室门口,刀疤人已经被特木尔叫醒了。 他头发很长,乱糟糟的,正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支着身子坐起来。 听到有脚步声,刀疤下意识一抬头。 唰的一下! 我只觉神魂都是一凛! 郝润更是被吓的惊叫出声,瞬间缩到我身后,并紧紧拽住我衣服不敢再看。 难怪这人叫刀疤,这张脸,简直是太惊悚了。 他被乱刀砍过。 最显眼的一条长疤,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了头顶,上下嘴唇、鼻子、眉毛,全呈现出一种错位感,就好像整个脑袋都曾经被劈开过似的,还有左半边脸那条,从嘴角咧到了耳根,导致他嘴闭不严实。 其余还有不下七八条刀疤,分布在这张脸的各个地方。 一般东北地区形容这种相貌,会说一句好像让黑瞎子舔过似的。 但对于眼前这人,这句话根本不够用。 此外他脖子上也有好几条疤,我估计身上也有,只不过穿着衣服看不见。 听到郝润被吓得叫出了声,刀疤眉头一皱,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怒意,可不知怎的,他却并没有发作,而是直勾勾望着我们,观察了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具体是在看啥。 正想搭话时,他忽的眯起眼睛问:“刨坟的啊?” 我们都是一惊。 特别是我。 不仅是因为他一眼看出了我们的底细,更在于他的口音。 或许是嘴被砍歪了的缘故,他说话不是很清晰,一开口就跟嘴里头含了个热茄子似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在他的口音里,听出来一丝东北味儿。 很纯正,我甚至感觉,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黑龙江的。 “好眼力!” 我立即竖起大拇拍了个马屁,说着我迈进屋子,将手里东西放到柜子上,完后问:“大叔东北哒?我伊春的,您哪的啊?” 刀疤抬没搭话,伸手去摸床头的烟盒。 见状我忙掏出跟冬虫夏草递上去。 这烟在当时上市不到一年,还算是新品牌,有股淡淡的奶香味,非常好抽。 刀疤瞥了我一眼,接过烟叼在嘴里,我又赶忙给他点上。 “大叔,都是东北人,我就直说了,我们想请您出趟活,不知道方不方便,价钱好说的。” “呵!” 刀疤冷笑一声:“小币仔子,挺有钱是吧?” 他气场很强,一开口怼的我有点接不上话。 我干笑道:“有钱谈不上,不过特木尔大叔说过,请您当向导一天是一千图(外蒙货币:图格里克),我愿出五倍价格,具体时间现在不确定,但可以先给您一个月的佣金,回来之后还有重谢。” 给这么多并不是我有钱烧的没地方花,而是当时一千图也就相当于人民币八块钱。 我给他五倍,也才四十块钱。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还不到一千五,要再往少了给,我怕我会良心不安。 刀疤猛嘬了口烟,冲着郝润扬了扬下巴:“她不行,头发得剪喽,要不碰上人容易惹麻烦。” 有点意外。 事情居然就这么成了,根本不像特木尔说的那么复杂,我感觉是老乡的缘故,于是当时我就想着,等事情办完,我直接给他两千块钱。 下午,我陪葬郝润去剪了个清爽的短发。 这怎么说呢。 我感觉他剪了短发更好看了,而且远比长发的时候还要引人注目。 不能说这头就没有美女,但像郝润这么白净俊俏的,满大街我没见到第二个,好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他后,都会流露出一种垂涎的目光,就跟看见一块香喷喷的羊肉一样。 这让我意识到,光剪个头发是不够的,等出发后,还得相应做点伪装。 回到宾馆,刀疤也刚好过来。 他先试了试我们的车,又检查了我们的给养、装备之类的,说都没问题,完后便问我具体都要去哪些区域。 我立即找出地图划出三个区域。 这三个区域都是把头给我的,是他通过等高线地图推算出来,适合建庙的好位置。 不过把头说,没到实地看肯定不够精准。 需要我赶到大致区域,顺着山向和星象,用罗盘再大致推上一遍。 到那时,即便这三处区域都没有发现,但选择庙址这一方面,我基本也掌握了,就可以按着实际的风水地势,再去推算其他位置。 当然了,如果沿途能发现或是打听到一些石雕、残垣断瓦之类的遗迹,那直接上探针就行了。 然而,没想到刀疤看见我划出的三个区域后,便逐渐皱起了眉头。 于是马哥便问:“刀疤大哥,咋了啊?是这几处地方不好走么?” 刀疤摇了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一本正经道:“你们找庙还是找坟我不管,有一条提前说好,进了里边得听我的。” “这肯定的啊!” 南瓜一点头说,完后又问:“不过疤叔,看您这表情……这些地方到底咋了?你先说说,让我们有个底呗?” “看点儿!” 刀疤嘟囔道:“点儿好啥也没有,点儿背喽,啥特么邪门儿事儿的都能碰上!” “点儿”是东北话,运气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次能否顺利,很看运气。 南瓜很好奇他说的邪门事是啥,立即屁颠屁颠的给上了颗烟追问。 刀疤咧嘴一笑,烟雾缭绕的说:“阴兵,信不?”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3章 草原偶遇 出发前夜,房间里。 “南瓜,你这玩意行不行啊?”郝润看着手中的玻璃杯,满脸疑惑。 杯子里是一种深棕色液体,南瓜用酱油和咖啡混合成的,说涂在脸上,可以让皮肤暂时变黑。 这都是为了安全考虑。 刀疤说肯特省环境没有那么恶劣,捡石、淘金这一类进来发财的人很多,而由于草场多、风景好,每到这个季节,还有不少穿越草原自驾游的,所以碰上人的概率,要远远超过戈壁滩。 和之前想象的不同。 本以为碰上那些为了发财,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才危险,但刀疤却说,这群游客的更危险。 那时候不像现在,能到外蒙这头玩自驾的,好些都是非富即贵的二代分子,而且毛子、鬼子、棒子,什么货色都有,这群二代平时都未必是什么好货色,到了无人区,自然就更甭提了。 赚钱的人自然以求财为主,最多劫财劫色,很少坏人性命, 但这二代就不同了。 各种奇特癖好,而且经常毫无底线,胆大妄为。 刀疤本就是做向导的,见过太多类似的事儿。 他告诉我们,别说是郝润这种模样俊、身条好的小姑娘,只要是个女人,只要长相不太丑,就很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把郝润变成一个小伙子。 “放心吧润姐!” 听到郝润发问,南瓜一脸自信道:“你先抹,等抹完了我再给你化妆一下,完后保证你自己都认不出来你自己!” 听南瓜话讲的这么满,我也有点不信,便推了推他说别吹牛逼,这事儿很重要,不是闹着玩的。 “川哥你看你,难道你忘了我爷爷是谁了?”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皮燕子啊!” 一小时后。 我发现南瓜这小子真没吹牛。 就见他手拿化妆盒,对着郝润的黑脸一捅操作,居然真给变了个样! 面颊黑瘦,眼窝深陷,还顶着两坨圆圆的高原红,要再套上件长袍,活脱脱就是一个蒙古小伙子! “卧槽!牛逼啊!”我大为惊奇,盯着郝润仔细的观察着。 郝润拿过镜子一看,嘴巴不自觉张得老大,待回过神后,她结结巴巴的问:“这、这……这也太黑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变不回来了吧?” “那不至于,”南瓜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其实这玩意最多顶个三四天,要讲持久,还得是桑葚加苏木煮水,能坚持一个多星期不掉色,不过眼下找不到,就先凑合用吧,我每隔两天帮你补补妆,补个几次,你自己就学会了。” 听到这话,郝润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逐渐放心下来。 “川哥。” 这时,南瓜望了望门口,压低声音问:“就刀疤说那个阴兵,你听没听过啊?我咋感觉,他不像是吓唬人呢?”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什么特么的阴兵,我连阴间都去过,不也照样没事儿么!” “卧槽川哥你还说我?你这才是吹牛逼!” 南瓜这话不全错。 我这么说,的确有吹牛的嫌疑。 因为恍惚的我也有种感觉,感觉这次不会很顺利。 我大概明白,自己会有这种心理,是因为此次把头不在,导致整个团队都没了主心骨,所以我得给他俩壮壮胆。 当然,也是给自己壮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见到焕然一新的郝润,马哥和特木尔都是一阵瞠目结舌,刀疤点点头没说什么,完后便招呼我们上车出发。 和东戈壁省相比,这边环境确实好很多。 受克鲁伦河及其支流影响,这边没有那么干旱,举目四顾,远山、绿草、蓝天、白云,堪称一步一景,如诗如画,漂亮极了。 但也如刀疤所说,环境好,人自然就会多。 大概中午时,我们停在一处洼地修整。 刀疤说这地方叫“哈衣西和格日乐”,翻译成汉语,就是“很多草”或“草很多”的意思。 当时我们已经尽量避开湖泊、河畔还有山梁这一类偏热门的停车区域,却没想到,刚取出东西还没来得及吃,地平线尽头便出现了一溜烟尘。 马哥掏出望远镜一望,说是三辆车,随后立即警惕的问刀疤要不要抄家伙。 刀疤也在举着望远镜观察,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一群捡石头的,我认识。” “对了,你们带没带现金?”放下望远镜,刀疤又问。 “现金?” 我一愣,说带了点,不过要现金干啥? 南瓜也问:“是啊疤叔,难道还得交保护费?你不是认识么?” 刀疤摇头说:“不是交保护费,是你们得卖点东西,这跟认不认识没关系,我认识不等于你们认识。” 见我们还是一头雾水,刀疤又进一步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群人在碰到自驾游客时,如果对方人不是特别多,他们就会卖东西,比较贵,而且有几分强买强卖的意思,但也不会太过分,买个七八千到一万图就差不多了。 折合人民币,也才不到一百块钱。 面对这种情况,刀疤一般会建议游客买一点,因为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实际上不仅当年,这样的事儿今天依然存在,而且远比当年还要多,尤其是自驾,在经过某些地区的时候,人家基本长期在那附近蹲点。 此外还有可能不是卖,而是跟你买。 再不就是掏把锋利的长刀出来,说要换你身上的某样东西,虽然不能说是明抢,但也差不太多了。 所以啊,老老实实跟家呆着,比啥都强。 时间不长,三辆车停在七八米开外,六个风尘仆仆、宽袍大袖的汉子走了下来。 看见刀疤,为首一人便挥着手臂,大笑着走过来,跟他来了个拥抱,紧接着,这群人就将我们围在中间,一边唱一边跳的转起了圈圈。 刀疤叫我们别紧张,说这是种祝福舞蹈。 听他这么一说,南瓜郝润我们当即互相看了看。 祝福? 祝福个Der啊! 这特么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野狼要进攻了! 当然像归像,对方并没真的进攻,或者说,是换了种方式进攻。 唱跳持续了一会,逐渐有人脱离队伍,回到车上拿东西,大概两分钟后,六个男人或手里拿着,或袍子兜着,再次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还别说,东西真不少。 有玛瑙、玉石、铁陨石、玻璃陨石、药材、蘑菇,而且说实话,要真是一两万图就能全买下来,是不亏的。 因为那堆玉石原石里居然有籽料,而且成色还不错。 我拿起一块仔细观察起来。 那人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立刻叽里咕噜的开始说话,大概是在吹嘘这东西好。 看了片刻,我暗自点头。 这块石头成色极好,带回国内的玉石交易市场,就算卖原石也能轻松过千。 但正准备让刀疤帮我问问价格时,却听郝润忽然道:“平川!平川!” “你快看,看那车后备箱!”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4章 捡着了 打从五月份搞傅显灵墓到现在,郝润入行也两个多月了,虽然她比较笨,眼力方面增长的不明显,但一些基本的职业嗅觉却已经大致培养出来了。 因此一看见那东西,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么,郝润到底发现了什么? 一块石板。 这是普通人会产生的判断。 但对我而言,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东西是块碑额。 也就是石碑顶端,雕刻纹饰的位置。 这块碑额为花岗岩材质,大概二十公分厚,五到六十公分宽,长度不清楚,因为残了,但根据这个尺寸大致能推算出来,石碑全长,应该会在一米五甚至两米以上。 此外,通过表面的沙土和草浆痕迹看,这东西被搞上车之前,应该在草地里放了很久。 “平川,那个是不是……” “郝润你看这块石头咋样,我买下来做个吊坠给你呗?” 不等郝润多问,我赶忙转移话题,并凑过去耳语道:“先别声张,我看看再说。” 完后我将几块成色不错的原石挑出来,递给刀疤道:“疤叔,麻烦你帮我问问这几块石头多少钱,能砍价的话砍砍价。” 趁着俩人沟通的功夫,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只一眼,我当即便攥紧了拳头。 牛逼! 汉代的! 尽管风化的比较严重,但不知怎么回事,雕纹的沟壑处却特别深刻,而且十分平滑,这明显不是最初雕琢出来的,而像是被某种外力,一直持续不断的磨损导致的。 所以我直接就辨认出来,是S形和C形组合的云气纹,且雕工风格偏飘逸灵动、雄浑大气,属于十分典型的汉代早期墓碑碑额。 我顿时兴奋起来。 汉朝那时候,这边都是匈奴,根本不流行墓碑,那么这块碑的主人,要么是和亲过来的公主,要么就是客死在这头的官吏,总之它得是个贵族。 因为平民连棺材都用不起,就更别提这么大尺寸的墓碑了! 如果是在咱这头,我不至于这么高兴,毕竟汉墓十室九空,这话可不是吹的。 但这边却不同。 都二十一世纪了,一个省才五六万人,过去啥情况自然是可想而知。 那么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点子,我估计九成九是个新锅。 嘿嘿,这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捡着了! 正想着,刀疤道:“五千图,他说五千图你拿走。” 我点头说好,顺手从旁边一人的袍子里拿起块蘑菇,凑到刀疤面前小声问:“疤叔,这几个人不懂汉语吧?” 刀疤微微一愣,随即神色恢复正常,他接过蘑菇,似模似样的说:“不懂,咋了?” “疤叔,第二辆车后备箱里有块石板,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他们从哪搞来的?” 刀疤望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完后便开始和那人蒙语交流。 这时马哥也瞧见了碑额,正要提醒我,我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着点两人的谈话。 目前认识刀疤时间还不长,不能完全信任他。 半小时后,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也得有两万多图,这群人笑容满载的跟我们挥手道别,开车走了。 我赶忙问:“疤叔,打听出来没有?” 刀疤点点头,说这东西是从一块叫“阿日斯楞乌拉”的草场捡到的,之前一直被牧民做舔石来着。 “阿……阿啥?” “阿日斯楞乌拉,你们记不住说姑娘山就行,一个意思。” 听他这么说,我也暗自点头,舔石我知道,之前在乌力吉他们牧场有见过。 没到过草原的小伙伴,大概没听过这玩意。 所谓舔石,是专门用来给牛羊补充盐分的东西,牧民们会定期将盐水泼在上边,等水分蒸发,盐分就会附着在石头表面,牛羊一旦感觉身体缺盐分了,自己就会去舔。 这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动物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傻。 比如一些流浪猫狗,都是会自己找草药的。 此外除了盐,有时根据牛羊的需要,还会加入蜜糖、尿素、粗蛋白之类的东西,这能够防止它们因为缺乏矿物质,影响生长发育,不过听说现在都不这么干了,有专门压制成的复合型舔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就难怪了。 凹陷的地方更容易被盐分附着,牛羊舔着比其他地方有味儿,自然就会使劲舔,时间一长,沟壑也就会越来越深了。 靠! 一想到这,我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一颗黑黑的羊头,只觉的一阵恶心。 “疤叔,那这个姑娘山你去没去过,远不远?咱们去的话会不会绕路?” 刀疤想了想说:“看怎么走,如果直奔你说那三片区域最东边的一处,那就不绕,大概明天中午左右会经过。” 这时南瓜一头雾水道:“咋了川哥,疤叔你俩说啥呢?” 我立即解释了一遍碑额的事,一听说可能有汉代的点子,大家都兴奋起来。 马哥问:“平川,干不?” 啪—— 我当即拍手说道:“这还用说!汉代的王侯将相埋不到这边,所以充其量就是个公主墓,我估计再深也就是十米左右,顺手的事儿!” “大家抓紧吃东西,吃完立刻出发,先去姑娘山!” 听到这话,刀疤深深望了我一眼,点着头说:“看不出来你小子岁数不大,还特么是个行家,这都搁哪学的啊?” “呵呵,疤叔放心,我们这行见者有份,出了东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落,我坐到一旁开始啃干粮。 但啃着啃着,心里头却渐渐犯起了嘀咕。 怎么回事? 我咋感觉这个刀疤话里话外的,有点不太对劲呢?难不成是因为老乡的缘故,跟我自来熟? 咦? 忽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跑路! 小安哥说过,他爹当年也跑路了,至今杳无音信,他们家是松原的,离这边不算远,跑到这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不自觉瞪大了眼睛,越发感觉自己这个猜测靠谱,搞不好,刀疤是小安他爹! 想到此处,我立即偷瞄了一眼。 嚓!没法看…… 脸被砍烂了,根本瞅不出他本来的样子。 咬了一口干粮,我心里暗暗盘算:等着哪天寻摸个机会,我必须得跟他套套话。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5章 仙女晒羞 “平川你别光吃干粮,喝口水。” 正琢磨着,郝润贴着我坐下,拧开瓶水递给我。 “哎好。”囫囵应了一句,我接过瓶子顿顿顿灌了几大口,注意到郝润手中空空如也,我便说:“咋的你吃饱了啊?” 郝润没说她吃没吃,而是抿了抿嘴唇,歪着小脑袋问:“平川,你打算做个什么吊坠给我啊?” “……” “吊坠?啥吊坠?” “这个啊。”郝润一掏兜,取出那块籽料来,我这才恍然大悟。 “嗐!你说这啊!” 我咬了口干粮道:“我那是怕刚那群人起疑心,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抓紧吃饭,吃完了咱好赶……” 唰—— 没等我说完,郝润一把抽走水瓶,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吃吃吃!就知道吃!噎死你算了!” 说罢,她气鼓鼓的钻上了车。 这就把我给搞的一头雾水,心说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屁大点事至于的么…… 刀疤确实有经验,他路线把握的非常准确,走到傍晚时,我们便恰巧经过一处十分隐蔽的区域,正好可以露营。 这次没再有人打扰,我钻进帐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不知道是不是郝润的缘故,这晚我做梦了,梦到了建新哥。 在梦里,他指着我的鼻子就骂,说就特么你这样的,还指望着人家姑娘跟你上炕?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儿去吧! 开玩笑,我可是我们老沈家的独苗儿,怎么可能打光棍? 于是第二天在车上,我经过深刻反思,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是以后面对女人,绝对不能轻易许诺,不然她们是会当真的。 随即我开始盘算,该给郝润做个什么样的吊坠。 她比我大一岁,是属老鼠的,要不……弄个耗子给她吧? 嗯,我看行。 临近中午,我还在思考是搞个中国耗子还是搞个外国耗子的问题,手台上忽然红灯一亮,里头传来刀疤的声音:“马上到了,东边那个就是姑娘山。” 顺着他的指引,我忙抬头朝右前方望去。 好地势! 怪不得会被叫做姑娘山! 不过这种地势,多出在江南丘陵地带,诸如赣南、福建等地,没想到草原上也有,真是,开眼了…… 游牧民族不懂风水,往往看着像什么就会叫什么。 然而有些时候,恰恰是这类第一眼的直观印象,就已经暗合了一个地方的风水地势。 这在风水中,被称作“喝形取象”,也就是“形派”。 这一派比较小众,基本唐宋之后就不流行了。 一方面是因为形派点穴太难,需遍寻名山大川,好容易找着块地方,结果一看脉气,特娘的,早八百年前就叫人给占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唐宋之后,杨公派和天星派渐渐成为了主流。 而发展到今天,阴宅风水流派,大体上则可归纳为两个派别,即峦头派和理气派。 峦头派主看自然山水形势,注重龙、穴、砂、水以及名堂这几个方面,也就是广义上、或者说大家日常生活中,最常接触到的那套阴宅风水理论。 而理气派除了看形势,更加注重结合方位、时间来推算福地吉凶。 这个范畴还要细分为三合、玄空、八宅、奇门、六壬、金锁玉关等等,大家看港台片里,那些给富贵人家做局改运的风水师,大多属于这一类。 所以说“喝形取象”虽然小众,但却是最古老、最朴素的一种风水观念。 基本上,甲骨文出现的时候,它就已经出现了。 话说回来。 姑娘山到底长什么样?是像姑娘么? 当然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它像的,是姑娘身上的某个部位。 在喝形取象的风水观点里,这种地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仙女晒羞地”。 顾名思义,其山脉走势,如同一个仰面而卧的女子,山顶略仰,山腹平缓下降,微微隆起,中间有道浅浅的沟谷,山脚则自然延伸,弯曲回环,远远望去,真就如同一个女子在晒……嗯,晒太阳。 这一地势有两点最为重要,其一是山腹,必须得有那条浅沟,否则仙女晒羞就会变成罗汉晒肚,虽然也是好地势,但适应群体和功效就完全不一样了。 其次是穴前有水,或溪流或池塘,且水流需兼具缓、清、静三个特点。 而这两个要点,我们眼前这座姑娘山,恰恰全都具备。 不仅山前有一湾清澈的湖水,更在于山腹位置,简直形象极了! 大家可别觉得我夸张。 这种地势我国南方不算少见,只是这里不方便形容的太明显,若是有不信的,直接去短视频平台搜搜就懂了。 总之小伙子看了会偷笑,小姑娘看了会害羞。 比如郝润,在听我解释了什么叫仙女晒羞之后,她盯着看了几眼,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立即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再看,嘴里还一个劲的说我下流。 天地良心,这特么怎么能是我下流?它明明就长那样好么? 反观南瓜就不同了,边看边笑边说卧槽,直到郝润要拧他,他才强忍住笑问:“川哥川哥,这个晒批地……额不是,这个晒羞地,大墓会葬哪?是不是那个地方?”说着,他抬手指向了山腹位置。 我点了点头,说绝对是。 这即便不按大地势推论,只按风水著作中归纳的要点看,也跑不出那个地方,例如郭璞的《葬书》中就有提到:形如仰卧,气聚于阴,是为穴生之地。 然而,随着我想起风水著作中对此类地势的解释后,便又逐渐皱起了眉。 既是仙女晒羞,那这地方,埋得大概率就不是和亲的公主了。 因为《雪心赋》中有述:山如美女,贵贱从夫,说白了这是块葬男人的地方。 如果女人埋进去,就属于二女同居,一旦出了差错,是会绝后的。 这时,刀疤他们的车停下,我们也赶紧停车,而后马哥下车走过来道:“平川,怕是不太好干吧?” “昂?咋了?” “卧槽你没看见啊?”马哥一脸无语,忙冲着山脚初扬了扬下巴。 之前离得远,加上我的注意力又仙女晒羞穴给吸引了,也就没注意,现在马哥一提醒,我手搭凉棚往过一看,顿时傻眼了。 卧槽? 居然有毡包! 而且还不是一个,是四个! 眼下正当饭口,就见一缕炊烟,正缓缓飘荡开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6章 观水探墓 炊烟袅袅,冉冉升腾。 令这片沃野连天、绿毡铺陈的景致里,更多出了几分诗情画意。 然而落在我眼里,这画面就显得不是那么唯美了。 如果这真是一幅画,那我指定得找块橡皮,把这烟给擦了…… 嗯,还有那几个毡包,也得一起擦掉!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碑额既然作为舔石放在草场里,那么周围肯定是会有人烟的。 这可怎么办? 草原不比内地,山上一棵树都没有,就算我们晚上摸黑作案,只要毡包里的人出来撒尿,山腹位置完全就是一览无余的。 而且我在牧场里生活过,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狗。 所以真要干,实际情况就是都等不到人来发现,一旦有点动作,狗子第一时间就会叫。 “商量啥呢?过不过去啊?”手台里头,刀疤问。 我想了想,深吸口气就说:“马哥,先别急,咱过去先踩踩点,看看再说!” 把头不在,我绝不能掉链子。 哪怕就是装,我也得先装出一副有主见的样子。 两辆车子缓缓往过开,一个生火做饭的妇女注意到我们,立即侧头喊了句话,紧接着包里便钻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他一边穿袍子一边朝我们望来,手里头还拎着家伙。 我暗自感叹:能在茫茫大草原里过活,果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子。 这警惕性,真特么够强的。 不过等车子开到近前,刀疤下车搭了几句话后,对方便将家伙事挂在了门口,笑容满面的连声说起了“他赛白努”。 经过交流,我们得知这家男主人名叫“达西巴特尔”,意思是吉祥的英雄。 他们是布里亚特人,属蒙古人种西伯利亚类型,原本一直生活在北部山区,两年前才搬过来,主要是为了方便家里两个孩子在首府这边上学。 刀疤翻译完我左右一看,发现并没有孩子,便问怎么回事。 他将我的话又翻译给了巴特尔,巴特尔解释说眼下距离开学时间还早,两个孩子都送回北边去陪爷爷奶奶了。 和乌力吉一样,巴特尔非常好客,听说我们是自驾来草原玩的,便大方地留我们在他家牧场休息,并说中午时间来不及了,晚上要杀羊招待我们。 简单吃了些便餐和巴特尔家的奶茶炒米,我让马哥留下,我们三个则爬上山去“看风景”。 挖墓或许费劲。 但偷摸打几针,探探墓还是不在话下的。 刚走出不远,我们便在山脚下见到了一排排的舔石。 我眼尖,立即锁定了中间的一块,明显是断裂的碑身。 宽度厚度都和碑额相当,长度大概四十多公分,不过这块残碑是背面朝上,光秃秃的没有字迹。 南瓜我俩合力翻过来一看,就见正面风化侵蚀的很严重,只能大致看出一个“漢”字,再往下字也残了,而且笔画偏少,我瞪着眼睛瞧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念啥。 而在距离这块残碑五六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个深坑没长什么草,看轮廓就知道,那块碑额之前就是放在这里。 随后我们又发现了两段残碑,综合长度一看,整块石碑高度有一米七,和我估算的吻合。 南瓜踢了踢一块残碑问:“川哥,还要不要翻开看?” “不用。” 我摇头说知道这地方有坑就行了,看碑的意义不大,等刨开了棺椁,东家身上肯定有随身印,自然会知道他姓甚名谁。 说着我取出手台,按下按钮说:“喂喂,马哥,没啥情况吧?” 手台红灯一亮,马哥道:“暂时没有,巴特尔跟他媳妇正要去抓羊呢。” 我收起手台没再说话,直接招呼郝润和南瓜继续往上爬。 沿着山腹中间那道浅沟爬了十分钟,我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停下来用取土器刨出个小坑,倒了半瓶水进去。 这是把头教我的新办法。 通过观察水的渗漏,来判断地底下的情况, 如果渗的快,那就说明地底下大概率都是土,如果渗的慢,或者渗漏速度出现明显的迟滞,那就极有可能是存在石头、墓砖之类的文化层。 把头说我太依赖探针了。 尽管效率高,却还是不够精细,干李释缘那种地面没啥标志的墓葬群合适,可要是换成一些地势突出、标志清晰的点子,真正的行家里手,大都是一针定穴,完后直接卡边。 所以我要是想成为一流的把头,也必须朝这个方向努力才行。 第一次用这个办法,我心里也没啥谱,看不太出来水到底渗的是快是慢,于是我就在心里默默数数,计下渗漏的时间。 接下来每隔三米观察一次,一连刨了二十多个小坑后,不光我和南瓜包里背的水,连尿都用上了,最后终于在浅沟的上半部分,发现两处渗漏不太正常的地方。 “川哥,你这办法靠不靠谱啊?”南瓜一脸疑惑的问。 “当然靠谱了!” “还有这不是我的办法,这是把头教给我的办法!”我补充道,心说不靠谱那也是把头不靠谱,跟我没关系…… “就这了,不用取土器,直接上针头,先打一针尝尝咸淡,我跟郝润替你挡着!” 说着我拉过郝润站到前边,假模假式的东指指西看看,尽量表现的是在看风景。 过了大概十分钟。 “咋样?几米了?” “不咋样啊川哥,这都快九米了!” “继续往下打,把头教的办法不可能出……” “哎不对!”南瓜忽然打断我说:“手感变了,像是夯土!” 听见这话我立即举起望远镜,发现羊已经放完血了,巴特尔夫妇正在剥皮,于是我赶忙转身接过探针,用力朝小洞里怼了两下。 没错,是夯土! “牛逼!” 我顿时兴奋的跺了跺脚,完后叫南瓜继续往下打。 直到又打了三米左右,手感再次发生变化,变成了生土层。 南瓜抹了把汗,点上颗烟道:“咋回事儿啊川哥?为啥没感觉到有回填土,难不成这墓是挖洞掏进去的?” “那不可能,要真是掏进去的,怎么还能出现夯土?” 说完我想了想,推测是因为草原这边都是那种细密的黑钙土,就算回填也还是单一土质,再加上年头太久,经过不断的沉积,熟土也就又变成接近生土的质地了。 我这判断没有错。 后来我跟一位东北的同行交流过,他说东北地区也是黑土,搞高句丽和金代的贵族墓葬时,经常会碰到这种情况。 那位同行说一旦碰到单一黑土,别说是取土器,就算上大口径的弧形铲,只要土层中没有夹杂着木屑、石灰或残砖碎瓦一类的物质,也很难辨认出来。 如法炮制,我指挥南瓜又打了十个探点,完后将外围有情况的探点链接起来,可以看出这是处甲字形土坑汉墓,墓道不是很长,大概八米,墓室则将近三十平左右。 这非常不错。 因为甲字形汉墓葬的一般都是高级贵族。 墓室虽然不太大,但得分跟谁比,放在汉代初期这已经着实不算小了,就拿马王堆汉墓比较,一号墓辛追夫人的墓室最大,却也才五十平米出头。 辛追夫人何许人也? 那可是长沙国丞相的妇人,级别仅次于诸侯王了。 探明墓穴情况,我们装好东西下了山。 点子不错,但能不能干成,却还是个未知数,我边走边琢磨:如果是把头,他会怎么办呢?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7章 怎么办 回到毡包旁边,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烤羊香气。 真的,非常香,一闻就知道肯定好吃。 不过我朝着周围一通乱看,却发现除了泡在盆子里的羊下水,以及一张还没干透的羊皮之外,竟没见到羊在哪里。 “平川,山上啥样啊?”这时,马哥走过来问。 我点点头小声道:“不赖,甲字形的土坑,三十来平,就算比不上公主,肯定也不会太瘦。” 马哥当即兴奋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嘴里大呼牛逼二字,并满脸感慨的说把头名师出高徒。 他这不是拍马屁,而是由衷的赞叹。 之前他说他在边境附近打了几年野,都还没上次一趟活分的钱多,虽然没告诉我瘦头陀具体给了他多少,但就凭他这话,我推测应该不会比我少。 而眼下半个月都还没过,居然就又碰上一处肥坑,他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随后马哥又问:“那你打算咋干?” 看见没有? 这就是态度变化。 昨天他还问我干不干,而现在这已经不是问题的重点了,是必须得干! 我嘴里一阵发干,心中也没个注意。 关键他刚说完把头名师出高徒,我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也太丢脸了,于是我立即假装口渴,说先给我找口水喝。 下山的过程中,我一直尝试以把头的思维来思考这个难题,但想了一路,我特么啥也没想到。 不干自然不可能。 可要是直接干,这风险太高了。 巴特尔热情好客不假,但那是因为他拿我们当朋友、当客人,如果叫他知道了我们是盗墓贼,惹恼了他,搞不好一言不合就会拿砰砰扫我们…… 抄起水瓶猛灌几口,忽然,我灵机一动。 “对了马哥,你跟过姚师爷,这种情况如果换成姚师爷,他一般会怎么干?” “老姚啊?” 马哥瞥了瞥嘴道:“要是他碰上这种有人的点子,一般都是直接就干,人家同意就甩个几千块钱,不同意就绑了,干完再说!” “卧槽……”我顿时一惊。 “不能吧?姚师爷干活这么粗暴?可他不是正统北派么?要这么干,那特么不比野路子还野路子?” “嗐!有人呗!”马哥不以为意,说你有人你也这么干。 我吞了吞口水问:“那、那你刚说不同意就绑了,干完再说……一般都、都咋说啊?” “没你想那么黑……” 马哥摆摆手道:“一般干完了也是再给钱,多给点,然后吓唬,说你举报也得把你抓起来,这时候碰上比较面的,也就乖乖拿钱当不知道了,要还不同意,那就来点硬的,教训一顿,安排俩人看着,敢去派出所,就继续教训,直到打服为止。” “不是?人家非得走路去举报么?难道不会打电话……” “铰了不就得了!” “有电话线就铰了,有手机直接没收!就给你憋家里,不怕你不服!” “……” 这真把我听懵逼了,但回过神后,我却还是不死心,就又问:“那要还不服咋办?” “呵呵…” 他淡淡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认真,轻声说:“送精神病院。” “精……精神病院?” 马哥点了点头,给我解释了一下操作流程。 一开始听起来确实蛮意外的,根本想不明白,怎么会是精神病院这么个奇葩的地方,但等他解释过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地方就跟号子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号子是没罪了就可以出来,而那地方,想出来得先证明这人是正常的。 证明一个正常的人正常,这事儿本身就特么不正常……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姚师爷这还不是最粗暴的,侯马、运城以及绛县那边,比这还要粗暴。 一阵深思熟虑过后,我决定去找刀疤。 我打算借鉴姚师爷的办法。 当然不是第二种,是第一种,收买。 “疤叔,给。” “完事儿啦?”刀疤接过我的烟。 “嗯。”我点头,完后直接跟他说了我的想法。 但没想到,刀疤却直接摇了摇头道:“甭琢磨,没戏!” 完后他解释说,巴特尔两口子都是很耿直的人,要离得远也就算了,关键就在他们家后山,我就是掏再多的钱,他也不可能同意。 而且他们也不缺钱,毕竟好几千只羊呢。 一听这话,我心直接凉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就是将巴特尔两口子绑了,干完之后扬长而去,反正草原这么大,他也没地方找我去。 但很快,我就掐灭了这种想法。 如果把头在,他宁可不干,肯定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巴特尔夫妇都是好人,我们不能为了求财不择手段,去做伤害他们的事。 更何况盗亦有道,既然我已经是北派弟子,就决不能碰这种野路子都不如的道道,想都不应该想。 关键是太没技术含量。 真要这么干,日后传到同行耳朵里,那我沈把头还怎么做人? 不知不觉,烤羊的香味儿越来越浓,日头也越来越低,我坐在巴特尔家的老式马车上,一根接一根的冒烟,却始终没想到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 要不……直接干 不行!就算我们动作足够轻,能干成,日后让把头知道了,我也铁定会挨打…… “咋的?没招了?” 忽然,刀疤的声音传来,我一回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我身后。 我有些脸红,默默点了点头。 “大小伙子,别特么愁眉苦脸的,我替你办吧!” “昂?”我一愣。 “你办?” “嗯呐!”刀疤点头,并说他不给我办,我还能有啥好法儿是咋的? 烟抽多了,我脑子一时间有点晕,赶忙使劲搓了搓脸问:“那疤叔你打算…打算咋弄?” 刀疤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完后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出了他的办法。 “这能行?” 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 刀疤正要说话,巴特尔的妻子忽然从毡包后走出来,叽里咕噜的说了句蒙语。 “走吧,洗手吃饭了。”说着,他便将那东西塞进了我兜里。 跟着巴特尔妻子来到湖边,我这才明白,自己为啥只闻见味没看见羊。 因为巴特尔用的,竟然是传统的“窖烤法”。 也就是先在地上挖出一个烤窖,用石头将窖壁砌好,并在窖底点燃干燥的牛粪或木柴,等烤窖中温度达到标准,会将火熄灭,并将抹好酱料的整羊固定在铁叉上放入窖中,完后再用泥土将窖口封严,依靠烤窖里的余温,将羊肉一点点闷熟。 这种烤法做出来的烤羊外皮黄金酥脆,内部鲜嫩多汁,而且还有种独特的焦香味,当时我一闻就知道,这绝不是我们在二连吃的烤羊腿能比的。 我强忍着高温,撕下一块先尝了尝,简直是好吃极了。 直到现在想起那味儿,我嘴里都会瞬间噙满口水。 真的各位,只要不是羊肉过敏,真的强烈推荐找机会去尝一尝。 不过现在国内要想体验这种风味,只能去西北。 内蒙地区几乎用的都是烤炉,虽然和这种焖烤手法原理相同,但却达不到那个味道。 于是乎,伴着湖光、山色、篝火、肥羊,一顿丰盛的草原晚宴,就这么开始了…… Ps:各位朋友,求一手催更和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8章 刀疤的计划 晚霞似火,这方天地被衬托的愈发苍茫辽阔。 香喷喷的烤羊摆上桌后,巴特尔夫妇便返回毡包,他们要换上鲜艳的袍子,盛装出席以示尊重。 趁着这个空档,刀疤又取出一样东西交给南瓜,并快速说出了他的计划。 听他说完,我不由得大为惊讶。 难怪,难怪刚刚觉得不靠谱,因为他要我办的事,只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步,现在整体一看,我顿时发现他的操作堪称既简单,又巧妙。 刀疤的计划总共分三步:送礼、喝酒、睡大觉。 礼物是两根钢笔,刀疤说是去年的时候,两个外国客人落在车上的,他留着没用,就拿出来给我们当礼物了。 那时候我们都不懂钢笔,只是觉得银质的外饰很精致,后来才知道,那两根钢笔是1995年万宝龙大文豪系列的限量款,当年单支应该在800到1000美刀左右,这个价格即便放到现在,我感觉也不算便宜了。 不过礼物的贵重与否并不重要,毕竟巴特尔家不缺钱,重要的是心意和寓意。 怎么操作的呢? 当时夫妇二人回到桌上,巴特尔便端着酒杯,深情的说起了蒙语。 说的同时,刀疤在一旁翻译,大致意思是:“远方的客人来到我们的草场,就像雄鹰来到了广阔的天空,请饮下这杯酒,是我们夫妇的心意,祝愿你们身体健康,长寿吉祥。” 说罢他没有弹三下,直接仰起头一饮而尽。 待我们也跟着喝完,南瓜便放下杯子,从兜里掏出那两根钢笔说要送给他们。 起初巴特尔夫妇不肯要,一番推让过后,刀疤接过钢笔忽悠他们说,南瓜学习很好,这两支钢笔是要送给他们的孩子,期望孩子学习进步,将来考上大学。 实际上南瓜学习根本不好,他就没上过学…… 巴特尔夫妇都很淳朴,一听这话瞬间感动的不行,于是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也就顺理成章的来到了第二步,喝酒。 正常来讲,我们都是要喝的。 因为草原上只要比车轮高,就不能算是孩子。 但刀疤又有话了,他说我们三个都是大城市来的,从小到大没见过草原这么干净的夜空,今天晚上要到山坡上去看星星,喝酒的事,就由他和马哥代劳了。 听他这么说,巴特尔夫妇都表示理解,也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完后……完后他们就喝起来了。 那阵仗,特么的相当吓人,一杯一杯再接一杯,几乎就不带停的。 一开始还有马哥助攻,可马哥酒量也就是二斤左右,再加上喝的还是这种急酒,一斤下肚就直接败下阵来,于是桌上就变成了刀疤单方面和巴特尔夫妇的厮杀,好在他是个酒蒙子,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 时间来到八点半,我们三个早吃的满嘴流油。 见桌上三人都已经喝的浑浑噩噩,我便借口上厕所,完后鬼鬼祟祟绕了一圈,钻进了巴特尔他们的毡包。 打开手电环视一圈,我看柜子旁边的位置不错,立刻从兜里摸出来刀疤给我的东西。 是一块黑乎乎的油脂,闻起来有点臭。 这就是计划中的第三步,睡大觉。 这一步光靠喝酒自然是不行的,毕竟蒙古人酒量太好,但刀疤告诉我,只要将这玩意放进包里点着,保证他们两口子,一觉睡到明早八点。 这就是刀疤的完整计划。 真的很简单,但如果不了解草原人的性格,却很难得想出来。 关键是得有量啊! 那天晚上,我感觉刀疤喝了怕是得有四五斤白酒…… 在毡包门口蹲了十分钟,我撩开帘子一看,见那东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便立即返回湖边,此时桌上的三人也都已经不省人事。 “快!抓紧时间!” “郝润你去准备东西,南瓜跟我抬人!” 这次除了日常那些装备之外,还需要将车上的几块苫布带上,作用是堆土。 因为黑土太明显,将近十米深的盗洞,就得有将近十方的墓土,哪怕回填完之后我们用扫把清扫,也会在草地上留下一圈印记,所以必须得用苫布垫着,此外垫苫布还有个作用,就是如果填不完,可以直接用苫布卷起来,拖到不明显的地方散掉。 一切准备就绪,在狗子的一声声狂吠中,三个黑影带着头灯,一点点爬上了山坡。 …… 下午探墓时已经做好标记,到了地方直接开挖。 经过李释缘墓葬的磨合,南瓜我俩现在配合的已经非常好了,除了换筐的空档之外,两把铲子之间几乎不存在间歇,盗洞打的极其迅速。 不过这就苦了郝润。 一般盗洞深入地面两米时,铲子直接扬土就费劲了,需要地面的人来提土,但我俩速度太快,基本郝润上一筐土倒完,刚把空筐续下来,这一筐就已经满了,这样循环往复,盗洞打到七米深度时,她明显就开始跟不上趟了。 “先停下,抽颗烟歇一会。” “没事儿啊川哥,我还不累呢!” “艹!你不累郝润也得歇啊!” 南瓜这小子,真特么一如既往的能干,我直接掏出烟怼进他嘴里:“不然她累脱了劲儿,一筐土没拽住,掉下来鸡蛋黄子都给你砸出来!” 南瓜脖子一缩,朝头顶望了望道:“不能吧,润姐咋能那么不靠谱?” 我心说我特么被砸过我能不知道?当时都给郝润吓哭了…… 不过这属于郝润的黑历史,我就没跟他多解释,说你听我的就对了,完后我便将T恤脱下来,双手一拧,汗水顺着小臂,稀稀拉拉的就落到了坑底。 大口大口嘬着烟,我心想:还是缺人啊。 郝润本就不是干土工活的,让她顶上来实属无奈,但找人这种事儿不像挑大白菜,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慢慢看遇合吧…… 休息十分钟,继续干。 这次我把控着速度,尽量配合郝润的频率。 又挖了将近两米,土色发生变化,质地也硬了许多,明显是到夯土层了。 南瓜铲子一停,使劲嗅了嗅说:“川哥,啥味儿啊?” “呵,你鼻子还挺好使。”我边挖边说是木炭和石灰。 夯土中加入木炭和石灰的情况很常见,能够防潮防腐,而且石灰和土壤混合后,经过夯实,慢慢的会发生化学反应,使土壤颗粒粘结得更加紧密,从而提高夯土层的强度和稳定性。 这都属于贵族的配置,陪葬品保存的也会比较好。 而挖到夯土层,就说明离棺椁不远了,南瓜我俩劲头儿自然更足。 一通猛干过后,只听吭愣一声,我一铲子戳到了什么东西上,很沉闷,隐隐间似乎还传出一丝浅浅的空响。 我顿时一愣,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咋了川哥?咋停了?” 皱了皱眉,我深吸口气道:“没事儿,先挖吧,先把空间扩大点……” www.c3b4.icu。m.c3b4.icu 第159章 姑娘山汉墓(上) 南瓜入行时间短,没发现其中的关键,但我不一样,当初在青州,无论探墓还是打洞,我都曾多次体会过这种手感。 沉闷、厚重,就好像一铲子怼到了山上。 好在刚刚还有那么一丝空响,否则的话,我会认为自己真的挖到了山体。 几分钟后,南瓜将盗洞底部扩大,夯土清理干净,我俩脚下便露出平整的花岗岩石板。 块头非常大。 此时盗洞底部已经超过一米见方,却完全看不见边界在哪。 “诶?”南瓜挠头道:“川哥,这不是墓砖啊……” 我没说话,因为我黑着脸,在一个劲儿的嘬牙花子,如果南瓜不在旁边,我估计我会忍不住,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妈的,大意了! 我不该让南瓜一个人打探点。 他经验不足,没发现这下边不是墓砖,是特么的花岗岩石灌顶! 吭愣—— 铆足劲头儿在石板上戳了一下,我心里又是一凉。 有石灌顶,多半就是石室墓,也就是用石板拼接搭建而成的墓室,全称“竖穴土坑石室墓”,这在汉初,的确也是很典型的葬法。 虽然也有土坑墓搭配石灌顶情况,但无一例外,都塌了,因为两千年的沉积作用下,再结实的夯土坑也支撑不住,眼下石板这么平整,就说明下边不是土坑。 至于砖室墓加石灌顶,先不说汉初墓砖用的少,关键这可是在大草原上。 想这么办,就得去中原地区往回买墓砖,上公千里的距离,那成本可比到肯特山里凿石板高多了。 而要想在不走墓门的前提下开石室墓,难度取决于石板的规模。 通过刚刚那一铲,我基本已经确定,厚度在二十公分往上,至于尺寸,少说也得一米五见方! 换句话说,现在南瓜我俩,就等于是站在了一块大碾盘上! 这种规模的石板别说用大锤了,就是上液压破碎器,怕也得半天才能干开。 当然还有种办法,就是用雷管。 这更甭想,我特么入行大半年,压根就没见过北派炮工长啥吊样…… 见我脸色不对,南瓜便问:“咋的了川哥?” 我使劲搓了搓脸,咬着后槽牙道:“这事儿赖我,他妈的,打歪了。” 实际上这次并不属于打歪了。 因为我是计算着棺椁位置下的铲,我也敢断定,这底下就是棺椁,可由于我不知道还有一层厚厚的石灌顶,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与其解释清楚,还特么不如直接说打歪了。 一方面是南瓜自尊心比较强,现在叫他知道是探墓没做到位,他肯定会自责。 另一方面在于,一旦传了出去,同行们肯定会说,有个叫沈平川的小子探墓不认真,妄想直奔主墓室,结果打到了石灌顶,这岂不是得叫他们笑掉大牙? 开什么玩笑,我也是要脸的人好么? 而且就算我不要脸,把头还要呢,我可不能让人说把头教徒无方…… “啊?打、打歪了?”南瓜一脸震惊,结结巴巴的问我那怎么办。 “别着急,我琢磨琢磨。” 看了看表,刚过十一点半,时间还算宽裕,我便蹲在原地,掏出颗烟点着,一边猛嘬一边思考着可行的对策。 以前听冯抄手说过,如果同行们碰到积石、积沙、天火灌顶这类前后左右都下不去的点子,一般会采用一种叫做“鹞子翻身”的手法来破解。 就是贴着墓室外围打竖井,绕过墓室壁后再打一小段横井,最从墓底进去。 “要不试试鹞子翻身?” “不,不行……” 转念我又想起,我曾经在书上看过,石室墓的墓底也是石板,整座墓就好像一个坚固的龟壳一样,否则一旦缺少底部石板来承重抗压,就和土坑墓加石灌顶没区别了,时间一长还是会塌。 而为了增强墓室的稳固性,有些石室墓的石板之间,还会采用榫卯甚至铜浇铁铸的方式进行连接,堪称坚固的一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颗烟很快被我嘬掉了一多半。 难不成,真要重新打洞,走墓门进去么? 这办法不是不行,但不到万般无奈,我不想那么干。 如果换成把头,他会……不,没有如果,把头就不会出这种二逼扯叶的岔子。 那如果是伶姐…… “嗯?” 想到周伶的同时,我忽然一愣。 我注意到,南瓜脚下的一滩汗水,此时正歪歪扭扭的,朝着一侧缓缓流去。 唰的一下! 我顿时灵机一动,一个想法便从脑瓜里蹦了出来。 琢磨了几秒,我当即一咬牙,徒手攥灭了烟头! “南瓜,你上去,到车里把千斤顶拿来,完后再到山下,搬一块舔石上来,舔石不用太大,够结实就行!” 南瓜一愣:“干哈啊川哥?” “别问了,照我说的办,抓紧时间!” 看我表情严肃,南瓜认真点头,转身飞速爬上了盗洞。 没错,我的办法就是用千斤顶。 刚刚想到周伶的一刹那,我便想起当初在青州大墓第二层,碰到了棺材堵门后,她就是用千斤顶在水下顶开了石门,当时我还跟外头烧纸叫门来着。 不过这次的突破口不在墓门,而是墓道和墓室左侧的连接处。 这个办法赌性很强。 而眼下最稳妥的方式,莫过于从新打洞,走墓门进去,以我和南瓜的速度,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但我不想那么干,我就想赌一把! 赌他墓道壁的石板不像灌顶这么厚,赌他石板中间,没有采用铜浇铁铸的办法进行连接。 毕竟从新打洞,就意味着我被一个龟壳子给卡住了,我以后可是要做把头的人,坚决不能接受这种事! 打定主意,我立即辨明方向,抄起铲子挖起了横井。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是左侧,而不是右侧呢? 聪明的小伙伴们不妨先猜一猜,稍后告诉各位。 …… 我们打洞的位置正对主墓室中央,距离我选定的突破点,直线距离只有大概三米。 不过横井不比竖井。 除了挖掘过程中要用到鱼鳞铲法,推进方式也有讲究,需要挖出一个向内凹陷的斜面,一层层往进削,我给起了个名字,叫做“穹顶式推进法”。 好在当初青州大墓太过复杂,竖井、横井、斜井都有涉及,我也都上手实操过,再加上前段时间跟马哥也有一些交流,我的土工活已经相当成熟,只是速度上还差一些。 不过还是那句话,男人太快,不是什么好事儿…… 半个多小时后,随着一筐土被清走,墓道顶部的石板,便出现在了横井最深处,相比于墓室,墓道要低了大概三十公分左右。 我立即挥动铲子将空间扩大一些,同时道:“南瓜,给我瓶水!” 接过水瓶后我蹲到近前,连吹带呼啦的擦干净石板,完后便将水瓶横放到上面。 很快,瓶子里水面趋于平静,看着微微倾斜的液面,我脸上一喜,当即确定,自己已经赌赢一半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0章 姑娘山汉墓(下) 时间来到十二点半。 墓道和墓室连接处的左上方,被我开辟出一个一米见方的空间,随即我扶着头灯,朝墓道外壁和顶部的缝隙看去。 果然,墓道顶部的石板只有不到十五公分厚,而且和外壁石板之间已经不是严丝合缝,二者夹角明显要大于九十度。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铁锈铜渣! 这就说明,这座石室墓的石板,最多是用榫卯工艺拼接的。 “牛逼!”我顿时兴奋的一跺脚。 此时南瓜蹲在坑底刚安置好千斤顶,灰头土脸的抬起头就问:“啥牛逼啊?” 我拍着胸脯,老气横秋的说:“当然是你川哥我牛逼!” “我擦……”南瓜一脸膈应道:“大哥你装叉也挑挑时候行么?搞不搞啊?” “搞!” 我一点头,振声说道:“我压千斤顶,你拿撬棍担在灌顶上借力,一会听我口令,我说撬你就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好嘞!” 实际上,不足十五公分的厚度,已经可以直接上大锤了,连续凿个十分钟估计就能干开。 不过这么做却存在一点隐患,就是容易把周围的夯土震塌方,胆大的野路子往往会这么干,我胆子比较小,还是选择谨慎一些的办法,反正时间上大差不差。 而之所以要让南瓜用撬棍,并非指望他能把墓道顶部掀开。 这里的石板虽然没有灌顶那么厚实,但块头却着实不小,保守估计,也得有个七八百斤重。 撬棍真正的作用,是为了在我操作千斤顶时尽量泄力,防止两块石板之间越挤越瓷实。 如果我估计的不差,石板拼接处的榫卯卡槽就算没有完全偏移,也应该接近极限了。 我能有这种想法,灵感来源于南瓜那滩汗。 刚刚汗水在石板上流成了一条线,这就代表石板是倾斜的,因此我在打到墓道顶的位置后,又用水瓶验证了一次,发现墓道倾斜的更严重。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择在左侧突破,因为我推测,墓室连同墓道在内,整体都已经往右倾斜变形了,换句话说,这时候如果把墓道切开,从正面看就已经不再是方正的矩形,而是一个右向倾斜的菱形。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当时我猜测,应该是地转偏向力的影响。 地转偏向力都学过吧?南左北右赤道无,这是初中的地理知识。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没有科学证实过,但随着后来我在很多砖砌或石砌的墓室中,都发现了右向倾斜变形的情况后,我认为,我这猜测应该是对的。 地转偏向力虽然微小,但在成百上千年持续不断的作用下,就如同水滴石穿,一样可以产生明显的影响。 要验证这个猜想其实不难,就是让我带上探针,去南半球搞个点子看看。 只不过不知道,南半球那边,有没有两千年以前的古墓…… …… “嘎吱…嘎吱…嘎吱…” 幽静的盗洞中,千斤顶在我的猛压下响个不停。 而我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石板连接处,打算随时号令南瓜开撬。 但没想到,没等他上撬棍,一条漆黑的缝隙,便缓缓出现在了我俩的视线里! “卧槽!” “卧槽川哥!牛逼!有缝了!” 我闷住气没说话,双臂奋力操作,一时间甚至压出了重影。 直至两分钟后,漆黑的缝隙扩大到将近五公分,顶托位置便逐渐传出挠人的摩擦声,我心知这是快顶不动了,便直接招呼南瓜上大锤。 此时石板已经脱离咬合,用大锤砸也不会产生太强的震动。 砰!砰!砰!砰! 等到南瓜不要命似的砸到第四锤,就见石板猛地一歪,直朝墓道内部倒去,哐啷一声撞击到另一侧的墓室墙壁上! “开了!” 南瓜一脸激动,抬腿就要往里迈。 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说:“别着急,通通风等会再进。” “哦对对对,得先通风,忘了这茬了……”南瓜赶忙把腿缩了回来。 通风的过程中,我扶着头灯朝里头望去,就见墓道高度将近两米,宽度大概在一米五左右。 墓道与墓室中间,是一组双扇石质墓门,表面打磨的很光滑,并用阴刻线条绘制了简单的几何图案。 这就不算太正常,因为汉初贵族石室墓的墓道宽度,一般都在两米以上,否则硕大的木椁是运不进去的,估计是草原地区条件有限,只能搞的窄一点了。 而由于墓室整体发生了变形,两扇墓门也难免受到影响,已经错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仿佛是在欢迎着我俩的到来一样。 十多分钟后,南瓜我俩带齐背包撬棍和大锤,先后钻进墓道。 接下来还是砸。 因为墓门错位了,虽然没有封门机关,却依然推不动,于是乎便又是一番暴力破拆。 直至凌晨一点,两束头灯光终于照进了主墓室。 “卧槽!” 视线清晰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是一僵,青铜器! 而且很多! 有铜鼎、铜簋、铜壶、铜卮、铜钫、铜爵……居然不下二三十件,在墓室正前方堆成了一堆! 其中最显眼的是六只铜鼎和三只铜簋,大小不一,最大的和小电饭煲差不多,最小的比那种老式搪瓷茶缸小一点,品相都很不错,一眼望过去还没见有损坏的。 不过显眼只是因为它们个头大,并不一定是最贵的。 就拿边上的两件青铜卮来说,这玩意是一种酒器,原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在汉代,酒卮多是玉器或漆器,青铜质地的酒卮出土量非常少,少到短时间内我都拿不准它们的价格,因为就没有能参考的先例。 “牛逼啊川哥!咱又发了!”南瓜眼睛瞪得老大,搂住我激动地一个劲的蹦跶。 我也高兴,但更多的是意外。 这特么又不是西安,怎么会出现这么肥的汉墓?关键就算在西安也不太对啊,因为汉初推行节俭政策,尤其铜这东西,当时可是重要资源。 之前就说过,因为铜资源匮乏,西汉初期放开了民间铸币,并因此形成了一波盗墓小高潮。 所以除非是诸侯王或丞相一级别的大坑,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青铜器。 然而这个级别的大坑,又怎么会出现在匈奴的地界? 怀着满脑袋疑问,我不自觉望向中间高大的石椁,心说这个东家,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1章 翻石椁 “川哥你还瞅啥呢?赶紧过来装啊?” “哦!好,来了。” 蹲到近前,就见那个最大号的三足圆鼎,已经被南瓜塞进了蛇皮袋,此时他手里正抓着个偏小号要继续往里塞。 “等会别急。” “昂?咋了?” 我松开他的手道:“青铜器虽然结实,但该包还是要包一下。” 掏出泡沫纸,我进一步解释说秦汉的铜器不如春秋战国的厚实,器壁厚度一般在0.3-0.6公分之间,尤其腿足、把手这些地方,一不小心碰坏了,价格要掉一大半。 南瓜点头说好,立即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很快,一大堆青铜器被我们装了个干净,除了六只铜鼎、三只铜簋和两个铜卮之外,还有四个铜壶、两只铜钫以及十几个爵杯角杯,铜爵和铜角很像,区别是一个有双柱一个没有,当时也没细看,不知道各自有几个,反正价格都差不多。 趁着南瓜往上运东西的空档,我在墓室中转了一圈,除了些不值钱的陶罐之外,再没见到其他的东西,干净的就跟我们搞了个剩锅一样。 环顾着四周想了想,我大概明白了。 我觉的干净,是因为这墓里头没有明器,也就是魂瓶、陶仓、陶井、陶灶这一类东西。 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但古人视死如生,除非是贫民薄葬墓,否则是一定会安放的,不过这个墓里没有并不稀奇,因为它处在大草原上,搞不到这些东西。 十分钟后,所有麻袋都被运了上去,南瓜手拿撬棍来到我身边,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 我掏出手台道:“郝润,我俩要开棺了,估计得搞一会,你找几处不显眼的地方,先铲些草皮过来。” 铲草皮自然是为了掩盖盗洞。 等彻底回填完毕之后,把草皮往黑土上一铺,只要不是来到十米以内,绝对看不出端倪,再往后时间一长,经历些雨雪天气之后,除非墓室塌陷,否则没人会知道我们来过。 手台上红灯一亮,郝润道:“好,我这就去。” 话音消散,我对着棺椁一抱拳,客气的说:“东家莫怪,求点小财。” 说完我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朝着石椁就是一指:“干!” 棺床上是一座典型的汉代箱型石椁,长宽大概三米乘一米五,高度则在一米三左右,和墓门一样,打磨的非常光滑,刻纹也比较精细,是汉代常见的孔子见老子纹,而在前端位置,还刻有“百殃远去”四个篆书。 “嗯?” 抚摸着刻文,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不由得一顿。 “咋了川哥?”南瓜立即问。 思索片刻,我说没什么,开始撬吧。 石椁开启的难度不大,因为椁盖是拼装的,这也是大多数石椁的特点,毕竟搞太大了,纯靠人力就运不进来了。 刨锤加撬棍,一通操作过后,五块长条盖板纷纷落下棺床。 扶着头灯朝里头望去,除了一具木棺之外,最显眼的是大大小小的漆器,例如漆盒、漆盘、耳杯之类的。 南瓜第一次见这类东西,立即问我值不值钱。 我上手仔细翻看一遍,不是漆膜干裂起翘,就是胎体开缝变形,便说没好的不值钱,全加起来估计能卖个一千就不赖了。 南瓜想了想,又问:“那要是好的值钱不?” “肯定的啊。” “真要有保存完好的漆器留存下来,嗯……” 话一顿,我仔细看了看,指向侧面的一件漆笥说:“比如这件,色正、漆厚,器型够大,绘纹肯定也不会差,随便叫个三四十万,有的是人抢着要。” “三四十万?”南瓜一脸吃惊,“这、这玩意这么值钱啊?” “当然了,物以稀为贵,我这说的还是咱们一手的出货价,真要上大拍,不说加个零,翻个七八翻没问题。” 南瓜咽了口唾沫,立即扶着头灯一通乱看,似是想从其中找到一件保存完好的。 “甭费劲了,漆器本来就不好保存,更何况这还是在大草原上,气候太干,而且温度变化大,想保存下来根本没有一点可能,赶紧翻,没值钱东西就把棺材凿开。” 听我这么说,他转了转眼珠,便沿着石椁扒拉起来。 除了漆器,椁室中最多的东西就是简牍,基本也都碳化了,我翻了一溜够,只找到一个青玉的印泥盒以及两把铜制刻刀。 汉代书写竹简基本不用刻刀了,这东西主要作用是涂改,毕竟那时候没有橡皮,写错了要么涂掉,要么就是用刀刮去。 唔……不对,有橡皮也没用,墨迹是擦不掉的。 随手将东西装进口袋,我感觉椁室里不会再出什么好东西,便站在原地打量木棺,盘算着是撬开还是拿斧子劈开。 不料就这时,南瓜嚎唠就是一嗓子:“川哥你快来,这有个人!” 我没防备,当场被吓得一激灵,抬头一看,只见南瓜站在石椁尾端,正猫腰双手掏着什么。 “有人!?” 我皱了皱眉,心说这还没开棺呢,怎么可能有人? 三两步来到近前,我低头朝石椁中望去,顿时就是一愣…… 头灯光的辉映中,一抹白皙温润的色泽映入眼帘。 一般墓里说“有人”,指的肯定是死人,但没想到,南瓜嘴里的“人”,居然是一个玉人。 通高大概二十多公分,线条粗糙,五官模糊,衣纹也十分简洁,不过玉质很不错,拿到手里冰冰凉凉,摸起来非常细腻。 汉代玉俑,这倒是十分少见。 “川哥你看,这有字!”南瓜忽然指了指玉俑后头。 我翻过来一看,就见玉俑背后阴刻着四个篆书:代者大吉。 “代者……” 字没读完,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这东西是什么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2章 身份的重要性 打从远古时代开始,对于生死问题,古人就充满了困惑和敬畏。 直到商末周初时期,他们开始认为,人死后并没有完全消失,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存在,这便是古人视死如生观念的来源。 从这之后,丧葬文化开始高速发展,并逐渐形成了各类稀奇古怪的丧葬习俗。 而由于对未知世界充满恐惧,担心到了那边会遇到某些审判和惩罚,便出现了一种被称为“代罪”的葬俗,也就是通过某种东西或方式,代替死者受罪。 所以这个玉俑的名字,叫做“代罪俑”。 我感觉吧,现代丧事过程中烧的那个童男童女,应该就是从这来的。 不过代罪俑多为木质、铅质或锡质。 其中铅质的最多,以至于这种丧葬习俗常被称之为“铅人代罪”,至于原因,一说是铅的熔点低,好制作;另一说是铅在五行之中属水,具有“镇阴”的作用。 而除了代罪俑之外,镇墓文、镇墓兽也是从“代罪”的葬俗中衍生出来的。 这两种东西在今天也有对应,就是表文和牛马纸扎。 当然我只知道东北和北方一些地区的丧事中有这些东西,南方和其他地区有没有,我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捧着玉俑左看右看,我心说还搞这东西,看来东家也是个迷信套子。 “川哥,这个玉人应该很值钱吧?” “嗯,”我点头,“玉质的代罪俑非常少,值钱是肯定的,不过这个东西比较晦气,墓葬属性也比较强,我估计普通玩玉的买家够呛收,得对桩才能卖高价。” “那、那要是对桩,大概能卖多少钱?” 这话问到了我的知识盲区,于是我立即就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今晚怎么总是钱钱钱的问个没完?” 南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说好奇。 “好奇个毛,赶紧准备开棺!” 收起玉俑,我径直跳进石椁,拿着撬棍怼了怼木棺,发现还蛮硬的,估计斧头砍不太动,便叫南瓜去另一头。 “准备好没?” “嗯!” “一~二~三!!” …… 两分钟后,南瓜抹了把汗道:“川哥,这还没李释缘的棺材大,咋这么紧啊? 我扶着撬棍直喘,怪不得南瓜说我虚,跟他一比,我特么确实有点虚。 这是个问题,看来我需要加强锻炼。 待到这口气喘匀一些,我左右看了看便道:“年头……年头太久了,你来我这边,咱们、咱们先紧着一头撬……” 这一次效果明显不少,随着我俩开始发力,棺材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听着十分刺耳。 终于! 在我和南瓜的不懈努力之下,棺盖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顶住喽!” 南瓜涨红着脸嗯了一声,我迅速将撬棍平插进去,担住了棺沿。 随后我俩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石椁里,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而我俩虽然不撬了,棺盖却还在吱嘎吱嘎的响,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这是正常现象。 简单说就是密封性被破坏后,在木材本身的张力作用下,棺盖与棺沿之间会一点点的自动崩开。 然而我知道,南瓜却不知道。 我能感觉到,听见动静的一刹那,他浑身猛地一颤,死命地朝我缩了过来! “川、川哥!!” “艹!你叫唤个毛!” 我拿肩膀怼了他一下,骂道:“你咋这么怂,至于的么?” 说着我侧头一看,就见这小子脸都吓白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胆子这玩意,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当初我第一次见吊棺的时候,也是怂的不行,一个劲儿往周伶身边凑。 随着我给他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原理,我俩也歇的差不多了,便站起来继续开干。 接下来要轻松多了,也就一分钟不到,厚重的棺盖轰然滑落,哐啷一声落在了椁室里。 朝棺材内部望去,第一眼瞧见的,是墓主人头部以及周围散落着的一堆玉片。 我顿时一喜,是玉覆面! 这东西可以看做是金缕玉衣的雏形,一般由额、颐、腮、颊、颌、耳等部位的玉片组成,形状与人脸相似。 我拿起一片仔细看了看。 就见上头还刻画了云纹图案,雕工不错,是实打实的高货,而且它没有金缕玉衣那么危险,成套出的话,保守估计也能卖个六七十。 嘱咐南瓜将玉片收好,我赶忙继续开始翻找,因为我很好奇墓主人究竟是谁,迫切想找到他的随身印。 不多时,一个两厘米见方、一点五厘米厚的小小印纽,便被我拿在手中。 居然是金的,我眼睛不自觉瞪大了一些。 这等级,着实不低了! 不过由于印纹直接看是反的,再加上还是篆书,我看了十几秒才认出上边的两个字——陈稷。 一通琢磨过后…… 靠! 没听说过!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汉初有哪个贵族叫这名字! 秦朝倒是有一个。 但我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秦朝陈稷,因为印纽上的篆书是“缪篆”。 据史书记载,这是一种从小篆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专用于印章的字体,是在汉初时期才出现的。 就算史书有误,缪篆出现的时期早于汉初,它也绝不可能出现在秦朝陈稷的随身印上边,说这人估计没几个人认识,但要说他办的事儿大家指定都听过,就是他曾经奉旨推行“书同文”,是这件事的项目负责人! 说白了,他干的就是件“必须用小篆”的活,他要还敢使别的字体,那他指定是想被做成兵马俑。 这不能够啊? 如果此时躺在棺材里的这个陈稷不是贵族,那他哪来那么一大堆青铜器? 难不成是偷来的?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我只能继续找,看能不能再翻到遣册或告地书一类,有可能提供墓主人详细身份的物件。 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非得知道这人的身份,他是谁很重要么? 就这么说吧,只要我能在史书中翻出这俩字,都甭说什么王侯将相,哪怕他就是个县官儿,那这个小金疙瘩,就能比这一整座墓里的东西加起来还值钱!(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青铜器上没有记载大事件的铭文。) 举个例子,1982年嘉陵江北岸曾发现一枚龟钮金印,印面刻纹为“偏将军印章”五个字,大家猜猜这东西后来被估值多少钱? 两个小目标! 但如果史书中没有提及,那撑死了也就是卖个几万块钱,而这,就是史料价值的含金量。 关键是这人还有一堆铜鼎啊! 怎么可能只是个县官? 然而事与愿违,我翻了半天,玉璧、玉璜、玉琀八刀蝉、金银首饰……包括小金饼也搞出来几枚,都算得上大开门的高货,但却没有任何一件,能提供哪怕一丝有关墓主人的身份信息。 好在信息虽然没得到,有件小玩意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一枚工字珮。 和田玉材质,尺寸和金印相当,最厚处将近一公分,器型非常规整。 而且还是满红沁,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盘玩,必然会更加晶莹亮润、鲜明通透。 这是个好东西。 不是说它多值钱,而是这玩意辟邪。 属汉代辟邪三件套之一。 放手里搓了搓,我越看越觉得气韵非凡,不自觉便傻笑出来。 嘿嘿,我正犯愁该弄个什么礼物给郝润,这礼物,它不就来了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3章 铜壶上的铭文 汉代辟邪三件套是老说法了,现在都流行四件套,即工字珮、司南珮、刚严卯以及玉翁仲。 其中工字珮最早,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 到了西汉初期,西王母崇拜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当时的人们认为,工字珮的器型和西王母头上的“胜”形玉饰相似,于是工字珮就逐渐被赋予了辟邪压胜的意义。 这个不能说是封建迷信,而是属于一种古老的信仰传承。 像我们这种,动不动就要跟死人打交道的选手,身上带点趋吉避凶的物件没坏处,比如我,不仅有青州大墓中捡来的铜簪,还有把头给我的青铜兽面错金带扣。 这类物件郝润还没有,所以这件工字珮送给她正合适。 不过毕竟是陪葬品,直接佩戴是不行的,需要处理一下才行。 很快,棺椁中的值钱物件被我们搜刮干净,趁着南瓜往上运东西,我又在棺材底部和棺床侧目叮叮当当锤了一通,确认没有腰坑后,我便也跟着爬出了盗洞。 “抓紧时间回填!” 招呼一声,我率先操起铲子猛干起来,同时叫郝润先将陪葬品运到车上。 凌晨三点十分。 墓土还剩下半方多点,被南瓜他俩用编筐提着,散到了山腹两侧,我则仔细将郝润铲来的草皮铺好,完后又将帐篷搭在上面。 做戏需要做全套,说了看星星,自然就得有个看星星的样子。 等这些全部搞定,还有最后一项收尾工作,就是洗澡,毕竟南瓜我俩身上全都是土,被汗水浸湿之后,就跟两个泥人一样。 本打算去湖里洗的,但没想到,草原早晨温度太低了。 之前干活不觉得,现在一闲下来,这才发现简直冷的一批。 所以都不用试,湖水肯定更冷,估计直接钻进去洗就是不被冻僵,指定也得冻感冒。 “我靠,咋办啊川哥?”南瓜问我,他冻得直打哆嗦。 我使劲搓了搓脸,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不过就这时,郝润从放杂物的毡包里,拎出来两个铁皮盆子,就之前巴特尔夫妇泡羊下水那种,但是要大不少,跟洗衣盆差不多,我估计是泡牛下水的。 “平川,要不你们用这个,进包里洗吧?” “好主意啊润姐,我去打水!” 一通洗涮过后,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我们三个披着大衣,从新回到了山腹位置。 看了看时间才四点,我说还早,要不进帐篷眯会吧。 南瓜一听,当即点头说好,撅着屁股就钻了进去。 “郝润你不歇会么?”见郝润站在原地没动,我问。 “不用,平川,我还不怎么困,你跟南瓜睡吧。”她揉着手腕,浅浅摇了摇头。 当时郝润是面向南方,而我站在她右手边,刚好对着她的侧脸,恰巧一缕晨风拂过,撩动了她的刘海,再加上一望无垠的草原,红蓝渲染的天际,那一幕简直好看极了。 于是我灵机一动,指指山顶就说:“要不……咱俩看日出去吧?” “看日出?”郝润略显惊讶。 “嗯。”我一点头,完后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径直拉住她的手朝山顶走去。 郝润的手很软,她不说话,就那么任由我一直拉着。 而那天的日出,也很美…… …… 由于刀疤跟马哥都喝断片了,再加上我们三个也需要休息,因此就又在巴特尔家停留了一日。 第二天一大早。 喝了两大碗鲜美的羊汤后,我们便装好行囊准备出发。 出发之前我借口上厕所,完后趁他们不注意溜进毡包,往他们床板下塞了三千块人民币。 巴特尔两口子都是很实在的人,刨了他家后山不给分钱就算了,烤羊总不能白吃。 而后在夫妇二人的目送中,我们便驱车缓缓离开了姑娘山。 开出大概三十公里,两辆车子停在一片洼地,马哥急急忙忙钻下了车。 “快快,听说有一堆墩子,掏出来让我看看!” 这个点子马哥全程断片,在巴特尔家又不方便,所以一直都还没看过陪葬品。 当然我也得再看看。 毕竟掏的时候比较匆忙,还没顾上仔细清点。 将陪葬品一样样摆到草地上后,马哥拎起那个最大号的圆鼎,撕开泡沫纸一看,当即爆起了粗口。 “卧槽!牛逼!” “这品相,真特么赫亮!” 的确,这批青铜器没有水泡,没有土埋,安安静静的在墓室中放置了两千多年,表面已经完全氧化包浆,形成了黑漆古加绿漆古,也就是那种黑绿色的斑块,而并非痂状或粉状的锈壳,肉眼一看,表面仍然是光滑透亮的金属光泽。 这主要是因为墓室足够干燥,且昼夜温差大,器物表面形成了硫化铜、氯化铜或硫化亚铜。 之前李释缘墓中的几件青铜器也是这个锈色,区别在于那几件出自春秋坑,年头更长,表面还形成了蓝绿锈。 “川哥,我记得你说过好些青铜器出土后需要杀青,这些用不?” 所谓杀青就是去锈皮,因为有些青铜器锈面又大又厚,容易掩盖胎体上的铭文。 “当然不用。”我摇头说一般水银锈和青干锈才需要杀青,这种黑漆古杀青就毁了。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于是我立即又说:“大家都上手找找,疤叔你也来,帮忙看这些青铜器上有没有铭文,都仔细点,有铭文的比没铭文的贵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过了大概三分钟,郝润忽然道:“平川你来看,这件上有!” 我赶忙凑过去,就见她拿的是一只铜壶,而在铜壶底部,刻有九字篆书铭文,内容是:云中郡工官造,容十升。 “云中郡……陈……” 琢磨了几秒,虽然还是没想到这个陈稷是谁,但汉初时期,跟云中郡有关的陈姓人物,我倒是想起来一位——陈豨。 这人是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开国勋贵,曾任职代国丞相,总览赵国代国两地边防军务,基本上当时汉朝北方边境的部队,全部归他统领,而云中郡,正好就在代国的管辖之内。 但由于陈豨喜欢招揽门客,就有人跟刘邦告发,说他有不臣之心,于是刘邦便派人前去调查,这把陈豨吓到了,干脆直接造反,并自立为代王,只可惜最后造反失败,逃跑过程中被樊哙的部下砍死了。 这事儿《资治通鉴》中记载的比较详细,而且《资治通鉴》中还提到一个细节,就是陈豨在造反过程中,曾经派遣使者和匈奴求救。 也就是说,他跟匈奴勾结过…… 一想到这点,我脑子中顿时出现了一个猜测,就是这个陈稷,有没有可能是陈豨的后代呢? 陈豨兵败被杀后,关于其家眷的结局,史料中并没有提及。 当然谋反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他的家眷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是要被处死的。 但试想一下,如果我是陈豨,造反成不成功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我儿子在身边,我指定要妥善安排一番,然后才能专心造反。 那么这时候,匈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抚摸着铜壶底部的铭文,我感觉,我这个猜测,还蛮合理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4章 开始找庙 有线索就是好事。 虽然并不能直接给墓主人的身份下定论,但最起码大方向有了。 关键我们不是考古,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掰扯的那么清楚,所以别看只是一个猜测,可只要它够合理,经得起推敲,就能让这枚金印翻上十几甚至几十倍的价格。 等到出给了下家,他们更是会将这个猜测一点点完善,最后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这在行里,被称之为“落地”。 清点完毕之后,我们对陪葬品从新做了包裹。 尤其是这批青铜器,毕竟短时间内我们还不打算返程,如果不妥善处理一下,一旦返了锈,品相会大大折扣。 行里人保存青铜器的办法一般有两种,一是干包法,一是蜡封法。 干包就是用纯棉白布或无酸宣纸包裹,外层在包上铝箔纸,并在中间塞上樟木块和石灰包防潮防虫,像那种痂粉状锈面的青铜器,一般都会使用干包法。 而类似我们这种,品相完好的黑漆古绿漆古锈面,则多会选择蜡封,即将纯天然的蜂蜡煮化,用刷子一点点刷到器物表面,等蜡液凝固,就能形成隔绝层,放置氧化腐蚀,等需要出货时用热水一泡,再用毛刷一蹭,蜡层自然就会脱落。 我们也是这么干的,因为离开姑娘山时,巴特尔送了我们不少特产,其中刚好就有一包蜂蜡。 “马哥,来一下。” 将马哥叫到车后,我散了根烟给他,完后掏出那件工字珮道:“马哥,这东西我自己留着了,跟你打声招呼。” “嗐,你看你,这屁大的事儿还至于跟我说?” “那不行,蚊子再小也是肉,干啥都得守规矩不是?” 当时说是蚊子肉没毛病,因为千禧年前后工字珮的行价确实不高,我这件玉质、工艺、器型都属上乘,但也就是卖个两三千块钱左右,现在就不同了,少来少去的,也得两三万起步。 马哥笑了笑头说也对,接着他便撞了撞我的肩膀,小声问:“送郝润啊?” 被他说破,我多少有点尴尬,只能低头抿嘴偷笑。 “嘿嘿,你小子眼光不赖……” 话一顿,他朝正在专心刷蜡的郝润看了一眼说:“现在像郝润这么安稳,还能吃苦的姑娘可不好找了,不过哥得提醒你一句,咱老爷们得有责任心,不能光顾自己痛快,事后叫人小姑娘受罪。” “昂?” 我一愣:“受罪?受什么罪?” “艹,生瓜蛋子!等着!”马哥说着便拿过背包一通翻找,完后鬼鬼祟祟的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兜里。 我狐疑的掏出来一看,瞬间脸色通红。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们终于来到三片预定区域里最东侧的一处。 看着空旷且略显荒凉的环境,南瓜一边挠头一边嘟囔说这地方能有庙么? 其实不光是他,我也不太看好这里。 这地方没有大型支流,只有一些零星的水泡子,以至于草场质量略差,往远看去,还能见到部分裸露的沙土,更关键的,是这地方山也不怎么高。 我研究过隋唐时期寺庙的选址风格,在兼顾风水的同时,一般还会考虑两个条件。 一是靠近聚落,且交通便利。 这样才方便信众前来朝拜,例如长安、洛阳等大城市周边的佛寺,一般都会选择建设在交通要道附近。 另一个条件,是需要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因为山峦跟河流能为佛寺提供自然屏障,塑造宁静、祥和的氛围,秀丽的风景则有助于信众保持平和、积极的心境,从而使他们在礼佛时,能够更加专注。 李释缘虽然是回纥人,但他照猫画虎,肯定也得参照这个模式来。 但很显然,这两个条件,这块区域都不具备。 不过这毕竟是把头选定的地方,我相信肯定有他的道理,绝对不能看看就算了。 找庙没有探墓那么复杂。 除却庙是建在地面这个因素以外,更在于庙宇属于大型建筑,无论选在山间还是平地,修建之前都必须先打造规模庞大的地基,因此只需要探明这地方唐代的地层深度,然后打大型网格就可以了。 五十米见方一格,只要当年在这地方修过地基,那就绝对不会错过。 爬上一处高坡,我用望远镜四处观察了下,感觉这地方没有推罗盘的必要,便指出几处地势最好的地方,分组过去勘探。 傍晚六点,我掏出手台问了问,都没什么发现,就直接招呼大家收工。 郝润早半个小时被我打发回来煮饭,所以等我们回到扎营位置,没等几分钟就喝上热气腾腾的奶茶了。 围着火堆吃着东西,我盘算片刻,始终感觉这么找不是办法,便看向刀疤说:“疤叔,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居民点之类的地方啊?” 看了我一眼,刀疤直接问:“咋的?想打听?” “嘿,疤叔您说对了,不然这么干也太费劲了。” 刀疤摇了摇头道:“居民点没有,但的确有个有人的地方,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去。” “有人的地方?”我们都被这话吸引,纷纷朝他望去。 “嗯。”他点头,一口干掉碗里的奶茶,完后说在这地方往西南大概一百多公里的位置,有个地方叫“阿日斯努尔”,翻译成汉语就是“皮草湖”或者“皮草泡子”的意思。 这地方最开始是“老大哥”设立的一个补给中转站,有士兵驻守,后来老大哥撤走后,这地方依托着原先的哨所,慢慢变成了交易皮草的地方,也就有了皮草湖这么个名字。 口述位置理解起来比较模糊,于是我便取出地图让刀疤指给我看。 他接过地图辨认了一下,抬手就指向了一处空白区域。 我想了想就问:“疤叔,交易皮草的地方咋了?为啥不建议我们去?” “呵呵……”刀疤咧嘴一笑:“那嘎的皮子,都见不得光,懂了不?” 说实话,不是很懂。 但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好意多问,就点点头不懂装懂了,后来我才明白,皮草湖卖的,可不仅仅是见不得光的皮子。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地方,就是“三不管”。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5章 新的线索 刀疤是很有经验的向导,既然他不建议我们去,就说明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听不听得懂不要紧,听劝就对了,一般情况下我还是比较听劝的。 吃过晚饭,我安排了一下守夜顺序,我第一,刀疤第二,后半夜南瓜和马哥,郝润是女孩子,不让她守夜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这自然是动了点小聪明的。 打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天,和刀疤之间基本算是混熟了,总的来说,我感觉他其实没有特木尔说的那么个色,也挺好相处的,所以我打算等夜深人静,他接替我的时候,跟他套套话。 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大概十点多,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就见刀疤钻出帐篷,走出大概十几米,背过身哗啦啦放了好长一泡。 待他提着裤带走到火堆旁,我便递了根烟说:“这么早啊疤叔,还不到点呢。” 刀疤点头嗯了一声,接过烟后顺势拿起根烧了半截的树枝,将烟点着了。 长长嘬了一口后,他道:“你歇着且吧……” 听听这口音,太正宗了,我越发感觉,他就是小安哥的跑路爹。 “没事儿疤叔,还不困呢。” 刀疤还是点头嗯,完后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这搞得我有点犯难,感觉直接问的话,似乎有点太明显了。 琢磨片刻,我灵机一动,裹了裹大衣压低声音就说:“对了疤叔,我记着咱来之前,你说这草原上有阴兵,当时没顾上多问,咋回事儿啊?你亲眼见过么?” “打听这干哈?” “嗐,这不是睡不着么,疤叔你要没事儿就给我说说呗?” 沉默了一会,刀疤拢了拢火堆,讲起了他在草原上的一次离奇经历。 那是在九五年,有群老外要进草原探矿,从六月底开始,到八月底结束,当时他刚做向导不久,一开始觉得时间长不太想干,奈何对方一直加钱,他没抻住,最后就同意了。 临近八月中旬时,由于天气不好,时不时总下雨,老外们一直待在营地没开工。 有天晚上,雨很大,电闪雷鸣的一连下了几个钟头,接近半夜才停,而就在雨停后几分钟,宁静漆黑的夜幕中,却忽然嘈杂起来。 刀疤印象很深,他说当时他和那十几个老外,基本上同一时间钻出了帐篷,感觉也就七八十米开外,叫嚷、呼喊、哭号,夹杂着刀兵的碰撞和马匹的嘶鸣,听起来就好像在打仗一样! 刀疤的讲述过程远不像我说的这么顺畅。 他是那种我奶奶讲故事的口吻,断断续续的,其间还夹杂了不少口头语,不过听起来却有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就仿佛我也听到了那种诡异骇人的声音一样。 “那然后呢?”我问。 “然后……”刀疤凝视着火堆,眼睛涌起了一抹恐惧。 “当时我们都带着家伙,也不咋怕,就寻思拿手电过去瞅瞅,一开始确实照见了,就营地外头,有人、马、烧着的毡包,还有人骑着马来回砍来回杀,但是……” 话一顿,他咽了口唾沫:“但是也不知道咋的,手电呼啦一下全灭了,恍惚地…好像看着有个黑影骑马冲过来,接着老外就放枪了,再接着…那声……就、就突然又没了……” 话说到这,刀疤基本上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似乎深陷恐惧难以自拔。 不过我到不觉得怕,因为我感觉他这经历,就跟“故宫宫墙上的宫女”事件差不多。 这个都听过吧? 说是九二年的一个阴雨天,游客们在宫墙上看见了一排身穿旗装的宫女,整个画面大约持续了5秒左右,后来专家辟谣说,是因为宫墙的颜料中含有四氧化三铁,机缘巧合下形成了类似录像带一样的功能,碰到雷雨天就播放出来了。 于是我立即就给刀疤科普了一遍,并分析说那附近的土壤中肯定铁矿比较丰富,再加上也是雷雨天,就产生了类似的现象。 但不料,刀疤没等听完就开始摇头。 “不不……不是……”他结结巴巴说:“天、天亮后,我们……我们去看,看见了一匹马……和一个人,身上全都弹孔……” “弹、弹孔?!”我愣住。 “嗯。” 刀疤点点头,嘴唇不受控制的颤巍着:“而且草地上,就……就几个马蹄印儿。” 呼—— 不知怎地,话说到这时,忽然飘过来一阵阴风,吹得人脑瓜皮冰凉,火堆也摇曳着被压低了不少。 只有几个马蹄印说明什么? 说明这匹马,是凭空出现的!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跟故宫宫墙上的宫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 不过老实说,我当时是不太信的,心说怎么特么的连空间穿越都整出来了? 可是刀疤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却又不像是在吓唬我。 缓了缓神后,我就问他被打死的那个人什么情况,他说是个男的,带高顶帽留大胡子,衣服很怪,是圆领的窄袖长袍,袍子上还有红色的小团花,不太像蒙古装束,现场除了那一人一马,还有柄马刀、几本书以及一尊铜佛像,后来包括马在内,这些东西全被老外弄走了。 这话一说出来,恍若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不仅仅是因为他提到了佛像,更在于他所形容那种装束,怎么听都像是回纥的服装特点! “疤叔,你说那种高顶帽,是不是上头有羽毛和宝石?形状比较尖,这样、这样的……”我边说边比划。 刀疤一看,瞬间神色大变:“你……你咋知道?” 我没跟他解释,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太子竟殁,吾等释子亦恐难逃屠戮……” 按李释缘手札记载,叶护太子出事后。他就带着东西跑路了,虽然这之后回纥国内发生什么事,手札中鲜有提及,但不用想也知道,在摩尼僧人的蛊惑下,回纥境内必然会掀起大规模的灭佛行为。 想到这我瞬间兴奋起来。 刀疤的经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地方极有可能距离修庙的位置不远,甚至挨着都说不定! “疤叔疤叔,你们当时扎营的地点在哪?” “干哈?你、你不是想去吧?” 不光想去,我去了还得挖呢! 反正我没见着,我不怕,要听个故事就吓的不敢去,那还干鸡毛的盗墓? 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说的,属于自己给自己打气。 经我再三追问,刀疤说当年他们扎营的位置,距离三片区域里中间的那一片不远,这就是为什么在出发前看了我们的探索区域后,他神情不太自然的原因。 因为二者之间,相隔仅仅五六公里…… 次日清晨。 听到我说吃饱饭就收拾东西出发,马哥便问:“啥意思啊平川,这还没干完呢啊?” “这地方没戏,咱去第二处!”我信誓旦旦道,我有预感,佛宝,或者说是寺庙,就在那地方!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6章 夜幕中的光 “马哥,今天咱俩换换,我上疤叔的车。” 夜里听完刀疤的超自然邪门儿经历,我思维就全集中到找庙上头了,结果早上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了套话,于是我决定路上找机会把这事儿办喽。 收拾好行李,两辆车子一路向西。 开了大概半小时左右,我先是聊了点无关紧要的话题,完后便装着随意的样子说:“对了疤叔,我听特木尔大叔说,你以前是跑过来的?” 刀疤嘴角动了动:“干哈?” “不干哈,就问问,那你老家哪的啊?” “佳木斯。” “昂?”我直接一懵。 怎么会是佳木斯? 我记得小安哥说他家是松原的,这差的可有点远啊? 刀疤侧头看了我一眼:“咋的?你不伊春的么?妹听说过佳木斯啊?” “哦,听过听过……”我点头,下意识又问:“那疤叔你当年跑过来是拥护啥啊?” “杀人。” “……” 脸色一僵,我干笑两声没敢再问。 也是,早些年东北跑路的人多了去了,哪那么巧就能碰到小安哥的跑路爹?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车子继续前行。 朝北方望去,地平线尽头的山势起伏,开始一点点明显起来。 临近下午三点,右侧不远处出现了一片柞树林,林边还有条蜿蜒的小溪。 刀疤说再往前走,适合过夜的地点都比较热门,容易碰见人,于是我们便早早停车,到树林中扎营。 搭好帐篷,我一看太阳还老高,就来到小溪边,将工字珮放到水底一块能被阳光照到的石头上。 活水加日照,这是去阴气的好办法。 在座的各位中要是有古玩爱好者,如果平日里淘到了阴气重的物件不会处理,不妨也采用这种办法,只要不是什么特别凶的、带着小飘飘的那一类,一般两星期左右就能处理干净。 以免各位不懂怎么辨别阴气重不重,这里我再给大家说几个判断小方法。 第一个是直观感受。 以古玩市场最长接触的玉器、瓷器为例,如果入手感觉特别凉,且表面看起来灰不拉几的,那几本都跑不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上星期还在死人身边埋着。 注意这里说的灰,并非单纯说色泽,而是一种直观印象。 如果一件东西阴气很重,短时间内不管你怎么盘玩、擦拭、上油,它看起来都会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这种东西如果不处理,直接放身边或家里,是很影响健康和运势的。 第二个看是否吸引虫蚁。 比如蚂蚁、蟑螂、苍蝇之类的,如果一件东西是陪葬品、阴气重,放到室外的地面,就会特别招这类东西,尤其是绿苍蝇,不管城市还是农村,用不了三分钟它准来。 第三个是放水果看霉变。 随便什么苹果、梨子,只要是三五天之内不容易坏的新鲜水果都可以,具体做法是取两颗分别存放,同等存放条件下,其中一颗和你淘来的东西放一起,如果这东西阴气重,那它旁边的水果就会霉变的非常快,严重的,甚至你放冰箱保鲜层都坚持不了一昼夜。 此外,动物对气场的变化也比较敏感,这个大家肯定都听过。 猫狗鹦鹉什么的,如果一靠近某件东西就表现出恐惧、狂躁或是回避行为,那指定不正常。 这种就比较严重了,真要碰上这样的,我建议直接送正规寺庙,找道士僧人专门度化一下。 而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除了流动水加日照的办法之外,阳台绿植净化、水晶净化、盐水擦拭或者自己个焚香念经也都是可以的。 这天晚上,后半夜。 由于白天没怎么开车,我睡得比较浅,南瓜换班时我还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正打算继续睡,却忽然听见南瓜在外头喊:“疤叔!疤叔!”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虽然南瓜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似乎非常紧张。 呲啦—— 三座帐篷几乎同时拉开,刀疤马哥以及我异口同声的问:“咋了?” 就见南瓜蹲在火堆旁,伸着胳膊朝远方指去,脸色十分紧张。 “咦……?” 顺着南瓜手指的方向望去,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再没半点睡意。 漆黑的夜幕中,一群光点正一闪一闪的,晃晃悠悠从远处飘来。 我们钻出帐篷聚到一起,马哥眯着眼睛仔细望了望,低声道:“看着不像是手电光,疤哥,这啥啊?” 南瓜我俩立即看向刀疤,却见他也是皱着眉毛摇了摇头。 过了十几秒,光点靠近了不少,我们这才发现其实不是光点,而是一种毛茸茸的、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团,不算特别明亮,观感上就和那种老式手提煤油灯的亮度差不太多。 它们不断跳动着,时而聚拢,时而散开,仿佛幽灵一般,正一点点往北方移动。 而就在距离树林几十米的地方时,这群光团忽然停住,它们大的能有脸盆大小,小的则和碗口相当,错落着悬浮在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给人感觉,就仿佛是在审视着我们。 说不清这东西是什么,一股莫名的恐惧悠然而生。 好在只过了五六秒,它们又继续跳动着,一点点远去了…… “平川,怎么了?” 这时,郝润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 怕吓到她,我赶忙说没事儿我们抽烟呢。 当然我们也确实开始抽烟了,毕竟,烟壮怂人胆嘛。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后来经过查阅,我知道我们并不是唯一的目击者,有很多牧民和旅行人士,都曾在外蒙的草原和戈壁上,见过这种奇异的光团。 包括刀疤之前讲的“时空错乱”现象,老大哥时期也曾有探险队遇到过。 而关于这种神秘光团的解释,有说是球形闪电的,也有说是磷火的,还有说UFO的,总之没个定论。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儿,大家都睡不着了,围着火堆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但不料没等这根烟抽完,我余光便瞟见,远处又出现了不少亮光。 不过这一次,大家很快就辨认出来,这群亮光是手电! 咔啦! 刀疤第一时间抄起家伙,拉动了枪栓。 “叫小姑娘把衣服穿好,待在帐篷里别出来!” 很快,对方来到刚刚光团悬停的位置。 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因为对方足有十五六号人,而且个个都拎着家伙!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7章 林文俊 一束手电光在我们脸上来回晃了晃,照见刀疤的瞬间,对方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带着手里家伙都跟着抬高了几分。 我眼皮不自觉一跳,余光立即瞄向刀疤的手指头。 就在片刻前,刀疤告诉我们,只要他一扣动扳机,我们就立即卧倒朝两侧滚,同时将枪口对外清空弹夹,这样就算对方人多家伙多,我们也不一定会吃亏。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到了眼前时,我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当时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妈的! 这破币地方,真特么的乱! 等我搞完这炮,以后再特么不来了!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拿手电照我们那人忽然朝前走了一步。 “扎然?” 随着他放下手电,刀疤也眯了眯眼道:“那日苏?” 那日苏翻译成汉语就是“松”的意思,看来这人是对方的向导,而且跟刀疤认识。 就见他摆了摆手,用生硬的汉语说:“没事的,自己人。” 嗯? 汉语,那就是说,对方应该也是中国人? 这时那日苏走到刀疤旁边,指了指光团消失的方向说了句蒙语,接着刀疤便摇摇头,跟他蒙语交流了起来。 危机解除,我缓缓喘了口气,暗暗观察起对面这群人。 不算那日苏,他们还有十四个人。 其中四个是明显的蒙古长相,估计也是向导或本地司机,剩下的十人中六个比较年轻,有男有女,穿戴高档,其中三人脖子上还挂着单反,明显就是刀疤说过的,出来自驾游的富家子弟。 至于剩下的四个,年龄大致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他们眼神凌厉,身体膀实,一看就是保镖。 不过这五个人肤色都比较黑,而且嘴唇偏厚,眼睛较大,看起来不太像是中国人。 和刀疤聊了片刻,那日苏便转身招呼他们回去。 我正准备问问刀疤,那日苏有没有告诉他这群人什么来路时,却忽然发现,直到这时候,刀疤的手指,才渐渐脱离了扳机护圈。 一注意到这个细节,我瞬间有种安全感爆棚的感觉。 牛逼! 还得是我疤叔,回头我得给他加钱! “疤……” 话只说了一个字,有个人没听那日苏的,忽然朝我们走过来。 是那群年轻人中的一个。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个子很高,得有一米八五朝上,长相更是帅气的一塌糊涂,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几年后流行起来的那种,韩流欧巴级别。 这人走到我们近前一米位置,目光依次从马哥、南瓜以及我的脸上扫过,随即双手合十,微微点头施了一礼,完后他就朝我伸出手说:“您好,我叫林文俊,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听到他说话,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他声音非常嗲,简直嗲的一批。 咦……不对! 黑灯瞎火的,他竟然能一眼确定我是主事儿的人? 要知道,我那时毕竟才十几岁,就说没有这货长得帅气,但勉强也能说得上一句人畜无害,难道是……我身上自带把头气质? 虽然搞不懂,但我意识到,这个家伙不简单。 见他手还在半空举着,出于礼貌,我就跟他握了握手,不过并没说话。 他微微一笑,也不显得尴尬,又靠近了半步,压低声音说:“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不是从事民间考古工作的?” “……”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将盗墓说的这么文艺。 没有丝毫犹豫,我摇头就道:“什么民间考古工作?你不要乱讲,我们是来草原玩的!” “对对!我们是来草原玩的!”南瓜跟着附和了一句。 林文俊还是微笑,然后又说:“你不用紧张,是这样,家父对古董很是痴迷,我自幼受他影响,略知一二,也见过不少你们这样的人,所以这次出来除了旅行,我也有意寻一些稀罕的古董,回去讨他老人家欢心……” 话说到这,他朝我们的车望了一眼:“不知您手上,可是有什么现货么?” 窝操? 南瓜马哥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觉得相当意外? 我们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居然还能碰上买家? 正想着,这小子又开腔了。 “如果有,不知可否叫我开开眼界,只要我看的上,按你们的行情,我愿出双倍价格。” 他话说的很诚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骗人。 而一听到“双倍”二字,马哥和南瓜明显都有些意动。 我们这次的大头儿,主要是那批青铜器、代罪玉俑、玉覆面、小金饼以及陈稷金印,金印能卖多少钱还说不准,但前边那些,保守估计也能破三百。 双倍的话,那就是六百! 看林文俊这架势,我估计搞不好我跟他说一千他都不带打奔儿的。 就这时,人群中有个人忽然朝林文俊喊了句话。 我顿时一愣。 因为那人说的不是汉语、不是英语,而是那种嗲嗲的东南亚语言! 我眯了眯眼,想起刚刚林文俊的合手礼,以及那几个保镖的长相,心里便有了大概的判断。 “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我们真不是什么民间考古工作者,更没您需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叫林文俊的确实懂行。 他听我这么一说,想了想后便点点头道:“失敬了,看来您一位是有传承的老派弟子。”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祖籍福建,所以从根本上说,你我也算是……” 这次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摆摆手打断他:“林先生是吧,我再说一遍,您认错人了,我们手上没您要的东西,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您也别让您的同伴多等了,好么?” 开玩笑,我管你祖籍哪的? 你祖籍就是特么大槐树的,拿着瓦罐碎片来找我,那你也是个老外! 林文俊皱了皱眉,眼神微微泛冷,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笑容:“好吧,那真是遗憾,不过相逢就是缘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了面前。 我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居然是金的! 眼见林文俊一行人走远,南瓜立即就问:“咋了川哥?咋不卖啊?双倍价格呢!” 我立刻瞪了他一眼:“脑瓜子让驴踢了?这货是个老外,想被把头逐出师门你就卖去吧!” 被我骂了,南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郝润钻出帐篷,问我们怎么回事,我便简单跟她叨咕了一下。 说实话,我也想卖。 不仅仅是因为林文俊肯出钱,更在于我们这行,一向讲究快进快出,这批东西级别很高,放在手里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 尤其我们还是在外蒙。 要真被抓到,最后引渡回国,怕是得上新闻头条了。 但北派规矩,东西只能卖给国人,不能卖给老外。 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本以为这事儿只是个小插曲,可没想到,我低估了这个林文俊的决心。 第二天。 太阳刚刚露头,我们还没收拾好帐篷,远处忽然传来隆隆的引擎声,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列越野车迎着晨光,正缓缓朝我们开过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8章 有钱人的玩法 车队一点点靠进,我逐渐看清,对方一共九辆车,都是大排量的丰田陆巡。 十五个人用不了这么多车,看来昨晚见到的并非全部。 这次南瓜我俩反应迅速,立刻抄家伙,郝润则赶忙问:“疤叔,我还用不用躲进帐篷里头?” 刀疤凝视着车队,摇了摇头道:“不用,要真是冲咱来的,你总不能一直躲…”说着他又看向我和南瓜,“你俩不着急拿枪,先把东西收拾好。” 很快,在离我们还有七八十米远的时候,车队逐渐停下。 不过他们并不是一辆接一辆的一字排开,而是每三辆一起,中间相隔几十米距离,并且相互之间,还呈品字形分布。 之前跟马哥学过战术,我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这种停法很讲究。 如果真打起来,我们面对的就会是三个方向的火力压制,这么一来别说反击了,估计连掩体都不好找。 南瓜也看懂了其中的门道,瞬间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问:“疤叔,咋、咋办?” 不料刀疤却咧着嘴露出一丝冷笑。 “哼!一群怂比!” “甭怕,他们的命比咱们金贵,要真想打不至于搞这套,早特么放枪了!” 我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 乍一看,对方这么干似乎是打算针对我们,可仔细想想,这其实是防御姿态,真要打的话他们不会等车停,开过来的时候应该就突突上了…… 心中暗道一声牛逼,我立即拿起望远镜朝对面看去,很快注意到了头车驾驶位上的那日苏,他拿着手台,正表情严肃的说着什么。 大概十几秒过后,那日苏推门下车。 就见他面对着我们的方向,缓缓右手举起,手掌向前,左手则一点点解开长袍,完后也跟着举过头顶。 这是草原上标准的示好动作,意思是没有恶意,手里、衣服里,都没有藏武器。 刀疤又是一声冷哼,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朝那日苏指了指,意思是只允许他一个人过来。 那日苏往过走的时候,对方陆续下车,有的人也开始举起望远镜观察我们。 一分钟后,那日苏来到近前,和刀疤交流了几句后,见刀疤点头,他便掏出一支手台递给了我。 也就在我接过手台的同时,上面红灯一亮,里头传来林文俊嗲嗲的声音。 “早上好啊小兄弟。” 我咬了咬牙,举起望远镜一通搜寻,发现这死出儿正站在一辆车旁冲我挥手。 靠!谁他妈是你兄弟! 我恶狠狠按住按钮:“你到底想干嘛?!” 林文俊笑容满面,将手台凑到嘴边说:“小兄弟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是这样的,昨晚我和大家讲,您是寻宝探险人士,大家都很感兴趣,很希望和您认识一下。” 说着他比了个手势,好几个年轻男女就挥着手,大声的打起了招呼。 距离不是很远,能听得见,居然还特么有吹口哨的! 紧接着,手台中杂七杂八的响了起来。 有的说帅哥你贵姓,有的说帅哥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寻宝,还有的问帅哥你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直到这群人巴巴完了,林文俊又道:“小兄弟,给个面子吧。” 当时这叫一个气,心说昨晚就应该给你们都突突喽! 深吸口气,我按住手台道:“不好意思,我是来旅游的,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 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我期盼的那样顺利。 明确拒绝林文俊后,我们直接开拔,当时我就寻思:这群人总不能跟着我们吧? 结果没想到,他们还真就跟上来了! 我们快他们就快,我们慢他们也慢,始终保持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关键他们车好,我们油门踩到死,他们轻飘飘的就能追上,活脱脱一群狗皮膏药! 十一点半,我们停在一处水泡子旁休息吃饭。 看了对方一眼,马哥立即道:“平川,这么着不行啊。” 我当然知道不行,这一上午我一直都在想办法。 只是这种奇葩麻烦事儿,我都没听哪个同行碰见过,所以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 腾的一下,南瓜站起身说:“川哥,要不咱干吧!疤叔不说他们不敢打么?我一梭子过去,没准能把他们吓跑!” “呵呵,瓜哥牛逼!” 没等我说话,郝润直接道:“那我问你,他们要是没被吓跑,还给你十梭子咋办?” “啊这、这……” 南瓜一阵语塞,灰溜溜坐下了。 实际上,这办法我也有想过,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他们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愿轻易冒险,就像疤叔说的,他们的命比我们金贵。 但只要我们敢动手,我敢肯定,绝对没好果子吃。 尤其砰砰这东西,东南亚那边的泛滥程度丝毫不逊于外蒙,所以那几个保镖身手怎么样不清楚,枪法绝对都不软。 这就叫以势压人。 姓林的笃定我手里有东西,就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 想到这,我暗自点了点头。 这就是有钱人的玩儿法,就像猫戏弄老鼠一样,远比直接杀人越货有意思的多。 那话怎么说来着? 他们就喜欢看你这种不想服从,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疤叔,晚上走风险大不大?” “不行,”刀疤摇了摇头,“但凡能走我早吱声了,你们也看见了,这边小河岔水泡子什么的到处都是,摸黑儿走的话,要是扎进了沼泽地,咱就完了。” 我又问:“那有没有地形比较复杂的区域,能甩掉他们?” 刀疤想了想,还是摇头。 沉默片刻,我眼中一寒,心里头有了决断。 想玩是吧? 那老子就陪你玩把大的! 五分钟后。 “都明白了不?” 郝润脸色微微发白,没想到我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注意。 南瓜倒是很兴奋,拍手就说了一个字:干! 我看向马哥,问他啥意思。 马哥仔细想了想后问:“平川,你确定要这么干?从那张名片看,这人是马来西亚的,我听姚师爷说过,那边林可是大姓,真要惹上……” “马哥!”我直接打断他道:“记得我刚刚说啥么?” “姓林的现在就是猫玩老鼠,可猫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旦他玩腻了,觉得没意思了,咱们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话落,我直接大口啃起了干粮。 我的办法很简单。 既然姓林的想看货,那我就让他看,然后……就直接把刀架他脖子上! 我知道这么干很冲动、很鲁莽,但不可否认的是,也会很有效。 把头信任我,让我带着团队出来,我必须也得对团队负责,所以,我选择先下手为强。 至于以后咋样,管不了那么多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即将进入八月下旬,交易铜尊的日子说话就到,这意味着,把头的局也快见分晓了,他给我定的时间是九月十五号,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回到边境附近。 虽然现在回去,也不算两手空空,但我更希望,我带回去的是更值钱的东西。 东西越值钱,我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傍晚,落日的余晖洒遍草原。 在刀疤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处小洼地。 这地方选的巧妙。 不仅仅是避风、隐蔽,还在于除了这里,周围十公里之内都没有合适过夜的位置。 有的小伙伴大概不明白,这怎么就巧妙了? 很简单,就是窄。 如果他们不进来,另找地方,那明天就容易跟丢,而如果进来,洼地还没有篮球场大,哪怕他们两人一帐,那也需要扎的很密集,而帐篷一密,一梭子的威慑力跟十梭子的威慑力,相差就不大了。 至于在车上过夜,我不觉得这群富家子弟能受得了那份儿罪。 果不其然。 车队跟上来后,那日苏很快走过来交涉,表示也想进来扎营。 还别说,疤叔戏还挺足的,磨叽了好半天才同意,这时候我们饭都快吃完了。 趁着对方扎营,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向导六个,保镖八个,剩下的是林文俊和他的狐朋狗友,总共十个,五男五女…… 咦……? 正当我偷瞄这群人时,其中有个女的,恰巧也朝我看来。 她带着防晒面巾和墨镜,看不见长什么样,但在视线交汇的一瞬,她略微朝我点了下头。 我顿时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感觉,她面巾下的脸,似乎在对着我微笑。 而她点头的那个动作,更是让我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www.c3b4.icu。m.c3b4.icu 第169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认识? 不应该啊…… 我出来混,满打满算也才半年多点儿,认识的女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到现在她们跑的跑、死的死、放羊的放羊,还有一个抹的黑头土脸,正在旁边给我铺床…… 可是要说不认识,那为我为啥又会觉得熟悉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我越发感觉自己判断没错。 这女人,我肯定是见过! 只不过这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 于是我继续偷看,心里期待着她快些摘掉面巾。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不摘,搭帐篷、搬东西、聊天……甭管干什么,面巾和墨镜,始终都戴在脸上。 就好像她知道我在偷看,存心不给我看一样。 这时,一颗烟递到了面前,我一抬头发现是马哥。 “走啊平川,咱俩抽根去!” “昂……?哦,好。” 来到洼地上方,我明白马哥这是有事儿要说,便问他怎么了。 “平川,等这趟活完事儿,你打算分刀疤多少钱?”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啥忽然说这个。 当然到目前为止,我也还没顾上考虑分成的问题。 “啥意思啊马哥?” 马哥点着烟猛嘬了两口烟,缓缓皱起眉头道:“刚才那个那日苏,劝刀疤反水来着。” “反水?!”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我差点连烟都没夹住。 缓了缓神,我赶忙问:“咋说的?” “十万,美刀。” 马哥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一起:“刚才那日苏问刀疤想不想挣笔大钱,刀疤就问大钱是多少钱,然后那日苏说了数,并说要是想挣,就今晚守夜的时候,夹支烟在耳朵上,姓林的会告诉他怎么做。” 我干咽了口唾沫,又问:“那、那疤叔他……” “没表态。” 马哥摇了摇头,完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在你当初留了个心眼,告诉我别在刀疤面前说蒙语,所以目前他还不知道咱知道这事儿。”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我真慌了,慌得一批。 因为没表态,就等于没拒绝。 按当时的汇率,十万美刀就是八十多万,虽然这钱我也掏的起,但论财力,我们怎么可能拼得过林文俊? 一想到这,我脑子里直接出现了刀疤耳朵上夹着根烟,和林文俊“密谋”的画面。 如果他真反水了,那简直是大大的不妙啊! 虽说打从进草原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见刀疤出过手,但看那日苏的态度就知道,这货绝对是个凶名赫赫的狠人,否则那日苏他们不至于怂的跟绵羊似的。 毫不夸张的说,马哥我俩现在还能蹲在这冒烟,应该很大程度上都得感谢刀疤的威慑力…… 抬头看向洼地,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本以为自己能先下手为强,却没想到,姓林的吊毛不但比我更先下手,而且还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手。 真特么损啊! 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有钱人。 所谓有钱人,并不在于他具体有多少钱,而在于和我比起来,他们更清楚,应该怎么去运用手中的钱。 “平川,”马哥扶住我的肩膀说,“我看刀疤你俩话还算多,要不试试破财免灾吧,咱现在,是真不能没他呀。” 我舔了舔嘴唇道:“马哥,我不是舍不得掏钱,但咱们加钱,姓林的肯定也能……” “不,平川,你没明白。” 马哥打断我说:“以前姚师爷,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有钱人虽然有钱,但有钱人也有个毛病,就是在他们眼里,任何东西都有价儿,刀疤人不傻,我觉得只要你把这道理,跟他说明白,应该还是有很大希望能稳住他的!” 听到这话,我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纳过闷儿来。 是啊! 钱可以花,但冤大头不能当,这是有钱人的通病。 所以甭管十万还是二十万,刀疤反水这事儿对林文俊来说,肯定都是有上限的。 而一旦刀疤的胃口超出了他的上限,那除非他当场点钱,否则就他算答应了,最后也绝对不可能兑现。 反观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们属于买命,只要能活,那就可以没上限!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瞬间心情大好。 想到马哥说这话出自姚师爷,我脱口便道:“马哥,姚师爷看问题还真是透彻,他长啥样,帅不?” “咳……” 马哥顿时神色一僵,挠了挠头说:“老姚都四十多了,啥帅不帅的,就那样儿,一般人儿吧……” 当时我对姚师爷产生了强烈地好奇心,在我的想象中,这人就算是不帅,肯定也会很有派头儿,最起码不会比蒋明远、假孟老大他们展现出来的气质差。 可万万没想到,后来我真见到他的时候,简直是大跌眼镜。 不过这个不着急说,以后会告诉大家。 回到洼地,一股诱人的肉香恣意弥漫着,林文俊他们支起了烤炉,正在巴比叩。 我忍不住感慨:有钱就是特么好…… 这群家伙九辆车,有三辆拉的都是给养,而且车上安装了车载冰箱,不仅有冷冻肉,还有西瓜、酒水饮料什么的。 而一见我回来,立刻就有个姑娘转身站了起来,并挥着手嗲嗲的喊:“嗨!帅哥,要不要过来喝一杯呀?” 我凑! 这一转身,好悬没亮瞎我两只眼睛。 她外头穿的是件素面的蒙古羊皮袍子,咧着怀没系扣,而长袍里头,居然只有上下两件小衣服,还是黑色蕾丝的,这大晚上的,难道她不怕冷么? 此外再加上她尺寸浑厚,挥手的幅度也大,当场就给我来了一阵水波荡漾。 实话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画面。 虽然搭救郝润那天晚上,我多少也看见来着,但当时她昏迷了,那对鼓鼓的双胞胎也完全是静态的,没有这种“扽唥扽唥”的、叫人眼晕的感觉。 但我只看了一眼,目光就挪开了。 倒不是我意志力有多强,而是这人旁边坐的,恰恰是就那个面巾女。 当时她正勾着手指,在开一听可乐。 噗呲—— 拉环拉开,女人抬手摘去墨镜挂在领口,而后又轻轻扯下面巾,一副俏丽的容颜,便在我视线中一点点清晰开来。 我不自觉地,就愣住了。 居然是……她?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0章 太嫩了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山东,我和建新到荣成夏家镇求援,葛门光头哥去向丰自横通报,我俩站在大门口,曾经和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有过一面之缘。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具体啥模样儿我早忘姥姥家去了,充其量是在想起这件事后,脑子里勉强回忆起一个大概的印象:身穿旗袍、二十出头、相貌美艳…… 直到这时,我看清对面女人的样子,这个模糊的印象,才一点点的,再次清晰起来。 不会错,就是她! 只不过这次她没穿旗袍,没化浓妆,以至于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少了些许骚媚,多了几分清纯。 难怪,难怪刚才会感觉熟悉。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像刚刚那样,微笑着朝我点头…… 不过这我就搞不懂了。 虽说不知道那天具体啥情况,但很明显,丰自横和葛门摊上事儿了,而当时堵在他家门口的,应该都是有门有派的江湖中人,这女的,肯定也不例外。 那既然如此,她一个江湖门派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跟林文俊混在一起? 正琢磨着,马哥挡住了我的视线。 出于本能反应,我立即伸长脖子想要再看。 结果马哥想歪了! 他还以为我是在看“水波荡漾”,一把就将我脑袋搂了回来:“平川你能不能长点出息?这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要爱看,等回去我找二十个,脱光溜儿成宿的给你抖搂!” “没有啊马哥,我没看那个,我看的是……” 话没说完,林文俊忽然一路小跑过来。 他举了举手里的酒瓶,笑眯眯问:“兄弟,要不要喝一杯?我和我的盆友们,都很想认识你哦~” 呵! 这死出儿,明显跟马哥想法一样,认为我看大车灯看傻了。 开玩笑,要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我以后还怎么当把头? 没搭理他,我转身就回了营地。 坐到火堆旁边,我朝马哥使了个眼色,他便找个理由将南瓜叫走了,但不曾想我刚要说话,刀疤却道:“商量好了?” “昂……?” 我一愣,下意识就问:“什、什么商量好了?疤叔你说啥?” “哼!” 刀疤冷笑一声,看向我说:“小子,你还太嫩。” “说吧,我听听,打算给我多少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 脑门上瞬间冒出了一层汗。 他居然知道马哥我俩干啥去了,那岂不就是说,他知道我们有人会蒙语? 深吸口气,我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一咬牙直接问:“疤叔,三百万,你看行不?” “呵呵,好小子,还特么挺舍得…”他点点头咧嘴一笑,又问:“那我要说不行呢?” “那你说个数!” 刀疤凝视着我,脸上笑意渐渐收拢,大概七八秒后,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 我整个人都是一哆嗦,他妈的,这货胃口这么大的么? 结果刀疤却摇头说:“替我办一件事儿,钱,我可以一分都不要。” “办件事儿?” 这下我彻底懵了,什么事儿能顶三百万? 擦了把汗,我问:“啥事儿啊?” 刀疤拨弄着火堆,再度摇头道:“不着急说,先顾眼前吧,今晚上我最后一个守夜,等到天快亮时,我引那小子过来,要是有机会我就直接动手,你跟大家交代好,等我换班之后,就不要睡觉了。” 我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货、挟持。 这套流程说起来简单,但有个前提是对方不能太谨慎,否则那八个保镖都拎着家伙跟过来,估计我们也不是很好下手。 因此按我原先的计划,是明天下午走到半路,我装作被追的不耐烦了,给对方一种迫不得已的假象,我觉得,将近两天的铺垫下来,林文俊应该会上当。 但目前出现了这么个情况,相比之下,还是这种将计就计的办法更靠谱。 至于道刀疤这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果他真想反水,根本没必要搞这套,所以我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相信他。 “那啥,疤叔,你咋知道我们……额,咋知道我们有人懂蒙语的?” “哼,特木尔不懂汉语,你们又没带翻译,要是再没个人会蒙语,那你们是怎么交流的?瞎比划呀?” “……” 我直接没词儿了。 当时我就感觉,胸口好像一下子被捅了一万个透明窟窿一样,拔凉拔凉的。 这么明显的破绽,自己居然给忽略了? 不怨他说我嫩,简直太特么嫩了! 最可笑的是,马哥刚才还因为这事儿夸我来着,现在一想,真是特么的磕碜! “咳咳!” 深陷失败感难以自拔时,刀疤清咳两声,并用手肘怼了我一下。 我抬头一看,就见那女人正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待到两米开外,她收住脚步问:“能聊几句么?” 从她之前的举动判断,我感觉她多半也是认出我来了,但她和刀疤的情况不一样,于是我决定先装糊涂。 “嗯?你说我啊?” 女人嫣然一笑,当真是明艳动人:“难不成还要我按老辈子的规矩,跟你对一对唇典?” 唇点就是春典,也就是江湖黑话。 我本想继续装糊涂,可她却不给我机会,只说了句在旁边等我,完后便转身朝洼地外头走去。 “咋的,你认识啊?”刀疤问。 “嗯……” 我点头,然后又摇头,说不能算认识,就几个月前见过一面。 “那你磨叽个Der?去呗,看看她啥意思,说不定能帮忙呢!” 我连忙摆手,小声说:“不是,疤叔你不知道,这女人跑江湖的,他们这种人最不好惹,我以前认识一个叫丰晓梅的,还没郝润个头高,那杀起人来,可老狠了,就跟砍瓜一样……诶,疤叔你这么看我干哈?” 刀疤身子微微后仰,上下打量着我。 听到我问,他立即一脸嫌弃的骂道:“艹,真特么怂!”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的撸子:“快去!” “她要敢动手,我立马给她点名儿!”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1章 黑水仙 半分钟后,洼地右侧。 “说吧,你想聊啥?” 女人歪着头看了我几秒,笑道:“我是直接叫你沈平川,还是该尊称你一声沈支锅?”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都什么情况?她咋还知道我叫啥? 忽然,我不自觉瞪大眼睛,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我立即就问:“是、是建新跟你说的?” 女人浅浅点头:“那天在葛门,你刚进去他就跑过来跟我搭讪了,这么看来……事后他没告诉你?” 啪—— 我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当时我就想:建新啊建新,得亏你死了,要不然我特么铁定扇你一顿大比斗! 使劲搓了搓脸,我问:“那他还跟你说啥了?” “这可就多了,那天之后,他时不时就打电话发短信的聊哧我,被我套出来好多事儿呢,不过……大概五六天后就没再联系了,他是有新欢了么?还是说他换号码了?另外,这次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建新纵有千般不是,但听到她这么问,我心里仍是一阵凄然。 沉默片刻,我淡淡道:“我们被翻了窑,他让人倒瓢了……”(我们被黑吃黑,他让人灭口了) 不愧是江湖中人。 闻听生死,这女人脸上不但看不到丝毫惊讶,反而还好奇的问:“他被倒瓢了,你却没事儿,而且还带队做起了支锅?” 这话有些不礼貌,听起来就好像是我弄死了建新似的。 “我没空跟你闲扯淡,到底想说啥?赶紧的!” 女人给了我一个白眼,似是在说我不解风情,而后她侧转身子,变成背对林文俊他们,对着我抱拳道:“燕门画扇,黑水仙程怡,需要沈支锅你帮个忙!” 燕门? 我摸了摸下巴,大概猜到她出现在林文俊身边的原因了。 之前说过,燕门即蜂、麻、燕、雀,这四大骗术中的一种,属旧社会暗八门之一。 燕门多以美色骗人,也是团伙作案,依据职能划分,依次是掌穴(团伙头目)、贴靴(暗中帮衬的人)、展点(明面帮衬的人)、手绢(出面以美色行骗的人)、燕尾(善后的人)。 除此之外,顶级燕门团伙中,还有个角色被称之为“拔眼”,有点类似倒斗行里的老派把头,所以有拔眼的燕门团伙很少失手,也基本不会被抓。 而她自称画扇,是民国以后的说法,和手绢意思相同。 这是由于当时江湖上单独出现了“手绢门”,打那以后,燕门中负责色诱的人,就逐渐改称为画扇了。 那为什么要改呢? 因为燕门有个规矩,叫做“成奸不成骗”。 也就是如果手绢和行骗对象滚了床单,那就不能算是行骗了,这时候受害人找江湖同道帮忙是没人管的,所以他们就只能选择报官,而一旦报了官,团伙就容易“朝翅子”(犯案)。 但俗话说:日久生情。 手绢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燕门做局不像盗墓,能够速战速决,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年,如果行骗的对象是个糟老头子还好,但如果是个风流倜傥的高富帅,手绢也难免深陷其中。 可话说回来,有钱的老头儿岂是那么好骗的,所以当时燕门的行骗对象,基本都是富家子弟,这也导致很多燕门手绢坏规矩,露了底,最后被逐出团伙。 这种情况就尴尬了。 不守规矩,团伙不要她们,情郎发现被骗,也不要她们。 于是乎,手绢门就这么出现了。 这群人改头换面,辗转于大城市的欢场之中,专抓名流阔少,富家儿郎。 虽然还是骗钱,但已经不像燕门那么讲究,反正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而一旦碰上合适的,好掌握的,或者肚子争气揣上了,那直接就借坡下驴上岸了。 有没有很熟悉? 没错,这个手绢门现在依然存在,只不过不叫手绢叫某媛了。 简单概括,就是这群手绢既坏了手绢的规矩,又坏了手绢的名声,以至于正统燕门中的手绢只能改称呼。 至于黑水仙三个字,则应该是她的绰号。 知道了她的身份,我立即后退一步,同时仔细思索她刚刚说过的话。 这可不是我怂。 而是这种人本就靠行骗为生,用东北话说,就是一屁八个谎儿,另外他们还非常善于拿捏人心,所以稍不注意,就容易被骗到裤衩都剩不下。 所以从某种角度讲,这个黑水仙要比丰晓梅那种人危险的多。 好在刚刚她没说几句话,不然我都怕自己寻思不过来。 见我一直不开腔,她双手抱胸,缓声问:“怎么,瞧着沈支锅这架势,是不愿意?还是说……不敢?” 看看,说着说着就开始激将法了…… 但我根本不吃这套! 我斜眼望着她,说我跟你很熟么?还是你们燕门的人都这样,开口就叫人帮忙?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让你白帮?”她指指身后,“作为回报,我可以先帮你摆脱林文俊,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他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跟着你们吧?” 皱了皱眉,我问:“帮什么忙?难道是让我帮你骗人?” “呵呵。” 黑水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燕门做局,如果请外人相助,那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我请你帮的忙,是要借用你脖子上的东西……” 我瞬间面色一变,第一反应还以为她是跟我借脑袋! 不过紧接着我就意识到,她应该不是这意思。 因为除了脑袋,我脖子上还有一件东西——葛牌。 不同于当初冯抄手那块木牌,我这块是门主银牌,整个葛门只此一枚,凭借这块牌子,我不仅能找葛门办事,如果有需要,更可以直接让门主出山。 那么也就是说,她所说的这个忙,实际上是和丰自横有关。 想到这点,我又被气了个够呛。 我心说建新啊建新,你他妈给我等着,等我回去要不烧十个西门庆给你,我下辈子跟你姓! 这时黑水仙又道:“明说了吧,我既不要你出钱,也不要你费力,只需要你在明年端午,凭手中银牌请葛门门主去一个地方。” 我能猜到,这肯定和葛门当初碰上的麻烦有关,但具体是什么麻烦,我问过丰自横几次,他一直都不告诉我,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抛之脑后了。 于是我试探着问:“上次你们那么多人在葛门,到底是什么事儿?” 黑水仙抿了抿嘴唇,似是再考虑要不要告诉我。 过了几秒,她取出根女士香烟点燃,缓缓抽了一口:“知道长春会么?” 我点头:“知道,一群赶庙会的小商小贩,咋了?” 噗嗤—— 黑水仙忽然忍不住笑了:“这话我劝你别再乱说,否则真叫长春会里的激进分子听见,你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2章 威胁 长春会是什么? 简单概括:旧社会江湖团体组织。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江湖的落幕,这一词汇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以至于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听都没听过,也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老辈人,还能大概有些印象。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文化市场泡图书的时候,偶尔听摊主们提起过。 直到我看了连老先生的《江湖丛谈》后,才对这个存在有了一定认知。 所谓长春会,其实和东北长春并没有半毛钱关系,之所以叫这么个名,是来自前文提到的“春典”。 说到江湖,春典二字就是避不开的。 因为旧社会无论哪行哪派都讲究这个,那时的人想跑江湖,是必须要先学会春典的。 至于为啥要加个“长”字,这点连老先生也没解释,我猜大概是出于一种美好的祝愿,类似长长久久、源远流长之类的,而且“长春”二字,本身也有兴旺发达的含义。 那么长春会究竟干嘛的呢? 核心就俩字——赚钱。 旧社会民生凋敝,江湖人士走南闯北讨生活,也不像电影电视里演那么潇洒,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艰难度日,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赚钱多的、名望好的江湖前辈,就在某一地域发起了这类互助团体,并一点点演变成了包罗万象的长春会。 其中最主要赚钱的方式,就是我对黑水仙所说的庙会。 即定期在不同的地方举办庙会,吸引百姓聚集,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便会云集到此,借机赚些钱财。 其实就和现在的展销会、博览会差不太多,只不过参与的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买卖。 比如什么卖梳篦的、算卦的、卖膏药的、演杂技的、卖壮阳药的、变戏法的、唱大鼓的、耍猴儿的……等等等等,总之旧社会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手艺,基本上都会涵盖。 这种场面,只有赶过乡镇庙会的小伙伴才能有所体会。 而在此过程中,长春会作用不小。 他们对内负责规范行为、处理纠纷、为江湖朋友安排住处;对外则能与当地的豪强富户协调庙会事宜、相关规划,既做到在当地不出乱子,也保证外来人不受欺负。 简单说就是这样,再详细的,大家可以去看看连老先生的著作,介绍的很全面。 然而,到了黑水仙嘴里,长春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她说我知道的都是明面上,真正的长春会传承久远,且势力庞大,高手如云,奇人异士不胜枚举,巅峰时期的长春会,是能和漕帮、洪门甚至天地会、白莲教这样的大型帮会匹敌的。 但打从进入新社会之后,长春会便渐渐衰弱,直到最近十年才又出现复起之势。 而上次齐聚葛门的,主要是暗八门和一部分内八门成员,目的是希望能团结起来,自己成立一个团体,共同抵抗长春会的吸纳。 对此我完全不信。 我心说吹吧你就,当我好忽悠是咋的? 要真这么牛逼,那我怎么会没听过? 可不信归不信,有一点我清楚,就是这事儿不能干。 毕竟丰自横帮过我好几次,而且还和把头关系匪浅,我要是拿银牌让他去赴这场鸿门宴,估计会被把头打死。 不过我并没立刻表态,而是问:“那你说说,要怎么帮我们脱身?” “很简单!” 黑水仙捻灭烟头道:“东西卖给林文俊,并承诺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们就不会跟着你们了。” 我当场一愣。 就这? 也敢说叫帮忙? 要真能卖给他我特么还用你帮? 但就在我即将忍不住,准备爆出口骂她时,她继续道:“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无论林文俊买走什么,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回到你手上,而且我保证,他不会怀疑你们。” “说白了你们的东西,只是暂时在他那存放一段时间,但他花的钱,最后可要一分不少的装进你兜里,所以这笔买卖,你是一点都不亏的……” 话落,她一脸期待的朝我望来。 盯着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我逐渐陷入了沉思。 不是考虑干与不干,而是我发现,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知道我们的规矩,实际上却并不是很懂,不然她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馊主意了。 首先,不与外国人交易,注重的是行为而非结果。 除非你拿假货糊弄,否则只要是把真东西卖给老外,就算最后能拿回来,那也是触犯行规。 其次,先卖,再偷回来,这更是行业大忌。 真要这么干,那以后谁还敢跟你做买卖? 我大概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黑水仙对我们这行的了解,应该多是来自建新哥,但建新本就是野路子,所以导致她也是一知半解。 就好比她一口一个“沈支锅”,这就不对。 如果她真懂行,单凭我这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她也该叫我沈把头才对。 这时她又道:“怎么,这么个大便宜送上门儿,你还犹豫什么?” 深呼口气,我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哼~” 黑水仙发出一声轻笑:“你真当林文俊吃素的?” “不是我吓唬你,这小子祖上是海盗出身,杀人越货对他来说,不过是家族传统!” “况且,就算你这次能脱身,如果叫暗八门的人知道,你沈支锅身上有葛门的门主银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像我这么客气的跟你谈条件呢?” 沉默片刻,我兀自点了点头。 威胁我是吧?那既然你威胁我,就别特么怪我坑你! 打定主意,我开口道:“你刚说的办法不是不行,但我做不了主,需要跟家里的支锅请示一下。” “家里的支锅?”黑水仙眨了眨眼睛,“怎么你不是单干么?” “嗐!那咋可能?你也不瞅瞅,我才多大一点啊?但是承蒙你看得起,我争取早日出来单干。” 听到这话,黑水仙想了想说也是,接着又问:“我倒有些好奇,你家里的支锅是哪一位?” 说请示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这女人可是职业骗子,如果答应的太痛快,搞不好她会起疑心,而我的本意,是打算利用她降低林文俊的防备,可没想到,她这人居然还挺好打听…… 于是我朝她凑近一步,小声胡诌道:“两湖的,知道么?” 黑水仙琢磨几秒,脸色稍稍一变,问我是不是姓秦。 我没说是不是,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招跟把头学的。 我心说我可没提是琴姐,都你自己猜的! 如果这次你命大不被我坑死,想找我的后账,那就满两湖地界的转悠去吧! 琴姐可不好找。 就算你能找到,人家可不是软柿子,搞不好会把你这女骗子,扔进洞庭湖里喂鱼……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3章 破晓惊情 或许是琴姐的威慑力所致,黑水仙俏脸凝重了不少,她问:“那你觉得,秦女士会不会同意?” 呵呵,这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认识她…… 当然这话是在心里说的。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我继续认真胡诌:“应该没问题,不过同意也得调查一下,虽然就是让林文俊过遍手,但也必须对桩才行,对桩你懂吧?” 黑水仙皱着眉点了点头:“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不会太久,”我摆摆手,“我们有专门的卖米郎,路子很广,我估计用不了明早就能有信儿!” 听我这么说,黑水仙逐渐放松下来。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好奇心非常强。 按理说我都答应了,她应该会催我赶紧去请示。 然而并没有,她话锋一转,又开始打听起了倒斗行里的事儿,直到又聊了十多分钟后,我说要回去打电话,她才微笑着朝我伸出手,娇滴滴道:“那好,希望沈支锅不要让我失望。” 我抬手和她握住,说但愿。 她又是一笑,松手前还用手指头在我掌心挠了挠,搞得我有些不淡定。 回到洼地,我找出卫星电话走上高坡,假装调频、拨号,完后对着空气聊了起来,同时我留意到,洼地的另一侧,黑水仙也将林文俊叫到了一旁沟通。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折返回来,将调整过的行动方案交代给了众人。 夜幕一点点降临。 寂静的草原上,时不时响起些虫鸣。 也不知道对面哪座帐篷先开始的,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逐渐此起彼伏的响彻在洼地中。 有点吓人。 对面一共三座帐篷中有动静,声音大不说,而且似乎还在互相较劲儿。 怎么形容呢? 我觉得如果是在床上,床板一定会发出“Bang!Bang!Bang!”的抗议。 这种事儿成年人或许还好,我们三个都是小年轻,哪里能忍得住好奇? 于是乎,三个脑袋纷纷从帐篷里探出来,无不伸颈、侧目,脸红,默叹,以为牛逼……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算罢休,南瓜郝润他俩什么情况不清楚,总之我是翻来覆去了好长时间也没睡着,最后只能瞪着眼睛,胡思乱想的躺到黎明。 大概四点半左右,帐篷外传来一声轻咳。 我悄悄拉开一道缝隙,就见刀疤按照约定,将一支烟夹到了耳朵上。 对面守夜的有两人,都是林文俊的保镖,见到这一幕,其中一人立即起身去拍了怕林文俊的帐篷。 他没参与昨晚的“活动”,很快有了回应。 隔着帐篷交谈了几句,林文俊披着衣服钻出来,同两名保镖蹑手蹑脚的来到刀疤旁边。 距离不是很远,我隐约能听清他们说话。 大致内容就是让刀疤听指挥,计划有变什么的,而刀疤则将酬金往上加了一些,林文俊没犹豫就同意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看来黑水仙没蒙我,确实说通了对方。 又迷瞪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正常起床收拾东西做饭,等见到黑水仙也钻出帐篷,我便朝她招了招手,比了个OK的动作。 黑水仙喜笑颜开,立刻去叫林文俊。 时间不长,二人在两个保镖和那日苏的跟随下来到我们身边。 看我准备起身,林文俊还十分厚道的说:“不急不急,兄弟你先吃早餐嘛。” 我点头说好,又坐回原地嗦咯泡面。 大家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吃着,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吸溜声和火堆的噼啪声。 刀疤嘴大还不怕烫,最先吃完,伸手去锅里挑面。 没有丝毫的预兆! 双手接触锅沿的刹那,他骤然端锅朝林文俊泼去! 两个保镖反应迅速,一个拽着林文俊后退,一个挡在他身前。 咔啦!咔啦! 上膛的脆响密集炸开! 包括郝润在内,或腰间或怀里,五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几人! “呜……” 林文俊又惊又怒,扭过头似乎想要大喊,不料南瓜飞身上前,直接揪住他的头发,将枪口怼进他嘴里,刀疤马哥则是一左一右,分别顶住了两个保镖的脑门! 这一切说来慢,实际上连两秒都不到,就连喊句“别动”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实话实说,虽然我们得手了,但林文俊这群保镖的确不是盖的。 首先说面前这俩,被顶住脑门时,他们枪已经拔出来举到了半空,明显是因为保护林文俊才慢了小半拍,至于剩下那些,此时也已经举着枪冲到了洼地中间。 然而没有用。 真理对真理,拼的就是那一瞬间! “沈……啊……” 黑水仙离我最近,我有样学样,不等她说话,也将枪口顶进她嘴里。 但我动作不够熟练,把她嘴唇怼破了。 随后南瓜拖着林文俊来到我身边,马哥他俩则解掉了两名保镖的家伙,抵住后脑缓缓退了回来。 “行啊小胖子,真特么快!”刀疤赞叹的望了南瓜一眼,同时脚尖一挑,将长枪捞在手里,咔嚓一下推上了膛。 南瓜面色一变,赶忙缩了缩肚子,问我接下来咋办。 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再堵着林文俊的嘴。 由于个子高,被南瓜控制后,林文俊只能佝偻着身子,此时枪口一拔出来,他立即直起身狞声道:“扑你……” 砰——! 没等他骂完,枪响了。 就贴在他耳朵边上。 南瓜狠狠扥了他脑袋一下:“没特么让你说话!” 有种没种,一枪便知。 林文俊浑身一僵,再不敢出声了。 这还不算,正当我准备说话时,一股淡淡的热气忽然升腾起来,低头一看,这死出儿裤子上竟逐渐出现了一圈水渍! 吓尿了…… (实际上这一枪把我也吓了一跳,只不过我没尿。) 回头看了看黑水仙。 我说还特么海盗出身? 就这怂包样别说是吃素了,吃屎都费劲! 黑水仙被堵着嘴,一双桃花眼瞪的老大,那模样就跟我欠了她好几百万一样。 诶?这倒也说不定。 毕竟她是做局骗人的,现在这么一搞,没准儿我不揭她的老底她也骗不成了。 燕门做局不次于蜂门,她的损失很可能都不止几百万…… 将枪从她嘴里拔出来,我怼了怼林文俊的胳膊道:“让你的人把枪放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他忽然抖的跟筛糠一样。 我侧头一看,发现他神色极为惊恐,脸白的跟纸一样。 “艹,至于的么?快说!”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满目的猩红瞬间将我笼罩,同时还夹杂着某种温热、黏腻的东西,崩的我头顶、脸上、脖子上……哪哪都是! 我胡乱抹了一把,就见林文俊已经直挺挺的扑倒在地,露出了碎西瓜一样的后脑,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被开瓢了?! 谁开的枪? 我朝南瓜望去,却见他也是一脸错愕。 “呕——” 郝润忍受不住,当场吐了。 “平川!!” 马哥的声音传来,我一抬头,就见他和刀疤正揪着两个保镖并排挡在前头,而对面一座帐篷中,不知什么时候竟探出了一条银黑色的枪管,此时还在缓缓冒着白烟……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4章 枪下求生 晨光徐徐洒遍草原,一个男人端着枪钻出帐篷。 是那群富家子弟中的一员,大概二十六七岁,除了皮肤比较好,身高长相都偏普通。 对视了几秒,他点点头说:“不愧是干盗墓的,有点胆量嘛。” 这人也是那种嗲嗲的口音,但气势很强,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对付。 我一连张了几次嘴,硬是没说出话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太叫人猝不及防了。 要不是脸上还粘着好些“西瓜沫”,我想我可能会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你、你……” “我什么?我是谁?” “呵呵,”他淡淡一笑,“不是给过你名片?怎么?难道不识字?” “名…” 我瞬间语塞,嘴巴不自觉张大了。 给过名片? 那、那地上的这个…… 我赶忙向黑水仙看去,就见她正气鼓鼓的瞪着我,一张俏脸上有愤怒、有懊恼,但唯独没有意外。 “好了!” 不等我多想,那人……不,应该说是真正的林文俊,他继续道:“小子,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要么放下枪,要么一起开枪!我已经饶了你们一次,不要不识抬举!” 话音一落,对面除了女性,全都举起家伙对准我们。 “听话!” 黑水仙小声说:“沈平川,听话!让你们的人放下枪!” “放下枪一切还有的谈!” “艹!你他妈的吓唬谁?”南瓜脸色狰狞,大吼道:“开就开,谁怕谁?大不了一起见阎王!” 我没说话,但心里想法差不多。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放狠话吓唬人,这时候一旦放下枪,搞不好下一秒就得玩儿完,虽然不放也有可能是这个的下场,但至少能拉个垫背的。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们硬着头皮,已经做好准备拼命时,刀疤手臂一沉,竟真的将枪放下了! “刀疤/疤叔?!”我们几个同时惊呼。 刀疤深吸口气,侧头看向马哥道:“老马,把枪放下吧,咱俩能拼,但他们仨还年轻,而且人家说的没错,刚才……已经是饶过我们一次了。” “饶过一次?” 刚刚由于太紧张,我根本没注意,此时听刀疤提起才反应过来,这是林文俊的话。 刀疤点头,指了指地上的倒霉鬼说:“他们可以等咱上车再打的……” 愣了两秒,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 既然这人对林文俊无关紧要,说崩就崩,那他完全可以先放我们走,等距离拉开后集中火力,连人带车将我们打成筛子! 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不由得一阵后怕,脑门上汗都冒出来了。 眼瞅着时间过半,我一咬牙,也跟着放下了枪。 我明白刀疤的意思。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一时半会儿的,对方不会要我们的命。 直到马哥也将枪放下,几名保镖立即冲上来将我们制住,命令我们手抱头蹲成一排。 而后林文俊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人,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原本想让你去拍电影的……” 说完他直接奔我们的车子走去,估计是要找陪葬品。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林文俊将我叫到身边,指了指车厢说:“东西不错,我要了,你开个价…” 我又是一愣,不明白这吊毛啥意思? 看出我心里的疑惑,林文俊笑呵呵说:“怎么?觉得我应该直接抢?” “放心,那种事我太爷爷才干,我不一样,我是个文明的人。” 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倒霉鬼,还是有点不太敢信,于是便鼓足勇气问他究竟想干啥。 听我这么问,林文俊渐渐敛起笑意,眯眼凝视着我,缓声说道:“听着,不管你们什么规矩,但我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今天我就是要破一破你的规矩!” 暗自咬了咬牙,我干笑两声就说:“那现在你目的也达到了,是不是能放我们走了?” “当然不能!” 他声线忽的提高,就好像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两个问题,第一,”说着他拿过我那份地图摊开问:“这三个圈圈是什么?” “哎等下等下!” “你先别说,我猜猜!” “是有古墓的地方,对不对?” 说这几句话时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再不见那股阴狠沉稳的劲头儿,表情动作一惊一乍的,给人感觉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琢磨了一下,我干咽口唾沫说:“你……你不会是想……” “嗯嗯!” 林文俊兴奋的点头,拍着我的肩膀就说:“带我去盗墓,我想体验体验!” 我知道这吊毛不是在开玩笑,但这是好事,只要他一时半会不动我们,我们就有机会逃跑。 不过这个人思维有点跳脱,而且喜怒无常,我担心他不好忽悠,就决定先跟他说点实际的,看看他什么反应,于是我告诉他我们不是找墓,而是找寺庙。 岂料一听这话他更来劲了,立刻叫我仔细说说。 我想了想,又将把头给蜂门那群人编造的剧本讲了出来,也就是我们曾在西安附近发现遣唐使墓葬,并出土了手札,这次是根据手札中的记述,来到外蒙寻找寺庙遗迹。 吹牛逼也算我的强项。 况且这个剧本并不完全是胡诌,尤其确定区域这一步,是我独立完成的,以至于一套引经据典、虚实结合的牛逼吹下来,林文俊听的几乎都快入迷了。 待我讲完,他忙抓住我,激动的问:“这个、这个古代的寺庙,都能挖出什么好东西?能不能挖出律藏来?” 我一惊,没想到这货居然还知道律藏。 这两个字是专业术语,属佛教经典的三个分类之一,指的是《四分律》、《五分律》、《十诵律》等有关戒律的典籍。 另外两类分别是经藏和论藏。 经藏即《大藏经》、《华严经》、《法华经》、《心经》、《金刚经》这一类佛教经典,论藏则是《瑜伽师地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佛家论著经典。 此三类经书合称“三藏”。 没错,就唐三藏那个三藏,是玄奘法师跑到印度取回来的。 这我原来都不知道,还是上次为了确定那批佛经有没有孤本时才了解到的。 我摇了摇头说:”这个不一定,遗址和墓葬的环境不一样,纸质经书如果不是放在佛塔地宫中,基本没可能保存下来。” “但是草原地区不流行纸张,要是当年的信徒将律藏经文刻录在木板或者铜板上,应该还是有几率见到的,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律藏?其他佛教经典不行么?” “不是不行,但最好是律藏。” 林文俊简单解释了下,原来他老子是信佛,而且专修南传上座部佛教法脉,这一法脉主要就是从律藏中衍生出来的,在马来地区佛教法脉中的占比很大。 而后他拍着我的肩膀笑道:“不错,你是个专业的盗墓贼,那我们就去挖寺庙,但愿能挖出律藏的佛经,我父亲一定会开心的。” 我脸上赔笑,心说有你这么个吊毛儿子,你老子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别说律藏典籍,你他妈就是把三藏舍利子挖出来给你老子,他怕是也修不成正果。 “咳……那个,你刚说两个问题,第二个是啥?” “哦对对!” 林文俊连连点头,掏出我的卫星电话按亮屏幕说:“这条信息什么意思?谁发给你的?” “信息……?” 他将卫星电话举到我眼前,我定睛一看,就见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天冷了,别感冒。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5章 天冷了,别感冒 黄绿色的屏幕上显示着六个字:天冷了,别感冒。 时间是六点零三分,发过来还不到十分钟。 是把头! 这是把头和我约定的暗号! 意思是蜂门的局成功了,蒋明远他们已经上钩,把头提醒我要多加小心,谨慎行事。 我心中巨震。 眼下还不到月底,这么看来把头推测的分毫不差,蒋明远他们,绝对在边境安插了人手! 会不会是伶姐? 还是那个叫小灿的女人? 之前我们在二连停留,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杂念,我立即收回目光,随口胡诌道:“是卖米的老陈发的,意思是让我们注意安全。” 林文俊的眼睛在屏幕和我之间来回游移。 “没骗我?” 我摊了摊手:“你要不信,我说没骗也没用啊。” 其实我当时很想再说一句:你不信可以直接打回去。 只要跟把头接通电话,我有一万种方式能告诉他,我们碰上麻烦了。 但最终,我还是忍住没说。 远水难解近渴,何况我们还是在茫茫大草原上。 更关键的是把头那边究竟什么情况,我根本不知道,万一他分身乏术,再知道我们出事了,搞不好会乱了阵脚。 所以这一次,我只能靠自己。 也不知道林文俊信没信,他盯着我看了几秒,舔了下嘴唇说:“跟你的人讲清楚,别再搞什么小动作,也别想着跑,不然的话……” 他露出一丝冷笑,没再说下去。 我点头,全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实际上我心里也在冷笑。 哼!我不跑我就是傻子! 找线索这方面,周伶可比我厉害多了,既然蒋明远已经上钩,那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进草原,凭周伶的风水造诣,肯定也能找到把头圈出来的区域,到时候狭路相逢,看你这吊毛还狂不狂的出去! 想到这点,我似乎已经看见他被捞尸大爷拧断脖子的画面了。 当然想归想,表面上还是要继续装怂的。 我小心翼翼的问:“那……那我带你盗完墓,你能不能放了我们?” 聊这个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么问完全想表现的二比一点,尽可能降低他的防备。 不料他立即就说:“这个当然了,我跟你们又没仇,而且我父亲的确很喜欢古董,只要你能搞到好东西,我可以跟你长期合作。” 话落他不再理我,抄起一只青铜爵杯便开始仔细欣赏起来。 就他当时给我的感觉而言,我完全看不出一点假,甚至都有五六分相信了。 但仅仅几米开外就是那个倒霉鬼,红赤腊鲜的“西瓜汁”此时已经流了好大一滩。 我立即告诫自己:这就是个精神病,坚决不能信! “那我现在是……” “随便随便,”他摆摆手,头也不抬的说:“该干嘛干嘛,等我们吃过早餐就出发!” 暗自松了口气,我正要转身回去。 “等一等!” “昂?还……还有事儿啊?” 慌忙抬头,就见林文俊摩挲着爵杯,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心砰砰跳着,心说祖师爷保佑,建新哥保佑,这吊毛千万不要起疑心,更别发什么神经…… 过了大概两三秒,他侧过头朝着我扬了扬下巴:“你还没给我报价呢!” “……” 这吊毛绝对有病! 他妈的吓我一大跳! 点着颗烟嘬了一口,我走过去看了看,除了陈稷金印和工字珮在我包里没被翻出来,其余的都在。 我听瘦头陀讲过,东南亚的华人老板都不怎么差钱,尤其古董这方面,好些时候,他们出手甚至比港澳的富商还要阔绰,于是我就说这些东西如果对桩,正常出大概要在四到五百万往上,你既然是一枪打,给三百万就行了。 林文俊点点头,取出支钢笔递给我:“卡号。” …… 见我回来,大家立即把我围住。 “怎么样平川?” “川哥,他啥意思?” 由于被缴了械,对方只留了一个人看着,而且离得不是很近,我当即大口喘息起来。 “先给我口水……” 郝润赶忙递了瓶水给我。 猛灌了一气儿,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示意大家别着急,完后简单说了下要带林文俊去找庙的事儿,让大家先收拾东西,其他的有空再讲。 半小时后,我们继续出发。 距离第二处区域,还有不到一天的车程,大概下午就能到。 林文俊这吊毛有那么点大将之风,没说把我们分开,依旧让我们开自己的车在前边领路。 不过似乎也没必要。 一来我们车子跑不过他们,二来我们枪都被收走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坐在车上,我仔细琢磨着。 想确定找庙的大致区域,关键就在于“龙河”是哪条河。 之前我用了大概一星期左右,换成周伶肯定比我快,而如果他们是几个人一起干,那就会更快,我估计三天就能确定下来。 当然还有一种更更快的方式,就是找蒙古一些大学中历史专业的教授咨询,这么干没准儿俩小时就出结果。 想当初在青州,刚开始找老太监的信息的时候,周伶就是去的山大。 我掰着手指开始掐算。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具体在哪,但肯定跑不出两个区域,一、乌兰巴托,二、中蒙边境,如果他们是从较近的乌兰巴托出发,到第二处区域的车程大概要三到四天时间。 这也就是说,保守估计五到六天后,我们就有可能在草原上碰面。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但也决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得跑。 跟林文俊瞎胡混未必会死,碰上蒋明远的人指定难活。 尤其那个捞尸大爷和辫子老头,一想起他俩我就有阴影。 至于佛宝,能找则找,找不着拉倒。 只是,要怎么跑呢? 我皱着眉不断思考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车队停到了一处湖边修整。 被林文俊胁迫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最起码吃喝这方面不赖。 有肉有酒有水果,还有亚裔妹子时不时的跟我抛媚眼儿。 甩开腮帮子大造了一通后,看着那个“扽唥扽唥”的亚裔姑娘,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渐渐在我脑子里酝酿了出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6章 谷地新发现 “好看么?” 正想着,一道话音传来。 我一回头,就见黑水仙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到了我身后。 “嗯,还行吧……” 我站起身点点头,摸了摸下巴说:“不过有点大,我喜欢一只手能掌控的那种。” 说这话时,我还故意朝她脖子下瞟了一眼。 不料她非但不恼,反而轻蔑的笑了笑,同时挺起胸脯朝我靠近一步: “沈平川,我十一岁入行,从鞋底子一步步混到画扇,说句阅人无数也不为过,跟我玩这套,你还嫩了点儿!” 鞋底子就是低级“贴靴”,是燕门中最底层的存在,有点类似我们北派的散土,一般情况下都是老人小孩这一类,不容易被大众警觉的人来做,当然收入也不高,好些时候,甚至仅限于混顿饱饭果腹。 这就能看出来,骗子都相当黑。 像我们这行儿,哪怕是新人入伙,哪怕你就干一天活、散一把土,完事后也都是有钱拿的。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么牛逼,昨晚不照样叫我忽悠了? 见我这幅表情,黑水仙脸色微沉道:“沈平川,我劝你老实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我舔了舔嘴唇,没接她这话,而是问:“我倒有些好奇,你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昨晚上咱俩聊天时间不算短,还有现在,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跟我说话,姓林的就不起疑心?” “这你甭管,我明跟你说,只要你别再搞什么小动作,我保你们没事儿,希望你好自为之。” 话落,她直接转身走了。 望着黑水仙窈窕的背影,我再度陷入沉思。 很明显,她不是闲着没事过来撩骚,而是专门来提醒我的,因为她猜到我还想着跑,那么如果她不是在吓唬我,林文俊,就一定还藏着某些我不知道的后手。 这里可能有小伙伴会问:为什么我不揭穿黑水仙骗子的身份。 三点原因。 第一,这种做法在江湖上称之为“透底”,有的地方也叫做“点水”,属于很不讲究的行为,除非别人透底在先,否则轻易不会这么干。 好比黑水仙想让我用葛牌替她办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其实是以报警相要挟,但她没有,这就算是守规矩。 第二,她既然敢表明身份,就肯定有退路。 我要真去透她的底,最后指定是打不着狐狸,反倒惹一身骚。 第三就简单了。 这么干对我没啥好处,不然我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早把她透了! …… 下午三点,车队驶入一处谷地。 开了将近一公里后,刀疤指着左前方道:“那块儿,草少的那片儿,当年我们就在那扎的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两三百米开外,南侧山脚下有一大片区域,草木长势明显比较差,好些地方甚至还露着沙子。 随着车子越来越近,我逐渐皱起眉头。 难道……有东西? 这么想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地方草少,还在于那地方整体呈凹陷状态,而且看起来,并不像天然形成的。 忽然,某种可能性从我脑袋里蹦了出来! “疤叔,开过去看看。” 来到近前,我直接招呼南瓜和马哥拿探针。 林文俊这吊毛赶忙兴冲冲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难道这有古墓?” 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装神弄鬼”。 本来还不到时候,但眼下碰上这么个情况,索性直接开装! 我摇了摇头没理他,抱着膀环视两圈,完后快步走到居中靠近山体的位置道:“马哥,就这,直接上取土器,先打四五米尝尝咸淡!” 马哥不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看我一脸高冷,便话也不问,接好探针直接开干。 砂土地非常松软,马哥力气又大,三分钟不到就打到了四米深度,除了那几个保镖,其余的人全围到四周好奇的看着。 就这时,随着马哥又一记猛戳,探杆猛地一震,仅仅打下去两公分,明显是怼到了什么东西! 马哥脸色一变,接连快速怼了两下,完后立即说:“平川,这底下有砖!” 这话瞬间引起一片惊呼。 尤其那几个亚裔姑娘,直接从马哥手里抢过探针怼了起来。 林文俊看向我问:“这、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又摇了摇头:“不是看,是感觉,另外林先生…”我指了指那几个对地猛戳的家伙,“这可不成,要么你们干,要么我们干。” 不怕大家笑话,说这话时我肝都在颤,生怕这吊毛立即叫人过来锤我一顿。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林文俊一点没磨蹭,赶忙大声说不要添乱,把工具还给人家,而后他还叫他们退到一旁保持安静,看着我们操作。 没了干扰,马哥南瓜我们三个齐上阵,以这个探点为中心开始打十字。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探明在地下下四米多深的位置,有一处已经塌陷的、直径在五米左右的椭圆形砖砌结构存在。 塌不塌很好判断,看探深是否规律就知道了。 如果是券顶,探深会呈现中间前浅四边深的特点;而如果是砖砌椁室,探深就会非常均匀,误差一般不超过十公分。 但如果干的年头足够长,比如把头那种,他只凭一针的手感,就能判断出是否有塌陷。(嘿嘿,现在我也能做到) “诶?川哥,这咋回事?” 南瓜指着地上漆黑的土块问。 不光他脚下的土块黑,我和马哥脚下的土块也是黑的,而且我们都是最外围、没打到砖结构的最后一个探点中出现了这种黑土快。 马哥捏起一撮闻了闻便道:“是碳灰。” 这时候林文俊又耐不住了,跑过来问:“碳灰怎么了?到底是不是古墓啊?” 马哥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他便解释道:“一般两种情况会出现碳灰,一个是祭祀坑,一个是防潮用的积碳层,不过……这里碳灰的位置有点怪,如果是积碳层,就算墓室塌了,也会盖在墓砖上边,如果是祭祀坑,那就应该是单独的一个坑,而不可能像这样,包围着墓室……” “嗐,马哥你想那么多干啥?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又没多深!” “川哥,挖不?”南瓜朝我望来,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 看到没,这就是盗墓贼。 哪怕现在我们都成了砧板上的肉,可一见到有东西,无论恐惧还是忧愁,都会在瞬间被贪念驱散,这就是盗墓上瘾的表现。 但我还是摇头,并用步伐丈量起这片凹陷地的长度,最后得出,东西总长度是八十米多一点。 大致估算了下间距,我抬手比划着说:“从东到西,应该还有八到十处。” 听到这话,就连马哥也不淡定了。 “这么多?啥意思啊平川?难不成……又是墓葬群?” 其实我平时并不怎么喜欢装叉,相比之下,我更的是喜欢吹牛比和侃大山,但眼下为了对付林文俊,我只能尽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淡淡一笑道: “地底下,根本就不是墓!”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7章 寺庙伴生窑 不是墓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窑。 所以碳灰仅在砖结构四周出现,表面却没有,因为地底下不是墓室,更不是祭祀坑,而是一口塌掉的窑炉。 暗自握住拳头,我心里大呼牛逼二字。 尽管目前还没找到寺庙遗址,但我有九成把握能确定,庙址所在,就位于这处谷地北侧的群山中! 而这地方,就是李释缘当年为修庙一并兴建的窑口。 道理很简单,修庙需要大量砖瓦构件,何况李释缘所图不小,还要修塔,这么一来他所需要的砖瓦数量,很可能要达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块。 如此庞大的需求,去中原地区买根本不现实,远没有自己开窑烧造方便。 这一类情况并不少见,通常被称为“工程伴生窑”,也就是伴随某一项大型工程而出现的窑口。 比较典型的有南京明故宫的琉璃窑、临清的运河砖窑、宁夏的西夏贺兰窑等等。 伴生窑前期大都是以烧造砖瓦为主,后期则看情况,有的直接废弃,有的就一点点发展成了独立运营的窑口。 上述三座古窑中,贺兰窑就是这么来的。 前期专为西夏皇宫、离宫以及皇陵提供砖瓦构件,后期则改为生产瓷器供皇室和寺庙使用。 此外,十三陵附近也曾发现过足足七十二座砖窑遗址,都是为了给修建皇陵提供砖瓦,直到明朝灭亡才废弃。 “靠!” “搞了半天是砖窑啊!害我兴奋半天!” 听我解释完,林文俊顿时有些失望,倒是黑水仙饶有兴趣的问:“沈平川,砖窑里除了砖,还能挖出别的东西么?” “不好说。” 我摇头道:“不过既然是寺庙伴生窑,经文砖多半会有的……” “经文砖?刻着经文的砖么?”一听到经文俩字,这吊毛兴趣又提起来了。 “对,只要经文完整且工艺不差,也是能卖不少钱的,另外……”我望向他说:“你父亲不是信佛么?如果搞出来的经文砖足够多,你或许可以用来铺地,甚至修一座小型佛堂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文俊想了想,不自觉就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经吃到我给他画的这张大饼了。 “那现在挖么?我们可以帮忙!” “不急,你们先扎营,等我打完探点再合计怎么挖吧。” “好!” 他当即重重点头,完后还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了句加油。 真是神精病! …… 实际上,我话并没说的太满。 早在三个月前搞完傅显灵墓之后,由于跟邱志全出货时,我意识到自己瓷器方面的见识不够,所以到天津后,就曾经针对性的下过一段苦功夫,相应的也了解了不少窑口知识。 因此刚刚一看这地方的轮廓和面积,我就意识到有可能是伴生窑。 唐代窑口多为两种构造,分别是龙窑和馒头窑。 龙窑呈长条形,似龙状,常见于南方;馒头窑则因外形酷似馒头得名,北方更为流行。 像这种偏圆形构造的,自然就是馒头窑。 目前已经发现的、唐代最大的馒头窑尺寸接近四米,高度在二点五米左右。 说起来似乎不大,但实际产能非常惊人,如果是烧造方砖,一炉的出砖量基本就在五千块到六千块之间。 刚刚发现的砖结构最大直径达到了五米,这就说明如果是完好了窑炉,平面尺寸绝对在三米以上。 而这地方少说十个窑炉,就算七天一炉砖,一个月就是二十多万块! 这产能太强大了。 就是修大雁塔、章敬寺(唐代纯建筑规模最大佛寺)也供得上。 所以我认为,这地方肯定不全是砖瓦窑口。 窑口不烧砖瓦烧什么? 只能是烧瓷器啊! 如果我是李释缘,我指定这么干。 不仅仅是瓷器可以用,还在于瓷器可以换钱。 这也是好多寺庙伴生窑的经营模式,烧出来的产品不光自己用,还往出卖,并把利润用在修庙上头。 也不用多,只要有一口瓷窑,犄角旮旯里刨除来那么三五件,几十万就有了。 这就是老窑口的特点,它不是肥的流油,而是肥的逆天! 和挖红薯一样,我们行里也有专门搞老窑口的。 就我知道的来说,湖南有一波,江西有一波,河北山西一带也有一波。 他们都是搞伴生老窑口为主,不过工程伴生窑不多,基本是“窑口伴生窑”,也就是依托在那些名窑周围的小型窑口。 各位如果有喜欢收藏瓷器的应该还有印象,2010年到2015年那几年里,收藏界曾大量出现了某个名窑的瓷器,明面上拍的就高达数百件,而且动不动就破纪录。 其实那批货就河北人搞出来了。 据说他们找到了一个伴生窑,总共十七个地窖,两万多件精品瓷器,而且连带着还出了四吨筒子钱。 虽然是伴生的民间小型窑口,但工艺并不比官窑差。 因为过去也讲职场规则,而且论资排辈的现象比现在严重,好些在官窑学成的徒弟由于待遇太差,索性拉出去单干,既为发家致富,也为争一口气,做出来的东西甚至稳压官窑一头,业界称之为“气死官窑”。 当时他们那一票,已经不亚于搞一条大型沉船了。 不过嘛,后来他们进去了。 因为集中出货量太大,被盯上了。 但由于搞的是窑口,学期都不算长,估计这两年应该也都出来了。 这就是太贪心,不懂得细水长流。 要我就不这么干,我一点点的偷偷往出卖,时不时再上交几件,估计卖到现在也差不多卖光了,而且还能攒一麻袋证书,这多好,是吧。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半。 经过勘探,我们又发现了九座窑炉,算上之前那座就是十座,和我的估算吻合。 十个窑炉中完好的总共有四口,都在东侧。 我估计这大概是烧造时长导致的。 李释缘开窑烧砖不可能一次性开十口,毕竟窑口本身也是要用砖的。 前边的先开,烧造时间长,自然就坚固。 吃过晚饭,我安排林文俊他们的人去挖砖窑,并叫南瓜过去做指导,马哥郝润我们在另一侧挖有可能是瓷窑的位置。 他们人多,保镖向导在加林文俊为首的四个男人轮番上阵,大揭盖的方式挖了不到两个小时,窑炉顶端就露出来了。 南瓜喊道:“川哥,看见窑炉了,直接破么?” 实际上我这纯属使坏。 成品砖怎么可能出现在窑炉里?就算有也肯定堆放在周围,叫他们挖窑炉,一方面是我没见过,想见识见识,另一方面是要尽可能耗费他们的精力。 也就是我计划的第二步:投其所好,疲兵之计。 溜达过去低头一看,就见大坑底部中间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穹顶。 没有塌陷的窑炉顶部看不到砖结构,被某种复合型黏土覆盖着的,再经过长时间的烧造已经陶化,即便埋藏千年,仍然十分坚硬。 看了几秒,我当即给南瓜一顿骂。 我说你怎么作指导的,晚上的进口罐头白吃了?这特么是挖窑不是挖墓,怎么能从上边破? 南瓜支支吾吾道:“你……你又没说,我咋……” 我一瞪眼,他直接把话咽了回去。 “挖沟!” 我朝北侧指了指:“从这往北挖,然后从窑门进去!” 其实应该打横井,但我故意叫他们挖沟,因为挖沟工作量大。 又搞了将近一小时,塞满泥土的窑门出现。 别看林文俊灰头土脸、浑身是汗,兴奋劲儿丝毫不减,自告奋勇跳下土坑,抄起尖镐就开始猛刨。 很快,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出现。 待到烟尘散尽,林文俊扶着头灯朝里头看去。 “嘶——!!” 忽然!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整个人猛地往后退去,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竟直接撞到了坑壁上!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8章 送苦命 坑底除了林文俊还有一名保镖,惊吓后退的瞬间,那名保镖立即挡在他身前,并迅速掏出枪瞄准洞口。 “快快!拉我上去!” 二人回到地面,林文俊仍是一脸惊惧,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 他费力的咽了口唾沫,抹了把汗道:“死人!” “死人?” “嗯…好多…都烧焦了…”林文俊不住点头,还说了句太恐怖了。 我皱了皱眉,感觉他不像装的,是真被吓到了,便抓着绳子滑到坑底,调亮头灯朝洞中照去。 尽管已经做足心里准备,但当真正看见时,我还是被惊的心脏骤缩,浑身都跟着一激灵。 三米见方的窑炉中,竟有不下二十具焦黑的尸骨! 有的只剩骨架,有的还残留着些许碳化的肌理,它们固结扭曲着堆靠在一起,在头灯的照射下,仿佛一群刚刚从地狱中爬上来的痛苦冤魂! 这是被活活烧死的。 每一具尸骸都保持着濒死时的姿势,让人看到之后,脑子里会不自觉去联想,他们死前曾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 尤其右侧的一具,他双臂高举,手臂末端不知是掉了还是烧光了,嘴部张开的极大,似乎已经在这黑暗的窑炉中,凄厉哀嚎了上千年之久…… 难怪,难怪林文俊会被吓到。 这画面之惊悚,已经不是惊悚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下斗哪些年里也见过不少可怕的东西,但如果单论视觉冲击,窑炉中的场景,绝对能排进前三! 不过恐怖归恐怖,这些尸骸的发现,也再次印证了李释缘手札中的预测。 就是当年在这处谷地中,一定有大批回纥人因灭佛惨遭屠杀。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即便信仰不同,但怎么说也是同胞,一刀砍死不就得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帅哥……” 这时,那个“扥唥扽唥”的大凶妹探头问:“很吓人么?” 靠坐在坑壁上,我点着颗烟抽了一口:“还行吧,对我来说不是很恐怖……” “那你手抖什么?” “有么?” “哦,我这是刚刚刨土累的……” 爬上地面,我很快锁定一处位置,便招呼马哥拿铲子过去挖坑,并叫南瓜和疤叔将另外三座没塌的窑炉搞开,看里边有没有骨头。 这是北派的老规矩,叫做“送苦命”。 即在倒斗刨坟的过程中,一旦碰见命苦枉死的人,不能任其曝尸荒野,要帮忙入土为安。 虽说这群人不算曝尸荒野,但死的太惨了,还让他们待在窑炉里显然不太合适,所以我决定按规矩处理。 挖坑的空档,那群人还是没忍住,爬下去看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尤其女性,除了黑水仙聪明没有看,其余的当场就给吓哭了。 大概十点左右,另外三座窑炉被打开,第二三座窑炉中也有被烧死的人,第四座没有,里头是堆放整齐的半成品方砖。 尺寸大概五公分厚,三十公分见方。 如我所想,的确是经文砖,并且还是手雕经文,而不是磨具压制的。 但由于是梵文,我不认识,不知道经文的具体内容。 我叫林文俊过来看了看,没想到这货居然懂,说是《法华经》。 随后他立即招呼那群保镖和向导过来搬砖,我们也钻进窑炉开始装殓尸骨。 这些人本就是被烧死的,又历经千年,已经完全碳化,脆的跟巧克力饼干棒一样,再加上好些尸骨的肢体都扭曲在一起,即便我们再三注意,却还是碎了一地。 最后没办法,只能先挑完整的捡,剩下碎的统一收进大筐,倒到之前挖好的土坑里,南瓜说到了下边让他们自己组装去吧。 忙忙活活搞到后半夜,谷地外侧多了个大坟包。 我拆开盒冬虫夏草一根根点燃,在地上插了一流,恭敬的拜了拜,同时心里默念:“各位叔叔大爷、婶婶大妈还有大哥大姐们,我沈平川今天不求钱财只做好事儿,要是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这次顺利脱困,等回国后我一定给你们多多烧纸。” 完后简单清洗了一下,我们便纷纷钻进帐篷睡觉。 由于被骸骨吓到了,这天晚上那群富家子弟没再搞运动,再加上我又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什么鬼了神了的,这晚我做梦了。 我梦到营地中出现很多人影,有男有女,都穿着古代的衣服,在林文俊他们的帐篷中间来回穿梭,而后这群人便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朝我鞠躬行礼。 正好奇的望着,忽然有人拽了拽我的手。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戴尖顶帽、穿袍子的小女孩。 她不说话,只抬手指了指我身后,我一转身,当场吓了一跳! 谷地中站着数不清的人影,有断头的,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有被开膛破肚捣鼓自己肠子的……除了没头的,其余的全都在眼巴巴的望着我…… “川哥!川哥!” 惊醒时,南瓜正在拍我的脸。 我朝帐篷外看了看,发现天已经亮了。 吃完早饭,大家继续开挖。 不过除了林文俊,那几个年轻男女明显没了兴致,都窝在营地不出来。 这比我预料的要快。 我估计最多两天,这几个人绝对会待不住。 搞窑口和盗墓不一样,一旦确定了窑址的位置和深度,就没什么技术性可言了,除非你能发现保存完好的地窖,否则就是纯纯的体力活。 另外搞窑口不能大规模用探铲,一方面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另一方面是容易扎碎深埋在地下的瓷器。 当然这说的是千禧年前后的情况,现在没这么费劲了。 现在那群搞窑口的都上科技,用那种高频电磁波成像雷达,一波地毯式扫描下来,不但能精准定位,甚至连具体的器型都能显示,就跟过安检一样,效率简直高的一批。 靠着窑炉最西侧,我们试着挖了一个探坑,接近五米深度时,泥土中露出了不少白瓷片。 我拿起一片用袖子擦干净,放到阳光下仔细观察,发现胎体致密,釉色莹润,而且呈现出一种白中微微闪黄的色调。 这是盛唐时期邢窑的特点。 由此可见,当年李释缘大概率是从河北地区找的工匠。 琢磨了片刻,我叫马哥和南瓜扩大范围再打一批探点,看周围有没有地窖存在,我自己则带上罗盘和望远镜,打算到谷地深处转转。 www.c3b4.icu。m.c3b4.icu 第179章 唐砖 “川哥川哥!” 正打算出发时,南瓜一溜烟跑过来。 “咋的?挖出东西了?” “嗯,两跺砖,还有点陶瓦碎片,姓林的叫你过去呢……”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不行啊川哥,他们人太多,连炒菜铲子都用上了,还特么剩仨人能换班呢!” “别急,先过去看看再说。” 人多确实有优势,才两个小时出头,对面就挖出了一个直径将近六米的大坑,我下到坑底时,靠大坑东侧,两个方方正正的砖跺已经被挖的露出了大半。 走到近处观察,就见最表层和边缘的方砖呈现风化状态,不过并不是出土后接因触氧气所导致的那种瞬时氧化,而是很久以前就出现的侵蚀风化。 这说明砖跺是窑口废弃后,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中,一点点被掩埋的。 林文俊很重视这些砖,见我过来立即就问我要怎么处理,有没有注意事项什么的。 说实话我都没寻思在这上做文章。 砖头而已,要么好要么坏,有个屁的注意事项。 可他既然问了,我干脆又装了一波。 我跟他要了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将风化的碎砖块一点点剥离,操作手法就跟专业考古工作人员似的。 原本一秒钟就能干完的事儿,我愣是墨迹了五分钟。 有人肯定会说你别吹牛逼,野路子出身也敢跟专业的比。 嘿嘿,还真不是吹。 刚接触倒斗那会,我特别爱看考古纪录片。 怎么形容呢? 就好比某种电影,男孩和男人看,完全是两个感觉,男孩只能靠想象,但男人可以带入。 而那时候的考古纪录片,能看到好些一镜到底的清理过程,我当时已经干过老太监墓,所以看的时候就有代入感,时间一长,那些手法自然也就心领神会了。 我看次数最多的,是妇好墓和中山靖王墓的发掘记录,《考古中国》栏目播出的,当时看的时候,真就感觉好像自己在挖一样。 至于现在为啥没有那么多的一镜到底了,唉,这个吧,没法说…… 剥去第二层后,砖跺表面出现一层类似黑泥的物质。 这我一看就知道碳化物,估计是当初堆放成品砖的过程中,为防止磕碰加垫的草席一类的东西。 但我没直接说,而是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嘴里尝尝。 “呸~” “拿点水,再找块硬纸板或者扑克牌什么的。” 碳化的草泥比较干,泡了快两分钟才变软,用扑克牌刮去后,一块如同刚刚出窑的成品经文砖,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由于是阴刻,字迹凹槽内还残留着碳化物,所以经文看起来显得十分清晰。 我尝试着拿起来,发现很重。 这块三十公分见方、五公分厚的方砖,竟有不下二十多斤! 另外别看泡了两分钟的水,砖块却只有表面是湿的,从侧面看,内部一点都没被泡透。 我用刀背轻敲了一下,就听叮的一声,一道犹如金铁相击的清脆声瞬间传入耳朵。 很难想象,这竟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工艺。 别看就是方砖,毫不夸张的说,每一块都是艺术品,其所承载的匠心和文化价值,完全不比很多数古董差了。 而且这东西价格也不低。 按那几年的行情,这种精品唐代经文砖,一块叫价五百,绝对会有大把人抢着收。 如果放到现在,甚至能翻八到十倍。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难道仅仅是收藏么? 当然不是,这就是我能给林文俊画饼成功的原因。 有些个富豪,会专门收集这一类老辈子的砖瓦构件,用于建造一些私人场所。 比如天津的瓷房子,几十上百万的高古瓷尚且能被用来建房,就更别提这一类本来就是用于建筑的东西了。 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咱们真不懂。 另外这东西不单是现在值钱,从它出窑的那一刻起,就是价值不菲的存在。 当时我还年轻,了解的知识始终有限,后来特地查了一下才知道,古代这种品质的方砖要专门订做,如果按盛唐时期长安地区的物价计算,一块的造价大概在一千文,能换七十到一百斤羊肉,相当于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将砖块轻轻放下,我心头一动,瞬间来了主意。 转头看向林文俊,我一本正经道:“我怎么操作看见了吧?实话跟你说,这玩意我也是头回见,目前虽然没有氧化征兆,但时间长了会不会有情况我也不确定,所以我的建议是用塑料薄膜包裹起来妥善存放,塑料薄膜我们车上有几卷,你们先用着,用光了再想办法。” 对此林文俊表示认同,连连点头说好。 见他被唬住,我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这玩意质量杠杠的,多了不敢说,风吹日晒扛个十几年指定没问题。 随后我看了下南瓜说的陶片,发现没什么价值,就告诉林文俊说要进谷地深处看看,问他要不要一起。 挖宝容易上瘾,这跟钱没关系。 林文俊刚刚尝到甜头,自然是想去的。 不过此时他却显得有些纠结,估计担心这些人毛手毛脚,不认真干活。 考虑了几秒后,他问:“开车还是步行?” 谷地内部疤叔去过,他告诉我这里头是口袋型的,外头小里边大,如果走到最深处,大概也得有七八里的路程,于是我便说距离不算太近,最好是开车。 再度琢磨了一会,他摸着下巴道:“这样吧,你等我一会,我和他们好好交代一下,陪你一起去。” 出了土坑,我飞速钻进车打着火,完后将车子开到显眼位置等着。 过了大概三分钟,林文俊和一个保镖也从坑里爬了上来。 注意到我的车后,他立即望向马哥他们,接着他侧头跟那名保镖说了句话,后者便朝停车的位置跑去,明显是要开他们自己的车。 我缓缓皱起眉头,心说这吊毛该谨慎的时候,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毕竟现在我就一个人,而且手里什么家伙事儿都没有,他居然还这么警惕。 “吭——” 忽然,车门被拉开,黑水仙坐进了副驾。 她笑吟吟的看着我说:“沈支锅这是干嘛去?带上我呗?” 本来就有些犯愁,此时再看到她那副欠儿欠儿的表情,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窜过去给她开瓢的冲动……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0章 祖师爷保佑 “呦~~?” “沈支锅这么看我干嘛?想吃了我呀?” 说话间,黑水仙小臂垫在扶手箱上,整个上身都靠了过来。 虽然她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尺寸,但这个姿势比较特殊,再加上她拉链没拉到位,我眼睛很不争气的开了下自瞄。 哔哔哔! 就这时,鸣笛声传来。 我朝后视镜一看,就见林文俊的手从副驾伸出来,比了个“OK”的手势。 深吸口气,我脚尖一沉,油门轰高的瞬间秒抬离合摘手刹,车子蹭的一下冲了出去! 黑水仙没防备,整个身子都被拍进座椅,脑袋重重磕在了靠背上! 那力道之大,就连靠背都被撞出了一声巨响。 这一下当场就给她拍懵了。 直到十几秒过后,我晃晃悠悠的都已经开出去老远,她似乎才从懵逼状态中脱离出来。 这叫我大为解气,当即吹了声口哨,学着她的口吻说:“呦?程大美女这是怎么了?咋不说话了?” 也不知疼得还是气的,黑水仙俏脸泛白,揉着脑袋道:“沈平川,你好歹是个男人,犯得着这么小……” “No!No!No!” 我径直打断她的话,摇头晃脑就说:“这你可抬举我了,男人是慢,再过两年多我才是慢,现在我只是个抱一!” “你……嘶!” 看了刚刚那下确实磕的不轻,黑水仙动作稍一剧烈,竟然疼的连话都噎回去了。 不过我半点歉意没有,侧过脸就偷偷嘀咕了一句: 活该…… 走了大概一公里,车子驶出狭窄地段,眼前开阔了许多。 但或许是整体地形封闭的原因,此时已接近上午八点,谷地中好些地方仍有淡淡的雾气弥漫。 没来过草原的人基本想象不到,有些时候,草原上的晨雾会是薄薄得一层,紧贴在地面,而且这种雾不是纯白色的,是那种白中泛银的颜色,看起来非常奇特。 这在科学上解释,是由于草原地区地面降温快,出现了气温上高下低的“逆温层”,逆温层会抑制空气的垂直对流运动,从而使雾气紧贴地面,而颜色特殊则是由于昼夜温差大,雾气中凝结了很多看不见的冰晶,冰晶反光导致的。 但要按风水上的说法,这种雾气出现的地方往往气场不通,阴阳失衡,要么是这块地方阴气重,要么就是这地方埋藏着阴气重的东西。 我边走边伸着脖子张望,看到一处没有雾气、整体偏高的土坡后,立即加大油门开了上去。 “呼…好冷啊……” 一下车,黑水仙赶忙拉上拉链,紧紧抱住臂膀。 林文俊也正要下车,不料他一开门,冷空气立即灌了进去,他赶紧又把门关上,裹了件防寒服才下来。 “兄弟,这里怎么这么冷啊?”他问。 我没说话,深皱起眉头来回环顾着。 看了将近半分钟,我掏出罗盘平放在掌心,稳稳举到身前。 这时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三根指针不住晃动着,尤其地盘正针,跟触电了一样,晃动幅度非常大。 随后无论我换方向还是将罗盘放在地上,情况依旧不见好转。 林文俊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立即就问:“什么情况,你这罗盘是不是坏了?” 我心中暗笑,坏到不至于,就偷偷放了块吸铁石而已。 “不是盘的问题,是这地方有点邪门儿……” “邪门?” “怎…怎么了?”他左右看着,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放心!”我眯了眯眼,牛逼哄哄就说:“比这邪门的地方我见多了,大白天闹不了鬼!” 说完我拉开车门拿上探针,直奔一处飘着白雾的区域,一声不吭就开始猛戳。 其实我并不是没说话。 我在心里说的,说祖师爷保佑…… 我选这处地方,并不是因为它有雾、阴气重什么的,对我当时半吊子的水平来说,这些玩意都是扯淡,关键时刻还特么得靠科学,之所以选在这里下针,是因为我之前张望的时候,留意到这里草长得最茂盛,薄薄的白雾都没能遮住。 草木长势好就说明土壤肥力好,如果当年这地方真有大规模屠杀,那地底下没准儿就能刨出骨头来。 一米…… 两米…… 三米…… 三米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脑门儿见汗。 他妈的,都快五米深了,怎么都是沉积沙土? “诶?又有灰!” 正想着,一节土块被带出,林文俊指着取土器大叫出声。 定睛一看,就见松散的土块底部,出现了一些焦黑的土壤结块,但看起来不像木炭,而像是某种有机物焚烧后,混合土壤凝结成的物质。 我顿时精神大振,将取土器凑到鼻子下猛猛吸了一口。 没闻见臭味,但也没有土腥味,这是碳灰的净化效果,说明地底下被大面积焚烧过。 忍住舔一舔的冲动,我操起铲子直接开挖。 五米对我来说不算多深,再加上是砂土地,一小时不到就挖到了探孔底部。 最先见到的还是那种黑色凝结物,我用铲子一点点扒拉着,很快在洞壁一侧发现了一抹亮色。 抠出来一看,是个圆圆的白瓷钮盖。 心里一喜,我当即开始猛掏。 这是瓷罐盖,有盖就应该也有罐。 结果这次并没如我所想,挖了十分钟,罐子没找到,骨头先出来了。 是一个成年人的掌骨,只有手掌没有手指,根据焦黑的断面判断,应该是烧光了,掌根部位连接着小臂,还埋在土里头。 继续挖。 不过这次我挖的很小心,是用取土器一点点抠的。 因为这不是在墓里,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出东西,比如我想找到的瓷罐,用铲子很容易一不留神就给怼碎喽。 渐渐地,小臂、大臂、脑袋、颈椎、小脑袋、烂掉的箭头……终于,我看到了罐子。 是比较常见的唐代白瓷罐,大概三十公分高,胎体圆润,釉色晶莹,被一具小孩的尸骨抱在怀里,而这个小孩子则被成人尸骨抱在怀里。 经过千年的沉积,骨头已经压在一起,但由于我刨的比较仔细,还是能看出姿势和死因。 至于那些黑色物质,就是从罐子里流淌出来的,具体什么东西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某种吃的。 看着一大一小、半掩在土洞中的两具骸骨,我不自觉联想到了他们生前的画面。 也许是深夜,也许是白天。 回纥的骑兵突然冲入谷地,举着武器来回砍杀。 混乱中,母亲抱紧心爱的孩子,孩子则抱紧最爱的零食,她们跑出毡包,慌忙的躲避着、哭号着。 但就这时! 一支箭羽破空而来,刺透了母亲的胸膛,也一并刺穿了孩子的脖颈。 她们踉跄着跑出去几步,最终无力的倒在地上。 承装着零食的白瓷灌,始终被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但盖子却扑倒的瞬间滚落到了一旁,直至大火吞噬、黄沙掩埋…… “嘶——” 忽然! 也不知道咋回事,早起梦到的那个戴尖帽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就和想象中抱罐子的小孩重合到了一起…… 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立即驱散杂念不敢再想。 但好巧不巧,我一低头,目光刚好落到那个小一号的骷髅头上。 空洞的眼眶里没有土壤。 仿佛,正在眼巴巴的望着我。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1章 邪门儿 土洞深处。 它望着我,我看着它,就这么看了得有半分钟。 啪嗒 一滴汗水滴落,砸在泥土中显得尤为清晰。 我瞬间惊醒,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上下牙竟在不自觉打着嘚瑟。 卧槽? 这怎么回事? 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难免胡思乱想。 但想归想,却很少会觉得怕,或者说不适应、不对劲。 我当时就感觉不太对劲。 可具体哪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仔细看了看那个白瓷罐子,邢窑风格,素面没花纹,估计能卖个一万块钱,我心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不要拿了,于是便从兜里掏出钮盖盖了上去。 说也奇怪,驱散贪念的一瞬间,不对劲的感觉没有了……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我自己安慰了两句,招呼林文俊把筐顺下来。 这娘俩死的凄惨,我打算行善积德,再给送送苦命。 半小时后,两具尸骨和罐子被分批送了上去,其间我还发现了回纥特有的骨牙项链,由狼牙、牛骨、羊角、玛瑙、绿松石磨制的部件构成,总共九颗,样式非常精致。 老实说这玩意等级不低,少说也能卖个六七万块钱,但我没敢动歪心思,全部放进筐里,打算一会找地方挖个坑埋了。 回到地面,黑水仙没在旁边,溜达到了几十米开外,我一回头,嘴角不自觉就抽了下。 林文俊正抱着那个白瓷罐子左看右看,项链部件也被他捡了出来。 “兄弟兄弟!” 见我上来他立刻凑过来道:“你究竟怎么做到的,也太厉害了!” “咳……这算什么。” 我掏出烟点上一颗说:“我家支锅才叫厉害,有一手通灵寻墓的本事,我只不过跟她学了点儿皮毛而已。” 这不是随口吹牛批,而是我昨晚躺在帐篷里,精心编造出来的牛批。 “通灵寻墓?” “对,我家支锅出身苗寨,有巫术传承,能跟鬼神沟通,嗐……跟你说这个干啥,你又不信……” “信!” “我信我信!”林文俊忽然有点激动,说东南亚有好多巫师会降头蛊术什么的,还说他亲眼见过。 我点点头说:“那你要信,这玩意最好别动,不是很吉利。” 说完我就后悔了。 嘴怎么这么快,不吉利的东西就该让这吊毛去碰才对…… 林文俊表情一僵,赶忙将罐子放了回去,然后围着我追问通灵寻墓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词儿跟两湖琴姐没关心,是我在沈阳道的时候,从一个天津老大爷嘴里听来的。 说咸丰年间,豫南地界有个外号“铁爬犁”的盗墓贼,这人和我有点关系,也姓沈,名叫沈阿朵,但他不是东北人,是湘西人。 而且这人虽然名叫阿朵,本身却是个男的,据那位老大爷说,沈阿朵每逢找墓,必焚香吞符祈念一番,而后直入山林,鲜有不中,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问过把头,把头说确实有这么个人,但究竟是真能通灵还是装神弄鬼就不清楚了。 不过两年后有本叫《铁梨花》的小说问世,后来还拍成了电视剧,其中也提到了通灵寻墓,不知道作者是不是参考过。 有的没的吹了一通后,林文俊又道:“兄弟,那你再看看哪里还有,这次让我跟你一起挖呗?” 一次成功,第二次自然也就有谱了。 再加上这时候雾气散了不少,观察起来更加方便,我装模作样的瞅了一圈,就指了个草木茂盛的地方叫他去挖,我自己则将骨头弄到一处靠山的位置,开始刨坑。 但没想到,我只刨了几下,就觉得头晕晕的,人也有点犯恶心,后脑勺还时不时地冒凉风,好像犯低血糖了一样。 我拄着铲子站在原地,心说大白天的,不是这么邪门儿吧。 难道是早起没吃饱? 还是刚刚出了汗,完后突然回到地面弄感冒了? 不行,这可不行! 这节骨眼上,我要是病倒可就麻烦了。 于是我立即掏出手台,让南瓜给我送点吃的和去痛片进来。 很快,南瓜开车赶到。 “卧槽川哥,你咋了?脸好难看啊?” 我一愣,赶忙抬手摸脸:“啥意思?我脸色很差么?” 南瓜一阵抓耳挠腮,没找到能照镜子的东西,就说我脸很白,连嘴唇都没啥血色。 听他这么说我更晕了。 但我强撑着说没事,接过东西大口吃了起来。 注意到白瓷盖罐,南瓜兴奋的就要上手,我赶忙叫他别乱动,抓紧时间挖坑埋了。 晕晕乎乎坐到一旁,我暗自犯起了嘀咕。 把头说过,我八字很硬,而且我以前下斗也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再有就是连同工字珮在内,我包里一共带了三样辟邪物件,按理说即便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应该绕着走才对。 一边吃一边想着,我的目光再度落到盖罐上。 鬼使神差。 当时我盯着罐子,脑袋里忽然产生一种想法,就是自己不应该吃了。 琢磨了片刻,我将南瓜带来的奶酪、饼干、还有巧克力之类的,全都装进罐子里,叫他跟骨头一起埋了,完后我又吃了两片去痛片,头很快就不晕了。 这个事儿,我至今也想不通该怎么解释。 总之有些东西,不信邪真是不行。 南瓜走后我又歇了一会,自觉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回到车旁,打算开车再往深处走走看。 刚打开车门,我余光瞟见黑水仙急匆匆朝我跑来。 本以为她又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但不料,她冲到近前,劈头盖脸就问:“沈平川,你搞什么鬼!” 一听这话我心里便开始打鼓,寻思着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什么我搞什么鬼?你啥意思?” “怎么?还不说?” 黑水仙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我。 我大脑飞速旋转,感觉自己没露出什么马脚,而且刚刚埋骨头的时候我也有观察,她和林文俊并没碰过头。 于是我立即回怼,我说你好像有啥大病,有病就吃药,我有去痛片! “好、好,不说是吧……” 黑水仙被气的连连点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话没说完,她直接把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顿时愣住,恍惚间似乎又觉得有些晕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2章 意外的发现 望着黑水仙手里的东西,我眼睛不自觉瞪大了。 一个烟盒。 准确说是一个被攥瘪、且被露水打湿的烟盒,软包装,中间白色,两侧淡绿。 “这……” 只一眼我就认出来了,但我希望自己认错,就赶忙拿过来抻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边框虚化的图片,图片中有两只展翅跃起的丹顶鹤,而在图片上方,还印着两个鲜红的大字和八个小字。 没认错,鹤城! 不是东北的或者岁数小的小伙伴肯定没听过,这种烟是东北的地方烟,一般只在齐齐哈尔、白城这些地方流行,而且只流行了大概六七年就停产了。 我对这烟熟悉,是因为年初去承德的时候,火车路过四平时长海叔买过一条。 烟盒表面并没有多少泥土,将开口凑到鼻子底下,还能闻见很浓的烟草味,很明显扔掉的时间不长。 我瞬间警觉。 在温都的时候我去过烟酒店,咱们的烟就只有华子、红塔还有红梅这三种,另外烟这方面蒙古人口味偏重,也不是很喜欢咱们的烟。 这就说明,最近这一两天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而且,极大概率是国内的人! 国内的人,还来这么偏僻的地方,除了找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把头说过,288口岸也许只是蒋明远抛出的幌子,而中蒙边界一共有十三个口岸,其中每一个都有可能,如果对方是在兴安盟、呼伦贝尔那边的口岸,自然也就能买到这种烟了。 声西击东…… 我靠!这很有可能啊! 我顿时一惊,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我就担心,把头也许不是实时获悉蒋明远他们的动向,本来还觉得可能性不大,可现在…… 攥紧手中的烟盒,我立即问:“你捡的?” “呵!还跟我装呢?你敢说这……” “别特么扯没用的!快说!”我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黑水仙被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才道:“这、这难道不是你搞的鬼?” “艹!我特么要有这本事,我还至于让你们……” “喂喂!!” 忽然,林文俊挥手大喊:“兄弟兄弟,快过来,我们挖到东西了!” 这吊毛运气属实不错,他不会打竖井,是和那个保镖直接刨的大坑,刚三米多深就碰见了骨头,有人骨也有马骨,而后他从一堆骨头中翻出来不少玩意儿。 例如花钿、铜镜、香料盒、弓饰、十几个水滴形枸杞大小的宝石佩饰,还有个满是黑锈的银质器物以及一个的鎏金铜壶。 林文俊是懂古董的,知道这些小件不值钱,直接指着那个铜壶问我这东西怎么样。 铜壶造型很别致,敞口,高腰,鼓腹,底部呈喇叭形,单侧有把手。 我扫了一眼,摇头说不怎么样,普通铜壶,装水洗手用的,有盖子值钱,没盖不值钱。 完后我俯下身,提留起那个银质物件道:“这个,这个还有点意思。” 说着,我将那个东西摆正让他看。 换了个角度,林文俊瞬间认出来是鞍骨,也就是马鞍的骨架。 我解释道:“如果是完整的,表面会覆盖皮革,这些宝石佩饰大概率也是系在上头的,这东西属于货真价值的贵族用品,而且回纥的银马鞍至今没有实物,所以值不值钱的先放一边,清理清理修复一下,收藏价值绝对不会差。” 听我这么说,他赶忙接过去仔细欣赏。 我则蹲到那堆小件旁边,将那枚铜镜抽出来观察。 很普通的素面铜镜,而且有残,并不值什么钱,但我依旧看的仔细。 因为我根本不是在看铜镜,我看的是铜壶! 牛啊! 当时我心里大呼:周伶诚不欺我,新人确实手气壮! 严格来讲,这件东西不能叫壶,而是叫瓶,此类器具大多统称为“唐瓶”,是唐朝专为赏赐北方胡人设计的,因此又称作“胡瓶”,至于用途一说是酒器,一说是汲水器。 这玩意我以前只在书里见过,《通鉴释文辩误》中曾提到:唐太宗赐李大亮胡瓶,此类胡瓶器型为侈口、细颈、溜肩、鼓腹,喇叭形高足,口沿与肩安柄。 此外,相传回纥助大唐评定安史之乱后,唐朝也曾赏赐给每个回纥兵一只金质“唐瓶”,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东西,只不过不是纯金的,是鎏金的。 这就比较现实。 唐朝虽然有钱,但每人一件金器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无论现实不现实,东西一旦有了故事,它的价格就会翻出数倍,多了不敢说,如果拿到邱志全面前,我开价三十,他指定连喯儿都不带打的。 “哎对了!” 正想着,林文俊忽然道:“刚刚你们两个是不是喊来着?我没听错吧?喊什么呢?”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我基本冷静下来。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情况没我想的那么可怕,而这个烟盒的出现,也不全是坏事…… 转了转眼珠,我起身说出刚才的事,并说这个烟盒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国内来的,而且大概率不是普通驴友。 林文俊接过烟盒看了一眼,转手交给那个保镖,对方和我一样,也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说了句马来语。 我立即看向黑水仙,她小声告诉我对方说的是:烟盒丢弃的时间不会超过昨天早晨。 思考片刻,林文俊问:“为什么不会是普通旅游的呢?” “这很好分析啊,”我摊了摊手就说,“旅游得有向导吧,这地方远,风景也不算多好,向导肯定不会来,关键这个烟才一块钱一包,抽这种烟的人,怎么可能有钱出来旅游?” 他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对方有可能是什么人?” “这个就不好说了,偷猎的、淘金的、猎陨的,都有可能,甚至同行也说不定,毕竟这些年国内好点子越来越少,外蒙这头地广人稀查的还松,我们能来,别人自然也能来啊。” “等等……” 这时黑水仙举手说道:“像你说的,对方不是普通旅游的,那他是怎么来的?我问过那日苏,这片区域周围少说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而这地方又是封闭地形,但我们昨天到的时候,可没看见车辙……” 听到这话我真别提多高兴了,我心说你特么的可算是说句人话,我废了半天唾沫星子,等的就是这茬! 果然,没等黑水仙说完,林文俊脸色一变,立即侧头朝北方望去。 没有车辙,这就关键所在。 对方干嘛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哪了,要走了还好,要是没走,那只有一种可能——进山了。 有进去,自然就出来的时候。 这个时候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还可能是下一秒,甚至,有可能是昨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现实情况,我之前紧张也是因为想到了这点,只不过,这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不然目的性就太强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3章 黄鹞子 时近正午,天朗气清。 但原本苍莽葱翠的群山间,却似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仿佛,正在酝酿着某种未知的杀机。 林文俊看了下表,侧头和那个保镖讲了一串马来语,接着他对我和黑水仙说快中午了,先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等他安排人侦查一下,再看看具体该怎么办。 回到营地,窑址的进展也不小。 砖窑那边又挖出了整整五跺砖,而且其中还有一跺是画像砖,品相工艺相当不错。 至于瓷窑这边,虽然没找到地窖,但在窑址西侧三十多米、地下六米的位置,勘探到一处瓷片丰富的条形区域,有大概十几米长、一米多宽,用马哥的话说:就好像是一条专门堆放瓷片的地沟。 正要仔细观察探点时,引擎声传来,四名保镖驱车朝谷地中驶去。 或许是看这群人都背了家伙,郝润便问:“平川,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侧头瞄了一眼,林文俊正在坑里看砖,我便简单说了下烟盒的事,马哥听后眼光一寒,低声道:“平川,刀疤,要不咱们……” “不行!” 刀疤扬了扬下巴,我们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正分别朝南北两侧的山坡上爬去。 “看见没?这是要占制高点,虽说不冲咱们,但他们这会警惕性太高,咱根本没机会。” 我点头道:“我也觉着不应该轻举妄动,毕竟眼下还不清楚山里头到底有没有人,疤叔、马哥,咱们等等看,如果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就还按之前的计划办。” “好。” “行!” …… 简单吃了点东西,见林文俊那边没啥动静,我打算去新发现的条形区域看看,看是不是挖个探坑什么的。 但刚要站起来时,我忽然注意到刀疤眉头紧锁,正仰着脖子看天。 “瞅啥呢疤叔?” 顺着他的方向抬头看去,就见高天之上,有个黑点正在盘旋,看着好像是只老鹰。 刀疤眯了眯眼,边看边嘀咕道:“我咋瞅着……那像是个猎鹰呢?” “猎鹰?” “对,望远镜给我,我试试看能不能望见。” 郝润从我包里翻出望远镜递过去,他举起来一边追踪一边调焦,大概六七秒后便放下道:“没错,是猎鹰。” “我看看我看看!”南瓜抓过望远镜观察。 “卧槽?” “真是啊,爪子上还拴着铃铛呢,这么说山里有猎人?那会不会是偷猎的啊?” 我皱了皱眉,也打算拿望远镜看看,却见马哥忽然抬手说:“等会!” 他看向我:“平川,我想起来一个人。” “人?谁啊?” “姓黄,听过没有?” “黄……” 我脸色一变:“你、你是说……齐齐哈尔黄鹞子?!” 马哥抿着嘴,浅浅点了点头。 不同于南瓜和郝润,马哥是知道把头计划的,他也清楚,不光我们知道找庙的事儿,而眼下先有烟盒又有猎鹰,所以他自然会往这个方向上猜。 那么,黄鹞子究竟何许人也? 很明显,能让我和马哥都知道的,除了明星之外,基本就只有一种人,盗墓贼。 现如今了解这名号的人不多了,但如果倒退回几十年,黄鹞子在南北派中,也算是独一份的存在,不是因为他盗墓水平高,而在于他有两项家传绝学,一是驯鹰,二是寻金。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人还是通过周伶。 当初在济青高速上,我央求着她给我讲行里的事儿,她曾简单提过一嘴,说这人擅长玩鹰,直到后来认识了冯抄手,闲聊时再次谈及业内的奇人异事,我对这人才算有了深入的了解。 跟大家讲下吧。 黄鹞子祖籍山东,其祖上是光绪年间,从临沂闯关东来的东北。 各位看过电视剧《闯关东》没? 如果有记性好的朋友,应该有印象,剧中朱开山衣锦还乡,回到山东老家修坟,乡亲们曾向他打听一位龙口的黄老爷,说黄老爷在东北淘金发了大财,而后做起了当铺生意,并将当铺开到了全国各地。 对于这位黄老爷,有人认为作者使用了化名,因为清朝时龙口称“黄县”,但现实中,黄县将当铺开到全国各地的人并不姓黄,而是姓丁,号称“黄县丁百万”,另外,黄县丁氏家族也不是清末靠淘金发的家,而是早在乾隆年间就已经成为山东首富了。 但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作者应该是进行了人物融合。 因为清末时期,漠河金场的确有个姓黄的人发了大财,这个人就是黄鹞子的爷爷,黄信奎,也就是初代的黄鹞子,后来由于为人仗义,乐善好施,人们都尊称其一声黄老爷。 冯抄手告诉我,黄信奎原本是跟着大哥二哥来黑龙江投亲的,但不曾想,亲戚早叫猪油蒙了心,为二钱银子的人头费,竟忽悠三兄弟去了漠河金场,也就是闯关东电视剧中提到的老金沟。 原本倒也没啥,毕竟年轻力壮有手有脚,给个营生能活命就行,三兄弟为人本分,也没打算运金,就想着先赚点钱,然后找个地方安家落户,做点小买卖。 可想归想,老金沟又岂是那么好混的? 刀口舔血,命如草芥,不说天天会死人,却也是月月埋新坟,远比电视里演绎的凶险万分,尤其当人人都私藏金子,你却如数上交时候,那你就变成了大家眼中的坏人。 就这样,在金把头的指示下,黄信奎的大哥二哥先后被害,一个死在矿井里,一个半夜莫名其妙的淹死在了茅坑里。(把头二字并非盗墓专属,淘金、放排的首领也都称把头) 当时黄信奎只有十四五岁,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送他上路的人将他骗到金沟旁的树林里,打算将他勒死,不料还没来得及凶,树林里居然出现了狗熊,那人当场就被狗熊按在地上活吃了! 黄信奎吓坏了,只能拼命逃跑。 看过闯关东的应该知道,老金沟周围全是官兵土匪,黄信奎慌不择路,误打误撞跑就进了土匪手里,由于没搜出金子,土匪怀疑他有可能是跑出来探路的,哪曾想一盘问才知道,屁的探路,这小子就是个十足的倒霉蛋。 土匪多有经验? 黄信奎想不明白事儿,他们一听就门儿清了。 得知两个哥哥并非死于意外,自己也险些被人所害,黄信奎悲愤交加,气的当场哇哇大哭。 也算他命不该绝。 土匪看他岁数小,还这么凄惨,就没伤他性命,把他给放了。 然而荒郊野岭、深山老林的,放了他他又能去哪呢? 于是黄信奎就起了当土匪的念头。 不仅是为了活命,更在于土匪有刀有枪,让他看见了报仇的希望。 可那个年代里,土匪家里也没有余粮,再加上他就是个半大小子,还总哭哭啼啼的,土匪根本瞧不上他,丢给他两个窝头就把他打发了。 老话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个人的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 如果黄信奎当初做了土匪,就不会有后来大发横财的黄老爷,更不会有传承了几代的盗墓贼黄鹞子。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4章 枪响 由于当不成土匪,黄信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出走。 他不知道路,但他知道自己是从南边来的,而且来的路上曾经见过大城市,所以他就一直奔着南边走。 人到走运的时候,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一路黄信奎渴了舔桦树汁,饿了啃窝窝头,窝头没了就吃野果子,他碰过野猪,也又碰见过狗熊,但都侥幸活了下来,并从夏天一直走到了上秋。 虽然最后也没走到他见过的大城市,但却阴差阳错,走到了一个达斡尔族人生活的小村子。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黄信奎不但在村子里落了脚,还在一家做了上门女婿。 达翰尔族属契丹后裔分支,一向擅长打鱼捕猎,而且世代驯鹰,过了几年的消停日子后,黄信奎学会了驯鹰,成了一名出色的猎人。 最关键的是,在达翰尔族媳妇的日夜教导下,他从一个男孩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于是他再次动了报仇的念头。 不但要报仇,他还要赚钱,要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在金沟的时候,黄信奎听过各种各样运金的故事,但都是失败的多,成功的少,不过他没听过有人用鹰运金子,所以他决定试一试。 黄信奎跑出去一百多里地,然后让媳妇按约定的时间放鹰去找他。 结果只一上午不到,猎鹰就在深山中找到了他,这让黄信奎信心大增,没再犹豫就回了老金沟。 猎鹰如何操控,个中辛密无从得知。 但冯抄手说黄信奎的后人,也就是当代黄鹞子曾对他讲过,当年黄信奎每三天运一次金子,他把金子塞进一块鸡蛋大的生肉里,天黑后扔到房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猎鹰就会飞来取走,中间落都不落一下,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黄信奎在老金沟混了整整七年,没人知道他究竟运了多少金子。 其间他不但报了仇,还学会了闻地气、寻金脉的本事,成了金把头。 功成身退之后,黄信奎带着老婆孩子到齐齐哈尔定居,一开始的确是开当铺,渐渐地又做起了古董生意,由于东北地区老鹰常被称为“老鹞子”,所以时间一长,他便得了个黄鹞子的绰号。 那么黄鹞子是怎么做的盗墓贼呢? 原因是1900年,八国联军攻进京城后,沙俄军队趁机进攻东北并控制了齐齐哈尔,自此之后,东北地区局势纷乱,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方登场,黄鹞子纵有万贯家财,却也难抵战火喧嚣。 何况他还有寻金本领在身,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时黄鹞子都已经六十多岁,是的德高望重的黄老爷了,想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但被抢光了家产,还要被一群军阀拿枪顶着,钻山入地去寻金脉,也真是够苦逼的。 结果可想而知,黄老爷进山没多久,就被气的一命呜呼了。 那时候军阀不讲理,老子没了,儿子顶上,根本不管你会不会,于是找金脉的事儿就落到黄信奎的长子,黄立业头上,也就是二代黄鹞子。 黄立业不能说不会,但不精,因为他只从他老子那听过理论知识,从没实操过,他最擅长的是古董,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负责家中的古董生意。 但没办法,枪顶着,只能硬上了。 好在黄家人确实有些气运。 黄立业领着大兵在山里转悠,金脉没找到,却发现了山洪冲出来的碎瓷片,黄立业顺藤摸瓜,最后竟意外发现了一座宋代女真古墓,搞了不少宝贝出来。 虽然不是黄金,但不重要,军阀要的是钱,而古董也很值钱。 因此黄立业就一点点干起了盗墓。 各位可别觉着东北没有古墓,上至汉魏,下到辽金,中间夹着高句丽,末了还有大清的关外贵族压轴,这些朝代的古墓东北地区都有分布,只不过不像中原地区那么密集多见,但如果有一群军阀做后盾,时不时搞个地毯式搜索,自然也就不那么难找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二代黄鹞子不但入了倒斗行,寻金的本事慢慢也就掌握了。 而刚刚我们提起的黄鹞子是第三代,本名黄庭文。 有没有觉着这名字有点熟悉? 三代黄鹞子算不上码头,所以基本只有行里人知道,但他有个同宗兄弟,不少人都听过,这个人就是曾经名噪一时的东北贼王黄瘸子,黄庭利。 他们家是有家谱字辈的,而且很长,冯抄手跟我提过。 但年头太久了,我只大概记得前四句,好像是明德守信,立庭振邦,忠厚传家,世绪恒昌。 黄瘸子是70年来的东北,为什么来,和当年的黄信奎一样,投亲,因为他不学好,在家里实在混不下去了,爹妈想给他讨个二手媳妇都没人愿嫁。 最初的时候,黄庭文对这个同宗兄弟蛮照顾的。 管吃管住还带着他下墓,并承诺只要他好好干,过个一年半载就给他张罗婚事。 只不过黄庭利天生就是当贼的料,第一次干活就藏包,黄庭文没办法,只能私下给他点钱让他滚蛋。 说来凑巧,当年黄庭文虽然没按行规办他这位堂弟,但不久之后他就被火车轧断一条腿成了瘸子,也可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 看着那个盘旋的黑点,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尽管到目前为止还都只是猜测,但我觉得,马哥猜的非常靠谱。 因为“借刀杀墓”这一手,正是蒋明远的惯用伎俩,尤其周伶还知道黄鹞子这人。 “川哥川哥!” 正想着,南瓜忽然踢了踢我的后脚跟:“那吊毛过来了!” 我一回头,就见林文俊正带着两个保镖走过来,并边走边大声问我们在看什么。 “咋办?平川,告不告诉他?” 不用马哥问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坐山观虎斗是个好办法,但前提是对方实力够强,能跟我们身边这只虎势均力敌才行。 来不及犹豫,我拿定注意的同时,林文俊已然走到了近前。 我指指天上就说:“看那个,就那个黑点,好像是一只猎鹰……” 砰! 话没说完,一声枪响突然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不自觉望向了群山之间。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5章 寻到 砰!砰! 一秒不到,又是两声枪响,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问:“疤叔,这枪声……” 刀疤眯了眯眼道:“是大口径步枪!” 哒哒哒!哒哒哒! 话刚说完,山里头又传来密集的枪响,这次我能听出来,是A某K的声音,也就是那几个保镖们带的枪! 紧接着,林文俊屁兜处的手台红灯一亮,里头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他和他两个保镖明显紧张起来。 其中一名保镖掏出手台回应,双方一问一答,讲了足有半分多钟,而后他放下手台思考几秒,朝北侧山坡上的人打了个手势,后者当即转身朝山里跑去,估计是想要包抄。 这时众人逐渐聚拢过来。 黑水仙走到林文俊身边问:“阿俊,是不是多派几个人支援?” 林文俊摇头道:“不用,哈桑既然只叫一个人进去,就说明他有把握。” 我这才知道刚刚那人名叫哈桑,后来我查了一下,马来族受伊斯兰文化影响,有很多阿拉伯词源的名字,哈桑的意思是“优美的、善良的”,不过很明显,这人一点都不善良。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叫哈桑的,大概率就是这八个保镖的头头。 随后在哈桑的指挥下,我们全部下到他们刨出来的大坑里,以防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还别说,非常管用。 由于时不时总有枪响,哪怕离得远,但也难免提心吊胆。 但当我往坑里那么一缩,瞬间就觉得安全感满满,就好像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一样。 林文俊和哈桑交流了片刻,望向我说:“哎,我记得刚刚你提到什么猎鹰,怎么回事?继续讲。” 不得不说,这个突发情况来的非常及时,给了我充足的时间考虑。 于是我蹲着身子鼓拥过去,开始解释猎鹰的事儿,并将黄鹞子的来历讲了出来。 而后通过询问,我才知道刚刚那四个保镖进山不久就遭遇了伏击,一个人死了,还有一个挂了彩,好在对面人不多,只有两个,而且有其中一个应该也中枪了。 说明情况后,林文俊又问:“对了,你讲的这个黄鹞子,具体什么实力?” 老实说,这方面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但我觉得既然黄鹞子是三代传承,而且还能被蒋明远看上,那实力应该不会太差,于是我就说挺厉害的。 林文俊皱眉嘀咕:“怎么又是盗墓贼?”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吐槽道:“你们东北盗墓贼这么多么?” “咳……话不能这么说呀,我们东北地大物博,其他人才也是不少的,再说黄鹞子是盗墓的不假,但他还会寻金啊,如果对方真是黄鹞子,那搞不好他们是来找金矿的,还有、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我舔了舔嘴唇,神神叨叨的说:“这个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这行有个说法,就是但凡碰见大货,一般都得出点事儿,不会特别顺利……” 我这并不是骗他,因为倒斗行里的确有这么一说。 把头曾跟我说过,1963年初,保定有个姓赵的把头打起了秦陵的注意,这人是正统北派,自然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他另外纠集了三波人马,每一波都是行业大手。 这群人一开春就赶到了临潼,随后踩点、做窝、打围……筹划准备了整整三个多月,终于在六月中旬开始动工,具体究竟怎么干的不清楚,但据说他们真进去了。 只不过打了六条盗洞,却无一例外都挖偏了,没有找到主墓室。 而后他们被临潼本地的同行主意到,安全起见只好撤退。 但赵把头不甘心。 前前后后搞了小半年,毛都没捞着一根,这传出去他还怎么混?于是他就在临潼附近寻摸,想着找个肥坑干一票再走。 几天后,他带着团队流窜到宝鸡,在一个叫贾村塬的地方,发现一户陈姓人家的房后有处西周坑。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准备下坑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开始拉痢疾,折腾了一宿后别说打洞下坑,铲子都拿不起来了。 这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星期,再想干时,天上又下起了大雨。 这次赵把头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太背了,他担心再这么干下去怕是要出事儿,果断就撤走了。 但万万没想到。 就在他撤走的两天后,姓陈的那户人家居然在房后坍塌的土崖上发现了一只青铜器! 而这只青铜器,就是后来震惊世界的何尊。 不了解古董的人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牛逼,这么说吧,目前已知的所有文物,凡带有“中国”二字的,何尊是断代最早的。 林文俊目光如炬,直勾勾看了我几秒,而后便自顾自琢磨起来。 大概过了十几秒,他缓声问:“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对对,差不多。”我猛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这山里可能有大货?”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有灾殃……可以考虑先撤!” 林文俊当场一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噎到了一样。 恰巧就这时,手台再次响起,林文俊听完呵呵一笑,拍着我的肩膀就说:“不用考虑了,问题已经……” “快看!!” 忽然,刀疤伸手指向天空:“猎鹰飞走了!” 所有人同时抬头,就见那那只猎鹰不再盘旋,而是直直朝东方飞去。 没等大家收回目光,刀疤又道:“赶紧,想办法打下来,千万别让它飞走!” 林文俊即跟哈桑说了句马来语,并叫那日苏去开车。 但猎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日苏刚爬上土坑跑到车边,视线中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不过即便如此,二人还是开车追了出去。 我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结果没看到,便问:“疤叔,能追的上不?” “难……” 刀疤摇头,完后他解释说,就算是普通猎鹰,一个小时也能飞将近一百公里,这种速度越野车在草原上根本跑不出来,而且猎鹰逃跑的时候会尽量往高飞,所以就算能追上,基本也很难打的到。 嘿嘿,打不到就好。 我赶忙转身对林文俊说:“怎么办?要不还是考虑撤吧!” “开什么玩笑?” 他想也没想就道:“你都说这地方可能有大货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撤?”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他挥手打断我的话:“现在情况还不确定,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山里还有个活口,进去看看再说!” “活口?” “对,抓紧点,不然一会死了!” 十分钟后,我们开车来到谷地中部,就见北侧出现了一个山沟,刚刚那四名保镖的车子就停在沟口处。 沿着山沟蜿蜒行进了五六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视线开阔的刹那,我心中猛然就是一颤。 找到了! 居然真的给我找到了! 一千三百年前,李释缘建造寺庙的位置,就在这里!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6章 佛塔迷踪,敌影重重 炽烈的阳光下,我站在原地凝望着,越发觉得气势非凡。 虽说这片区域仅有二三百米见方,但远看来龙悠远,群山堆靠,近看砂山对称,蜿蜒灵动,居中部位则是一处微微隆起、缓缓抬升的坡地,恰似一颗明珠静卧,圆润且不露锋芒。 这么说有的小伙伴可能想象不出来,我换一种说法形容,就是这个地方如果从高空俯瞰,就好像是一只手掌并拢,微微呈捧掬状,掌心之处扣着半颗卤蛋一样。 好! 我忍不住赞叹:好地势! 都说天下名山僧占多,这话当真是不假。 再结合外边谷地南侧的矮山构成案山,毫不夸张的说,这地方完全是一处理想的建庙场所,比之国内任何一所佛寺的地势都不会差! 当时我真有种做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实际上这就是寺庙的和古墓的区别。 古墓需要隐,肯定能藏多隐蔽就藏多隐蔽,而建庙是为了弘法传教,需要的是显,自然也就不能太隐蔽。 此外除了地势好,中间那处缓坡上,自南向北还依次存在着三处较大的平整区域。 尽管表面都是草木覆盖,不见任何残砖断瓦,但稍微有点地理常识的人就能看出来,这三块地方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曾仔细研究过国内的佛寺布局。 因此看着那三处区域,我脑子里,大概就能想象出寺庙建成后的模样。 不过仅凭肉眼观察,还并不能准确判断佛塔究竟是建在哪个区域,需要实地勘探一番才行。 这倒不是我研究的不够深入,而是在于唐代时期,佛寺的建筑布局正好处于转变的阶段,这个转变恰恰就和佛塔相关。 自白马传经进洛阳开始,早期的时候,中原的佛教寺院布局主要受天竺影响,以“窣堵坡(佛塔)”作为寺院的核心,象征佛陀舍利供养的核心地位。 简单概括,就是因供养舍利而建造佛塔,再因佛塔而建造寺庙。 虽然并非所有寺庙都是这样,但那主要是因为舍利子太少,不够分的。 没有舍利子,自然也就不需要建造佛塔。 这种以佛塔为中心的布局,足足延续了将近七百年的时光。 直到唐代早期,玄奘法师取经归来,佛教的信仰传承开始从“舍利崇拜”,转变为“佛陀崇拜”与“教义弘传”,再加上本土“前殿后寝”的影响,佛塔作为“圣物容器”渐渐居于次要位置,而大雄宝殿作为佛陀的供奉场所,逐渐成为了寺院的主导。 以至于此后佛寺的格局,逐渐从前塔后殿,一点点发展成为前殿后塔,或是塔院独立的模式。 好比大慈恩寺和大雁塔。 虽然现在是前殿后塔,塔院独立,但根据史料记载,建造之初的大雁塔,是位于寺内中轴线上靠近山门的位置,属标准前塔后殿布局。 为什么? 因为玄奘法师不光从天竺搞回了经书,还搞回来一百五十枚肉舍利和一大匣子骨舍利,大大小小加起来一万多颗,全都供奉在大雁塔里头! 这可不是我瞎说,《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里记得很清楚:层层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一万余粒。 出家人不说谎话。 玄奘法师更不可能吹牛逼,指定是真的。 所以,如果有想搞……哦不是,如果有想感受佛陀气息的小伙伴,就多看书,找唐代以前曾经建造过佛塔的地方,尤其是敕建佛塔,然后近距离去感受一下,因为唐初以前的敕建佛塔,基本都是有供奉舍利子的。 (不用叫我,我不信佛,我是不会去的!) 像我们行里头,也有专门搞佛塔的,最出名的是山西卫某。 这大哥也是牛逼,各种搞佛塔,都二进宫了已然屡教不改,到2015年搞开元寺塔被逮,直接三进宫,判了整整十五年,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出不出得来,出来了还会不会再干。 都说盗墓贼死在墓里是死得其所,我猜他出来后如果还干的动,搞不好会找座佛塔,挖几百米盗洞钻进地宫安放自己,然后偷偷享受信众们的朝拜…… 站在原地看的出神,直到林文俊叫我我才恍然惊醒,慌忙跑过去跟上。 中间坡地远看平缓,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好爬。 我们爬了十几分钟才上到第二处平台区域,林文俊说的“活口”就在这里。 这人看着三十七八岁,和另一人躲在一个小土坑里。 我打眼一瞅就确定了,同行。 因为这人身上有很明显的土味儿。 如果不考虑蜂门那种伪造情况,我大概能判断出来,这人上次下墓应该是在两三个星期之前。 见他出气多进气少,我立即蹲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道:“怎么样,还能不能说话?” 他眼皮微抬,看了我们一眼,而后脸上便缓缓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看懂了。 他的意思是:别着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见阎王。 对于这人我没有丝毫怜悯,先前进来的四个保镖一死一伤,死的那个就躺在坡下边,我心里清楚,如果进来的人是我们,那现在躺在坡下的就会是我们。 但他毕竟是同行,而且还是北派,眼见他块要死了,我也不觉得有任何开心。 深吸口气,我问:“你是黄鹞子的人吧?” 他还是不说话。 不过听到黄鹞子三个字时,我注意到他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明显紧缩了一下。 于是我转了转眼珠,又道:“哥们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猎鹰已经叫我们打下来了,黄鹞子总有通天本事,怕是也没法来给你收尸了。” “你老实说,你是他什么人,只要你告诉我,作为同道我不会让你曝尸荒野的。” 他眼神一滞,明显思考了几秒。 而后他喘了口气就说是,并断断续续的说黄鹞子是他妹夫。 “妹夫?”我一愣。 虽然不知道黄鹞子多大,但黄瘸子是1946年生人,黄鹞子既然是他同宗大哥,岁数肯定更大,少说也得小六十了…… 我暗道了一声牛逼,心说不愧是玩鹰的,还真是人老鸟不老。 “嗯,那你是单独行动,还是你姑父让你来的?” “单……单独……我、我们……咳咳!” “卧槽!!” 说时迟那时快! 这货招呼也不打,猛地就喷出一大口血沫子,我离得近,没反应过来,当场被喷了个狗血喷头,一个屁墩跌坐在了地上! 慌忙擦了几把,我再想问时,这货的咳嗽已经止不住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直到咳着咳着,忽然有一口血没咳上来,在他嗓子里齁喽了几声,而后他便脑袋一歪,瞪着眼睛不动了。 “兄弟,给……” 一侧头,林文俊还特么挺贴心,居然递过来一片纸巾。 我接过并说了句谢谢,再度擦了几下后,我摇头道:“不好办,刚刚他明显在骗人,我敢断定,黄鹞子肯定也在外蒙。” 林文俊琢磨了一下问:“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我刚刚那套话耍诈成分很明显,如果他没受伤,不可能听不出来,我估计是人之将死,脑子也不是很好用了,所以他就顺着我的话说,想叫咱们放松警惕,如果他真是单独来的,那他一定会否定,临死也吓唬吓唬咱们才对。” 再度琢磨了一下,他点头表示赞同。 “那依你看,咱该怎么办?”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7章 黑水仙出手 我继续装怂,摇了摇头就说:“依我看咱不用办,咱应该直接撤!” 林文俊当场脸黑。 “不行!” 他上下指了指:“这里明显就是你说有古庙的地方,现在挖都还没挖,怎么能走?” “不是?大哥你又不缺钱花?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挖?” “你该不会觉得,所有盗墓贼都像我这么好对付吧?” “就算我不认识黄鹞子,但他好歹是成名已久的老派把头……” 我假装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然而林文俊态度坚决,无论如何就是不走,直到见他有些不耐烦了,我赶忙闭嘴,完后连连冲黑水仙使眼色。 黑水仙考虑片刻,并没有帮忙劝林文俊,而是看向我问:“挖这个地方大概要多久?” “这……这你叫我咋说?” 我摊手道:“搞寺庙我也是头一回,以前没搞过啊。” “这没关系,你先说说要怎么干?我们可以根据步骤大致估算一下。” “估算……” 我挠了挠头,嘀嘀咕咕说这特么怎么估算。 说着我掏出颗烟点燃,蹲在地上一边抽一边开始琢磨。 不是琢磨怎么干,而是琢磨怎么跑。 虽说我的确是第一次干寺庙活,但这玩意早在二连的时候,我就琢磨过无数次了。 一连抽了五大口,我捻灭烟头站起身说: “先勘探,打探针找到佛塔在哪个区域,然后卡边,确定地宫的具体方位和规模,判断券顶厚度和入口在哪,看是从入口进去还是直接打穿券顶,这些工作相对简单,如果没有意外情况,我感觉……嗯,仨小时应该可以完事儿。” “那就按先三个小时计算,然后呢?” “然后就看地宫深度啊,这东西没谱儿,目前国内发现的地宫里,法门寺地宫最深,好像是三米多,不过我知道山西有个姓卫的,在陕西扶风搞过泰陵的佛塔地宫,据说深度达到了二十一米。” 这纯属吹牛逼,因为佛塔地宫不是古墓,很少有特别深的。 发掘法门寺地宫的官方记录显示,开口距离地表是2.4米,而真身宝塔下方的地宫石室,距离地面只有1.65米。 即便截止到今天,国内最深的佛塔地宫也只有6.74米深,在南京长干寺,没记错的话,好像是2008年发现的。 至于卫某更没搞过什么扶风泰陵。 那是隋文帝杨坚的陵墓,真要敢搞这个他就不会有二进宫三进宫了,会直接销户吃黑枣,我挑这个吹是因为它根本没被盗过,别说具体多深了,有没有地宫都不一定。 这次黑水仙考虑的时间相对长一些,感觉得有三四分钟。 随后她脸色一正,展现出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阿俊,联系哈桑,问问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文俊先用手台叫了一下,见没有回应便改用卫星电话。 一番沟通过后,他说出了个好消息。 原来猎鹰逃走后一直朝偏东南的方向飞,而现在这个季节,草原上刚好吹东南风,相比于地面,高空的风力更强,猎鹰速度受限,结果就还真叫他们给追上了。 只不过猎鹰飞的太高,一时半会打不到。 “目前他们走了多远?” 林文俊问了一嘴,随后就说大概五十公里左右。 黑水仙看看时间道:“告诉哈桑,只要能跟上就一直跟着,如果到下午五点还没发现猎鹰有降落的苗头,那就停在原地驻守,另外阿俊你安排一下,让咱们的人配合向导,在三公里范围内巡视一圈,寻找合适的点位蹲守!” “沈平川,叫你的人带上工具进来,抓紧时间勘探!” 瞪着眼睛愣几秒,我心里顿时一惊。 厉害啊! 不愧是专门做局骗人的,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滴水不漏! 这里解释一下。 当时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多,哈桑他们追了四十分钟左右,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速大概在七十到八十公里之间,如果保持这个速度,到下午五点就能走出去将近四百公里。 而目前草原上天黑的时间大概在八点钟左右,五点到八点,只有三个小时,即便猎鹰是在五点的时候飞回到黄鹞子手里,他也赶不到我们现在的地方。 不仅仅是因为天黑后行车危险,更在于天一黑,猎鹰也看不见路。 除非他是鹧鸪哨,训练的是猫头鹰。 所以这么一来,我们就会有半天再加上一整夜的时间。 牛逼! 如果是我,我只能想到让林文俊派人出去蹲点布控…… 果然,等我用手台传递完信息,黑水仙就道:“阿俊,明早之前无论结果怎样,我们必须走。” 林文俊也不算傻,但他反应没我快,琢磨了十几秒才理解到这其中的高明之处。 想通后,这吊毛瞬间信心满满,拍着我的肩膀就说:“兄弟,抓紧时间干,相信你不会叫我失望的!” “好、好吧……” 我点头,而后露出一副怂比相,低声下气道:“但是咱可说定了,明早之前,不管挖不挖得到东西,咱都得走……” “嗯嗯,没问题!” “我说话向来算数的!” 半个多小时后。 我刚埋完黄鹞子的年轻大舅子,马哥他们也正好爬上了土坡。 其间我有观察,剩下的五个保镖里,林文俊派出去了三个,只留两个在身边,而后他又叫来两个牧民负责帮我们干活。 虽然还是有点多,但比起原计划,这情况已经非常好了。 我之前的计划分四步,依次是装神弄鬼、投其所好、浑水摸鱼、溜之大吉。 简单说就是先凸显我的专业性,忽悠林文俊大规模挖掘,等那群富二代待不住了,肯定要带走一两个向导,接着我上山找庙,进一步分散他们的力量,然后我们就找机会把这吊毛按住,再抢枪、抢车、跑路。 我不是把头,做不到他那样运筹帷幄,所以虽然这计划四处漏风,却也已经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但如果按这个计划办,就算有老窑口的这个变量的出现,最后顶多也只能让他们兵分三路,动手的风险,只怕依然不会太小。 然而万万没想到。 黄鹞子的人竟会突然出现,而且还间接的帮了我们大忙。 想到这,我赶忙运足力气,又狠狠给他大舅子坟头上添了两大铲土。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8章 他想搞把大的 “平川,怎么干?” 众人聚到我身边后,马哥问。 我掏出罗盘,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定向,然后安排道: “你们每人拿一根探针,分别在这三处区域打探点,疤叔你和小郝一起,你们从东南角开始,一米一针打梅花网格,目前时间还算充足,务必仔细一点,一旦发现有任何可疑的手感,就立刻招呼我,明白没有?” “嗯!” “好!” “知道……” 众人各自答应,分别拿着探针离开。 接着林文俊便凑过来问:“什么是梅花网格?” 我在地上简单画了一下,解释说就是方格正中间还要再加一针,五个探孔看起来好似梅花一样,这种打法慢是慢了点,但好处就是不会有任何遗漏。 当然了,根本没必要。 因为佛塔地宫一般不会太大。 就拿法门寺地宫来说,总长度二十米出头,总面积也只有三十多平。 而就这三十多平米的空间,居然还分成了踏步台阶、平台、甬道、前中后室以及秘龛七个部分。 我这么安排,完全是为了延长勘探时间,因为目前情况有变,计划自然也要调整,我需要找机会将调整后的计划偷偷告诉他们。 林文俊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要从东南角开始?” 我指指罗盘,当即乾坎震离、天干地支的胡吹一通,见他明显已经懵逼了,我赶忙转移话题:“哎对,你可别忘了提前把那些砖装好,可别等明早撤退的时候现装。” 他呵呵一笑道:“这你放心,刚刚我叫小怡出去,就是负责这件事。” “川哥,来一下!” 这时,南瓜站在不远处大喊。 跑到跟前,他松开探针,指指探孔就说:“将近九米,好像有砖。” 南瓜负责勘探的就是第一片区域,也是地势最低的一片,此时他刚在东南角边缘位置打了一个探孔,估计是当年的某块碎砖滚落到了山坡上,恰巧被他戳到了。 我摆摆手就道:“继续打吧,这是山门的位置,佛塔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山门就是佛寺的大门,有的时候也称之为三门。 象征佛教的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中间为空门,东西两侧分别为无相门和无作门,此三门合称为“三解脱门”。 啪—— 话刚说完,林文俊忽然一拍手掌:“兄弟,如果是山门,那有没有可能出现哼哈二将的雕像?” 听他这么问,我心里当即一喜。 我正没话题支开你,你自己居然替我想了一个! 于是我摇摇头就说:“不会,哼哈二将是明代小说《封神演义》之后才有的说法,但是,你要这么说的话……雕像也许会有,因为唐初的寺庙存在这种形制,只不过那时候不叫哼哈二将,而是称作密宗金刚力士。” 林文俊瞬间兴奋起来,直接将铲子递给我:“那你去中间挖一挖,看看有没有。” “……” 我郁闷了。 本想着他会像上午一样,自己去挖,结果他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指使我去挖。 这就叫我有点怀疑。 难道说……他是在防着我,故意不给我跟大家接触的机会? 没办法,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只好老老实实接过铲子,走到中间开始刨土。 而且考虑到上午的时候,他见过我刨土的速度,我也没敢偷懒磨洋工,就保持了正常的速度。 下午三点。 土洞挖了六米多深,除了一大片零星的碎砖块,毛都没发现一根。 这没干之前我就预料到了。 原因很简单,跟山门、天王殿、佛塔、大雄宝殿这一类大型建筑相比,别说是金刚力士雕像,就是释迦牟尼造像都属于软件设施,在主体建筑没完工之前,就算打造出来,也不可能摆在这里。 再有就是,我观察过这地方的石质,和李释缘墓里那尊石雕佛像根本不一样,这就说明雕像的生产地根本不在这里。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就自己打脸了。 于是回到地面我便道:“除了砖啥都没有,要不我再挖个探坑试试?” 林文俊皱眉想了想:“不用,我来挖!” “我有预感,一定会有的!”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才想起来这吊毛精神不正常,纯属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不过这次他只挖了几铲子,马哥那边忽然有了情况。 马哥负责的是第二处区域,在靠近东侧的位置,他发现了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砖结构,并不深,只有四米多点,有的地方还不到四米。 而由于范围非常大,目前他还没确定出规模。 这有点奇特。 因为两处平台区域的高度差大概三米左右,根据山门位置发现砖块的深度判断,这里的唐代地层深度,应该在六米左右,按理说这么大面积的砖结构,肯定就是建筑地基了,怎么会这么浅呢? 突然! 我脑子里想到某种可能,眼见不自觉瞪大了。 回过神后我考虑了几秒,心说既然现在没机会沟通,那不如加快速度,先确定自己的猜测。 只要有新发现,没准就能找到机会沟通。 打定主意,我立即朝下边大喊,叫南瓜过来帮忙,而由于我们就四根探针,我直接连当初把头给我的那把洛阳铲都用了起来。 三个人速度很快,一个小时不到,砖结构的情况被探明。 我猜对了。 根本不是建筑地基,而是佛塔的墙壁! 整整十一米厚!! 这比大雁塔第一层的厚度还要多出两米。 而且这还是仅仅是地下四米位置的厚度,估计是埋在地下的塔身残留了两米左右的高度,我估计再打两米下去,达到唐代的地面深度后,墙体厚度搞不好会达到十二米! 另外,不同于唐代流行的四边形佛塔,这座佛塔的形制为外侧六边形,内侧四边形。 至于尺寸,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五十米! 这都给我整无语了。 看来李释缘是特么的真信佛。 他当年绝对是想搞把大的,他想超越大雁塔! 估计这就是他将佛塔建造成六边形的原因,因为六边形更加稳定。 就这时,正当我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的时候,疤叔的喊声忽然传来:“平川,赶紧过来看看!” www.c3b4.icu。m.c3b4.icu 第189章 推测和意外 不知道疤叔那边什么情况,但佛塔既然已经找到,地宫肯定不会修到别处,再加上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是很着急,我就说南瓜你先去瞅瞅,我一会再过去。 随后我盯着地面,脑子里想象着残塔的模样,不得不从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办法,规模太大了。 这都别说是建成,就是将残存的塔身清理发掘出来,都会是相当壮观的存在。 而且这还仅仅是底层宝塔的尺寸。 如果按照唐代佛塔的数据推断,塔基搞不好要超过一百米见方。 这么大的规模,基本上都快把第二处区域占全了。 也不明白当初李释缘是怎么想的,因为这么个搞法不仅不好修,而且就算修成了也不好看,会显得特别臃肿。 除非他能将塔高修到一百米以上,但在唐代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难搞。 虽说目前还没勘探清楚,但我敢确定,这个地宫指定相当有难度。 因为如此巨大的宝塔,无论砖砌地基还是夯土地基,时间一长都是扛不住的,会塌,甚至于等不到建完,建到一半的时候就塌。 李释缘少说干过五十多座古墓,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隐患。 我不懂建筑,但同为盗墓贼,如果是我干,我会选择用大块石条构筑实心地基,而如果土坡下存在山体,只要不是太深,那就直接以山体作为地基,并在山体上开凿函室充当地宫。 这种干法放今天也是最稳妥的,除非碰上八级以上的大地震,否则一万年也塌不了。 至于封门手段,条件足够的话,我会使用大块塞石。 我觉得如果单论难搞程度,塞石绝对是T0级别的。 这并不是我搞过塞石墓我才这么说,而是对于古人而言,一旦碰到这种简单粗暴的防盗手段,民间盗墓贼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有官盗势力才拿得下。 可如果换成天火灌顶、流沙陷地之类的防盗机关,尽管危险性很高,却还难不住真正的高手。 另外佛塔地宫不同于古墓,甬道尺寸用不着太大,使用塞石的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川哥!” 正想着,南瓜一溜烟跑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道:“还、还是你去看看吧!” 思维再次被打断,我有点不爽,皱着眉就问咋了。 “好像……好像有个墓……” “啊?” 我一愣,赶忙抬头看去。 有墓? 这怎么可能? 佛塔出现在第二处区域,就说明是前塔后殿的布局,那么第三处区域肯定就是建造大雄宝殿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墓? 不过一听这话,林文俊这吊毛倒是来了兴趣。 于是我心里一动,并没立刻过去,而是问:“多深?” “不算太深,也是六米多!” “怎么确定有墓?是发现了夯土还是别的?” “没有夯土,但有木炭和石灰!” “那多大范围?” “范围还没探出来,不过我感觉好像不算太小。” “那你们……” “哎呀别问啦!”林文俊打断我的话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你们先去,我跟马哥商量一下勘探方案就过去。” “好!” 南瓜转身便走,林文俊也没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我指了指塔心对应的位置,清了清嗓子说:“马哥,接下来你先在中间勘探,看下边是砖还是石头,然后再到南侧找到塔基的边界,居中朝北侧直线下针,能打多深就打多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碰到地宫入口……” 话说到这时林文俊已经走远,我立即压低声音:“马哥!记住,只要你听见我说……” …… 一分钟后。 我来到第三处区域。 简单看了看地上的土块,居然还真是墓。 而且木炭石灰混铺了好几层,可见规格还不算低。 这就奇怪了…… 我想了想,看向南瓜问:“有没有券顶?” “有……” 南瓜正下着针,一边使劲一边道:“好像是砖券顶。” 林文俊好奇道:“这什么情况?难道地底下埋了个和尚?” 我摇摇头没说话,直接拿过郝润手里的探针开始下针,因为我也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没关系,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半。 经过勘探,我们得知地下六米多深的位置,有一处大概二十多平米的长方形砖室墓,没有墓道,只有墓室,而且砖结构保存的很完好,并没发现任何塌陷。 不过存在一个特殊情况,就是券顶结构居然是平的。 这只有一种可能——砖椁。 也就是说,我们探到的券顶其实不属于券顶,而是墓砖搭建的椁盖,而且椁室和主棺之间,极有可能还进行了填埋。 否则六米深度还是平顶,用不着一千年,俩月就差不多压塌了。 思索片刻,我看向林文俊道:“你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刨出来,还是只要棺材里的东西?” 林文俊一愣:“什么意思?” 解释了一下砖椁的情况,我沿着探点在地上划出整座椁室的范围,然后说:“这么大面积的砖椁,椁室和主棺之间会搭建成各自独立的椁厢,每个椁厢之间再放置不同的陪葬品。” “如果是大型木椁还好,可以先打盗洞,再逐个打通椁厢,砖椁就不行了,没有稳定性可言,想掏干净就得大揭盖,但如果只要棺材里的陪葬品,那只需要居中打一个盗洞,然后凿穿棺盖,钻进去翻就可以了。” 这并非我忽悠他,现实就是这种情况。 碰到这种大型的砖椁墓,除非是在深山老林,否则一般情况下同行们都是只掏棺材以及棺厢里的东西。 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 如果墓室上方的回填土层超级稳定,可以实现打横井短时间内不塌陷,那么不用大揭盖的办法,也可以掏的比较干净。 只是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基本只有黄土高原地区,两汉时期的点子才有可能出现。 “这还用说!” 林文俊根本没琢磨:“我第一次盗墓,当然全部都要掏出来!”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问题在哪,然后又道:“不就是工作量大一点么,放心,大家一起干,时间应该够的!” 我摇头道:“我不是怕麻烦,但我得提醒你,盗墓这东西就好比开盲盒,你别觉着这个墓规模不小,但没刨开之前,谁也不确定里头具体能出啥东西,而且……” 说着,我指了指第二处区域:“根据我的经验,那地方才是真正的难点,如果把时间消耗在这里,搞不好会因小失大。” 林文俊眯起眼睛,绷着嘴考虑了几秒,骤然挥手道:“干!”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0章 出现端倪 “好吧。” 我略微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那这样,疤叔还有小郝,你俩下去把马哥换上来,马哥刨土快,可以尽量提高一点效率,下边怎么勘探我跟马哥说了,你们问他就行。” 大揭盖和挖竖井盗洞可不是一个概念。 盗洞无论方圆,大多数情况下面积都不会超过一平米,所以只要铲法好一点,且不碰到沙地一类结构特别松散的土层构造,轻易是不会塌的。 大揭盖就不同了。 由于是挖大坑,土壤节理稍微差一点都很容易出现坍塌。 像上次我们搞李释缘他们那一大家子,第一处墓葬甚至要用到“挖牛子”办法来提高稳定性。 这里土层结构比戈壁滩好一些,但含沙量也不是很小,所以我们采用的是逐层收缩的挖掘方式。 也就是先挖两米深度,然后向内收缩再挖两米,到第三层,也就是最后一层挖到砖椁顶部的时候,要刚好和椁室的轮廓吻合。 待马哥被换上来,我也划定好了挖掘区域,除了一名保镖站边上没动,所有人全部下场刨土。 没刨多久,林文俊的卫星电话响了。 那个哈森传回消息,他和那日苏开出去大概三百五十公里,并没见到猎鹰有降落的意思。 这就代表接下来一直到明天天亮之前,安全方面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了。 而后又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我们正吃着东西,疤叔和郝润上来汇报勘探结果。 首先是塔内区域,地下五米多一点深度全是石头; 其次是南侧塔基边界,出现在距离宝塔真身十八米远的位置,这么计算,塔基规模比我预料的要小一些,只有不到九十米。 但奇怪的是,疤叔他俩从塔基边界朝塔身的方向下针,只打到六米深度就打不动了,因为地底下和塔内一样,居然也全是石头,根本没碰到我说的地宫入口。 这搞的我有点意外。 没发现入口…… 难不成是用石条封死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四五幺六,我莫名想起了冯抄手,可惜,他死的太早,我没能学到他那套听音功夫,不然的话听诊器一上,用不了半小时地下什么情况就门清儿了。 咦? 就六米深度,不会听我还不会摸么? 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主意,我决定去尝试一下。 将手里的压缩饼干统统塞进嘴里,我站起身囫囵的招呼了一句:“你们吃完继续挖,我下去看看。” 说完我抱起所有探针,大步跑到第二处区域,然后将每根探针接够长度捅进不同的探孔,反反复复怼了起来。 这是个笨方法。 但笨方法只要足够细心,尝试的次数足够多,就也能有所发现。 持续怼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我在距离塔身十二米的一个探孔处,感受了极其细微的差异。 随后我在这个探孔南北两侧半米距离的位置,又各自打了一个探孔比较,我发现,只有北侧探孔中的手感相同,南侧探孔的手感则和其他探孔一样。 虽然以我当时的水平,还判断不出造成差异的具体原因,但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石条存在异常情况。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位置下方并非普通石条,而是两块上下叠加的石板。 其中放在下边的石板是一方引路石碣,刻有地宫入口的准确位置。 收起探针,天色已经开始擦黑。 我跑回去跳下土坑,林文俊立刻直起身问:“怎么样,找到入口没?” “还行!” “基本有谱了,大家都加把劲,抓紧干!” …… 时间一点点过去。 转眼就到了十一点半。 此起彼伏的刨土声中,只听吭愣一响,马哥一铲子挖到了墓砖上。 我凑过去扶着头灯一照,顿时有些惊讶,居然是林文俊他们挖出来的那种成品经文砖。 墓砖上出现经文并不稀奇。 在一些佛教信仰较为浓厚的地区,很多墓葬都会使用刻有经文的墓砖,不过这批经文砖毕竟是用来修塔建庙的,这就让我有些怀疑,难道是废物利用? “撬么平川?” “嗯…”我点头,“撬吧,这位置不是棺厢,撬就完了。” “行,那我先争取开个头彩!” 话音未落,尖头铲已然狠狠插进了砖缝里。 经文砖都是普通堆砌,中间没有填充任何粘合物质,马哥稍一用力就松动了。 不过盖砖一共铺了三层,我们拆了一分多钟才拆到最后一层。 这时候绝不能大意,每撬起一块都要赶紧用手扶住,并且时刻留意其他砖块,看有没有松动下坠的迹象。 因为即便厢室中有回填土,千年的沉积作用下,能剩三分之二就不错了。 而如果厢室中放置的是瓷器,砖块落下去可就岔劈了。 随着最后一层盖砖被移开,头灯光照进去,一片溢彩悄然绽放。 是三彩器,半掩在固结土壤中。 除了常见的人俑、动物俑等器型,还有一只三彩塔型罐。 这东西估计知道的小伙伴不多。 一方面在于塔型罐属绝对意义上的陪葬品,是唐代在佛教的影响下,特意设计烧造出来的一种随葬冥器。 另一方面在于,它的“塔型”不是大家印象中的那种塔,而是古印度佛塔的形状,这就导致即便你在博物馆里看到这玩意,如果不仔细关注名牌,也不会把它和塔联想到一起。 愣了两秒,我左右一看,心脏顿时开始砰砰跳。 这特么不对啊! 塔型罐等级可不低。 即便是在大型墓室中,这东西一般也都会摆放在墓室中央或棺椁的正前方,并在周围留出一定空间,再不就是和佛像、经卷一类的物件,放置在一个单独的壁龛中。 可马哥撬的这个椁厢不仅窄巴,而且还是在西北角! 放旮旯子了! 我不自觉回头看了眼中间位置,心说这东家究竟什么身份?有点儿狂啊这是…… “哎……好紧!” 林文俊双手扶住口沿,来回轻轻晃动几下后,便成功将塔式罐从土层中抽了出来。 掸去浮土,就见罐子整体将近八十公分高,器型偏纤细高耸,表面采用了浮雕、贴塑以及模印结合的手法,纹饰也很丰富,莲瓣、宝相、兽首、云气……而且还绘制了经文,这是很明显的盛唐风格。 “好,好东西!”林文俊由衷赞叹着。 南瓜上手摸了摸,并问:“川哥,这东西是不是很值钱?” 听到这话,林文俊也朝我望来。 然而这就是无奈的地方。 值钱么? 当然值。 但在我们手里却卖不出高价,因为这玩意只有墓里能出,随葬品属性太强了。 “看在谁手里……” 我边说边低头点烟:“咱们卖,撑死了二十,要是他拿到他们那边卖,怎么还不得加个零啊……” “卧槽?” “差这么多?”南瓜嘴巴张得老大。 “好了!” 猛嘬了两口烟,我振声说道:“中间别动,抓紧时间拆各自边上的椁厢,手脚都麻利点!”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1章 墓主身份 星光点点,缓缓洒进墓坑中。 随着四周的砖块被拆除,我们逐渐看清了整座砖椁的结构。 这处砖椁东西长约六米,南北宽逾四米,围绕棺厢,周围大大小小的,共计被隔断成十四个椁室。 有点多对不对? 我也觉得有点多。 尤其是椁厢中的回填土全都沉积固结在了一起,除了塔型罐这种大件好掏一点之外,其余的小件掏起来非常麻烦。 但这就是大型土坑砖椁墓的特点。 之所以把椁室搞这么多,除了可以分门别类的摆放陪葬品,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增加隔断,从而提高整座砖椁的抗压能力,不然搞不好没等埋完就压塌了。 而大型砖椁墓的适用群体,多以古代的高级官僚阶层为主,贵族用的并不是很多。 这是因为古代官僚阶层的经济来源主要是薪俸,也就是死工资,就算当差的过程中没少搂钱,却也无法跟动辄食邑百户、千户的贵族相比,所以好些人也根本修不起像样的墓室。 然而这类人生前的级别又摆在那里,再追赠个什么谥号官职之类的,子孙后代如果选择薄葬,轻则被戳脊梁骨,重则甚至会被有心人参上一本,扣上大不孝的帽子! 这种事在古代很严重,闹不好是会被下大狱的。 于是久而久之,他们就搞出了这种华而不实的方式来提高墓葬等级。 这里可能有人好奇:人都死了,谁闲的蛋疼管这破事儿? 嘿嘿,很简单。 管这种闲事的人既不是因为他正能量无处释放,也不是因为他犯贱,而是他担心自己死后也被儿孙草草埋了,所以才会站出来“打抱不平”。 而这就导致好些大型砖椁墓搞起来,会给人一种很寒酸的感觉。 因为没那么多东西随葬,可空着又不好看,所以每个椁厢中,就只零星的放上那么两三件,跟吃某某料理似的…… 不过我们掏的这座砖椁例外。 贼特么肥! 像我们刚刚发现的塔型罐,即便是盛唐时期的贵族墓葬,大多数都只有一两件,结果这个墓里居然搞出来整整八件! 其中四件较大,都是三彩器,分别安放在四个角落。 另外四件偏小一号,是白瓷质地,被成对放置在东西两侧靠外的椁厢。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陪葬品被大家从土里扣出来,我也才明白,难怪塔型罐这种物件只能放边边角角,因为其余每个椁厢里都有佛像! 大大小小,材质造型各异。 还有各种菩萨俑、力士俑、僧众俑、香筒、经幢、莲花灯、三彩香炉、成箱的铜板经书……都是佛教属性的物件,有冥器,也有好多都是实用器。 这情况完全反过来了。 别的砖椁墓是含酸,他这个是仓猝! 就感觉好像是急急忙忙修的,盖不够大,以至于好几个厢室都有种放不下的架势! 这可给林文俊兴奋坏了! 由于太激动,这吊毛一不小心直接掉进了椁厢里,胳膊都磕出了血。 但他完全不在意,爬上来继续翻找。 翻找的同时他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一会说什么这次回去他老子肯定高兴,一会又说什么盗墓真过瘾,时不时还飚处两句英文和马来语…… 十四个椁厢搞了将近半小时,终于轮到了棺厢。 大家七手八脚的拆掉盖砖,一具看起来黑漆马呼、斑斑驳驳的棺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尺寸一般,就比我们印象中的棺材体积稍微大了一点儿。 “这是什么?” 林文俊在棺盖表面一抹,手指上便沾了不少类似灰烬一样的片状物质。 马哥望向我问:“平川,这是不是经被啊?” “差不多……”我点头,“可惜烂了,不然这玩意值点钱。” 经被,全称陀罗尼经被。 上面或印或绣有陀罗尼经文,大多覆盖在棺椁表面或放置在墓室的一侧,寓意超度亡灵,使墓主人免受地狱之苦,往生极乐世界。 陀罗尼经被非贵族墓葬不可见,但由于一般都是丝织品,保存下来的非常少。 “咦?” 这时我一低头,灯光照进棺体左侧和椁厢的缝隙中。 就见棺厢底部放着一块不知经文砖还是石板的东西,表面落了好些泥土,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有字。 心中一动,我立即说:“疤叔,把那东西拿出来!” “对对!就那个,快拿出来!” 疤叔一条腿跨进棺厢,猫腰将那东西拎起来放到隔断上。 我搬过来轻轻一磕,泥土悉数滑落,一排排熟悉的字刻,顿时在头灯的辉映下清晰起来。 我猜的没错,是墓志! 那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因为相似的笔迹,不久前,我曾经看过整整一本。 然而这还不算完,等看清第一列,我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急促了许多。 大唐故司空忠義王藥羅葛公墓誌銘 老天! 难怪搞这么肥,是叶护太子!! 虽然通篇墓志中都没有提到这四个字,但根本不需要怀疑,因为药罗葛是回纥王姓,而回纥王族中,被授予司空兼忠义王的仅此一人。 需要解释一下,叶护太子是唐书中对这人的称呼,但叶护二字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回纥的官名,翻译成汉语就是太子的意思,而根据墓志的记述,他本名是叫做“药罗葛·阙·博彦岱”。 这在史书中都没有提及过。 也就是说,这篇墓志,大概率就是唯一记录这位历史人物名字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没有冠以“回纥”、“叶护”这些名称,我估计要么是为了安全考虑,要么就是李释缘个人对回纥太失望了。 墓志不算太长,只有三百多字。 记述了叶护太子的姓名、生卒、功绩、被偷偷刨出来安葬到这里的经过,以及……以及为什么要安葬在这里。 最后这部分内容总共五十多字,但就是这五十多字,却把我看的手都哆嗦了。 看的我都有点不想跑,想留这继续挖了! 忽然,林文俊凑过来问:“上面写的什么啊?” “昂?” 我有些惊讶:“你不认识?” 他耸了耸肩就说:“对啊,中文我只会听说,不会读写。” “哦,没什么,就是墓志铭而已。” “你想知道的话,等忙完了我可以给你仔细翻译一下。” “哦哦。” 他点点头,兴奋的指指棺材:“那抓紧开棺吧,搞定这里好去挖地宫!” 说着他便抄起撬棍要去撬棺材盖。 但就这时,我忽然拦住他道:“等等!” “嗯?怎么了?”他问。 我深吸口,心里默念了句祖师爷保佑,完后一脸肃穆的说:“这个棺材,有点邪门儿。” 此话一出,马哥、疤叔、南瓜以及郝润的脸色瞬间一变。 因为,这是我约定暗号。 一旦从我嘴里说出“邪门儿”俩字,就代表,我们要准备动手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2章 制敌开棺 呼—— 说也奇怪。 我话讲完不到三秒,不知哪来的一股凉风,忽的吹进了墓坑。 “嘶!” 大家刚才都没少干活,流了不少汗,冷不丁被风一吹,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 林文俊身字一僵,赶忙左右看了看。 “怎、怎么回事?哪来的风?” 这把我也吓了一跳,心里不自觉有些打鼓。 琢磨了两秒,我心说难道祖师爷听见了我在求救?显灵了? 嗯! 没错! 就是祖师爷显灵了! 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我立即露出一股牛逼之气:“慌什么?” “有我在,不用怕!” 完后我回忆了一下当初济南鬼市里,那个瘸腿老头算卦的样子,便伸出双手,一边念叨一边掐算起来。 大概过了半分钟,我手上一停,看向林文俊问:“你属啥?” “啊?属啥?” “对,就是你的生肖属相。” 林文俊不知道我搞什么名堂,咽了口唾沫就说属兔。 “那你没事儿,他呢?”我看向那个保镖。 跟对方沟通了一下,林文俊又道:“他1964年出生,应该是属…额属……” “属龙的,他也没事儿。” “疤叔,他们俩呢?” 疤叔问了问那两个向导,完后算了一下,告诉我一个属鼠一个属蛇。 我指着那个属鼠的:“他不行,犯冲,得他让上去!” “还有小郝和南瓜,你俩一个属鼠,一个属虎,你俩也犯冲,需要回避。” 说着我又掏出半截蜡烛道:“马哥,老规矩,东南角点灯!” 林文俊被我搞得有些紧张,凑过来小声问:“回避我懂,点蜡烛是做什么?” “呵呵,你真想听啊?这个说出来可有点吓人。” “哦,那不要说了,白天再说!” 我点了颗烟道:“你要实在害怕你就上去,用不着非得留在……” 这吊毛就这样好,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所以没等我说完他就摇头道:“不不,压轴好戏怎么能错过,而且你不都说我属相没事了么……”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一口接一口的嘬烟。 接下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机会动手,我有些紧张。 大概是被汗水浸湿了,蜡捻子一直滋滋啦啦的点不着,马哥按着火机烤了得有十几秒,一缕小小的烛光才缓缓跳动起来,在头灯的笼罩下显得很是微弱。 三人上去后,墓坑中除了我还剩五人,全被指挥着站到棺材一侧。 “好了,接下来我要开棺,大家别说话,尤其别喊名字,最重要的是要随时关注蜡烛的情况,有异常就拍手提醒,明白没有?” “等下!等下!” 林文俊脑门见汗,指了指身旁和墓坑上头的保镖就说:“我……我跟他们、跟他们翻译翻译……” 我心里一动,感觉有戏,便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他立即朝土坑上头打招呼,比比划划说了起来。 只见上面那个保镖单手拎枪,站到坑边聚精会神的听着。 就在他目光顺着林文俊手指望向蜡烛的刹那,我呼吸一滞,牙缝中猛地蹦出一个字:“干!!” 电光火石间! 某个瘦弱的黑影狠狠一撞!那名保镖当即摔了下了! 马哥疤叔同时出手! 抢到配枪的瞬间,分别将各自的目标踹进棺厢! “你们……!” 咔啦! 清脆的上膛声炸响! 黑洞洞的枪口,已然顶在林文俊的后脑上! …… 两分钟后,包括那名摔得不省人事的保镖在内,所有人都被捆了个结实,马哥扒下其中一人的外套撕碎,团成团分别塞进他们嘴里。 “平川,现在咋办?” “开棺!” 我抄起撬棍直接开干,凿击棺盖的闷响顿时回荡在墓坑之中。 据墓志铭记载,李释缘是在谷地信众遭到屠杀半年后,偷偷将叶户太子挖出来并运到这里安葬的。 为什么非要葬在这地方? 因为,塔下居然真的埋着舍利子! 李释缘想让叶护太子和舍利子为伴,从而获得解救与超脱。 不过这里的舍利子,并不是他手札中提到的,从恒岳寺的废墟中捡来,而是早在天宝五年的时候,他从长安附近一个叫龙首冈的地方偷出来的!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李释缘手札中曾提到,天宝四年他借着拜会灵着和尚的机会,在安国寺附近搞了一个汉代墓。 根据《宋高僧传》记载,这个叫灵着的和尚于天宝五年四月十日申时,在安国寺石楞伽经院示寂(逝世),二十一日后,灵着的弟子为其举行了荼毗(火化)仪式,并在龙首冈建造了灵塔。 而建塔的具体位置,选在龙首冈女娲坟右侧,靠近佛陀波利埋藏舍利的地方。 这个“佛陀波利”可不一般。 此人是来自北印度罽宾国的比丘,于仪凤元年到五台山朝圣,后返回印度取来《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梵本,并拜见唐高宗李治,请求李治派人帮忙翻译。 李治好歹也是大唐皇帝,自然不能白嫖。 于是在译经结束后,他赐给佛陀波利三千匹丝绸,想将梵本放在皇宫中珍藏。 不料佛陀波利志在弘传佛法,丝毫不贪图钱财富贵,并请求李治下诏将译本颁行天下,以求普度众生。 这里我推测,当时可能搞的不怎么愉快。 因为李治只把梵本还给了佛陀波利,而后是佛陀波利找了个精通梵文的和尚,俩人费了老大劲重新新翻译的。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佛陀波利此举堪称功德无量,实属当之无愧的大德高僧,而根据墓志上的记述,李释缘从龙首冈偷回来的,就是这位大德高僧以及灵着禅师的佛骨舍利! 这个怎么说呢? 得夸他。 因为龙首冈即现在的西安龙首原,唐代时期由于地势高敞,是长安僧俗安葬的重要区域。 后来唐武宗灭佛时,长安作为都城,城中僧众、寺庙及相关建筑、田产几乎十不存一,龙首冈什么下场自然不用多说了。 到如今历经千年光阴,别说什么佛塔这哪的,龙首冈都没了,龙首原那地方几乎都是大平地…… 那么问题来了。 李释缘当年在恒岳寺到底发没发现佛宝? 是他为解释舍利子来源故意编造的?还是说,他真的搞到了什么物件? 答案是真有。 并且没有放在佛塔下面,而是陪葬在了叶护太子的棺材里!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3章 隐蔽的宝函 棺木质量不算上乘,再历经千年的光阴,内部木质基本都已经朽了,我只怼咕几下就将撬棍捅进了棺材内部。 按了一下感觉不是很重,我便顺势向下一压,打算将棺盖撬起来。 不料朽的得太严重了。 我猛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棺盖径直断成了两截,一股又臭又有些怪的味道随之飘散出来。 “我来!” 这时马哥也腾出了手,他招呼一声,抄起尖头铲就是一通挥舞,另外半截棺盖当场化作碎木,通通被丢进两侧的椁厢里。 快是快了很多,但这么一搅和,怪味更浓重了。 咋形容呢? 就有点类似吃了那种变质的鸡蛋,然后窜稀跑肚时的气味,不是单纯的臭,是一种奇怪的臭,总之难闻的很。 “呜呜……” 我们经常下墓,对臭味的免疫力相对较强,再加上如果实在觉得不适可以暂时掩住口鼻,所以反应不是很强烈。 被捆住那群人可就惨了。 一个个呛的眼泪哗哗直往外冒。 尤其林文俊这吊毛,反应最严重,一张脸几乎憋成了猪肝色。 我担心他憋死,赶忙给疤叔使了个眼色,疤叔上去揪住他嘴里的布团一扯,这货哇的一下,当场喷了出来。 不是我发扬人道主义,而是我们还得拿他当挡箭牌,所以安全离开之前肯定不能让他出事儿。 缓了五分钟,我感觉怪味淡了一点,立即扶着头灯朝棺材里头看去。 最看见的是一尊铜质鎏金坐佛,摆放在叶护太子头顶正上方。 我看了一眼,目光随之下移。 叶护太子的脸很黑,皱皱巴巴的看不出模样,就好像整体糊了一层女性做美容的那种黑泥面膜一样。 当然只是视觉上像,实际摸起来并不是泥,只略微有些潮湿而已。 捏了点放在指尖一搓,我发现其中存在纤维成分,瞬间恍然大悟。 这人是二次埋葬,前后两次相隔半年之久,所以尸首运到这里的时候,状态肯定不怎么好,因此李释缘就用丝绸将尸体层层包裹起来,估计样子会跟木乃伊差不多。 不过也有可能是先进行包裹,然后再运到这里安葬。 甭管先包后包吧,这种办法根本没用,而且还会加剧腐烂的程度,就像沤大粪一样,最后连骨头都会烂的不成样。 这让我感觉有点纳闷。 毕竟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一把火烧了,无论回纥还是佛教徒的丧葬习俗,火化并不存在什么冲突的地方,也不知道李释缘怎么想的,居然没有这么干。 从脖子往下开始,棺内出现大量“黑泥面膜”,是锦被、经被一类的覆盖物,边缘靠近棺材内壁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出些颜色和花纹。 这时候光靠看就不行了,必须得上手翻。 那味道,简直绝了。 甚至跟当初在青州大墓第二层,井椁里流出棺液都有一拼! 不过臭归臭,好东西确实不少。 除了鎏金佛像,还有玉佛像、刻经金片、银经幢、宝石念珠,白瓷净水碗、三彩僧俑、玉雕的莲花化生童子…… 但唯独,没有墓志中提到的东西。 我上下来回看着,满脑子问号。 什么情况? 该翻的地方全都翻了,怎么会没找到? 难不成……塞进了肚皮里? 这并非我胡思乱想。 我听把头说过,古代有些小众的、流传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法脉,是有这种情况存在的,被称之为“人函”,也就是以人的躯体充当容器。 不过人函一般都由正式受戒的信徒或奴隶来充当,叶护太子身份尊贵,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再者说,人死后烂的最快的就是腹部,因为腹部都是内脏,最适合细菌滋生,半年时间就算没彻底烂干净,指定也跟一锅卤煮似的,就是想做人函也做不成了。 琢磨来琢磨去,我目光逐渐落到了叶护太子的头部。 别误会,不是要掀他头盖骨。 我真正注意到的,是他头部下方的瓷枕。 由于形制釉色都很普通,而且还是素面的,刚刚只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 看了几秒,我立即撸了撸袖子凑到近前。 “太子殿下,多有打扰,有怪莫怪哈。” 说着我一手托起糊满黑泥的脑袋,一手将下方的瓷枕推到了一旁。 “整啥呢平川?” “卧槽…” 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够小心的了,可叶护太子烂的实在太严重,我一分神,他脑袋瓢瞬间就垮了,“面膜黑泥”落得我满手都是。 这不怪我,也不能怪马哥,这都怪李释缘处理不当…… “昂?没事儿!” 看马哥把东西都装好了,装了小半麻袋,我就说让他先上去。 而后我托起瓷枕的一头,让瓷枕逐渐倾斜,达到一定角度后,某种异物滑动的声音便从内部传出。 心里一喜,我嘀咕说藏的还真隐蔽。 将瓷枕捧起来仔细观察了一圈,就见瓷枕底部也是黑漆马虎的,但靠近四外沿的位置,有一圈颜色要稍微偏浅。 用指甲抠了几下,就听噶喯儿一声脆响,一小片微微透明的东西忽然碎裂脱落下来,具体是啥不清楚,但我猜大概率是类似鱼鳔胶一类的粘合剂,而原本被这东西覆盖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细小平直的缝隙。 我顿时有谱了,赶忙小心翼翼地将瓷枕竖放到隔断上,抽出匕首使劲剜了起来。 半分钟后,随着我轻轻一撬,瓷枕底面当即朝外侧倾倒出来,我伸手拖住,缓缓放平,一个黄布包裹的方形物体,便一点点映入眼帘。 黄布也已经半碳化,稍微一碰就碎了,进而露出里头包裹着的一方铜函。 个头不大,只有不到十公分见方,不过拿起来却感觉很压手。 我心里砰砰直跳。 找到了! 李释缘手札中提到的,从恒岳寺捡到的佛宝,找到了! 所以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按墓志所述:舍利瘗于塔下,弗可复取,幸昔于恒岳宝刹获七珍法螺,纵不逮舍利之殊胜,亦佛门至宝也,今置于此,冀愿太子英灵,闻我佛妙音,早登极乐。 七珍即佛教教义中象征殊胜、清净的七种宝物,法螺则为象征佛法加持、吉祥圆满的八瑞相之一。 因此这里放的,必然就是由七种材质打造的一套法螺。 但具体是哪七种材质就不好说了,因为不同宗派、经卷中,对七珍的解释是不一样的。 思索片刻,我并没有进一步打开看。 因为凭手感就能判断出来,铜函里肯定有银函,银函中说不定还有金函,否则分量不可能这么重,而且这种宝函一般都有合扣装置,不是三两分钟就能轻松开启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现在看不是时候。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4章 天亮 用泡沫纸包好铜函,我正准备上去,无意间又瞥见了那块墓志铭。 我皱了皱眉,直接抄起撬棍,将最后那部分内容全部凿掉。 七珍法螺不如舍利子,这是李释缘那个时代的看法,但如果从稀缺性角度来看,我感觉这玩意比舍利子少见多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回到地面,南瓜一脸愁容的望向我道:“川哥,这也太多了,而且好多都是怕磕碰的,咋办啊!” “呵呵,凉办!” 我抱紧泡沫纸包,指指马哥手里的麻袋就说:“咱只要棺材里的,其余的就留给他们了!” 实际上只要有我怀里的这一件,别的都可以不要。 “啊?给他?” “不行!”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南瓜拼命摆手。 马哥也劝道:“平川,要不再带点吧?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听我的!” 我态度十分坚决:“如果是咱自己碰到这个点子,基本也就是掏一掏棺材,所以椁厢里的东西就当没挖,用不着心疼!” 说完我看向林文俊,他嘴又被堵上了,此时正一脸警惕的盯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抬手替他掸了掸肩上的土,皮笑肉不笑道:“你听见了吧?椁厢里的东西我留给你,下边的佛塔地宫我也留给你,不过之前那批货我要带走,那三百万你没给拉倒,如果给了,就算你请我们干活的工钱!” “明白没有?” 林文俊沉默几秒,略微点了下头。 “走!” 出了山沟,帕杰罗就停在沟口,我们将东西装好后,又从他们的车上弄了好些补给下来。 其间我没忘找回宝音给我的银刀,这是她留个我的念想,可不能丢下。 疤叔清点了一下家伙,总共四把长的六把短的,还有花生米若干,对我们来说足够用了。 将家伙分给大家后,他问:“平川,几点了?” “快一点了,现在走么疤叔?” 疤叔想了想,摇头道:“不急,时间还早,咱们先吃点东西歇歇,恢复一下体力。” …… 半轮明月高挂天顶,四周静悄悄的,一时间只有咀嚼的声音。 看郝润低着头不怎么吃,我感觉不对,就碰了碰她的肩膀问:“咋了,不舒服么?” 由于担心郝润暴露性别,这两天我们一直都没跟她说话,搞的她就跟个小哑巴似的。 郝润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头,小声说:“平川,刚刚我、我撞下去那个人……他不会……不会死吧?” 我一愣,没想到她竟在担心这个。 不等我开口,就听南瓜囫囵的说:“什么你撞下去的!明明是我撞下去的,你不要抢我的功劳!是吧川哥?”他朝我眨了眨眼。 我想也没想,立即道:“是个毛?什么你撞的她撞的?那人自己摔的!” “哦对对!摔的,自己摔的,嘿嘿……” 吃饱喝足后,疤叔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由我俩压着林文俊在前边走,马哥他们三个开车在后头跟着。 山沟入口到营地大概三公里左右,我们不敢开车灯,只能借着月光一点点往前摸,由于速度太慢,再加上地形不平整,即便马哥技术娴熟,车子仍然被憋灭了好几次。 就这么走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距离营地不到五百米的位置。 大家再度聚到一起,疤叔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便道:“没人守夜,估计除了那个受伤的,其他人都撒出去了,老马,接下来咱俩上,平川,你们在这等信号,只要我们得手,直接亮大灯开过来!” “嗯,疤叔、马哥,你俩小心点!” “没事儿,放心吧…” 话落,二人拿着家伙,纵身钻进了夜幕。 疤叔他俩并没让我们等太久,只七八分钟过后,隐约间似乎有一阵惊叫声传来,紧接着手台红灯一亮,马哥低沉的话音响起:“平川!开过来!” 我瞬间精神一震! “郝润,看着路!” 一通颠簸过后,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营地中央,就见黑水仙他们被枪指着,手抱头在地上蹲了一圈。 与此同时,大概是车灯的原因,他们手台中频频传来询问声。 我立即下车把黑水仙薅到一旁,并将手台凑到她嘴边:“说话,说你们都已经被挟持了,叫他们待在原地别动!” “沈平川!你……” “别啰嗦!我他妈不想说第二遍!”我直接将枪口怼到她腮帮子上。 “快说!!” 黑水仙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双桃花眼就仿佛要喷火一样,但最终还是在我的威逼下,说出了一串马来语。 “再说,告诉他们别动歪心思,我们只想走,不想闹出人命,只要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了你们!”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所有人站成一排,被疤叔和马哥压着往出走。 这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上次我们只按住了一个倒霉蛋,当场就被点了,这次我们一个不落全都带上,牛逼就全给突突喽!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走出了大概十公里,天色蒙蒙放亮。 我停下车,将手台丢给林文俊道:“行了林先生,回吧,眼下时间还早,叫你们的人抓紧点挖,应该能趁黄鹞子赶来之前进到地宫里…” “呵呵,拿我当傻子呢?真要有什么地宫,你会甘心走?” 我朝黑水仙扬了扬下巴道:“让她帮你翻译翻译那块墓志,自然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眯着眼睛看了我几秒,林文俊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而后他点点头说:“能屈能伸,能取能舍,厉害,之前我确实小看你了。” 我没再说话,直接招呼大家上车走人。 走出去没多远,马哥回过头说:“平川,要不……” “不!” “马哥,咱就为挣点钱而已,没必要。” 马哥眼光一寒,又说:“我干就行,这边没事儿的……” 我还是摇头。 其实我不是不想,我是不敢。 上次在李释缘墓遭遇危机后,把头曾私下跟我说过,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走这一步,因为一旦走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我知道,这群人大概率走不出这片草原了。 只是这一点,我并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5章 通话回温都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 两点原因。 第一,林文俊必然会挖地宫,但短时间内,他绝对挖不开。 所谓“弗可复取”,简单翻译就是不能再取出来,但我心里很清楚,这话的真正含义是:没办法再取出来。 毕竟李释缘可不仅仅是佛教徒,还是个盗墓贼。 佛塔又没有建成,再挖出来怎么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搞不定! 这一点在干叶护太子墓之前,我只有五六分把握,但干完之后,我百分百能确定。 叶护太子这个墓虽然修的比较仓猝,但总体工程量却还是不算小,由此可见当年变故发生后,李释缘身边也还拥有一定势力的。 可他依然没把舍利子挖出来,就说明他在修建地宫的时候,绝对采用了最难搞、最缺德、最让盗墓贼没脾气的手段。 够得上这三个“最”字的,只有两种。 一是十米以上的积石积沙,二是大型塞石加铜浇铁铸! 积石积沙肯定不会,深度不够,而且佛塔地宫本身在地基中,用积沙风险太大了,所以只能是第二种。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土工活了,这特么是个炮工活! 不然就得按周伶那种套路,柴油发电机再加御石机,没日没夜的切上一星期! 第二,之前死那两个人里,没有眼把头。 我埋那俩人的时候翻过他们的包,里面除了吃喝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罗盘,没有地图,也没有探针或者洛阳铲。 如果他们中有一个是眼把头,不可能不带这些东西。 这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是自己找过来的,是被留在这,专门负责盯梢的。 而根据他们包里所剩的吃喝数量判断,最迟今天中午,对方的人马绝对能赶到。 所以我才着急忙慌的,半夜就动手跑路。 我担心稍微晚一晚,我们就会被按住。 被谁按住? 可能是黄鹞子。 也可能不仅仅是黄鹞子,还有蒋明远、辫子老头、捞尸大爷…… 想起这群人,我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玛德,太可怕了,还好我们已经跑出来了…… 车子一路向南疾驰,两个多小时后,天色早已经大亮,我们也已经开出了山区,目力所及之内,又变成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干了一宿的活,又担惊受怕的跑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是疲惫的不行。 于是我们找了片隐蔽的沙棘林,停下来暂时休息一会。 疤叔和马哥最累,停好车后动都没动,直接靠在座椅上打起了呼噜。 我先前断断续续的眯了几觉儿,感觉还好一点,就主动担负起了放哨工作。 看郝润和南瓜也睡着了,我悄悄打开后备箱,取出了卫星电话。 眼下活已经干完,够分量的物件也弄到手了,是时候联系把头汇报一下了。 “滴——滴——滴——” “喂…” “喂,把头,是我,平川。” 听见把头声音的一刻,我鼻子莫名一酸,就好像游荡在外、受尽欺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一样。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把头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就听把头叹了口气,缓声问:“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没,没有,就碰见点小麻烦,都解决了…”我抬手偷偷抹着眼泪。 三分钟后,我跟把头的交代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并说对方找了黄鹞子这伙人,提醒他要小心。 不料把头并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淡淡的说了句:“林文俊是吧,嗯,我知道了。” 我一愣:“把头,你、你要干哈?” “呵呵,别瞎琢磨,我能干什么?” “平川,这次没让小马动手,你做的不错,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把……” 我想追问,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并改口说:“把头,那我们接下来是?” 电话那头啪嗒一声,把头似乎点了颗烟抽:“最近这几天口岸有些紧张,带货回去不太安全,你联系黎炳辉,就近在这边把货出手,然后让他帮你找个骡子(特殊物流人员),把铜函送回去,至于你们……” “这样,出货后发个短信给我,如果我不给你回电话,你们就直接回去,按原计划行动。” 听到“原计划”三个字,我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 犹豫了几秒,我小声说:“把头,现在咱手里有大货了,要不、要不别让……” “平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人都是需要成长的,你总护着她,她就永远都长不大,再说了,事情也未必能发展到那一步,如果没有,你们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就行,明白了么?” 我知道把头说的是对的,就点点头说明白了。 和把头又聊了几句,我便挂断电话联系了瘦头陀,商量出货和找骡子的事儿。 一番商量过后,出货地点就近定在了温都,不过瘦头陀说骡子最近可能有点麻烦,需要问问再给我准信儿。 休息了大概两个小时,我们继续出发。 直奔温都路途就比较近了,第二天下午,太阳刚刚西斜,这座荒凉的首府城市便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由于带着两个点子的货,住特木尔家不太方便,我们就在疤叔的推荐下,住到了靠近城区周边的一家蒙古包民宿里。 很地道,都是那种老式儿的炕包。 就是毡包里头一半是炕,一半是桌椅板凳之类的房间设施,而且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这在当年的外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豪华蒙古包了。 房费是每个包每晚一万五千图,折合人民币才一百多块钱。 我们直接开了三个包,疤叔马哥一个包,我和南瓜一个包,郝润自己一个包在我们中间。 进包第一件事,洗澡,搓皴! 打从十三号从出发到现在,整整十天时间,其间各种干活出汗,别说我们几个大男人,就是郝润身上都有一股子馊臭味儿了。 一通猛搓过后,时间也就到了傍晚,大家简单吃了点蒙餐也就都各自回包休息了。 似乎是刚睡着,又似乎睡了有一会,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忽然将我惊醒。 都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话一点不假,南瓜我俩猛地坐起来,第一时间都是先去摸枪! “谁?谁敲门?” “我!” 居然是马哥。 我下地开门,就见他穿了件皮夹克站在门口,便问:“咋了马哥,有事儿?” 马哥微微一笑,点头道:“穿衣服,走,带你俩生瓜蛋子见见世面去!”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6章 见世面 “见世面?” 一听这话,南瓜扽唥个小裤衩就跑到门口,好奇的说:“见啥世面啊马哥?” “问那么多干啥?去了不就知道了?” “好嘞!” 南瓜三两步蹦回到炕上,立即开始穿衣服。 见我站着没动,马哥又道:“赶紧的啊平川,愣啥呢?” “昂?” 我大致猜到了他说的见世面是干啥,下意识就开始摇头:“额……马哥,我……我不想去,那啥……你、你俩去吧……我……嗯,我困了,我还是睡觉吧……” “嘿嘿,你看你,想歪了吧?” 马哥露出一脸坏笑,进屋搂住我肩膀小声说:“放心,就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充其量穿的少一点儿,不是你想那样。” 我一愣:“真的?” “骗你干哈?” “你也不想想,这破地方,能有那些个节目么?” “再说了,我要敢带你俩去嫖,回头叫陈师傅知道,他老人家还能饶的了我?” 我一琢磨,心说也是,要就唱歌跳舞,那看看倒也没啥,就当长见识了,于是我也开始穿衣服。 然而马哥骗我了。 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先把我忽悠出去。 这边落后不假,但却是有选择性的落后,至于风俗业,早在九十年代初就遍地开花了。 再加上两性观念开放以及一层异域风情的加持,发展到今天,虽然大部分行业还是很落后,但唯独风俗产业,甚至已经超过了鬼子和棒子。 郑重提醒各位,一定要敬而远之! 因为真的很落后! 不仅仅是经济和治安,方方面面都有体现,就比如卫生安全意识,简直差的一批。 这就导致中标率非常高。 而由于医疗条件也落后,相关从业人员在本地基本很难得到有效的医治,所以好些人都来咱们这边,到二连或者呼市的医院里看病。 这可不是我乱说。 不信的话,有冬天来内蒙旅游看雪的小伙伴,去医院溜达一圈就懂了。 为什么是冬天? 因为夏天属于旺季,都忙着干活挣钱呢,没空治病…… 做贼心虚,即便我当时就天真的以为是去看唱歌跳舞,但也害怕郝润知道。 所以临出门时我借口上厕所,让马哥他俩到门口等,接着我溜到郝润的毡包后头,慢慢将耳朵贴上去,听到浅浅的鼾声后,我暗自点头,赶忙一溜烟追到了门口。 距离不算远,充其量五六公里。 但由于不认识路,马哥照着一张手画的简易地图,兜兜转转开了得有二十分钟才到。 地方是一处露天夜场。 音乐略微有点吵,往里面看去,有将近百十人在中间的广场上围着篝火蹦野D,再往后看,广场后头还有一些毡包,大大小小的看不清具体规模。 进门处有人拦着,马哥上去讲了几句蒙语,没多会就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青年从里头跑出来,带着我们直奔后边的毡包区域。 不怕大家笑话。 这时候我是有点儿小失望的,就这?还不如留在民宿睡觉了。 但不料,当黄毛将我们带进一座大型毡包,按开灯的刹那,我瞬间就是一懵! 大概七八十平的区域,装潢十分考究。 谈不上金碧辉煌,但极具异域风情。 两排身姿窈窕、相貌可人的年轻姑娘分立两旁,等我们适应光线后,她们立刻迎上来,欢声笑语的拉着我们坐到主位上。 随后敬酒、献礼、音乐起。 我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个姑娘,随着悠扬的曲调,她们开始翩翩起舞。 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时而围着我们转圈。 我们边吃果盘边欣赏着,看了将近两三分钟后,南瓜忽然凑过来,趴在我耳边说:“哎,川哥你发没发现,她们屁股咋都那么大呀?” 南瓜不问我还真没注意。 别说,确实很大。 而且胸脯也鼓鼓的。 关键都不是那种正常的曲线,就好像里头塞了什么东西一样。 正好奇着,南瓜又扯着我的耳朵问:“川哥,马哥不说穿的少么?这也不少啊,长袍大袖的,裹的比咱还严实呢!” 我抬手轻怼了他一下:“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你不会问马……” 话没说完,灯光一暗,音乐渐止,这群姑娘各自摆了个妖娆的姿势一停。 下一秒,没有任何前奏! 劲爆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姑娘们突然热烈的舞动起来!并在眨眼间褪去了裹身的长袍! 卧槽! 我俩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她们里边穿的是狐裘,狐裘比基尼…… 这突变的画风,简直太炸眼了! 狂野、奔放,火辣,晃眼,叫人肾上腺素飙升! 我们两个小屁孩哪见过这阵势,当场懵逼了。 直到她们一边舞动,一边叼着小银杯贴上来敬酒时,我俩才从目瞪狗呆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紧跟着就是一阵扭捏拘谨,手忙脚乱的咽下了辛辣的酒浆。 接下来各种敬酒各种跳舞。 眼前跳,上桌跳,拉着你贴身一起跳。 一开始放不开,但随着几杯酒下肚,怂人胆也就一点点壮起来了。 不得不说,这群姑娘是真敬业。 大毡包里唱唱跳跳进行了得有一个半小时,我们累了就歇着,但她们始终没停下过。 这方面不是咱媚外,像咱这边的娱乐场所我也去过一些,可要论敬业程度,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大概九点钟的时候,不知道南瓜跟马哥喝了多少,我估计我喝了大概半斤左右。 这得亏杯子小,不然指定早断片了。 马哥晃晃荡荡搂住我俩,说差不多了什么什么的。 音响很吵,他重复了几次我也没听清。 完后他干脆不说了,直接伸出手指朝其中几个姑娘点乎了几下,我们就被搀扶着进了屏风后头的通道。 通道不是很长,六七米远后,两侧开始分叉,连通着一些小型毡包。 半斤酒还不至于让我喝多,我自然也明白接下是啥环节了。 我心里清楚这样不好,可人到了这份上,某些个欲望,早就被撩拨的像秋天的野火一样,不但不想着扑灭,反而还盼着它烧的更旺、更猛一些。 我不怪马哥骗我。 因为就在我扑进异域风情里一顿胡拱乱啃,开始脱裤子时,手机响了。 我掏出手机也没看,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 “喂,平川,你们在哪呢?” “疤叔?” “咋了啊?” 酒色乱人心,他话里透着紧迫,我一时竟然没听出来,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忙活着。 “赶紧回来!有人在找咱们!” “有人找,谁找……” 我终于意识到不对,赶忙挣脱两个异族姑娘坐了起来:“咋回事儿?” “不知道!” “刚才有人跟我打听车牌号,问的就是你们,赶紧回来!” 听到这话我瞬间炸毛了,赶忙挂断电话,提裤子往外跑! 一通鸡飞狗跳过后,三个狼狈的身影钻出毡包。 时间还不算晚,蹦野D的人更多了。 我急匆匆穿过人群,正要往门口跑,结果领子忽的一紧,居然被南瓜扽了回来,接着他拉住我和马哥就围着火堆蹦了起来。 “卧槽你干鸡毛啊?” 南瓜他搂住我俩的肩膀,边蹦边说:“咱车边上有人!”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7章 夜奔 术业有专攻。 南瓜出身荣门,一双贼眼是真不白给。 借着人群的遮挡,我侧头望去,结果停车那地方黑咕隆咚的,别说人了,连车都只能大致的看出一个轮廓,正想再问他有没有看错时,就见六七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卧槽! 这回看清了! 为首一人抬手指着我们停车的方向,正在跟看门人大声说话。 虽然听不清说什么,但很明显,对方肯定是在询问开车的人去哪了。 “牛逼啊!”我一边蹦跶一边猛搓南瓜脖颈:“你小子,眼神儿真特么好使,这都能瞅见?” “嘿嘿!那还用说?” 南瓜咧嘴一笑:“我入门最先学的就是放哨,我爷爷用药水给我洗过眼睛,再隔三十米也看得清!” 跟我们刚到时一样,大概几分钟后,黄毛被找了出来,双方交流几句,立即绕过人群快步冲向了毡包区域。 “南瓜,咱车旁边还有人不?” “我看看!” 瞄了一眼,南瓜忙点头说还有三四个。 “那不能开车走了!”马哥当机立断,接着抬头一望,指向对面道:“去那!” 这地方四周没有围墙,只有铁丝网,是用来阻挡牲畜的。 我们随着人群大溜晃悠到另一侧,见没人注意,立即溜到一旁,扒开铁丝网钻了出去。 “平川,赶紧给刀疤打电话,问问他们咋样?” “嗯,正打呢!” 刚说完,电话通了。 “喂疤叔,我们往回跑呢?你们那边咋样?没啥事儿吧?” “跑?啥意思?” 我说我们仨差点叫人堵了,没开车回去,疤叔迟疑了两秒,立即说:“别回民宿了,你们仨来城南,顺着大路一直往南走,看见三个废旧的红色集装箱就给我打电话!” “好…” 辨认了一下方向,我们穿过一条胡同继续狂奔。 南瓜边跑边问:“川哥,你说谁在找咱们?会不会是林文俊那吊毛?” “应该不是。” 没等我说话,马哥直接道:“刚才平川不说是有人跟刀疤打听车牌么?真要是林文俊安排的人,就不会打听车牌了,应该直接找咱们或者找刀疤才对!” “我估计,多半是黄鹞子!” “黄鹞子?” “对……” 接下来我跟马哥一边跑,一边推敲起了事情的原委。 最后我俩一致认为:黄鹞子肯定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毕竟拼车这种事儿,本身风险就已经很高了,黄鹞子纵然有些实力,却还算不上什么大码头,如果他知道还有第三方势力参与,他是绝对不会入局的。 马哥推测,我们到达谷地不久后,山里那俩倒霉鬼就发现了我们存在,但他们当时肯定也很懵,搞不清楚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不过碍于我们人多势众,就只能先记下几个车牌号传递给黄鹞子,好让他查一查我们的来路。 听我俩分析完,南瓜反应几秒,立即爆了句粗口:“卧槽!那得亏啊马哥!” “得亏你带我和川哥出来嫖,要不咱现在指定叫人按到炕上了,是吧川哥?” “是个屁!” 我赶忙拍了他一巴掌:“刚才咱们是去看歌舞了,不是那啥,我跟你说啊,回去你可得把嘴闭严实喽!” “明白明白!看歌舞!” 一提到这个,南瓜忽然变得兴奋,嚷嚷着就蹿了出去。 “哎,平川…” 这时马哥搭住我肩膀,眉飞色舞的问:“下回还去不?” 虽说没正经吃上肉汤,但也算是闻见了肉香,某些本就不是很牢固的道德底线,自然也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我也不是啥正人君子,只不过那时我还比较腼腆,抹不开面儿往出说,就抿嘴点头嗯了一声。 另外不好意思说,不代表不好意思想,马哥一提这茬,我的小脑袋里就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等这次结束,我一定找个地方,好好潇洒潇洒! 然而计划的虽然好,却没想到,我这人就没嫖的命,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儿,直接导致我对嫖产生了心理阴影,之后渐渐地,也就没怎么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了……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按着疤叔的指示,终于找到他说的三个红色集装箱。 我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忽然!一颗人头从路基下冒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郝润! 南瓜又是一声卧槽,问她咋跑地里去了。 郝润没说话,赶忙摆手让我们下去。 下来后才发现,原来路底下个桥洞,我们的货以及背包都藏在桥洞里头。 左右一看没瞧见疤叔,我便问郝润:“咋回事?咋就你自己?疤叔他人呢?” 郝润盯着我看了两秒,开口道:“疤叔去找车了,说大概一个小时回来,估计快了。” 听她强调不对,我哦了一声,赶忙低头点烟。 郝润又不傻,我们三个男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出去指定没干啥好事儿。 好在我们已经统一口径,甭管她咋问,就一句话:看歌舞! 大概十点半左右,疤叔搞了一辆老式469回来,拉上我们一路往南,直到出城十公里后,他将车停到路边,和我们讨论起今晚的事儿。 之前电话里来不及交流太多,现在一说才知道,我们的车号,早在前天中午就已经传到疤叔朋友手里了。 不过不是本地朋友,是达尔汗(外蒙第二大城市)的。 对方在达尔汗打听了一圈没发现,这才想到了疤叔,于是就打电话过来,想看看温都这边有没有情况,因为只要能提供线索,就能得120万图的报酬。 前天就是我们发现烟盒那天,这就跟我和马哥的推测对上了。 疤叔的看法和我们一致,也觉得是黄鹞子,问我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是先走,还是等见完买家,出了货再走。 这有点难决定。 有人在找我们,而且我们还露了马脚,留下来肯定是危险的;可是走也不一定安全,毕竟最近风声紧,我们带着两个点子的货,尤其还有陈稷墓里搞上来那些青铜器,目标实在有些大。 最后还是疤叔给出了建议。 他说可以先去附近一处牧民家里躲躲,若干年前,他给对方放羊时曾经救过对方的命,安全上肯定没问题,这样既不影响我们见买家出货,也可以观望一下,看黄鹞子有没有将追查信息,从车牌锁定到我们这群人身上来。 于是乎,这天晚上,我们便又一次住进了牧民家里。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8章 开眼 疤叔带我们来的这处牧场主人名叫阿木尔,翻译成汉语就是“平安、太平”的意思。 南瓜说这名字好,就冲这名字,我们这次肯定也会平安无事。 而由于距离城区不远,阿木尔的老婆孩子都在城里生活,所以牧场不缺住的地方,疤叔简单沟通了下,我们就各自钻进毡包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简单喝了碗奶茶,见阿木尔赶着羊群深入草原,我立即挥手道: “南瓜,放哨!” 瘦头陀要明天中午才到,眼下牧场环境也算安全,所以我决定:开启宝函,见一见里头的七珍法螺! 宝函第一重为铜函,函盖上绘刻了精美的缠枝莲纹,涵身四面则是佛菩萨的说法图,我只认出了如来和观音,其他两个不认识。 但这就能看出来,铜函应该不是第一重。 因为这类物件的首重宝函,通常不会有这么复杂的纹饰,所以最初埋进去的时候,外头应该还有一层木函或石函,又或是两者都有。 铜函封闭相对简单,是常见的“子母口扣合”装置。 即函身口沿凸|起(母口),函盖边缘内凹(子口),扣合缝隙处看着发黑,我估计是填充了蜜蜡一类的东西。 这种撬就可以。 不过要非常小心,不能损坏了扣齿。 我是用大头针一点点剜的,中间我眼睛都不敢眨,搞了半个多钟头才让扣合完全分离。 或许吧。 或许这个过程中,我真的受到了什么佛法熏陶,才开了一重而已,我似乎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信佛的小盗墓贼,鬼使神差的,我忽然双手合十念了句“哦弥陀佛”,然后才一点点将函盖托起。 和铜函刚现身时一样,内部宝函也是被黄布包裹。 不同的是,这一重的黄布不是系起来的,而是用条状的黄绸子,层层缠绕包裹着的。 看到这一幕,我脑门上顿时冷汗直冒。 得亏有这层黄布啊! 不然这一路颠簸,里头的宝函没准都撞碎个屁的了…… 这一重黄布的碳化情况也不算严重,拿出来后依然保持完整。 到了这一步如果是考古队来干,就得两三个人戴上手套,用镊子夹着,一点点拆,估计得比我刚才剜扣合的时间还长。 我们就不同了。 只要布条上头没有字迹或者经文,那它就是块布,直接上手就完了。 当然了,我动作也是比较温柔的。 半分钟后。 随着最后一圈黄布被剥离,刹那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尽管我明知道是什么,但当真正看见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一方银函。 白银雕铸,黄金镂边,表面遍缀五彩宝石,尤其在盖顶和函身四面,均以错金工艺勾勒,各自嵌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神鸟,鸟身以松石为羽片,鸟嘴处微张,还镶有一枚莲蕾状的红宝石。 后来我查了一下,神鸟名唤迦陵频伽,鸟喙衔莲,象征佛法妙音,遍传三界。 所以这种鸟还有一个好听的俗名,叫做“妙音鸟”。 当时,我看着这一方小小的银函,真是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太精美了! 更牛逼的是,在没有打光的情况下,函身上镶嵌的宝石,竟呈现出了微弱的火彩现象。 这说明无论宝石的纯净程度还是切割工艺,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此时如果打光或者拿到室外,这方银函瞬间就会大放光彩,熠熠生辉! 开眼了! 真他妈的开眼了! 没想到,我一个野路子出身,十几岁的小土工,竟也能亲手挖出这种宝贝! 这趟外蒙,没白来! 不骗人,当时我看着银函,眼眶都湿润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刚刚剜子母扣时,瞪眼时间太长导致的。 “真好看呀……” 郝润趴在桌边痴痴地望着,嘴里喃喃叹道:“这真是我见过…见过最好看的东西了……” “我看看!我看看!” 南瓜噔噔噔跑到近前,当即就是一阵牛逼卧槽,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 “川哥!川哥!” 他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我问:“这玩意得值多少钱啊?” 我同样气息粗|重,摇头结结巴巴就说:“不、不知道,我也没…没卖过呀……” 我激动并不仅仅是因为值钱,更在于这玩意等级高的吓人! 要知道同类物件,如法门寺的八重宝函,那都是禁止出境的存在! 我们这个虽然没有法门寺的个头大,但纹饰奇特啊。 寻常的佛教宝函,都是以佛陀、菩萨、莲花纹饰为主,迦陵频伽神鸟虽然也时有出现,但并没有占据主位的先例。 我猜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别致的造型,肯定是因为里头放置的是法螺。 因为法螺在八瑞相之中,象征的是佛陀说法如海螺之音,声彻四方,广传天下,代表佛法永恒不息,所以承装法螺的容器,就选择以专司传音的迦陵频伽神鸟为主题。 再有就是,法门寺出土的宝函是唐代的,我们发现的这个,追根溯源,那可是出自恒岳寺塔,至少是隋代的! 咦? 不对。 我们本身就在境外。 如果这件银函够得上禁止出境级别,那我更得把它弄回去了…… 直到好几分钟后,大家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我看了看南瓜,就见他眼睛都快镶到银函上跟宝石作伴了,便无奈的朝疤叔使了个眼色。 疤叔点点头,立即走出毡包放哨。 我深吸口气,驱散心中杂念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情况比我想象的好。 银函的封闭方式是“司前”加“铰链”,也是比较简单的装置。 这俩学名解释起来字有点多,我就简单说了,其实就类似于古装剧里头,大家常见的那种木箱的开合结构。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八重宝函中,第四到第七重也是这种。 而且和法门寺的宝函比起来,这个要更简单一些,仅以一枚小小的银钥贯穿司前,并没有再用锁扣扣合。 这种就一点点尝试着往出拔就行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银函顶盖亦被缓缓开启。 没有再出现金函,里头是一个一个的小黄布包,银函内壁还以魏碑錾刻了一段《佛说阿弥陀经》节录。 黄布包里肯定就是法螺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拆开看看。 但当全部拿出来后,就见银函底部还放了一块折叠的黄绢,绢帛表面透出细密的墨痕,明显是写了字的。 我看着这东西,愣了几秒,心里顿时开始砰砰跳。 随后我立即合十双手,虔诚祷告:“哦弥陀佛,慈悲的佛祖啊,求求你再赐给我一段发愿文,让我冒个大泡吧!” www.c3b4.icu。m.c3b4.icu 第199章 大德遗宝,法螺七珍 神神叨叨的说了一通,我正要查看黄绢的保存状况,却听南瓜好奇的问:“川哥,啥是法院文?法院的文?古代也有法院么?” 我脸一黑,顿时被这话雷的不轻。 “别乱说!” 郝润拍了他一下:“平川说的是发愿文,就是……嗯,就是跟佛祖许愿文章,是吧平川?” “对对,差不多。”我点点头,赞赏的看了郝润一眼。 在二连查资料时,郝润经常给我打下手,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大多一知半解,但至少不再像以前似的啥也不懂了。 不过全面的说,佛教徒的发愿文内容里,不仅有对现世福报的祈求,更注重通过虔诚的誓愿与佛菩萨之间实现“感通”,其核心在于表达愿力,具有很强的宗教仪式属性。 在承装佛宝的容器中,如果单独出现有字的纸张或绢帛,只会是两种东西,一、发愿文;二、佛经。 那为什么我希望是发愿文而不是佛经呢? 很简单,因为发愿文有信息! 一般会涵盖发愿者的身份、发愿因缘、具体愿力、愿酬承诺、时间落款等等,就类似青铜器上的铭文,能够让银函和法螺的价值翻倍增长。 相比之下,如果换成佛经,那么除非是孤本佛经,否则就相当于青铜器表面的花纹,只能锦上添花而已。 伸出手指摸了摸,黄绢表面很柔软,说明保存的非常完好。 “郝润,桌子太脏,拿张泡沫纸来!” 等郝润拿出一张泡沫纸铺在桌子表面,我便将黄绢取出,放在上面一点点摊开。 绢帛尺寸和笔记本屏幕差不多,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百字。 我瞪大眼睛看向开头,一点点念道: “维大隋仁寿元年,岁次辛酉,孟冬望日,沙门慧海谨捧先师法螺,同真身舍利恭奉于定州恒阳县恒岳寺灵塔地宫。此法螺历三朝大德护持,昔后魏菩提流支三藏法师译经之际……” “牛逼!!” 我猛然攥起拳头,兴奋的跺了下脚。 佛祖显灵了! 还真是发愿文! 这个慧海我知道,查资料的时候见过,正是隋文帝时期,恒岳寺中的高僧。 至于那个菩提流支三藏法师,虽然没听过,但我明白能被称为“三藏”的,绝对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大德高僧! 想到这我更兴奋了。 有了这么牛逼的背书,那这套法螺基本上已经完全不逊于舍利子! 后来我查了一下,此人是南北朝北魏时期的佛经翻译家。 菩提流支是梵语音译,翻译成汉语,大概可以称作“觉爱”、“觉希”或者“道希”。 我感觉道希比较好听,就暂且称呼他道希吧。 同为译经家,道希法师要比之前的提到的佛陀波利段位还高,其译经成就,仅次于汉传佛教四大译经家,也就是鸠摩罗什、玄奘、真谛、不空(一说是义净)这四位。 此外道希法师还是地论学派北道派的开创者,堪称地论宗北派祖师! 唔……要这么说的话,看来这东西合该到我手里,毕竟我也是北派的…… 再往后读,说的是道希法师制作法螺缘由以及法螺材质,分别是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砗磲、赤珠、马瑙。 “哎呀快别念了川哥,赶紧看看法螺长啥样吧!”南瓜抓耳挠腮的催促我。 其实我也没打算念完,因为通篇都是繁体,而且字体特别小,辨认起来相当费劲,反正确定是发愿文就行了。 收起绢帛,我们开始拆黄布包。 大概六七分钟后,七个接近橄榄核大小、材质各异的法螺便呈现在大家面前。 外形和常见的海螺相似,但整体更规整一些,螺身线条自然流畅,给人一种精致优雅的感觉,并且,七件法螺无一例外,全都是等级最高的右旋螺。 而通过观察发现,发愿文中提到的颇梨其实就是水晶,赤珠则是红珊瑚。 把玩了一会后,我将法螺按原样包好,但并没有装回去。 因为,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盘算了片刻,我取出卫星电话联系上孔老爷子,咨询了一下相关问题,得知难度不大,我立即跑出毡包来到疤叔跟前:“疤叔,我记着昨晚你说今天要进城打探情况?” “昂,一会儿去,干啥?你要跟着?” 原本我是打算亲自去办的,但听他这么一问,我感觉还是在牧场里躲着比较好,便又问:“疤叔,温都城区里应该有打金银首饰的地方吧?” “那指定有,咋了?” “嘿嘿,不咋,帮我办件事儿!” …… 回到毡包,我们继续清理从叶护太子棺椁中搞出来陪葬品。 这活儿没什么难度,唯一的缺点就是臭。 好在牧场紧靠着克鲁伦河,于是我便叫马哥放哨,我们三个带上东西去河边清洗,顺便还能冲一冲工字珮。 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疤叔回来了。 我刚好在外头抽烟,便走过去问他情况怎么样。 他脸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道:“不咋招,加了。” “加了?啥加了?”我散烟给他。 “酬金!” 疤叔接过我烟道:“之前不是一百二十万么?现在变六百了!” 六百万图格里克,当时大概相当于人民币五万块钱,这在外蒙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 “而且六百万图还只是提供消息的价格,要是能逮住咱们五个中的任何一个,就能拿整整两千万!” “艹!” 我爆了句粗口,说还真特么是阴魂不散。 “疤叔,那这事儿你怎么看?” “先躲着呗……” “牧场这一般没啥人来,再一个,你不是还得出货么?等真要走的时候,我自然有办法送你们离开。” 我点点头,想了想便道:“对不住啊疤叔,是我们连累你了,你看要不这样,回头你跟我们一起走得了,你放心,甭管你以前在老家犯过啥事儿,我使钱,使钱把事儿给你平喽……” “呵呵…” 疤叔咧嘴一笑,低头边点烟边道:“我你就甭管了,哎对,这个给你,看看行不?”说着他递过来一个黑塑料袋。 我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些灰白色的结晶体、一方黄布还有一些化学试剂。 掏出一块结晶体搓了搓,我感觉跟以前在图片上看过的差不多,就点头说没问题。 聪明的小伙伴应该已经猜到我要干嘛了。 没错。 我要造假。 我要造一些舍利子代替法螺,放到宝函里面!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0章 佛本无相,做旧玄机 我是这么考虑的。 既然最近风声紧,那就算能找到靠谱的骡子,送货回去肯定也是有风险的,而法螺和发愿文都很小巧,隐藏携带几乎没有难度,那与其交给不认识的骡子,还不如放在身边稳妥一些。 关键这东西太罕见了。 法螺的存世量本来就不大,目前世界范围内,公开已知存世最早的佛教法螺实物,是小鬼子正仓院所藏的一枚铜嘴鎏金天然右旋白螺,年代断代为唐,一直被小鬼子视为“国宝”供奉。 而国内已知最早的,应该是定州博物馆的一枚白釉瓷质法螺,于1969年在河北定州静志寺出土,那个是北宋早期的。 反观我们这个,南北朝,北魏…… 而且还是佛家七珍俱全,大德高僧所出。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点骨头,那就是这套法螺并非实物器,而是象征器。 也就是说它吹不响,没跟高僧亲过嘴儿。 但这不能算是缺点。 轮螺伞盖,花瓶鱼长,此八瑞相本来就分实物器和象征器两种,所谓“佛本无相”,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象征器法螺,代表的是对佛法妙音更为深刻的精神追求,属更高级的“无相之喻”。 那话怎么说来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感觉可以再加两句:本来没有声,何处吹得响! 所以这么高级的东西,多一个人看见就会多一分的风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除了未来的买家,我不希望任何我们团队以外的人见到它。 这里肯定有人会问:那你直接把宝函交给骡子不就行了,还有必要搞什么舍利子么? 后来我做的时候,郝润和南瓜都这么问过。 道理很简单。 人都有好奇心,如果我运的是件空函,一旦消息走漏,不仅降低不了关注度,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人的猜测,最后以讹传讹,搞不好会传出比七珍法螺更牛逼的东西。 甚至于,都到不了这一步。 人心叵测,万一骡子起了贪念,暗地里找一群人来堵我,那我不直接给姆欧沃了…… 所以东西是必须要放的,“舍利子”也是必须要做的。 不是很难。 按孔老爷教我的办法,我先让疤叔拿牛骨头去首饰店,用坩埚高温烧制成结晶体。 本来孔老爷子说猪骨头最好,但外蒙这边猪骨头不太好找,我就让疤叔用牛骨头代替了。 其实单从化学层面来看,牛骨结晶体和真正的舍利子区别不大,主要成分都是羟基磷灰石,只不过舍利子是出自佛教高僧大德,我弄这个是出自蒙古高原大牛…… 但我佛不是说了么,众生平等,皆具佛性,所以都差不多…… 好些舍利子在光照条件下,会呈现闪光效应,甚至还能显现多彩光泽,这个也不难,烧的过程中加不同的东西就行了。 简单给大家说几个配方。 一般加铁锈和铜粉,容易生成红色闪光;加铜锈、铁粉,容易生成绿色闪光;加铝粉、钴蓝燃料,可以生成蓝色闪光;黄铁锈、硫磺能生成黄色、橙色闪光;铝粉、高锰酸钾是紫色闪光。 这些配方和牛骨的比例,大致在4-5:2-3:100,按顺序不要乱,添加剂都是前边的略多于后边的,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实验实验,一次不成功就多试几次,搞出来其实挺好看的。 但要注意,这只是化学实验,千万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 尤其佛教舍利子具有十分神圣的宗教内涵,刻意伪造是对信仰的极大不尊重,如果涉及人体骨骼,还可能违反《殡葬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大家一定要遵纪守法,弘扬正能量! 继续说。 结晶体有了,接下来就是做旧,也就是古玩行中常说的“去贼光”。 这个更简单。 因为舍利子不同于瓷器、玉器之类的古玩,无需太完美的氧化包浆,只要用煮开的纯碱水泡半小时,晾干后滴几滴香油(茶油是最好的)反复擦拭,等油脂吸收,再用线香熏一熏去掉油味,基本上就算是完活了。 不过由于我忘了让疤叔买线香,所以为了省略最后这步,我索性直接搓脸,用的是我自己的油…… 嗯,咋说呢? 那效果,简直是杠杠的! 以至于我感觉,我在做旧这方面绝对也是有天赋的,我当时甚至还盘算着,要是哪天倒斗干不下去了,我就改行去干做旧,指定也能赚钱。 搞定结晶体后,还需要将黄绸做旧。 孔老爷子说布料做旧多见于书画,最好的方式是“以旧做旧”,也就是选取那种本身就有年份的老绫子,否则任凭你手法再高也是一眼假。 我肯定没地方去搞老绫子,但我发动了小聪明,就是偷梁换柱! 我打算用之前包裹银函的老布条来包裹结晶体,再搞点布片用火烤,烤到发黑发脆,然后揉碎放到铜函和银函之间,塑造一种原包裹已经碳化的假象。 一千多年前的布料碳化成一堆碎片,很合理吧? 正烤着,郝润端了碗面条走进毡包:“平川,吃饭了。” “嗯行,你先搁桌上…” 郝润放下面,捏起一粒结晶体左看右看,立即就问:“你这能行?” “绝对行!” 我一脸自信:“要单看这东西,九成的人怕是都会吃不准!” “单看?”郝润皱了皱眉:“那整体看呢?” “那肯定没辙啊……” 放下手中的布片,我端起碗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给她解释。 所谓整体看不是说做旧手法不行,而是我们缺东西,缺一套最内层的容器。 如果是佛骨舍利,一般会用金棺银椁或玉棺金椁盛放,如果是舍利子,则多是水晶或玉石的舍利瓶或小佛塔。 总之甭管哪个,只要是真品,都不可能直接用布包着放在宝函里面,不合规格。 除非是极为少见的苦行僧舍利,连宝函都没有,那倒是会简单包裹。 这道理就相当于给某个和尚配了私人飞机,但没给配飞行员和黑丝空姐一样,要么啥都没有,要么必定配套齐全,服务周到,根本不存在折中情况。 所以一旦碰上懂行的,就算有真品宝函加持,多半也会露馅。 但对普通选手和外行来说,那绝对是开门!嘎嘎开门!毫无争议的开门! 全部搞定后。时间已经接近半夜。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疼,几乎比下一个大坑还累。 主要这活计不光费力,还劳神,于是我衣服也没脱,直接蒙头呼呼大睡。 …… 翌日十点多。 刚睡醒不大会儿,瘦头陀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问我碰头的具体|位置,另外他说骡子也找到了,应该跟他前后脚。 我瞬间困意全无! 说清地点挂断电话,我忙招呼郝润和南瓜。 东西装车,准备出货!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1章 奇特念珠,捆绑出货 虽然不像李释缘那一大家子那么离谱,但这次要出的东西也不算少。 首先是姑娘山汉墓那批货,有大小青铜器共计三十一件,还有代罪玉人俑、玉覆面、玉琀八刀蝉之类的玉器,一些小件金银首饰,以及六枚金饼。 陈稷金印先不打算卖,我准备带回去仔细查查资料再说。 然后是叶护太子墓,要出手的东西有鎏金铜佛像、玉佛像、莲花化生童子玉雕各一尊,三彩僧俑一套共八件,刻经金片四枚,银质经幢一件,白瓷净水碗一只,还有若干小件金饰。 此外还有一套宝石念珠,总共四十二颗,这数字有说道,代表菩萨修行的四十二阶位。 即十住(十种安住于佛法的境界)、十行(十种利益众生的行为)、十回向(十种将功德回向众生的愿力)、十地(菩萨证悟的十种境地)、等觉(接近佛果的最后一品无明未破)、妙觉(圆满成佛的境界)。 这东西我暂时也不打算卖,并不是因为寓意好,而是我特么不认识! 最开始掏的时候,由于绳子烂了,我为了不遗漏,是连同不少“黑泥面膜”整块铲下来装包的,当时看着黑不溜秋,我就以为是黑曜石、碧玺或者墨玉之类的,但昨天洗干净后,我发现并不是。 念珠直径大概九毫米,手感非常细腻,整体看起来有种玻璃光泽,但打灯却几乎不透,个别珠子表面,还有某种类似高温烧烫溶蚀的痕迹。 最奇特的是,当南瓜拿着两颗珠子互相碰时,还能听见一种清脆的、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 长眼这方面我自认一向都很努力。 打从年初到现在,一有空我就看书、学习,或是去古玩市场历练,再加上我身边一直不缺高手,无论是之前的周伶,还是后来的把头、孔老爷子,他们眼力都硬的一批,有他们指点,每当我碰上不太明白的地方,很快就能拨云见月、一通百达。 所以我入行的时间虽然不长,眼力却并不算差,就算偶有摸不准的东西,但也能看出一两分门道。 更何况这就是个念珠,按理说,也不至于太复杂。 可万万没想到,昨天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还真就毛都没看出来! 因此我觉得,这东西没准很值钱,贸然出手,搞不好就会打眼。 我打算等见到把头,让把头看一看再说。 至于让瘦头陀替我长眼,这个不是不行,但前提是这东西不太值钱,否则但凡有漏,即便我们这段时间合作的很愉快,他也绝对不会留手。 这就是古玩行当的游戏规则。 除非亲爹亲妈、夫妻以及师徒,不然就算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生意归生意,关系归关系。 如果二者之间不能分清,买卖是做不长的…… 中午十二点。 我和疤叔一番装扮,带着要出手货品,驱车来到了市中心一家相对高档的酒店。 毕竟东西多,还是密闭环境出货更安全。 将东西一样样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等了大概四十分钟,敲门声响起。 疤叔打开门,除了瘦头陀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是上次在二连参与交易的香港掮客之一,姓杨,瘦头陀他们都叫他赛文杨。 另外两个全是生面孔,瘦头陀介绍说一个姓蔡,一个姓刘。 姓蔡的一口湖南腔,总是笑呵呵的,一上来就拍呼什么幸会幸会、一表人才之类的,姓刘则截然相反,话很少。 依次握手认识后,瘦头陀拍着我的肩膀道:“行啊小沈,真是名师出高徒,这才几天,我听你之前的话儿,明显是又搞了不少好货啊!” 经过上次的历练,我现在面对这些高级掮客也不露怯了,笑了笑就说凑合,一般般。 随后我一句话不多讲,直接给疤叔使眼色,疤叔便将被子掀开。 “嚯!” “卧槽……” “嘶~” …… 房间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惊叹。 见他们大致将货扫了一圈,我清了清嗓子,抬手说:“各位老板,请上手,十分钟时间,完后咱们谈价。” 话落我掏一颗烟点燃,默默抽了起来。 实际上根本没用那么久,也就六七分钟,他们就不怎么看了,毕竟都是常年跑一线的掮客,说是火眼金睛也不为过,最开始扫那一圈就基本有谱了,全是大开门的东西。 我说十分钟一方面是行里规矩,必须要让买家上手,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看货、找漏;另一方面,也是想压一压他们的心气儿,好尽可量的多争取利润。 所以即便他们都不再看货,我依然掐着时间,并再度点上颗烟,不紧不慢的抽着。 终于,时间到。 我当即捻灭烟头,掏出一根红外线激光笔按开,指向那批青铜器道:“这些铜货,一枪打,三百拿走。” “这批,代罪俑、玉覆面,还有旁边八件玉器,坑气重了点,但是等级也高,我放个漏,一百六。” “至于这一批,都是念经的,一起出……” 这么出货自然是早就考虑好的。 毕竟不在国内,买家要多一重运货压力,除非碰到宝函法螺、商周方尊这种顶级稀罕货,否则是肯定要压价的。 如果一件件单挂,那就等于钝刀子拉肉,别说是四个人,一个人我可能都干不过,这种老|江湖有的是耐心跟我磨叽。 所以这时候,捆着出反而能压缩他们砍价的空间和魄力。 因为他们相互之间也是竞争关系,假如你砍的太狠,别人抬一手价格,那你要不要跟着抬? 不抬,那不是损失一件,是一件都捞不着。 可一旦抬了,如果别人再抬,搞不好就得上房(高出正常价)。 所以早在摆放的时候,我就将这一床货按照类别分成了六批。 说完价格,四人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居然是姓刘的第一个出手。 他走到床边,抓起那尊玉佛像道:“小沈把头,初次见面,交个朋友,这批念经的我要了,不过一百五真看不到,不墨迹,就一个,日后咱们山高水长,你看如何?” 姓刘的这价格给的属实不低。 按当时唐代佛像、三彩俑的行情,就算在国内出手,我估计也就是他说这个数了。 至于我的底线,其实才七十而已。 沉着的点了点头,我伸出手道:“谢谢刘老板照顾。” 是不是觉得我占便宜了? 的确,在那个人均工资三四百的年代,三十万的便宜真不小了,但作为一手货源,跟这群二道贩子比起来,永远都是天差地别。 别的不说,一年后,仅这尊玉佛像就在妞要客某场大拍上,锤了将近四十万,美刀。 虽然送拍人不是他,但我推测,只这一件他就回本了。 姓刘的开了个好头儿,我也是士气大涨,环视一圈道:“各位,请继续……” 话没说完,一串震动忽然从我口袋中传来,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马哥。 我顿时皱眉。 我是出来见买家的,如果没要紧的事儿,马哥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 于是我没犹豫,说了句失陪便立即朝房间外走去。 Ps:各位朋友端午安康,儿童节快乐,求一首催更、月票、好评,感谢大家的支持。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2章 出货结束,骡子上门 酒店走廊尽头。 “喂,马……嘟——” 刚说俩字,对面居然挂了。 我愣了两秒,赶紧按下回拨键。 电话很快拨通,不过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对方通话中的提示音,我估计马哥也在往回打,就挂断电话等着。 大概一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 “喂,马哥,咋了?” “啊……没事儿……” “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一家活就给你打过去了……” 我皱了皱眉,感觉马哥声音不太对,好像有点喘。 “马哥?真没事儿么?” “真没事儿,你那边呢?你那边咋样?见着买家了不?” 我想了想,没再过多追问,就说见到了。 “嗐,这事儿闹的,那别说了,你赶紧忙吧,先挂了……” 说完,马哥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但我并没立刻回去。 我还是感觉不太对,就又给南瓜打了过去,拨通后,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才接。 “干啥呢?咋才接电话!” “昂?” 南瓜似乎在睡觉,他应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哈欠才说睡觉呢,问我啥事儿啊。 “马哥呢?” “马哥?不知道啊……毡包里呢吧……咋啦?”他拉着长音,好像还没完全睡醒。 “去看看!” “嗯……行,等会啊……” 十几秒后,伴着室外的呼呼风声,南瓜道:“喂川哥,我趴窗户看了,马哥在床上抽烟呢,咋的你有事儿找他啊?” “没有,就问问,牧场里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能有啥事?” “行吧,机灵点,别老睡觉……” 挂断电话,我站在原地没动,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明明南瓜都说没事了,但我心里却还是有点不踏实。 考虑了片刻,我决定让疤叔回去看看。 牧场到酒店不算远,如果没事,大概一小时就能打个来回。 将疤叔叫出房间说明情况,他瞥了眼瘦头陀几人带来的一群保镖,低声问:“你自个儿在这行么?” 我淡定说道:“放心吧疤叔,你快去快回,我这且完不了事儿呢。” 疤叔迟疑了几秒,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房间,瘦头陀立即投来询问的目光,我走到原位站定,抱拳道:“一点私事,耽误大家时间了,咱们继续。” …… 交易一直持续到快三点半的时候才结束。 因为青铜器和刻经金片这两批货四家都想要,没办法就只能玩起了袖里乾坤,来来回回拉了好几轮手才敲定,当然结果也不错,两批货的价格全都上了房。 其间疤叔给我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家里正常,这就回去”,另一条是“到了,车里等你。” 最后,青铜器被赛文杨拿下,刻经金片和汉代金饼两批货被瘦头陀拿下,代罪俑为首的玉器卖给了姓蔡的,而姓刘的,除了最开始那批佛像,还拿走了叶护太子墓里所有的小件金银首饰。 当问到怎么打款时,我直接给了把头的卡号。 上次把头分的钱,仅仅请蜂门那一人就几本见底了,而且他还说他不光请了蜂门,所以我决定将这次的货款,统统支援给把头。 至于其他人的分成,就算林文俊那三百没给,我卡里的钱也满够,所以我打算自己出了。 说实话,挺心疼的,毕竟不是小数目。 但做局干蒋明远我也有份,我出不上力,自然就只能出钱了。 而且我转念一想,等回去了,找个好点的桩子把法螺一卖,我瞬间就能赚回来,就又不心疼了。 一切事宜谈妥,我给瘦头陀送去个眼神,他直接替我下了逐客令,叫几人下楼等他。 趁着众人出门的功夫,我给把头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货已经出完,钱会打到他卡上,让他敞开了随便用。 随后瘦头陀返回房间,看了看表就说:“快了小沈,骡子应该很快就到,你要着急,我现在打个电话催催。” 我摇头说不用,然后问:“黎老板,究竟啥情况啊?前些天不还好好的么?咋突然就紧张了?” “嗐,别提了!” 他摆摆手,一屁股坐到床上:“去年冬天不是闹白灾么?这头冻死了四百多万头牲畜,好多北部省份的牧民都破产了,一下子变灾民了,所以六月份的时候,外蒙就从联合国搞了点救济款还有物资过来。” “结果前段时间,爆出来有人贪污救济款,灾民们直接不干了,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走路,全都要跑到乌兰巴托抗|议……” 话一顿,他散了颗烟给我,继续说道:“原本这也没啥,但是好巧不巧的吧,说是北边刚上来那位要来访问,估计是怕丢脸也怕出事儿吧,这不好些地方就戒严了么。” 他这一通嘚吧搞得我有点懵。 我略微消化了一下,然后问:“那这次找的骡子,确定靠谱吧?” “这你放心!” 瘦头陀猛嘬口烟:“陈师傅也给我打过电话,我找的是外蒙头号骡子,干了二十多年了,轻易不会出事儿的。” “那费用是……” “二十!” 他伸出两根手指:“我替你汇了五万订金,尾款等你回去接到货,当面给他就行。” 我点点头,心说还挺便宜…… 砰砰砰! 就这时,敲门声响起,瘦头陀一拍大腿道:“应该来了!” 打开门,就见一个皮肤黝黑,中等身材,大概四十出头的汉子站在门口。 “是姓沈么?”他问。 这人汉语非常好,我说是,将他让进屋子,然后从包里掏出裹得严严实实的宝函递给他说:“就这一件,尽量别磕碰,送到二连浩特。” 他颔首道:“明白,收货找谁?” 我举手说还是我,并问大概多久能送到。 这人略微盘算了下说:“不出意外的话,十天。” “啊?要这么久么?”我愣住。 他面无表情道:“我骑骆驼,九成路段是无人区,这样最稳妥。” 我暗自琢磨了一下便点点头,心想那确实靠谱,看来这二十万物有所值。 简单又沟通了几句,对方便带着宝函离开了。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四点,我也打算跟瘦头陀说拜拜,但不料,他却先开口道:“对了小沈,之前不是答应送给你们一个点子么?已经有信儿了。” “窝操?” “在哪啊?” 我一个箭步就窜到他身边。 当初他找上把头,想请把头带队来外蒙,曾经承诺年底之前,一定买个像样的点子送给我们。 说实话上次搞完李释缘墓,由于钱没少挣,我都以为这事儿拉倒了。 可没想到,瘦头陀不但说到做到,而且居然还这么快! “呵呵……”他面露微笑,抬手对着我比了个OK说:“三个点子,在仨地方……”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3章 意外突至 “三个?” 我当场愣住。 什么情况?买一送三? 唔…不对。 我们一个也没买,这点子是把头坑来的,应该叫“坑一送三”。 琢磨片刻,我还是感觉这种好事儿的几率不大,瘦头陀又不是搞慈善的,就算他看中把头的身份,也没必要这么大方。 于是我套近乎问:“黎叔,你到底啥意思?” 瘦头陀收回手,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干了这么多年,倒斗的我认识不少,但专门卖点子的眼把头却不多,这段时间接触了一些,他妈的,一个个都跟拉皮条的王婆子似的,说的天花乱坠,什么西周大坑、春秋诸侯王都整出来了!” “小沈你说,要有这种好点子,那特么还至于靠卖点活着?直接自己干了上岸多好?” 我想了想,摇头道:“黎叔,话也不能这么说……” “这个卖点儿吧,分兼职和专职,兼职就像你说的,绝逼是懵人,但专职不一样,这种人经得住诱|惑,从来不下墓,就算是你说的那种级别也不下,所以他们干一辈子也不会出事儿。” “不过嘛,好点子跟好货一样,不愁卖,真要有西周坑,我估计不会轮到你这类非一线的人来买,所以你不信也没毛病,多半是假的。” “对啊!所以我没买嘛!”他摊了摊手说。 我点点头,又问:“那你说三个的意思是……?” “咳…” 他轻咳了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是这么回事,这仨点子的卖点人我打听过了,很靠谱,可对方话说的也保守,尤其前两个,都是只保年代、原坑,但不保出多少货,一个在陕甘交界,唐墓;一个在张北、乌兰察布那片,说是南北朝的。” “至于第三个倒是敢保,说不出五十以上的货一分钱不要,但是……地方有点棘手。” “棘手?” 我皱眉:“怎么个棘手法?在村里?还是城镇?” “不不,那倒没有……在,嗯……在赤峰…” “……” 我脸直接垮了。 开什么玩笑?赤峰? 这地方我要敢去,万一叫姚师爷的人发现,那我当场就得被埋土里…… 一想到这我顿时懂了,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黎老板,你的意思是,想让把头带队,去拜姚师爷的码头?” 瘦头陀当即点头:“差不多,如果陈师傅出面,姚师爷肯定给面子,卖点人说那个坑是战国的,绝对能……” “不用说了!” 我直接摆手打断他。 这我要是同意了,那我就是见钱眼开、忘恩负义! 因为把头退出江湖之前,辈分要比姚师爷高不少,如果让他带队上门,就算姚师爷本人是真心实意的客气尊重,可一旦传到同行耳朵里,那也是一句话:把头找姚师爷要饭吃! 我直接站起身道:“就你说的,乌兰察布那个,我替把头做主了!” “哎,你看你,着啥急……” 瘦头陀满脸堆笑,站起来又拉着我坐回到床上。 “小沈你放心,我说的陈师傅出面,不是让他去求姚师爷,你看,老马不跟姚师爷混过么,而且姚师爷还欠他钱,所以咱先让老马牵头,要是不成,再问问陈师傅的意思,你看咋样?” 不咋样。 就是脱了裤子放屁,换汤不换药。 不过这话我没说出来。 毕竟前前后后的,瘦头陀也算帮了我们大忙,拿人手短,要这么接二连三的拒绝他,那就是我不懂规矩了,所以我就糊弄他说回去考虑考虑。 哼~考虑个毛! 他帮我们是不假,可我们也没亏着他啊?别的不说,光那两把唐横刀,瘦头陀绝对捡大便宜了,把头他们这次要真搞定了蒋明远,那我回去把法螺一卖,没准就等着猫冬过年了! 我这么想着,蹦蹦跳跳就下了楼。 但没想到,当我走出酒店大门向车子,我眉头不自觉就是一皱。 南瓜! 坐在驾驶位的人居然是南瓜,而且车里并没看见疤叔! 我立即跑过去开门上车,没等问,我瞳孔瞬间一缩! 血! 南瓜手上、裤子上沾了不少血,人也灰头土脸的! 我脸一白,指着他身上问:“咋、咋回事?你这……” 南瓜眼神一暗,支支吾吾说了句:“川哥,马哥叫人捅了!” …… 返回牧场的路上,南瓜边开车边跟我说了事情经过。 应该也就是我这边刚见着买家的时候,牧场里来了个二十出头、醉醺醺的年轻男人,当时马哥正在毡包后头放水,不知怎的,这人抄起木棍就朝马哥身上招呼,南瓜听见动静跑出来,见马哥头上挂彩,就赶忙动手跟马哥将这人制住。 本以为是醉汉耍酒疯,不料拖进毡包一问,这人竟是阿木尔的儿子,名叫巴根,来牧场送粮食的,他把马哥当成了小偷,这才动的手。 马哥解释清楚后,见巴根情绪也稳定下来,就将他松开了。 那曾想巴根竟突然发难,拿起桌上的匕首就捅!双方瞬间又打成一团。 虽然最后将他制服了,但马哥却挨了两刀,好在没伤到要害,都扎在了腿上。 不过当时场面很乱,郝润看血糊淋剌的吓坏了,就立即捡起马哥的手机联系我,被马哥发现后才突然挂断,后续两通电话也才都瞒着我。 我听完满头黑线,想了半天才问:“疤叔咋说?” “那能咋说啊?” 南瓜满脸憋屈:“咱毕竟是在人家里躲着,还能把人儿子弄死,挖坑埋了啊?” 砰! 我一拳砸在了手抠上。 南瓜说的没错,这事特么的没招儿,只能是等回去,我多给马哥分点钱弥补一下了。 回到牧场,阿木尔早被疤叔找回来了。 人家也是一脸抱歉,把巴根捆了个结实,拖到我们面前用马鞭一顿狠抽。 这我们还能说啥? 认倒霉吧…… 吃晚饭时,我收到了把头的短信,就一个字:行。 我想了想把头对我的叮嘱,便对疤叔道:“疤叔,这边没事儿了,我们准备回去,你看是咋送我们走?” “决定啦?” “嗯…” 疤叔点点头,掏出手机边看边琢磨起来。 这给我看的一阵打鼓,心说该不会也让我们骑骆驼回去吧?那滋味可特么不好受…… 片刻后,疤叔收起手机,掏出颗烟点上抽了一口:“明天中午,我找个拉草料的车带你们去乔伊尔,大概晚上能到,然后咱们在乔伊尔呆一晚,到后天正好星期日,中午的时候,K4列车会经停乔伊尔,你们坐火车回去。” “K4?” 我很意外。 K4也就是K3。 现在提起这个,大多数人想到的,应该都是前几年上映的一部喜剧片,但对我来说,只有一件事——我父母。 他们当年,就是死在这趟列车上。 我听爷爷说过,其实最早的时候,东北倒爷都坐K19。 因为K19经过沈阳和冰城,而K3是京城倒爷的首选,但后来好像是听说K3上钱更好赚,好些货到不了莫斯科就能变成钞票,所以他们才打算去试试。 可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收回思绪,我仔细想了想问:“安全么疤叔?虽说我们都有护照,但毕竟还要带点东西……” “放心!” 他没等我说完就摆手道:“我有人,保你们一路平安回到二连。” 看他言之凿凿,我也就没在多说。 不过心里却越发好奇起来,疤叔这人看着歪瓜裂枣,路子居然这么野,火车上也有人…… “哦对…”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疤叔,你之前不说有件事儿让我办,啥事儿?” “不着急,我会送你们到扎门,下车前会跟你说的……” 一切就这么决定下来,这次的外蒙之行,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然而,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有些时候,意外真就像古墓一样,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人的面前。 这天晚上我正睡着,忽然迷迷糊糊的听到毡包的门在响,声音不大,而且断断续续。 最开始没在意,以为是刮风,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直到有一下声音忽然变大,我猛地惊醒。 砰…砰砰…… 是有人在敲门! 不过奇怪的是,声音却是从门外下沿处传来的。 我摸出枪,光脚走到门口。 “谁啊?” 外边风很大,呼呼风声中,似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我一惊,立刻打开门。 “卧槽!!” 是阿木尔,他趴在地上,身后拖了好长一溜黑漆马虎的血迹,直通到他的毡包里。 他受伤了,是爬过来的!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4章 暗夜奔逃 “南瓜!” “快起来出事儿了!” 我慌忙大喊,同时蹲下身将阿木尔翻过来,就见他嘴里不断往外冒血,胸口腹部更是湿了好大一片。 “我靠!!” “川哥,他这……” 南瓜脸色一变,立刻朝旁边毡包跑去。 “糟了川哥!那小子跑了!” 这空档大家都被惊动了,先后跑出毡包来到近前。 “疤叔……” “先抬进去!” 印象很深,当时阿木尔胸口剧烈起伏着,我跟疤叔一左一右,正要托起他往毡包里抬,不料阿木尔突然使劲拽住疤叔,嘴巴一张一合的说:“扎然……浩…浩日德……巴根……” 夜里风很大,但他声音却越来越小,疤叔赶忙将耳朵贴近。 之后也就十来秒的功夫,阿木尔忽然一阵抽搐,再之后……就没了呼吸。 “艹!!” 南瓜气的破口大骂:“这狗艹的!白天就该弄死他!亲爹都捅!真他妈不是……” “别说了!” 疤叔大声道:“得赶紧走,阿木尔说巴根知道有人抓咱们,跑去城里找人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顿时慌了神,着车的着车,装东西的装东西,我则跟疤叔将人抬进毡包里面,虽说阿木尔已经死了,但不能让他待在外头。 可没想到,我俩刚把阿木尔放到床板上,郝润忽然急匆匆跑进来。 “不好了平川,咱车胎被扎了!” “啊?!” “扎了几个?”疤叔问。 “一个,左后轮……” “备胎应该能用,赶紧换!” 我们跑出毡包的时候,马哥已经在压千斤顶了。 由于动作剧烈,他伤口崩开了,血迹正在他裤子上一点点扩散。 “马哥我来!”我赶忙跑过去接手。 趁着我们换胎,疤叔绕车检查了一圈,才发现其实右后轮也被扎了,但估计巴根扎的时候也很慌张,刀尖掰断了,所以没扎进去。 手忙脚乱的搞了十五分钟。 半夜十一点左右,我们终于发动车子,开出牧场上了公路。 乔伊尔在温都西南方,我们要去乔伊尔,必须得先进城,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走了不到五百米,城区方向忽然出现几点亮光,正朝着我们移动过来! 距离远,看不太清,但明显不止一辆车。 “都坐稳了!” 说话间疤叔点了一脚刹车,随后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开始沿着公路朝东方疾驰! 但或许是对方车子性能好,也或许是我们备胎亏气,大概五分钟后,距离明显缩短了一些。 隐约的,我们已经能够看清,对方大概七八辆车。 这就是说,即便对方一车只有一个人,那也得有七八个人! “不行啊疤叔!” 南瓜急道:“这么走迟早被追上,要不咱下车跑吧!” 疤叔瞥了眼后视镜,沉着摇头:“老马腿伤了,下了车咱更跑不过他们……” “卧槽?那咋办啊!” “唉……” 马哥忽然叹了口气:“疤哥,你们下车,我开车跑吧……” “啊?!” 除了疤叔,我们三个同时惊呼,呆呆的望向马哥。 谁都明白,开车跑,最后百分百要被抓住! “别呀……马哥!” 南瓜立即抓住他道:“咱…咱再琢磨琢磨,没准儿、没准儿……” 说着说着,南瓜就没音儿了。 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抓,总强过所有人被抓,马哥说的,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平川…” 马哥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我家在赤峰克旗,宇宙地镇很黑村儿,你们要是能回去,辛苦你一趟……” “马哥,别说这话!” 我鼻子一酸,赶忙转身抱住靠背说:“马哥,落到黄鹞子手里也不一定有事儿,你要真被抓了你就认怂,人问啥你说啥,我去找把头、找人,甭管花多少钱,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不用!” 马哥忽的露出一丝狞笑,一字一顿道:“北派,没有孬种!” “有那钱,不如留给我老婆孩子!” “北…”我张了张嘴,瞬间语塞。 马哥一句话提醒了我。 是,如果只是黄鹞子,我说的还有可能,但对方,却并不仅仅是黄鹞子…… “行了,就这么着吧!” 马哥扳住左右靠背,往前凑了凑道:“疤哥,给我留把撸子,然后你看哪块方便,你们就下车吧!” 疤叔侧脸看了马哥一眼,点头说:“行,是个爷们儿,但是你这法子……不行。” 大家纷纷一愣,不明白他啥意思。 接着就见疤叔开启大灯看了下路,随后道:“咱要是停车,后边的人不可能想不到有人下车,万一他们再带了狗,那根本跑不了多远!” “带狗?” “不能吧?” 我们都很意外,疤叔说的这种可能是我们都没想到的。 马哥皱着眉问:“疤哥,那你意思是?” 疤叔冲前方扬了扬下巴说:“再走十二三公里有个桥,桥上没栏杆,等一会我过桥的时候靠着边走,平川你们三个就趁这机会,跳到河里。” “跳…跳河里?” 大家面面相觑,更意外了。 “对,这段水流不算急,后备箱有空油桶,一会你们跳的时候一人抱俩,然后顺着河飘两三公里就有浅滩能上岸。” 疤叔说完这话,车里直接陷入了寂静。 本来马哥一个人牺牲就够让人难受的了,可万没想到,现在居然要变成两个人。 过了得有半分钟,大家眼圈泛红,马哥绷着嘴点头叹道:“疤哥你还说我爷们儿,你才是纯爷们儿啊!” “行!那正好,等平川他们下了车,咱哥俩没准儿还能拼一拼!” 说着,马哥眼里涌现一抹疯狂。 反观疤叔倒是很镇定,他继续道:“平川,你们上了岸找个避风的地方猫到天亮,然后往北走,大概半天时间就能碰见一条土路,然后你们贴着土路,一直朝东北方走,再走两天,应该就能到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皮草湖。” “记住喽,顺着路走不是让你们走路,要离开一两公里距离,躲着来往的车辆,等你们到了皮草湖,找一个叫老谭的人,这人跟我交情过命,会帮你们的……” “明白没有?” 望着疤叔的侧脸,我只觉嘴里阵阵发苦,便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料疤叔却呵呵一笑,完后洒脱的说:“用不着这样,大小伙子,别娘们唧唧的,还得会才到,咱聊聊吧,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让你办啥事儿么?” “哦对…”我吸了吸鼻子,赶忙道:“疤叔你说,我一定办妥。” 疤叔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探进内兜掏出个信封递给我。 “你先看看这个。” 我双手接过,摸起来感觉信封里像是个小本本,但等掏出来才发现,居然是…… 一本护照。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5章 原来是你 护照款式很老,还是八十年代那种深褐色封皮的。 我心里莫名触动,一点点翻到第二页。 恍惚的,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以及手写的身份信息映入眼帘。 车里光线差,我看不清,就捧到眼前仔细辨认。 但就这时! 郝润在后排打开了手电,我周遭忽然变得明亮,一个钢笔书写的人名,恍如烧红的烙铁般,烫进视线,一下下冲击着我的心神! 我瞪大眼睛,看了整整十几秒,才僵硬的扭头望向疤叔。 “你……你是……” 他咧嘴一笑:“呵呵,没想到吧?” 我赶忙低头想要再看,眼前却突然变得模糊。 我立即抬手胡乱抹着,直到再次看清了那个名字——王长山!! 居然是他! 是建新哥的父亲,长海叔的大哥! 他居然,还活着! 我瞬间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难怪…… 难怪特木尔带我们上门那天,他总是直勾勾盯着我看;难怪这趟活,他会答应的那么痛快;难怪在最初几天里,我总感觉他有些自来熟…… 我嘴唇不住颤抖着、开合着,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哑着嗓子说:“原来你是……长山叔……” “艹!不对啊!” “我比你爸大两岁,你得管我叫我大爷!” 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把我都给逗笑了。 于是我一边笑着抹泪,一边点头说:“是……大爷,我小前儿……是这么叫你的……长山大爷……” “哎~” 他笑着点头答应,但眼角处,却也涌出了一行清泪。 而后他抬手擦了下,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快啊!” “你都这么大了,记着那年,你爸妈我们走的时候,你也就比车轱辘高点儿……” 说着,他伸过手扣住我的脖颈,轻轻摸索着:“川子,你跟你爸长的真是像,就跟一个模子揍出来似的,那天你一进屋我就认出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颤抖着,一个劲拼命点头。 “憋哭……川子,憋哭……” 感受到我的激动,他手上用力一晃就说:“大小伙子了,支棱着点,憋哭!” “跟我说说,家里头咋样?” “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吧?还有你爷你奶,他们咋样?体格儿硬朗不?” 我抬使劲搓了搓脸:“还行,没咋饿着过,我奶奶身子骨挺好的,我爷爷去年冬天走的。” 听到这话,他手上明显一顿,而后……就慢慢缩了回去。 车里头沉寂片刻,他忽的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川子,大爷我啊…得跟你说件事儿……”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只能装不知道,便假装茫然的问啥事,接着他就断断续续的,讲了当年K3列车上的往事,和长海叔临死前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他没提长海叔,只说是自己贪心。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长海叔已经不在了,就想着一个人揽下这份过错。 “川子,大爷对不住你,要是……要是你爸妈还在,哪能让你出来干这个……” “没事儿!” “大爷,没事儿!”我也扶住他肩膀道:“长山大爷,别这么说,都过去了,再说干这个有啥,你看我多能挣,我爹妈要是活着,没准还得跟我一起……” “卧槽疤叔!看路!!” 就这时,南瓜忽然大喊。 我一抬头,只见不要远处公路中间,忽然出现了个大土堆! 疤叔猛点刹车打方向,车子瞬间倾斜,着土堆边缘冲了过去! 好悬! 差一点就特么翻车了! 惊险瞬间驱散了车内的哀伤,疤叔忙擦了擦眼泪说:“行了川子,你们抓紧收拾东西,再有五六分钟就到了。”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 除了一些贴身物品和几件宝贝,也就是带上证件、武器、卫星电话、少量吃喝之类的。 我们三个分工明确,我带古董、证件和电话,南瓜带吃的和水,郝润带三把撸子和一百多发花生米。 担心落水后出问题,我们还分别用登山绳将背包肩带捆紧,并各自在背后绑了一个空油桶。 而在用塑料袋装证件时,我注意到护照里还有张卡,便明白了疤叔要我办的事。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便又是一阵酸楚。 “疤……嗯,大爷,刚那张卡的密码是?” “建新生日。” “里头有不到二十万,是我干向导这些年攒下的,麻烦你想个理由,替我交给他……” 我默默点头。 “川子……” “哎,大爷我在,你说……” 最终还是没避过这个话题,他问起了建新哥和长海叔。 虽然不愿往那方面想,但把头说过,凡事都要做最坏打算,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就选择了说谎。 我说长海叔先开了几年大车,然后做起了小包工头,日子过得还行,说建新哥原本不着调,但打从去年娶了媳妇,就也开始踏实过日子…… 吹牛逼是我的强项。 尤其这一类乡村内容,吹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我把村里发生过的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套到长海叔和建新哥身上,开始吐沫横飞地说了起来。 而也就在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后,疤叔忽然开了大灯。 顺着灯光朝右前方望去,大概几百米开外,隐约能看出河面上有一道漆黑的轮廓。 “快了,准备好!” 我立即爬到后座位置,准备一会上桥之后,从左后门跳进河里。 “川子,还有件事,如果这次我跟老马回不来,麻烦你破费一下,给阿木尔媳妇拿点钱,他还有两个闺女都在上学,日子也不宽裕,至于巴根……” 话到此处,他声音一寒:“这鳖犊子活着,阿木尔家也过不好,等你见着老谭,让他找人解决一下!” 没等我说话,南瓜立即就道:“放心吧疤叔,用不着川哥,这钱我掏了,绝对弄死那狗艹的!” 几百米的距离说话就到。 疤叔右转后开灯晃了一下,接着一脚油门,车子直接冲上了桥! 南瓜打开车门,呼啸的夜风伴着哗哗水声登时涌进车内! “别急,快到中间再跳!” 南瓜把住门框,呛着风大喊:“疤叔、马哥,活着回来啊!” 郝润泪流满面,也扭过头说让二人保重。 “就现在!“ “跳!” 随疤叔一声令下,我们三个接连跃出车门,落进了奔腾的克鲁伦河。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6章 徒步进草原 噗通! 入水瞬间,刺骨的冰寒当即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关键河水并不像疤叔说的那样,给人感觉非常汹涌,湍急的涡流如同一只巨手,将人按进水里来回搅|弄! 好在我在青州大墓第二层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抱紧油桶的同时,我努力踩水,终于在翻了几个跟头后浮出水面。 慌忙朝下游望去,隐约能看见南瓜漂在几十米开外,但郝润不见了! 她第二个下水,应该在我俩中间才对! 我瞬间慌了神。 “郝……” 刚想喊,隆隆引擎声忽然从背后响起。 意识到是那群人追上来了,我只能收住声等车子走远。 万幸,就在这个空档,一刻小脑袋突然浮出水面,正是郝润! 我感受了一下,觉得浮力没问题,便立即丢掉手里的油桶,搂着狗刨快速朝她游去。 追到近处,就见郝润明显慌了,正在死命地扑腾着。 我猛一蹬腿,一鼓作气冲到她身后。 “不要慌!放松!” 说着我揪住她的衣领,尽量将她往上提。 也就在郝润适应水流后,远处传来南瓜的喊声:“川哥!郝润姐!你俩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咋样?” “我也没事,但是我包好像开了!” “甭管!人没事儿就行,你漂慢点,我俩追你!” 跟南瓜汇合后,三个人抱在一起感觉稳定不少,接着我们就这么漂了得有十五六分钟,直到河面变宽,水流也明显减缓,我们三个一通踩水,终于爬上了北侧岸边。 “呼——” 这种漂流非常累。 完全脱离河道之后,大家都是一头扎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就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从身侧传来。 我一转头,就见郝润把脸埋在草里,身子正不住抖动着。 “郝润…”我揽住她的肩膀。 郝润缓缓抬起头:“平川,马哥他俩……是不是……” 听到这话,我眼泪也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不会的,他俩肯定也会没事儿的!” “对对!” 南瓜坐起身连连点头:“疤叔那么牛逼,没了咱们三个拖油瓶,说不定这会已经跑了!” “真的么?” “真的真的!” “……”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郝润,但没说多久,随着吹风的时间一长,我们三个便都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哆嗦。 我立即将郝润拽起来:“快,脱掉衣服把水拧干,不然容易失温感冒!” 大家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简单一背身就各自开始扒衣服。 过了大概五分钟。 我们穿好衣服,沿着河岸找到一处避风的凹槽,便躲进去清点物资。 郝润我俩都没问题,但南瓜背包确实开了,右侧边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多半的东西都冲走了。 这也没招。 原本让他装吃的就是冲他包大,想尽量多带一些,可谁也没想到,水流居然这么急,反而弄巧成拙了。 “艹!” “真他妈倒霉!”南瓜一脸郁闷,“这破B包,还特么的耐勾呢……” “行了,别抱怨了!” 我从塑料袋里掏出火机试了试,发现还能用,便说看看周围有没有干柴,赶紧先捡点柴禾拢堆火…… 几小时后,天色逐渐放亮。 其间我偷偷给把头发短信汇报了情况。 面对眼前的危急,我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疤叔朋友的身上,该求助家长就得求助家长。 这不是怂,是知深浅,不逞能。 只不过,眼瞅着夜幕一点点褪去,我却一直没收到把头的回信,看起来,他那边肯定也不轻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宿太过惊险,还没到早饭点,大家肚子就都叽里咕噜的抗|议起来。 望着面前的五瓶水、两个罐头以及七八块压缩饼干,我们顿时犯起了难。 南瓜想了想就问:“咋办啊川哥,这点东西不够啊,疤叔不说得走两三天呢么?要不……要不咱先回去,找地方搞点吃的再走吧?” “不行!” 我摇头:“看昨晚那阵仗,搞不好黄鹞子又加了酬金,回去太冒险了。” “我也不同意回去…” 郝润举手发表意见:“这地方离城区其实没多远,咱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我感觉应该马上走,这些东西省着点吃,坚持一天多没问题,半路上说不定就能碰见牧场什么的……” 南瓜想了想,也觉得郝润这话在理,于是我们三个便一点点的,踏进了茫茫大草原中。 …… 老话讲,望山跑死马。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最让人发怵的,当你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从早晨走到中午,却连一个人、一座像样的山都望不到,那时候才真叫一个天地空茫、没着没落。 再有就是是晒! 八月下旬,草原上的草已经开始黄了,早晚气温也很低,可一旦过了上午九点,我擦嘞……拿我们东北话说,那太阳就跟吃了疯狗Der似的,用不了一小时,脑瓜皮、后脖颈,就跟摸了辣椒面似的,针扎一样的疼…… 我们只能各自将外套绑头上,离远了一看,就跟三个中东难民似的。 后来我研究了一下,说是蒙古草原上到了夏季,在天气晴朗的情况下,紫外线强度会逼近10级,基本上,仅次于青藏高原等超高海拔地区,以及撒哈拉沙漠这一类副热带高气压地带。 不过比起躯体上的煎熬,更吓人的是我们没看见路! 眼瞅着都下午两点了,我们依然没碰到疤叔说的那条土路。 郝润手搭凉棚朝远处望了望,便忧心忡忡的问:“平川,咱不会走过了吧?” “是啊川哥,我也想问呢……” “不会!” 我指指身后的太阳,又晃了晃手里的指南针说:“咱一直在往北走,疤叔昨晚说过,这条路是从温都直通皮草湖的,既然咱方向没有错,那就肯定不会走过。” “估计应该是咱饿着肚子,走的慢,再不就是疤叔估算的时间有点偏差,接着走吧!” 别看我嘴上说的有理有据,其实心里也没底。 而且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我心里就一直在打鼓,寻思着是不是走过了什么的,因为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曾经经过一片沙化地带,但由于没找到任何车辙,所以就选择了继续往北走。 我打算走到三点如果还没碰见路,那就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跑回去看看了…… “咦?” 这时,一阵微风袭来,南瓜忽然停住了脚步。 “走啊南瓜?干啥呢?” 说着我一回头,就见南瓜探着鼻子,正在夸张的嗅着什么……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7章 迷途车影 “川哥,郝润姐,你俩闻见没有?” “闻见啥?” 南瓜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说:“我好像……好像闻见烤羊肉串的味儿了!” “羊肉串儿?” 我左右一闻,只闻见一股自己身上的汗味。 “哪有啊?我咋没闻着?” “对啊,我也没有,南瓜你不是饿出幻觉了吧?”郝润问。 南瓜再次用力吸了几下鼻子,接着便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说:“那…那可能…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话没说完,咕噜噜的声音就从他肚皮中响了起来。 看南瓜一脸窘迫,我心想总硬扛也不是办法,而且算算时间,从早起五点开始,我们已经饿着肚子走了九个多小时,于是我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咱吃点东西再走……” “卧槽!真吃么?” 南瓜顿时喜出望外。 “骗你干啥?” “你以为就你饿?我也饿呀。” “嘿嘿,那感情好,我还寻思着得扛到天黑呢……” 呼—— 就这时,又一阵风吹来,我们三个同时愣住。 因为风里面,真的夹杂着一股烤肉香气! “平川!快看那!” 顺着郝润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远处有座低矮的土丘,一缕淡淡的青烟,正从土丘后缓缓飘到半空。 想起疤叔的叮嘱,我赶忙四处张望,见东侧两三百米的位置有一堆略微偏高的蒿草,我赶忙抬手一指:“走,先去那躲着!” 蹲到蒿草后头,我掏出望远镜观察,发现青烟浓了不少,但没看到有人。 南瓜咽了口唾沫问:“川哥,你说会不会是牧场?要不摸过去看看?” “咋可能啊?” 郝润指指附近就说:“这一带草可不差,你看看周围,一点牛羊马粪都没有,咋能是牧场?” “诶?是啊,那这么说对方是过路的?” 我点点头道:“多半是,我估计土丘后头,应该就是疤叔说的那条路,咱等等看,如果是过路的在吃午饭,那等一会肯定有动静。” 如我所料,大概三点钟的时候,伴着若有若无的引擎声,一条车队开出土丘的遮挡,拖着长长的烟尘缓缓朝东方驶去。 当时望远镜在南瓜手里,他顺势举起来一望,立即就说:“靠,这些车真帅气!” “我看看!” 接过望远镜,我稍加辨认,发现除了第一辆是吉普,后头六辆是清一色的奔驰461。 这种车就是二代版本的奔驰“大G”,当时推出还不到十年,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大G”这个外号,市面上对它的称呼好像就叫奔驰461。 两个月前我在天津见过一次,确实很帅。 而且或许是我个人欣赏风格不同吧,即便到了今天,我仍然觉得,461是最帅的一款“大G”,尤其侧面的排气管,颇有种横刀立马的气势。 看清车型后,我暗自皱了皱眉。 最开始遭遇林文俊的时候,由于他们开的都是外蒙牌照的丰田陆巡,我出于好奇,就问疤叔在外蒙这边,陆巡算不算最好的越野车。 结果疤叔说不是。 他告诉我乌兰巴托也有高档的越野车俱乐部,里头全是奔驰460、461、路虎揽胜、悍马H1这一类高档越野,专门租给他国来外蒙的有钱富豪。 虽然没看清牌照,但我估计,这些车多半也是乌兰巴托开过来的。 见车队走远,我们决定去这群人停留的地方看看。 这回就真是望山跑死马了。 瞅着不咋远,但等真走起来,我们连跑带颠一个多小时才爬上那座土丘。 见到一条望不到头的土路,我顿时安心不少。 随后我们跑下土丘,发现除了一堆浇灭的火炭,还有一些矿泉水瓶、罐头罐、巧克力包装纸什么的,都是比较贵的一类,跟林文俊鬼混那两天,我们吃过同样的品牌。 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就是对方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 但这就怪了。 皮草湖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群人去皮草湖干什么? 想了一会没啥头绪,我们将空瓶子收集起来,然后按照疤叔的要求,在远离土路两公里后继续走。 傍晚七点,途径一处干涸的水泡子,刚好适合露营,我们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餐——一人一包压缩饼干。 原本我吃这玩意都快吃吐了,但现在一咬进嘴里,感觉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整整三分钟。 没有交谈、没有停顿,只有咀嚼跟时不时喝水的声音。 吃完后大家反应也是出奇的一致,盯着剩下的两个罐头和五包饼干咽口水。 “平川,要不……要不咱们三个……再吃一块吧……” 这种事儿就怕有人提。 我也不是什么意志特别坚定的人,不然也不能跟马哥去嫖了。 所以我嘴上说不行,要省着点吃,但眼见郝润都把压缩饼干拿手里了,我却丝毫不想阻止。 心里头,似乎还有个人再说:“打开!快点打开!” 不料就在郝润即将撕开包装纸的时候,她双手一顿,忽然朝土路的方向望去。 我一扭头,就见深蓝色的天空中,一溜烟尘正在缓缓消散。 这是过车的表现。 而且通过烟尘的规模就能判断出来,经过的车辆还不在少数,至少不比下午那批少。 郝润想了想问:“平川,这咋又过车?难道……现在是皮草湖的交易旺季?” “不,应该不会……” 我摇头,虽然我不清楚皮草湖的交易旺季是什么时候,但我听村里的老猎人说过,深秋到初冬才是出皮子的季节。 因为北方入秋后,动物才会进入“换毛期”。 即脱去夏季粗糙的外层毛发,长出细密柔软的绒毛,同时针毛也开始变得油亮坚韧,形成一种“双层毛被”的结构,这个过程要持续一整个秋天,直到入冬前达到最佳状态。 再加上动物在秋季会为过冬累计脂肪,皮下脂肪层变厚,剥皮方便,出来的皮子品相也好。 外蒙纬度跟东北差不太多,眼下才初秋,按理说,应该不会是什么皮草交易的旺季才对。 “嗐!琢磨这干啥?” 南瓜忽然道:“咱又不买皮草,管他是不是旺季,咱就坚持走到地方,找到疤叔那个叫老谭的朋友,然后回国才是正事儿,咱早点挖坑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说着南瓜便掉过屁股去挖坑。 郝润看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将那包饼干放了回去。 然而坚持二字说来容易,可饿到三根肠子闲着三根半的时候,我才明白,饥饿,或许是这世上最难扛的一件事儿。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8章 终至皮草湖 第二天正午,火辣的太阳下,三个疲惫的身影在草原上归龟速行进着。 真走不动啊。 昨天我们能扛着饥饿走到天黑,是因为肚子里头有油水,但到了今天,原本昨晚就没吃饱,早起再不吃,等扛到下午的时候,似乎每走一步都是极大的煎熬。 好在水还算充足的。 因为上午的时候,我们路过了一处有水的水泡子,把空瓶子全灌满了。 “平川……吃点吧……太饿了,我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郝润一边走一边有气无力的说。 “坚持!坚持坚持!” “等饿劲儿过去就不饿了……到了晚上,我绝对让你俩吃饱。” 这两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南瓜说的。 比起我俩,他反倒是最能扛的一个,一直没主动说过要吃东西,因为他拜进荣门之前,混了十来年花子行,他说他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三天三宿,就喝了半碗混沌汤。 舔了舔嘴唇,我为了不去想包里的吃食,就看向他问:“南瓜……你以前是咋开始要饭的啊?这么长时间了,都没问过你……” “不知道啊!” 他嚷嚷道:“打四五岁记事儿起我就是要饭的!” 我顿时一愣,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直接竖了个大拇指:“牛逼!你小子这饭…真特么不白要……说话居然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哎?那不对啊……” 这时郝润插嘴问:“那……那谁给你起的名字,你又是咋知道……知道自己生日的?” 南瓜想也没想就说:“我记事儿的时候吧,是跟着一个姓张的老头儿,那老头说是他从桥洞底下捡的我,当时我身上有一张‘葫芦娃’的贺卡,贺卡背面写着名字和生日。” “那后来呢……后来那个老头咋样了?” “能咋样?死了呗!” “我六岁那年,老张头儿耍青皮碰上了硬茬子,让人一通毒打,天没黑就咽气儿了,完后我就跟小伙伴们一起入了花子行儿。” “啊?” 郝润一脸不解:“要饭不就是……就是花子行么?这还要入啊?” 听南瓜唠了一会,我感觉饥饿劲儿不那么明显了,于是我接过话说:“这个当然了,花子行就是丐帮,是有组织有级别的,不入行的只能叫散丐,而且这行也有很多规矩,是吧南瓜?” “对对,规矩可特么多了!” 南瓜点点头喝了口水,完后便长篇大论的说起了丐帮的规矩,什么文要、武要、啥能要、啥不能要的…… 他说完我说,说一些行里的奇闻异事、长眼的经验技巧,我们三个也就这么一点点坚持着,直到夜幕再一次降临。 这次没碰到昨天那么好的露营地点,只能找一处相对较低的地方挖坑过夜。 而由于不够隐蔽,就还需要挖无烟灶,否则明火很容易引来野兽。 这得亏我是个干土工的,一起刨土来就能多三分力气,不然真干不动,只不过我们这次逃出来没带铲子,是用匕首挖的,歇了好几次才搞定。 我俩挖好坑的时候,郝润也已经捡回了一堆干柴,她立即就问:“南瓜,你不说晚上能吃饱么?咋弄啊?” 南瓜呲牙一笑,从他的破背包里掏出了三个空罐头罐,是昨天在土丘下捡的。 晃了晃罐头罐,他一脸得意的说:“这样,咱开一个罐头,先把里头的肉吃了,再用汤兑水煮压缩饼干,嗯……我估计等一个人煮完两瓶水,就差不多能……诶?你俩这么看我干啥?” 郝润干咽了口唾沫,脸黑|道:“合着你说的吃饱……是个水饱啊?” “话不能这么说,罐头里有油水,再配上压缩饼干就相当于米汤,跟直接喝水绝对不一样!” 当时我也感觉有点扯,但俗话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按南瓜说的办法一试,我发现确实顶用。 一罐接一罐的煮了不到两瓶水,我手里的压缩饼干还剩三分之一,居然就已经有饱腹感了。 只不过这种饱腹感没持续太久,放了几泡水之后,没等睡着就又饿了。 第三天,扛着饥饿继续走。 和疤叔说的不一样,坚持到天黑也没走到皮草湖,但我们并不慌,毕竟我们一直在沿着土路走,估计是体力太差,走的慢才没到。 到了这一晚,南瓜就也明显不行了,罐头水一煮开,直接就往嘴里倒。 当然我俩也好不到哪去,一通水饱灌下来,也是烫的呲牙咧嘴。 另外人一旦饿极了,就连想睡着都不容易,因为一闭上眼睛,那眼前呀……就全是吃的,就更饿了。 我这才算明白,以前爷爷奶奶说的“挨饿的滋味”,究竟是个啥滋味。 这时候甭管钱还是宝贝,啥特么都是虚的,我感觉要有个人能拿俩馒头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愿意用法螺去换…… 第四天一大早,又冷又饿。 三个人窝土坑里,甚至都不愿意起来。 我咬了咬牙,支撑着爬起来做了一下“走前动员”,我说今天绝对能到,只要到了皮草湖,一人一只烤羊可劲儿造! 我也不知道皮草湖有没有人卖烤羊,但我必须这么说。 因为别说他俩,今天要是不到,我估计我自己都得疯,我听爷爷说过,大饥荒的年代,真到极限的时候,除了自己,身边一切都是吃的。 我不敢有那种想法。 但如果再这么饿下去,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那种想法,应该…不会吧……我不知道。 …… 祖师爷保佑,我最终没有面临那种令人疯狂的问题。 上午十一点半。 透过眼前的一片金星,我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处偏高的山梁,在山梁最高点,有一座挂满经幡的敖包! 我立即举起望远镜顺着山梁朝一侧看去,就见趋近平缓的位置,还停着少说几十辆越野车,车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当时我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嘴都不好使了:“看……快……咱……快看!” 郝润她俩同时揉了揉眼睛。 “到了?!” “真的到了!” “咱们到皮草湖了!” 我们三个直接抱在一起,兴奋的又蹦又跳,哇哇乱叫。 还是那句话,望山跑死马。 但这次不一样,人一旦看见希望,潜能就会被无限激发出来,两个小时后,我们全没了那副有气无力的架势,几乎是争先恐后的往山梁上爬。 可没想到,当我们爬上山梁朝下边望去,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卧槽……川哥,这……咋找那个老谭啊?” www.c3b4.icu。m.c3b4.icu 第209章 没钱吃饭找老谭 “皮草湖最开始是老大哥设立的一个补给中转站,有士兵驻守,后来老大哥撤走后,这地方依托着原先的哨所,慢慢变成了交易皮草的地方,也就有了皮草湖这么个名字。” 这是十几天前,疤叔初次谈起皮草湖时说过的话。 当时我听完后,对这地方的印象,大概就是有个小湖、有处老哨所,然后周围有一些毡包、摊位什么的。 哪曾想啊,当我们站到山梁上往下一看,瞬间就懵了。 眼前是一片小盆地,不算很大,充其量一里见方,被一湾湖水分成南北两个区域。 南侧偏小,是一座二层哨所和几处红砖房,就跟我预想的差不太多,但北侧就不同了,大大小小的毡包、摊位、帐|篷、集装箱……保守估计也得有五六百处,其间商贩叫卖、游客往来,热闹程度甚至不次于芙蓉街的夜市! 所以南瓜才会问:咋找老谭…… 没等我琢磨,一阵清风迎面扑来,其间夹杂着浓浓的烤肉味道和奶茶香气。 猛猛吸了一口,我立即摆手说:“不知道,不管了……” “天大的事儿,也特么得等咱吃饱了再说!” “对对,先吃饭!” …… 十分钟后。 一处烤肉摊位旁,我盯着木桩上的硬纸板,再次陷入了懵逼。 纸板上没有中文,只有蒙文和英文。 第一列蒙文下边,用英文歪歪扭扭的写着:LAMBKEBAB$10perskewer。 我英语学的一般,但这几个单词还是认识的,而在这块纸板上,10是最小的一个数字。 我顿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没带钱! 毕竟我们都不会蒙语,而一旦碰到花钱的时候,难免就需要交流,所以包括上次来外蒙,经费一直都是马哥拿着,这就导致我那段时间,身上基本不怎么带钱。 “老板……” 南瓜招呼着就要往上凑,被我一把拽了回来。 “干哈啊川哥,不在这家吃么?” 我看看他又看看郝润,咽了口唾沫就问:“那啥,你俩……你俩身带钱了不?” 南瓜脸色一变:“咋?你没带钱啊?” “没、没有啊……” “哎!我好像带了点儿!” 郝润一掏兜,拿出五张一千面值的图格里克。 我掰着手指头按汇率一算,顿时嘬起了牙花子。 按当时的汇率,五千图换美金大概能换四块六,还不够买半串的呢! 见我脸色不好,郝润又问:“怎么?不够么平川?要不看看别家,兴许能有便宜的呢……” “唉……” 我长叹口气,心说真是他妈的百密一疏,跳河之前,咋就忘了跟马哥要点钱带上呢? “甭看了,这种地方,肯定啥啥都特么死贵,还是先找老谭吧。” 说完我四处一看,见一个卖牛肉干的大叔比较面善,就酝酿了一下,走上去问:“大叔,会说汉语不?” “赛白努!” 大叔把我当成了顾客,大喊赛白努的同时,手上咔嚓一剪子,一块手指头那么长的肉干就递到了我面前,并一个劲儿的晃悠着。 都逗过小猫小狗吧? 尤其是小狗,拿根火腿肠在它面前晃,它头就会跟着晃。 我当时就跟小狗似的,不自觉盯着着肉干上下点头。 好在我刻意保持了距离,不然这大叔绝对会把肉干往我嘴里怼,而真要怼进来,我百分百忍不住会吃。 那就完蛋了,不买上几斤甭想走。 马哥说过,这边好多商贩都这么干。 实际上也不光这头,基本上10年以前,咱这边到了草原上,也有不少黑心商贩会用这种套路。 我赶忙使劲搓了搓脸,摆摆手比划着说:“不,大叔,我不买,你会说汉语不?额……砍…砍油死屁克…拆腻嗞?” “拆腻嗞?” “对对,拆腻嗞!” “拆腻嗞赛白努——!”这大叔忽然嚎唠一嗓子,手里肉干晃悠的更起劲儿了! 见他有走出摊位的趋势,我拔腿便溜,那大叔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买东西,当即叽里咕噜的大吼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在问候我去世多年的父母…… 一个人问完,周围这一小片基本就废了,得离远了再问。 可那话怎么说来着? 人一旦到了走背字儿的时候,那真叫一个事事不顺。 北侧靠西的位置是食肆区域,我陆陆续续问了也得有六七个人,竟没一个人懂汉语,也没有人认识老谭。 眼见郝润都开始打晃了,再加上我们也走到了边缘位置,我指向一块石头,就说歇一歇再找。 靠着石头坐了几分钟,南瓜推了推我:“川哥,那个老谭……该不会不在这了吧?要不……要不咋能一个人都不认识啊?”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因为我心里也产生了这种担忧。 万一这人不在这怎么办?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无分文,把头也联系不上…… “咦?” 忽然,看着眼前热闹的区域,我似乎意识到,我们为啥打听不着了。 这地方靠西边是食肆,中间是贩卖区,靠东边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住宿区,刚刚在里头觉察不出来,但现在整体一看,我发现比起两侧,贩卖区的设施明显偏旧,毡包基本是灰的,集装箱也大多褪色生锈。 我仔细琢磨起来。 跳车之前,疤叔只说让我来这找老谭,却并没说怎么找。 这大概率不是他忘了,而是这个老谭很好找,应该一问就有人知道。 转了转眼珠,我心说没准是因为两侧的摊位,都是这一两年新来的,所以才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我立即站起身道:“南瓜,你看着郝润,我再去打听打听!” 来到贩卖区。 确实,狗熊、野狼,甚至大猫……还有不少我不认识,但肯定都见不得光。 我转了一圈,锁定一处毡包最旧的摊位,卖货人是个胖大婶。 深吸口气,我走上去攀谈道:“你好,请问……请问你会说汉语么?认不认识一个叫……额叫老谭的?砍……” 前半句胖大婶明显听不懂,直到我说出老谭二字,正准备“砍油”时,她忽的一愣,重复道: “老谭?” “对对,老谭!” 我瞬间精神一震,比比划划的说:“我……我找老谭……矮……矮饭的……老谭!” “油饭的老谭?” 出人意料,胖大婶不会汉语,却会英语,虽然口音不是很准,但说的很溜。 我立即一边点头一边叶嘶:“叶嘶叶嘶!矮饭的老谭,外尔……” “特猫肉!” 胖大婶一个单词打断了我的话,接着继续说道:“老谭!特猫肉,拜克!”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0章 人在囧途,黑云压境 一听说老谭是要明天才回来,我人都傻了,戳在那好半天才缓过神。 我不死心,就又问老谭有没有家人。 但胖大婶词汇量一般,不知道“发咪力”啥意思,我只能分开问老谭有没有“乌慢”、“丧”、“刀客特”。 结果她直接一摆手:“呐幸!呐幸!老谭弯批泼!” 大概是饿的时间太长了吧。 听到这话,我身子忽悠一晃,险些晕倒在地。 “撑住!” “沈平川!撑住!” “老谭指望不上就靠自己,你不能晕,不能倒下,郝润和南瓜还在等你回去……” 我一边鼓励自己,一边使劲的拍脸、搓脸,好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缓了一会,我再度望向胖大婶。 我先鞠了个躬,然后比比划划的就说:“额吉,他赛白努,额……矮、矮按的老谭……弗软的!朋友!砍油……砍油给乌密…萨姆富的,特猫肉…玛尼…给乌右,某玛尼……哒啵玛尼……” 我当时蛮有信心的。 我感觉胖大婶能跟我聊这么多,人应该不错,肯定能救济我们一下,岂料她听完呲牙一笑,当即摇头:“No!!” “No玛尼No富的!” 我瞬间暴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但我并没放弃。 四下一看,见她摊位上有张狼皮标了个$300,我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刀乐!万骚怎特!” “特猫肉,给你!” 结果…… 她还是摇头。 随后任凭我说两千、三千、五千,甚至一万,她根本不动心,甚至理都不理我,估计是把我当成了骗子。 也是。 一连三天没吃什么东西,我脸色很差,衣服上也到处是土,怎么看都不像能随手掏出上万美金的人。 意识到真没戏了,我只能转身,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不过刚走出几步,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忽然探入鼻翼。 我回过头,就见胖大婶抱着个皮袋子,里头装的是奶酪,她正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送着。 我舔了舔嘴唇,心里忽的一动,想起来郝润刚刚还给了我五千图。 于是我立即折返回去,掏出那五千图,颤着手指向奶酪,满眼恳求地望着她。 当时外蒙这边,奶酪价格多在每斤五百到一千图之间,食肆区那边更贵,翻了十倍不止,但胖大婶毕竟不是卖奶酪的,她觉得有利可图,便给了我半袋子,感觉能有七八两。 没有东西装,我就用衣服兜着,快速往回走。 同时我心里琢磨:有了这些奶酪,应该就能坚持到明天老谭回来了。 可没想到,当我走出贩卖区,抬头朝休息的方向望去,却见石头旁边,南瓜揽着郝润跪坐在地,正在拼命的朝我招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拔腿就往过跑。 五六十米的距离,我踉跄着,似乎跑了很久才到。 “咋了?” “不知道啊!刚还好好的,突然就不知道事儿了!”南瓜吓的慌了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别急,就是饿的!” 我立即跪到近前,一边给郝润喂水,一边轻拍着她的脸蛋说:“郝润…郝润……醒醒,有吃的了,你快醒醒吃点东西……” 说着我拿起块奶酪送到她嘴边,正要往里塞时,她闻到香味,自动就张开了嘴。 嚼着奶酪,郝润悠悠转醒。 待到咽下去后,她喘着气虚弱的问:“平川…是找到人了么……” “别管那么多,你先吃,多吃点……”我立即又往她嘴里塞了块奶酪。 连续吃了几块后,郝润精神恢复了一点,就说让我俩也吃。 七八两奶酪不算多,但也不是特别少。 我跟南瓜各自吃掉一小捧,剩下的都留给了郝润。 看着她脸色焦黄,将奶酪捧在手里舍不得吃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想不通我们运气怎么就这么差,明明都已经到了皮草湖,处境却还是这么的艰难…… 恰在此时,伴着一股凉风,天边轰隆隆就是一响。 我站起身子,迎着风朝远方望去,就见天地交接的尽头黑云密布,道道闪电不时亮起,明显正在下雨。 见到这一幕,我眼皮不自觉一跳。 草原上雨走的很快,看这架势,说不定一会就要下到皮草湖来。 不能再等了! 甭管咋着,必须得搞点钱才行! 不然别说郝润,就是南瓜我俩的状态也不怎么好,要是再淋了雨挨了冻,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搞不好会出大麻烦。 打定主意,我立即蹲到背包旁开始翻找,同时说:“南瓜,你照顾郝润,我出去溜一圈!” 南瓜顿时一惊:“干哈啊川哥?你…你不是真要把……把法螺给……” “咋可能?” 我将背包提到他面前,让他看了看我打算卖的东西——金印。 法螺肯定是不能卖的。 不仅仅在于亏,更在于皮草湖人多眼杂,这玩意一旦见光,说不定会直接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 相比之下,金印就要好一些。 虽然也有危险,但只要把字剜掉,再用匕首切碎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我也不打算卖多少钱,能换顿饭,搞个帐|篷毡包啥的过一宿就行了。 不料听我这么一说,南瓜赶忙按住我的手:“别呀川哥!” “你不说这金疙瘩能值三四十万呢么?毁了多可惜啊!” “财迷了你?”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真要有人病倒,咱特么更得抓瞎!” 话落,我拔出匕首就准备抠字。 “不行!太可惜了!”他拼命摆手,急赤白脸的说:“哪怕我去偷点呢!偷点也比糟践宝贝强啊!” 当时我刀尖都怼到印面上了,但此话一出,我整个人忽的一僵。 而后我缓缓抬起了头看向南瓜。 “窝操嘞?” “是啊,我特么都忘了!你小子可以去偷啊,你咋现在才说?” “咳……” 南瓜也有些懵逼:“额这……这大概、大概是饿的吧……” 话一顿,他忽然一脸担忧:“唉?不行啊川哥,把头说过,没他准许,我不能干荣门的活计啊?” 啪—— 我再度拍了他一下:“现在把头不在,我就是把头,我准许了!” …… 十分钟后。 北侧边缘的土坡上,南瓜一边嚼着奶酪,一边举着望远镜来回观察。 我看向越来越近的黑云,忍不住催问:“咋样啊?这都瞅多长时间了?还没找着合适的呢?你不是俩月不干,水平退化了吧?” “川哥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放下望远镜,他牛逼轰轰的说:“别说俩月,就是半年不干我也不可能手生,更何况我平时经常练功,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别扯没用的,到底找着没有?” “嗯!” 南瓜认真点头,压低声音道:“川哥,郝润姐,这种小活儿虽然没难度,不过保险起见,咱还是两手操作,一会你俩这么着……”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1章 皮草湖搞钱行动 南瓜说的“两手操作”,意思是他负责动手,我和郝润负责接应。 和倒斗一样,荣行团伙也有不同的职能划分。 以一趟完整的闹市荣活为例,依次是踩盘、望风、动手、掩护、接应、销赃,这六种职能在有些地方也被称作“荣门六手”。 不过这并不是说,一趟完整的荣活就需要六个人。 很多时候,踩盘望风都是一个人负责,这个人多为团伙首领,考验的是眼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相当于我们北派中的眼把头,而由于全程不接触赃物,他被抓的风险也是最低的。 动手就是一线扒窃人员。 方式很多,什么硬手摘挂、软手亮盖、镊子活、抹子活、钳子活等等。 像南瓜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给我和郝润展示的就是硬手摘挂。 这是真功夫。 南瓜跟我说过,就算再有天赋的人,日夜苦练也要大概一两个月才能成手。 所以和倒斗不一样的是,倒斗是眼把头最吃香,厉害的眼把头到哪都有饭吃,而荣行则是手活好的更吃香,像那些真正把摘挂手艺练到登峰造极的人,一般就自立门户做“高卖”了。 比如电影《天下无贼》里华哥扮演的角色,那个就属于高卖。 掩护的任务是扰乱目标人物的视线,转移注意力,让动手行窃更加方便,此外一旦动手的人失手,还要帮忙创造机会,让其逃离现场。 接应是负责转移赃物的。 动手得手后,一般走不出二十米,赃物就不再手里了。 而真正牛逼的盗窃团伙,甚至会安排两个接应,短时间内连换两次手,这种操作防的主要是反扒人员。 销赃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团伙会安排专人负责,小团伙基本就是头目负责。 实话实说,作为荣行大手的关门弟子,南瓜真不是一般炮。 等他讲完行动方案我俩才明白,原来刚刚他观察那么久不光是在找对象,还规划了行动路线、撤退路线、汇合地点,最牛逼的是,他总共挑选出了六个行动对象,用他的话说就是“瞄了六个墩儿,盘子都很亮”!(都很好下手) 这六个墩儿并非是全部都搞,要视情况而定。 南瓜的意思是够花了就收手,不够就继续搞,搞够为止! 那多少算够花呢? 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下,食肆区最大的价码是$500,单词没认全,只认出一个LAMP,估计是烤羊,而住宿区那些毡包上,最小的价码是$150,我粗略一算,感觉搞个两千刀乐,应该就能肥吃肥喝的花上两三天的了…… 下午四点半。 贩卖区西侧,我侧背着包,跟郝润顺着人|流开始溜达,不时还在某些摊位前驻足观看。 而在我俩十米开外,有一对老少组合,其中的年轻女子就是南瓜瞄的第一个墩儿,南瓜说票夹子就在这人风衣外兜里,只等他从对面绕过来就动手。 这一片挨着食肆区,售卖的东西也大多跟吃的沾边,不过和皮草一样,基本都是见不得光的,比如虎骨、熊胆、豹爪之类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枪”! 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着实叫我开了把眼界。 本以为郝润会害羞,结果我想多了,她看的比我仔细。 而且她不光看,她还问:“平川,我记着《动物世界》上说,老虎和棕熊的个头儿不是都很大么?咋才那么一点?跟牛和马的一比都成小辣椒了……” 听到这话,我瞬间就有点不好了。 想到某种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问题,我立即就说这个不能看大小,得看质量! 郝润皱着眉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又说:“那……” 不知道她要问什么虎狼之词,我立即抓了抓她肩膀,因为南瓜已经绕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饿的还是故意的,整个人晃晃悠悠,跟个街溜子似的这瞅瞅那看看,不一会就晃悠到年轻女子身边。 下一秒…… 就见南瓜抱着肚子轻轻往上一贴,接着便直奔我而来! 怎么说呢? 就感觉很简单。 和上次展示摘挂时不一样,他动作并不快,只是很丝滑、很顺畅,就那么一走一过,一个黑皮夹子就到手了。 待到他和我擦肩而过,我能感觉到肩上的包动了一下,说明东西已经进来了。 而后南瓜丝毫没做停留,快步离开了。 再看老少组合,还在拿着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长枪欣赏,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 这种开放的作案场合,接应通常不会快速离场,我和郝润继续溜达,等靠近湖边的时候,我将背包背到胸前,掏出皮夹子查看。 有三百美金,还有六七万图零钱,剩下的是日币,我这才知道老少组合是小鬼子。 收起钞票,皮夹子直接飞进草丛,随后郝润我俩转身走进第二条通道,我再度将背包挎到肩头。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正背的意思是钱够了,可以收手,侧背则代表继续干! 第二个墩儿也是一对情侣,过程依旧很顺利,搞了五百多刀。 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基本上五六分钟搞一个。 当时间接近五点的时候,我包里杂七杂八的票子加起来,已经超过一千六百刀,郝润我俩,也来到了第五条通道。 这个墩儿是一名单独转悠的男人,他身材略显高大,头上帽子墨镜加面罩,裹的很严实,选这人是因为他的包和我一样,也是侧挎在肩头,南瓜说这人刚刚买完烟后,将钱夹塞进了背包里。 给出信号,我们立即朝这人移动。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突然! 这人猛地侧头! 他戴着墨镜,我看不见他的目光。 但我能感觉到,他就是在看我,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 就这时,南瓜到了。 虽然搞不懂,但我本能的感觉不对,可此时南瓜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我身上,已然如前几次那样,抱着肚皮贴了上去! “南……” 我刚一张嘴,就见墨镜男腰身一拧,翻手便捉住了南瓜的手腕! 他劲头似乎很大,南瓜眉间顿时浮现一丝痛楚! “松手!” 低吼一声,南瓜提膝便撞,另一只手寒光闪现,直朝墨镜男手背抹去! 墨镜男被迫松手,同时挥掌拍向南瓜膝盖! 不料南瓜只是虚招,被松开后转身便跑,墨镜男朝背包一看,当即纵身追了出去! 两人一追一逃,眨眼间便跑出了通道。 而就在追出去之前,墨镜男还不忘回头看我一眼,估计是觉察出我俩跟南瓜是一伙的了。 郝润顿时大惊,抓住我问咋办。 我眯眼一望,看清南瓜的逃跑方向便说:“别慌,去汇合地点!” 汇合地点在住宿区东南角,那地方是几个废旧集装箱围成的垃圾池,我当即使出吃奶的劲往过跑。 这得亏胖大婶的奶酪。 虽然没吃饱,但总算恢复了一些气力,不然真跑不动。 贴着湖边一通狂奔,在距离垃圾池还有十几米时,就见南瓜和墨镜男一前一后,已经到了! 砰!砰! 咣当! 听着集装箱后传来的打斗声,我没有犹豫,边跑边掏家伙! 窥一斑而知全豹,看墨镜男那架势就是个硬茬子,所以别说南瓜饿着肚子,就算全盛状态,我估计他也未必是对手。 果然,当我跑到垃圾池后,就见南瓜已经被墨镜男制服,整个人都被按在了集装箱上! 咔哒—— 伴着一道上膛的脆响,我抬手一指:“别动!”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2章 荒野重逢,江湖故人 墨镜男指定是个练家子,压肩头、拢二臂,绊脚踝、顶后腰,都是相当内行的擒拿动作,南瓜完全被按得死死的。 来不及喘口气,我攥紧撸子继续大吼:“别动!” “斯道普!” “不然老子开枪了!”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很明显,墨镜男愣了一下。 我以为他是忌惮我手里的家伙,就打算靠过去,逼迫他放了南瓜,可没想到,他看了我两秒,忽然带着询问的口气说出俩字儿:“平川?” 我顿时一愣。 诶? 有点熟悉。 这个声音是…… “卧槽真是你啊!刚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他兴奋的说着,同时放开南瓜,抬手摘掉了面巾和墨镜。 瞧见这人的长相,我赶忙收起撸子,使劲搓脸再看。 我靠! 不是幻觉! 小安! 就五月份的时候,我在青州搞傅显灵墓那次,偶然结识的那个猛人——路小安! 那趟活我分了他三十,本想拉他入伙,结果他说有很牛逼的仇家追杀他,不宜长时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出完货那天晚上他就走了。 没想到他竟来了外蒙,还到了皮草湖! 小安哥十分激动,三两步就冲到了我面前。 恰在此时,郝润姗姗来迟,见到人后也是一愣,盯着瞅了几秒才敢认:“你、你是……路小安?!” 这回换小安哥懵逼了。 毕竟郝润现在是一头短发,而且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跟三个月前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看了片刻,小安哥不自觉瞪大眼睛:“郝润?你是郝润!” “卧槽!你咋成这样儿了?” “还有你们不是倒斗的么?咋干上绺活儿了?” 我干咽了口唾沫,拽住他有气无力道:“先别说了,小安哥……快……快先带我们吃点东西去……” 十分钟后,食肆区一座毡包里。 围着一大锅咕嘟冒泡的奶茶,我们仨各自捧着一只木碗,嘶嘶哈哈的吸溜着。 这不是小安哥抠门。 而是他说我们饿的时间太长了,如果直接吃干的,肠胃会受不了,所以他让我们先垫吧点奶茶泡奶酪什么的,等过几个小时,消化了,肠胃适应了再吃硬伙食。 急头白脸的干了两大碗,饥饿感驱散不少。 我抹了把汗,拍了拍南瓜就说:“小安哥,这是关楠,外号南瓜,新入伙的小兄弟。” “南瓜,叫安哥,去天津之前,安哥救过我跟郝润的命,也一起干过活,大家都不是外人。” 南瓜立即放下碗,起身抱拳叫了声安哥。 小安哥同样起身回礼道:“路小安,南瓜兄弟,刚才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安哥,咱不打不相识!” 小安哥点头一笑,并说:“你窃绺手艺很不错,不像野路子,洗过手吧?” 洗手是荣门中的行话,就是专门锻炼手速的意思。 办法很简单。 在水桶里放一枚硬币,练习者凭食指和中指去夹,夹的同时,会有另一人往桶里倒水,要求硬币取出来后,手不能湿。 也正是这个原因,荣门中人才将其称之为洗手,有的地方也叫开手。 那洗到什么地步才算到位呢? 南瓜跟我说过,一般新人只要拿出硬币不湿手就算合格,但如果想要拔高就难了,取硬币之前手上还要夹一枚,在取到桶底硬币的同时,要将手上的那枚硬币插在桶底的一个凹槽上立住,全程蒙眼操作。 当时我听的一愣一愣的,说这特么得多长时间才练成啊? 南瓜告诉我快的十几天,慢的俩仨月,最慢的也就是半年左右,不过现在好多人都不洗手,直接实践! 这样的好处是上手更快,但被抓的也快,基本上用不了一个月,保证进看守所溜达一圈。 南瓜跟李凤来只有不到两年,其间练功居多,出手却没几次,因此比起职业小偷,他还是有些羞耻心的,所以听小安哥这么问,南瓜顿时就有些尴尬,只微微点头说了声是。 不料小安哥却笑呵呵道:“我最开始跑路的时候蹬过大轮(火车等交通工具上盗窃),咱俩也算同行了。” “窝操?” 南瓜顿时不尴尬了:“哥你还干过轮活呢?” 小安哥再度点头,说要不然凭南瓜的手艺,他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见二人关系熟络起来,我也跟着高兴,接着我们一边吸溜奶茶,一边听小安哥聊起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原来上次跟我分开后,小安哥连夜就去了招远,去找那群吃凉皮的给川妹子报仇了。 对方势力不小,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手。 由于事情搞得比较大,小安哥只能继续跑,并在朋友的推荐下去了西安。 因为那地方有个靠谱的“堂子”。 就是你交点钱,人家提供食宿让你躲着。 老话讲“进了堂子,官府的人就难找了”,说的就是这种地方。 而反过来,但凡躲到堂子里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善茬子,所以开堂子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干一些黑活生意。 比如谁谁想卖某某的x,难度很高,江湖上的人不接,那么他们就会花高价去找堂子里找人。 不过也不全是这种。 比如小安哥这趟,是因为当地有人要带值钱东西过来,这边毕竟比较乱嘛,对方想提高点安全系数,仅此而已。 所以说白了,他这次的工作性质,就跟我找的骡子差不太多。 “对了小安哥,那你怎么来了皮草湖?是活干完了,碰巧溜达过来的,还是雇主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我问。 “嘿!你看你这嗑儿唠的,还真巧……都是!” “目的地就在这,到这了,我的活基本也就算干完了!” 我想了想,又问:“那值钱的东西送到这干啥,卖?” “昂?你不知道啊?”小安哥有些意外。 见我仍旧一脸懵,他便压低声音说:“这地方有个黑拍,据说四个月一场,已经搞了两年了……” “黑……” 话没说出口,我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有钱人会往这跑,合着是冲着黑拍来的…… 一锅奶茶喝完,再来一锅,而后我便也简单讲了讲我们的事儿。 听到我们也在跑路逃命,小安哥点点头便道:“放心吧平川,甭管这个老谭帮不帮你们,只要我在,这次一定保你们平安!” 我没说谢谢。 因为我想的不止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 之前小安哥不肯入伙,是担心身份暴露连累我们。 但现在,我感觉我能搞定这事儿。 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我要把这个猛人,留在我们身边!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3章 夜半惊名 两大锅奶茶喝完,见我们都打起了饱嗝,小安哥便起身结账,带我们去了住宿区。 当时我们开了个二连包。 就是两个相邻的毡包,中间用木板连通,有点类似平常宾馆里的套间。 别说,条件还不错。 床品、设施都很新,打扫的也十分干净,虽说没什么装饰,但却给人一种简约自然的感觉。 这也难怪。 毕竟这地方能发展到这种规模,明显是黑拍的原因。 而能来参与黑拍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如果搞的太差劲,那估计就没人会住了。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独立卫生间,不能洗澡。 不过好在毡包里有炉子和薪柴,可以烧热水泡脚,简单擦洗擦洗什么的。 趁着老板给打水生火的空档,我暗自琢磨了一下,便给小安哥使了个眼色:“小安哥,来一下……” 进到内包,我掏出几样宝贝,指着法螺小声道:“小安哥,别看这几个小布包不起眼,里头的东西,可能值大钱。” 小安哥拿起一个放在手里掂了掂,没看出啥门道,皱了皱眉就问:“值大钱,能值多少?” “不好说,但我估计,至少这个位数起步!” 看到我的手势,小安哥顿时一愣,接着就开始转眼珠,明显是在数数。 过了几秒,他瞳孔紧紧一缩,直接爆了句粗口:“卧槽!真的假的啊?就这?” “骗你干啥?” 我微微一笑,攀住他的肩膀道:“小安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东西很重要,接下来这段时间,得麻烦你帮我带着!” 这么干不仅仅是为了安全。 而是我寻思着,只要小安哥跟这东西沾了边,他就算是见者有份了,事后也就能光明正大分钱给他,到时候我再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提出让他入伙,他肯定也就不好拒绝了。 嘿嘿,我真聪明…… 火炉子烧水很快,大家轮班擦洗了一下,便都哈欠连天的钻进了被窝。 也许有人会问,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就那么放心大胆的交给小安了? 说实话,担忧也是有的。 毕竟人性这东西,永远都是最难以琢磨的。 不过比起担忧,对于小安哥,我心里更多的还是信任。 而且我觉得吧,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居然还能碰见,这特么不叫凑巧,这叫祖师爷显灵! 小安哥,绝对就是祖师爷看我不容易,专门送到我身边来的…… …… 半夜,十一点半。 毡包外雷声大作,雨骤风急。 我们三个坐在床上,眼巴巴望着门口,时不时还要看看表。 南瓜按捺不住就问:“安哥,不会是下大雨,人家没给咱烤吧?” “不能!” 小安哥摆手说道:“八点的时候我去看过,已经进坑了,而且那地方有棚子,不怕雨淋。” 挨饿这一方面,小安哥绝对是有经验的。 他估计我们睡不到半夜就会饿醒,我们还真是十一点多点就都醒了。 本打算整点包子烤串什么的凑合吃口,但小安哥说他已经订了烤羊,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砰砰砰! 就这时,一阵激动人心的敲门声传来! 南瓜急不可耐的打开门,就见一个老头打伞遮着,另一个年轻小伙子搬着热气腾腾的烤羊钻进了毡包。 浓郁的香气钻进鼻翼,我们三个眼睛都直了,都跟饿死鬼托生一样,没等人家放下,就直接把手伸了上去! 而后毡包里除了咀嚼声和嗦咯羊骨头的声音,基本就没其他动静了。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整整一直烤羊,被我们吃的只剩骨头,除了一个前腿是小安哥吃的,其余的全让我们仨造了。 这里有的小伙伴肯定会觉得我夸张。 但真没有,全吃了。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饿,更在于草原这边,除非顾客特别有要求,否则烤全羊烤的都是当年春天出生的羔羊。 羔羊没有特别肥的。 实物充足且健康的前提下,一般长到夏季,毛重大致在五十到七十斤之间。 早出生的重一点,晚出生的就轻一些。 而如果以毛重六十斤的羔羊为例,去掉头蹄下货,羊腔子大概也就是二十五斤左右,再经过烤制,脱去大部分的水分和油脂,等出炉上桌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十多斤,而在这十多斤里,还包括骨头的重量。 所以在过去,大部分蒙古人吃烤羊的时候并不多。 他们更喜欢的是手把肉。 因为相比于烤肉,煮肉能保留大部分水分和油脂,再加上一些土豆萝卜之类的,更容易让人吃饱。 烤羊老板人不错,还送了我们一大罐酸奶。 大家炫完羊肉,歪歪扭扭的靠在椅子上歇了一会,便一勺酸奶一口烟的吹起了牛逼,简直惬意的不能再惬意。 “对了平川……” 聊到上次干傅显灵墓时,小安哥忽然道:“我记着咱俩从济南回来那天,你说干成了那趟活,就可以拜一个高手为师,后来拜了没有啊?” “嗯,拜了。” 我打了个饱嗝,慵懒的坐起身道:“这次把头有事,没跟我们一起,不过估计也快完事了,等回去了,我给你引见引见,把头是武行出身,我感觉你俩肯定也能有共同语言……” “武行出身?” “叫啥啊?” “姓陈,叫陈鹤山…” “哦……”小安哥点了点头,继续抽烟。 但紧接着,就见他夹烟的手忽然一僵,猛地抬起了头! “卧槽,咋了?”我被吓了一跳。 小安哥琢磨了两秒,疑声重复道:“陈鹤山?你没说错?” “没、没有啊……” “那……他今年是不是七十五岁?” 南瓜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我想了想,把头是1925年生人,说七十五岁不算错,就点点头说是。 却见小安哥脸色莫名,猛猛嘬了口烟,不说话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4章 把头秘闻,实用招数 “小安哥?小安哥?” “昂?” “哦,咋了?”小安哥连忙抬头,明显刚才是在走神。 我皱了皱眉,摊开手说:“不是我咋了,是你咋了……” “咋的我一说起把头,你还大惊小怪的,听过?” “就是就是!” 南瓜连连点头,紧跟着问:“安哥,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跟我们把头有过节吧?” “卧槽!” “你别扯淡!”小安哥赶忙摆了下手。 而后他捻灭烟头,舔了舔嘴唇道:“是这样,嗯……陈鹤山这个名字吧,我记着我爷爷说过一次,但是……” “但是我觉着,搞不好是重名吧,因为我爷爷说,当年他跑路的时候,跟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对方家业是很大的,咋可能……干倒斗的活计?是吧?” “嗐!” “就这啊,你看你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小安哥没解释之前,我跟南瓜是同一种想法,事后我反思了一下,感觉大概是前段时间,看《天龙八部》次数太多导致的…… 简单说了下把头进这行的原因,我又开始好奇起把头的过往,便说:“小安哥,那关于把头的事儿,咱爷爷还都说过啥?” 小安哥想了想道:“也没啥,大概就是这个人武学天赋很高,我爷爷说,当年他们都是二十出头儿的年纪,他的翻子拳(戳脚的别称)只能算是小成,但陈鹤山却已经精通八极、通臂、披挂等好几路拳法,而且已经能打出暗劲儿,他挺羡慕的,就这些……” “暗劲儿?” 我一愣,说暗劲儿是啥。 “我知道我知道……”南瓜抢话道:“我爷爷说过,暗劲就是内劲高的表现,内劲修到一定程度,拳脚发力‘透皮入里’,瞅着轻飘飘的一下,却能够伤到五脏六腑,就有点类似电视剧里说的内功,是吧安哥?” 小安哥点点,说差不多。 “艹,越聊越玄乎!” “还内功?一会降龙十八掌都叫你俩整出来了!” “咋?你不信?”小安哥挑了挑眉问。 “对啊!” 我想了想,说我见过最厉害的功夫,是丰晓梅和耿红星杀人时用的铁签子,那应该算暗器,指定比什么暗劲之类的牛逼。 岂料听我这么一说,小安哥不懈一笑,“哼,铁签子算鸡毛?手差才用签子……” 说着他一掏兜,摸出枚硬币朝我晃了晃。 “瞧好了!” 话落,小安哥左右一看,目光锁定门口。 下一秒,就听嗖的一声,紧跟着门板当啷一下! 我寻着声音看去,却见那枚硬币,竟已牢牢楔进门板之中! 愣了几秒,我们三个赶忙跑过去观察。 “卧槽!” 当时真惊呆了! 小安哥扔的是一枚面值五百的图格里克纪念币,个头和袁大头差不太多,居然有将近二分之一都嵌进了门板! 我使劲晃了晃,废了好大劲才薅下来。 “卧~槽!” “牛逼呀安哥!” 郝润接过硬币摸了摸,脸色发白道:“这……这要打在我脑门儿上,不一下就开瓢了?” “不不,那不会……” 安哥一脸淡然,比比划划的就说:“脑门儿比木头硬多了,凭我的劲头儿,用硬币指定打不透,打瞎眼睛倒是没问题,如果要想打穿头骨,必须得把内劲修到一定程度才行。” 小安哥抓起烟盒跟火机,将烟盒放在桌子边缘,火机放在中间。 而后他反复握了握拳,接着深吸气,手臂微微抬起。 砰! 小安哥手掌拍在另一侧,烟盒火机同时一震。 “看见没?” “如果我能打出暗劲儿,就可以做到只让烟盒动,火机不动……” 话一顿,小安哥琢磨了几秒就说:“如果……你们把头跟我爷爷说的陈鹤山是一个人,那他就有五十年以上的内劲修为,搞不好能隔着火机,把烟盒震飞!” 听到这话,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想象不出那究竟是种什么功夫。 不过相比于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他丢硬币的功夫,于是我晃了晃硬币就说:“小安哥,这个暗劲啥的我不太懂,我就想知道,这个,多久能练成?” “你呀……” “嗯嗯!”我点头。 小安哥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道:“想把硬币打进木头,你这小身板儿要是没有内劲,靠蛮力这辈子也够呛。” “咳……那、那这个内劲咋练?” “站桩啊!” “练功先练三年桩,甭管啥功夫,桩功都是敲门砖,等桩功达到一定水准,再学导气、吐纳之类的,快的话……七八年吧……” 我脸一垮,当场蔫了。 七八年? 有那功夫,我不如多刨几个大坑赚点钱,请一大群高手来保护我了。 我这么想着,却听小安哥又道:“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既然你对这个感兴趣,可以先练准头,碰上高手没用,但对付普通练家子、地痞流|氓什么的,那还是很有效果的。” “想想看,假如一个彪形大汉朝你冲过来,你冷不丁一个硬币砸到他眼睛上,不说给他打瞎喽,也能给他打懵逼,然后趁这机会削喉咙、砸肋巴、踢裤裆……这些个脏招儿一上,一般人没个吧小时缓不过来……” “包括郝润在内,这个套路玩儿好了,比正经练两三年功夫还要实用,等有机会,我再教你们点擒拿,多了不敢说,对付两三个人问题不大。” 听人劝吃饱饭。 我们听了小安哥的话,当晚就叮叮当当的,拿硬币砸了一通门板。 事实证明打架这一方面,小安哥绝对是专业中的专业,后来就靠他这套路,我曾几次死里逃生。 阴损是阴损了点,但救命嘛,用点损招不丢人。 而且话说回来,像真正传统武学、部队中的擒敌技,讲究的都是一招制敌,怎么制?还不是靠阴招…… …… 第二天,雨过天晴。 我见太阳不错,就把工字珮拿出来,放到毡包顶部晾晒。 半个多月过去,这小物件阴气散了不少,看着越来越油润了,我打算再盘玩一段时间,就把它送给郝润。 下午三点,小安哥出去一番打听,带回了个好消息——老谭,回来了。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5章 香堂 找老谭得去湖区南侧,砖房那一片。 根据小安哥的打探,这人是做的中间商买卖,也就是从那些一线猎人手里收货,然后运回皮草湖买给这些个商贩。 所以我跟小安哥到的时候,一大群人正堵在砖房前面,吵吵扒火的,根本挤不上去。 等了将近一小时,终于钻进屋子。 里头秩序倒还不错,虽然也比较吵,但没什么人拥挤,有三个汉子负责卖货,每拿出一件东西,直接前后左右展示个遍,然后说价格让商贩们竞价,价高者得。 我凑上去时,面前的汉子正在展示一条冻得梆硬、不知什么动物的丁丁。 别看是冷冻的,味道依然骚的上头。 于是没等这人报价,我赶忙比划着大声说:“我……找老谭,矮饭的……” “谭叔!有人找!” 对方嚎唠一嗓子,接着里屋门一开,一颗胡子拉碴、正通着电话的脑袋,便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关好门,喧闹的声音立刻消减不少,而且里屋的腥臊味儿也不重,似乎是点了某种熏香。 老谭还在讲电话,暂时没理我俩,我左右观察了下,发现里屋靠南侧还隔断出了一个小房间,一缕淡淡的烟气,正从门口飘散出来。 “找我干哈?” 回过头,就见老谭正坐在椅子上望着我。 我赶忙凑过去给递了根烟,说谭叔您好,是刀疤疤叔让我来的,想请您帮点儿忙。 老谭愣了愣,指指沙发叫我俩坐下。 而后他琢磨几秒,自顾自的说:“山子的事儿我听说了,说吧,都干啥?” 我心一紧,忙问:“谭叔,那疤叔他……” “不知道!” 老谭摇了摇头,摸起我给的那颗烟叼进嘴里:“我也在打听,还没信儿呢,你说事儿吧。” 听到这话,我鼻子一酸,眼眶便开始有些发烫。 小安哥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先别想那么多了……”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便和老谭说了疤叔对阿木尔家的安排,以及我们需要回国的事。 老谭跟疤叔性格很像,说话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听我讲完,他吸了口烟就道:“先住下吧,等明晚拍卖会结束,后天一早我送你们走,有啥事儿就来这找我。” “哦对,身上有钱没?” 话落他没等我回答,直接拉开抽屉,掏出四捆卷成卷的美刀递给我。 我想了想,心说不能总花小安哥的钱,就接过来跟他要了卡号,说等回国,连同疤叔交代给阿木尔家的钱一并转给他。 老谭也不推脱,便找了张纸写下卡号交给我。 “谭叔,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没事儿,”老谭摆了摆手,“山子那人我知道,能让他这么帮你,你俩关系指定不一般,安心在这……” 啪——! 话没说完,屋里忽的出现一声炸响。 不算特别大,但听着很清晰,我们的目光也都不自觉循着声音,朝小间里望去。 老谭皱了皱眉,抬手示意我俩稍等,接着便快步走进去查看。 没过几秒,他从新出现在门口:“来……” …… 很意外。 原本我以为小间应是老谭休息的地方,结果进来才知道,这里面竟是一处香堂。 东北人对这个基本都不陌生。 我朝堂单上看去,见只供奉了胡黄二仙,就知道这是一堂保家仙,而不是出马仙。 因为如果是出马仙,须得四梁八柱齐全才行。 这个就跟开公司的道理差不多。 甭管大小、灵验还是不灵验,但该有的必须得有,否则有关部门是没法给你发执照的。 所以但凡有碰见连堂单都不全的,那不用犹豫,绝对不正规,甚至是骗子,离远远的就好。 而对于仙家这种事物,信则有不信则无。 就我个人来说,我小时候曾亲眼见识过出马弟子能掐会算的本事,也见过弟子出马之前被磨的场面,要说没点东西,我是不认同的。 那么,如果堂单没问题,怎么进一步判断正规不正规呢? 这个说出来就又有点得罪人了,很简单,看要钱多少。 真正正规的,基本不会跟事主要太多钱,一般就是二三十块,按他们的行话叫“压堂子钱”。 现在可能多点了,但也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只要超过这个数,就两种情况。 第一,骗子; 第二,不正规,香火再旺也是催出来的,时候一到,必定业报加身,如果主身命有余庆,得了善终,那也会报在儿女后代身上。 这就是为啥有的出马仙会一连传几代,因为他们顶上的仙家,那真是入世修行积攒功德的,它们耐得住寂寞,要一点点的,修几代人才能修到圆满。 所以他们大多没啥名气,弟子也过普通生活,出马看事纯靠事缘。 说回我们。 顺着堂单往下看,我目光落到了供桌上,就见香炉上插着三根线香,有一根还在燃烧,至于另外两根,居然……断了。 我顿时一惊。 想起刚才的炸响,我赶忙小声问了句:“谭叔,刚是不是……炸香了?” 虽然我不会观香,但以前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炸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老谭点头,我又问:“那炸香是……是啥意思啊?” 老谭绷着脸,隔了一秒才道:“我妈说过,炸香,主家破人亡之兆……” “咳!” “啊这,谭叔……这、这跟我们没关系吧?” 我本来就比较迷信,最近的经历中除了碰见小安哥之外,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很倒霉,眼下又看见这么一出,很难不胡思乱想。 老谭将断掉的香收拾了一下,扭头道:“这我也说不好,我又不会看事儿……” “不过我家这堂仙儿供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平平安安的,你俩进来,三分钟不到就炸香,我说没关系,你自己信不?” 干咽了口唾沫,见小安哥也是一脸莫名,我心里顿时开始打鼓。 小安哥明显也是信这些的,他琢磨了下,立即就问:“谭大叔,那这附近有没有寺庙之类的,我们明天去拜拜,甭管有没有事儿,也好求个心安。” “庙没有,最近的庙也在温都,不过萨满倒是有一个。” “萨满?” “对,蒙古萨满,但灵不灵就不知道了……” “嗐!用不着疑神疑鬼的!” 老谭忽然摆了下手:“你们安心在这住着,只要不出这一亩三分地,天塌了也不怕,要是实在想去也行,反正离得不远,就三十多公里……” 思索片刻,我点点头拿定主意。 “谭叔,我就不客气了,麻烦您给派个车,我想去看看。” www.c3b4.icu。m.c3b4.icu 第216章 见萨满 “看萨满?” 回到毡包,听说要去找萨满巫师看事儿,郝润他俩都有些意外。 “对!” 我点点头,将刚买的肉串和包子放到桌上。 “先吃饭,等吃完饭,七点来钟就出发,你俩也去,咱几个都看看,求个平安。” 我没说炸香的事儿,毕竟那玩意怪吓人的,再有我决定去看萨满,也并不仅仅是因为炸香,不准就算了,如果真准,我打算问问疤叔和把头的情况。 疤叔自不用说。 至于把头,打从跳河那晚到现在,我每天都会用卫星电话给把头发短信,但他却一条都没回过,我有些担心。 “川哥,啥叫萨满啊?”南瓜抓起个包子问。 当时我也不是很了解,就说跟和尚、道士、大仙儿之类的差不太多,会算命什么的。 不料郝润却说:“我知道,萨满巫师会驱邪,作法的时候要带面具,蒙丹就是这么跟含香见面的!” 我顿时一愣。 “蒙丹?蒙丹是谁?你同学?” “什么我同学?平川你没看过《还珠格格》嘛?”郝润眨着大眼睛,也有些懵逼。 当时这部剧播出才一年多,虽然收视率很高,但并不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个人就知道,再加上我对宫廷剧不感冒,所以并没看过。 于是大家一边吃饭,郝润就一边给我们仨“科普”起来了。 别看她学古董、历史笨的一鼻钌铞,讲起电视剧剧情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看过《还珠格格》的小伙伴肯定明白,要讲清蒙丹和含香的关系,得先说明白小燕子跟紫薇是咋回事,也就是要从第一部开始讲。 结果我听了五分钟,当场忍不住了。 我说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也太不尊重历史了! 乾隆皇帝的女儿哪能叫格格?还有阿哥侍卫什么的,咋可能跑到后宫里跟宫女搞对象?是他们嫌自己命长,还是皇帝是嫌自己帽子不够绿? 郝润不以为意,说拍电视剧又不是盗墓卖古董,尊重那么多历史有啥用,反正她觉得好看。 完后她让我不要插嘴,安安静静听她讲…… 时间来到六点四十,郝润还没讲完第一部,毡包门被敲响,老谭来叫我们出发去见萨满巫师。 明晚就是拍卖会,所以和一天前相比,皮草湖更热闹了。 但由于贩卖区容量有限,后来的商贩只能把摊位摆到盆地之外。 不过这并不影响客流量,因为住宿区也已经住满了,盆地周围几乎全是帐|篷。 而在盆地南侧,也就是距离哨所最近的位置,还拉起一个超大型的帐|篷,就是国内马戏团表演那种,老谭说拍卖会就在这里头举行。 “谭大叔,这个拍卖会里都卖啥啊?”南瓜好奇的问。 “呵,那可多了!”老谭边走边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黄金、钻石、珠宝、古董、黑客数据……反正除了武器、药、和人体零件之外,基本上上不了公拍的都有。 老谭说的这些,大致就是黑拍会涉及所有品类,古董在其中的占比一般。 而之所以没有后三种,主要是地缘因素决定的,因为这些东西在运输时走的都是海路,大多集中在东南亚、中东、拉美那边的公海游轮上进行,外蒙不靠海,自然也就涉及不到。 这里大概有人会好奇,怎么钻石黄金珠宝这种东西也上黑拍。 其实很简单,来源不明。 大家看那些欧美大片,比如什么十几罗汉之类的,别以为那只是剧本,实际上大多都有原型,因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到一零年这三十年间,是国际大盗最猖獗的三十年。 好些牛逼物件,都被这群人鼓捣的进了私人储藏间…… 说话搭理的,大家来到哨所后头,老谭他们这些本地人的车都停在这一片。 本以为就他自己带我们去,结果走到近前,瞬间吓了一跳! 难怪老谭话说的那么满,整整五辆车,一辆车上四个人,除了开车的,其余三人手里都带着家伙…… 当时天还没黑,车子走的比较快,只半小时不到,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座敖包,矗立在一个矮山丘的顶端,远远看去很是突兀。 我拿望远镜看了看,就见山丘下方有三座不算大的毡包。 大概还有三四百米时,隐约的,毡包方向传来了狗叫声,接着老谭就没让车队再往前开,而提着个大布包叫我们下车,跟着他徒步往过走。 他解释说尽管这里离皮草湖不远,但他也是第一次来,而有些萨满的脾气比较怪,不喜欢吵闹,我们有求于人,所以要尽量尊敬一些。 十多分钟后,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走到近前。 有个须发花白、身材魁梧的老头牵着狗站在毡包门口,一脸警惕的注视着我们。 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还是我们身上确实有啥邪的歪的,老头手里的大黑狗冲着我们汪汪直叫,叫的特别凶狠。 这让我想起在青州遭遇阴煞那次。 当时冯爷带着我们去峪口村搞鸡,进村的时候,村里好些狗也是没命的狂叫,后来有只狗没栓着,还撵着我们一直跑到了村口…… “他赛白努!” 老谭招呼一声,按住肩膀施了个敬礼,而后隔了几秒,听见对方答话回礼,老谭解开布包掏出五张雪白的羊皮,双手捧着走到对方面前,操|着蒙语低声交流起来。 说啥我们完全听不懂,但事情似乎不好办,因为老头总是摇头。 过了几分钟,老谭捧着羊皮跑了回来。 我立即就问:“咋的谭叔?是不在还是不管啊?” “不管!” 老谭皱眉道:“他说他媳妇是家萨满,不管外族人的事儿!” “艹!”南瓜爆了句粗口:“这玩意还特么分家养的和野生的?” 我赶忙推了推他叫他别乱说话,当心人听见,结果说完我才想起来,对方就是听见了,多半也听不懂。 看了看老头,小安哥问:“那咋办啊谭叔?你看能不能好好说说?还是咱多给点钱啥的……” 老谭摇了摇头:“费劲,我刚已经说了半天了,再说就特么要急眼了!” “那……” “回吧!” 老谭明显也有些不爽,没好气道:“这边人就特么这样儿,只要他不管,我就是说出大天来他也是不管,你们要实在想看,我回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再找一个吧……” 话落,他直接往回走。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大晚上跑这么远,最后看了个寂寞…… 但没办法,毕竟我们连蒙语都不会,就是想央求一下都做不到。 一阵气结,我们四个也只能掉头往回走。 然而,就在我们刚转过身时,背后却忽然响起了老头的喊声: “嗨,巴雅日拉!” 。 第217章 看事儿 “嗨,巴雅日啦!” 老头忽然喊了一声,我们下意识回头,就见他已经将狗链挂到门栓上,正大步流星的冲我们走过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赶忙护住郝润,然后揽着她一起躲到小安哥身后。 老头皱了皱眉,他停住脚步,抬手指着我们,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蒙语。 这时老谭也已经折返回来。 听到老头的话,他扭头朝我身后瞄了一眼道:“小沈,还有小姑娘,他说他要瞅瞅你俩的背包。” “背包?”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解下背包递过去,大家这才明白,其实老头要看的并不是背包,而是郝润我俩挂在背包上的一件东西——护身符。 就上次在戈壁滩,乌力吉离开时送的牛皮护身符。 当时乌力吉说,是他老婆得知我们要去一些不太吉祥的地方,就连夜给做了一些,二次来外蒙之前,原本是要扔掉的,但郝润觉得,这东西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片心意,而且扔护身符不吉利,所以她就用绳子给我们拴在背包上,做成了挂坠。 老头上手摸了摸,问我们从哪弄的。(老谭翻译,以下不再赘述) 听我解释清楚来源,老头点点头说虽然他不认识乌力吉是谁,但这种护身符,只有他媳妇那个氏族的人才会做,我们既然帮过对方,那就是他们氏族的朋友,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万没想到,几个不起眼的小物件,竟在这时候发挥了大用处。 而后在老头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毡包。 没有想象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很正常的牧民家居陈设,老头的萨满媳妇大概六十多岁,看起来也很普通,我们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盘坐在炕上,借着一盏老式马灯的光亮缝衣服,给人感觉蛮慈祥的。 不过,当老太太的目光,从郝润我们三个身上掠过时,我发现她眼睛不自觉眯了一下,隐隐间似乎流露出一丝警惕。 小安哥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俩对视一眼,都感觉这个老太太,像那么回事儿。 接着老头和老太太交流了几句,并叫她看了下我们的护身符,老太太点点头,说让我们先坐一会,等她把衣服缝完。 等候的过程中,老谭也和老头简单聊了聊,然后跟我们介绍说老头名叫朝鲁,老太太名叫扎苏娜。 朝鲁很好理解,就是“石头”的意思,有坚韧、稳固的象征。 而扎苏娜这个名字就有点意思了。 老谭说在蒙语里面,“扎苏”这个词根平时多被翻译为“瑞雪”,但在个别氏族中,却会被赋予“变化”、“更新”以及“再生”的含义,所以扎苏娜这个名字,要整体理解为“充满变化与新生力量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南瓜立即碰了碰我的肩膀:“川哥,这名儿一听就不一般,老太太指定挺厉害的!” 我也是这种想法,于是我赶忙摇头让他别乱说话,乖乖等着。 实际上这纯属我俩胡思乱想,尽管这名字的意思比较特殊,但在蒙语里面也就是个普通名字,只是没有“巴特尔”、“琪琪格”那么常见而已。 不过有一点我俩没猜错,就是这位扎苏娜老太太,的确有真本事…… 十多分钟过去,老太太咬断线头,将衣服抖了抖放到一边,接着她分别指向我、郝润还有南瓜,摆摆手叫我们脱鞋上炕。 蒙古炕包上一般都会放一个小炕桌,我们四人各坐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打麻将。 坐好后,老太太也没啥准备动作,直接提起马灯凑到我们面前开始端详。 有点奇特。 老太太第一个看的是南瓜,虽然她提灯照脸,但目光却不专注在脸上,只看了三四秒就移动到南瓜头顶,一两秒后,又望向南瓜怀里,也不知道是在看胸口还是在看肚子。 前后不到十秒,马灯一动,直接凑到了郝润面前。 看郝润的时间略长,有大概二十多秒,其中近半时间都是在看郝润头顶。 然后…… 也不知道啥情况,轮到我,老太太看的时间特别长,过了得有一分多钟,她居然还在看。 并且这次她不是一遍过,而是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来回端详。 这就搞的我心里直发毛。 我想问咋回事,但又不太敢,怕突然说话打扰到她。 硬着头皮扛了好一会,感觉得有两三分钟,老太太终于收回目光。 这时我才发现,她脑门儿上竟零星的挂着几个汗珠,估计刚才这一顿看,对她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正想着,朝鲁老头给递了杯水,老太太接过一饮而尽。 她也知道我们不懂蒙语,就冲老谭摆手,叫老谭过来听。 俩人交流的似乎并不是特别顺畅,其间老太太时不时会搭配些动作手势,反复说同一句话,老谭偶尔也会发问,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聊了大概了十多分钟,而后老谭便道:“扎苏娜大娘说了,稍后会给你们做一做驱邪。” “驱邪?” “嗯,先让大娘休息休息,咱们出去聊。” 这次我比南瓜还要心急,刚走出毡包便问:“谭叔,老太太都说啥了?” 老谭侧了侧头,示意我们走远些。 直至来到十米开外,他朝毡包里看了看,小声说:“我咋感觉吧……这老大娘有点玄乎啊……” “昂?” “啥意思?”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们都是一愣。 老谭皱着眉解释道:“一开始她提到了一个东西,这东西我没听过,不明白啥意思,完后我就叫她解释……” “但是吧,她解释的也不是特清楚,嗯……反正根据她说的,我感觉……那东西要翻译成汉语,应该是叫‘亮团子’或者‘白团子’这么个词儿。” “亮团子?” “对,”老谭点头,并抬手开始比划,“会发亮,小的这么大,大的……能有这么大吧,她说是草原上的,傍晚或者半夜出来,还说你们十多天前……” 话一顿,老谭注意到我和南瓜的表情,不自觉一惊:“咋?真见过啊?” 郝润也凑上来问:“是啊平川,什么亮团子,还十多天前,我咋不知道?” 我干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说就是林文俊出现的那天晚上,当时你还问来着,我怕吓着你就没让你出来…… 老谭听完很是惊讶,嘀嘀咕咕说没看出来这老太太还真有点道行。 不怕大家笑话,我当时真吓屁了! 尤其一想起见到光团的一幕,我感觉自己头发都立起来了。 南瓜也好不到哪去,结结巴巴的就问:“谭叔,那、那她说没说……说没说碰见了会……会咋着啊?” “说了。” “说是这东西挺邪门儿的,但是具体会咋着吧……分人,有的人碰见了会走运,有的人就会倒霉,甚至是送命……“ “送、送命?!” “卧槽谭叔,别吓唬我啊……” “诶!听我说完啊!” 老谭摆了下手:“老太太刚说了,你们当时都带着护身符,尤其是小沈,她说你身上有能量很强的物件,所以没大事儿,至于驱邪,主要就是去去霉运啥的,用不着担心。”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一沉。 我记得很清楚,马哥把护身符扔了,疤叔更是直接没有,那岂不是…… 于是我赶忙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开始嘀咕: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然后呢谭叔?” 这时,小安哥忽然问:“刚你俩聊的时候不短,老太太没说点别的?” “啊对对,说来着。” 老谭点了点头,而后他琢磨了下,看向郝润道:“小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 第218章 预言与驱邪 “我家?” 听到老谭这么问,郝润神情一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转了转眼珠,脑袋里忽然蹦出某种猜测,但没等我反应,就见郝润缓缓低下头,无比落寞的说: “我家里,没人了……” 老谭顿时一愣,紧接着便露出一脸疑惑:“那……” 当时我脑门直突突! “谭叔!” 慌忙打断他的话,我挡到郝润身前,一边挤眼一边道:“谭叔,跟我说吧,咱俩抽颗烟去……” 能在皮草湖混这么多年,老谭自然不白给,点点头就说行。 而后我转身拍了拍郝润后背,郝润以为我是照顾她情绪,也点点头没有多想。 …… 我猜对了。 扎苏娜老太太,竟看出了郝润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特别牛逼的本事,很多精通相学的人都能做到,不过老太太是靠看面相还是什么其他的方式,这我就不知道了。 而根据老谭的总结,扎苏娜老太太的意思是:郝润的亲缘浅薄飘渺,须得好好珍惜把握。 我心说郝润只剩把头一个亲人,而且他俩还没有相认,这可不就是浅薄飘渺了么? “谭叔,那我跟南瓜都是咋说的啊?” “小胖子没大事儿,但是你不太好……” 老谭摇摇头,抽了口烟看向我道:“扎苏娜大娘说了,你身上有门儿阴亲!” “阴…阴亲?”我一愣。 “对,而且她还说,你是用什么头发结的,对方给你用了……额,用了什么巫术诅咒之类的……” “啊?” “头发?巫术?” 我越听越不懂了。 “嗯,”老谭点点头,舔了下嘴唇又说:“但是吧,蒙语里头发是‘呜嘶嗝叽喝’,她刚才只说了‘呜嘶’,这个要是细抠的话,不单指头发,汗毛、体毛啥的也都算,我估计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头发,大概是说的快了,哎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老太太说了,你身上这东西她解不了,让你再找厉害的人看看。” 我彻底蒙了,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却也没想起来,自己啥时候有过这种奇葩经历。 见状,老谭便问:“咋,这回没说准吧?” “昂?哦。” 我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说确实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儿。 “那后边的还听不?” “后边?后边还有呐?那你说吧谭叔,听听呗。” 老谭琢磨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告诉我,扎苏娜老太太说如果我身上这个东西不解,那这辈子就甭想结婚生子了,否则不是我出事儿,就是跟我结婚的人出事儿。 此外她还说我命中有两道大劫,分别在二十岁和二十五岁的时候,但再具体的,她就不能说了,因为这两个劫我是躲不过去的,如果她现在说了,那就会换一种方式出现,而且还会变得不可预测。 听完这一套,我更加觉得云里雾里。 而后我寻思了半天,心说这老太太可能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准,尤其后边这一条,甭说二十五岁,二十岁离我都还有好几年呢,没准到那时候,我早都挣够钱转行了! 唉 咋说呢? 人呐,都这样。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如今回过头一想,扎苏娜老太太真的很准。 可话说回来,就算是从来一次,我恐怕还是会不当回事儿。 不过嘛……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那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解决了,毕竟我可是我们老沈家的独苗,怎么能够绝后? 又或者说,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封建迷信,也许压根就不存在,谁知道呢……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朝鲁老头开始准备驱邪场地。 不算很复杂。 他分给我们每个人一把艾草,点燃后叫我们在他家周围转悠,说是艾草烟雾可以净化空间,等烧的差不多了,他便用鲜奶在毡包前的空地上洒出一个圈圈。 圈圈不是封死的,正西侧留有入口,放置着一把弓和三支箭。 这就搞定了,接下来时间不长,扎苏娜老太太带着面具,穿着法裙,手里拿着神鼓和神鞭走到场中,正式开始了驱邪。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嗯,就那么回事儿吧,概括一下就是围着我们唱、跳、敲鼓、挥鞭…… 不过还别说,老太太看着年纪大,一通唱跳下来,居然不怎么喘。 结尾的环节是洒圣水。 由朝鲁老头端着一盆清水,扎苏娜老太太一边念叨咒语,一边拿着个银碗,朝我们每个人脸上泼了一碗。 完后她要我们面向西方拜一拜,并叮嘱我们,一天之内不要吃荤腥食物,驱邪就算大功告成。 虽然搞不懂,但都照做了。 其实吧,相比于这些,我感觉最值得一提的是老太太身上穿的法裙。 那东西,很不一般。 法裙是萨满的重要服饰,通常用百家求来的彩色布条做成,上头会挂一些法器,扎苏娜老太太这件上头挂的,是九面铜镜和九只小铜铃。 我说不一般的地方,就是那九面铜镜。 当时做完驱邪,我征得老太太的同意后曾仔细看过,两面双龙境、五面花鸟境,还有一面山水纹镜和一面六瑞兽绕钮镜,全是五代时期的。 而最牛的地方在于,这九面铜镜,居然都是传世器。 比这再早的、品相再精美的物件我不是没见过,但无一例外,都是出土器。 即便到今天为止,除去一些本就存世量巨大的古泉之外,那九面铜镜,也是我见过的最早的传世器。 这东西,我感觉国内任何一个大藏家见到,都会发自内心的说上一句:开眼了! 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光阴,其间战火纷争、政权更替,却还能完好的保存下来,这真的极其不容易。 但我并没动心。 一方面在于这是老太太的传家宝,寄托着她和她们氏族的信仰,我要敢打这东西的主意,那我指定是不想混了。 另一方面……嘿嘿,传世器嘛,磨损的比较严重,品相一般般,按当时的行情,加起来我估计也就是卖个十万块钱。 不过今天就不同了。 虽然磨损严重,但五代镜存世量稀少,那九面镜子都不残,单件过二十没问题,再有传世品、萨满法器这些个因素的加持,上限很难估量。 将法裙还给老太太,我见她精神状态蛮好的,就跟老谭说,能不能拜托她再帮忙看一下把头和疤叔他们的吉凶。 老太太答应的很干脆,她点点头说了句蒙语,抬手便指向羊圈。 “谭叔,老太太啥意思?”我问。 老谭干咳一声,隔了几秒才开口:“大娘说了,占卜可以做,你去羊圈里捡四十一颗羊粪蛋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新鲜的……” 。 第219章 “库马拉克”占卜 “啥玩意儿?” “羊粪?”我愣住了。 老谭点点头,抬手指向羊圈:“对,你没听错,去吧!” 顺着他手指一望,就见一群灰了吧唧的绵羊,也正立在围栏边缘看向我们,其中一只还歪了歪头,好像在笑。 见到这一幕,我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颗黑黑的羊头,顿时便打了个哆嗦。 “不是?” “谭叔,为啥非得用羊粪啊?就没有别的方式么?比如……比如扔个铜钱啥的?” “对啊谭叔,”小安哥也道:“萨满我在东北也见过,没听过还有用羊粪蛋占卜的啊?” “艹,你们懂啥?” 老谭虎目一瞪,解释说这叫“库马拉克”占卜法,是草原萨满独有的,等级非常高,老太太明显是给我们面子才用这种,一般人想做,没准儿她还不管呢。 “赶紧的,捡粪去!” “嘿嘿~” 南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着说:“去吧川哥,记着挑新鲜的,尝尝咸淡!” “滚犊子!”我抬腿便踹,他立即跑开了。 犹豫了几秒,我把心一横,撸起袖子便走向羊圈。 “郝润、小安哥,给我照亮!” 哼! 捡就捡! 我可是村儿里长大的,羊粪而已,我才不怕! 咕叽 跨进羊圈的瞬间,一股泥泞感瞬间从脚底传来,我赶忙开始自我洗|脑:不怕,昨天下过雨,我踩的都是淤泥……呕! 不是我高估了自己,而是我低估了羊圈。 妈的,太臭了! 不光臭,还特别骚,浓烈的骚和臭混合到一起,比村里头沤了三年的沼气还要难闻。 关键这种味和墓里头的异味不一样,我初次碰到,一时间就有些遭不住。 恰在此时,郝润打开了手电。 我低头一看…… 艹!难怪这么大味儿,自己居然踩进了羊粪堆! “加油啊平川,你行的!”小安哥捂着鼻子鼓励道。 “嗯,我行!呕~” …… 十几分钟后,一番努力,终于捡够四十一颗羊粪蛋。 别说,草原上的新鲜羊粪和我小时候在村里见过的不一样,不怎么臭,样子就跟咱们平时吃的丸子药差不多,黑不溜秋、樱桃大小,摸起来软软的。 我顿时想起马哥说过的一段顺口溜儿。 当时我们刚进草原,还没到乌力吉家,马哥听南瓜我俩聊起在二连吃过的烤羊腿,就告诉我们二连附近的草场一般,好多羊都是在羊圈里吃饲料长大的,跟天然牧场里的没法比。 而真正在天然牧场散养长大的羊,喝的是山泉水、吃的中草药、尿的是口服液、拉的是地黄丸,所以不光羊肉的味道鲜美,就连屎尿气味都不大。 那时候跟马哥也不咋熟,南瓜我俩根本不信,还私下里说他吹牛逼。 现在才知道,原来马哥说的是真的。 当然这只是说气味,具体有没有地黄丸的功效,我就不清楚了。 走出羊圈,鞋子没法要了,我干脆脱掉鞋用水冲了冲脚,然后光脚走路。 占卜的地方在右侧毡包。 这次就不一样了,一进门,浓郁的宗教元素顿时扑面而来,毡包周围挂着各式各样的法器、服装、乐器之类的物件。 扎苏娜老太太在中间支了个火盆,里头红通通的火炭烧的正旺。 见我进来,她便拿起一个带手柄的铜盘递给我,同时老谭解释说,接下来需要我将羊粪烘干,其间老太太会用鼠尾草的烟气给羊粪做净化,使其具备与神灵沟通的灵性。 我不是很懂,但为了防止粪球被点燃,需要用根棍子随时拨弄,感觉像在炒羊粪。 炒了得有二十来分钟吧,其间老太太一直往火炭里加鼠尾草,这就搞得毡包里头烟雾缭绕的。 好在这种烟并不呛,而且有种类似薄荷的清香。 另外鼠尾草的烟气应该是具有一定安神作用,等我一锅羊粪抄完,就感觉注意力特别集中,心里头也很平静。 随后朝鲁老头撤走火盆,取出一张羊皮铺在地面,羊皮上画着十字形的图案,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 扎苏娜老太太又取出一只青铜碗交给我,示意我将羊粪倒进碗里,而后便正式开始了占卜。 过程是我捧着铜碗,集中精神想着要占卜的问题,扎苏娜老太太在一旁吟唱咒语,一边唱还一边用一根骨杖打着节拍,等吟唱完毕,她就接过铜碗开始抛洒羊粪。 总共抛三次。 每次抛完,她都会用骨杖将羊粪分成数堆,然后查数量。 这个我虽然不懂,但大概能明白,应该就类似咱们中原的“筮”,也就蓍草起卦法。 后来我查了一下。 我擦嘞,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老谭说的一字不假,“库马拉克”占卜法的等级的确很高,而且这种占卜还号称萨满的“死亡方程式”! 尤其在成吉思汗至忽必烈时期的蒙古扩张阶段,蒙古军队每次攻城前必由萨满进行占卜,并会依据占卜结果,决定攻城的兵力配比、事后屠城与否,以及屠城时具体的数量和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斩首、坑杀、焚烧、溺毙……甚至是让俘虏和平民自相残杀,堪称残忍至极。 大概五分钟后,三次羊粪抛完,扎苏娜老太太开始解读卦象。 而后,我再次见识到了她的本事。 第一卦我问的是把头的吉凶,她只琢磨了几秒,就一边说一边指向毡包外头。 老谭在旁边小声翻译道:“根据长生天的明示,你问的这个人,就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的亲人,目前没有危险,不用担心,用不了太久你们就能见面。” 我大为震惊,心说这老太太也忒牛逼了点,这都叫她给看出来了。 “嗯……?” 正想着,老谭忽然皱起了眉。 这次直到老太太讲完他才继续翻译:“老太太说这人未来的命运,她看不太清,只能判断出是跟你有关,而且还跟一个……额,一个拿罐子的姑娘有关……” “啊?” “拿罐子的姑娘?” 老谭明显也有些懵,点头说:“对,直接翻译就是这意思。” 我说还能不能再具体点,结果老谭一问,说不能了。 这就搞的我有点莫名其妙。 琢磨了半天,我没想出来什么女性会拿罐子,便只能开始第二卦,问疤叔和马哥的情况。 这回老太太的解读倒是很简单,就一句话: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我最烦这个。 什么很快知道,我想立刻知道! 而由于涉及到疤叔,老谭也很关心,可甭管怎么问,老太太都是摇头,并掏出剪子开始剪羊皮。 一见到这个,老谭便说看来只能等了,因为羊皮剪碎就代表占卜结束,她不会再说了。 不过虽然没得到明确答案,老太太倒是又做了些护身符送给我们。 和之前的牛皮护身符不一样,她先将羊皮剪成半掌大小,里头包了一撮鼠尾草的灰烬,然后用针线缝成了钱袋子的形状,看起来蛮别致的。 临走时我本想给钱,却被老谭眼神制止了。 他说人老两口当我们是朋友才帮忙的,我要是掏钱,就等于抽人家大嘴巴,老头指定会放狗咬人。 随后他叫我不用担心,说等送走我们他会再来,给修修毡包羊圈,弄个发电机什么的,往后也会关注老两口的生活。 临近午夜,草原上黑的一批。 折腾了半宿我有点累,很快就眯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车停下就以为是到了,结果一睁眼,发现我们还在草原上。 正打算问问怎么回事,车门忽的一开,就见老谭攥着卫星电话,大声说道:“小沈,山子有信儿了!” 。 第220章 难圆的谎言 老谭得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我们的酬金又涨了,目前已经涨到三千万图,要求和之前一样,抓住我们五人中的任何一个,就能拿到这笔钱。 刚刚老谭确认过,新价格是十点钟左右放出来的,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到这个时间之前,疤叔和马哥肯定没有被抓。 至于另一条——巴根。 他死了。 原来昨晚小安哥我俩离开后,老谭没耽搁,直接就安排人去处理了。 然而没想到,他的人在温都找了大半宿,最后发现这货竟然在局子里头。 没错,躺在停尸间! 具体什么人做的不清楚,只打听到是前天夜里出的事儿。 老谭说只要惊动了局子,那肯定不会是道上的人,他分析,这个事儿搞不好,就是疤叔和马哥干的。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他这分析靠谱。 毕竟从我们分开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天时间,疤叔他们有车,如果走脱后直接来皮草湖,按理说早该到了…… 而眼下有了巴根这条消息,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放心吧!” 老谭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当年山子叫人砍的跟烂西瓜似的都没死,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儿的,我估计一半天儿的他应该就能到,再安心等等看,如果拍卖会结束还没消息,我立即动身去温都!” …… 回到皮草湖,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疤叔和马哥没有被抓,我们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能见面。 这是件好事。 可我,却再一次陷入了忧愁。 那天晚上,为了让疤叔开心,我把故事编的很圆满。 我说建新哥的媳妇姓朴,是镇上卖冷面的、老朴家的闺女,俩人前年搞的对象,原本老朴家死活不同意,但去年冬天,建新把人闺女肚子搞大了,老朴没辙,只能同意了这门儿婚事,如今算算日子,估计大胖小子已经生出来了。 这是真的。 只不过,男主不是建新哥。 而作为镇上的原住民,老朴家打从他爹老老朴那辈儿就在镇上买冷面,所以这些人我一说,疤叔都认识。 那晚他听完,高兴的直掉眼泪。 他说老朴媳妇他有印象,长得很俊,生出的闺女模样指定不差,他还说建新这小子有福气,让我回去以后看看情况,如果小两口日子过得去,钱就先在我手里拿着,不要给他…… 坐起身发了会呆,我披上衣服出了门。 天快亮了,喧嚣了整晚的皮草湖渐渐归于平静。 我靠坐在门口,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我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说谎。 如果再见到疤叔,他问起建新,我该怎么说啊? 你儿子没和老朴闺女搞对象,没结婚,更没生什么大胖小子,早三个多月之前,他就叫人倒瓢抹了脖子,不光是他,还有你二弟王长海、叔伯兄弟王长军…… 我擦…… 张不开这个嘴啊。 真要这么说,我感觉疤叔当场就得疯喽。 要不……接着骗吧…… 这想法只出现了不到一秒,我直接开始摇头。 甭琢磨。 根本做不到。 良心上过不过的去先不说,我估计只要他一问,我眼泪唰一下就得冒出来,毕竟那不是别人,是对我比亲兄弟还亲的建新哥呀…… 唉 太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不觉,上午过半,我心渐渐悬了起来。 从温都到皮草湖,开车大概是一天半左右,如果事情像老谭推测的那样,那么疤叔和马哥应该在昨天早晨就出发了,这就是说,快的话今天中午,慢的话今天傍晚…… 砰砰砰! 突然! 门板一响,我整个人都是一激灵! “谁……?” “我!” 呼 还好,是小安哥。 我暗自长出口气,赶忙下地开门,就见他提着个麻袋站在门口。 昨晚扎苏娜老太太说驱邪后一天内不能吃荤腥,但皮草湖这地方不荤的东西难找,我们不确定奶茶算不算荤腥,所以小安哥去搞了半袋子土豆,说大家饿了就生火烤土豆吃,土豆指定不算荤的。 见我状态不对,小安哥边进屋边问:“咋了平川?你脸咋这色儿?” “昂?” “哦……没、没事儿……” 坐回到床上,我心砰砰跳着,抬手搓脸,却发现脑门上全都是汗。 又待了几分钟,我实在是扛不住了,就跟小安哥要了帽子、墨镜以及面罩,说出去转悠转悠。 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能总想着逃避。 我知道我这样很怂,怂比一个。 但我怕啊…… 怕疤叔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感觉都用不着他问,只要他一出现,我立刻、马上、瞬间……就会露馅儿。 我不敢想。 不敢想到了那份儿上,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 贩卖区人|流很密,我漫无目的晃荡了一会,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就爬到一侧的山梁上吹风。 眼下已是初秋,草原上基本见不到什么绿色了。 但草不绿不代表不好看。 其实这个阶段,恰恰才是草原上风景最漂亮的时候,天高云淡,姹紫嫣红,放眼望去,真就好像一幅油画一样。 看了一会,我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 尽管还是没啥对策,但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咦……” 这时,我目光一聚,被远处的一片摊位吸引。 距离远,得有一百二三十米,再加上周围还有帐|篷遮挡,基本看不清摊位上摆的什么东西。 但出于职业嗅觉,我不用看清,通过摊贩和行人的状态我就能判断出来,那几十处地摊上卖的应该是古董。 想起昨晚才见过的传世五代镜,我心说外蒙也未必没有好东西,便朝那片区域溜达过去。 两分钟后,穿过密密麻麻的帐|篷,我来到地摊外围。 还别说,眼睛扫到的第一个摊位上就有真东西。 是件镶珊瑚的银头饰。 品相不错,珊瑚珠有花生粒大小,看形制应该是明清时期的。 这是好东西。 我估计就算不是汗妃级别,应该也差不太多了。 当然好归好,看看就得了。 作为一线从业者,除非碰见大漏儿,我们轻易不会出手。 不光是因为我们喜欢无本买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不能养成这个习惯,否则一旦捡漏上瘾,那就离打眼上套儿不远了。 再牛的行家,也有打眼的时候,这是我入行时就学过的道理。 相比之下,只有那些埋在地底下的“摊主”,才永远不会跟你玩套路。 走走停停,一连看了七八个摊位,开门儿东西还真不少。 晚唐的鎏金臂钏、玛瑙勒子、宋辽时期的青釉瓷盏、银粉盒、铜佛像、明代的漆盘、腰带扣、清代的宝石顶珠、春|宫鼻烟壶…… “哎老板憋走啊,再瞅瞅呗?” 正打算上手那个鼻烟壶时,一句带着浓厚东北味的话音传来。 侧头望去,就见说话人是斜对过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下一秒,我眼睛猛然瞪圆。 靠! 唐瓶! 就十天前,林文俊从谷底深处挖出来的那个鎏金铜瓶! 。 第221章 暗中观察 收回目光。 我深吸口气,将墨镜拉下鼻梁,扭头再看。 敞口、高腰、鼓腹、单侧把手…… 是! 就是林文俊刨出来那件! 回纥鎏金唐瓶! 这时又有两名游客在摊前驻足,那人赶忙笑呵呵的开始招呼,说两位老板喜欢啥随便看,有相中的可以上手。 然而没想到,这俩人竟是小鬼子,开口就是一句“抠奶挤哇”,把他搞的有些懵逼。 好在语言从来都不是古玩交易的障碍,小鬼子抠完奶,便指向那人手中的唐瓶。 那人也不墨迹,当即把瓶子往过一递。 见到这一幕,我不自觉眯了眯眼。 新手。 古玩交易的过程中,不是亲近之人绝不会直接过手,否则一旦某一方没拿稳,摔了碰了就说不清了,正确的做法是先放下,让对方自己拿起来看。 这是规矩,和东西什么材质、容不容易摔坏没关系。 时至今日,好些黑商仍靠这种办法坑人,行话里称之为“粘包赖”。 那么问题来了。 我怎么确定这家伙是新手,而不是粘包赖的? 很简单。 粘包赖的东西原本就会有瑕疵,这样赖起来才能十拿九稳,唐瓶什么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那人虽是个生瓜蛋子,小鬼子却蛮懂行的,根本就不伸手,而是比划着,示意他放到摊位上。 借着双方手语交流的空档,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溜达到一旁偷偷观察。 这人个头不高,大概二十七八岁,三角眼、八字眉,皮肤很黑。 虽然不懂行,但他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丝精明,有种我们东北人特有的那股子钻营劲儿,由于他是个新手,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新手哥”。 除了唐瓶,新手哥摊位上还有一些小件首饰、银酒具、陶俑、铜钱什么的。 酒具和铜钱没印象,小件首饰中有好几样都是跟唐瓶一起出的,至于陶俑…… 是我亲手从叶护太子的砖椁中抠出来的! 我还记得是南侧右起第二个椁厢,当时里边总共出了十几件货,这几尊陶俑个头小,绘色也偏单一,估计最多卖个五六千块钱,所以我看了两眼就又给放回去了。 想到此处,我再度瞄了新手哥一眼。 咦? 奇怪。 居然没有土味儿。 难道说……他不是黄鹞子的人? 担心引起对方注意,我晃悠到另一侧,蹲到一个蒙古老大爷的摊位前琢磨。 我们是二十二号凌晨跑出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天上午黄鹞子他们应该就会到。 换别人不好说,但黄鹞子有猎鹰传讯,肯定知道谷地中人枪不在少数,也肯定会做充足准备,所以他解决林文俊,应该不会很费事。 搞定了林文俊,他自然就会开始搞地宫。 至于要搞多长时间…… 我想了想,感觉不会太久。 毕竟黄鹞子除了会盗墓,还会找矿,那他身边指定不缺炮工,一旦有炮工加入,这活儿的难度就不大了,估计两三天就能拿下。 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大概我出货那天,他们也就基本完活了。 而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星期,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货需要对桩,可能不太好出,但像首饰、陶俑这一类小玩意,先处理掉是完全有可能的。 当然了,唐瓶不能算小玩意,这东西收藏价值相当高。 因为它身上有故事。 一句话概括:这是安史之乱时期,唐朝赏给回纥骑兵的金瓶! 如果没这一句,那它就是件普通的唐代鎏金铜器,按当时的行情,我们出货也就是三到五万左右。 但有了这一句,至少加个零。 所以嘛…… 嘿嘿,要么黄鹞子压根没看见,要么就是他本事不到家,打眼了! 正寻思着,刚刚抠奶的小鬼子嘴里冒出一句生硬的中文: “老板……多少钱?” 我立即竖起耳朵,斜眼偷偷看去。 新手哥不会日语也不会英语,但这难不倒他,就见他从怀里摸出纸笔,写了个价格展示给小鬼子。 字不算小,我看清了。 1000000rmb。 窝操? 要价不低啊? 不过这也正常,打从九十年代开始,像潘家园、沈阳道这些地方,已经很流行这么要价了。 我漫天要价,你可以坐地还钱嘛。 接下来就看小鬼子的深浅,看他中国历史学的咋样,他们都比较崇尚唐朝文化,是有可能认出唐瓶来历的。 看对方没有立即摇头,而是开始考虑,我心渐渐提了起来。 我不希望这玩意出手。 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小鬼子,更在于我感觉,这东西应该归我! 这要说起来,都得怪李释缘。 他把叶护太子埋在了山沟里,当时我搞到宝函,一高兴就把这茬给忘了。 不然的话,我铁定会把唐瓶带走! 转念一想,我暗自打定主意。 哼! 出手也不怕! 南瓜空空妙手,小安哥也蹬过大轮,不愁搞不回来! 大概两分钟后,小鬼子呵呵一笑,接过纸笔划掉两个零。 “我艹!” 新手哥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 “你特么也忒狠了!” “不行不行!” 说着他从新写了个价格:800000rmb。 小鬼子摇头,又写了个20000…… 而后双方你来我往,一张纸很快写满。 就这么磨叽了得有将近半小时,小鬼子价格出到十六万,就无论如何也不加了。 我挑了挑眉毛,心说看来这个鬼子水平一般,没瞅出唐瓶的来历。 刚入行的时候郝建民就告诉过我,我们的出货价,通常就是他们出货价的三分之一,小鬼子卡到十六万,明显是按普通唐代鎏金铜器的标准来的。 新手哥脸色涨红。 闷了五六秒,他骤然朝旁边一摆手,咬牙切齿道:“行了老板,您啊,哪凉快哪待着且吧!” 不知道小鬼子听没听懂,但肯定看懂了,摇摇头就转身离开了。 “艹!” “妈嘚俩傻比不识货!费我半天劲!” 新手哥骂骂咧咧的坐到地上,点了颗烟开始猛嘬。 而一见他这样,我又有些纳闷儿。 不识货? 他们不识货你就识货? 我感觉不会。 唐瓶这玩意儿,估计行里超七成的人都不认识,我要不是在二连那些天专攻唐史,我也得打眼。 如果新手哥有这份眼力,不至于连“不过手”这么浅显的规矩都不懂。 那这就怪了。 既然他不懂行,按理说,十六万的价格该出手了,莫非有高手给他掌过眼? 考虑了片刻,我转身往回走。 这人身份不明,而且还不好糊弄,冒然上去套话不太保险,还是先暗中跟一跟,摸摸对方的底细再做打算。 想啥来啥。 我本就准备找小安哥办这事儿,结果一抬头,发现他正站在山梁上,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 很快,小安哥也看到了我,立即放下望远镜挥手。 “……” 身子一僵,我忽然意识到,小安哥是专程来找我的,难道…… 我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赶忙一路小跑,上了山梁。 。 第222章 新悲旧痛 看来最近真是虚了,才一百多米远,我竟跑的有点喘不上气。 “小安哥……找…找我呐……?” “嗯。” 小安哥略微点头。 过了几秒,看我这口气逐渐喘匀了,他缓声说:“平川,回去看看吧,人到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语气好像不太对。 “咋了哥?” “是……是出啥事儿了?” 听见这话,小安哥眼里涌起一丝复杂,而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先回吧,回去就知道了。 我只觉脑袋轰的一下,再也顾不上什么紧张,简单交代了一嘴新手哥的情况,我拔腿便往回跑。 山梁到住宿区并不远,但那天,我却仿佛跑了很久。 终于来到门前。 隔着门板,我听见了哭声,是郝润和南瓜! 我脸直接白了。 就这时! 吱呀一声,木门忽然被拉开。 “疤叔……” 没再给我过多思考的机会,疤叔开门的瞬间,毡包中的画面便已尽收眼底。 郝润和南瓜跪趴在桌旁,呜呜痛哭着,而在桌子中间,还放置着一个黑黑的塑料袋子。 跌跌撞撞走进门,我注视着袋子问:“疤叔,那、那是?” 其实,我猜到了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我不愿意相信,我妄想着,能从疤叔嘴里,听到其他的答案。 “现在天气热,人没法带,只能烧了……” 我身子忽悠一晃,视线随之模糊,似乎被风沙眯了眼睛…… 之后的几分钟里,疤叔和我讲了马哥遇难的经过。 原来那天晚上,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走脱。 他说当时由于车胎被打爆了,无奈之下,他和马哥只能下车跑,好在没跑多远就碰到了一片树林,于是他俩就借着树木的掩护,和对方周旋起来。 纵然敌众我寡,但凭着过硬的枪法,疤叔很快打的对方不敢露头。 只不过,马哥受伤在先,腿脚不方便,躲闪游走的时候不幸中了枪,等疤叔背着他跑出树林后,人已经不行了。 对于马哥,虽说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但我们早已是过命的交情。 老话讲,男人有四种情意最为深厚:一个战壕扛过枪、一桩买卖分过脏、一间窑子嫖过娼,一个号子蹲过铛。 除了最后一种,其余的,我们几乎全占了。 不敢也不想去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马哥,走了。 我还好一些,毕竟只是一包冷冰冰的骨灰,这远远要比庙镇那晚好接受的多,郝润他俩就不同了,越哭越厉害,感觉且得一会才能缓过来。 而想起庙镇…… 我偷偷抬头瞄向疤叔。 雾草! 疤叔居然在看我! 这把我搞得,不自觉就是一激灵。 “咳咳……” “疤……额,大爷,那啥……我听谭叔说,巴根让人弄了,是不是……” “没错,是我干的。” 疤叔递了根烟过了:“烧完老马,我得回去搞个车,顺便就给办了。” “哦……” 我点点头接过烟。 半分钟后不见疤叔继续开腔,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就点着烟,蹲到一旁小口抽着。 直到香烟过半,我暗自点了点头。 我心说大概是马哥这事儿的原因,疤叔他一时半会的,肯定也没啥心情打听建新的事儿。 想到这茬,我暂时松了口气。 “川子!” “昂?” 慌忙抬头,却见疤叔面色平静,目光灼灼。 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涌入心间,我干咽口唾沫,支支吾吾就问啥事儿。 他朝内包扬了扬下巴:“里边说。” 蹲在原地愣了几秒,我一咬牙,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我决定了。 既然这事儿横竖躲不过去,那与其提心吊胆的等疤叔来问,还不如主动坦白,趁今天告诉他算了! …… 进到内包。 疤叔已经又续了根烟,正坐在床边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大爷……嗯,咋了?” 想的挺好,但我张开嘴的一瞬间,却突然又怂了。 “唉……” 忽然,疤叔叹了口气:“川子,跟我说说建新,还有老二(长海叔)的事儿吧。” 我整个人都是一怔。 而后没等我问,他自顾自道:“老马死前……已经跟我说了……” 话落,疤叔蓦然抬头,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四目相对,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 我从爷爷去世后,家里的窘境开始说起,而后入伙去承德挖王子坟、拼车到青州搞太监墓、周伶、冯抄手、郝建民、蒋明远……一桩桩一件件,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我没有丝毫隐瞒,仔仔细细讲了起来。 当听到是因为长海叔反水导致的杀身之祸,疤叔忍不住攥起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但很快,又松开了。 我想他大概和我死里逃生后的想法一样:人都死了,追究对错还有什么用? 况且长海叔再不济,也是他亲弟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我注意到时,疤叔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一刻,他不再是外蒙道上凶名赫赫的向导刀疤,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没了弟弟的兄长。 我想说节哀来着。 但只张了张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阴翳的毡包内,我只能紧紧攥住疤叔的手,期望能给他一丝慰藉。 “川子!” 安静了许久,疤叔忽然抬起头。 “哎,大爷我在,你说。” “我想见一见你们那位把头!” “见把头?” “嗯。” 看我有点懵逼,他解释道:“老马说你们这趟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刨坟。” 我稍加思索,明白了他的想法。 “大爷,马哥还跟你说啥了?” “就这些,没顾上说太多,老马就咽气儿了。” 我挠了挠头道:“见把头倒是可以,但问题是,我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 话一顿,我起身跑到门口,将门拉开条缝看了一眼,见郝润趴在床上没动,估计是哭睡着了,于是我立即跑回疤叔身边,小声讲了下把头的计划。 随后我分析说:“大爷,之前瘦头陀说交易时间定在月底,如果中间没有变故,那就是这一两天,只不过姓蒋的具体会不会露面,这谁也说不准,我感觉应该没有,或者是对方又改了时间还没交易,毕竟这次把头请了不少人,只要姓蒋的敢露面,绝对十拿九稳,但到现在为止把头都还没联系我,那肯定就没有得手。” 疤叔皱了皱眉问:“那你啥打算?” “嗯……原本按把头的指示,我们最近就得回去,然后在边境附近等他,但现在出了个新情况,我感觉应该看看情况在走。” “新情况?” “对对…” 我点头,大致说了说新手哥的事。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看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如果他跟黄鹞子是一伙儿的,那我们或许可以顺藤摸瓜,在回去前解决这个隐患。 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 第223章 预展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我感觉肚子有些饿,一问疤叔也没吃饭,就生火烤了二十多个土豆。 这可不是我俩饭桶,而是外蒙这边土地太过贫瘠,再加上农业技术落后,导致土豆普遍偏小,看着就跟鸡蛋差不太多,有的甚至还没有鸡蛋个头大,烤少了指定不能够吃。 好在味道还不错。 一口一个,咬在嘴里又沙又糯的,感觉比我们东北的土豆好吃。 正想着,木门忽然被推开。 一见是小安,我囫囵咽掉嘴里的土豆,立即就问:“小安哥,啥情况?” “呼——” 小安哥大步走到桌旁,抄起桌上的半瓶水灌了几口,而后摆摆手说:“确实不是一个人!” 他抹了把汗继续道:“你走后没过多长时间,有个汉子提着吃食到了摊儿上,俩人一边吃一边聊了一会,然后原先摆摊儿那小子说犯困,就钻车里睡觉去了,大概半个钟头之前才回来。” “等他一回来,那汉子就去了大帐周围等候,刚刚老谭叔也在大帐那边,我打听了下,说是一会有几个小时的预展,估计那人是要等着看预展。” 听小安哥说完,郝润和南瓜都一脸懵,她俩还不知道新手哥的事。 我大致解释了下,然后问:“小安哥,听没听见这俩人聊的啥?” 小安哥再度摆手:“听是听着了,但没一句有用的,那俩货扯了二十多分钟,全他妈是在研究今晚能去哪找女人!” 南瓜眼珠一转,上下看了小安哥一圈:“牛逼啊哥!聊这种事儿你都能听见?” “艹!别提了!” 小安哥忍不住一笑:“这哥儿俩觉着周围没有懂汉语的,聊的时候压根没避人儿,说话声贼特么大,换你你也听得见。” “小安是吧……”疤叔接过话问:“他们的车在哪你摸出来没?瞅没瞅啥车牌?” “嗯。” 小安哥略一点头:“瞅了,黑b!” 这俩字一说出来,我和疤叔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因为黑b,正是齐齐哈尔的车牌开头。 不过,有古墓的地方就会有盗墓贼,有盗墓贼的地方,自然也就会有古董商、古玩市场,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所以仅凭一个齐齐哈尔的车牌,还并不足以确定,对方就是黄鹞子的人。 琢磨了几分钟,我一挥手道:“这样,咱们分头行动。” “郝润,你留在毡包,负责看家;” “小安哥,你带我去拍卖大帐,我要观察一下后来的这个人;” “疤叔你和南瓜一起,你俩去搞座帐|篷,想办法扎在黑b车周围,要是到拍卖会结束,我摸不着到有用的信息,咱就躲到帐|篷里偷听。” 说完我略作停顿,问大家有没有要补充的。 话音未落,南瓜立即举手说道:“川哥,费这劲干啥?绑了直接问呗,不说就打!咋的你是怕冤枉好人啊?” 我顿时无语,心说南瓜这小子哪哪都好,唯独脑子不太灵光。 于是我抬起手,缓缓敲了敲脑门道:“瓜哥,动动脑!” “对方要是有第三个人没露面,发现咱把这俩人绑了,你告诉我,咋办?” “啊这、这个……” 不再理会南瓜,我看向疤叔和小安哥,俩人都在绷着嘴思考。 过了大概一分钟,小安哥没补充啥,他说他感觉我这计划挺完美的。 倒是疤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犹豫了几秒才道:“那哥俩不是想找女人么,这事儿不难,要不……要不我跟老谭说一声,叫他给安排两个?” “……” “咳……疤叔,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疤叔考虑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有必要,吃、喝、睡,是最容易让男人麻痹大意的三件事儿……” 听疤叔这么一解释,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而后我们再次复盘了一下,感觉实在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便一个个捂得溜严,出了毡包。 …… 跟我们卖货一样,拍卖会预展的作用,也是让买家提前看看货,只不过周期偏长一些。 一般正规大拍的预展,会在拍卖前一到两周举行,持续三到七天,地点则多选在拍卖总部或当地的标志性场馆,比如佳士得香港在thehenderson、苏富比纽约在约克大道总部。 当然了,皮草湖毕竟是黑拍,预展四点开始,八点结束,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另外通常情况下,正规拍卖会预展对公众是免费开放的,皮草湖这里则要收钱,一人次一百美刀。 我跟小安哥到的时候,刚好四点零五,大帐门口还在排队往里放人,小安哥左右一番张望,趴在我耳边道:“看见那个被人扶着,穿白衣服拄拐棍的老头没?从他往后数第四个,戴鸭舌帽那个就是。” 我点点头,眯起眼朝那人看去。 有帽子遮着,看不清楚长相,但感觉对方年纪肯定比新手哥大一些。 而最关键一点,这人身上也没有土味。 “走吧小安哥,咱也进去,看到里头能不能有机会。” 别看不正规,关键之处做的可不差,尤其安检环节,居然用上了仪器。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这地方太乱,谁要是偷偷把撸子带进去,一旦出了事儿,那估计以后没人敢来了。 五六分钟后,小安哥我俩接连走入大帐。 里头做的也比较严谨,大部分拍品都用玻璃罩子罩着,个别没用不是因为玻璃罩子不够,而是这件“东西”不能用玻璃罩子,否则就会憋死…… 此外每四个展台中间都放着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木箱,木箱上站着人,人手里则端着a某k,时不时转头巡视着周围。 刚进来,我俩也不着急找那人,就打算先四处转转。 实话实说,着实开了把眼界。 珠宝黄金什么的就不说了,大帐最中间的两件拍品,其一是“白猫”幼崽。 没错,就是比大熊猫、老虎还珍稀的那种“白猫”,总共两只,被两个蒙古姑娘用毯子抱在怀里呼呼大睡。 小安哥我俩看了一会,其中一只忽然醒了。 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多人的缘故,小家伙大眼睛里满是懵逼,时不时还会呲个牙,一看就很有野性。 另一件也是活的,是一只白色的鹰隼。 体长大概五六十公分,品相极其不凡,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就连爪子都是白色的,且一双乌黑的眼睛灵动有神,顾盼之间寒光摄魄,完全不像小白猫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即便我不懂这方面的行情,我也知道这玩意指定很值钱。 后来我问了问老谭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海东青,纯白玉爪。 这东西打从几百年前就是奢侈品,据说十万只老鹰中才能出一只,清代时期有能献上此鸟者,即便死罪亦可得到赦免。 不过老谭说,我看见的这只还不是最顶级的,因为花毛生在翅膀下方,如果它面对我翅膀,就能够看到淡淡灰斑。 看完了鸟,我俩继续往后走,来到古董展示区。 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那个汉子,当时他正在瞪大眼睛朝一个玻璃罩子使劲,里头是一件石雕。 “哎,平川…” 这时,小安哥拍了拍我肩膀,抬手指向右前方:“瞧见没,那个就是我们这趟运过来的。” 顺着他手指望去,我发现是一只电饭锅大小的肉墩子,常见的青干锈,看形制应该是西周早期的。 皱了皱眉,我多少有些意外。 因为在西安地界,这种尺寸、品相的东西,根本就算不上顶级,怎么值得劳师动众,去堂子里找人押送? 难道……有铭文? 带着疑问,我快步走到近前。 “卧槽!” 没忍住,我直接爆了句粗口。 果然,果然是内有乾坤,这不起眼的肉墩子里,竟然有他妈两百多个字儿! 牛逼啊! 这特娘谁干的?估计枪毙十回都够够的了! “嗯?” 深吸口气缓了缓神,我准备仔细瞧瞧铭文的具体内容。 但就这时,不知是谁拿手电照了什么东西,一片抢眼的金色在余光中亮起,我下意识侧头一望。 “嘶!!”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我气息猛然一滞,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 第224章 千年一遇 我当时看到了什么? 一件早在我刚入行时,就曾听闻过的稀世珍宝。 望着那片耀眼的金色,我恍惚间,只觉得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在承德,在妈妈山下,头道河村村口,当时,我们那个野路子小团伙看过了王子坟,还沉浸在发现“大墓”的激动当中,而后长海叔问起价格,卖点人徐老二却忽然变卦,说要分成。 也就是在那次对话中,他提及了我此刻看到的物件——辽代黄金面具。 不是行里人大概理解不了我的震惊。 这么说吧,这是比金缕玉衣还要牛逼的东西! 截止到今天为止,完整、残缺的全算上,国内已知的金缕玉衣已经出过十几套(实际上根本不止这个数),但辽代黄金面具,即便把金箔的都算上,也才仅仅四件。 而且这四件当中,内蒙科左后旗那件银底金箔面具,是三年才后出土的,辽宁康平那件纯金面具,则是2017年出土的,所以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国内已知的辽代黄金面具,就只有1986年,奈曼旗陈国公主墓中所出的那两件,安放在内蒙博物院中。 不过有传言说,去年在通辽库伦也出了一件纯金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之物以稀为贵,因其突出的稀缺性,打从86年开始,黄金面具就有着“千年一遇”的美名,属货真价实的国宝级文物。 相比于妈妈山下那天,我已不再是屁事儿不懂的懵懂少年,因此,当时我完全是吃惊极了。 万万不曾想到,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黑拍上,我居然有幸见识到此等物件! 东北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所以一看见黄金面具,我眼前这尊足有二百多个铭文的西周铜鼎,瞬间就不香了。 看预展的人很多,好一番摩肩接踵,我才终于来到近前。 没有错,是! 是那东西! 我不自觉屏住呼吸,摘掉墨镜仔细看着。 面具选用了整张高纯度金片,以捶揲加半浮雕的工艺制作而成,大小与人脸相仿,五官绘刻的活灵活现,就连睫毛与胡须都清晰的体现了出来。 以前就听过,说部分辽代工匠制作面具时,会参照墓主人生前的样貌。 这话一点不假,通过我眼前的这张面具,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墓主人是个男性,方形脸、高鼻梁、宽额头,颧骨略高但不突出,眉眼细长且微微上翘,属于十分典型的契丹人特征。 而除了样貌细致入微,面具边缘还分布着一圈小孔,孔道中系有一张金丝编制的细网,网结上坠饰着若干颗黄豆粒大小的珍珠和红绿宝石,这是用于将面具固定在墓主人头上的。 此外,在面具的左右耳垂位置,还挂有一对十分精美的龙首鱼身金质耳环。 好东西…… 无论工艺还是材质,都尽显奢华与尊贵。 一如色|狼看见了美女一样,我眼里充斥着狂热,完完全全看入神了。 但不知咋回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面具细长的眼眸中,似乎渐渐聚拢起了一丝愠怒,仿佛……是在表达墓主人长眠千年,无端遭人搅扰后的愤慨,以及这件瑰宝,即将流落到异国他乡的无奈…… “卧槽!” 我一激灵,猛地后退出一步。 “咋了平川?” “昂?” “哦,没、没事儿啊……”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就壮着胆子,再度朝面具望去。 嗯,指定是眼花,胡思乱想来着。 因为这次我再看,发现面具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而且由于眼型偏细,看起来会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不但不恐怖,反而还有些搞笑。 就感觉墓主人是处在半睡半醒的懵逼状态:啥情况?给我整哪来了这是? 又看了片刻,我忍不住点头由衷赞叹:“好,真特么好东西…开眼了……” 听我这么说,小安哥随口便问:“咋意思?这玩意很值钱么?” “当然!” “除了这件和蒙博那两件,同样的东西,世上找不出第四件,而且蒙博那两件的工艺和这件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话聊到这,我不免再次想起徐老二。 当时在村口,他操着一口承德话,说那东西值老鼻子钱了,买辆大奔都富富有余的…… 现在一琢磨,我擦!得亏那次蹚空了! 不然真要挖出了黄金面具,吃不吃窝头先放一边,长海叔我们,必然会按他说那个标准出货。 这么一来,除非干完那票就上岸,从此告别古玩行,否则的话,指定要一辈子都活在打眼的阴影中了。 “那……跟这个比呢?”小安哥捋了捋挎包肩带,小声问了一句。 “啊!那肯定不行!” 我丝毫没犹豫,摆摆手说:“黄金面具再少见,博物馆里毕竟不是还有两呢么,这个可是……” “嘘!” 忽然,小安哥打断我的话,并用极低的声音说:“平川,那人过来了!” 我一惊,赶忙带上墨镜戒备起来。 过了大概半分钟,对方不紧不慢的来到旁边。 本以为他也是过来看面具的,我大脑飞速旋转,权衡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对方套|套话。 但不料,当他身形站定后,却是微微一笑,侧头主动开口问:“二位朋友,对这东西有兴趣?” 我直接愣住。 啥情况? 这咋还自己送上门儿了?难不成这屌毛认出我来了? 跟小安哥对视一眼,我俩十分默契的后退一步,没有搭茬。 见状他立即抬手道:“别别,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我姓金,叫金振武…”说着他目光朝我一偏:“是这样,刚才这位兄弟在杜国鼎那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完后我又见你在这看了好一会,感觉你明显也是懂行的,大家都是中国人,所以我就想着,过来交流交流,认识一下。” 近距离观察,我发现这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眉宇间和新手哥有些相似,估计俩人就算不是亲兄弟也离得不远。 同时我暗自琢磨了一下,感觉他应该不是在说假话。 因为刚刚在铜鼎那,我爆粗口说了句卧槽,周围好多人都听见了。 诶,等下…… 我脸色猛地一变,忍不住指向铜鼎,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说那个……那个是、是杜国鼎?西周杜国?” 听见这话,他脸上笑意更浓,挑了个大拇指道:“嘿,我就说兄弟你是懂行的。” 。 第225章 盗墓贼的心理 我看书不少,对这个杜国有些印象,是西周初期,镐京附近的小诸侯国。 而我吃惊则是因为,这个小国迄今为止,仍属于“文献中的诸侯国”。 也就史料中有明确记载,但在考古发现中,尚没有能直接证明其存在过的物证出土。 这里大概有人会提一件东西。 西周杜伯鬲。 没错,杜伯鬲上有17字铭文,而且明确提到了“杜伯”二字,可关键在于,这件东西它不是出土器,是传世器,1950年就进故宫博物院了。 这就是史学的严谨性。 个人收藏无所谓,但官方的史学研究,容不得丝毫马虎。 所以哪怕东西没问题,有铭文且到代,但你不是出土器,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那这就属于存疑。 有点类似“你怎么证明,你是从你妈肚里生出来的”。 金振武见我很感兴趣,就拉着我回到铜鼎旁边,大致翻译了一下铭文内容。 铭文总共二百三十五字,主要记载西周初期武庚叛乱时,唐国因不尊法度,被周成王迁到了镐京近郊改称杜国,国君封杜伯,并按照周礼享封地三百里,七鼎六簋,以及各种礼制规格、向周王室效忠的权利义务什么的。 翻译的过程中,我基本就是懵逼状态。 因为…… 我特么不认识! 西周初期的铭文字体主流是大篆,可又不全是大篆,甲骨文、籀文,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什么文字全都有。 于是我暗自下定决心: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学学这玩意,不然哪天撞大运,刨到了西周坑,碰见有铭文的物件岂不是要现上轿现扎耳朵眼? 我将来可是要做把头的人,得努力!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金振武没忽悠我,那这段铭文的内容,和史料中记载的杜国信息就是吻合的,相关记述我在《元和姓纂》以及《左转》中都见过。 这里多说一嘴,就是杜国的灭亡有点意思。 根据《太平广记》的记载,说是在周宣王时期,周宣王有个宠妾名叫“女鸠”,估计杜伯长得应该很帅吧,这个叫女鸠的姐们儿想跟他深入研究一下“昆”为何物,结果杜伯不乐意,于是女鸠便向周宣王诬告杜伯,最终导致杜伯被杀,杜国国祚终结。 有没有很熟悉? 我第一次看这段内容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说这特么不是《封神榜》里,伯邑考的死法么? 估计《封神榜》的作者在创作时,肯定就是从这借鉴的,而后又添加了做成肉饼的环节。 至于这个肉饼,也不是古代作者脑洞大开,也是有历史原型的。 不过这个聊起来有点复杂,而且比较残忍黑暗,估计得个小一章才能说明白,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讲吧。 翻译完铭文内容,金振武自觉跟我熟悉了,就问我怎么称呼。 我眼珠一转,摘掉墨镜伸出手,笑呵呵道:“你好金老板,我姓陈,叫陈志权。” “嗐,啥金老板啊,兄弟要不嫌弃,叫我金哥就行!” “那这位兄弟是……” “姓张。” 小安哥语气冷淡,不过金振武毫不在乎,笑着说了句原来是张老弟,而后他朝黄金面具扬了扬下巴,问道:“志权兄弟,那件东西,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想,也是一扬下巴:“金哥,咱到跟前聊吧。” “好好,那走……” 大帐中人|流不少,但这次我不再着急,走的很慢。 我能感觉到,姓金的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想交流认识一下。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 仔细思索着刚刚他说过的话,渐渐地,一个猜测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走到面具旁边,我舔了舔嘴唇道:“金哥,实话实说,古董这方面,我学问一般,看不太好,要不……要不还是你说吧?” “唉……” “兄弟你看你,搂着了不是,有啥话说呗?没事儿!” 面巾的遮挡下,我嘴角略微一笑,而后我露出一个“免为其难”的眼神:“额……那行吧,那我说了金哥你可别笑话我,要有不对的地方,还劳烦你给指正指正。” “嗯……我觉着这件东西,不太开门……” 后头这四个字一说出来,金振武眉头不自觉一皱,眼中涌动着一丝错愕。 片刻过后,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那你感觉……是啥地方不对?” 留意到这个细节,我心中立即确定:同行! 至于他身上为啥没有土味……很简单,这人是卖米的,不需要下斗干活。 卖什么? 黄金面具! 我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如果有一天我卖东西时被人说不开门,我和他会是同一种反应。 这就是盗墓贼的心理,尤其是我们这种一线盗墓贼。 和古董商不一样,我们的身份就是一份最硬的背书,所以很难碰到被下家说不开门的情况。 刨除被人做局的特例,否则从地底下刨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现在不是有个词儿叫“贴脸开大”么? 我刚才这种行为,就属于是在贴脸开大,不光伤害性很大,侮辱性也非常强。 那么问题来了,他找我究竟想干什么?求虐么? 当然不是! 他的目的是打价。 我猜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到拍卖会上出货,而既然是拍卖会,上限就不好推测,他心里自然也就没多少谱,所以就想找个感兴趣的人先问问。 这么干可不光是为了吃颗定心丸。 因为一旦叫他探听到部分买家的预期价,等到正是上拍的时候,如果竞争不够激烈,那他指定是要抬价的。 虽然不知道他起拍价是多少,但黄金面具这种级别的东西,稍微抬个一两手,保守估计,十几甚至几十个大脖溜的差距就出来了! 特奶奶的,拿我当骡子了这是? 同为盗墓贼,我自然知道话怎么说更气人。 于是我假装思索几秒,认真道:“很明显啊金哥,东西太精了,我虽然没去过蒙博,但是我看过图册和文字介绍,这要是真的,甩蒙博那两件起止两条街?咋可能啊?是吧,哈哈……” 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我说完这话,心里老过瘾了。 因为这就相当于当着亲爹的面,说人家闺女在外头乱搞,完后还要他点头说好…… 果不其然。 金振武眼角不自觉一抖,喘气都有点急促了。 不过他没忘自己目的是啥,就打了个哈哈,点头说有点道理,完后他继续问:“志权兄弟,那如果这东西是真的,你感觉能值多少钱?” 齐齐哈尔未必只有黄鹞子一伙盗墓贼,所以就算他是卖米的,也不一定就是黄鹞子的人,又或者说,就算他们开着黑b车,也未必就是齐齐哈尔过来的。 这个教训,二次来外蒙前我就吃过一次了,不会再犯。 于是我略作考虑,便打算露|点儿本事,看能不能勾一勾他的馋虫。 。 第226章 牛而逼之 怎么漏?怎么勾? 一靠知识,二靠经验,三靠他在明处,而我在暗处。 知识方面,这人比我多活十几年,又是专业卖米的,古玩上的造诣肯定要压我一头,但我并不慌张。 因为大家的路数不一样。 他作为卖米,专注的是掌眼鉴宝和市场行情,而我是土工,将来还要做眼把头,所以我不光要学古玩知识,墓葬形制和丧葬文化也是重点。 尤其这次进草原之前,为了确定佛寺区域,我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要说起来还得亏郝润。 当时为了确定龙水到底是哪条河,我看唐代以前的史料没有进展,郝润突发奇想,提醒我往后看,而唐代以后,草原上崛起的第一个大型政权,就是契丹人建立的辽国。 以至于那几天,除了《契丹国志》,《辽史》、《全辽文》、《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发掘简报》……等等,这些辽代的史料和考古文献我全看了,眼下过了还不到一个月,放我脑子里头还热乎着呢。 所以尽管这东西我是第一次见,了解的内容,未必就比他少。 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说实话,这个东西做的不错,辽代黄金面具,不同时期风格也不一样,初期多粗犷质朴,中期则精湛细腻,晚期要偏简单僵化,这件很明显,属于中期风格,额……我没记错的话,就是辽景宗到辽兴宗的那个阶段。” “尤其辽圣宗和辽兴宗这两代,大辽国力强盛,和中原的交流频繁,丧葬制度也已经成熟,是黄金面具工艺的巅峰时期,而契丹立国之后,等级制度森严,能使用这种品相的纯金面具的人,不会太多。” “所以如果这东西是真的,那么它的主人,应该是圣宗或兴宗时期,二族出身的顶级高|官,比如北院枢密使、北院大王、南院大王之类的,而价格的话么……”(二族即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 话说到这,我搓着下巴琢磨起来。 实际上我根本不是在研究价格。 断代和估价,早在金振武搭话之前我心里就已经有谱了,这是所有痴迷古玩的人,在碰到一件新东西后不自觉就会进行的思考。 就好比大街上看见一个波涛汹涌低胸装的美女,是个正常男人,都得主动开一下自瞄…… 而且我这一套说下来,听着似乎挺牛逼的,其实也就一般般,稍微熟悉辽代历史和辽代文物形制演变的人就能够判断出来,毕竟史料和文物都是死的,捋着一点点往上套就行了。 当然我也并非十拿九稳,因为有时候古董和古墓一样,会搞特殊,所以我才停下来,观察一下金振武的反应。 万幸,书没白看。 此时金振武眼底的不懈和轻蔑已经完全消失,他嘴巴微微张开,正一脸震惊的打量着我。 这就说明,我蒙的指定是大差不差。 于是我不再犹豫,继续道:“拍卖会没上限,我不敢说,但如果让我给个一口价,这些。” 看我伸出两根手指,他略微皱眉。 不过这次他没有不耐烦,而是仔细琢磨了一下才问:“低点儿不?” “不低了…” 我摇头:“面具上没有龙纹和宝相花,说明多半不是皇族,而是后族,虽然辽国时期外戚的观念不重,但姓萧的肯定比不上姓耶律的,我觉得这个价格刚刚好。” 再度琢磨片刻,他认同了我的看法,缓缓点了点头。 而后他深吸口气,竖起大拇指道:“牛逼啊志权兄弟,老哥我今天算见识到了,但是……” 停顿几秒,他道:“兄弟,我就有啥说啥了,这件东西绝对没问题,所以眼力方面,兄弟你还是得多练练,不过你毕竟是隔着玻璃罩子,没上手,觉着存疑倒也没毛病。”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一乐。 看来这货上头了。 但这也正常,要换成我被说东西有问题,没准我早开始骂街了。 “是吗?” 我煞有其事的摘掉墨镜,侧头看向面具。 过了大概一分钟,见我还没问话,他拍了拍我肩膀就说:“兄弟,我就不跟你聊学问了,你往前走两步,仔细看。” “往前?” 这回我是真不懂他啥意思,我说我又不是近视眼,走两步能有啥区别。 但金振武执意让我试试,我就照他说的,朝前凑了凑。 没想到,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我站定身形,目光再度落到面具上时,我竟又见到了那种微微发怒的“情绪”! “窝操?” 我立即后退一步,发怒情绪也跟着消失,从新变成了没睡醒。 愣了一秒,我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刚刚不是眼花,也不是发生了什么邪门儿事件,而是这件面具在制作的过程中,运用了某种特殊技艺,使人在不同的距离观看时,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 这就有些牛而逼之了。 我反复尝试着,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结果试了半天也没搞懂。 于是我挠挠头,好奇问道:“金哥,这咋回事儿啊?” 金振武咧嘴一笑:“嘿,这你就高看老哥我了,这东西我也是头回见,一时半会的也闹不明白,但我就问你一句,它要是假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头回见? 我暗自冷笑,上坟烧报纸,你特么糊弄鬼呢? 再说假的怎么就没必要? 不然怎么以假乱真? 在天津的时候孔老爷子就曾跟我说过,以前清宫造办处的师傅,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比真的还真。 当然这话不需要说出来。 我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上跟他继续掰扯,更何况,这东西本来也是真的。 假装琢磨几秒,我皱着眉点了点头:“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 “嗐,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打算买这个,管他真假,能看看形制,也算是开眼啦!” 金振武一挑眉毛,好奇道:“那老哥我倒想问一句,兄弟可是有什么别的想买的?” 呼! 可算是上钩了! 我努力保持着镇定,擦了擦墨镜戴好,而后顺手拉下面巾道:“其实不是我想买,主要是我爷爷喜欢这些东西……” 。 第227章 看货摸底 露脸的一瞬间,金振武眼里当即涌上一抹惊诧。 “卧槽?” “兄弟你多大了?有二十么?” “呵呵,还得是金哥呀,半个月前,我刚过完十九岁生日。” “十九?” 他上下打量着,嘀咕说:“我咋觉着十九也够呛呢……” 我笑了笑,说我们家基因就这样,男女老少都显年轻,我爷爷七十多了,看着还跟五十来岁似的呢。 没办法。 我想进一步摸底套话,就不可能一直遮着脸不让他看,而早看,肯定比晚看要强。 这就是我先戴上墨镜的原因。 我特么心虚呀…… 金振武百分百是职业卖米的。 这种人都不是一般炮,说句浑身上下哪哪都是心眼子也不为过。 这方面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扯历史和丧葬文化,那我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甚至于,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哪怕磕都唠到这了,我却依然不敢松懈,担心他下一秒转身就跑。 不过就算他不跑,我也轻松不下来。 把头曾教过我一句话:当你打算给别人设局时,需要警惕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因为这有可能,恰恰就是别人在给你设局。 那话怎么说来着?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要站在这个角度考虑,金振武这钩上的,确实显得有点顺利。 看到没,这就是正统和野路子的区别。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经万卷书。 我要还是野路子,估计就是叫人埋上十回,也领悟不到这么深睿的道理。 几秒过后,金振武眼神一变,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往前凑了凑,试探着小声问:“那兄弟方不方便跟哥说说,咱爷爷都喜欢啥样婶儿的东西啊?” 我心说方便,你爷爷我就喜欢你摊子上那件东西。 “嗯,这不太好说,爷爷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死人味儿太重的,至于其他的……周、秦、汉、唐,宋、元、明、清,黄的、白的、锈的、透的,还有脆的,只要东西够精他都喜欢。” “怎么?听金哥这话,手里头有货?” 金振武舔了下嘴唇,点头说有点。 我略微眯了眯眼,看来这吊毛手里,肯定不止摊子上那些东西。 此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甭管他是腥是尖,都必须要往下推进。 于是我抬手看了看表,见还不到五点,便学着他的话问道:“时间还早,那金哥方不方便,让弟弟我开开眼界?” …… 有些意外。 原来金振武在住宿区有地方住,不过不是毡包,是集装箱。 别以为集装箱就很破。 跟毡包比起来,布置的一点都不差,门开在中间,一进去是火炉、桌椅,左右两边各自放置着两张床铺,空间不大不小,打扫的很干净。 此外由于底部悬空且全封闭,里头不潮也不怎么招虫子,这是毡包所不能比的。 唯一的缺点在于,受皮草湖的条件限制,安不了空调,白天有点热。 尤其午后,几乎跟蒸笼一样,这大概就是新手哥选择去车上睡午觉的原因。 打开门窗通了会风,金振武招呼小安哥我俩进去。 卖货我干过好几次了,看货却还是头一回,尤其还是和同行看货。 这就搞得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总有点忍不住想笑。 不过和我猜的一样,这吊毛手上的货着实不少。 左边床下加右边床下,总共五个大号行李箱,此外右边床下靠床头的一侧,还有个鼓鼓溜溜的帆布兜,这要全装满了,肯定不止一个点子的货。 这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 他绝对是卖米的,不然就算瘦头陀、钱卓那种顶级的古董商,手里也绝对不会屯这么多的东西。 想到这点,我心中的戒备逐渐消散了几分。 看来他这是由于某种原因积货了,急于出手,见我身上有口儿就打算试一试。 这也是身在外蒙的好处,要换了国内,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冒险。 待我俩坐下,金振武直接拖出两个行李箱拉开,将里头的东西摆放到床上,我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 艹! 塔型罐! 还有铜佛像、菩萨俑、力士俑、莲花灯、香炉什么的,他妈全是叶护太子那坑里出的货! 等等…… 唰的一下,我瞬间反应过来! 卧槽,我可真特么没脑子! 明德守信,立庭振邦! 金就是黄,这吊毛肯定是叫黄振武,他不光是黄鹞子团伙的卖米郎!而且还是黄鹞子的本家子侄! 正想着,他招呼道:“别干看呀兄弟,上上手!” 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动。 他不自觉一愣:“咋?别告诉我你没看上?” 都是我掏出来的货,不用想我也知道怎么堵他。 我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指了指塔型灌就说:“金哥,这类东西,甭管什么造型,不加蓝的我一律不看。” 接着我指向一尊铜佛:“这一类要么纯金,要么高品质白玉,要么过腰(一米以上高度的),不然我真不好意思拿给我爷爷,至于其他那些……” 话落,我轻轻摇了摇头。 黄振武张了张嘴,明显是想怼,但却又不知道说点啥好。 于是我点了颗烟,对着这些东西扫视一圈,又道:“不对吧,我怎么觉着这都是蛋清货?金哥你为啥不把蛋黄拿出来?” 蛋清货就是椁室或一些耳室里的东西,蛋黄则专指棺材里的东西。 “我……” 看他脸都被憋的有点红了,我顿时一阵暗爽,心说蛋黄早他妈叫我卖了,你要能拿出来那就见鬼了。 而后,我心里渐渐生起一丝期待。 要是我之前估计的没错,黄鹞子他们肯定已经把活儿干完了,佛塔遗址我没来得及搞,我很好奇,那么大的地宫里,究竟都会放些什么东西。 想必,都是精品吧。 尤其是佛陀波利的舍利,会不会,在他手里呢? 然而我失望了。 黄振武在原地戳了两分钟,直接就开始装东西。 本以为他是打算给我看另外三个行李箱,但没想到货收好后,他一屁股的就坐到了床上。 “兄弟,我这水平有限,剩下的东西就不献丑了。” 有小安哥在我丝毫不惧,眼皮一抬就问:“怎么?觉着我鸡蛋里挑骨头,不是诚心想卖东西?” “哼哼,”他翘起二郎腿,阴阳怪气道:“我可没这么说……” 人都有好奇心。 他越不给我看,我自然就越想看。 而且我觉着,他不继续给我看货的原因,除了认为我是在挑刺之外,大概率是因为,另外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是跟黄金面具一起出的,他担心露底。 考虑片刻,我将背包打开,摸出个东西丢尽他怀里。 “金哥,这类物件有没有?” 黄振武低头一看,当场愣住,因为我丢过去的是陈稷金印! 我并不怕他举报我,毕竟金印最多吃几年窝窝头,黄金面具可是会直接吃黑枣的。 而虽然比不上面具,但如果放到市一级的博物馆里,这东西基本也快够得上小镇馆级别了,不是塔型灌这一类唐代明器能比的。 就见黄振武小心翼翼的捧起金印,仔细的端详着。 “陈稷……” 想了几秒,他问我陈稷是谁? “不清楚。” 我懒得给他涨行市,就耸了耸肩,随口胡诌说这是上个月,陕西一个古董商卖给我的,人家也没说是谁。 皱眉点了点头,黄振武脸上的不忿一扫而空,而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赶忙起身将金印还给我,堆笑道:“对不住啊兄弟,刚才是我小心眼儿了,我给你赔不是!” “这样,我车上有样东西,说不定你能感兴趣,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你车上?” “对对,就湖区外头,几分钟就能到。” 当时听他这么说,我就以为他是想把唐瓶推销给我。 开玩笑,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要花钱买,那我岂不成了大冤种? 实际上确定他的身份后我就可以撤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摸清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在皮草湖,这事儿靠套话办不到,只能偷听或者跟踪。 至于我给他看金印,主要是想抛砖引玉,见识见识另外三个箱子里的货。 可看他这架势,明显是铁了心不打算给我看。 于是我伸了个懒腰,有点意兴阑珊的问:“你先说说是啥吧,要没多大意思,就不看了,咱买卖不成仁义在,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肯定还有合作的机会嘛。” 黄振武抿嘴一笑,挤眉弄眼道:“筒子,辽代的!” 。 第228章 反常 “辽代的筒子?” “对对没错!”黄振武连连点头。 我惊讶的看着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不大相信。 筒子就是那种成串的、锈结在一起的古代铜钱,又称筒子货、筒子钱,一般来说,窖藏里出现的比较多。 很明显,黄振武他们搞了一处仅次于皇陵的辽代大坑,倒是有可能挖出筒子钱。 但作为游牧民族政权,契丹立国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国内经济都是以物物交换为主,从辽太宗到辽穆宗,整整四代皇帝在位期间,自铸币都是极少的。 到了辽圣宗时期,虽然随着国力的强盛,有了一定数量的自铸钱币,但身为一代猛|男,辽圣宗那可不是一般炮,他把宋朝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通,迫使宋朝签订了“澶渊之盟”,年年都得交保护费。 可也正因为这个,宋辽双方经济交流逐渐加深,并在边境城市互设榷场(贸易区),使得大量宋朝钱币流入辽地,很快就成了辽国的主流货币。 这没办法,宋朝经济太繁荣了。 就算辽国不分昼夜的玩命造钱,也赶不上外流进来的速度快。 有一点需要说明,这里提到的宋朝钱币可不单单指宋钱,还包括五代钱、唐钱甚至是汉钱,因为铜钱容易保存,古代人花古代人的钱是很常见的情况。 总之种种原因的影响下,相较于其他朝代而言,都别说存世量,就是辽代本朝的时候,也没多少辽国铜钱,筒子自然也就更甭提了。 举个例子说,1981年发现的内蒙林西窖藏,按官方发掘报告显示,铜钱一共出土777.5公斤,但等全部清理结束,辽钱仅246枚。 这什么概念? 普通直径2-3厘米的铜钱,一公斤大概是250枚,777公斤就是大概20万枚,也就是说,林西窖藏中的辽钱比例,只有千分之一! 所以辽钱一向多珍品,历来就有“半可得,半不可得”的说法。 截止到目前为止,有记载且已发现的辽代年号钱、非年号钱还有一些特殊品类,全加起来应该有四十多种,其中居然有近一半都被列为罕见珍品。 尤其是通行泉货以及神策、天赞、天显、会同、天禄、应历、保宁这七种通宝,每一种的存世量都不超过十枚,合称为“辽上八品”,全部位列大珍级别。 此外像大辽国宝、大辽天庆、开丹圣宝、天朝万顺契丹文、大安元宝折十、大康六年、乾通通宝折五……等等这些品类,虽然不属于上八品,但也都在珍品行列,存世量基本不比上八品多多少。 因此行里人一旦有发现辽代的筒子,是绝对不会往出卖的,都会自己砸开,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赌不到也无所谓。 毕竟是无本买卖,能出点存世量稍多的下八品辽钱,比如重熙通宝、清宁通宝之类的,那也一样有得赚,无非是少赚而已。 这一点,黄振武不会不清楚。 琢磨了几秒,我再度问:“真的?” “放心吧兄弟,我向来不卖假货,绝对真!”黄振武使劲拍了拍胸脯。 见他这副举动,我微微一笑,点头说:“行吧,那就过去看看……” 并不是我信了,而是我忽然意识到,如果偷听或者跟踪还摸不出他的底细,我可以拿这事儿当借口,直接弄他! 到时连人带货一扣,不信黄鹞子还能坐得住。 只要他敢露面…… 呵呵,老谭那几十条砰砰可不是烧火棍! 凭疤叔和老谭的关系,我再多砸点钱,直接送他去长生天! …… 十分钟后,我和小安哥跟着黄振武,来到一辆黑b牌照的切诺基旁边。 车子北侧大概两米开外,有一顶红色双人帐|篷,看地钉就知道是刚扎好不久。 由于入口开着,经过时黄振武还好奇的往里看,嘀咕说咋都这时候了还有人来。 我哼哈的应付着,说地方好呗,地方好来人就多。 很快,后备箱打开,黄振武掀开一块脏兮兮的苫布:“兄弟,看……” “嗯?” 瞧见苫布下的东西,我顿时愣住。 存钱罐? 不,不是存钱罐。 是钱还在,罐子不见了,但由于钱币牢牢锈在一起,就仍然还保持着罐子的形状。 说白了就是铜钱疙瘩。 一共两个,大的直径能有二十多公分,小的十五公分左右,钱疙瘩表层的币面种类很杂,有唐代的开元、会昌,宋代的祥符、天禧、熙宁等等。 而大的那个,在原本存钱罐鼓腹的位置,有四枚叠压在一起,形制完全相同,通过最上边那枚的面文看,是咸雍小平,也就是辽代的自铸币。 这倒叫我有点意外。 “筒子钱”三个字怎么来的? 是因为古代那些地主老财藏钱的时候,会先用麻绳串起来,然后规规矩矩放进地窖,千百年后,钱币锈在一起,就会是长长的圆柱形,好像竹筒一样,所以才叫筒子钱。 虽然向我眼前这种,形状不规则的铜疙瘩也有,但毕竟比较少,所以就一概而论了。 我之前认为黄振武有猫腻,是猜测他肯定“撬过”。 也就是把筒子钱里那些好的、个头大的拿走,然后再用胶水粘好,当原坑货卖给我。 这种情况很常见,现在也有。 而且由于科技水平的提高,这么说吧,目前市面上普通人能接触到的筒子钱,就如同被挑过的刮刮乐,中奖几率不是小,是零。 虽然说这种钱疙瘩也可以撬开再复原,但那么干就太麻烦了,而且也容易被看出来。 这里大概有人会好奇:长条形状的筒子钱粘好后,难道就看不出来么? 对的。 因为条状筒子钱,根本就不需要全部撬开。 行里干宰花的高手们都是火眼金睛,只通过钱币的侧棱,就能万片屌丝之中,独取珍品一枚,孔老爷子年轻时也干过几年宰花,他就能做到这点。 那这就怪了…… 难道他请了高手,自信我看不出来? 琢磨几秒,我看向黄振武问:“金哥,能上手吧?” “嘿,你这嗑儿唠,当然能了!” “随便看,摔了算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问题。 深吸口气,我率先捧起那个小的。 别看个头不大,实际上非常压手,得有十多斤重。 凑到眼前,我一寸寸仔细观察着,嗯……干、涩、没胶,锈样儿没问题,闻一闻……腥、腐、微微刺鼻,味道也对…… 三分钟后,我瞳孔不自觉扩大了。 什么情况? 真的! 居然真的是原坑货! 至少凭我的眼力判断,没发现半点有假。 小的没瞅出问题,我开始看大的,结果这个更特么真了。 尤其是气息,竟还能闻见一股烂棺材味,通过这股气味的浓淡程度判断,刨出来应该不超过半个月。 见我放下钱疙瘩,黄振武便笑呵呵问:“咋样啊兄弟,对不对?” 东西对。 但这事儿肯定不对。 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卖家,再挑毛病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我直接问道:“说吧金哥,什么价?” 。 第229章 疑惑 买东西不光是为了稳住黄振武,更在于这两个钱疙瘩,确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我想买回去砸开,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 把头他们的经验再丰富,教给我之后我也是模糊的,是需要时间消化领悟的,远没有实物验证来的深刻直观。 这一点很重要,所有古玩都是如此,见过和没见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听我问价,黄振武气态一变,全然一副掷地有声的口气道: “兄弟你是懂行的,辽代筒子可不多见,嗯……这样!这俩加起来得有个三十五六斤,我少挣点,一斤就给你按两千算,完后咱破整要零,选个吉利数,六万八!” “六万八,你发我也发,大珍带回家!” “咋样?” 我微微一笑,虽说辽代筒子缺乏独立的市场参考价格,但宋钱有。 按那两年的行情,就算是品质最好的北方坑口刨出来的宋代筒子,一手货价也不会超过四十块钱一斤,当时已经逐渐有了网售,网上棒槌多,平均能卖到六十。 这个标准,一致持续到03年才有变化。 因为03年到04年上半年,湖北江苏两地都出了大坑,据说还开出了靖康,这导致全国筒子的价格开始爬山,直接飙升到了一百块钱上下,所以当时好些钱贩子都没抻住,甩掉了手里的货,最后把肠子都悔青了。 至于黄振武这两件东西,真假先放一边,至少在明面上是跟辽钱沾了边的,贵一些无可厚非,但也绝达不到两千这么恐怖,毕竟辽钱本身的出货率低太低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是在把我当傻子宰,古玩交易的过程中,开口价高,买方砍价的空间就足,卖方讨价还价的空间自然也会足,算是正常套路。 “金哥,中午喝酒了吧?要不你醒醒酒儿?都说漫天要价,我看你这不是要上天,你是要冲出太阳系,直奔外太空吧!” 金振武丝毫不尴尬,笑嘻嘻道:“嗐,兄弟你看你,我漫天要价,又没说不让你坐地还钱,你还个价不就得了?” 我点点头,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卧槽!” “不行!不行不行!”金振武疯狂摆手,说这也太低了。 而后他拿出东北人特有的那种,急头白脸的卖货风格,叫我大方点从新说。 我再度微笑:“金哥,我够大方了,一方面我是没玩过筒子,所以才买你这俩钱疙瘩,另一方面嘛……你应该清楚,要不是我刚才看过面具,这个价格也给不到。” 行里规矩,看破不说破。 但现在我不是行里人,需要适当犯点错误才行。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金振武敛起笑意,目光冷冽的朝我看来。 哼! 爱看看呗 我又不怕看,你看我,我特么还看你呢! 保持着微笑,我当即开始跟他对视。 就这么互相看了一分多钟,金振武毫无预兆,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哎!” “兄弟,老哥我算是服了你了,行吧……” 我也不废话,戴好面巾朝小安哥使了个眼色,小安哥便拉开包,点出一千三百刀递过去。 金振武接到手中轻轻一撮,直接揣进兜里,完后他一边散烟给我一边说:“兄弟,说实话,要是你岁数再大点,我不会跟你做生意,知道为啥不?” 我心说废话,要是不知道,我还能有胆子跟你磨叽这么半天? “为啥?” 金振武噗嗤一笑:“因为你对陪葬品了解的太多,我会觉着,你跟我是同行……” 还好我刚刚又把面巾带上了,不然这吊毛就会看见我在憋笑。 我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好奇的眼神问:“怎么?难道干你们这个的,没有我这么年轻的么?” “有是有,不过像你这么年轻就干盗墓的人,指定连小学都没毕业,说斗大的字儿不认识一筐瞎话,但是绝对做不到你这水平,其实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家里有长辈喜欢古董,为讨老人欢心,就会下苦功夫。” 话一顿,他猛嘬口烟望向天边,忽的长叹口气“哎!人呐,都是命。” “十年寒窗,不如三代经商,三代经商……哼哼……” 摇头笑了笑,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岁数小,并不能共情他的感触,我心里想的是:不好意思,我小学毕业了,还有什么特么的十年寒窗不如三代经商? 应该是十年卖米不如一夜下墓,一夜下墓不如仙人指路! 我有把头指路,骗得你糊里糊涂! …… 又寒暄了几句,黄振武掏出手机道:“兄弟,留个电话吧,以后出了什么高货,我先联系你。” 我不好拒绝,就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但不料,他输入完看了两秒,顿时露出一丝惊讶:“山东的啊?” 不明白他惊讶什么,我摇摇头,随口胡诌道:“不是,在那边上大学,就办了个当地号码,山东咋了?” 黄振武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五月份的时候,山东应该出个大坑,好像是明代的……” 我嘴角不自觉抽搐:“是吗?没听说啊?” 他点点头,说这事儿行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也才刚听说不久。 我转了转眼珠,又问既然没几个人知道,那你又是听谁说的,结果他呵呵一笑,说这就不能告诉我了…… 回去的路上我各种琢磨,总感觉这事儿不大对。 现如今知道青州大墓的人除了我们,就只有丰自横为首的几人,以及蒋明远和周伶一伙。 丰自横他们肯定不会乱传。 而且他们没下墓,也不知道青州大墓的具体规模和出货情况。 但是周伶也不会。 虽说我推断周伶和黄鹞子有交集,但她又不是外行,肯定不能往出泄露。 况且,那点子可是出过人命的! 而是还是好几条人命,这别说外人,就是跟亲爹亲妈亲儿子也不可能说的。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我干脆不想了。 反正等拍卖会结束还要去偷听,没准能得到些新消息,现在要做的是先开筒子,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在贩卖区转悠了一会,小安哥确定没人跟着,我俩便立即回了毡包。 。 第230章 开筒子,去偷听 砰砰砰! “谁?” “我!” 一听是我,木门很快被拉开。 跟我们走时相比,郝润情绪恢复了不少,眼眶看起来没那么红了,尤其嘴角还沾着灰,估计是正在吃土豆。 “咋样?没啥特殊情况吧?”我边进屋边问。 “没,十分钟前疤叔回来着,说……嗯,说让我告诉你,都安排妥当了,他会亲自盯着。” 我略微一愣,然后才想起她说的安排是什么,不自觉就有点尴尬。 “咦?平川,这是什么?”郝润指向我怀里的黑塑料袋。 “嘿嘿!筒子!” …… 开筒子没啥技巧,剜就行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坑口,一般来说,南方气候潮湿,金属制品易生锈,如果不是纯水坑出的筒子,锈色都会很重,钱质也偏脆弱,一斤筒子可能连一半完整铜钱都开不出来,所以剜的时候就要特别小心。 而北方干旱,相比之下,北坑的筒子开起来就显得轻松一些。 三十斤铜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我们三个齐上阵,小安哥我俩搞大的,郝润搞小的,两个钱疙瘩就像剥洋葱一样,开始一点点变小。 别说,居然还真出货。 除了小“罐子”表面那几枚咸雍小平,小安哥只剜了不到十分钟,就搞出了一摞重熙通宝小平钱,全撬开后一数,总共九枚,字面清晰完整,算得上品相不错。 重熙是辽兴宗在位时的年号,这人是大辽第七位皇帝。 同时重熙也是辽代铸币史上的分水岭,自此之后,辽钱数量才真正意义上有了明显的提升,也就逐渐产生了今天的“辽下八品”。 03年之前,好品的重熙小平钱,单枚价格大概在三到五百之间,九枚能卖四千块钱左右。 这钱存世量偏大,涨幅一般,现在最高也就是一千冒头。 虽然没回本,但毕竟也算是出货了,大家的期待劲儿自然也就被勾起来了,而且开筒子本身就是一件容易上瘾的事儿,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儿,渐渐地,我们仨就跟复读机似的,每剜下一枚铜钱,都要仔细看清并念出来。 “祥符、祥符、祥符……” “黄宋、黄宋、黄宋……” “……” “咦?平川,这个是什么钱?” 郝润捏着一枚铜钱递到我面前,由于面文是篆书,她不认识所以问我。 毡包里光线本来就差,加上长时间盯着看字,我有点眼花,使劲眨了眨眼才认出来,是一枚宣和通宝。 相较于常品,这枚铜钱中间穿孔明显略大,以至于面文上的四个字相对偏小,而且“宝”字的贝部又短又方,行里一般称为“宣和短宝小字广穿”。 这钱当时价格一般,字口清的也就是三百块钱出头,所以我并未重视,说了声宣和就继续剜。 现在不同了,只要不残且字面清晰,要翻大概三四十倍! 诶? 不对啊! 我动作一僵,赶忙将那枚钱币拿到眼前观察,的确是宣和通宝。 窝操? 这咋回事? 当时宋史我了解的还不算多,年号也没记住几个,不过宣和我还是知道的。 之前我推断,黄金面具的主人应是辽圣宗或辽兴宗时期的大官,这个时候对应北宋的皇帝,是宋太宗、宋真宗以及宋仁宗,也就是北宋的中前期。 但宣和可是徽宗赵佶的年号。 而且还是最后一个,再往下就是靖康,这时候别说啥澶渊之盟了,辽国都特么快亡了! 难道说…… 砰砰砰! 忽然,敲门声传来。 “川哥,开门…” 是南瓜,我赶忙起身拉开木门。 “咋了?” 南瓜呲溜一下钻进毡包,气喘吁吁道:“那哥俩上钩儿了,疤叔在盯着,让我回来叫你!” 我赶忙看表,才刚九点半多点。 “咋的?拍卖结束了?” “没有啊,估计……额,估计是他们的东西卖完了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 也对,又不是纯粹的古玩拍卖,只要自己的东西落了锤,肯定没心情在那听主持人叫价了,反正换我我是不会。 “回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吧?”我问。 “肯定没有!” 南瓜摇头说:“我故意跑到盆地外头,兜了一圈从垃圾堆那进来的。” 我点点头,赶忙深吸口气活动了一下腿脚。 “郝润,你继续开筒子!” “小安哥,走!” …… 毡包距离集装箱并不算远,也就是七八十米,我们三个很快到了,不过集装箱毕竟就一层铁皮,基本没什么隔音性可言,所以还没走到跟前,某种声音就已经率先传进耳朵。 咳,这怎么说呢? 概括一下大概就是: 遥闻集装箱中有大战方起,中间拍手声,鼓掌声,似哭似笑声,百千齐作;又加碰撞铁皮声,床腿吱嘎声,喘气声,嘶哈声,卧槽不行声,翻身换式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却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亦不能名其一处,于是我们三个无不变色环顾,寻找疤叔。 疤叔在哪里? 五米开外,抽烟。 待我们靠过去,他压低声音道:“等等吧,看这架势估计得会儿了……” 南瓜转了转眼珠:“要不、要不我过去听听?” “艹!” 我低声骂道:“你小子能不能长点出息?” 南瓜缩了缩脖子,贼眉鼠眼道:“不是啊川哥,万一……嗯,万一他们偷偷说什么机密,咱错过了咋办啊?是吧?” 我说万一个屁,你小子就是想听窗根儿,老实儿待着! 最终还是没看住,南瓜偷偷跑了过去。 关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慢了起来,不知不觉,我们三个脚底下已经踩灭了二十多个烟头,他们却还没完事儿,似乎还搞起了什么混合双打…… 直到接近十二点时,集装箱里才逐渐消停下来。 我们赶紧踮起脚尖,悄悄来到背面一侧。 两分钟后,随着一道开关门的声音,两个披着长袍、二十六七岁的异族女人款款离去,箱里头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起来。 “卧槽……三哥,这外蒙女人是特么厉害啊!” “哼,这算啥?” “去年我在满洲里碰见过一个卖马的,那才是真牛逼。” “啊?咋牛逼啊?” …… 万没想到,俩人刚刚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话题内容居然还是女人。 而且越聊越起劲儿。 尤其黄振武,他在这方面好像很内行,什么啥特征一手,啥特征二手,啥长相的是一线天,啥模样的是小蝴蝶,新手哥时不时问上一嘴,俩人一问一答,完全是不亦乐乎。 总之有用的是一句没有,没用的是头头是道,听的我都开始打哈欠了。 “哎,等会等会!” 忽然,新手哥打断黄振武,插嘴问道:“三哥,那那个江西娘们儿,她是啥样的啊?” 江西娘们儿? 我一愣,难不成是在说周伶? 我立即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 。 第231章 黄振武大讲堂 “她呀?哼哼……” 集装箱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而后间隔几秒,黄振武开口道:“她那个一般般,估计没啥特殊的,但是我跟你说,你别看那小娘们平时总端着,瞅着人模狗样的,可要是上了炕,那指定比谁都骚!” “啊?真假呀?” “嘿嘿,不懂了吧?你仔细琢磨琢磨,那娘们儿身上哪最好看?” “这还用琢磨,腚呗!”新手哥想也没想就说:“又大又圆,她来拜码头那天我就看见了,当时盯着瞅半天呢!” 听到这话,我暗自点了点头。 看来是了。 伶姐身材好,尤其是臀部。 想当初在承德云山饭店大堂,我第一次见她就曾被深深吸引,为之惊讶,而后来到了山东,建新哥我俩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偷偷……嗯,偷偷的欣赏。 黄振武忽然笑骂了句:“艹,山炮!你这纯属特么瞎看!” “唉……行吧!今儿三哥我高兴,就给你好好讲讲。” 床板吱吱嘎嘎响了两下,黄振武似乎坐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 “要说这相女之术呢,讲究的是一身、二面、三眼、四唇。” “一身就是看体态,这条儿你方向没错,但没说到点儿上,女人真正好的体态不能光是屁股大,得匀称,整体上凹凸有致,比如那个江西娘们儿,后看是圆,侧看是翘,这说明发育良好,行动起来活跃有劲儿!” “好比车的发动机,那四缸的夏利,你特么就是把油门踩进油箱里,它也就是跑个一百六,可要换成十二缸的宝马,轻飘地就能上一百八,你要给它插上翅膀,那它就飞啦~” 集装箱外,六只眼睛齐齐朝我望来。 疤叔自不用说,下午才了解完山东的事儿,至于小安哥他俩,虽然知道的没那么详细,但伶姐这个人是听我说过的。 缩了缩脖子,我示意大家继续听。 “哥,那二面是啥?长相么?”新手哥问。 “错!” “这二面说的,是女人脸上的肤色,老话儿讲一白遮百丑,但实际上,要太白那就不好了,得是白中泛光,白里透红才行,就是咱平时说的红润光泽,从中医上讲,这是气血充足,身体健康的表现。” “不光中医,西医上也有这个讲究,嗯……那词儿叫啥来着?我想想啊……” “对!哈尔蒙!” 黄振武砰的拍了下桌子:“哈尔蒙分泌旺盛,xx就强,比如江西那娘们儿,那哈尔蒙指定老旺盛了,得亏四儿没跟她扯到一起,要不然用不了一个月,板儿逼得瘦的跟干儿狼似的,估计土都得刨不动!” “卧槽,这么夸张么?” “一点不夸张,你妹听过一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我当时还是个小处男,尚不清楚什么叫“二八佳人体似酥,暗里教君骨髓枯”,听黄振武这么说,就感觉他完全是在抹黑伶姐,是在吹牛逼过嘴瘾。 于是翻了个白眼,心想:之前我连续徒步三天,就吃一块压缩饼干加一顿稀了光汤的水饱,也没说刨不动土,那种事就是再累人,还能比两天不吃饭严重?扯淡! 后来…… 后来我懂了。 其实不需要一个月,一宿。 碰上个中高手,只要一宿时间,就足以让一名健壮的土工变成一只软脚虾…… 当然不信归不信,相比之前那些个没用的,黄振武这段话里,倒是能提炼出点儿有用信息。 很明显,这个叫“四儿”的是一名土工,而且在他们拼车的过程中,跟伶姐走的应该比较近。 正想着,新手哥话锋一转,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忧问:“诶呦,可说啊三哥,四哥他这回捅这大的娄子,回头得咋处置他啊?不会把他开除吧?” “开除?哼!哪有那么简单?” “啊?开除还不行啊?” “废话!你也不琢磨琢磨人姓孟的啥实力,找咱拼车是看得起咱?四儿倒好,那嘴就跟特么破棉裤似的,啥都往出抖搂,而且还特么抖搂两回!” 我顿时一惊。 姓孟的? 愣神两秒,我眼睛不自觉瞪大。 我知道了! 原来把头和蜂门王爷他们,并不是直接和蒋明远的人接触,而是以黄鹞子的人为媒介,将佛宝信息泄露给周伶,从而达到让蒋明远上钩的目的! 卧槽,高啊! 唉? 时间好像对不上? 把头是二十号早晨给我发的提示短信,就算他获悉周伶的动向有滞后性,但肯定也不会间隔太久,可紧跟着,二十一号上午,黑水仙就在谷地里发现了烟盒,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啊? 没等我想明白,新手哥又问黄振武到底会怎么处理,我赶忙收拢心神继续听着。 集装箱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过了大概半分钟,就听黄振武又点了颗烟。 大概是因为他也很犯愁吧,隔着铁皮,我甚至听到了他吸烟入肺的声音。 “六儿,哥就这么跟你说吧,要就咱自己的团队,四儿这个事儿,可以算他泄密,咱关起门行家法,轻点儿重点儿都好说,但这次还有孟老大,还是泄露给南派的人,这就不光是泄密了,这他妈是反水呀!” 最后一句,黄振武说的一字一顿,极为用力。 新手哥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过了好几秒才结巴着问:“反水?那、那反水……会……会咋处理啊?” 我心说废话,当然是活种了,我特么就被种过! 只不过我那次是被长海叔连累的,我自己并没有反水而已。 不过听新手哥的语气,我猜实际上他心里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不愿意往那想,希望从黄振武嘴里听到别的答案。 就好像中午的时候,我明知道塑料袋里装的是马哥,却仍要问一问疤叔才敢相信。 “呵呵……” 黄振武发出一声苦笑:“能咋办?道上规矩,反水要么活种,要么三刀六洞,而且……” 话一顿,他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而且前提,还得是那件大货能找回来,要不就不光是四儿了,大爷、我爸、你爸、大哥、二哥、我、小娜,甚至包括你这个散土的,可能都没好果子吃!” 我心说原来这货就是个散土小工,难怪没发现他身上有土味。 掰着手指头一算…… 靠!居然有九个人,而且明显是家族模式的倒斗团伙,这在北派里可不多见。 至于他所说的大货……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法螺,或着说,是叶护太子棺椁里的东西。 把头他们这是将计就计,扩大周伶泄密的影响。 这么干不光能拿住黄鹞子,甚至有希望逼迫蒋明远现身。 牛逼! 真不愧是把头…… …… 听黄振武这么一说,新手哥露出一股东北人特有的虎b劲儿,厉声问:“啥意思?还特么想赶尽杀绝啊?卧槽吹牛逼呐?” “唉……” 黄振武长叹口气:“六儿,不是说人家想,是这事儿要没个结果,你叫人姓孟的,以后咋在道上立足?可话说回来,四儿是大爷的亲儿子啊,你觉着,大爷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么?” “不光大爷,还有我爸你爸,大哥二哥,他们能么?” 我呼吸猛地一滞,姓黄的要先下手为强! 那这么一看,这哥俩来皮草湖的目的,就不单单是出货了,还是以防不测,给他们老黄家留根儿来了! 不行! 这消息要赶紧想办法通知把头! 。 第232章 我的想法和计划 咦? 不对啊? 担忧只持续了一秒,我忽然意识到:既然连我都能想明白,把头咋可能会没防备? 还有蜂门王爷,这老哥儿俩的岁数加起来,没有一百五也得一百四,要能让黄鹞子这么个二流行列的小把头算计到,那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对! 别着急! 稳住不慌! 新手哥反应没有我快,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纳过闷儿来。 就听腾地一下! 紧接着铁皮地面咣当一响! 新手哥急了,急的噔噔噔跑到黄振武这边:“三哥你说!咱俩到底啥时候回去?” 黄振武声音平淡:“啥时候来电话,啥时候回去。” “那要是不来电话呢?!” “艹!” “你说话啊!”他怒声大吼。 “唉……” 黄振武又是一声长叹:“六儿,凡事都得往好了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他姓孟的再牛逼,鹤城也是咱的地头儿,而且四儿的事儿,说不定还有点儿转机。” “转机?咋转?” “掏钱呗,这事儿说到底是咱们理亏,只要姓孟的点头,就是花再多钱,咱也不会让四儿送命的。” 沉默片刻,新手哥没问要掏多少钱,而是问他俩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冲这一点,黄鹞子家底儿肯定不薄。 那么搞不好……周伶去拜他家码头的根本原因,是蒋明远,又盯上了这条大鱼。 只不过这次,一直持竿坐钓的蒋明远,却也变成了把头眼中的鱼…… “咋也得个一星期吧!” 黄振武继续道:“那天姓孟的打电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当时他不跟那头的人说七号么?” “反正六儿你记住,这段时间,咱就老老实实呆在皮草湖,不要联系家里,更不要想着偷偷跑回去,咱老黄家不能绝后,只有咱俩安全,家里边才没后顾之忧,另外……” “另外就算最后真要拼,就算咱拼不过姓孟的,大爷他们,也还有一条退路。” 话说到这,集装箱里便再度陷入寂静。 我转了转眼珠,很快猜到他说的退路是什么,我估计黄振武这时肯定在心里默念:那是一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路。 不过我不喜欢这么形容,我觉的应该说:那是一条通往窝窝头和铁窗的路,说不定还有黑枣…… 这时,疤叔轻碰了我一下,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意思是要不要动手。 抬头想了几秒,我目光骤然一凝。 干! 虽然我对把头有信心,虽然短时间内,黄鹞子不会撕破脸皮,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尤其这段时间,把头那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这我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我决定了,动手! 不仅在于拿住这哥俩,可以对黄鹞子形成掣肘。 更重要的是,我得撬开这哥俩的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才能知己知彼,以不变应万变,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出其不意,支援把头! 至于他们在皮草湖还有没有后手…… 我感觉没有了。 否则黄振武没必要跟新手哥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应该不告诉新手哥才对,他这是担心碰上变故,新手哥不清楚情况,跑回去自投罗网。 打定主意,我摆摆手示意大家先退开。 轻手轻脚的来到十米开外,我趴到疤叔耳边:“疤叔,我跟小安哥不方便露面,这样,你跟南瓜去找老谭叔借点儿人,然后……” …… 回到毡包,郝润忙问怎么样,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我说当然有,而且很多。 “你呢,筒子开的咋样?” “都开完分好了啊。” 郝润朝桌上一指,上边是一个个高矮不等、摞成柱状的铜钱,摆放的十分规整。 我不自觉一笑,心说这活儿还得女人来干,就是比男人细致。 “哦对,还有个大的呢!” “大的?” “嗯。”郝润点点头,转身跑到桌旁,小心地从钱币中拿起个黄了吧唧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这……” 我瞬间懵逼了。 郝润拿过来的,竟是一个直径少说六七公分的大号铜钱! 厚度也不差,得有将近一公分。 至于看着黄并不是铜钱本身的颜色,而是外头曾包裹了一层黄布,边缘部分由于磨损碳化碎掉了,而面文部分则因生锈粘连在一起了,郝润说她感觉这玩意可能比较特殊,担心坏事就没往下揭。 我碰到手心左看右看,心脏立即开始砰砰跳。 这种个头的东西不可能是流通币,只能是开炉钱、镇库钱,或是祭祀钱。 总之不便宜! 我赶忙开始往下抠黄布,但不料,越是着急就越抠不下来! 这给我整急了,直接拿牙刷蘸水开刷! 反正这类东西只要不残,品相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一番努力过后,四个工整的大字呈现在眼前——大康通宝! 翻过来看,背面没有文字,是上月下日,两个阳刻纹饰。 “卧槽!” 当时我激动地边看边说卧槽,来来回回说了得有半分钟! 居然是大康通宝祭祀大钱!这玩意我在孔老爷子的泉谱上都没见过! 没见过怎么知道是祭祀钱? 因为有日月纹啊! 日月纹一般象征天地交感,类似还有什么星月纹、七星纹之类的,多是祭祀钱上所见。 牛逼啊! 本以为能出点存世量偏大的下八品就不赖不赖得了,没想到,居然真出大珍了! 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我皱眉想了想,大康应该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年号。 没错,就是《天龙八部》里乔帮主的拜把子大哥。 这么看的话,我之前的猜测多半靠谱,黄鹞子他们搞的很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单坑,而是像我们上次来外蒙一样,搞了人一大家子,不然时间上不会有这么大的跨度。 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特点,要么不埋,要么一埋埋一窝,像国内发现的辽代墓,大多也都是墓葬群。 “咋?这很值钱么?”小安哥凑过来问。 “肯定啊!” 我说多了不敢说,开价十万肯定有大把人抢着掏钱! 虽然还是想不通这些筒子为什么是真的。 但不重要了。 等疤叔把那哥俩按住,要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因为,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审讯”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继续冒充。 不过不是冒充买家,而是冒充“周伶的人”。 什么人? 挖了叶护太子棺椁,惹怒“孟老大”的人…… 而我的突破口,就是刚知道真相新手哥! 至于黄振武,虽说买货时我把他蒙的五迷三道,但现在整体一琢磨,能成功的根源其实不是我多厉害,而是他急于出货变现。 这也是小安我俩才没参与行动原因,因为之前大家已经见过面了,处理不好的话容易露馅儿。 很快,时间来到凌晨一点半。 一串敲门声过后。 疤叔和南瓜,以及一个不断挣扎的“麻袋”,依次进入了毡包之中。 。 第233章 审问新手哥 麻袋放下的瞬间,新手哥忽然惊慌大叫。 “谁?你们是谁?” “三哥?三哥?” “艹!我三哥呢?你们把他咋了?” 砰! 毫无预兆,南瓜猛地就是一脚:“闭嘴!再叫唤我特么崩了你!” 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麻袋直接一僵,不挣扎也不出声了。 我拉了拉南瓜,说咋了,咋发这么大火。 不问还好,一问他更生气了。 “别提了!” “这煞笔好像他妈属娘们儿似的,趁我不注意,居然特么掐我!你看,都给我掐紫了!”说着他拉起袖子。 我定睛一看。 卧槽,怪不得! 南瓜小臂上好大一片青紫,还有一道道的抓痕,看着就跟刚被某个变|态悍妇家暴了一样,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正看着,疤叔递过来一沓证件,我翻开一瞅果然没错,黄振武! 至于新手哥的名字,则是叫做黄振涛。 这哥俩除了各自的身份证和护照,还分别有一张假照和假证,我拿起来比对了一下,感觉没啥区别,由于假的比较新,看起来反而感觉比真的还真。 此外除了证件,疤叔还带回一个蛇皮袋子,里头装的是塔型罐和唐瓶,我特意交代他挑出来的。 将疤叔叫到一旁,我小声问:“集装箱那头没问题吧?” “放心,四个人带枪守着,眼下拍卖没结束,没人敢在这闹事儿。” “嗯。” 我点点头,完后给小安哥使了个眼色,小安哥拍了下南瓜,俩人立即出了毡包。 隔墙有耳,黄振武他们就是犯在这上。 毡包的隔音效果比集装箱强不到哪去,所以必须要谨慎一些,安排人放风才行。 随着砰的一响,木门关严,包里面渐渐陷入安静,没人说话。 我掏出纸笔,一边琢磨一边沙沙的写着。 要问的东西有点多,我担心会忘,得提前列一个清单出来。 尤其是时间。 打从六号晚上把头离开到现在,我必须尽可能准确的了解,每一个时间点都发生了什么,这样才好推测,事态都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这么干也是为了晾一晾新手哥。 记得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上提到过,说是恐惧源于对潜在威胁的预判和想象,而安静且未知的环境,则会放大这种恐惧,削弱人的心理防线。 说白了,就是让他先自己吓唬吓唬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四十多分钟后,新手哥沉不住气了。 “你、你们到底是谁?想干啥?” “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儿!” 其实如果时间充足,我不晾他三天也得晾他两天。 而且不能给饭吃! 特娘的! 害我们又是跳河又是逃荒,跟大草原里溜溜饿了三四天,差点把郝润给饿死,想起这个我特么就来火儿! 但没办法,没那么多时间。 “艹!” “到底啥意思?是狗你就叫一声,是人你就放个屁!” 仔细检查一遍,我感觉没啥遗漏的了,便放下笔拿起手电,大步走到麻袋旁边,疤叔当即会意,解开麻袋用力往下一褪。 “卧槽!” 强光晃过去的瞬间,新手哥猛地闭上了眼。 “艹xx!你他妈……” 啪——! 我没客气,直接一个大|逼斗抽了上去,而后用力揪住他的脑袋,缓声说道:“嘴放干净点,不然把你牙打掉” 略微缓了缓,新手哥顶着强光睁开了眼。 上下打量一圈,他继续问我是谁,想干啥什么的。 “哼~” 我冷笑:“你大爷黄鹞子,不是悬赏抓我们么?咋着?许他抓我,就不许我抓你们?” 新手哥稍稍一愣,而后赶忙开始装糊涂。 “啥黄鹞子?啥悬赏?你说话我听不懂,你们认错人了?” 我再度一笑,拿过他的证件晃了晃。 “明德守信,立庭振邦,忠厚传家,世绪恒昌,没说错吧?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有点好奇,你们家下一代的名字是咋起的,黄邦……?这叫啥好像都不咋好听啊?” 新手哥眨了眨眼,没吱声。 “呵呵,还不承认是吧?” 我点点头,手伸进蛇皮袋里一阵摸索,将唐瓶拿了出来。 “那你说说,这东西哪来的?” “这……这我铲地皮,从一个牧民手里收来的!” “嗯,”我继续点头,“那个牧民开陆巡,有保镖,跟你岁数差不多大,周围还有一圈马来西亚的妹子是吧?” 新手哥脸上顿时有些慌乱,但不等他反应,我又掏出塔型罐。 “这个呢?也是跟牧民收来的?” “那个牧民是不是不住毡包,住棺材,而且岁数有点大……嗯,也不算太大,一千多岁吧,烂的有点严重。” “对不对?” 话说到这,新手哥气息逐渐变得粗|重。 过了五六秒,他抬头咬牙说:“是你们!你们是唐伶的人!你们背着我们,偷着挖了那什么太子的棺材,还卷走了里头的东西!”他越说越激动,脑门儿上青筋暴起。 忽然! 他破口大骂:“艹xx!” “我xxx!” “南派老鼠!” “你们他妈干的好事儿,让我们家人背锅!” “一群南派狗xx!我xxx!我xxx!” 这回我没抽他,毕竟我又不是南派的。 我心里想的是:伶姐到底姓啥?一会周伶一会唐伶的,又或者说,搞不好“伶”这个字,也未必是她的真名…… …… 五分钟后。 新手哥呼哧呼哧、大口喘息着,嘴角处都是白沫。 看着他那副狼狈相,我忽然想起上次,把头跟我通话时所说的那句:人都需要成长。 新手哥要比我大不少,可心性却非常一般。 想必是因为他在家里最小,人人都宠着她,照顾着他,以至于,他干的虽然是吃窝头的事儿,却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碰到过什么打击。 相比之下把头就不同了。 就说郝润,那可是亲孙女啊,结果第一件事儿就叫人家掏粪! 也真是没谁了…… “骂够了?” “还是骂渴了,想喝点水饮饮嗓子继续?” 说着我拿过瓶水拧开,自己顿顿顿灌了一气儿,完后又拧起来丢到床上。 “不跟你废话了,听着,你配合,我轻松,你和你哥少吃苦头,不然的话……” “咋?弄死我?” “来啊!你爹我不怕!我们黄家人没有孬种!” 盯着他看了几秒,我舔舔嘴唇,对疤叔平淡的说:“找个钳子,去把黄振武门牙拔下来,再切三根儿手指头。” 疤叔一句话没说,点头就走。 “艹!艹xxx! “你敢!” “有种就弄死我!” “等…等等!”就在疤叔即将出门的前一秒,他抻不住了,赶忙问我:“你……你想让我配合啥?” 暗自松了口气,我起身靠坐到桌子上。 “先说吧,从伶姐去你家拜码头开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通通说给我听。” 新手哥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我见过周伶审问黄波,心知这时候不能让他琢磨,于是我立即就道:“听好了,别打马虎眼,也别想着蒙我,问完了你,我会再去问你哥,如果你俩说的不一样……” “我就把他嘴里的牙,全拔下来,喂你吃喽。” 。 第234章 兴安盟盗墓往事 感受到我话语中的凶戾,新手哥不自觉就是一哆嗦,而后他干咽口唾沫,舔了舔嘴唇说:“那、那天……” “哪天?” “昂…?” “问你哪天,几月、几号,说清楚!” “哦…我想想……是…七月底,好像、好像二十六七号吧,我记不太清了,唐伶她来了我们店里,跟我大爷在茶室里聊了好一会,当时不知道都聊得啥,完后过了有三四天,我大爷才跟我们说她有个点子,在兴安盟,但是她手里没人,对那边也不熟悉,就想找我们拼车一起干。” 兴安盟…… 听到这个地方,我略微点了点头。 辽代时兴安盟归上京道泰州管辖,而泰州是辽国东北路统军司的所在地,属于契丹人控扼北方的军政重镇,是完全有可能存在辽国高级贵族墓葬的。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跟着唐伶去踩点儿了……” 话说到这,新手哥面露犹豫,抬头望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毕竟黄金面具都刨出来了,那这就已经不是几年窝窝头的问题,是要直接吃黑枣儿的。 “没事儿,具体地址、出啥货之类的,你不用说,我不感兴趣。” 实际上我特么超级感兴趣! 之所以忍住不问,一方面是行里规矩,不漏底,不打听,我又不准备靠点水去对付黄鹞子,打听的太清楚,一旦传出去就容易被人诟病。 另一方面…… 开玩笑! 我特么又不是滤坑捡破鞋的,问那么清楚干鸡毛啊? 而且他们肯定搞的很干净,连根鸡毛都捡不着…… 一听不用说地点,新手哥顿时松了口气,点点头便道: “唐伶找那个点子倒是不错,我大爷说是个大坑,辽代的,而且多半不止一处,但是那块儿山不大,周围好几个村子,得先打窝儿再干活。” “好在那地方种毛嗑的不少,正赶上开花儿,我们就打算弄点蜂箱,到那跟前儿放蜂子。” 毛嗑是东北的方言词汇,就是瓜子和向日葵的意思,伊春好些地方也这么说。 那这词儿是咋来的呢? 早先的时候,东北人习惯称呼俄国人为“毛子”,而毛子大多都很喜欢嗑瓜子,所以随着接触的时间一长,瓜子就被一些人戏称为“毛子磕的东西”,简称“毛嗑”。 至于新手哥说的那种打窝套路,这个就不局限于东北了,全国各地很多同行都会用。 甚至有些小型团伙,还会专门以这种方式作掩护。 小货车拉着蜂箱和生活用具,这跑跑那转转,在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在哪站下,然后摸排寻访,踩点勘探,白天放蜂,晚上下墓。 说起来这似乎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段,实则隐蔽性非常强。 因为顶着放蜂人的身份,他们既可以通过卖蜂蜜下村儿晃荡,又能借着补充蜂源、寻花找蜜的名头上山转悠,等出了东西,就往蜂箱里边一藏,提上裤子溜之大吉,堪称一个悄无声息、了无痕迹。 所以各位小伙伴儿们,尤其是生活在乡村里的,一旦发现周围忽然来了放蜂人,那就要提高警惕了。 辨别方式也不难,就看他勤不勤快。 因为放蜂这个工作,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轻松,是件非常细致且累人的活儿。 尤其春夏两季,早起晨检,白天维护,傍晚还要收尾,一整天下来基本上没啥空闲时候。 所以如果总看不见他们大清早儿起来忙活,那这人夜里,指定没干啥好事儿。 咳,那啥,要有喜欢放蜂的朋友看见这段,可千万别骂我啊。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窝头真的不好吃,凉水澡也是真的不好洗,至于黑枣儿……总之还是早点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吧。 话说回来,刚刚提到的判断标准,主要是针对那种不超过三人的小团伙,要换成人手充足的大型团队就不好说了。 例如黄鹞子他们这趟,有专门的人负责蜂箱,放蜂的同时兼顾放风,所以不仅不会睡懒觉,反而比他妈正经放蜂子的起的还早! 这别说普通人了,就是碰上文侦队的,也很难被发现出什么破绽。 而根据新手哥交代,具体负责打窝的人就是伶姐,以及他那个色迷心窍的四哥! 我心想:嗯,靠谱儿…… 伶姐她就爱放风。 毕竟放风不需要下墓,轻不轻松啥的都在其次,关键是安全,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布置的暗手,立刻就能发现并做出反应。 讲了半天,新手哥声音有点发哑,我感觉他还比较听话,就让疤叔给他喝点水。 顿顿顿干掉大半瓶,他喘息片刻,继续说:“我大爷干活一直比较小心,不算买蜜蜂啥的,光打窝就干了三天才开始行动,等到下完铲子,我们发现这是一处辽代的贵族墓葬群,规模很可以,连大带小的,能有将近三十个坑!” “三十个?” “嗯对,没三十也得二十八|九,探墓那天我没上山,准确数不知道,后来也就忘了问了。” 我顿感吃惊不小。 尽管这个数字远不及李释缘墓葬群,但李释缘那一大家子,超九五成都是穷坑,如果不是因为他本人是个盗墓的,我们那趟根本不可能捞到那么多东西。 相比之下,新手哥他们这个就不同了。 货真价实的辽代贵族! 抛开出黄金面具的大坑不谈,我估计这些点子里,出货量最少的坑,单值怕也要在五十朝上。 虽然当时没问具体地址,但对于这种干一辈子也难见一回的大坑,我心里自然是好奇的。 以至于后来的好长时间里,每当我想起来,就会去查一查内蒙的考古新闻,看相关区域有没有类似发现,然而很可惜,直到我都去进修了也没能如愿。 直到两年前,萧曷烛墓现世,我才有了部分猜测。 仅仅只是猜测。 因为辽代史中没有这个人名。 读音相近的倒是有两个,一个是辽兴宗时期,北院枢密使萧合卓,另一个则是曾在兴宗一朝被流放的驸马都尉萧曷主。 如今黄鹞子早都去长生天了,黄家人也是死的死、进的进。 所以具体是谁、在哪,谁知道呢…… 新手哥毕竟只是个散土小工,涉及到具体的下墓细节,他说的就不是很清楚了,当然我兴趣也不大,都是厨子抡大勺,他再牛逼也炒不出飞机。 于是我直接问:“姓孟的啥时候到的?你们又是咋出的事儿,说这个吧。” “哦,行。” 略微回忆了下,他道:“七号,姓孟的他们,是七号上午到的。” “到哪?齐齐哈尔还是兴安盟?” “兴安盟,兴安盟市区,我们在市区见的面。” “对方几个人?多大年龄?” “六个,五男一女,年龄的话……有两个男的比较大,五六十岁,姓孟的四十出头儿,剩下两个男的三十多,那女的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多点,还挺俊的呢……” 最后这句一冒出来,我嘴角不自觉抽搐。 靠! 真特么是个色批,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居然还有心情琢磨女人? 深吸口气,我也开始琢磨起来。 从二连到兴安盟,走公路大概一千多公里,如果他没骗我,那说明把头他们六号晚上离开后,就直接去兴安盟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伶姐和黄鹞子接触的消息,把头肯定早就收到了。 我转了转眼珠,扫向刚刚记下的一些关键信息。 7.26-7.27周黄接触 7.30-7.31出发踩点 三十号…… 忽然! 我想起来了! 是,三十号就是我看手札发现佛宝信息那天,后半夜,也就是三十一号凌晨我去跟把头汇报,当时他没有睡,开门的时候还在打电话,并和电话那头说什么越快越好拜托了。 再往后我们出完货,五号那天晚上,瘦头陀才告诉我们交易日期确定的事,紧接着六号一大早,援军就到了。 我当时还好奇,心说这援军到的可真够快。 而现在一看,把头应该是三十号的时候,就已经的得到了周伶的踪迹,并开始往内蒙叫人了! “额……”这时,新手哥突然出声。 见我朝他看去,他试探着问:“那个……能给根儿烟抽不?” 我脸一黑:“我抽你个大|逼斗!” “接着说!” 。 第235章 杀局(上) 被我骂了,新手哥一缩脖子,舔舔嘴唇正准备继续。 但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我担心他骗我,就质疑道:“对了,刚才你说姓孟的那群人是七号到的,这日子你咋记那么清楚?” “因为我们是八号晚上开的工啊!” 他不假思索的说:“孟老大他们,是开工的前一天到的,这个我记得很清楚,肯定没错。” 八号? 我皱了皱眉,感觉有点不太对。 准备蜂箱什么的就给他按三天算,打窝三天,那估计也才五六号左右,为什么会八号才开干? 打探点打两天不成? 但看新手哥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琢磨片刻,我一扬下巴:“往下说。” “哦,额……其实跟孟老大他们见面当天,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干啥的,反正那天我大爷挺搞兴,等到我知道细泥儿的时候,就已经是出事儿之后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通过新手哥了解到不少关键信息。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很多情况他都是当时不清楚,事后才知道的,再加上这件事本身也是草蛇灰线、扑朔迷离,他讲起来自然就显得更乱。 尤其涉及到一些细枝末节,别说是他,如果我不知道把头他们的身份,恐怕我也想不太通。 所以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接下来不是关键部分,就不再大段赘述我俩的谈话内容了。 我会按照时间顺序,完整讲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人物关系,这样大家看起来比较轻松,我们也可以尽快开启新的故事单元。 …… 实际上,把头获得周伶的踪迹,远远比我之前判断的要早。 早到什么时候? 七月初。 因为新手哥告诉我,早在七月十号左右,就有同行给黄鹞子递话,说过段日子会有北派大手登门拜访,找他合作一个点子,这个时间段里,我们还在乌力吉家的牧场帮忙治羊痘。 而在此之前,周伶或许是在研究辽代墓的位置,又或许是在打探黄鹞子的情况,她丝毫不知道,把头不但已经掌握了她的踪迹,更已经料敌先机,早早撒下来一张大网。 我推测,这就是黄鹞子他们,磨蹭到八号才开工的原因。 除了打窝,更在于周伶属于后来的。 盗墓行里,搭伙拼车算很常见的情况,但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却有两伙不同的人马谈拼车,这是个人都得怀疑,因此黄鹞子需要时间查证、观望,确保安全才敢动手。 到了八月六号,蜂门人马赶到二连,把头他们正式出发,并在七号上午和黄鹞子见了面。 通常情况下,我们这行如果搞完了一个大项目,都要躲起来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之后,没见走漏什么风声再出来继续活动。 可巧就巧在,佛宝这个点子是在外蒙,这就恰恰合了黄鹞子的心意。 再加上联系在先,还有中间人推波助澜,所以他没怎么怀疑就答应了,事后兴安这边不出问题则已,一旦出了问题,他们身在外蒙,连跑路都省了。 不过由于手上有大活儿,黄鹞子一时脱不开身,需要“孟老大”等一等。 “孟老大”当然表示理解了,一行人就在兴安住了下来,并将一部分佛宝信息说给黄鹞子,还让他有空也研究研究。 和黄鹞子拼车的过程中,配合周伶的暗手名叫程斌。 这人本是赣南支锅钟麾下的一员,当初蒋明远能搞定支锅钟,暗地里有他一份功劳。 程斌学过江西硬门拳,身手很好,办事也机警,眼瞅着八号晚上就要开工,黄鹞子却忽然在前一天带人出去,这种异常举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因此,他就意外见到了这样一群人: 西北的口音,咸阳的车牌,个别成员身上,还有一股黑的都特么快滴水的土味儿! 消息传递给周伶后,由于黄家老四本就对她有意思,俩人又在一起放了好几天的蜂子,所以她略施小计,就通过黄老四,在黄家人嘴里套到了“孟老大上门拼车”以及“佛宝”的消息。 但周伶毕竟不是黄鹞子,没有同行背书,她自然会持怀疑态度。 为此,程斌暗中进行了一系列查探,并趁着“孟老大”等人“松懈”,成功见到了手札原本。 至此,把头的第一重杀局,彻底布置完成。 这局给谁布的? 不是周伶,是蒋明远。 关于对付这人,当初在天津发现铜尊照片那晚,我就曾主动跟把头聊过,当时我的本意是提醒他小心点,这人实力不容小觑、不好对付什么的,结果把头却说: “不好对付,不在于他实力有多强,而在于他不好找。” 所以佛宝的消息,才会卡在周伶无暇顾及的情况下,进入到她的视线中。 这么一来,此时周伶的最佳选择,就是趁“孟老大”还没出发,找信任的人带队前去截胡。 这个人,没有比蒋明远更合适的了。 偷偷告诉你们,当时我听把头那么说,心里还有点不忿,我感觉他在吹牛…… 直到后来经历了拿捏瘦头陀、解决夹克男、蜂门团队援助等一些列事件,我才渐渐意识到把头的深不可测。 可话说回来,纵然老谋深算如把头,却也难免出现失误的时候。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蒋明远既不在东北也不再外蒙,而是在东欧一代活动。 山东干那一票,他们总共捞了四样大货,商周方尊、琉璃宝树、血玉船棺以及一对琉璃镇墓兽。 其中宝树是最好出手的。 因为宝树没有墓葬属性,买家腰包够厚就可以,相比之下方尊次之,玉棺和镇墓兽最难。 这类玩意国内基本没有人会收,就是有,也要往死里压价,国外就不同了,尤其是东欧那边,有钱的老外很喜欢这种物件。 像零几年的时候,一对米高、镶宝石眼睛的镇墓兽,国内二十万都费劲,国外轻松就能过三百。 那时好些同行碰上这种东西,都是把眼睛抠下来往外卖。 出于安全考虑,当初离开山东后,蒋明远他们也是分头出货的。 周伶负责出宝树,国内就解决了;叫小灿的女人出铜尊,为了卖高价就去了西欧;蒋明远则带着最不好出、也不好运的玉棺和镇墓兽,想办法前往东欧。 所以这第一重杀局,他没能上钩。 于是,杀局开启第二重! 也就是新手哥嘴里说的“出事儿”。 。 第236章 杀局(下) 八月十四号。 黄鹞子他们开工的第七个晚上。 这时候墓葬群已经搞定了大部分,只剩五六个没动。 新手哥虽然不下斗,但好歹是家里人,每天出什么陪葬品他都能见到,根据他的描述判断,这群东家混的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用他的话说就是:“越到后边就越不像当官的,倒像是土财主,出的货也尽是些个小件首饰、锭子铜钱之类的。” 简单说,就是“贵”没有了,只剩“富”了。 黄振武之前卖给我的筒子,也就是这天刨出来的。 十二点刚过。 连续两个坑出现大量筒子钱,都用大大小小的陶瓦罐装着,目测四五百斤不止。 为了提高效率,黄鹞子让人把陶罐砸碎减轻重量,并叫老三黄振武、老四黄振杰还有新手哥他们三个上山,先往下扛几趟。 正常来说,如果是带容器的筒子钱,原装货能卖的更贵。 黄鹞子这么干,估计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出货大,早已经赚翻了,另一方面就是这毕竟是辽墓出的筒子,他压根就没打算往外卖,想自己砸开赌大珍。 新手哥少有干活的时候,好容易得着机会,自然卖力表现。 所以他速度最快,一小时不到就扛了三趟。 但没想到,就在他第四趟扛着筒子,刚到山下时,却发现“孟老大”等人突然出现,而且按住了负责放风的周伶! 嗯,这里有点搞笑,要引用一下他的原话。 “就孟老大那伙人里,不是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么,他妈的,这老登,手劲儿老大了,当时我想往回跑,一把就叫他按住了,然后他冲我下巴磕子一掰,我当时就特么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把头,虽然是坏话,但莫名想笑。 而且把头居然会那招摘下巴,于是我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让他教我。 接着老三老四相继被拿下,“孟老大”用对讲机叫黄鹞子下山。 黄鹞子自是又惊又怒,见面后立即质问“孟老大”啥意思,不想“孟老大”却反过来问他啥意思,而后抬手甩出了一件东西——一张地图。 黄鹞子一看,居然是肯特山区附近的等高线地图,上头密密麻麻全是标注,圈出了不少点位。 而这张地图,正是从放蜂住的帐|篷里搜出来的。 听到这的时候,我本以为地图是把头他们故意栽赃给周伶的。 所以第一重杀局,她和蒋明远上不上钩都不影响。 但后来我问了下把头,才知道不是,那几天周伶真的在偷偷研究。 而后双方对质,真相很快大白,是黄老二把事情说给了黄老四,黄老四又透露给了周伶。 那这事儿怎么发现的? 答案是政策限制。 当时和现在不一样,详细的等高线地形图,属于较为专业的地理测绘资料,涉及外蒙地区的国家地理信息,市场上是买不到的,要联系路子广的倒爷才能弄到。 我们之前在二连用的地图,就是瘦头陀托人给搞来的。 把头他们,也正是凭周伶让程斌去淘换地图的行为才断定,蒋明远没有上钩,不然周伶应该就没必要找地图研究了。 接下来怎么办? 出了这档子事,还要不要拼车找佛宝? 不找,可以。 佛宝的消息你们知道了,怎么保证不往外说? 找,也可以。 你们黄家的人坏了规矩,那你黄鹞子作为把头,必须得先拿出个态度才行。 说实话,这么坑他们有点缺德,他们招谁惹谁了。 然而,这就是江湖。 尔虞我诈、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再者说,从老金沟大发横财的黄信奎开始算起,到现如今盗墓行里有一号的黄庭文,整整三代人,能在白山黑水中混的风生水起,谁又能说,他们没坑过别人呢? 而除了要不要继续拼车,更关键的一点,消息一星期前就漏给了南派,人家可能已经行动了,如果被截胡了怎么办。 压力给到黄鹞子,黄鹞子只能对周伶发难。 “有没有派人行动,说!” 对此周伶只一句话:“我说没有,你们信么?” 然后……然后把头就上场了。 用新手哥的原话说一下: “那个老登啊……啧啧,指定是有点道,当时唐伶说完那句话,她就啥也不说了,这我大爷就急了,到最后……连让我们哥儿几个……那个啥的话都说出来了,可结果根本就吓唬不住她!” “本来我以为……嗯,以为真能干点儿缺德事儿呢,但是那个老登说他有办法,就把唐伶给领树林里去了,然后得有一个多钟头吧,卧槽那老登挖出来好多事儿……” 之前想不通黄振武怎么知道山东的事,根源就在这里。 那把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同一战线。 要让黄鹞子知道,她就是来坑你们的,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这话不用明说,只要黄鹞子听完周伶和蒋明远的所作所为,自然就能想的到。 而且还有一点,黄鹞子跟冯抄手是认识的,虽说交情未必多深,但也总算是旧相识,这下于情于理于压力,黄鹞子都要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至此,把头的第二重杀局,成了。 第二重杀局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以周伶为饵,等蒋明远上门营救;另一部分是按周伶在地图上画出的点位,由黄鹞子出钱出人,过去守株待兔。 正是这第二部分,我才会在谷地山沟里,见到黄鹞子那个倒霉的年轻姐夫。 他们等的不是我们,是蒋明远,因为当时把头他们,还不知道蒋明远人在东欧,所以必须要做两手准备。 之后双方在兴安盟停留了五天时间,这就不属于磨蹭了,毕竟子弹也是要飞一会的。 时间来到十九号。 两手准备都没见有鱼咬钩,把头他们就正式出发来了外蒙。 名义上自然是找佛宝,做戏做全套嘛,再有就是,既然总没有鱼咬钩,肯定就要缓一缓钓点。 而这一换,还真就换出了波澜。 二十号凌晨,终于有人来救周伶! 只不过依旧不是蒋明远,是那个叫小灿的女人。 虽过程说有惊无险,但毕竟是打打杀杀,血腥的东西就一笔带过吧,总之最后杀的就剩小灿自己,把头他们把她给放了,让她回去给蒋明远带话。 于是就在这天,我收到了把头的提示短信。 唉 那时候我就算不是丧家之犬,也好不到哪去了,想想就觉得丢人,跟把头一比,我这且得学了。 第二重杀局也没能钓到蒋明远,只能开启第三重! 说来也巧,这一重中,我们在谷地中的行为,竟无意间帮到了把头。 因为自从周伶被按住之后,就有一个关键的人不见了。 这人就是那个暗手——程斌。 刚好二十二号凌晨,我们挖开了叶护太子墓,还带着东西跑了,这直接被栽赃给了周伶。 而她具体做没做,蒋明远也不确定,因为他也联系不上程斌。 那程斌到底去哪了? 嗯,这我也不知道,可能回老家了吧。 正想着,衣袖被人拽了拽,我一抬头……卧槽! 郝润! 就见她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瞬间暴汗! 靠!我咋把她给忘了? 把头要我对郝润保密,不应该让她听的! 我赶忙背对新手哥,朝着她拼命眨眼,郝润倒也不傻,知道这时候不能多说,就狠狠瞪了我一下。 缓了缓神,我见新手哥说的吐沫横飞,便给他喝了点水。 而当我犹豫,要不要再给他颗烟抽时…… “出来,我看见你了!” 一声爆喝,忽然从毡包外头炸响! 是小安哥! 。 第237章 划道儿 “看好他!” 叮嘱郝润一句,我和疤叔夺门而出。 距离不算太远,我们到的时候南瓜也刚好跑过来,就见小安哥正朝两座毡包中间望去。 “小安哥,怎……” 话刚问到一半,一股淡淡的“白烟”,忽然从黑暗处飘散出来。 草原上夜里冷,这是人的哈气! “呵呵……” 不等我们反应,伴着一声浅笑,毡包后接连走出两道身影。 我瞪眼一看,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年轻的二十出头,大众脸,身材很是魁梧,年长那个眼窝眍?,脸上全是交错的皱纹,估计没八十也得七十。 不过老头年纪虽大,步伐却很稳健。 来到我们身前三米,他停下身,对小安哥点点头道:“小伙儿不赖嘛?我落脚稍微重点儿,就叫你听见了。” 小安哥眯了眯眼问:“半夜三更的,老先生怕不是路过吧?” “肯定啊!” “大晚上的还死冷,要能躺被窝儿睡觉,谁跑这闲扯淡!” 老头发了句牢骚,随后视线转向我道:“你,沈平川是吧?有人要见你!” “见我?” 我一愣,说谁要见我。 “问这么多干啥?见了不就知道了!” 听老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我猜测多半是敌非友,毕竟“友”除了把头也没别人,而如果是把头要见我,肯定不会这么横。 借着小安哥的遮挡,我背手伸向后腰,缓声问:“我要是不去呢?” “呵呵!” 老头咧嘴一笑:“当着我面儿还想摸枪啊?” 说时迟那时快! 我手才刚要撩起衣服,就感觉眼前一花,四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了我们! 太快了!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人? 快的甚至就像变戏法一样! 定了定神,我注意到老头手里的枪不是这头常见的tt33,而是电视剧里那种老式儿快慢机,两个枪托处,还各自拴着一块发黑的红布,看起来有些年头儿了。 当然这不重要。 甭管什么型号,只要是枪,射出的子弹都一样能给人开瓢。 干咽了口唾沫,我斜眼去看疤叔。 疤叔反应自然比我迅速,却也不过是堪堪掏出来而已。 完了! 这下真是完蛋了! 我顿时懊悔不已,心说自己刚刚就该第一时间拿枪…… 但现在后悔没用,快速思考了下,我深吸口气便问:“就见我自己么?那……那是不是能把他们放了?” “他们呀?” 老头像个老顽童一样,嘴角处露出一丝狡黠:“嘿,你觉着呢?” “……” 忽然! 疤叔猛地踏前一步,魁梧青年立即抬枪对准他:“别动!” 结果疤叔丝毫不惧,冷哼道:“拍卖没结束,牛逼你就开枪,我看你俩能不能从这走出去!” “别!” 我大惊:“疤叔别冲动,我跟他们去!” “呵呵……” 就这时,老头又是一笑。 接着他扬起枪口,端着手臂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疤叔道:“行,有点儿刚儿,挺长时间没碰见这么有刚儿的人了,嗯……” 话一顿,他嘟嘴琢磨片刻,一点头说:“也是,确实有点儿麻烦,那这样,额……咱划划道儿吧!” “划道儿?” 我们当场愣住。 划道儿是旧社会的说法,简单理解就是比试的意思。 多为势均力敌的两伙人,为了避免大规模冲突进行的一种行为,有那么点约法三章的意思。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互相对视了下,我们都有点不太敢信。 虽然疤叔说开枪会有麻烦,但现在毕竟是他们拿枪指着我们,怎么看都是他们优势,我们劣势。 迟疑几秒,我壮着胆子走到老头面前问:“你、你说真的么?” 老头脸一沉,枪口立即朝我一斜:“瞧不起我?” “没没!” 我赶忙摆手:“没这意思,额……老先生想…想怎么划?” “嘿嘿,简单!” 老头看向小安哥说:“小伙儿练过吧?跟我孙子过过招儿,能赢的话,今儿就不难为你们了!” 见他不像在开玩笑,我瞬间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 在青州时我见过小安哥的手段,非常厉害,十秒不到就将四个人打废了,而且还都是一招秒,我也知道,那不是小安哥的全部实力,可人家现在既然敢提,就说明这魁梧青年的功夫,肯定也不会次。 “小安哥……” 询问的朝小安哥望去,就见他跟魁梧青年对视了一秒,又转向老头问:“是点到为止,还是……” “艹!” 这次不等老头说话,魁梧青年立即叫嚣儿道:“点到为止?那有劲么?你要牛逼你今天就打死我!要不敢打就赶紧滚蛋!” 小安哥不为所动,仍然望着老头。 老头一撇嘴,左右看了看说:“我孙子的话你听见了,不过这有点窄,外边吧。” 听他也这么说,我顿时反应过来了。 小安哥要是厉害就可以打死他孙子,那他孙子要是厉害,不就也准备打死小安哥? 这是既分输赢! 也决生死! 我心里恐惧暴增,赶忙拽了拽小安哥:“哥,要不……” “哼!” 小安哥嘴角一撬,抬手止住我的话。 他直勾勾看向魁梧青年道:“我也好长时间没碰见这么牛逼的人了!” “走吧!” …… 很快,我们来到垃圾站旁边。 这里有一条三四米宽、十多米长的区域,再往外就得上坡出盆地了。 双方各自站到两端,魁梧青年将手里的枪交给老头,老头接过后则连同他那两把快慢机一同放到地上,而后便直起身朝我们扬了扬下巴。 这很讲规矩,确实是划道儿该有的态度。 但他讲我不想讲。 尤其是摸着枪的一刻,我脑袋里立即蹦出个声音:什么他妈的江湖规矩?规矩你大爷!上膛!清空弹夹! “川子……” “昂?” 慌忙侧头,就见疤叔投过来一个制止的眼神。 我赶忙驱散杂念,将枪交到他手里。 看来疤叔也没把握。 那老头指定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枪炮了,不光拔枪快如闪电,枪法肯定也是出神入化,不然根本等不到我动手,疤叔指定早给他俩点名儿了。 待到我们这头也将枪放到地面,小安哥和魁梧青年当即大跨步走到中间。 对方抱拳道:“兰门,刘凯!” “家传,路小安!” 。 第238章 夜战 兰门? 听见这词儿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来不及过多思考,突然一声暴喝,两人已动起了手! 刘凯动作极快,就见他右拳挂着劲风,直朝小安哥胸口砸去,小安哥侧身闪躲,不料刘凯手腕偏转,顺势锤向小安哥脖颈,同时他左拳崩出,猛击小安哥肋下! 小安哥挥臂格挡,左闪步、右提膝,二人招式结结实实撞到了一起,发出砰砰两声闷响! 而后不等声音消散,小安哥一直未动的右手骤然前伸,直插刘凯双眼! 刘凯散拳成爪,左手捉住小安哥手腕后身子一躬,右手猛掏小安哥裤裆! 小安哥自提膝后一直都是“金鸡独立”的姿势,一见刘凯躬身掏裆,小腿当即弹出一记窝心脚! 砰! 又是一声闷响传出! 刘凯居然没有躲闪,想靠硬扛这记窝心脚换他的掏裆手! “小心/安哥!” 南瓜我俩吓得惊声大叫。 好在小安哥左手已然收回,挡住这招的同时虎躯一震,借着窝心脚的反推力,猛地后退拉开距离。 牛逼啊! 俩人交手说起来慢,实际上也就是三秒不到,而且都是一上来就是阴损的杀招! 别看刘凯挨了一脚,整个人却像没事儿一样,不等小安哥站稳,他飞身上前继续猛攻,二人再度打作一团。 我紧张的大气不敢喘,瞪眼盯着。 虽然看不懂,但小安哥明显更灵活,不但招招都能巧妙化解,而且或拳或腿,时不时还能给刘凯来上一击。 “咦?” 就这时,南瓜发出一声轻咦,眼睛追着两人一边观察一边嘀咕:“横拳、钻拳、虚劈引化……” 忽然! 南瓜声线一提,大叫道:“安哥!是五行拳!” “他用的是五行拳!干|他!” 俗话说观棋不语,可我们现在是观打架,没有不能说话的规矩。 南瓜师承李凤来,学过小五行拳,虽然练的还没啥火候,但招式套路是熟的,所以他一看出对方的路数,立即出言提醒。 不过由于我不懂功夫,当时听到这话就感觉有点奇怪,没明白“五行拳”和“干|他”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后来我想起这茬一问才知道,传统功夫里素有“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的说法。 小安哥是练戳脚的,以腿上功夫见长。 虽然不同的武学流派中,没有克制与被克制的关系,但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腿功厉害的,肯定要更占优势。 一说这个也许会有人持不同意见。 其实没啥好杠的,拿实战案例说话就行了。 早在1929年的时候,为了唤醒全国同胞,一雪东亚病夫的耻辱,杭州就举办过“武林大会”,结果打到最后,前五名全叫河北人给包圆了,第六名安徽皖北的,剩下四名是山东的。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南拳北腿,从总体上看,相比于南方拳种,北方拳更注重腿法的运用,武学招式里腿上的功夫更多一些,我觉得这就是根源。 也许有人会说:当时某某南方省份没去什么的。 那么好吧,在那样一个年代,又是这么具有爱国主义的事情,结果你特么都不去参与,那你还练个鸡毛啊练? 要是我活在那时候,武林大会比的不是武术是刨土,那我豁上被抓我也去…… 我还听过这样的言论,说是当时南方练拳厉害的,都参军抵抗外敌去了,对此我一个东北人我就笑了。 那特么是什么时候? 1929年呀! 张大帅还没被炸死呢,外敌还特么在欺负半岛呢…… 扯远了,说回我们。 二人过招大概一分钟后,不知道是由于南瓜的提醒,还是小安哥已经摸透了对方的拳路,他稳稳占住上风,连连得手,于是刘凯一声怒喝,干脆放弃防守,开始不要命的朝小安哥要害进攻! 小安哥抓住机会,向左转体避过一拳,右臂屈肘一摆,正中刘凯腹部! 而后他不给刘凯再度进攻的机会,左脚往后一撤,弯腰顶臀,两手抓住刘凯后猛的向左后拉带,刘凯重心不稳,魁梧的身子登时就被摔了出去,重重落到了三米开外! 这招太帅了! 我和南瓜一激动,又同时忍不住呐喊助威。 “好!!” “卧槽安哥牛逼!!” 然而没想到,小安哥却恍若未闻,他气息微喘,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刘凯。 片刻过后,小安哥点点头,由衷赞道:“原来是排打功,有两下子,怪不得这么狂。” 我当时激动劲儿还没过去,没听清,立即就问南瓜:“啥是拍打功?拍哪?” 南瓜脸色一变,说:“不是‘拍打功’是‘排打功’,就是外练的硬气功!” “艹!这傻比!居然还他妈练过这种功夫!” 我完全不懂,追问说很厉害么? “当然了!” 南瓜猛一点头,琢磨两秒后补充道:“这种功夫练的时候要天天挨打,打到最后不怕打,电影看过没?额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 “对!” 忽然他一拍大腿:“十三衫!铁布罩!金钟太保!” 虽然搞不懂,但感觉好像很牛逼的样子,我放下的心立即再度紧张起来。 紧张到什么地步? 我都没发现南瓜嘴嫖了…… “呼——” 躺在地上的刘凯长出口气,他望着夜空咧嘴笑道:“痛快!” 噗腾! 刘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他左右伸了伸脖子,看向小安哥道:“你也可以,你刚才用的,是黑龙十八手吧?” 我一愣,撞了撞南瓜小声问:“黑龙十八手是啥?还有这种功夫呢?” 结果这次南瓜说他也不知道,他只听说过降龙十八掌。 这里跟不懂的小伙伴解释一下,黑龙十八手,全名“黑龙江武警擒拿十八手”,这可不是我瞎编乱造,相比于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玄之又玄的功夫,黑龙十八手可是真实存在的实战擒敌拳术,由十八个不同类型的实用技击动作组合而成。 像小安哥刚刚摔飞刘凯那招,就是十八手中的击腹背摔,又名“怪蟒翻身”。 不过据说由于黑龙十八手的招式过于狠毒,制敌不慎则非死即残,1995年就已经被禁止推广了。 后来在小安哥的指导下,这十八手我都练会了,虽然碰见高手还是会被瞬秒,但面对普通小混混,嘿嘿,别看我个头不高,两三个我还是不在话下的 见小安哥不知可否,刘凯自顾自点点头,狞声说道:“用的不错,不过要光靠这个,哼哼……” “那我可就要打死你了。” 话音方落,刘凯一攥拳头,伴着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好似一头发怒的疯牛,大步朝小安哥冲了过来! 。 第239章 杀招 沉猛的步伐如同夯石,砸的地面噔噔作响。 一点不夸张。 刘凯冲向小安哥的瞬间,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人忍不住心头狂跳,嗓子眼儿里阵阵发紧! 是杀气! 同样的感觉,我在陕西黑汉子、葛门光头哥身上都曾有过体会。 但和他们相比,刘凯此时的气势明显更强!更凶! “嘚嘚嘚嘚嘚……” 我牙齿连连打颤,已经紧张到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无声大喊: 要赢啊安哥!一定要赢啊! 呼—— 说时迟那时快! 刘凯奔至小安哥身前,挥拳便砸! 那力道之大,其手臂摆动之余,竟能发出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破风之声! 小安哥没敢硬接,当即侧身闪躲。 同时他化掌为刀,两手一戳一砍,分取刘凯脖颈肋下! 噗!! 当时真惊呆了! 刘凯不躲不闪,被击中后居然如铁塔一般纹丝未动,接着他右手猛然探出,直朝小安哥咽喉抓去! 小安哥反应迅速,顺势抽手下压。 不想刘凯竟突然变招! 随他肩头一震,悍悍然崩出一拳,同小安哥双臂狠狠砸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 小安哥被震的一连后退出五六步。 站定身形后,他依次握了握小臂,不停扭动手腕,看样子就知道是被打的很疼。 缓了几秒,小安哥点点头道:“好横练!厉害!” 刘凯咧嘴露出一丝狞笑:“咋?这就扛不住了?” “可以!” “我也不是非得打死你,跪下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你就可以滚了!” “艹!” 南瓜当即忍不住怒骂:“叫你xx!” 我见情况不妙,赶忙跑到小安哥身边:“哥,你咋样……” 不过去还好。 一过去我顿时发现,小安哥脸上居然也露出一丝笑容,眼中更是涌动着一股雄雄的战意! 卧槽! 我大惊! 小安哥这是上头了! “哥!不打了!” “我跟他们去,你快点儿……” 走字还没说出来,小安哥直接将我向后一推。 “呵呵!” “平川你忘了,我说过要保你平安,就能保你平安!” 话音未落,就见他沉腰垂胯,边摆架势边发出一道极长且极沉重的深呼吸。 “来!” 随一声爆喝,小安哥已然飞身而上! 这次他一改灵动敏捷的拳风,招式上变得大开大合,开始跟刘凯拳对拳、脚对脚的硬碰硬! 二人你来我往,闪转腾挪,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呼呼砰砰响个不停! 老式港台功夫片看过没有? 没看过的去看下,里头的武林高手出招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以往看的时候总以为是配音效果,这时候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忽然! 疤叔狠声大喝:“小安!干|死这比养的!” 南瓜我俩一愣,立即跟着呐喊助威。 “对!安哥加油!” “安哥干|死他!” 也不光是我们,随着二人交手愈发激烈,对面老头也开始说话。 “小凯!他换大擒拿了,用八极寸开寸打!” “不要跟他拼马步,他桩功不差!” “当心他靠身纠缠,快用炮拳轰他!” …… 两分钟不到,场上形势急转直下! 毕竟我们只会大喊加油,老头却能看出小安哥的拳路变化,及时提醒! 眼看小安哥开始被压着打,我们瞬间大急! 不料就这时! 小安哥一招不慎,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安哥!!” 当时小安哥正好偏向我们这边,就见他眉间浮现一丝痛楚,整个人都踉跄着迈出几步才稳住重心! 刘凯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狰狞!当即运起千钧力道,挥拳砸向安哥后脑! “小心!!” 然而没想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小安哥既没转身防御,也没抽身躲避,反而腰身往前一倾,撅起了屁股! “小凯躲开!!!” 老头惊声大叫之际,小安哥右腿一沉,左腿小腿如同霹雳弦惊,陡然甩出了一记后撩! 啪——! 太快了! 刘凯根本来不及躲避,我们更是连踢到哪都没看清。 好像是小|腹,又好像是裤裆! 总之这一脚力道极猛,即便刘凯一身横练功夫,躯体仍是忍不住一躬,小安哥抓住机会身形再沉,又一记撩踢正中刘凯下巴,刘凯当即被踢的倒飞而出! “小凯!” 老头速度也是极快,不等刘凯落地,已然跑到近前将他接住,而后立即伸手摸向他的裤裆。 我们三个,当时真都看傻了。 万万没想到,小安哥竟能在关键时刻,使出这样一记绝招化解危机! 当然这也有我们不懂功夫的原因。 尤其是我。 别看我当时对古墓古董能说的头头是道,可一旦说到功夫,那真是连半窍都不通。 那么问题来了,小安哥刚刚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 这里聪明的小伙伴,肯定已经猜到了。 没错! 就是他的看家本领——戳脚。 所谓“一见屁股翘,便知戳脚到”,小安哥刚才翘起屁股使出的那一记后撩,正是戳脚中最狠、最损的一道杀招——“蹶子腿”! 后来我还想学来着,谁料小安哥却不教我。 他说这是断子绝孙的招数,他爷爷、他爹还有他,都是不小心用这招踢坏了人,然后不得已提桶跑路的。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他说我练不成。 因为这功夫需要赤脚练习,在外练的同时,需从小用药水泡脚,这样才能逐渐提高脚部骨骼的密度和强度,否则没等练成去踢别人,自己就先把腿脚丫子踢废了。 我那时已经十几岁,骨头早长硬了,泡药水也已经晚了。 初听这话时我还不信,就一个劲儿的央求,结果小安哥找了八块板砖,贴到墙上竖直码齐,脱掉鞋袜光脚甩出一记戳踢,八块砖瞬间断了七块! 而后他叫我光脚先踢一块,我一招不慎,当场把大脚趾指甲踢劈了,瘸了一个多星期才堪堪恢复…… “嘶~” 一道痛苦的嘶哈声传来,我们当即回过神。 就见刘凯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揉着下巴,在老头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不过他站姿不好看,稍微有点喇着胯,瞅着就跟扯了蛋一样。 “艹!” “再来!” 此时小安哥也已经收身站好,面对刘凯的叫嚣,他并不回应,而是凝眸看向老头。 老头面色冷峻,摆手示意刘凯噤声:“小凯,不用比了,你输了!” “啥?” 刘凯跟个二傻子一样,满脸不信:“爷我没事儿,我还能……” “你能个屁!” 老头指着他裤裆骂道:“人家这是故意踢偏了,不然你现在早都鸡飞蛋打了!” “我……” “闭嘴!!” 见刘凯极不情愿的闭上了嘴,老头背起手看向小安哥,点点头道:“好小子,有点儿武德,既然这样……” 话到此处,他忽然狡黠一笑,往后退了一步说:“难得碰上年轻后进,那老头子我,也想领教领教你的戳脚功夫!” 空气中沉寂了两秒。 “艹!” 我们三个同时爆了句粗口,一齐抢步上前。 南瓜我俩简直气坏了,全没了惧意,当即冲到老头面前大骂起来。 “我艹xx老棺材瓤子!” “你他妈要脸不!” “就是!你他妈自己刚才放的啥屁你自己忘了?老年痴……” 啪!啪! “小心!” 当时我先是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脸上一疼,再之后听到小安哥喊时,我只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等彻底回过神后,我这才发现,是小安哥把南瓜我俩薅了回来。 小安哥速度够快了。 但毕竟我俩离老头更近,等他薅到我们的时候,我俩已经各自被抽了一个耳光。 “咋样?没事儿吧?”小安哥紧张的问。 我不自觉摸了下脸,惊魂未定,结巴道:“没、没事儿,不是很疼……” “哼!” 一道冷哼传来,老头眯了眯眼说:“放心,老头子我,还不至于跟你俩较真,让开!” 此话一出,小安哥脸上顿时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立即将我俩推向疤叔。 “你们后退!” 形势比人强。 我们纵有不甘,此时也只能先退到一旁。 老头看着小安哥再度一笑:“好小子,有些魄力,用不用歇一歇?” 小安哥缓缓摇头说:“不必,跟老先生讨教,歇不歇都一样!” “好!” “你年轻,先出手吧!” 小安哥闻言也不客气,后退三步摆开架势,并开始连续做那种深呼吸。 吸……呼…… 吸……呼…… 吸…… 忽然! 到第三口时,小安哥气息一停,注视老头的眼神微微一愣。 当时我们的目光全集中在小安哥身上,见他停住,也立即转脸去看向老头,结果这一看才发现,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竟转过了身,正直勾勾朝垃圾池的方向望去。 而在那里,有道幽灵般的身影,也正静静地望着我们…… 。 第240章 我是个盗墓贼 夜色如墨。 那人一袭黑衣,隐匿在集装的阴影里,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刚到,还是已经来了多时。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明白什么状况。 紧接着,老头忽然侧了侧身,此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也缓缓垂到了身体两旁。 “阁下……” 呼—— 伴着一阵夜风,那人忽的迈开步子,逐渐走出了阴影。 一步、两步、三步…… 我整个人瞬间一愣,眼睛不自觉睁大! 我担心是自己眼花,赶忙使劲搓脸再看,就见那人精神矍铄、相貌威严,一双星眸炯炯有神! 见我看到了他,他嘴角轻轻一泯,流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 这一对视,我眼眶立即泛起些许温热,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川、川……川哥!” 南瓜突然抓住我胳膊说让我掐他,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我没空掐他,我在擦眼睛,完后我直接掐了自己一下。 卧槽! 没做梦! 也没看错! 居然是把头! “刘葫芦……” 深陷震惊无法自拔时,把头边走边喊了个名字,并继续说道:“你也是撂下七十往八十走的人了,是看自己没两年活头儿了,就连你们老刘家的脸,都不要了么?” 不同于我们,此时老头眼中满满都是疑惑。 直至把头走到他身前,他才结巴着开口说:“你、你……你是……崔……嘶!” 忽然! 老头噔噔噔退出几步,指着把头惊诧道:“不对!” “你、你不是六零年就……就饿死了么?怎么可能还活着?还……还这么年轻?” 听见这话我也是一愣。 崔? 什么崔? 把头看向刘葫芦,淡然道:“你都没死?我活着有什么好奇怪的?” 咕噜—— 刘葫芦有些夸张吞了下口水,紧接着他神色一变,立即朝我看了一眼。 “难道……你是保这小子来了?” 把头手上一动,无名指和小拇指忽然缩了回去。 我顿时像触电一样,赶忙开始掏出根烟给夹上,并打着火机等着。 啪嗒—— 一声脆响过后,把头长长吸了一口。 “我的徒弟,我当然要保!” “徒……” 刘葫芦顿时语塞,而后他脸色又是一变,自顾自点头说:“是,是了,当年确实有人说你没死,还说你……说你做了土夫子,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艹!” 就这时,刘凯忽然爆了句粗口,一边往过走一边大喊:“你他妈谁啊……” “小凯!闭嘴!” 刘葫芦脚步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拦在了刘凯和把头中间。 “爷……” “我特么叫你闭嘴!” 当时刘葫芦那眼神,真就跟要杀了他孙子似的。 将刘凯吓的不敢说话,刘葫芦赶忙转身冲把头抱拳:“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儿,求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把头没搭理他,只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刘葫芦顿时如临大敌,脑门儿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呵!” 但不料,把头却发出一声轻笑,直视刘凯道:“你问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姓陈,是个盗墓贼。” 话落,场中寂静了几秒,见把头真没什么动作,刘葫芦缓缓松了口气。 “快!” 他连忙推搡着刘凯说:“快跟……额,跟陈先生说谢谢。” “不必了……” 把头道:“刚你不也说了么?好歹年纪摆在这,何必跟孩子较真呢?” “对对。”刘葫芦连连点头,说您说的是。 “不过……” 忽然,把头话锋一转,扶住我的肩膀就问:“刚才,你打我徒弟,这怎么说?” 当时我听把头这么说,就以为他是要为难一下刘葫芦,结果没想到,刘葫芦一点不为难,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大步走到我面前,诚恳抱拳说道: “小沈把头,对不起,请您打回来吧!” “……” 我愣住,不自觉回头看向把头。 结果把头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似乎在示意我动手。 唉,这怎么说呢? 真心不是我圣母。 虽然刘葫芦刚才很欺负人,但面对这么一张满脸褶子,比我爷爷还老的面孔,我当时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另外我也不是分不清大小王的人,尽管刘葫芦确实打了我,可人家确实也是留了手的,不然南瓜我俩现在,没准儿正趴在地上找后槽牙呢…… 深吸口气,我拿定主意,同样抱拳道:“刘老先生,跟你比我是晚辈,没资格打你,不过把头有话,我不敢不从,要不这样吧,我看你孙子皮糙肉厚,就让他替你挨我两下吧!” 说完我立刻斜眼偷看。 留意到把头嘴角的弧度,我就知道自己这么处理,其实是很合他心意的。 反观刘葫芦,他见把头没有否决,当即感激的跟我说了句多谢。 老话讲行走江湖,人不狠站不稳,然而有些时候,若有能得饶人处,还是要且饶人。 而且我没想到的是,那晚我只是一时心软,却在几年后,成功救了我们好几个人的性命。 砰砰两拳打完,刘葫芦带着刘凯告辞。 临走前他说:“陈先生,您有福气,收了个好徒弟,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天我虽走了,以后却还会有其他人找上门的,希望你们多加小心。” 我皱了皱眉,想起他爷孙二人兰门的身份,便大概猜出了他们找我的原因。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太通,难道说…… “平川……” “昂?” 慌忙抬头,就见把头正看向疤叔和小安哥。 “哦,把头我来介绍,这位是……” 简单给双方介绍完毕,把头和疤叔握了握手,完后他看向小安哥道:“小安是吧,你跟盐山路云生是什么关系?” 小安哥抱拳道:“陈师傅慧眼,路云生是我爷爷。” “怪不得,”把头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跟你爷爷年轻时候长得可真像,那他现在?” “回陈师傅,我爷爷是九六年走的。” 听到这话,把头脸上略过一丝复杂。 过了三四秒,他长叹口气,拍了拍小安哥的肩膀宽慰道:“当年我跟你爷爷认识的时候,他比你现在还要大几岁,但论|功夫火候,那时的他却比不上现在的你,你这么年轻,就有这等进境,想必你爷爷,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在一旁边听边点头,心说还得是把头,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我就说不出来。 正想着,把头忽然又问: “对了平川,刘葫芦是兰家门儿的,你怎么惹上他们了?” 。 第241章 超出预料 兰门即之前说过的,横葛兰荣这四门之一,指的是绿林响马。 注意,这里说的是响马,不是土匪,在旧社会里,两者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迫于生计,打家劫舍的称土匪,而响马则要有师承、有规矩,讲究个七不夺五不抢之类的,个别做大的响马,甚至还会暗中经营正当生意。 简单说的话,就相当于“高级土匪”。 我们看武侠小说或一些古装电视剧,偶尔会听到一个词儿叫“马帮”,这个马帮说的就是响马。 所以兰门的“兰”,实际上要加个提手,是这个“拦”字。 有的地方说横才是响马,兰指的是老千。 这完全不对,逻辑上就说不通。 所谓“西北玄天一枝花,横葛兰荣是一家”,先前说过,葛是凭借武艺,从事非法行当的高级办事人;荣是依仗一身功夫,出入豪强大户窃富济贫的高级盗贼,再加上这个高级土匪,假如你是三者中的任何一个,你会和一群赌桌上偷尖使腥的赌徒称一家么? 想必不会吧?不然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江湖同道笑掉大牙? 再有就是,蜂麻燕雀、横葛兰荣这八个行当,他们之所以被划为暗八门,突出的就是一个暗字,搞钱的营生都是犯法见不得光的。 赌就不同了。 在旧社会的大多数时期,这玩意都是合法的,即便有人出千,也只是赌桌上不能见光,官方是没人会管的。 再说刘葫芦。 这人既是出身兰门,年轻时干的自然就是响马勾当,因此他不仅功夫厉害,枪法更是一绝。 有次我跟把头闲聊提起这人,把头形容他的枪法时,用了一个词儿叫做“指手打眼”,就是有效射程内开枪根本不用瞄准,眼睛看到哪子弹就能打到哪,说句人枪合一都不为过。 那么他找我到底干什么? 我猜,大概率跟葛门的事有关。 说清前因后果,我将脖子上的银牌摘下来递给把头,他看了看,没说话。 把头不提这茬我差点忘了,于是我立即就问:“把头,那个……林文俊那群人……” “回老家了。” “啊?那不对呀?” 我说:“除了葛门丰爷,银牌的事儿只有黑水仙知道,难不成她跑了?” “黑水仙?” “对。”我点头,说是燕门的一个画扇,并大致形容了一下身高长相什么的。 把头皱眉琢磨片刻,摇头道:“没有你说这人……” 啪—— 我当即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嘀咕说当时就该听马哥的,给他们一梭子。 不料把头却道:“没给就对了!” “银牌这事儿虽说麻烦,但甭管威逼利诱,总归是对方有求于你,真要是死了燕门的人,那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是么?” 我挠了挠头,不太确定把头这话是不是在安慰我。 “行了,这事儿不急,以后再做打算,平川,小马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 十分钟后,毡包里。 面对黑黑的塑料袋,把头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个酒壶拧开,朝地上缓缓洒了一线。 “小马,走好。” 见到这一幕,我们心里都不好受。 祭奠完马哥,留意到郝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郝润已经知道蒋明远的事,这我刚刚跟他汇报过。 走到床边坐下,把头自顾自点了颗烟,淡淡道:“平川,郝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等天一亮,我安排人送你们离开。” “离开?” 郝润顿时就是一惊:“把头,离开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回国,现在这边道上在抓你们,留在这太危险。” “另外小马总这么放着也不是事儿,要尽快送回去。” 郝润张了张嘴本要说话,但听到后半句,却又不自觉望向了黑塑料袋。 纠结片刻,她一咬牙驱散眼中的不忍,攥拳道:“不!” “把头,我不回去!” “我要跟着你,我、我……” 话说到这,郝润声音哽咽,由于攥拳太过用力,她手臂肩膀都开始不停地颤抖。 我上前拉了拉他,示意她先不要激动。 这事儿赖我。 可是又不能全赖我。 毕竟我事先也不知道,新手哥那张破嘴里居然能挖出那么多东西。 琢磨几秒,我坐到把头身边问:“把头,蒋明远的事儿,具体到什么地步了?” 把头弹了弹烟灰,深吸口气道:“这人的沉稳,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后续一个多小时里,把头和我们说了二十号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他的第三重杀局。 考虑到有小伙伴说前面两重没看懂,为了方便理解,这里我再简单说一下。 第一重:经“孟老大”及黄鹞子的人,将线索泄露给周伶,吸引蒋明远出手。 未果,扣下周伶开启第二重。 第二重:以周伶为饵,布下天罗地网,等蒋明远上门来救。 蒋明远出货未回,小灿铩羽而归,开启第三重。 前面说过,放小灿回去是给蒋明远带话的。 于是在二十四号那天,“孟老大”接到了蒋明远的电话。 这个时候,把头和黄鹞子他们早已经到了谷地,面对叶护太子空空的棺材,周伶他们就是黄泥塞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由于蒋明远一时半会回不来,为保周伶他只能选择先认怂,提出拿钱买命。 这个情况在把头他们的预料之中,所以“孟老大”的回复是:我姓孟的干的是倒斗不是绑票,要人可以,既然你的人已经得手,那就拿东西上门赎人吧。 听到这时,我心里莫名触动,因为郝建民和郝润母亲就是这么没的。 但不一样的是,当时蒋明远只给郝润母亲三天时间,把头他们却给了蒋明远半个月。 这没办法,毕竟他从东欧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当然这半个月也不是白给的。 东西换的是人,可没说活人死人,想要活的就拿钱续命,一天二百万! 你速度越快,花的钱自然也就越少。 这也是之前黄振武推测七号出结果的原因,从二十四号到七号,刚好半个月。 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蒋明远赶回来,并做足准备跟“孟老大”来一场正面交锋了。 没错,杀局进行到这一重,就已经不是钓,而是逼了,因为钓已经钓不上来了。 只不过,纵然把头也没想到,事情进行到这步时,却出现了一处意外。 。 第242章 饵 什么意外? 黄鹞子那个倒霉催的儿子——黄老四! 也不知道这货就只是色迷心窍,还是真看上了周伶,他特么居然把我们的车牌信息,泄露给了那个叫小灿的女人! 听到这我大为惊讶。 合着这么多天里,悬赏抓我们的根本就不是黄鹞子,是蒋明远。 “把头,那姓蒋的……” “还不知道。” 把头摇摇头说:“短时间里,能直接通过车牌查到你们的地方,只有二连和扎门口岸的过境记录,我已经让黎炳辉安排人,及时把信息截断了。” “哦,这样啊…” 我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把头,铜尊那边咋样?有没有变故?” 之前瘦头陀告诉我们,小灿跟他们约定的交易时间是月底,现在已经一号,如果没被影响,那铜尊的事肯定有结果了。 “嗯,”把头颔首说:“目前,东西已经在黎炳辉手里了。” “多少钱拿下的?”我问。 把头微微一笑,开口说出三个字:“两千万。” “两……两千?” 我人直接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咋可能啊把头?我记着着刚到二连的时候,瘦头陀……额不是,黎炳辉不是说,底价都抬到一千六了么?咋可能两千就拿下来?” 听我这么问,把头敛起笑意,拍了拍我肩膀就说:“这一个月,黎炳辉前后出力不小,总得适当的叫他捡点便宜。” “叫他捡点……” 没等重复完这几个字,我脸色忽的一变。 懂了! 把头这是又把那个小灿给扣了! 而两千万这个价格,并不是最终的竞价结果,是瘦头陀事后给把头的数字! 说白了,竞价的过程中,瘦头陀肯定是无限叫价,反正叫多少最后都是两千万,另外四家自然干不过他,等到竞价结束,该钱货两清的时候,埋伏已久的把头再突然出手,连人带货全部拿下! 高啊! 这么干不但让瘦头陀了捡便宜,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可以进一步激怒蒋明远! “把头,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名牌打了?” “不错。” 把头面露峥嵘,缓声说道:“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快的,可从二十四号到今天,对方已经连续八天打款了,这期间,陕西那边的网也没有收获,再这么耗下去对咱不利,所以我跟老王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给蒋明远再添把火,顺便也给咱们手里,再添张牌。” 这里大概有人会不理解:为什么耗下去对我们不利。 道理是这样。 在此之前,第三重杀局的饵一直都是周伶,把头他们以此作为要挟,要蒋明远每天掏钱续命,目的是逼他狗急跳墙,跟把头他们正面交锋。 可整整八天过去,蒋明远一直都没有下场,而且每天还乖乖打款,那么一旦真拖到了最后期限,把头他们就会面临一个问题——这个饵,你动还是不动。 动,就没了要挟的资本。 不动,对方就会看出你色厉内荏,这个饵,也就同样没了价值。 所以把头他们及时调整策略,又给蒋明远吃了一记“人财两空”,这么一来,他就是反应再迟钝也会意识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的杀局。 这时候,除非他甘心吃亏,直接提桶跑路,否则他必将下场,舍命一搏。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真就怂了、跑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当时也问过把头,答案是不会。 除了吃亏、吃瘪,以及周伶小灿这一系列因素,更关键的一点在于,把头说过,真正的高手,就算明知是局也会下场,到最后,他不但要拿走对手放在局里的饵,他还要让对手,眼睁睁看着他全身而退。 只有做到这点,才堪当“高手”二字。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饵就不仅仅是周伶了,而是这场杀局最终的胜负。 把头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布置出来的这么一场高手局,这足以激起蒋明远的胜负欲。 这也是把头要找蜂门团队,假扮孟老大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叫不来真正的孟老大,而是因为蒋明远也是蜂门出身,所以他必然会入局。 可话说回来,凡事都有个万一。 万一呢? 万一他这波真就打算一苟到底咋办? 没关系。 因为这场杀局还有第四重,确切说,是第四重饵。 这重饵是什么? 我觉得个别聪明的小伙伴,应该已经猜到了。 没错,就是我。 我和郝润。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二连,跟蜂门团队商量完,把头曾告诉我,这次行动我不跟着他,不代表我不参与,相反我的任务还很艰巨。(不记得的话就回去看下150章) 而后他趴在我耳边说:平川,记住喽,你们这次除了搞钱,还要随时做好准备,如果我和老王的局钓不到蒋明远,那最后,就要靠你和郝润去钓了。 我当时就是听了这话,才乖乖再次来了外蒙。 原本没打算告诉郝润的,一方面是怕她兜不住事儿,另一方面,也是不确定会不会走到这一步,但现在不说不行了,否则我看她这架势,怕是要把毡包拆喽。 详细解释一遍过后,郝润逐渐陷入沉默,大眼睛眼睛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在琢磨啥。 见她似乎还有些犹豫,把头拍了怕她肩膀就说:“孩子,我陈鹤山跟你保证,最后一定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听话,乖乖跟平川回去,另外……” 话一顿,把头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尴尬:“另外那件东西是你爸妈的,所以按理说,这笔钱也该归你,但是这一趟下来,花钱的地方确实不少,我就擅自做主先用了,等以后……” “把头!” 郝润赶忙打断把头的话,而后支支吾吾说:“不用,真、真不用,这钱……本就应该我出的,我听你的,我跟平川回去还不行吗。” 听她这么说,我立即接过话茬问:“把头,那我们这次回去是按之前说的,在边境待着?” “不行了。” 把头摇了摇头道:“这人太过谨慎,如果只是在边境待着,就没必要让黎炳辉去截断信息了,你们的行踪,不能主动漏给他,要让他动用自己去查,只有这样,他才会露马脚,也才敢对你们动手。” “所以你们回去,安顿好小马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黎炳辉不是送了点子么?” “趁天儿还不冷,去干吧……” 。 第243章 离别将至 最近经历的事太多,把头不提这茬我几乎都忘了,再一琢磨瘦头陀这趟居然又捡了大便宜,我顿时就有点不高兴。 于是我立即跟把头告状,说了瘦头陀在送点子这件事儿上所耍的小心思。 但没想到,把头听完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呵呵说:“平川,没想到你小子年纪不大,这些个老辈子的小讲究倒还不少。” “小讲究?” “把头,这怎么能是小讲究?他姚师爷再牛逼,跟你一比也是个晚辈,再说了,咱又不是找不着点子,要真让你去拜他的码头,那传出去,行里人不得说……额……额说……” “说啥?说我找姚师爷要饭吃啊?” “咳……把头,我的意思是,行里会有人这么说,我自己可没这么想,你别误……” “呵呵呵……” 话没说完,把头忽然又笑了。 而且他一边笑还一边摇头,摇了几下又开始点头。 这就搞得我有点忐忑,心说把头这该不会是“怒极反笑”了吧…… 片刻过后,把头渐渐止住笑声。 他抿着唇叹了口气,看向我语重心长的说:“平川你记住,出来混,什么名声辈分,都是虚的,只有能活着、活好了,这才是实的。” “要饭怎么了?” “只要能吃饱,那也是咱凭本事要来的,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不影响咱打饱嗝。” “不过嘛,你能替我着想,这我挺欣慰的,说明我没看错人。” 我点点头,将把头的话记在心底。 并且我打定主意:别说特么保五十,保五百我也不去搞赤峰那个点子,坚决不能给把头丢脸…… 正想着,把头问:“平川,几点了?” 我看了看表说四点十分,还有将近俩小时才亮天呢。 “嗯,”把头点了点头:“你俩要没啥问的了,就去把南瓜、小安,还有你那位疤叔叫进来,我有事跟他们交代。”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啥要问的了,就说把头你稍等,接着我立即跑出毡包,跟小安哥拿了法螺给把头看。 如我所想,法螺的确非同一般。 因为即便是把头这种,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的老前辈,在看见这东西后,呼吸仍然瞬间急促了起来。 毡包里光线暗,他立即叫我开灯给照着。 而后在灯光的辉映下,把头怀着热切的目光,仔细看了足有十多分钟才吩咐我收起来。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当时不是很理解把头的反应。 因为在我看来,这七个法螺的做工虽然不差,可毕竟是属于题材简单的东西,要论精美程度,远远比不上盛放它们的宝函。 对此,把头是这样解释的。 他说我看起来感觉一般,是因为我见过的东西还不够多。 这套法螺的形制虽然简单,却是一千四五百年以前的物件,那时候的佛教传承、佛法氛围和后世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当时那些虔诚的佛教信徒所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后世物件能够比拟的,会有一种独特的神韵在里边。 但就像把头说的那样,我当时见识还少,左看右看也没瞅出什么神韵,我就知道这玩意很值钱。 不过后来我渐渐就懂了,确实不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我也不好形容,如果大家想体会,就去博物馆里,看南北朝时期的佛像,集中精神站那盯着看,多看一会,然后再看唐宋明清时期的,你就会发现,那时候的佛像真的很特别。 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我想,可能也只有在那样一个佛道昌盛的时代,才能孕育出这种独居魅力的珍品吧。 待我收好法螺,把头一脸认真道:“平川,这东西先不要出,等这事儿过去,连同地宫里的一些货,我介绍个老板给你认识。” “地宫?”我一惊。 “哦对,把头,地宫里都出啥了?有没有佛陀波利的舍利?” 把头微微一笑:“别问了,等出货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尽管很好奇,但把头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立即不再多问,又从背包中拿出个方便面口袋,里头是那串材质特殊的念珠。 这次和看法螺就不一样了。 就见把头掏出一粒,只放到面前一扫就收回了目光。 “东西不错,雷公墨的。” “雷公墨?” 我一愣,说雷公墨是啥。 “就是陨石,也有人管叫雷墨、雷玉什么的。” 将念珠放回袋子,把头又说:“这东西不对桩卖不出高价,要我说你干脆别出了,回头有空好好清理清理,去掉尸臭味,然后自己留着带吧,辟邪的,而且能量还不弱呢。” 一听这话,我赶忙小心收起来,并仔细检查了一下方便面口袋漏没漏。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把头和疤叔他们究竟谈了什么,这我不得而知,因为毡包外需要有人看着,我和郝润一直在外头。 看郝润还有点闷闷不乐,我就凑过去没话找话。 “郝润,把头不说那念珠辟邪么,等我弄好以后给你带呗?” 郝润当即给了我一个白眼,而后直接把头扭到一旁。 我知道她这是埋怨我没告诉她把头的计划,于是我想了想,就掏出了工字珮。 打从挖出来后,这小物件我又洗又晒,时不时还要搁鼻子上蹭一蹭、盘一盘,此时看起来已经相当油润光亮了。 “郝润,给你看看这个……” “不看!” “离我远点!” 我暗自一笑,点上颗烟一边把玩工字珮,一边老神在在的说:“哎,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呀,这皮壳、这品相,啧啧,多好?你不要,那回头我送给别人吧……” 片刻后,郝润偷偷扭过了脑袋。 我赶忙攥起拳头不给她看。 这给她气的,又把头扭了回去,然后我就继续欣赏、继续自言自语说这东西如何如何牛逼。 女人都是好奇生物,更何况郝润还只是个女孩儿,哪能忍住诱|惑? 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 她不偷看,而是趁我不备,直接伸手抢了过去。 前后左右观察了一圈,她忽的抬头:“这是什么?” “嘿嘿……” 我笑嘻嘻往前凑了凑,开始解释这东西的来源、寓意以及我的处理过程。 听我长篇大论一番,郝润看着工字珮眨了眨眼,别过脸小声问:“就是说这么多天你一直带在身边,是为了去掉阴气,送给我辟邪么?” “当然了!” 我说:“之前不答应做个玉石吊坠送你么?后来到姑娘山碰巧挖出了这个,我琢磨新做的哪有老的好?是吧?” 说着我拦住她肩膀:“哎,郝润,你要喜欢,回头我淘换淘换,再弄套刚严卯、司南珮还有玉翁仲,给你凑一套咋样?” 听我这么说,郝润便不自觉一笑,浅浅点头嗯了一声。 看看,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多好糊弄啊…… …… 夜幕渐渐褪去,大批车辆开始驶离皮草湖。 有些意外。 不但疤叔不跟我们回去了,就连我们四个也要分开走,郝润我俩一起,南瓜和小安哥一起,回去之后,我们直接到马哥家里汇合。 至于我让骡子送到二连的宝函,把头说他会找人替我接手。 各项事宜交代好后,把头不再拖延,吩咐我们各自检查东西,准备开拔。 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也难免有些不舍。 尤其是疤叔。 我心里清楚,可能是他主动要求的,也可能是,把头本就有这方面的意思,这次他不但参与到了把头的计划里,而且一定承担了某项重要的任务,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这次分开,什么时候再见,能不能再见,也有些未知在里边。 我当时年轻,心思没那么细腻,如今回味起来,其实那段日子里,我在他身上体会到了父爱的感觉,而他在我这里,也找到了如儿子般的寄托…… 至于当年k4上的事,我想,早在我跳进克鲁伦河那一刻起,就随着滚滚波涛,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再次跟我问了下时间,听说已经五点四十了,把头便道:“平川、郝润,你俩的车上厕所不太方便,有需要的话,现在先去解决一下。” “不太方便?” 我跟郝润对视一眼,问把头是什么车。 把头抬手朝远处一指…… 卧槽! 居然是一辆厢式冷冻车! 后车厢开着,还能看见里头放了不少冻得梆硬的羊腔子! 我瞬间秒懂。 这是要我俩藏在羊腔子里边! 南瓜伸着脖子看了看,忽然就是一笑:“川哥,你跟郝润姐可要抱团取暖啊,不然怕是要被冻成冰棍了!” “滚蛋!” 我推了他一把,说你特么才被冻成冰棍。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我自然也是怕挨冻的,赶忙跑过去查看。 结果仔细一观察才发现,原来这辆冷冻车车厢内的实际空间,比车厢外要短大概一米多,也就是靠车头的一侧,有一个夹层存在,入口在车厢顶部。 说白了,这是辆改装过的,专门用来偷运的车辆。 这东西别处不好找,但在各种违禁品云集的皮草湖,那完全是一抓一大把。 暗自长出口气,我自我感觉了一下,大号没有,小的倒是有一泡。 草原上不用找厕所,没人的地方就是厕所,于是我绕到车厢另一侧开始放水。 六七秒后,我不自觉一个哆嗦,系好裤带准备回去。 不料就这时,我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莫名的有些熟悉。 我下意识侧头一望,瞬间呆愣当场。 大概十几米开外,草地上停着四五辆越野车,最中间有辆老式的猎豹。 车牌,是赣b。 c3719.lol。m.c3719.lol 第244章 归途 深绿的色系、硬朗的线条、不时反光的蓝色牌照……当然,还有牌照上的赣b字样。 这辆车,我何其熟悉。 就是它拉着我从承德到了山东,拉着我真正踏上了倒斗这行。 “川子,你真是念书念傻了,你也不看看咱开的是啥?” “咱开的是赣b啊!” 转瞬间,往日的画面,旧人的音容,如同剪影留声般不断闪现。 晨风凉冷,我一不小心,就被迷了眼。 抬手胡乱抹着,我立即朝前走出几步,迫切想要看清车里究竟有没有人。 “平川……” 就这时,把头的声音传进耳朵。 我回头一望,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来到了我身后。 “别去了,人不在这。” 我张了张嘴,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落。 其实关于周伶,早在二连的时候,我就曾跟把头提过一次。 当时把头问我,如果有机会,你要不要杀蒋明远报仇,我说要,然后把头又问我,那如果你杀了他舅舅,怎么保证她不会来找你寻仇? 这个问题,我想不到答案,所以我只能选择不去想。 我知道这么做是忘恩负义,也知道如果有一天,事情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会很伤心、很难过。 但我没有办法。 因为,这就是江湖。 六点零五分,夜幕完全褪去,漫天朝霞如丹似火。 爬到车厢顶端,郝润蹲下身扒着侧棱说:“把头,疤叔,我们走了,你们千万小心,千万保重啊。” “我们没事儿,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就行,平川,照顾好郝润。” 我认真点头,说放心吧把头。 而后我看向南瓜跟小安:“安哥,南瓜,咱们克旗见!” “嗯,克旗见!” …… 把头给我俩规划的路线,和之前疤叔在阿木尔家时说的一样。 即先到乔伊尔市,然后做k4火车回去。 区别在于,我们这次是从皮草湖出发,比从温都过去多出一天半的路程,这么一来,等到了乔伊尔刚好是周日早晨,不需要在当地留宿。 虽然夹层只有一米多,但到了里边,才发现其实蛮宽敞的。 另外车厢顶部左侧,还有个能在里头开合的小窗,抽烟换气都很方便,待在里头也不算多闷。 估计这大概是皮草湖的违禁品交易里,时不时会出现活物的原因所致。 总之郝润我俩困了就睡,醒了就开小窗抽烟唠嗑。 别多想啊,就是普通的睡觉唠嗑,丁点过分的事儿都没做,毕竟马哥就在我身边放着,别说我没那心,就是有也不好意思。 一路晃晃悠悠,三号早晨九点,我俩终于迈进了乔伊尔站的大门。 这里有人接应,还是个熟人——瘦头陀。 “呵呵,小沈,咱又见面了。” 瘦头陀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大声招呼着给我来了个熊抱。 这也正常。 他这一趟既搞到了铜尊,又捡了个大便宜,再加上之前李释缘墓、姑娘山汉墓和叶护太子墓中的一大把高货,估计他这回回去,那个什么基金会负责人的位置,可能也有了着落,不高兴才怪。 于是上火车后我趁热打铁,掏出大康通宝祭祀钱,寻思着是不是能再宰他一笔。 结果我失败了。 因为严格来说,瘦头陀和邱志全、钱卓那种古董商并不一样,如果不是背后金主喜欢的物件,其他品类的生意,没漏他一概不做。 很明显,他那位老板不爱好古泉,我也就没宰到他。 不过有件事要说一下,就是那次我和郝润坐k4,并不是用自己身份买的票。 瘦头陀按照把头的指示,给我俩分别搞了一张新的护照和身份证。 我的叫萧明德,郝润的叫宝勒尔·琪琪格。 这两个身份可不是伪造的,是蒙古大学里的中国留学生,看籍贯信息是呼市人。 而且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这个萧明德身份证上的照片,跟我居然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往后的几年里,这张证件我时不时就拿出来用一下,大大小小的,也曾经帮我渡过好几次难关。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这个叫萧明德的具体是干啥的,要有认识这人的小伙伴,记得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另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人,时间一久,大多都会有个名号。 我后来在盗墓行里有两个名号,其中一个,就是把头根据这名字给我起的。 现在先不说,大家猜猜看吧。 …… 夜间九点,列车经停二连浩特。 这一站瘦头陀并不下车,他要直接坐到北|京,然后换乘飞机返回香港。 将我和郝润送到站台上,他道:“小沈,车我安排好了,你出站直接打我刚才给你的电话就行。” “谢谢黎叔。”我点头,客套说这一趟真是麻烦你了。 瘦头陀笑呵呵摆手说道:“小沈,老话说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这次来外蒙,我都见识到了,今天分别,再见不知道啥时候,黎叔我,就祝你此后货如轮转,山高水长。” 说完,他很是郑重的将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自然也不跌份,抬手跟他握住:“那就借黎叔吉言了,我也祝黎叔你今后顺风顺水,节节高升。” 瘦头陀闻言哈哈大笑,说走吧,有什么事儿打电话。 就这样,我和郝润无惊无险,从新回到了二连。 虽然我们已经在中蒙之间有过一次往返,但和之前相比,这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毕竟这一个月里,我们真可谓渡尽劫波,所以当再次踩在祖国的土地上时,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瘦头陀给我们安排的车也是一辆帕杰罗,九成新,蒙d牌照。 拿到车后,我和郝润不做停留,直接出发前往克旗,全程下来大概五百多公里,明早基本能到。 时入九月,草原上已不是旅游季,而是进入了打草季。 望着道路两旁一堆堆的牧草,郝润问:“平川,马哥的事儿,咱要怎么办?直接去么?” 我想了想,摇头说不行。 一方面我们本身见不得光,另一方面,马哥家啥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要是他家里人明事理还好,要是碰上不讲理的,赖上我们,那搞不好就会惹出麻烦。 另外给钱方面也需要谨慎,给少了肯定不会,可如果他家里不知道马哥是干啥的,那忽然给一大笔钱的话,也容易出事儿。 琢磨片刻,我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个人。 “郝润,把我手机掏出来……” c3719.lol。m.c3719.lol 第245章 帮忙 “喂,是许哥么?” “我小沈啊,就上次在二连,跟马哥一起那个,记着不?” 没错,我联系的人就是之前出货时,马哥找来的那个古董商——许振东。 记得当时马哥跟他打电话,俩人开口就媳妇长媳妇短的,我感觉他们关系应该不错,没准知道马哥家里的事。 “小沈……” “哦哦哦,记着记着!” “那瘦小伙儿,小沈把头是吧?咋了?有货啊?” 我说:“许哥,是这样,我看您跟马哥挺熟的,就想跟您打听打听,马哥家里啥情况你知道不?” “老马家里?” 听筒里安静几秒,而后就听砰的一声,许振东应该是关上了门。 “啥意思啊小沈把头?跟我打听老马家干啥?” 深吸口气,我说马哥出了点事儿,我们得去他家看看。 “啊?” 许振东顿时一惊,急声问:“老马咋了,挨抓啦?” “没、没挨抓,是……” 话说到这就足够了,因为在我们这行里,说人“出事儿”只有两种情况,许振东说的是其一,其二就是马哥这种。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的时间更长,得有大概十几秒。 “咋弄的?啥时候的事儿啊?” 我没解释太细,只说是前几天在外蒙那边出的事儿,现在人已经化了带回来了,要送到家里处理一下后事。 别看之前许振东聊天时没个正形,但经验确实不浅。 他沉吟片刻,立即问:“我记着老马上回不说……说你们还有个老师傅呢么?咋的?你别跟我说,是你自个儿去送?” 我说不是,还有上回拿筐那个小姑娘,结果许振东听完直接没音儿了。 “喂喂?许哥,还在听么?” 等了一会,他长叹口气,声音显得低落不少:“你俩小孩儿能干啥呀,行吧,你们这会在哪呢,到克旗没有?” 我一惊。 本来只想找他问问情况,但听他这话,难不成是要过来帮忙? “额还没有,我们正从二连往过走呢,估计明早能到。” 许振东嗯了一声:“那你们到了,就从克旗等我吧,我明天……嗯,差不多晌午能到。” 我赶忙点头:“行行,那麻烦许哥了!” “没事儿,你们开夜车注意点……” 挂断电话,郝润我俩对视一眼,同时长出口气,许哥能过来,估计这事儿就没啥难度了。 猛踩了一脚油门,我心说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看来打从跟把头见面后,我们终于否极泰来了…… 克旗全名克什克腾旗,是赤峰市下辖的县级单位。 不过自治区的行政规划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旗政府大多没有单独的县城,驻地都是镇级单位。 比如克旗就是,旗政府所在地的名字叫做经棚镇。 “经棚”二字并非蒙语,是蒙语汉译。 据说是康熙年间,当地牧民为了迎接喇嘛诵经祈福,用木架和毛毡给搭建了临时的棚屋,后来随着汉蒙交流的日益频繁,这里逐渐形成聚落,被蒙古的客商称为“巴拉斯浩特”,翻译过来就是经棚的意思。 下午一点多,我们在经棚宾馆大堂见到了许哥,寒暄过后他也不磨叽,直接问马哥骨灰在哪。 我一愣。 “许哥,你今天就要去啊?” “艹,你这事儿还挑啥日子,今天不去,过完年再去啊?” 被怼了,我支支吾吾说那倒不是,就是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啥准备?” 许哥边掏烟边说:“往这边人没这么磨叽,哎对了,预备给多少钱啊?” 听他这么问,我心里不自觉一动。 给多少钱我早考虑好了,两百。 其中一百是这次马哥应得的分成,另一百则是安家费。 实际上按照行规,那年头儿的安家费没这么多,一般也就是十到二十左右,但马哥是为了救我们出的事儿,我自然要多给,另外法螺也有马哥的份,埋完法螺我还会再给一笔,至于马哥交给我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这不是我该好奇的。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已经不再是出入江湖的小坷垃,这道理我懂。 于是我舔舔嘴唇,试探着问:“五十,许哥你觉着……” “忒多了!” 他打断我连连摆手:“老马媳妇人倒不错,但是他那个大舅子还有老丈母娘,忒几把不叫玩意儿!” “你给多了,全得叫这俩杂总艹嘚剜切~” 许哥满嘴粗话,说的我跟郝润面面相觑。 “那许哥你意思是?” “三万!” “多一分不给!” 深吸口气,我瞥了他一眼,也掏了支烟叼进嘴里:“许哥,那你看剩下的钱是……” “嘿你小子,看着挺精的,咋这笨呢?” “要个卡号呗,接长不短儿打点儿,五十万有个几年不就打够了!” 我彻底愣住,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小人了。 缓了缓神,我鼻子一酸,有些激动的握住他手说:“许哥,好人啊,我替马哥谢谢你了。” 许哥被我搞的一懵,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没好气的说了个艹。 …… 马哥家离经棚不远,只有三十多公里,叫很黑村。 对,你没看错,真就叫这名字。 现在这地方好了,由于名字特殊,且紧靠热阿线自驾公路,成了网红打卡村,但我当年到的时候……嗯,也不能说是很穷吧,毕竟那时候大部分农村都差不多。 估计是当时内蒙这边,防风治沙还没怎么见成效吧,搞得整个村子都是土抹啷嚎的,看起来就显得破败了一些。 许哥没让我俩进屋。 我考虑了一下,也就没进。 听着屋里传来的嚎啕大哭,郝润忍不住低头抹泪。 我心里也不好受,类似的场面,我五岁那年经历过一次,印象中奶奶哭的很凶,最后好像都哭晕了,我当时也哭来着,只不过我是因为听说吃不上大头娃娃巧克力才哭的…… 许哥具体怎么聊的不清楚,总之事情没出什么波澜。 确定出殡时间后,我们立即返回经棚订购棺材花圈什么的。 原本按许哥的意思,弄个好点的骨灰盒就行了。 他说打完了框子,直接用大理石板将四周底部砌好,然后骨灰盒放里边,再用大理石板封顶,现在火葬都时兴这么搞。(打框子就是挖墓坑的意思) 但我不同意。 马哥这最后一程,我必须得让他走的风风光光,所以我直接买了口二三四加五的黑漆大棺材,比我爷爷的还大半号。 到了买纸扎时,看着等身大小、画的活灵活现的小丫鬟,我心里暗暗盘算: 马哥喜欢嫖,但看马嫂那状态别说一二十年,我估计就是三四十年也够呛能去见马哥,这么长的时间,让他自己在下边,那也太孤单了点儿! 打定主意,我立即指向那个小丫鬟,对老板娘说:“这个,给我来十个,都要年轻脸儿,最好是不一样的,额……还有这个腿上……” “哎!平川!” 我正打算问能不能给丫鬟腿上套上丝袜,因为马哥有次说过他喜欢丝袜,不料郝润突然压着嗓子喊我,而且还使劲拽我的袖子。 “昂?干哈?” 郝润立即凑到我耳旁:“你看对面,看五金店门口那俩人!” c3719.lol。m.c3719.lol 第246章 同行 朝着郝润说的方向望去,就见五金店门口站着两个中年男人,正比比划划的,跟店老板说着什么。 郝润又拽了拽我袖子,然后跟我比了个口型:同行? 我略微点了点头,完后收回目光看向纸扎铺老板娘,继续说:“这个丫鬟的腿上,能不能给我套上丝袜啊?” 老板娘登时一愣:“套丝袜?” 看看我又看看纸扎,这大姐顿时吐槽道:“诶那成啥了,小伙子你这不开玩笑么?” 赤峰这边的口音很有意思。 整体上是普通话,但语速偏快,而且不少字词的拐音特别重。 比如说“小伙子”这个词,从这大姐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朽伙子”,再比如“开玩笑”,实际听到的发音是“kiwénxiu”。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到这种口音,后脊梁骨会不自觉发痒。 再加上她腔调还比较横,我觉得她态度不好,就学着她的口音说:“我没kiwénxiu,你这不四十一个么?我一个给你一百,要十个,能不能行?” “啊?” “一北啊?” “诶那行吧,要啥样丝袜?” 被那大姐说的后脊梁骨贼痒,我说随便,是丝袜就行,说完我立即拽着郝润走到门口。 “快,给我挠挠!” “啊?” 我连连抖搂着,呲牙咧嘴的往后指:“后背,后背,刺挠,快点!” 郝润立即将手伸进我衣服。 “嘶——呼——卧槽……得劲……” “怎么了平川?”她边挠边问。 看郝润那样我就知道她不痒,就说没事儿,回头跟你说,完后我再度仔细朝那两个男人看去。 对方年纪都在四十上下,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体非常膀实。 至于土味儿,那更是又重又新鲜,搞不好今天早晨刚从盗洞里爬出来。 边看边点了颗烟。 我心想:都说这边倒斗成风,果然不假,刚到克旗地头,居然能碰见同行了。 待那俩人离开五金店,我扭过头刮了刮郝润鼻子,笑着小声说:“行啊你,都能看出土味儿了?” “哼!” 郝润傲娇的翘了翘小脑袋:“少小看我,我懂的多着呢!” 我赶忙拍呼着说对对,我家郝润可聪明了,以后绝对能成行业大手。 郝润抿嘴闷闷一笑,又问:“平川,你说……他们盗的是什么样的墓啊?” 看到没? 就算是郝润这样的小姑娘,干的久了,就也发育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盗墓贼,会不由自主的对古墓产生兴趣。 这和挣多少钱无关,就是纯粹的盗墓上瘾。 趁二人还没走远,我伸着脖子张望了下,而后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赤峰这边红山的点子多,按理说红山墓的面儿大,但我看他俩这架势……” “不像……” 我这么判断,是因为红山墓葬基本都没有墓室,而且埋藏的也都比较浅,多在一到三米之间。 迄今为止,发现最深的也不超过五米。 这么一来,干活的时间就短。 以一个三米深度的土坑积石冢为例,如果是我干,从挖第一铲到回填完毕,不会超过两个半小时。 再加上年代久远,墓里没什么阴气,就很难形成这俩人身上这么重的土味儿。 “诶平川!” 郝润拍了拍我,神秘兮兮的说:“安哥和南瓜不知道几天才到,要不等办完丧事,咱在附近转转,看……” 啪—— 我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看个屁!” “想啥呢你?” “这是姚师爷的底盘,不拜码头就干活儿,叫人发现了直接给你埋土里!” 郝润也不生气,撇了撇小嘴嘟囔道:“我就那么一说嘛……” 原则性问题我不会宠着她,直接叮嘱道:“以后说也不能说,等小安哥他们一到,咱直奔乌兰察布,到时候让你刨!” …… 马哥是第三天下葬的,墓地就在很黑村北侧的一个山沟里。 原本郝润我俩是想跟着上山的,想再送马哥最后一程。 结果许哥说最好不要。 因为马哥家亲戚不多,包括整个很黑村也没多少户人家,再加上马哥又是在外横死,村里人说啥的都有,我们两个年轻生面孔跟着上山,这很容易惹人注意。 许哥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俩就只远远跟着到了山下。 我是这么打算的。 等天黑了,我俩偷偷来。 这样没人看着,也可以跟马哥多说几句,好好道个别。 下午三点,一切事宜结束,有许哥帮忙操持,丧事也办的很顺利。 临别前他说我们人不错,外蒙那么远还能给送回来,这很够意思了,要换了不讲规矩的,没准马哥这会早进下水道了。 我说那咋会,马哥对我们的好,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唉……” 许哥长叹口气,点点头道:“行了,事儿了了我也就走了,老马家这边你们放心,我有时间会照应的。” 他这话我信。 他说我们够意思,实际上他才是够意思,大老远过来帮着忙里忙外,却不求任何回报。 我知道说谢谢什么的都是虚的,给钱那更是找骂,况且他也不是缺钱的人,于是我灵机一动,把他拉倒一旁就说:“许哥,有件事儿还想托你帮个忙,马哥说你是玩高古玉的行家,你看你能不能受累,帮忙淘换几样物件?” “啊?” “你找我淘换物件?”许哥拉着长音儿,上下看了看我。 我点头:“对,我想要一套汉代的刚严卯、司南珮……” “四件套啊?” “额不不,工字珮我有了,三件套就行,我按市价收。” 许哥琢磨了下,点头说行,等他弄到了就联系我,而后他便驱车离开了很黑村。 他走我们没走,就在村外一直等到了天黑。 大概十点多,我和郝润背着香烛纸钱和几样贡品,偷偷摸摸上了山。 我还带了把锯断的铁锹,准备给马哥坟头添点土。 克旗这边也有三天圆坟的习惯,就是下葬当日不会搞的很彻底,等第三天再来把坟堆堆高,所以我偷偷添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原本打算跟马哥聊聊天的,但等到了墓地,千言万语却都化作了哽咽和眼泪。 郝润默默的烧纸,我则默默的添土…… 待看着火光一点点熄灭,纸钱变成漆黑的灰烬,这次拜祭也就接近了尾声。 扶着马哥的坟茔门,我吸了吸鼻子说:“放心去吧马哥,不光许哥,家里这边我们也会照应的,我在下边有个兄弟叫建新,也是干咱这行的,你要呆着无聊,就去找他聊聊天,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行了!马哥,以后再来看你。” 最后这句不是客套,之后每隔一两年,我们都会来很黑村。 也不上门,就远远的看看马嫂和马哥的一儿一女,然后再趁夜来给马哥烧点纸。 渐渐地,儿女大了,都出去上学工作了,就只看看他和马嫂。 最近一次去是去年夏天,马嫂身边多了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估计是马哥的孙子。 没错,马嫂这方面我估计的一点不错,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体格非常硬朗,一顿能吃五六个蒙古果子。 所以我给马哥烧十个丫鬟,这指定没错。 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山下,我跟郝润也不急,溜溜达达往回走着。 内蒙这边的星空和外蒙那边一样好看,现在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一抬头就感觉更加壮丽。 我看郝润情绪不高,就琢磨找个地方拉她看会星星,搞点浪漫什么的。 但没想到,就是这一磨蹭,他妈的,居然就鬼使神差的,碰上了那两个同行! c3719.lol。m.c3719.lol 第247章 苞米地遇险 没来过内蒙的人,对这边大多都有个刻板印象,就是一提内蒙二字,就感觉都是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 实际上并不是,内蒙地区也有很多耕地。 尤其赤峰、通辽、兴安盟等东蒙一带,耕种面积也是非常大的。 所以当时郝润我俩下山后,眼前并不是一马平川的草场,而是一大片苞米地。 再有就是黑。 这一点没经历过的小伙伴可能想象不到,二十几年前,农村地区的晚上如果没有月亮,那完全是黑的一批。 真的,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是几乎连胳膊都看不见! 这就导致我没能提前发现,远处正有一票人朝着我俩走过来,等到真正瞧见的时候,他妈的……别说躲了,平头铲都快怼到我脑门儿上了! 当然对面也没好到哪去。 郝润我俩惊叫出声的同时,对面五人也是被吓的一阵手忙脚乱,嘴里不约而同的说着卧槽。 没错,五人。 除了之前五金店那俩,这天晚上,还多了三个比较年轻的。 几秒过后,双方各自定神,苞米地里随之陷入寂静。 其中一个小年轻很机警,注意到我手上的铁锹后,他立即拉了拉身边的中年汉子:“郑叔,你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们既然能在这碰见,就说明他们干活的地方肯定不远,现在我还带了把铁锹,这特么很容易被当成是来截胡或者是滤坑的啊! 果然,姓郑那人瞥了眼铁锹,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他扬了扬下巴,缓声问:“小子,干啥的?” 打从刚刚惊吓过后,我大脑已经在光速运转了。 然而这回事情来到太突然,前后几秒的空档里,我脑子里一连略过四五种说辞,却没有一种能蒙混过关的。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实话实说:“上坟!” 然而这俩字一冒出来,对面那仨年轻的直接笑了。 机警青年边笑边骂:“小子,你特么吹牛逼能先打个草稿不?” “大半夜带着挖锨上坟?” “我看你特么不是上坟的,是特么来……” “小兵(化名)!”姓郑的侧头呵斥一句,而后看向我道:“再问你一遍,干啥来了?” 我当时有点慌了,连忙解释:“真的,真是上坟,不是冲你们来的,我带这个是为了给坟头……” 话音一顿,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紧接着,姓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问:“我们?” “哼哼,这么说……你还真是冲我们来的……” “不是……” 没容我再度辩解,对方已然冲了上来! “往山上跑!” 我一把将郝润推开,而后奋力挥动铁锹! 可没想到姓郑的居然练过! 就见他脖子微微后仰,躲过铁锹的刹那,单手稳稳抓住了锹柄! 我使劲往回拽,结果根本拽不动! 见有两人已经越过我去追郝润,我立即松开铁锹,从腰间抽出匕首,追着最近的一人捅了过去! 噗! 刀尖堪堪戳中那人的瞬间,一股剧痛忽然从我右肩炸开! 跟着整条胳膊一片酥|麻,匕首当即从手中滑落! 同时我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朝前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平川!” 惊呼声传来。 我忍着疼痛抬头一望,就见郝润攥着刀子,正疯了一样朝我折返回来! …… 半分钟后,我俩被死死按在地上。 我肩膀受了伤,基本没力气挣扎,郝润挣扎剧烈,直接就被刀尖抵住了脖子。 而后伴着一串哗啦啦的混响,叫小兵的机警青年接连将我俩包里的东西倒到地上,并打开手电查看。 “窝操?” “哎郑叔,这不是咱点子里的东西啊?”小兵边说边捡起大康通宝祭祀钱和陈稷金印。 手电照着,大康通宝字面又清晰,姓郑的瞥见后顿时挑了挑眉。 “嗯?” 但就这时,就在他想接过铜钱仔细看看时,脸色忽然一变:“小兵,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啊?哪个?” “那个,红布上那个!” 见他这种反应,我心里顿时一惊,赶忙开始默念祖师爷保佑。 保佑什么? 保佑他们不是单干的野路子,而是北派,最好还能是姚师爷的人。 毕竟同为盗墓贼,我太知道我们这种事儿的解决办法了,尤其马哥还跟我说过,说他们这边人干这种事,那是一点都不带手软的(别误会哈,我只是知道,我自己可没干过)。 而姓郑的说的东西,就是当初在天津时,把头给我的那枚青铜兽面错金带扣,是我们这一脉的传承信物,我一直随身携带。 但这东西南北派认,野路子可不认! 因为正统和野路子之间,一直都是互相瞧不上,如果他们是野路子,那郝润我俩今晚铁定没好。 很明显,祖师爷还是爱我的。 不然那天晚上我直接就被埋了,大家也就不可能看到这书了。 将带扣拿到手里,姓郑的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立即看向我们:“二力、虎子,让他俩坐起来!” 等我跟郝润被刀顶着着坐起身,姓郑的蹲到我面前就问:“小子,这东西哪来的?” 深吸口气,我说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姓郑的眯了眯眼:“你师父是哪一位?” 这还是我第一次报把头名号,不自觉就挺了挺身子,尽量不卑不亢的说:“我师父姓陈,名鹤山!” 姓郑的眼睛猛地瞪大,赶忙又看了一眼带扣:“谁?你再说一遍?” “我师父姓陈,名鹤山!” “陈鹤山!” 这时,另一个中年人凑过来问:“老郑,陈鹤山是谁?” 姓郑的没说话,他琢磨几秒,攥紧带扣看向我:“不可能,陈鹤山早洗手不干了,另外你要是陈鹤山的徒弟,咋可能这么面?说!这东西你到底哪来的?” 卧槽! 当时我真无语了。 偏偏他说的还特么都是事实! 没办法,我只能解释说把头重出江湖了,而我是刚入门不久,还没得到他的真传。 岂料姓郑的直接一笑:“小子,还真不怨小兵说你吹牛逼不打草稿,刚入门没得真传,那他怎么可能把这玩意给你?” 听他这么问我就知道解释没用了,除非把头就在眼前,否则估计我怎么说他也是一百个不信。 于是我问:“郑把头是吧,你是单干的,还是姚师爷的人,认不认识马纯良?” “马纯良?” 姓郑的和旁边那人齐声重复,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这反应就知道是认识了,我心里顿时大喜,立即又说:“对对,郑把头,我真不是打你们主意,那个……马哥的坟就在山上,不信你们可以跟我去看啊,真的!” “啊?” “你说马纯良死了?”姓郑的一脸惊讶。 见我点头说是,看向旁边问:“马纯良是这块儿的?” 那人转了转眼珠,说:“是不是这的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是克旗人。” 姓郑的脸上阴晴不定,绷着嘴琢磨几秒,边掏兜边说: “我打个电话!” c3719.lol。m.c3719.lol 第248章 老五花 那年头内蒙地区信号一般,姓郑的举着手机试了半天也没拨出去,不过根据按键次数判断,我感觉他打的应该是个座机号码。 “艹,这狗比信号,真特么差劲!” 发了句牢骚,他收起手机道:“时间不早了,先干活吧!” 于是乎,郝润我俩就被带进了苞米地。 有些意外。 他们干活的点子居然不在山上,而是就在这片地里,离的也不是很远,我们在苞米从中钻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此外他们活干的也精细。 周围就不说了,即便是盗洞入口处的十几棵苞米,他们也不是直接砍倒,而是连根挖出来放到旁边。 至于墓土,他们是先将一个个化肥口袋铺在周围的垄沟里,再将墓土堆在上头,这样回填的时候也方便,只需要俩人一抬,顺着盗洞往里面一倒,事后再把苞米放回来,可以说是不留一点痕迹。 唯一的隐患在于,一旦白天有人钻进来看,那直接就露馅了。 不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为在赤峰地区,苞米的秋收季节大概是九月末十月初,而九月初这个时候,苞米都已经抱娃子了,既不需要施肥也不需要除草,除了个别搞破鞋的,跟本没啥人会往深处钻。 将我和郝润背对背捆好,那个叫二力的青年率先开启了头灯。 刚刚进来时,只有姓郑的在前边用小手电照亮,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于是头灯光散开的瞬间,我顿时吓了一跳。 好么! 周围就特么跟坟圈子似的,全是化肥袋和土堆! 我粗粗数了一下,得有二十六七处,就算一处放土不到一方,估计总数也得有接近二十方土了。 这工程量属实不小。 而看他们的盗洞尺寸,如果纯是竖井盗洞,那深度很可能要超过三十米! 靠! 什么点子搞这深? 西周大坑么? “嗯?” 就这时,二力为了方便照明,将头灯挂到了一棵苞米上,下边两侧垄沟里的土堆瞬间被照亮,我注意到其中一处不是普通的生熟土,是一坨坨固结成块的夯土。 并且这堆夯土的质地极为坚硬,不仅切面光滑,化肥袋子上甚至都没散落多少碎土。 要知道,实际打洞过程中,土块要先进桶里,再被提上来倒出,前后至少经历两次撞击滚落,却还能保持到这种地步,其坚硬程度,可见一斑。 再仔细看。 黄、褐、白、灰、黑……色彩对比十分鲜明,不过单一色块内部却十分纯净,这是筛过的表现。 “嘶……” 回忆着把头传授给我的看土经验,我略作思考,试探着问:“这是……汉代坑?” 几人刚带齐装备还没有下去,听到我这话后,当即互相看了看。 两个中年人还好,三个青年脸上则十分惊讶。 所以很明显,我说对了,这种夯土,就是汉墓中典型的“老五花”! 其中“老”字说的就是硬。 秦汉时期的夯土,几乎是历朝历代中最硬的,甚至有“坚硬如石”的说法。 五花好理解,就是形容色泽丰富不单一。 看土这个东西,要深说话就多了。 因为古墓看土,看的不仅仅是夯土,各个土层的特点都需要留意。 比如回填土层的气味、味道以及夹杂物什么的,要想彻底说明白,少说也得个三四千字,不过考虑到一些小伙伴们的好奇心,我就简单说一个我总结的,五花夯土的辨别经验吧。 是个顺口溜。 这样的: 五花土,不难辩,碰到赶快去报案。 商周厚,秦汉薄,隋唐之后不多见。 商周夯窝大,排列不规则,颜色单一黄灰褐。 秦汉夯窝小,好像千层饼,土块光滑界线明。 魏晋像秦汉,工艺偏粗糙,多加白灰来防潮。 隋唐掺木炭,重要部位见,偶尔还有朱砂点。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再往后的宋元明清墓,虽然大墓仍会使用夯土,但到了这时候,石灰因其良好的防潮、杀菌和硬化土块功能,已经成为夯土的主流添加剂,导致土层多呈现灰白色和浅黄色,基本也就看不出“五花”效果了。 注意! 我说这个可不是让大家去犯错误的,要谨记我顺口溜中的第一句,看见了就赶快去报案,叫叔叔们过来处理,运气好的话,没准还会给颁发证书,这多光荣,是吧…… 几人对视过后,姓郑的缓缓点了点头。 “行啊,有两下子,看来你这小子还真不是啥野路子。” “那你说说,还看出啥来了?” 我低头想了想,认真说道:“要按《汉书》的记载,汉武帝时期击败匈奴以后,汉朝在五郡塞外设置了护乌桓校尉,其中包括赤峰地区,所以这头倒是有可能出现偏大型的汉墓,但是……” “但是我看你们的出土量,就算打的是四十五度斜井,墓室深度也要在十五米朝上,这已经接近小诸侯王了,这种级别,我觉得赤峰这边不应该有。” “啪!啪!啪……” 话音刚落,姓郑的当即拍了拍手。 “好!说得好!” 紧接着他扭头朝三个青年骂道:“瞅瞅人家,才多大?再瞅瞅拧们仨?” “一天天就特么知道耍钱喝酒睡觉艹x,除了卖力气,啥特么也不会!” 听到这话,我缓缓松了口气。 其实最开始看见夯土的时候,我的确只是惊讶,但当留意到姓郑的眼中的欣赏后,我就是有心卖弄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是把头的弟子么? 那好!我就凭本事证明! 我是! 当然了,我这么干也是因为害怕,要不万一他干完活还打不通电话,一跺脚把我俩埋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三青年被说的一个个不吱声,要么低头,要么侧头看苞米。 这给姓郑的搞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踢了一脚那个小兵,没好气就说:“挺尸呐!” “下去!撬棺材去!” 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等三青年和另一个中年人下了盗洞,他从新看向我,饶有兴趣的问:“小子,那你再猜猜,既然这头没这么深的汉墓,我们为啥出这么多土?嗯……” 说着,他眼珠一转,竖起手指点乎着我:“只要你说对了,就算你是个野路子,今天我也不动你们!” 艹! 我脸直接黑了。 这特么不是难为我么? 汉代墓葬文化大兴,可以说是最喜欢在这方面做文章的朝代,实际情况往往千奇百怪。 我又不是神仙,这玩意上哪猜去? c3719.lol。m.c3719.lol 第249章 三带七 猜不到怎么办? 硬猜! 好不容易搞来的救命稻草,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干咽了口唾沫,我说:“那、那我再看看,再看看啊……” 当时我肩膀还很疼,一动就疼,只能忍着疼痛,使劲朝盗洞里头扒瞅。 诶? 盗洞壁很直,居然不是斜井…… “哗啦……” 就这时,由于郝润我俩绑在一起,鼓拥的时候我一个重心不稳,我俩就侧倒在了土堆上。 这堆土紧邻洞口,被我这么一靠,零星的土坷垃就滚进了盗洞。 很快,也就是一秒多点,我听见了土块坠落的声音。 我物理只有初三水平,没学过重力加速度,但只凭经验判断,眼前的竖井盗洞也绝对没有三十米深度,可能也就是十几米左右。 十几米最多十方土…… 这就代表,底下肯定还有横井或者斜井…… 唰的一下,一个词儿从我脑袋里蹦了出来——鹞子翻身! 对! 墓里存在防盗机关,从上头没法直接打穿灌顶进入墓室! 我心里顿时一喜。 对路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于是我大脑立即开始飞速运转,需要用到的鹞子翻身法的防盗机关,一个个从我脑海中闪过。 天火灌顶、积石积沙、铁券顶、巨石墓…… 五秒过后,我深吸口气,掷地有声的说出三个字。 “流沙墓!” 听到的瞬间,姓郑的表情十分精彩。 先是震惊,而后是欣赏,再往后又变成了好奇和期待。 蹲到我身边,他伸手将我从土堆上扶起来,目光灼灼的问:“何以见得?” 我说你们竖井不深,出土多肯定是用了鹞子翻身,要用到这种打法的防盗机关里,火洞子(天火灌顶)多见于楚墓,赤峰这头应该没有,而汉代炼铁技术虽然已经趋于成熟,但汉武帝之后盐铁官营,也不太可能是铁券顶,所以只剩下积石积沙和巨石墓这两种。 姓郑的连连点头:“那你是怎么确定,一定就是流沙的?” “看土啊!” 我没犹豫就说:“你们倒上来的墓土湿度一般,说明地底下排水情况良好,肯定没有大型石墓顶存在,至于积石积沙,这种机关太变态了,如果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王,或是次一点的顶级的贵族,那根本搞不起这种东西,而如果是这个级别,那你们的深度又不够,所以只会是比较单一的积沙墓啊!” “啪!啪!啪……” 姓郑的又开始鼓掌,而且这次远比上次鼓的时间长。 “行啊你啊,真是有两下子,我看你也就是十六七岁?干多长时间了这是?” 我舔了舔嘴唇:“额……八……” “八年?” “你扯鸡毛蛋啊?小学没毕业就盗墓?” “额那倒没有,八个月,我不说我才入门么……” 其实要不是我之前说过这个,那我肯定要装个比,说句:对!我八岁就开始散土了,怎么着? “八个月?” 姓郑的重复一遍,说完嘴都没闭,就那么张着嘴上下打量我。 我心中难免得意。 嘿嘿,还是被我装到了…… “那……” 话没说完,他腰间手台红灯一亮,里头传来小兵的声音:“郑叔,干开了,你下来不?” 姓郑的按住手台道:“老曹,上来替我。” 说完他拍了拍我肩膀,顺便还替我掸了掸衣服上的土:“行,小子,等干完活儿咱再聊。” 接着他也没等那个老曹上来,直接就钻进了盗洞。 他是老手,下盗洞非常快,只半分钟不到,我就听见了落地的声音,同时这也说明盗洞确实不深。 见四周一时没人,郝润立即就问:“咋办啊平川?” 我说没事儿,一时半会的,这人应该不会动咱们了。 同为盗墓贼,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姓郑的肯定就是姚师爷的人,而且他们这群人,明显就是马哥说过的“三带七”模式。 之前在姑娘山的时候,由于听马哥说起姚师爷粗暴的干活方式,我对这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加上干完陈稷墓那天我们没走,我就跟马哥问了不少关于姚师爷的事儿。 所谓“三带七”,说的是他手下的团伙,大多十人一队,其中三个老手,负责带七个新人。 为什么这么多人? 因为时不时就要来硬的! 毕竟蒙古人可不是吃素的,一旦碰上突发|情况,人少了你根本就硬不起来。 再有就是放风需求量大。 内蒙这头,总归还是牧区多过耕种区的,不会每个点子藏都在苞米地里,一旦到了光秃秃的山上,一个人放风根本不好使。 而三带七这十个人里,除去一个把头,剩下的通常只有一两个人是这个把头的亲信,其余成员,尤其是年轻成员,全都是姚师爷找的。 只不过到了姓郑的这里,他们人员没有满编,实际上变成了“二带三”,我估计这跟姓郑的练过有关。 提起姚师爷,现在网上关于他的事迹不少,这怎么说呢?真假参半吧。 比如他的发迹,网上很多都说是自学成才,还说他凭小学学历吃透了《易经》,这就不对。 《易经》这个东西别说小学,你特么就博士后,靠自学也学不透,至于更为深入的寻龙点穴,还是那句话,没有师父带你进山,你自学一百年也说不清“星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道理很简单。 三千年前的殷商时代,就已经有了六爻一卦,到西周初年,《易经》理论基本成熟,成为我国风水玄学文化的坚实基础,此后又经过两千年的发展,直到晚唐时期,风水大家杨筠松,才能集前代大成,在《撼龙经》中提出“星峰”理论。 这老祖宗一代一代又一代的,两千年才搞出来的玩应,你要是一百年就能自己学透……我擦,老祖宗不要面子的么? 所以别再信什么自学成才,不存在的。 另外网上还说,什么姚师爷偶然得到一本书之类的,这纯纯武侠小说桥段嘛。 反正姚师爷有生之年是够呛出的来了,我就给他辟辟谣吧。 书,这个确实有。 但不是什么偶然,是家传的,他爷爷就是干这个的。 这一点要有持不同意见的,你不用杠,到宁城那片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都不用去他村里,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只要是上了岁数、喜欢八卦的,基本上都知道。 再退一步说,就算你真能靠自学搞出点门道,没传承你也是个野路子,如果姚师爷是这种情况,哪能被人称为“祖师爷”啊? 另外各位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眼把头是怎么来的。 记性好的小伙伴,现在肯定就反应过来了,姚师爷这种干活套路,还是最原始“眼把头找把头”的模式。 就是他只负责找点子,下墓的活从来不干,这一点在他的真人访谈里,他自己亲口说过。 但是现在也不知道咋回事,视频基本找不到了,不过图片还有,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找找看。 而千禧年前后,姚师爷的团队还处在蓬勃发展阶段,因此那时投身他麾下的把头,基本都是姓郑的这种,拉出来就有实力单独支锅的好手,只不过手艺没姚师爷那么精,找到的点子不够硬。 也正是这个原因,姚师爷玩起了“三带七”,时不时的,他还会将不同团伙之间的“七”进行调配,以保证不会出现“藩镇做大”,他自己孤掌难鸣的情况。 至于姓郑的,凭他毫不客气教育三青年这一举动,就说明他有些格局。 所以我敢肯定,就算我刚才没猜对,就算我不是把头的弟子,是个不认识马哥的野路子,只凭我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也不会动我。 我估计,没准而他现在巴不得我就是个野路子,因为那样,他就可以把我收编了……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处理我的呢? 嘿嘿,往后看吧。 c3719.lol。m.c3719.lol 第250章 谨慎的郑把头 后半夜一点多,一袋袋的陪葬品陆续被提出洞口。 老话说见微知著。 就从这装袋风格上看,姓郑的做事也是极有条理。 首先他们一袋基本只装三分之一左右,这样做的好处是运送方便,而且可以减少同袋中陪葬品之间的磕碰,另外说句不好听的,一旦出现突发|情况,这种小袋装法,拎起来跑也轻松。 其次是分类规矩。 每个袋子上都用记号笔做了标记。 虽然有袋子遮挡,看不见具体什么东西,但我能听见声音。 根据声音判断,前边五袋都是青铜器,大的跟大的装,小的跟小的装,感觉应该能有个二十件左右。 第六袋是玉器。 不是很多,都没装到三分之一,但玉器体积没有青铜器那么大,估计也在二十件上下。 看到这我基本有谱了。 这个点子的东家,多半是汉代时期,地方太守一级的实权官吏,不然铜器和玉器的数量对不上。 第七八袋是杂项,东西比较多,体积也偏小,估计是一些首饰、车马件、稍微值钱的陶器之类的。 再往后就是筒子了。 数量不小,都给那个叫老曹的累冒汗了。 不过多是多,却不怎么值钱。 因为汉代墓一旦出现大量筒子,那基本就是五铢,这玩意存世量太大,除非个别珍品,比如“赤仄”、“传形”、“四出”之类的,不然都是论斤卖。 当然总体来说,这是个不小的肥坑,只要棺材里别太含酸,少说也能在三百往上。 这也反映出,汉代地方高|官的财力是相当不差的。 所以这类点子在行里非常受欢迎,虽然级别上不是诸侯王,但实际上他就是土皇帝,以至于这种点子,基本都是活好干、出货多,一挖一个不吱声。 唉 这种感觉超级不爽。 那话怎么说来着? 别人吃肉我喝汤,别人造娃我扒窗…… 临近两点的,随着最后一袋筒子被提上来,隐约的,盗洞里传来一阵阵的劈砍声。 我暗自点了点头。 够细心。 这是把棺底凿开了,想看看棺椁下边没有腰坑。 我立即开始念咒:没有!没有!没有! 结果如我所料,果然没有。 但这并不是我的咒语厉害,而是到了汉代,腰坑就已经不怎么流行了。 要在南方和巴蜀地区还有可能出现,北方指定没有,因为那时候北方才是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的中心,南方好多地方都偏落后和原始,一些先秦时期的信仰,消失的也才不那么快。 十几分钟后,几人陆续爬出盗洞开始回填,姓郑的在旁边不断提醒着几人小心点、别洒了什么的。 说实话,这分沉着和谨慎,当时我都做不到。 虽然我没在收尾工作上出过岔子,但打从傅显灵墓开始,这段时间里干的活儿,基本只要一爬出盗洞,我都会先点颗烟。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爽。 活干完了,心里本来就兴奋,再抽上一根,那就更过瘾了。 于是我暗暗记住:以后干活,不到彻底完事儿的时候,决不能放松警惕。 有化肥袋子的因素,他们回填很快,大概半小时就搞定了,完后就是往出运货。 姓郑的拿出手台按住:“妮儿,我们出去了,没事儿吧?” 手台上红灯一亮,里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没事儿郑叔,风平浪静。” 我心里稍稍一惊,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毕竟这么谨慎的好手干活,外头怎么可能不安排人放风呢? 刚才那声音听着岁数不大,估计应该不到三十岁,看来他们是“二带四”。 “赶紧的,动作麻利点!” 姓郑的招呼一声,老曹和三青年立即开始往外提袋子,他则留在原地看着。 见他似乎没什么事儿了,我想了想,就拍呼道:“行啊郑把头,这活干的,真够唰利的!” 姓郑的微微一笑,谦虚说凑合吧。 冲这话就知道,这个坑的出货量他很满意。 “哎对了!” 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又蹲到我身边饶有兴趣的问:“小子,墓葬这一块儿,我看你有两把刷子,你说……这个汉代的点子,为啥他就不出腰坑呢?” 我暗自一笑,心说这你可问对人了。 “啊,这个呀……” “我是这么认为的,腰坑这个东西往跟儿上说,是源自夏商时期的鬼崇,有引魂入地的象征,但是汉代以后吧,就讲究天人合一了,人琢磨的不是怎么去阴间,而是怎么上天堂。” “所以这个腰坑呢,也就没有了。” “嘶~”姓郑的大为惊奇,搓着下巴就琢磨起来。 大概十多秒后,他边点乎我,边自顾自的说:“哎你这说法有点意思啊!” “我头回儿听说……还挺有道理!” 接下来他又问了我几个小问题,有的我知道,有的不知道。 不知道的也好办。 先说点对应时期显著的文化信仰和墓葬特征,然后再大致说一个判断方向,胡乱分析一下,也给姓郑的听的头头是道,到最后,他就跟小鸡仔儿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的点头。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我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郑把头,你看……我刚才不是说对了么,那个……啥时候……能把我俩放了啊?” “放了你俩?” 姓郑的忽然满脸惊讶:“开啥玩笑,我为啥要放了你俩?我只说你说对了,今天不动你们,可没说能直接放了你们。” “不是……” 我又有点着急:“大哥咱都是北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又不是冲你们来的,我就一路过啊,咋就不能放了我?” 姓郑的老神在在的点了颗烟,慢悠悠抽了一口,笑着道:“小子,你说……你不是冲我们来,这我信,但是你包里的大钱和金印,这个你咋解释?” “……” 愣了两秒,我舔舔嘴唇问:“我要是说,我从外蒙铲地皮铲的,你是不是得说你不信啊?” 不料他却说:“信!” “为啥不信?但是我信没用啊!” “那……” 将烟叼到嘴上,他空出手拍了拍我肩膀:“想走,可以,得老姚点头。” “先安心待着吧!” 话落,他又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过这次信号有所改善,他举着手机听了几秒,电话忽然通了…… c3719.lol。m.c3719.lol 第251章 见姚师爷? 虽然我当时很无语,但平心而论,郑把头这么干没毛病。 毕竟人嘴两张皮,不可能我说啥就是啥,如果他真就自作主张放了我俩,事后姚师爷知道,他肯定也不好交差。 他又不是我爹,就算再欣赏我,也不可能替我扛雷。 郑把头用的是一部波导手机,这手机当年推出的时候,号称“手机中的战斗机”。 是不是战斗机不清楚,声大是真的。 不开免提都很大。 电话接通的瞬间,嘈杂的背景音和一道男人的询问,就跟安了扩音器似的,猛的炸了出来! “喂?谁啊?” 郑把头赶忙将手机拿远,同时呲牙咧嘴的说了个艹。 “哎,老七啊,我,老郑!” 对面叫老七的人立刻惊喜:“郑哥啊?咋样啊你那头儿?” 郑把头猛嘬口烟:“还行,完活了,回去再说,老姚呢?” “嗐,他能干啥呀……” “赶紧的,让他接下电话,有事儿!” 对面一听这句,明显是话筒也没拿开,直接嚎唠就是一嗓子! “三哥!老郑让你接电话!说有事儿!” 一点不夸张,就那哇啦哇啦的声音,我现在想起来耳根子都有点发麻。 嘈杂的环境中似乎有人喊了什么,而后紧跟着老七就说:“啥事儿啊郑哥,着急不?他这会上锅儿呢,下不来啊!要不着急,一会让他给你打回来吧!” 东蒙地区紧靠东北,不少方言词汇都一样,甚至有好多就是从东北流传出来的,因此他说的话我能听懂。 所谓“上锅儿”,这跟支锅盗墓什么的可没关系,说的是姚师爷的最爱,也就是赌博。 这个词儿,一般是玩牌九或者闭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说法,专指庄家赢钱。 对应的,如果庄家输钱,一般就说“挑锅了”或者“挑了”。 牌九大家肯定都知道,这里解释一下闭十。 闭十又叫“推饼子”、“压筒子”,赌具是一副麻将中的饼牌,玩法类似小牌九,即一共四家,每局每家发牌两张,完后除了庄家以外的三家下注,此过程中,旁边围观的人也可以下注,然后开牌跟庄家比大小。 规则是对九饼到对一饼,大过其他非对子的牌型,如果没有对子,就将两张牌的点数相加,取个位比大小,因此非对子最大的是九点,最小的是零点,也就是两张牌点数相加为十,所以才叫闭十。 这种赌博方式兴起的时间不算太长。 就拿我来说吧,我印象中,小的时候一到过年,村儿里放局的场所,玩的都是牌九、麻将、扑克、色子,直到上了初中才见有人开始玩闭十。 所以老七这话的意思,就是姚师爷现在正在坐庄赢钱,下不了场。 郑把头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不用!” “电话不挂,等着,叫他玩完赶紧过来接来!” 于是乎,我们就这么听着嘈杂的声音,在苞米地里等了起来。 其实我想提醒他,音量可以调小,但看他总皱着眉,嘬烟越来越猛,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事儿,就又没说。 直到十几分钟后,另外四人已经折返回来拿第二趟了,电话那头忽然有人说话: “哎……咋了老郑,催命似嘚……正赢钱呢我这……” 刚入行时,我就听周伶说过姚师爷的大名,后来把头也说这人身负天星风水绝学,论寻龙点穴,是现如今当之无愧的行业第一人,但没想到,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却和想象中大相径庭。 东北味很重,而且懒洋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村子里的光棍儿懒汉。 郑把头深吸口气,平静的说:“老姚,这么回事儿,今天晚上……” 老实说郑把头人算不错了,一点坏话没说,只是陈述了一下事实,但当听到他说出把头重出江湖的话时,姚师爷忽然忍不住笑了。 “艹!老郑你喝多啦?别人儿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陈鹤山啥分量?” “还重出江湖?拍电影儿啊?埋了得了!” “不是,老姚你听我说完!” 郑把头耐心解释道:“这小子身上有东西,跟你爷爷那个差不太多,肯定不是野路子,再有他手儿也确实不低,一说盗墓一套儿一套儿的,都特么给我说服了!” “有东西啊……” 姚师爷重复了一句,电话那头只剩嘈杂。 间隔几秒…… “那带回来让我见见吧。” “嘟————” 伴着一声忙音,整个苞米地瞬间清净了。 郑把头放下手机:“小子,听到了吧?” 当然听到了。 何止听到,我特么已经懵了! 见姚师爷? 怎么特么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直到我们出了苞米地,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我对姚师爷这个人很感兴趣,但并不意味着我想见他,尤其,我们身上还有点不太好解释的事儿…… “我靠!” 就这时,耳边忽的响起一声惊讶。 我抬头一看,是个穿黑色冲锋衣带鸭舌帽的女人,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到不差,就是有点黑,很明显,这人就是刚刚手台里那个叫“妮儿”的人。 她来回看了看我和郝润:“咋的郑叔?咋还有俩活的?这不能是坑里刨出来的吧?” 郑把头摆了摆手道:“先走吧,一两句说不清楚。” 而后他看向我问:“你俩咋来的,有车不?往们车有点拉不下啊。” 他们的车是一辆九座金杯,连人带货全装下,确实就没空位了,我点点头说有,就在村口,郑把头便跟我拿了钥匙,交个那个叫虎子的,我们车很快就被开了过来。 当时帕杰罗还算是高端车,赤峰这头并不多见。 我们这辆看着又新,顿时就引起一片惊呼,叫二力的那个青年还十分夸张的上去摸了摸,完后立即就说能不能让他开。 “扯特么蛋!” 郑把头骂了一句:“你刚摸几天车啊?大梁那道让你开,全特么得张砬子下切!” “虎子开,你跟小兵带坐后座,看着他俩!” 就这样,我和郝润离开了很黑村。 不知道他说的“大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看这架势,估计不会很近。 我坐在后座摇摇晃晃,心里不断思考着对策,但想来想去,却也只能寄希望于把头的名声和马哥的情分了。 “嘶~”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郝润忽的发出一声响动。 黑暗中,她往我身上靠了靠,满含怒气的说了句:“你干哈!” c3719.lol。m.c3719.lol 第252章 这一巴掌,不够! 突如其来的低喝,引得车厢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虎子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后座的人立即被诓了出去。 尤其是我,直接摔进了前排座椅中间。 这得亏是夜间行车,再加上路不好走,车速只有四五十迈左右,不然我当时就是不把风挡撞碎,估计也得撞到操作台上。 “艹!虎子你干鸡毛啊!” 小兵边骂边将我薅了回来,但没等我坐稳,郝润忽然又剧烈的扭了下身子,屁股直接呼到了我脸上。 “别特么碰我!!” 啪嗒—— 这时,虎子开启了顶灯。 昏暗的光线中,就见郝润已调转身子蹲靠到空隙里,正一脸羞愤的瞪着那个叫二力的吊毛。 反观二力却是嘿嘿一笑,十分无赖的说:“嗐,我这不是怕你磕着么?你看你,咋还好心当成驴肝儿肺呢……” “你!你放屁!” “平川,他刚才、刚才……”郝润嘴唇微微颤抖着,没再说下去。 同为男人,这情况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尤其郝润平时很少骂脏话,现在居然被气的爆了粗口,说明这吊毛刚才肯定很过分! 我眯了眯眼,岔开腿往后欠了欠身子就说:“你先坐下。” 郝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看了对方两秒,才一转身坐到我怀里。 而后我侧过头,直勾勾看向二力。 看了有大概三四秒,我还没说话,他先开口了。 “艹!你看你xx呀?” 那年头儿敢出来混的没几个怂人,尤其是这种二十出头儿的小年轻,别说刀顶脖子,就是扎进肉里,他可能都不会怕,所以我并没放什么狠话,而是笑了笑问:“你叫二力是吧?” 二力猛的揪住我衣领,咬牙凶道:“艹!你特么管我叫啥?再bb一句我特么干|死你!” 看到没? 这才是北方年轻混子的真实反应。 网上不是有个“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的东北段子么? 记住,那都是梗,都是假的。 现实中根本没那么多废话,基本上敢接第二句就动手了,而且不仅当年,现在好多地方也这样。 一旁小兵怕出乱子,连忙伸手拦在我胸前,不耐烦的说:“二力你干鸡毛啊?” “消停点儿行不?” “你再这样我叫郑叔了啊!” 见小兵不是开玩笑,二力使劲怼了我一下,松开了手。 事情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我以后没脸再跟郝润说话。 但当时在车里,我还被捆着,只能先忍耐下来。 说到这,大概不少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怎么你们盗墓团伙里,非得有个女人么? 忙帮不上多大,好些时候还容易惹事儿,甚至有的小伙伴认为,是为了凑剧情故意这么安排的。 这个还真不是。 其实不光我们,骗人的、偷人的、出千的,甚至是职业杀人的,只要是捞偏门的团伙儿,只要这个团伙儿够专业,里边必定得有女人,而且大多还会是个漂亮的女人。 都不说有些事儿只有女人才能做,单说这个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掩护。 比我们在某个村儿里发现了点子,如果需要打窝,没女人就非常不方便,可能你头天刚租完房子,第二天叔叔就上门了。 至于行里女盗墓贼的牛逼事迹,那就更多了。 不过现在先不讲,过几天再给大家讲哈。 …… 赤峰地区的经度比皮草湖更靠东部,才四点多天色就已经蒙蒙放亮,也就是这时候,我们开始进入盘山路段。 确实有些陡,而且很长,还有好多地方是发卡弯。 两辆车也就是二十迈不到的速度,走了大概四五十分钟,路面才逐渐平缓下来,此时放眼朝两侧看去,车子已经是行驶在山顶了。 “喂喂——” 忽然,手台响起:“虎子,前边停车歇会!” “好的郑叔。” 走出几百米,帕杰罗跟着金杯停在路边,我们依次下车,郑把头过来给我和郝润解开绳子,并说:“小伙子,这地方可没处跑,方便完就回来,抽颗烟喝点水啥的……” 揉了揉手腕,我四下一望,风景相当壮丽。 没错,壮丽,当的起这个词,但我没心情多看。 “郑把头,这地儿不赖啊?叫啥名儿呀?” “这片啊?” “灯笼河子……” 我点点头:“嗯,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郑把头眉间一皱,看了我两秒才问:“你啥意思?” 我冷冷一笑,朝着远处放水的二力一指:“刚才在车上,我对象受委屈了,郑把头,今天你要么给我个说法,要么就在这挖个坑儿,把我俩埋了!” 郑把头顿时一惊,当怒吼道:“小兵!二力!过来!” 俩人边走边提裤子,二力还扯着嗓子问啥事儿。 相比于他,小兵要聪明不少。 意识到是我告状了,他当即连连摆手:“郑叔!跟我没关系啊!我还帮忙拉着来呢!” 郑把头脸一沉,瞪着二力问:“说!刚才车上干啥了?” 二力脸一僵,紧接着便把那套风凉话拿了出来,什么怕郝润磕着什么的。 这种话哪蒙的过职业把头? 郑把头都没等他说完,直接就是一扬胳膊! 啪—— 他出手极为迅速! 我都没看清这一巴掌具体是抽到脸上,还是抽到了下巴上,二力就已经被掀翻出去。 噗通! 一连翻了两圈,他踉跄着瘫倒在地,而后眼神涣散的想要往起爬,但只爬起了一半,就支撑不住又趴在了地上,可见这一下力道不轻。 深吸口气,郑把头抱拳道:“是我管教不严,对不住了。” 我抱拳回礼:“郑把头讲究,不过……” 话到此处,我缓缓摇头,一字一顿道:“这一巴掌,不够!” “咋意思?难不成……你还想亲自动手?”郑把头脸色一紧,隐隐间似有些愠怒。 我继续摇头,而后直接看向郝润。 “哼,小子,你有点过分了!” “不过分!” 朝他走进一步,我指了指自己肩膀:“我吃点亏没什么,但她不行,今天郑把头你要能让她出出气,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要是不让,等我家把头来了……” 我望向二力:“至少得让他出条命。” c3719.lol。m.c3719.lol 第253章 出气与指点 “话我放这了,信不信,郑把头你自己说了算!” 说完我便低头点烟,不再去看他。 过了大概一分钟,郑把头没好气的骂了个艹,直接一转身放水去了。 “郝润!” 我扬了扬下巴。 说实话我当时还有点心虚,心说郝润你可别掉链子不敢动手,要那样可就丢人了。 然而没想到! 郝润二话没说,大跨步直奔二力身旁,双手薅住他头发就是一记电炮! 就听咚的一下,紧接着第二记、第三记……她膝盖上很快沾了血,我在一旁看的眼皮直跳。 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 咔吧—— 直到听见一声脆响,我走上去拉开郝润。 这已经够了,再打就是真过分了。 而且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这吊毛骨头太硬,将她拉开后,她走路都有点瘸了。 见她眼睛依旧通红,我忍不住好奇小声问:“咋这么大气啊?他到底……到底摸你哪了?” 郝润咬了咬嘴唇,缓缓抬手按在了双胞胎上。 我拍拍她后背宽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不都出气了么……” “他!” 郝润气息忽的一提,而后又扭捏着,带着一丝哭腔嘟囔说:“他刚才……都偷着伸进来了……” 卧槽!! 我特么瞬间炸毛了!这事儿我都没干过! “哎~”郝润急忙将我拽住:“算了平川,就这样吧……我要上厕所,你帮我看着点。” 说着她便推搡着将我拉到远处,然后独自跑进了草丛里。 郝润这个厕所上了五分钟左右,五分钟后她折返回来,见我正坐在地上,摸索着银牌出神,她当即脸色一变:“平川,这个事儿算了,不要再想了!” 我手一顿,点头嗯了一声。 察觉到我的敷衍,郝润赶忙蹲下扶住我使劲晃了晃:“平川,看着我,说算了!” 是。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确动了杀心。 还好有郝润,她及时把我拉了回来。 这就是女人的作用之一。 虽然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但在某些事上,她们往往能比男人更理性一些。 而后在郝润的坚持下,我认真做了个保证,结果她还不放心,还逼着我发了个誓才算作罢。 恰在此时,一缕晨光自远山中挥洒开来。 郝润当即抬手一指:“平川你快看,多好看啊……” 还别说,确实好看。 茫茫的群山被渲染成了金黄色,看起来就越发觉得辽阔壮观。 开阔的景致可以舒缓心情,直至看见这一幕,我才算彻底驱散心里的念头。 而且有一说一,灯笼河子大梁上那景色确实是一绝。 去年我们去看马嫂的时候,周围景区都转了转,什么乌兰布统、达达线、桦木沟、贡格尔草原之类的,张北空中草原也去来着,但要论壮丽二字,都比不上灯笼河子大梁。 尤其现在比当年还多了大量风电设备,看着就更加雄浑壮阔。 所以如果有喜欢自驾的小伙伴,不妨去体验体验,路线是从乌兰布统到乌丹,走乌灯线,别走丹锡高速,回来再走,可以经过新修的西拉木伦特大桥,看到西拉沐沦大峡谷,也挺好看的。 …… 由于要给二力包扎,我们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再次出发,这回郑把头没捆我俩,也没让二力再坐我们的车。 天亮了,又经过刚才的事,大家也都没了睡意。 同时我也没了担忧。 我觉得姚师爷既然要见我,那大概率就不会动我了。 坐在车上,我一边啃着他们给的凉馒头,一边看那个小兵。 因为他在看书。 是一本《中国墓葬文化》,九五年版的。 这书我看过,是本好书,但能联系到实操的地方却不算特别多。 而且小兵文化程度似乎不高,时不时碰到复杂的地方,能明显瞅出来他看不懂。 我对这人印象不错,不光因为他刚才没拉偏架,更因为他有学习的态度,就好像我刚入行时一样。 于是我咽掉最后一口馒头就说:“小兵是吧,你这么看书,入门儿有点慢。” 他一愣,没有生气,而是试探着问:“那……咋入门才快啊?” 我说:“先总结,把你自己下过的点子,书上提到的墓葬,用你自己能看懂的话写到本子上,尤其是周围环境、深度、墓室特点、棺椁位置什么的。“ “然后你找郑把头,他不跟你们藏着,自然就会给你指错,有时间的话,肯定还会延伸了讲,你理解了,再把他说的记下来,然后再看书,这样一本书里有用的东西,你很快就能掌握,这本书也就可以扔了,看下一本了。” 这绝对是经验之谈,因为我之前就这么干的。 小兵琢磨了一下,认真点头说了句谢谢。 看到这我就知道,只要他不突然死在墓里,将来绝对能成把头,尽管当时我都还不是把头吧…… 而且事实证明我看的没错,后来随着姚师爷手下这群老把头越来越少,他就逐渐混起来了,成了姚师爷手下的得力干将,最后好像是给了张终身学习的录取通知。 这里说句题外话,就是我不是学习了十年么。 一提起这个,就总有人说我错误多、学期短,少说也应该再学十年。 这我可不认。 毕竟我拿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减免学期的幅度是很大的,虽然后来改了规定,但只要没有新错误,该交的费用也没有拖欠,那学期减免政策,就还可以按照入学时的标准执行。 再加上我时不时还能帮着干点而“招生”的活儿,招进来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毫无底线、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那种,这绝对也是为社会除害了嘛。 另外我错误多,这我承认,可也得分跟谁比呀。 都甭说姚师爷,就小兵吧。 他那录取通知书,我擦嘞,仅仅半年时间,各种山顶、坡地、后山什么,加起来足有十好几处! 半年啊! 比工作量的话,我特么混到最后我都是个弟弟。 另外还有人说我吹牛,一个点子搞出来的货太多了。 还拿小兵举例吧,他被逮的时候没收的那一大把东西,如果只看数量不谈价值,比特么我一年干出来的都多,要知道,那还都是他没卖出去的,剩下的呀…… 而且我这学习多积极,态度改造的多好啊? 所以我感觉,十年也不少了,想必大家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是吧,哈哈…… 另外还有个事儿也要说一下。 就是接下来涉及到的一些人物,实在不方便把人家真名写出来,因为他们有不老少都还活的好好的,而且……没上过学,懂我意思吧? 所以就和小兵一样,一律使用化名,后续就不再过多提示了。 包括地点,涉及到某些村镇名字,这个更没法照实说了,具体什么原因,等大家看到就懂了。 …… 时间来到下午一点,我们到了敖汉旗的某个村子。 郑把头说,姚师爷目前就在这个村里干活儿。 什么活? 我猜肯定不是农活儿。 ps:马上一号了,提前跟各位朋友求一手催更、月票、好评,感谢大家的支持。 c3719.lol。m.c3719.lol 第254章 青贮地见闻 相比于克旗,敖汉这边的耕地明显更多,一连经过几个村庄都能见到大片的苞米。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苞米的秧子明明都还青绿青绿的,娃子长得也不算很大,可地里头却已经有不少农民都在收割了。 我也是农民出身,难免好奇,于是我拍了拍小兵就问:“哎我说,你们这的苞米,咋没熟就都割了?这不白种了么?”(这里割读gā) “昂?” 小兵还在认真看书,反应了两秒才道:“哦,你说这个啊,这不是苞米,这是青储!” “青储?”我一愣,说青储是啥。 “青储就是苞米呀!” “……?” 见我一脸懵逼,他合上书解释道:“东西是一个东西,但这个就叫青储,是喂牛的,不用长熟,你要长熟了,牛再吃就不爱上膘儿了!” “哦……”我点头。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才算纳过闷儿来。 后来我查了一下,其实这个东西的学名是叫“青贮”,因为收割打碎后,并不是直接拿去喂牛,而是要放到特殊的密封窖里贮藏一段时间,进行发酵,让营养变得更丰富,所以才叫青贮。 小兵他们管叫“青储”,估计大概是口音问题,就好比我们来的是敖汉,但他们本地好些人都说成“闹汉”…… 进村不久,帕杰罗跟着金杯开下主路,朝着一大片青贮地里驶去。 真的很大片,可能得有二百亩往上。 而随着距离不断接近,渐渐地,我大概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青贮地里正在收割的人不少,从东到西应该能有小|三十号,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真正闷头着调割秧的却没几个,不是抽烟就是聊天,只偶尔猫腰割上几棵。 很明显,这群人全部都是放哨的,此时青贮地里,绝对有人在干活! 而姚师爷肯定是把这片青贮给买了,表面收割,实际刨坟,等到完事之后再用拖拉机把地一翻,直接来个“毁墓灭迹”! 牛逼 我不自觉连连点头。 原来以前是被马哥误导了,这姚师爷干活,也不都是他说的那套野蛮方式。 这就是不能写实际地名的原因,毕竟这种事儿,村民不可能看不出异常,不过为了碎银几两,装不知道又何妨…… 至于要有个别不乐意的,都不用姚师爷动手,某个说话管事的人自然会替他解决。 因为和村民相比,这人拿的才是大头儿。 提醒各位啊,可不要动歪心思。 而且这种套路也就是当年能行,因为那时候机械化程度低,好多地方都是人工收割。 现在不同了,都是联合收割机,秸秆前一秒收割后一秒就打碎,你要还带一群人跑赤峰去割青贮,那人家绝对说你“潮种”……(就是傻叉的意思) 一分钟后,金杯车靠着一跺青贮秸秆停下,秸秆跺的阴凉地里,正有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躺在编织袋上呼呼大睡,有车来了都没听见。 郑把头探出脑袋:“唉!老七?老七?” 原来这人就是之前接电话的老七,姚师爷的弟弟! 我赶忙伸长脖子看着。 不料一连叫了几声没反应,郑把头无奈,只能开门下车过去拍他。 “老七,醒醒!醒醒!” “昂……?” 老七猛地惊醒,抬头愣了两秒:“诶呦……郑哥啊?” 说着他坐起身,一边搓脸一边嘟囔着问了句啥时候回来的。 郑把头皱了皱眉:“艹,大晌午头子嘚……你特么这是喝多少啊?” “不多……都不到一斤……” 郑把头猛地嘬了下牙花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老七,不是我见面就说你,老姚让你来是帮忙打惊(放哨)的,不是特么让你喝酒睡大觉儿的~” “嗯,知道了郑哥,以后我少喝……” 就郑把头当时那反应,别提了,现在我想起来,我都有点儿憋不住乐。 郝润扯了扯我袖子,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似乎在说:就这?也能干盗墓? 我耸了耸肩。 谁说不是呢? 不过转念一想,我很快就明白了。 这种事儿农村并不少见,无非是兄弟不成器,管又管不好,扔还狠不下心,没办法了,只能带在身边,一是看着点别作祸,二是能让他有个事儿干,混口饭吃。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后我不禁想到,把头不和郝润相认,可能或多或少的,也有这方面因素吧。 嗯,对,一定是。 不然别说郝润跟把头这种特殊情况,就是换成我爷爷,他要突然有一天让我伸手去掏粪,那我心里肯定也不得劲儿…… 一阵气结过后,郑把头也懒得说了,直接问老姚在哪。 但没想到,他属实低估了老七的懒散程度。 “啊~” 就见他张开大嘴,边打哈欠边冒出一句:“不知道啊~” 接着他抬手挠着胸口,稀里糊涂的说:“头晌儿他好像说……嗯说下午要上山转转,不知道去没去啊……要不你上小铺瞅瞅,没准逮小铺呐……”(小铺就是小卖部,村里的小商店) 不吹不黑,这也就是郑把头了。 要换成是我,别说亲弟弟,亲爹我也一个大比斗乎上去了,毕竟这可不是割青贮,这特么是盗墓啊! 郑把头脑门儿上青筋直蹦,好一番压制才没发火儿。 片刻过后,我们开车返回村子,进到了一个大院儿里。 不是普通民居,是那种废弃的小学,院子里还堆着一堆刚收割的青贮,很明显是他们这趟活儿的据点。 下了车,郑把头脸色阴沉的要死,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钻进一间屋子,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那个叫妮儿的姑娘问老曹说:“曹叔,这咋闹啊?” 老曹也是一脸褶子。 琢磨片刻,他撇了撇嘴说:“行,没事儿了,内个……妮儿你领二力上趟镇里,看看鼻子,虎子小兵拧俩要累腾就歇会,不累腾地里割会秧儿去。” 说完,老曹也转身进了间屋子。 我懵逼了。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儿?不是见姚师爷么? 郝润推了推我小声问:“平川,咋办啊?” 我直接老七附体:“不知道啊~” 这时妮儿和二力已经走了,骑了个破摩托,虎子则不知从哪找出两把镰刀,一扬下巴就问:“哎,小兵你去不?” 小兵道:“去呗,呆着干啥?” 眼看他俩也要走,我赶忙拽住小兵问:“哎兵哥,我俩呢?” 小兵皱了皱眉,摊手说:“关键……我也不知道师爷在哪啊?要不……拧们跟我俩割秧儿去?” c3719.lol。m.c3719.lol 第255章 去小铺 “额……割秧就算了吧……我这割不了……”我指指肩膀。 “哎对了兵哥,小铺在哪啊,我想卖盒烟抽。” 小兵告诉我在村东头,完后便跟虎子出了门。 见二人走远,郝润就跟个土拨鼠似的,赶忙左右看了看,接着压低声音问:“平川,跑不?” “跑啥呀?” “东西还在人那呢!” 郝润张了张嘴,这才想起带扣的事。 她知道带扣的重要性,要把这东西丢了,那我也就没脸再见把头了。 当然就是没这层原因我也不能跑,因为我已经报过师门了。 虽然把头说他不在乎名声,但我不能不在乎,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行里人就会传陈鹤山的徒弟胆小如鼠,听见姚师爷三个字尿都吓出来了,甚至更难听都说不定。 “那咱现在?” “去小铺,没准姚师爷在那,要不在就回来等着!” …… 来到村子东边,离老远我俩便看见一处平房,窗户上贴着“xx商店的字样”,门口的遮阴网下还聚了一圈人,正热火朝天的叫唤着什么大大大、小小小的。 郝润城里长大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一瞅就明白了。 这群人在赌博,玩的是“掷色子”。(这里色读shǎi) 和牌九闭十一样,掷色子也是农村地区常见的群体赌博方式,东北那边一般就说掷色子,这边不太一样,管叫“擓色子”。 我心里一动,难怪老七说让到小铺看看,原来这有局,那没准姚师爷真在这! 于是我立即加快脚步,领着郝润跑了过去。 但等我凑上去一看,顿时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这群人玩的太小了。 桌上红彤彤的全是一块钱,好像还有几张五毛的,说句不好听的,每到过年,我们一群小伙伴凑一起都玩两块的…… 姚师爷什么人,怎么可能玩这种小局? 我看的兴趣缺缺,转身便进了商店。 那年头农村消费水平低,商店里香烟都很便宜,而且品类也少,我看了一圈,发现只有三种,分别是大青山、草原还有红山茶。 我问小铺大婶还有没有更贵的,她摇头,说最贵的就是红山茶,四块钱一包,问我要不。 我皱了皱眉,不自觉就想起建新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我刚学会抽烟不久的时候,有次建新不知从哪搞了两颗华子来跟我分享,然后他跟我说:“穷玉溪,富中华,傻比才抽红山茶,川子咱今天抽了中华,将来指定有钱花!” 开玩笑,我又不是傻比,怎么能抽红山茶? 不然等哪天做梦梦到建新,他指定呲着大牙蛐蛐我,于是我卖了包大青山,花了一块钱。 出了商店我一愣。 没想到,郝润居然围着赌桌看上眼儿了,而且是聚精会神的看。 她看赌局我看她,看了几秒,我忍不住噗呲一笑。 怎么回事呢? 就是色子丢进碗里后它不是会转么?也就是不会立即出点数,所以每到有人掷出色子,郝润都会瞬间攥紧衣服,紧张的盯着,等终于出了点数,场上赢得笑输的喊卧槽,她就在旁边跟着笑。 如此循环往复,她看的那叫一个投入。 这也正常,毕竟她从小没见过,再加上这群人一掷色子就喊,她无形中已经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赌博是犯法的,我也不喜欢赌博,但不可否认的是,赌博的确有一定的诱惑力。 我想了想,心说反正一时半会见不着姚师爷,回去也是干等着,而这段时间里,郝润跟着我们东跑西颠、挨饿受怕,现在难得碰见点有意思的东西,玩的又不大,不如就带她放松放松。 我了解郝润,于是我也不问她,直接进屋跟大婶兑了两把钱零钱。 待回到郝润身边,局上刚好掷玩一波,有个四十上下的方脸寸头男正在敛钱,我脱口便道:“各位叔叔大爷,我能凑个手儿不?” 声音瞬间一静,一圈人同时朝我望来。 郝润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我搞什么名堂。 当时寸头男刚好站我对面,他审视了我两秒,微微一笑:“有钱就来呗……” 他说完我看向其他人,见没人反对,我立即揽住郝润挤了进去。 郝润初次经历这种场面,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平川……” “没事儿,玩会呗,闲着也是闲着!”我攥了攥她肩膀,而后将一把零钱拍到桌上,招呼道:“我俩算一锅,行吧……” 听我这么问,立即有人回了一句:“行~那有啥不行的~” 于是乎,我们就这么玩起来了。 起初郝润有点害羞,抹不开面上手,我就在掷色子之前让她吹口气,等随着众人喊过几轮,她也就渐渐放开了,直至一个多小时后,她就连那套标准动作的学会了。 大概是这样的: 握住色子,一边小幅度摇晃一边朝着碗口靠近,等挪到碗口正上方,动作瞬间一顿,手掌猛地翻转张开,哗啦一下把色子丢尽碗里! 小!小!小…… 大!大!大…… 叫喊着等到色子转停,甭管输赢,双手都会激动的疯狂拍桌。 …… 那天我们从两点多一气玩到了五点多,郝润着实是过了把老瘾,嗓子都喊的有点哑了,最后把钱一捋,居然还赢了六十多。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掐着一把票子来回来去的数。 她开心我自然也就开心,见众人各自收好钱准备散巢,我立即掏出另一把零钱放到桌上:“各位叔叔大爷,我俩就凑凑热闹,不赢钱,这点零钱你们买瓶啤酒、解解渴啥的吧……” 这是个不算规矩的规矩。 大场上没有,但这种消磨时间的小局,如果临时凑热闹赢了钱,一般都不会拿走。 玩了一下午,大家基本没了生分,立即有人拍呼着着拿了钱,但没人去买酒,都装进了兜里。 不过有一个人没拿,就是最开始跟我说话的那个寸头男。 这时桌上那把零钱已经被拿光了,要再给就变味儿了,于是我一边给他上烟一边说:“嘿,大叔你看你这手慢了啊,要不我请你喝瓶凉啤酒吧?” 就好像我刚提出凑手时一样,他认真审视了我两秒,微微一笑,点头接了烟。 我说郝润你去买几瓶啤酒,然后便掏出火机给他点着烟。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着郝润买酒回来的时候,这人一直瞅着我笑。 我有点纳闷,就说大叔你笑啥? 他吐了口烟,又看了我两秒,点头轻声说道:“陈鹤山的弟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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