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瘸子》 第1章 第 1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刚进初夏,天就开始闷热。一场雨过后,空气凝固着一股潮湿黏腻的气息,大清早把叶河清从睡眠中闷醒。 头顶的叶片吊扇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捋直汗湿后微微卷起贴在两鬓的头发,掀开搭在肚子的小薄被子,身体一侧,两条腿垂直,脚放在干净的水泥地板上,水泥地略微冰凉。 脚的肤色泛着常年不见光的白,脚指甲剪得干干净净,一个个脚趾头圆润可爱。 袜子套好,穿鞋子时叶河清的动作换到左脚不由自主地放轻,站起身一走,才看出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齐,左腿是瘸的。 叶河清轻手轻脚地进了卫生间,墙皮脱落得七七八八的墙面上,正挂着一面四四方方的镜子,映出一张比常人稍显苍白的脸。 脸型小,抬脸就是下巴尖,唇色淡,挺挺的鼻梁上有一双不得了的眼睛。 看人先看脸,尤其是眼睛。 叶河清生了一双狐狸眼,眼形微弯,眼尾稍挑,天生就含笑,露出一丝丝的媚气,真笑起来,就像只小狐狸。 偏偏叶河清从来不是勾人的狐狸眼,他长的文弱,面向温和乖静,倒像那种给人好欺负,想豢养起来呵护,又时不时拎出来逗玩的温顺弱狐狸。 说得再通俗点,他这副样子让不怀好意的人看了就想包养。 叶河清慢慢收起茫然的神色,他正起目光,敛去眼神释放的媚意后,牙膏挤在牙刷头,动作起来脸颊两边轮流微微鼓起。 刷完牙洗过脸,叶河清看自己精神了,才转身出去,推开另一间房门。 房间里的摆设寥寥无几,扇叶哗哗转出声音,一张床上有个人半蜷缩着背对他睡觉。 叶河清没把对方惊扰清醒,站在床边看了会儿人,才把对方踢到小腿的被子向上一拉。 叶河清替他盖好肚子,小声说:“小照,我去上班,你别睡太久,记得起来吃早餐。” 床上的人稍微一动,低低地应一声,之后等叶河清出去,这人也没动过半点。 不大的客厅因为家具少显得空旷清冷,叶河清望着泛旧的墙壁叹气,年轻稚嫩的脸上布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他坐立不安地把早餐吃完,出门前不放心地徘徊在房门外探听里面的动静。 “小照,我出去了。” 房内的人又应他一声,叶河清转身离开,把门跟窗户都锁的好好的。 叶河清所租住的地方,坐落于樊城的城乡结合区域,四周高楼大厦林立,玻璃窗泛着冰冷的光,唯独圈出这块格格不入的地方。 房子矮平,多是当地人自建给外来人口务工租住,这片区域的房东性格为人不错,租金便宜实惠,叶河清所租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旧,好在打扫打扫还是干净的,晚上把门窗关紧,不会有蟑螂此类的虫子飞进屋。 务工人员出门早,叶河清出门时周围格外安静,等穿过小城村的范围,就是一条窄长的巷子。 巷子两侧由红砖黑砖铺成两面长长的墙壁,墙面爬满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经过春天绵密的雨水浇灌,爬山虎长势繁盛,夜里下过雨,葱绿的叶丛滴着水珠,穿在巷子行走,给人一种阴凉潮湿的感觉。 叶河清来到樊城起,在小城村住了三年。几百个日夜,眼前这片看似望不到头的爬山虎墙,成为他回家途经的唯一道路,也由此喜欢上这一片阴阴凉凉的植物。 出了巷子口,三叉路交汇着繁华的城区。早晨是工作高峰期,交通路况排出几条长龙,叭叭的车鸣与安静的巷子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叶河清刚从安静的世界出来,他拐着微微瘸的腿靠在树荫底下耐心等候,树底铺了不少落叶,他仔细地默数,等周围的车辆清散了才继续走。 与此同时,几条车流长龙里,有一辆车的车牌号尤其瞩目显眼,排得整整齐齐的五个数字六,叶河清微微眯眼,迎着晨曦看清楚闪光的车牌,心想还挺有气派的。 挺有气派的车里头坐着三个年轻男生,前排一个阳光俊朗,一个斯文清隽。 霍桀靠在车后座假寐,耳上挂着耳塞,红色的宽松休闲短袖隐约勾勒出青年人矫健年轻,充满力量的的身躯线条。 车前头充当司机的阳光俊朗伸手对着方向盘不轻不重砸了一拳,樊城初夏的气温就有三十度了,小伙子心浮血躁,嘴里抱怨一早交通就拥堵成这样。 霍桀懒懒地掀开眼皮,没应。他身边另一位面向斯文清隽的男生点头,不急不躁地评论天气确实影响人的情绪。 司机徐司礼看见霍桀一副恣意随性的表情,啧一声:“阿桀,要不你来开车?” 依然得不到霍桀回应,徐司礼不服气的转头问那位斯文清隽:“小雪,你来?” 淡定从容的斯文清隽一秒破功,脸上的淡定出现几丝裂痕,陆飞雪面色不愉:“别叫我这名字。” 徐司礼哈哈地笑,陆飞雪想改名字想很长时间了,不过他妈不准,不得不顶着这女气的名字过了二十年,也是不容易。 “交通得堵到什么时候啊,烦,这个点我们该在篮球馆了。”徐司礼闲着也是无聊,干脆降低车窗,视线无聊地向外扫,目光忽然一停。 徐司礼像发现什么稀罕事,下巴一直对外边某个方向点:“你们看树荫站的那个人,不就是前两个月网上火过一段时间的瘸子啊。” 小瘸子在树荫底立得笔直,白色的衣裤裹着单薄的身躯,光照下散发淡淡的光辉,像一株遗忘在喧闹城市里的野百合。 野百合察觉似乎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霍桀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去,正对上叶河清的目光,彼此默契错开。 陆飞雪不长不短的嗯了一声:“是那个瘸子,看过去脸真的不错,网上放出来的图片和视频看来没处理,难怪这么受欢迎。” 徐司礼叫霍桀也看看,霍桀掀开眼皮,意思意思地又看了一眼,没记心上,意兴阑珊,明显对这类小白花的款不中意。 两个月前,叶河清在微博上成为火热一时的网络红人,起因是他给一家客户送了外卖,被客户妹子把视频拍下来传到微博了,那位妹子刚好是个认证过,粉丝量好几万的黄v用户,不少粉丝看到视频相继转开。 之后妹子的微博转发评论数量疯涨,网友们大致都在夸叶河清,虽然也有些评论质疑是他在炒作,但这些对叶河清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因为这事,他在所负责的c区变成出了名的外卖送餐员,自己埋头勤勤恳恳送外卖,而客户在外卖餐的订单备注里,大多指名道姓的点他送,加重了不小的工作量。店里点餐的客户多起来,店长对他愈发看重,总之叶河清加薪了。 能加薪,对叶河清总体来说就是件好事。 叶河清身体残疾的缘故,大部分店里的员工对他还算照顾,也有一小部分人看他不顺眼。刚到店里,在换衣室门口不免听到有人闲言碎语。 “今早的单子那么多,都指名道姓的要那个瘸子送,你说他就剩一条腿,能送的那么多吗?让店长把单子分给我们,又说怕客户不乐意。” 另外一人哂笑:“算了算了,谁让人家脸长得好,跟个狐狸精似的,你看前段时间网上的评论怎么说?一个男的被网友夸成小狐狸,我听着都臊。狐狸精是干嘛的,不就是勾引人当三的,这话居然能夸出口?实在匪夷所思。” 叶河清安安静静地听着,抬手敲门,在几个人惊讶又刻意避开的眼神中,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打开,取出要换的衣服。 他走路不快,尽管一条腿瘸着,但迈开的步子很稳,脊背挺成坚韧的弧度,好像没把这些人的话放心上。等叶河清换好衣服出了更衣间,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你说他是瘸了还是聋了,咱们刚才的话他肯定听清楚了。” “装的呗,不然他能怎么样?” “店长看重他,万一他在店长面前说我们坏话咋整?” 叶河清没多余的心思在背后乱嚼别人的舌根,他在的这家餐饮店每天八点半开始接受订餐的单子,最近天热,店里销售的甜品非常受欢迎,叶河清每天就送这些订单,优先那些备注点名叫他送过去的单子,数量太多,店长找了名员工跟他搭伙送。 结果今天跟他搭伙的同事因为老婆生病,估计要请半天假陪老婆去医院。 叶河清听着电话那头的同事一直道歉,弯了弯眼睛:“没关系,我自己开车去送一样可以的,倒是老周哥你要好好照顾嫂子。” 他的左腿的确不方便,但还不至于不能开车。叶河清跟店长要了电瓶车的钥匙,拎着打包好放到箱子里的外卖去开车。 晨间凉爽的风拂开散在他额前的碎发,叶河清微眯了眼,这时经过路边的一辆车,车窗开着,里面的人对着他的方向吹起一记口哨。 叶河清定睛细看,是早上见过的那辆车,车牌号印着醒目的五个六。 还吹口哨,真轻浮。 。 第2章 第 2 章 三三言情小说] 车上,徐司礼刚对小瘸子吹去一记口哨,陆飞雪一哂:“神经病。” 徐司礼被真情实感的三个字里激得头皮直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别说,今天第二次碰到小瘸子,指不定真是缘分。他的长相类型我还真的喜欢,人家又不是整的,纯天然,容易激发男人心里的保护欲!” “你真情实感第几个了,上一个不才分手两天?上上个还是前一个月的事,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感。” 徐司礼哑口无言,但他觉得小瘸子和那些人看着就不一样,他寻求认同感,三个人里一向霍桀说了算,于是徐司礼头一扭:“哥,我要是追小瘸子你没意见吧。” 霍桀随手拨了拨头发,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那我改天把他约出来吃饭,如果成了,小雪你可不要瞎说话。” 正午的天,阳光直晒得人晃不开眼。樊城绿化环境好,蝉声一阵接一阵,热浪翻涌,阳光底下站久了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叶河清送完上午的单子,带着一头汗,去水池边用水洗脸降温。 他进去的时候已经站着几个人抽烟,餐厅有规定任何职工都不能在这里抽烟,眼前的人叶河清依稀记得有个是通过关系户塞进来的,也就是吊着眼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的人。 老周哥对他千叮万嘱,遇到这些人能避就避,残疾人找工作不容易,叶河清不想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他匆忙洗了脸,目不斜视地离开。 身后的人迫不及待的议论:“妈的,你们看到没,屁/股真翘。” “腰比娘们的还细,他真是个男的?” “他不就剩一条腿么,瘸了的那条,以及另外一条也许压根没有?” 人群发出一阵猥琐而奇怪的笑:“要不你去扒了他的裤子看看?” 叶河清收起温顺的表情,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清清冷冷,狐狸眼宛如两弯冷月,巴掌大小的脸紧绷,显得不易近人。 门外来了人推门,叶河清重新换回温和的神态,进来的人与他年纪相仿,早早出来打工,没少受过冷嘲热讽,于是也挺看不惯店里某些人背后对叶河清说三道四的话。 “那帮人什么难听的话都随便捏造出来中伤你,要不你跟店长说说?现在你成了网上红人,假如把事情曝光出去,别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青年愤愤不平,叶河清却显平静。他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与镇定,说:“你别生气,这些口头上的话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对方又是关系户,和店长说也起不到做大的效果作用,闲言碎语在哪都会发生,不值得曝到网上。” 青年继而抱怨世道不公,人分三六九,叶河清波澜不惊地听着,等过了午间休息的一个小时,他还得继续去派送单子。 叶河清目前是店里每天接到最多单子的外卖员工,一切只因为他有一张客户喜爱的脸,还有部分客户纯粹是跟风效果所致。 因为单子多,店长顾及过他的腿不方便,曾把指定他的单子派送给其他外卖员,结果过去送餐的员工被客户投诉了,一个投诉对他们这群送餐的外卖员影响很大,投诉一次就要被罚款,因此没人敢再乱接他的单,叶河清每天至少一百五十个单子起步。 他的腿承受不了每天不间断地工作量,于是店长才给他分了另外一名送餐同事,让他们两个人轮流开车。今天叶河清的搭伙同事请假,他自己开了一上午的车,左腿隐隐有些抽疼,趁休息一直揉,脚微微发麻。 午后的工作继续,叶河清上午穿的工作服汗水泡湿了不能再穿,临时和交班的同事借来一件刚洗干净的换上,高温的气候环境下,室外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 叶河清眼睛周围及颧骨布着红晕,汗水透过帽檐沾湿眼睫,他隔一段时间把电瓶车停在路边用湿巾擦脸,脖子露出的肌肤也被阳光晒红了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叶河清顶着高温送到下午接近五点,几片浓密的乌云远远的浮在天空顶,渐渐地越飘越近。夏日的暴雨都是突如其来的一阵接一阵,经历过高温的蒸熬,叶河清在路上又迎来了雷阵雨。 他不得不停车靠在路边的公车站点,短短几分钟淋了一身雨,迅速从后备箱取出准备的雨衣严严实实套在身上,湿衣服贴着皮肉,汗津津的,委实算不得舒服。 送完这单他就可以回去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单子派送的地点有些特殊,富人区的别墅,不仅需要在门卫处登记,还得跟里头的户主取的同意证明保安才给他放行。 哗啦啦的暴雨声让叶河清听不太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他把手机交给保安,确定户主后,叶河清骑着小电车驶进小区。 通往小区的路面淌着一片水,打落的叶子浮在水面,车轮碾过去,留下一串挲挲的声响。 循着门牌号,叶河清找到地址,取出封存好的箱子,走到隔雨的地方才把外卖拎出。客户订的快餐分量足,他两手提起都有些酸软。 按了门铃侯在大门等了几分钟,里面的人姗姗来迟,是个年轻阳光的男生。 叶河清为了不碰湿快餐盒,雨衣解开才提的外卖。对方没马上接快餐,而是指指他,说:“你的衣服全湿了。” 事实上叶河清的左腿碰过冷水之后不马上擦干并不好受,他忍着小腿不时的一阵隐疼,点头,回答对方:“路上下雨,不过箱子封闭性很好,外卖没有沾水。” “你也辛苦了,跟我上楼擦一擦再离开吧,雨这么大,现在也不方便离开。” 跟叶河清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徐司礼,今天一连三次遇到叶河清,他按捺兴奋,装模作样的时候,就是一个阳光有礼貌的大男生。 叶河清送外卖三年,形形色色的客户都见过,因为这张脸给他招到的麻烦不是没有,经验趋使,他没立马应声,狐疑地看着对方。 “谢谢先生,我还赶时间,不打扰你们了。” 徐司礼说:“不是到了下班时间了?”又露出一个阳光无害的笑,“我知道你,你前段时间在网上挺有名的,现在雨大,你的腿开车并不方便,我诚心建议你为了安全还是留下来暂时避避雨吧。” 叶河清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他把手里的餐盒放到长桌,转身要走,楼上下来一个人。 火红的宽松短袖瞩目,大概运动完直接下来,衣摆往上一撩粗略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的腹肌紧实而不夸张,隐约看到完美的人鱼线。青年人两条长腿笔直有地立在阶梯,气势张扬桀骜。 叶河清看了一眼对方就移开眼神,他听到对方懒懒开口:“地板怎么脏了。” 叶河清往徐司礼脚上踩的家居拖鞋投去一眼,再看自己雨水泡湿的帆布鞋,说:“抱歉,我忘了换鞋。” 徐司礼说:“哥,我让他进来的,外面雨大,地板一会儿让阿姨来处理干净。” 两个年轻人无论从容貌还是气质上看都非常出众,叶河清站在矮他们一截的地方,奇怪的是并不会显得难堪逊色。 他望着自己踩下的鞋印,转头迎接两个人的视线:“我来处理吧。”态度不卑不吭,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没有想象的怯懦。 也不知怎么,霍桀看着眼前这张稚嫩年轻的脸摆出一副老成的表情,突然嗤的一笑。他开口:“不用你扫,雨停你再回去。” 不像请求,倒像命令的口吻。 期间徐司礼殷勤地找来干净的毛巾给叶河清擦拭,霍桀在餐桌吃东西,雨一停,叶河清就起身离开,徐司礼送他出去的。 送完人,徐司礼笑眯眯地回来:“哥,他怎么样?” 霍桀浓长的眉一挑:“小白花的临场反应倒出乎预料。” 徐司礼无语地说:“什么小白花,人家有名字,叶河清,我刚问的,人也礼貌地告诉我了。你听听,叶河清,名字也好听。” 霍桀慢悠悠把三个字无声地过了一遍,对徐司礼三分钟热度的性格无语,不过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双狐狸眼,天生就脉脉含情的眼睛,腿虽然瘸了,但叶河清的确长得挺招人,气质也不错,徐司礼会看上也不奇怪。 但他不得不提醒对方一句:“小白花样子不错,你都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跟你一样,有些人表面装得清纯,私下指不定是另一副面孔。” 徐司礼说:“反正我知道哥你不喜欢这款的。” 霍桀懒懒应了声,比起清纯的小白花,他更喜欢热情的类型。 霓虹街灯陆续点亮整座城市,叶河清缓慢开着小电瓶穿梭在路上。他的耳根有点发热,下午最后一单的客户送他出门时,对他一顿猛夸,叶河清再怎么装老成,人确实还年轻。 十九岁,身边接触的大多是早早出来打工的人,徐司礼开朗朝气,对他的态度端正也热情。 陡然闯入脑海的一抹火红攫去他的神思,叶河清甩了甩头发,直觉告诉他,那个红色衣服的男生也许不太喜欢他。 。 第3章 第 3 章 三三言情小说] 从公交车站下来,叶河清慢慢往巷子的方向步行前进,回到出租的房子整个过程约莫二十分钟左右。 午后下过雨,但夜里月亮升了起来。 阴暗潮湿的深巷,植物浓郁清凉的气息迎面飘散,挟着凉凉的水汽。路面积一滩浅浅的水,沿巷子流淌,月光落满水面,扑成长长的一条浅淡银河。 灯光零碎地点缀着巷子两侧,黑漆漆映出一点光,叶河清卷起裤脚,周围排水系统实在糟糕,他的鞋子保不住,至少也要保住裤子。 小心踩碎水里的月亮,小城村的房屋隔音效果一般,隐隐漏出的声音随了他一路,走到旧平房楼底,眼前正对的三楼窗户亮着光线。 叶河清仰首驻足,良久,吁出一口气。 楼道悄寂,叶河清手指曲起放在门前,露出一点笑容,叩叩叩,他说:“小照,我回来了。” 门口散出一束光,叶小照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见到他,眼里的情绪才表露些许的软和:“我把饭做好了。” 叶河清欣喜,进屋拎起拖鞋就要先去卫生间把踩脏的帆布鞋刷洗干净。 他走到卫生间门外回头,悄悄观察叶小照的神色,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说:“哥,你先吃,我刷几分钟鞋子就好。” 叶小照拉开凳子坐下,客厅整个地方就那么点大,叶河清没把卫生间的门关起来,他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弟弟,低头喝了一口汤。 “今天下雨,你的腿是不是受了凉。” 叶河清抽空抬头,没解释自己的腿疼不疼,脸探到门外对叶小照说:“一会儿捂捂。” 青涩稚嫩的脸不见丝毫愁苦,可叶小照知道叶河清拖着一条不方便的腿工作有多辛苦。 叶河清是叶家收养的义子,叶氏两人前几年出车祸离开,剩下两兄弟。叶小照慢性尿毒症多年,长期的透析使得身体格外虚弱。 为了他的病,肇事者赔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叶河清十六岁就带着叶小照离开村子出来打工,叶氏对他一般,按道理讲究,叶氏两人死后他完全可以撇去叶小照离开,但他并没有选择那样做。 十六岁的叶河主动清承担起照顾叶小照的重担,叶小照留在家里养病养身体,叶河清负责挣钱生活。 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的生活模式奇怪,哥哥不像哥哥,名义上的弟弟却活成哥哥的模样,把原本叶小照要负担的责任统统包揽到自己身上。 月亮悬在纱窗外,夜里夏蝉聒噪,收回来的二手彩色电视机不时地断一下信号,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叶河清把洗好的帆布鞋拎到手里:“小照,我去晒鞋子。” 静谧的月光洒满露台,叶河清爬上去,发现晾衣杆已经空了。他默默摆好鞋子,临到梯架,捂了捂左边的小腿,稍后转身爬到楼下。 叶小照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他没胃口,叶河清看一眼他就慢吞吞地吃一口,半碗见底就没有再吃的意思。 叶河清说:“小照,你上露台把衣服收了呀。” 叶小照点头,余光扫见叶河清吞吞吐吐的样子,说:“我的身体还没沦落到不能干活的地步。” 叶河清忙解释:“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每次只要叶河清有心讨好,就会叫叶小照哥哥,往时他更喜欢小照小照的叫,他觉得亲近。 叶小照心知肚明,知道叶河清没有这个意思,他压抑心里的难受,想叫叶河清收起小心翼翼地态度,但又怕看到对方露出受伤的表情。 饭后,兄弟两人分工干活,弟弟去洗碗,哥哥擦桌子。期间断了十分钟左右的电,房子老旧,通风条件一般,电一停,风扇不转屋内瞬间就闷热起来。 叶河清跟叶小照都是不太受得住热的人,他接一盆凉水往角落洒些驱除闷热,另一边,叶小照刚把蜡烛点燃,回头就看到叶河清蹲在昏暗的角落。 心底犹如落下一颗石头,叶小照目光微滞,慢慢走向已经站起来的叶河清,问:“腿疼了?” 兄弟两没一个身体健全的,一个残疾拖一个病秧子,叶小照继续问:“今天淋雨了是不是?” 叶河清送外卖,叶小照知道他每天单子多,一条腿来来去去的折/腾,正常人都不太承受的了,何况叶河清。 叶小照二话不说牵起叶河清的手进他的房间,他语气清清冷冷的让叶河清做坐好,转去外面把保温壶里装的水用冷水兑进盆,取了叶河清专用的那条鹅黄色毛巾,进去给他热敷。 叶河清十一二岁的时候救了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车轮底抢来的命,对方没事,叶河清的腿不仅没了,还落了一辈子的病根。 叶小照目不斜视,抬头看看人。 目光触及,叶河清就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狐狸眼笑得弯弯:“小照,我自己来了啊。” 说着还想把脚往回缩,叶小照伸手轻轻地打他一下,语气并非训斥,清冷中无奈的说:“动什么。” 叶河清皱皱鼻尖,就说:“今天还没洗澡,淋雨了,脚泡在湿袜子一久,会有味道。”说完,眉心也皱了,脸颊像只青蛙鼓起,做出一副自我嫌弃的神情。 叶小照苍白的脸扯出个僵硬的笑,把热毛巾敷在叶河清腿肚子,往他身边一坐:“小崽子哪来那么多臭毛病,不嫌累不怕疼,就怕脚臭?” 弟弟追着回:“我怕熏到小照。” 哥哥就说:“别赖给我。” 叶河清一直笑,他两条腿搭在床底,半个身体躺平。叶小照刚坐稳,叶河清就迫不及待的,像一只寻求母体的幼崽,把脑袋轻轻挨在叶小照腿边蹭了蹭。 他叫:“哥。” 轻轻的,猫爪子挠人一样。 话音落,叶小照的手心放在他发顶。 破旧的天花板悬着白炽灯发散蒙蒙白白的冷光,几只细小的蚊虫绕着灯飞撞。叶河清此刻身心放松,神经也软了,迷迷糊糊的,不忘看叶小照脸色。 叶小照略带倦意的脸一板,他就笑了起来,脸偏过一侧,没让叶小照看到自己突然酸热泛红的眼睛。 “哥。”他又叫。 叶小照眼皮一抖,叶河清说:“明天我陪你去做透析,好不好?” 叶小照有多痛恨自己生病,就有多抗拒每周两次去医院做透析。前几次他不准叶河清跟去,每次折腾到自己回来,人已经虚得起不了床。 周周如此,叶河清每次看红眼眶却不流泪,难过也只回自己房闷着,转头出去,对叶小照又是一副坚强温暖的笑脸。 一个家就剩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少一个。 叶小照沉默一阵,才点头答应。 “哥,”叶河清眼神游移地说,“等我攒够钱,就带你换肾。” 叶小照目光渐渐冷下去,几乎没剩多少温度,但手里摸抚的动作不忘温柔。 叶河清心里想什么,叶小照又怎么会不知道。弟弟是哥哥一手带大的,道理是哥哥教的,打个呵欠,哥哥都知道他是真困还是假困。 没等到叶小照说话,叶河清就有些疲倦了。脑袋往对方的腿又挨了挨,有小虫飞过来打扰叶河清睡觉,叶小照就伸手扇动,挥开这些作乱的小东西。 叶河清要叶小照换肾的决心铁打似的,但叶小照不敢。 叶小照说:“弟,这次你就再听一次哥哥的话。” 。 第4章 第 4 章 三三言情小说] 淡色基调的天,如同刷了一层浅淡的灰。叶河清电话联系店长,上午请半天假在医院陪他哥。家里的特殊情况店长稍微了解过,念及叶河清招客人的体质,店长话很好说,话到结尾,祝福他哥尽早康复。 结束通话,叶河清的目光转向换好衣服等候在旁的人身上,叶小照常年带病,健康早就透支,身躯过过度削瘦孱弱,唇不见几分血色,病殃殃的,神色显得漫不经心。 没有人生病不难受的,可叶河清照顾叶小照那么长时间,就没听到过叶小照喊过苦。 叶小照转头,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弟,看什么。” 叶河清把牵扯得七零八碎的心智拉回,嘴角挂上内敛腼腆的笑:“小照好看,当然要多看。” 叶小照微哂:“瘦不拉几,哪有看头。” 倒是叶河清,天生得了眷顾,遗憾的是一副好皮囊偏偏瘸一条腿,随大流干力气挣钱的活。 叶小照目光黯然,望着叶河清欲言又止,最后神色归于平淡,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去医院吧。” 透析前叶小照需空腹,叶河清与他靠在一块,亲密无间。兄弟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生活久了,安静时眉眼的轮廓与神色尚有几分相似,叶小照清冷,叶河清乖静,但他敛起神色,也颇有些与哥哥相似的神色了。 车上,叶河清伸手放在叶小照的肚子前一摸:“小照,你饿吗。” 他一早起来熬粥,放保温盒提着随身带,就为了让叶小照做完透析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叶小照胃口不好,有时想多吃点还得弟弟在旁边督促。 哥哥十分不愿让弟弟为自己多操心,叶小照叹息,把叶河清的脑袋揽到在肩膀,一路直奔医院。 市区医院,叶河清跟叶小照的主治医师谈完叶小照近期的身体状况,转去病房看看叶小照。 叶小照在叶河清面前死要自己身为哥哥的那点面子,更不愿让叶河清看到自己做透析的画面难受,每次都把他赶到外头等。 叶河清别别扭扭地走到门边,折身返回。 “哥,我可以不出去吗?” 叶小照斩钉截铁:“不可以。” 叶河清心口一堵,退离病房。他默默靠在雪白的墙壁望了会儿天花板,像只狗狗忠心地守在门外,耳朵侧偏贴着门,似乎害怕听到门里叶小照发出一丝痛呼。 叶小照在叶河清面前精着呢,声音不漏半点,两根针管插进身体,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门口的反向。 半分钟后,掩合的门悄悄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叶河清的狐狸眼,平时弯弯的似月牙,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漂亮。 叶河清定睛屏息,对上叶小照捕捉过来的视线,哥哥嘴唇动了动,唇形说的分明就是:出去,别看。 门缝再次掩得紧密,叶河清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他呼吸不稳地背贴在墙面,不明显的喉结剧烈地起伏。 卫生间空无一人,叶河清洗了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才慢慢挪步走出。 远远地,逆光走近一抹红色的身影。 叶河清反射性侧转身躯,以霍桀的视线角度看,就见背着自己的一个脑袋,短绒绒的发顶翘了根不听话的呆毛,左腿走起路来行动不大方便。 “小——”瘸咽在嘴边,霍桀干脆伸手把叶河清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松松一扯,人就动不了。他目光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故意躲我?” 叶河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也进不来,摇头说:“没有。” 叶河清眸子底的薄红依稀可见,霍桀若有所思。 “你过来看病?” 叶河清继续摇头,霍桀不问了,既然出现在医院,不看病,眼睛又是红的,意味着有关系亲的人在医院。 叶河清抽了抽手臂,想到叶小照还在等他,心底不免一酸,天生招人的狐狸眼泌着一层湿润水亮的光。 霍桀不会安慰人,别说他跟小瘸子并不熟悉。于是从裤袋掏出两颗糖随手塞叶河清衣服的口袋,转身就走。 叶河清立在原地一怔,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颗糖,糖纸五彩缤纷,他鬼使神差地拆开包装纸,糖块含进嘴里,凉爽的滋味冲进口腔,薄荷味的。 叶小照的透析做完,正靠在病床休息。叶河清缴完费用,到附近的atm机查了账户的余额,取出一些钱打算留着回去弄些适合叶小照又营养的食材。 叶小照每星期要做两次肾透析,一个月的费用加上房屋租金,以及叶小照的日常饮食不能疏忽,叶河清每个月的工资在普通工薪层还算可观,可每个月的花费算下来,能攒的余额所剩不多。 他像个小守财奴一样守着薄薄的钱包度日,唯独对叶小照掏心掏肺的好,只要叶小照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没了叶小照,他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似乎活着找不到任何努力的目标。 中午阳光穿透云层,叶小照休息够了就喊着回家,叶河清闷声答应,把叶小照送到房间躺下,屁股没沾热,就又跑到周围的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的阿姨伯伯比较疼他,知道他有个病重的哥哥照顾,自己身腿又不方便,新鲜的菜叶子和肉专门给他留一份,甚至多送他点,叶河清每次都不好意腆着脸收,感谢的话说得嘴巴干,离开菜市场脸颊一片烧热。 中午外出务工的租户多数不回来的,周遭寂静,屋内有些闷。叶河清趁没人才把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凉凉的风穿堂而入,叶小照虚虚躺在沙发,眼睛随叶河清转来转去,叶河清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叶河清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笑眯眯的。 叶小照问他:“累不累?” 叶河清眼睛睁得老大,老神在在地说:“不累。” 他从一早起忙活就没停下休息,和叶小照吃完午饭还得转去上班。叶小照替他擦额发的湿汗,说:“弟,要不你今天请全天的假,跟我在家里待一天。” 叶河清眼睛瞬间亮莹莹的,欢喜只有一刻,他缩回脖子,像一只扑棱扑棱的鸟,脑袋晃啊晃的:“不行。” 他要工作挣钱,叶小照大部分时间没主动要求他留下来陪伴,叶河清不动摇是假。但叶小照病了,需要治疗和照顾,这些钱的花费累积在他肩上,叶河清不能任性。 叶河清几乎用哄的语气:“周末一定陪小照。” 叶小照伸手,蹲在沙发边的叶河清凑近,任叶小照的手指穿过他头发捋平。 叶小照低声问:“钱不够了是不是?” 叶河清无缝接话:“够的。” “周末还去上课吗?” 叶河清说去,他小时候跟在叶小照屁股后去学校念书,年纪小,胆子更小,因为长得像女生,经常让同班的学生私底下欺负。 叶河清在外人眼前就是个小怂蛋,回家里闭口不言,之后无意被叶小照发现,叶小照就找欺负他的人算账去了。 叶小照算完账,结果自然是又送进医院,养父母怎么逼问叶小照也不说话,事情落到最后,往往被责怪的只有叶河清一个外人。养父母走之后,叶河清不念书了,叶小照由于身体状况进行休学,来到樊城的第二年,一天叶小照从医院打车回来,望见斑马线排成一列列过马路的小学生,才向叶河清提起让他继续念书的事。 叶河清唯恐辜负叶小照的心愿,可念书实在耗时间和金钱,最后他挑了个折中的办法,报了一所夜校周末晚上去上课。 转眼周末晚上,入夜后气温一降,大学城周围的学生陆陆续续地结伴外出,车站挤满学生。 s大走出一伙年轻的男生,为首的人上半身红色运动宽松的休闲服,懒懒散散地被拥簇而出。 霍桀一行人刚从校篮球馆出来,趁周末,走的还算近的伙伴吆喝大家出去喝酒泡妹。 陆续上车,s大往市区的方向,不远的距离有一所夜校,这会儿正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校门,说是学生,大部分学生都是出了社会工作后,学历不够特意来混课程混个学历的低学历社会人员。 大学城坐落几所重点学府,读书人部分心高气傲,天之骄子更是年轻气盛,这所格格不入的夜校在他们眼里更类似于野鸡培训班的存在。 经过附近,闲着无聊的某小富二代就说:“桀少,你们听说了吗,陈氏集团那个小公子,最近跟一个男的搞上了,男的就是野鸡培训班的。” 车停在十字路口,绿灯闪烁的斑马线道,一瘸一瘸的拐进一个人。徐司礼啊了一声,霍桀余光顺着他声音偏转,就看到小瘸子过完马路,往野鸡培训班的大门进去了。 霍桀跟徐司礼没人接小富二代的话,霍桀甚至看到小瘸子的手在口袋掏了掏,视力极好,一下子看到掏出五彩缤纷的糖纸。 他的糖。 五彩缤纷的糖纸剥开,糖块入口的酸甜,叶河清眯了眯眼,柠檬味的。 霍桀随手从兜里摸出一颗,往时不觉得甜的味道一下子甜的不行。 。 第5章 第 5 章 三三言情小说] 文化语文课,班级陆陆续续的进了些不像学生的人,叶河清夹在这伙人中尚显突兀。他年纪小,脸精致,若非瘸了一条腿,别人还以为他是哪位大家小少爷,出于好玩过来体验人间疾苦。 叶河清一年的学期课程上下来,大家都清楚他身份没有特殊性,且叶河清在班级里不是唯一一个身体带残疾的学生,班里有好几名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脚的人,大多都是些没什么文化外来到工地干体力活的工人,受工伤所致,落一辈子身体缺陷。 叶河清跟他们一比,只是瘸了腿,美观欣赏性还在,他时常安慰自己,世界上比他不幸的人多,他根本不必耿耿于怀,挣钱养小照才是他人生的紧要大事。 负责教语文课的老师是一名脾气宽厚的中年男人,鼻梁架着副老花镜,大约因为脾气太好的人总是遭到欺负和忽略,班里的学生都不大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课,叶河清的视线四处扫,不少混课的人都把手放在桌子底下玩手机,没把好脾气的老师当回事。 而几个身体带有残疾的人,倒成为课堂难得专心听讲的学生,听是一码事,听不听得明白又是另一码事。叶河清初中下来就没继续念书,有些底子,听起来倒不费劲。 哐—— 门口忽然遭人撞开,低头的学生纷纷投去视线,叶河清皱了皱眉,忽略了对方的存在。 夜里两堂课,第一节课间休息时间,叶河清拿去保温杯去接了杯热水,再顺道去卫生间。走廊除了几个人抽烟,大家互不关注,也没有因为叶河清腿瘸而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令他省去不少不自在。 卫生间的廊道正连着通风口,穿堂风过,凉嗖嗖的吹着裸/露的手臂,叶河清尽量维持平稳的步伐一顿,迟疑地推开门。 四周寂静,他伸出的手放在门锁的手柄上,里面却先由人转动开,紧合的门一开,叶河清手腕子一紧,直接被人扣着拖进卫生间,整个身板压制着抵在门口,手柄磕在腰后,撞出阵阵的生疼。 “小东西,总算抓到你了,嗯?” 说话的人呼吸几乎洒在他脖子前,黏腻湿热,像令人恶心的虫子。 叶河清厌恶地扭过脸避开,对方紧紧凑近,手指掐着他的下巴用力扭过:“躲什么,以为躲我就抓不到你?” 面前的青年人一脸狂热凶戾,是刚才在课上撞门而入的人。家庭背景是典型的房地产爆发户,成日游手好闲,中专混完出来玩了几年,糟糕到无论塞多少钱都没有院校收他,于是只能送都夜校混混日子,纯当买个证。 这人男女不忌,看到叶河清的第一天就对他心怀不轨,惦记叶河清的屁/股好长一段时间。 叶河清脸色冷淡,遇到这类容易被激怒的人,情绪越激动越容易中对方下怀。 他说:“放开我。” 对方不怒反笑:“你以为我好糊弄?” “叶河清,”青年叫他,“我知道你有个患尿毒症的哥,你需要挣钱每周按时让他做透析。” 叶河清脸微微发白,眉间窥见几丝愤怒。 青年捏他的脸上的手指,像浸了毒汁的蔓藤,缠绕紧裹着:“拖一条瘸腿养一个病秧子不容易吧,只要你乖乖跟我,讨好我,乖乖听话。给我玩够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要钱还是房子都有,怎么样?” 叶河清嘴角牵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你该庆幸你长了一张好脸,虽然瘦,有肉的地方却不少,比如——” 邪肆的目光侵略过他的脖颈,越过腰背。 “屁/股的肉就不少,你这么嫩,没有谈过恋爱吧,知道被人碰是什么滋味吗?” 叶河清皱眉。 他的左腿不方便,此刻让对方压制着,虚虚的,差点站不住,腿筋阵阵抽软发颤。 叶河清见过太多客户,客户间什么样的人都有,而语言甚至动作上带着挑衅意味的侮辱,面前的张?d更不是第一个。 他闭了闭眼,掩去目光愤怒。 张?d以为小瘸子妥协,嘴角勾出几丝玩味轻蔑的笑,头压得更低,身躯紧迫着叶河清的。 “好好跟我,我会对你的好的,知道——” 一声闷哼,张?d不可置信地捂着下三路的位置,脸色铁青的咬牙,一副要把叶河清咬碎撕烂的狰狞表情。 叶河清趁张?d吃痛避开,动作出奇敏捷地扭开门出去。 张?d在他身后叫嚣:“叶河清,你敢走我保证下次让你后悔!” 叶河清不发一语,幼年起没人管他,更不会告诉他做人的道理。第一个教他做人的是叶小照,叶小照告诉他软弱被人欺,遇到狠的人如果敢退一步,那将无路可退。 小时候叶小照替他出头,但叶小照现在身体都这样了,他总不能一辈子靠对方出头。 第二堂课,教室不打空调。几片吊扇叶子悬在天花板哗哗旋转,转出来的风闷热,窗外聒噪的蝉鸣,一切一切声音放大加深,无限拉长人烦躁的神经。 第一堂课好几个混课的人早退离席,剩下的人不是趴在桌子打瞌睡,就是把脑袋低下玩手机。 叶河清突然失去听课的兴致,放在小包的手机忽地一震,他取出手机阅读信息,老周哥临时赶去医院,有几个单子想托他帮忙送到客户手里。 报了夜校后,叶河清一直没有过早退,老周哥媳妇前几天流产,情绪脆弱,尤其需要亲近的人照顾。叶河清一番权衡,答应过去送单。他朝讲台上的老师望了一眼,摸起小包背上,猫着腰身从后门离开。 老周哥在校门外等他,叶河清瘸着腿小跑过去,夜风吹起他乌黑的头发,露出弯弯的狐狸眼。 老周哥感慨:“年轻真好,要不是你家里情况特殊,现在也该跟平常的大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吹吹空调,认真听课。你脾气跟模样都好,一定会受同学欢迎。” 叶河清腼腆地露出微笑,觉得老周哥话说的好夸张。 老周哥把工作专用的手机交给他,叶河清的工作小马甲也给带了过来。 “还剩下五个单子,哥今晚麻烦你,改天请你出来吃饭。” 叶河清忙说不用不用,他在马路边穿好蓝色的小马甲,看了看几个单子的地点,骑着小电瓶,夜间的风拂不散他脸上的青涩朝气,犹如一只小羊羔,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各街小巷。 九点零五分,剩最后一个单子。订单的派送地址有些特别,樊城的红灯区,长长的一条街进去,各式各样的酒店旅店酒吧,白日宁静,夜晚喧嚣,整一个群魔乱舞。 叶河清骑着小电瓶停在街口进去的地方,巨大的广告灯印着性感裸/露的男男女女,他看到这些广告牌难免脸红耳热,定了导航进去,停在一家旅店外。 客户是个中年男人,开门接外卖时身下仅围了条浴巾,看到叶河清,眼前一亮,手直接伸到他手腕子扣着,叶河清被他猝不及防地拉进去。 中年男子常借出差的机会猎艳,来之前在网上听说过叶河清,没想到今天点外卖碰上了。 “你的脸好嫩,近看比视频上好看得多。” 轻浮的话像一根根绵密的刺,刺进叶河清耳朵。 “先生,我只送外卖。” 中年男子微微笑了笑:“送份外卖跑腿费才几块?今天一晚,我给你的钱可以让你少送两个月。” 叶河清麻木的想:张?d出手可比你阔绰。但他面色不改,在被中年男人强迫着压近前,手已经提前伸进裤袋,他假装配合对方,身体刚碰到床,男子裤兜里的手机发出一串铃声。 叶河清微睁大眼,眸子迷离,好心温顺地提示:“先生,你先接电话吧,万一遇到重要的客户错过就不好了。”他稍略害羞的说,“我在这里等你。” 俨然已经动情的样子,男子摸了摸他的脸,说他懂事,转身拿了手机去阳台听电话。 叶河清从床上翻起身,离开时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把自己手机刚才拨打的号码直接拉黑,出了旅店骑车离开,腿还是有些软的。 小电瓶越开越快,砰地一下装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把叶河清飘忽的思绪震醒。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还在红灯区的范围,心里厌恶,把车掉了个方向,一开,车坏了。 蹲下修车时,一伙人酒气熏天的从酒吧出来,见到叶河清,三三两两把他围住,有人认出他,笑嘻嘻地说:“这不是瘸子吗?” 说完其余人都笑,还有的想对他毛手毛脚。 霍桀同样刚和几个朋友出酒店透风,车顶敞开,风呼呼的刮着。忽然有人指了指前面,笑说:“桀少,你看那路边的瘸子真好笑。” 霍桀只听到了瘸,余光扫了扫,大概是小瘸子让人堵在角落里欺负了,冷冷的:“哦。” 一想,似乎也不对。徐司礼对这朵小白花念念不忘。 霍桀跟代驾说:“车退回去。” 。 第6章 第 6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认为这一天简直过的糟糕透顶,接二连三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刁难,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此刻犹如潮水扩散,淹没至顶,让他喘不过气。 左腿隐隐传来的疼痛侵袭着脑神经,太阳穴突突浮起,一切坏的东西接连袭击,他脸色苍白,低眉顺眼地姿态敛去眼神的厌恶与冷淡。 “小瘸子,跟我们过去喝一杯怎么样?” 叶河清左腿微颤着向后退让,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连伪装都疲于应对,姿态充满抗拒。 红灯区之所以繁荣,主要原因还是油水多。一部分油水往不知名的方向一缴,只要不搞出人命,这块区域一向自由发展,什么人都能遇到。 叶河清往时经过这片区域来去匆忙,哪想今天车坏了,遇到一伙胡搅蛮缠的嫖客。 夜风清爽,空气弥漫一股暖糜的香,四周巨大的广告牌霓虹灯闪耀,街灯延长的马路,逆光驶近一辆红色马蚤/气的敞篷跑车。 明明有那么多双眼睛聚焦在叶河清身上,奇怪的是,他一下子就攫住一个人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却牢牢紧锁他的视线。 那个红衣服的男生。 坐在副驾的小富二代对为难小瘸子的其中一人哟呵笑了笑,点名道姓的,问他们对小瘸子想做什么。 权贵圈子哪些面孔不能得罪,圈里的人多多多少少都知道。 刁难小瘸子的人纷纷给霍桀一个面子,围聚的一伙人散开,叶河清扶着灯杆,对跑车里的人道谢,身背过角度,蹲下,扶起刚才被那伙人推倒的电瓶车。 小富二代看霍桀目光注视车外的小瘸子,琢磨不清他是什么意思,索性凑热闹地也跟着一块看。 霍桀修长的腿在车座底稍微一踢,示意前面的人:“去帮他。” 小富二代讪讪一笑,让霍桀使唤出去。 小富二代不久前才笑话人家是个瘸子,此刻笑容得体的露出八颗白牙:“我帮你。” 叶河清的不用二字停在嘴边,小富二代动作利索地为他扶起电瓶车,顺手把散落的箱子捡起:“车坏啦?” 叶河清点头,对小富二代重新表示感谢。 小富二代回到车里,跟霍桀说:“他的车撞坏了。” 车光打亮的前方,小瘸子一瘸一拐地推着小电瓶步行。霍桀默默看了眼,又多看几眼,眉心印出痕迹,往裤兜摸出颗五彩缤纷的包装纸,指腹在包装纸外摩挲。 他们的别不紧不慢跟在小瘸子身后,车灯一直打开照明,小瘸子东走走西拐拐,步行的速度缓慢异常。 小瘸子大概腿疼了,还没走出霍桀的视野范围,小电瓶车立在马路牙子,慢吞吞地蹲下。 霍桀眼也不眨地注视,心想要不要把徐司礼那小子叫过来,就看到蹲着的小瘸子悄悄用手捂住眼睛,还哭上了? 起了一阵风,迎面吹来的沙子呼啦啦刮到脸上,叶河清眼睛眨啊眨,还是刺疼难睁,于是慢慢吞吞地蹲好。 身边一阵声响,炫目的红色跑车停在马路牙子,五彩缤纷的糖纸咚的一下呈抛物线落在叶河清发顶,他的脑袋随着小小的咚声懵了一瞬。 绒绒的发顶摸到一颗糖,叶河清抓在手心,想着这颗又是什么味道的? 霍桀没问小瘸子为什么哭:“车坏了” 小瘸子眼眶发红,还算淡定地回:“车坏了。” 小富二代负责□□脸,自告奋勇地建议:“我们送你回去。” 叶河清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谢谢,不用。” 霍桀掀着微阖的眼皮,叶河清发现他不太敢对红衣服的男生说些带有违抗性的话。 他惴惴不安地坐红衣服男生旁边的位置,小电瓶让富二代一个电话,人拖回去了。 叶河清抓着糖纸,手心泌出一层薄汗。 小富二代问他:“住哪里呀?” 叶河清前后瞅一眼,慢慢吞吞把地址说了,话尾不知道说了几次谢谢。 飘起细绵清凉的雨,跑车驶进长长的暗巷,路边角落长了几块疙疙瘩瘩的青苔,朦胧的路光打在爬山虎墙檐,幽暗又深静。 富二代说:“这块地方最近不是在搞竞标,要拆迁了,听说抢的挺厉害。” 神游的叶河清依稀抓住重点:“拆迁?” 富二代没透露具体太多消息,模棱两可的应付几句。叶河清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去,乌黑长卷的睫毛侧过,视线转向巷子深处。 他们这些外来人口就像随水漂流的浮萍,河流的方向涌向哪里,他们就得除了承受水浪,毫无选择的余地。房子一旦倒下,就要寻找新的地方落脚。 下车时叶河清的情绪不高,霍桀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颗糖,但不会一下子抓出一把,而是一颗一颗的给,叶河清手心抓两颗糖,顺手放进衣兜。 他的小电瓶已经让人修好送到楼下,对上霍桀毫无避讳的眼神,叶河清欲言又止。 “走了。”霍桀话不知道对叶河清说还是跟代驾说的,将近十点半,叶小照给叶河清的打了好几通电话。 震动的手机让叶河清缓过神:“哥。” 他在楼下仰望三楼的光,雨水丝丝落进眼睛,光也落进心底。不安焦虑的情绪这一刻平静,他踱步走进楼道,低低絮絮地说:“我回来了,就在楼下。” 楼道间,门缝漏出光线,叶小照专门开着门等叶河清回来。 叶河清洗去脸上的疲倦,换上笑容,推门进去时人微微一怔:“这是什么味道呀,香水么?” 叶小照见他回来了,就说:“屋里的土潮闷,喷了点香水。” 叶河清点点头,叶小照打量他:“今天回来那么晚?” 周末的课一般晚上九点二十结束,回来半小时路程。叶河清蹲在他哥面前,抬眼看着对方:“老周哥要去医院陪老婆,我就帮他把剩下的订单送了,时间才耽搁晚了点。” 叶河清手一抬,碰了碰叶小照脸颊,清致干净的眉头拢出一点皱痕:“小照,你的脸色好白。” 握上叶小照的手,十指交穿,兄弟两一个赛一个瘦和的白,相互依偎,哥哥靠着沙发,弟弟不敢用力,轻轻挨在哥哥身上,灯光投下的身影交叠,是彼此的依靠和慰藉。 叶河清埋怨又担心的说:“手也冰冰的。” 叶小照就笑,另一只手穿插在叶河清的发旋。 “你怎么随时都有操不完的心,万一……” 万一哥哥哪天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叶小照心绪恍惚片刻,他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给叶河清带来的只有无穷尽的拖累。 手指捏着叶河清脸颊微微鼓起的软肉,叶小照作息严格,通常晚上十点就准时睡眠。他摸了摸叶河清的脸:“我去睡了,饭桌有热的菜,你吃完就休息。” 叶河清说好,送叶小照回房,等了不到五分钟,叶小照沉入睡眠。 叶小照胃口小,留给叶河清的饭菜总是很多,他一勺一勺喂进嘴巴,心神有些不宁。 卫生间的收纳箱没有衣服,大概被叶小照清洗干净。叶河清眉心紧了紧,洗过澡把衣服冲洗后,带到露台上晾。 露台湿漉漉的一片水光,中间用塑料膜搭出一块地方,专门在雨天时圈出来晾晒衣物。 塑料膜下孤零零地飘着两件短裤短袖,是叶小照换出来洗干净的。 叶小照喜欢种养植物,但屋内光照条件不好,叶河清给他买回来的小盆栽一盆盆整齐的放在露台晒太阳,下了雨,这些绿意盎然的小东西就会收回放在塑料膜底,细看其中有一盆摆的东倒西歪。 叶河清蹲下把盆栽扶正后,定定望着随风飘晃的衣物,一点一点把脸藏进膝盖里。 漫无边际的黑夜和雨,一如当年他被养父捡回去的夜晚。他于叶家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叶小照,但叶小照确实第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哪怕养父母最初的目的不过是把他养大,想要他的一颗肾给叶小照治病。但叶小照对他真的好,甚至不愿意要他的一颗肾。 谁能找到两个身体残缺的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呢。 叶河清迷迷糊糊地想,叶小照从来就不喜欢过于香浓的气味,尤其是香水,他对他撒谎了。 叶小照不屑撒谎的。 。 第7章 第 7 章 三三言情小说] 一声惊雷把沉睡中的人扰醒。 明亮的电光照在玻璃窗,紧接着豆大的雨滴滴答答砸向窗户,老房子的窗户未经修缮,关起来也不严实。 从漏缝中灌进来的强风弄的窗玻璃哐哐作响,叶河清懵懂地拉开灯,一见眼前的情况立马傻眼。 他趿拉着拖鞋下床,拖拖沓沓走向窗户,还没靠近,雨水丝丝缕缕地顺风飘进窗缝,迎面洒向脸颊,嘴巴也不可避免的灌进些许冰凉的气息。 他微微眯眼,嘴巴里呸呸几声,转身不要命似的朝门外跑。 老房子遇到特大暴雨,经常漏水。叶河清把客厅的灯一开,另外一间房门也由里面的人推开了。 “小照。” 叶小照脸色苍白,扶着叶河清的手,眉头轻皱,扫向卫生间。 水滴滴的声音清晰入耳,叶河清告诉叶小照:“雨漏进来了。” 叶小照叹气:“今年雨水未免多了些。” 叶河清让叶小照去沙发坐着休息,他把家里的塑料桶和盆都搁进卫生间漏水的地方接着。挲挲的时针无限延长深夜的枯燥湿闷,客厅四面的墙缝也隐隐渗透一些水,缓慢地沿着泛旧的壁面滴落。 叶河清左边瞅一眼,右边瞅一眼,脸上写着不大高兴。 叶小照没什么表情的脸色突然一软,抬手招呼他:“弟,别忙活了,过来陪我坐坐。” 叶河清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去,雨太大,不管他做什么措施防备,房子总是要漏水。 这间平顶楼修建的时间太长,从建筑到设施都格外陈旧,就像一台已经转不动的老机器,哪怕重新上油去锈,无异于东拼西补,白忙活,也因此房东不会掏钱找人过来重新修建。 樊城那么大,进城务工的外地人年年增多,他们不租,有的是其他人愿意租。 兄弟两齐齐出神,叶河清望着湿了一片的灰色墙壁,沉默之后,心里不是滋味地自责:“哥,怨我没本事让你住好房子。” 啪嗒—— 一滴渗进天花板的水珠落在叶河清额际,冰冰凉凉的,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叶小照伸手替他擦干净,然后对准他的脑门不轻不重地敲了一敲。 叶小照瞥见叶河清眼睛有点红,就说:“你现在讲出这些话才是要我的命,哥的身体已经这样,别的不求,能跟你一起生活就满足了。如果再说那些什么没本事的话,想气死我不是?” 叶小照缓了缓不稳的呼吸,嘴角自嘲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真要论起没本事,还有谁比我没本事。” “哥,”叶河清抓紧叶小照的手不松开,“你不要说自己,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你知道就好。”叶小照细心地发现叶河清眼眶湿润,他耐心地给叶河清擦去眼泪,彼此深深注视,“只要我们一起过,就算去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睡觉,哥都没任何怨言,你再抱怨自己,就等同抱怨我,明白么?” “……明白了。” “哥,”叶河清闷闷地咕哝,“我在你面前总是哭会不会不好。” 叶小照摇头,他交给叶河清的道理不少,但叶河清不能领会的,他还得教。 “老人讲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什么德行?在我心里,只要是人,就有情绪。我宁愿你每天开心,受委屈哭就哭了,凡事都不憋在心上,避免憋坏身体。男子汉听着坚强,但是当起来太累,哥就希望你做个普通人,嬉笑怒骂皆随你心。” 叶河清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脑袋伏低,抱着叶小照的腰轻轻晃动:“我只要哥哥的身体恢复健康。” 叶小照何尝不希望自己跟平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因为他,把叶河清连累的承受了不该是这个年纪遭遇的艰苦。 一场暴雨持续至深夜四点,破旧的老房子四处湿哒哒的,雨水淌满在水泥地面,叶河清一早就起来拎拖把拖地,把家里的积水铲扫出门。 叶小照看了看时间:“你先去上班,剩下的等我过会儿弄就好,” 叶河清抓紧拖把:“哥,你昨晚都没休息好。” “哥白天都闲着,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听话。” 叶河清听话了,乖乖把拖把交过去:“有一点累就必须马上休息。” “知道了,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道理谁懂得多一点?” 叶河清腼腆地笑:“你是哥哥,哥哥道理多。” 弟弟做什么都好,最好的一点大概永远不会违抗哥哥。好到有时候叶小照会产生幻想,如果有下辈子,他身躯健全,面目英俊,弟弟是个姑娘,那他一定把弟弟娶回家,让他享一辈子的福。 “小照,我去上班啦。” “嗯,路上当心。” 走到门外的叶河清转过身,伸手抱了抱叶小照的肩膀。他知道叶小照有事隐瞒他,但对方不主动说,他就不追问。 “小照,”叶河清眸子闪着不舍,“我出门了啊。” 叶小照失笑:“小崽子,再不出去要迟到了。” 上午起,客户的订单陆续增多。气候闷热,解暑的冷饮甜品销售热门,叶河清负责运送的订单没停过,工作用的手机从开工起滴滴响的没完没了,送完一单又来几单。 他跟老周哥轮流开车,送到客户地址,老周哥开车的话他就把外卖送上楼。 热汗浸得整个人湿淋淋,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叶河清嘴里没满怨过苦,年轻朝气蓬勃的脸上,透露一股不服输的劲。老周哥特别喜欢叶河清这种身体带着残疾,却心有韧性的人,他比大多人身心健全的人坚强,值得人欣赏和尊敬。 叶河清拉起挂在脖子后的毛巾擦汗,商量与老周哥换班开车。 两人说是安排轮流开车,但绝大多数的时候老周哥对他照顾有加,辛苦活老周哥都抢去干。 烈日炎炎,老周哥顶一头毒辣的太阳集中精神辛苦开车,他只需要安稳的坐着休息,到达地点,拎起外卖乘坐电梯把东西送到客户手上就可以了。 叶河清过意不去,直到医院给老周哥打来电话,老周哥的媳妇有事人得提前赶过去,他笑眯眯把活全揽自己身上,告诉老周哥先照顾媳妇要紧。 午后有个单子送去s大的公寓宿舍,客户的名字他留有印象,徐司礼。上次在别墅遇到的那位开朗阳光的大男生。对方似乎跟红衣男生是一伙的,叶河清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兜里微微鼓起两小点弧度,糖还在。 公寓宿舍楼环境清静,到了大门外才看清这栋楼是教师宿舍楼。他把单子的地址重新核对一遍,确认无误,才给徐司礼的电话联系过去。 徐司礼提前跟门卫交待过,于是叶河清拎着外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6606房。门一开,徐司礼露出招牌式的开朗八齿笑,接着惊讶地说:“你怎么流那么多汗,很辛苦吗?” 做这行没有谁不辛苦,叶河清把外卖交给徐司礼,没有正面回话。 徐司礼说:“外面热,要不你进来吹几分钟空调再走吧。” 叶河清想说不方便,这时里面另外一人出声:“在门口磨蹭什么,还吃不吃了。” 他认得这是红衣服男生的声音,徐司礼说:“霍桀,就是我哥,他们都在里面打牌,你要是进来不用拘谨。” “谢谢你,我还得工作,先走了。” 叶河清冷冷清清地语气,像极他哥叶小照。徐司礼愣了愣,把外卖拎进屋后靠了声,脸上压抑着兴奋:“哥,我发现我真的被小瘸子吸引了。” 霍桀翻牌的动作没停,眼皮掀了掀。 “就刚才,他过来送外卖,我请他进屋吹空调,他拒绝我。那副表情和语气……”徐司礼眸光沉醉,“我真的又爱了,不信你们摸摸看,我心跳加速。” 陆飞雪一贯斯文,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应该是你昨晚通宵到现在引发的心率失常,吃完这顿睡觉去吧。” 徐司礼不甘心:“哥,我真的想追求他,你给我想想办法?女孩子都喜欢你,你认为他比较喜欢收到哪些礼物呢?” 霍桀对小瘸子喜欢什么礼物不清楚,但小瘸子吃他给的糖吃得还挺开心的。 叶河清今晚的单子送到八点半结束,最后一单他不太愿意送,订单是张?d那个疯子点的。他到了送餐的地址,一幢独立的小洋楼,门外就看到张?d踢踢踏踏的提着腿,一脸不耐烦。 他把车停在人行小道,外卖放下,小电瓶换了个方向,随时开走的架势。 “你的外卖送了。” 叶河清说完开车直接走,留下张?d面色铁青的在背后咒骂。 周末那晚,电瓶车给老周哥送单子,叶河清下了课,刚出校门,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就在身后的位置跟着他。 车窗下降,张?d恶劣地对他挑了挑眉,车喇叭按得作响,故意骚扰。 大学城夜晚出行的学生很多,车站周围十点前都挤满人,他挤不上车,张?d恶劣的行为纷纷招来路边学生的目光注视。 叶河清埋头跑了起来,他左腿不便,跑起来的姿势狼狈,甚至能听到张?d发出作弄的笑声。 远远的,叶河清望见视野中熟悉的五个六,他心头一跳,几乎下意识就往前方靠近。 霍桀给家里的老人发完短信,抬头,就见降下的车窗扒拉进一双白净修细的爪子,接着露出双亮晶晶的弯弯狐狸眼。 叶河清喘着气开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身后有人追我。” 霍桀瞟了瞟后视镜,正后方不紧不慢跟着辆车,再看小白花跑得满头汗的样子,头一偏,推开车门:“进。” 。 第8章 第 8 章 三三言情小说] 路灯暖淡的光镀在叶河清的侧脸,照见他汗津津的脖颈。他一边喘气,一边心有余悸地朝身后方看,车还在后头跟随,张?d似乎铁了心,比贴在灯柱广告下的牛皮癣还要顽固难除。 叶河清咽了咽紧涩的嗓子,视线投向霍桀:“谢谢你。” 他依稀记得徐司礼昨天说过对方的名字。 霍桀初见他时似乎对他不太喜欢,但在医院里塞给他两颗糖,今天愿意出手相助,可见人是不错的,先前也许是他会错了意。 霍桀懒懒瞥去一个眼睛,不经意的问:“惹事了?” 叶河清忙晃脑袋,他认为私事没必要对外人说明,这些事在非亲非故的人面前都是无关紧要的。对方看似漫不经意,可气势在那,叶河清不说,又隐约觉得似乎不妥。 思来想去,挑了句话:“他在骚扰我。”骚扰二字,包含的意思很丰富,引人浮想联翩。 霍桀似笑非笑的,眼底意味隐晦不明。 “他这么跟你跟很了长时间?” 叶河清眉心微紧,点头:“这学期他转过来上课。” 霍桀低沉嗯一声,目光从叶河清身上抽离,手指对着方向盘轻敲几记,朝气桀骜的男生,此刻看又显的深不可测。 叶河清猜测对方大概年长自己两三岁的样子,修养与气质独特。不同背景家境养出来的人,真的和大部人是不一样的。向来不会打量旁人的叶河清下意识地把目光几次放霍桀身上了。 一道彩色的光暗闪,叶河清看着抛进他怀里的糖,想不通这人怎么把随身带糖的习惯做到的,还是这人非常喜欢吃糖,有糖瘾? 叶河清剥开五彩缤纷的糖纸,露出圆溜溜白胖的糖心。他慢吞吞塞进嘴巴,糖块有些大,把右边脸颊撑的微微鼓起一点弧度,含在口腔偶尔发出一丝吸溜的声音。 糖是软的,叶河清吃完,呼出的气飘在鼻尖,嘴里还带着一股甜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别人的糖,不说两句总说不过去。 叶河清巴巴的开口:“味道挺甜的,你在哪里买的啊。”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买一袋,送还给对方。 霍桀暗想糖叶河清想买也买不到,国外进口来的。 小瘸子打工辛苦,怎么有多余的零钱呢?他闲闲地瞟了瞟小瘸子,车往公司的方向开:“我去公司有点儿事。” 叶河清啊的声,两只手局促地揣在兜里:“把我随便放在一个路口就好,麻烦你了,谢谢。” 霍桀临时有事去公司一趟取份重要文件,把车靠在路边。叶河清刚推门出去,下一秒又躲回车内,眼神微微木然,似乎看到一件惊奇的事,他告诉霍桀:“下雨了。” 入夏的天像一个脾气多变的孩子,跟在后面的车甩开不见踪影,剩下细细浓浓的雨飘在夜色中。叶河清探出脑袋,雨丝如蜘蛛帘挂在发上,他用手把头发散开,脸上写着为难,轻声问:“可以借把雨伞么?” 霍桀车内没备伞,本来有,应该让陆飞雪顺手拎走了。 这条路段距离车站有点远,下着雨,霍桀还没恶劣到把一个残疾人放路边淋雨置之不管的地步。 于是霍桀把叶河清捎上车,顺路先带去公司,文件取了再送他回去。 霍桀不说没有没伞,但叶河清直觉是没有的。夜幕中的雨令人格外平静,他坐在副驾盯着自己细细白白的手指头看,差不多看出一朵花了,车就停了。 气派的大厦林立在眼前,灯火通明,看起来十足的高端。门外还有保安巡视,叶河清跟保安莫名其妙对了一眼,霍桀推门下车,出声的时候微微弯着腰,英俊的脸孔靠在车门,说::“车里等,我取份文件下来。” 实际上轮不到叶河清开口,霍桀跟他说,就是告诉他事情已经这样决定。他认为霍桀的行为有些霸道,不讲人情的,但看在对方出手帮他的面子上,这点霸道的行为他能接受。 霍桀穿的衣服那么红,不知道听谁说喜欢穿红色衣服的人,性格通常高傲,不喜欢别人违抗他。 “好。”叶河清回话,把我替你看车咽在嘴边,一旦说出来,就好像他变成了一只负责看守的狗狗了。 霍桀低垂的目光望着小瘸子发顶的小漩涡,把兜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扔他手里:“先吃着玩。” “……”他见过,大人搪塞小孩子都这么干的。 叶河清心情复杂的把五彩斑斓的糖纸剥干净,糖含在舌尖吃着玩。这几天他断断续续的吃糖,不知道会不会长蛀牙。 漫无边际地想着,叶河清放低座椅,整个人懒懒软软地躺平。车内响起舒缓的音乐,窗户半降,视线越出,看到斜斜织成线的雨丝。 叶河清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回到母体,手脚软绵无力,微微清凉的气息裹着身体,他梦到了虚无的幻境,呼吸□□。 短促的笑进了耳朵,叶河清睁眼,眼前放大一张脸孔,高挺的鼻梁差点碰到他。 霍桀眼色带着探究:“在陌生人的车里都能睡着。” 叶河清呐呐无语,今天也许太累,他竟没有防备地睡在别人车上。 霍桀指了指他的嘴巴,做出一个擦的动作:“口水。” “……”叶河清一摸,发现嘴角还真的淌着湿润的痕迹,大概是因为吃糖的缘故。 他懊恼羞赧,长这么大,听小照说他十三岁起就不会睡觉流口水了。 “对不起。”他摸了摸躺过的地方,发现有些湿,脸颊火辣辣的烧热。 “我用纸擦干净……”舌头也开始不利索。 霍桀重新发动车子:“储物盒有纸巾。” 叶河清伸手就去摸,里面置放不少东西,他顿了顿,拉出一盒拆过的纸。 抽纸的时候把掉在里面的东西也随手抽出来了。 一个四方形的小包装袋,上面印有字母。 霍桀余光瞥过,嘴里骂了一声:“这帮崽子借我的车敢把乱七八糟的安全套搞进来。” 叶河清听到安全套,忙把手上这烫手的安全套扔回储物盒,埋头苦擦自己口水留下的痕迹。 霍桀看小瘸子露出童子鸡一样的反应,不怀好意地想:难道小瘸子真是纯纯的一朵小白花? 纯纯的小白花回家晚了,路上接到叶小照电话。 他跟叶小照说话的语气温温软软的,含几分亲昵。眼睛本来就好看,笑起来更不得了,乌黑卷翘的睫毛飞颤,四处放电,滋啦啦的,电得霍桀频频侧目,心口过电似的麻,也痒。 如果不是叶河清叫了叶小照一声哥,霍桀以为他跟情人通话呢。 小白花收了手机就不出声了,看起来又乖又静,刚才的笑倒像昙花,转眼即逝。 车驶进爬山虎深巷,昏暗的路灯光线蒙蒙的晕着湿漉漉的地面,泛一层柔软安静的光。 叶河清估摸着距离,说:“我就在这里下车,今晚真的非常感谢你。” 霍桀把车靠在巷子,前面就是平房楼。地方破旧,周围不准养狗,这个点大多数人都睡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叶河清担心叶小照守在窗户等他,万一见到他从一辆高档车出来,指不定会乱想担心。 “我进去了,你……”叶河清迟疑地开口,“路上当心。”因为犹豫,话音刚落,夜色细雨中听着倒显出几分缠绵的意思。 霍桀一声未回的开车走了。 晚上叶河清等叶小照睡下后,自己才回了房间。他平时因为工作忙碌,回家沾着枕头就陷入沉睡,很少做梦。 这晚却做了个梦,梦里色彩斑斓,蔓延着一股炽热潮湿的气息,汹涌澎湃,又如同被禁锢压制,恍恍惚惚地叠着夺目的璀璨火红。 清早,叶河清在惊愕下闷醒。身体包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粘腻。 他手脚岔在床边,错愕地看着湿润的裤子。时间慢悠悠地扯回他漂浮的心智,意识到这是梦遗,感到有些羞耻的难堪。 叶河清知道男生会来梦遗,青春期的正常现象。他发育比常人晚,每天心思挂在工作上,这东西来不来,他很少注意。 潮热黏腻的触感汗津津贴着裤子,叶河清一咕噜爬下床,转去卫生间清洗时,遇上叶小照刷牙。 叶河清下意识拉了拉裤子,他僵硬地立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哥?” 兄弟之间的默契总是来得及时,叶小照余光往下扫去,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弟,你……”叶小照看着叶河清羞愧难当的表情,眼里滑过笑意,婉转地措辞,“长大了。” 长大了,就知道想对象了。 “小照,我——” 叶小照捧起水杯咬着牙刷出去:“哥把卫生间先给你用。” 走的时候,叶小照还是没忍住:“哥哥知道你学会想女人了,真的很欣慰。” 叶河清闷着脸,想告诉叶小照他没有想女人。 梦里的影子他依稀还有些印象,那身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人。 叶河清觉得这梦简直匪夷所思,莫非他在梦里想男人? 。 第9章 第 9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迷迷瞪瞪,短时间没注意到叶小照的异常。 早餐上桌,煎了荷包蛋,兄弟两分,叶小照四分之一个,剩下的都给叶河清。清粥用糯糯的米熬制,粒粒饱满,素色的小菜清爽脆口,适合在夏天开胃下饭。 叶小照胃口小,进食的动作也很轻,连素菜都要细嚼慢咽。叶河清吃完自己的,碗筷暂时放一边,看着叶小照慢慢吃。 针对起床那场羞耻的梦境他没对叶小照讲清楚,男生梦遗无非就是那些事,他跟叶小照再亲密,也不好意思把这点带了些脏欲的心思告诉对方。 看着看着,叶河清就直觉叶小照不大正常,低低的长睫掩去微微涣散的眼眸,叶小照身体不舒服时,瞳孔才会起变化。 叶河清猛地起身,动作的幅度不小,椅子刮在地板拖拉出一道刺人耳膜的噪音。 “小照,”叶河清在叶小照面前弯腰,伸出手心放在叶对方额头贴紧,自己再把自己的额头贴过去,严肃地告诉他:“你在发烧。” 叶小照的身体这几年虚弱,免疫力每况愈下,气候的热冷对他影响都很大。他就像变成必须精心养在器皿里时刻需要精心关照的人,无论哪一方面发生点小毛病,叶河清犹如惊弓之鸟,竖起全身戒备,遇上小感冒都得拉着叶小照去医院检查。 叶小照本身就抗拒去医院,尤其距离做完透析的时间还很短,他情绪低恹:“你让我试试体温计,低烧就不去了。” “哥,”叶河清控诉,“健康不是儿戏。” 叶小照望着叶河清欲言又止,想说自己本来就没拥有健康,怕话说了惹叶河清伤心,神色一软,好言好语的哄几声,叶河清才勉强答应暂时不马上送他到医院,等先量过体温吃药,如果温度再升就不能耽搁。 六月的天,樊城热的像个火炉,没安装空调的房子堪比蒸笼的存在。叶河清向店里请假,留在家照顾叶小照。 不到十点,阳光渗进窗户,温度升高,空气闷热。他把所有帘子拉紧,叶小照肚子仅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单,竹席摸过去,有些热,吊扇哗哗转着,再下去风都是热的,叶小照睡的并不安稳。 叶小照额头垫一块湿毛巾,身体被叶河清刚才用酒精擦过了。他摸摸叶小照的脸,把桌上剩下的药仔细收起来放进抽屉。 叶小照肾功能损坏严重,吃药非常注重分量,多吃一点都不准。 “小照,”他在叶小照耳边轻轻的说,“我出门一会儿,手机放在你的手边,出事给我电话。要是口渴,我在桌子上留了一杯水,方便你喝。” 叶小照沙哑地应着,他把门窗紧锁好,才放心地出了门。 楼道长窄,两名衣着工作制服的青年小哥扛了个空调上楼,叶河清在旁边避让,等工作人员上楼才继续走。 走廊迎面上来一名中年男人,笑容温厚,向他打了个招呼。叶河清眨眼回了句对方的问好,这阵子他送外卖忙,连楼上来了新邻居都不知道。 阳光灼眼,叶河清从公车挤出,擦了擦汗湿的额头。附近坐落一家比较大型的电器城,原厂商出货,价格比在普通的家电用具门店买便宜实惠。 他跑进其中一间电器门店,像售卖员说明需求后,选购了一台制冷扇。 叶小照体质虚,一吹空调不但容易流鼻血,还会燥痒。他在店里听同事说制冷扇功能性不错,比普通风扇凉快,耗电也不严重,眼看七八月份即将来了,叶小照留在家里养病,天这么热下去也不是办法。 头两年兄弟两个生活,日子拮据辛苦一点,今年手头缓了些,存款不多,但买台制冷扇还是足够的。 叶河清交完款,店里的售卖员说有人负责把制冷扇送到地址上。他到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家后制冷扇已经送到了,叶小照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捣鼓,他笑着靠过去:“小照。” 一摸叶小照额头,脸色顿时凝结。 “怎么越来越烫手了。” 叶河清重新给叶小照测量体温,体温升高了一点,这一点对叶小照而言却许有致命的可能。 叶河清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头发的汗来不及擦,转身就跑进房,把抽屉里的银/行/卡取出:“小照,我们去医院。” 他够着手拉叶小照,叶小照手脚软绵绵的,没什么着力点垂下,意识已经不大清醒。 “哥——” 叶河清心神一震,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迅速把叶小照放自己背上,拎了钥匙带着人出门,一瘸一拐的背人下楼。 炽热的光点落满翠绿的爬山虎壁岩,小巷子悄寂,余下蝉声绵绵。 叶河清吞咽着干涩的嗓子,睫毛一层湿汗,汗水模糊视野,眼前一片盎然的绿色渐渐失焦,褪成单调枯燥的黑与白。 他边跑边回头叫叶小照,胸腔压抑着急促的喘气,细长的手紧紧箍上叶小照的腿,越过那颗古老的槐树,一路冲到巷子的岔口,很快拦到出租车往医院赶。 医院的廊道挤满一排人,叶河清送叶小照进急诊室后,靠在雪白的墙壁不停喘气。 他的手脚,甚至指尖都在颤抖,心脏针尖戳似的发麻。 叶河清太后悔了,他在自责,早在发现叶小照低烧,就不该拖延治疗的时间。平常人的身体能拖有自愈能力,叶小照能吗? 趁手术,叶河清抹了抹脸转到外面办理手续。医护人员见到他腿脚不便,专门弄来张折叠凳让他坐着排队等。 医生把叶小照的病情稳定后,把叶河清叫到办公室里谈话了。 叶小照尿毒症多年,器官衰竭,肾脏功能严重下降,成为身体的负担。这次发烧因感染诱发,若不是送来医院就诊及时,恐怕会演变至更严重的后果。 叶河清听完,眼眶里默默淌了泪。 医院建议,如果有条件,尽早给叶小照做肾脏移植手术比较好。话里包含的条件,无非指的是手术及手术后的一系列费用。 叶河清经济拮据,他攥了攥裤兜里的银/行/卡,不知道想些什么,跟医生说知道后,魂不附体的向外走。 叶小照的手术已经完成,人送进病房里休息。 叶河清在走廊外的长椅坐了很久,直到护士告诉他叶小照的麻醉药效过了,人清醒后有些力气想说话,他才向护士道谢,慢慢吞吞推门进去。 叶小照见到他,没吊点滴的手稍微抬起,等叶河清靠近了微微握紧。 叶小照难得主动认错,放在叶河清手背的拇指蹭了蹭,虚弱地说:“是哥这次做的不好,你别自责。” 叶河清想狡辩,告诉对方自己没自责。但只要看到叶小照苍白的脸色,眼眶就不争气地泛红,湿热感如潮水蔓延。 他沙哑的说:“哥,你先休息。” 叶河清在病床陪着叶小照,等人再次睡下,才去医院装有公共电话的地方,往店里打电话,多要了一天的假期。 叶小照再醒来已经到了下午接近六点的时间,他看到叶河清像个木头人一样愣愣的坐着,忍不住伸手捏捏对方,发现失去的力气慢慢回来。 “小河。” 叶河清眨眼,回过神扑在床边,巴巴地瞧着叶小照:“醒了就好。” 叶河清原来叫叶小河,因为是在一条小河边捡到的。名字简单,但太过随意,叶小照等年龄大了一点,才跟家里说替弟弟改个好点的名字。 叶家养叶河清虽然抱有目的,但叶小照对这个弟弟却是真心的。帮他取个好名字,让他念书,教他道理,有人欺负还要给他出头。 养父母的情不见得完全真,兄弟间的感情却稳如磐石。 叶河清心底装着事,他一直在想医生办公室内对他说的话。 “小照……”叶河清抓起叶小照的手,弯弯的狐狸眼睛完全睁开,他认真地说,“我想给你换肾。” 叶小照嘴唇刚动,叶河清急忙打断:“只有一个肾也可以生活。” 他祈求的说:“我想给你一个肾,我要跟你一块活下去。” 叶小照定定地注视着他,缓慢摇头。 叶河清难得固执:“我去跟医生说,我早就跟你配型成功了,医生说换肾后有很大的机会救你——” 啪—— 叶河清的脸斜斜的偏过一个角度,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巴,微微的热意从脸颊传递开。 叶小照抽回手,唇一张:“不许。” 叶河清的眼泪顿时哗地流下。 。 第10章 第 10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小照打完那一巴掌的瞬间就马上后悔了,叶河清流无声流的眼泪渗进他的心里,藏刀子似的把他的心割成一片片。 叶河清这几年为他做了太多事,吃苦没喊过苦,回了家哪天不是高高兴兴的露着笑脸。 想想叶河清其实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大孩子,别人还在上学的年纪,他已经带着一条不方便的腿在社会摸爬打滚几年,心思全系在这个家,系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为了他自己活过一天。 叶小照压抑内心的酸楚,手指紧了又紧,看着叶河清泪水浸朦胧的眼睛,难受不已。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叶河清这么听话懂事的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哥不应该动手,弟,疼不疼,疼不疼,哥打的疼不疼。” 叶河清不说疼,叶小照本身没几分力气,但叶小照似乎觉得把他打得很疼了,表情充满自责与懊悔。 叶河清抓起叶小照的手贴在刚才被打的脸颊,长长的呼一口气:“小照,我真的不疼。” 他只是心疼,疼得快要直不起腰。 疼的是这一刻知道了叶小照究竟怎么想的。 在樊城三年,叶河清每天的信念只有一个,赚够钱给叶小照换肾,给他一个跟普通人一样健康的身体。而就在刚刚,他终于意识到,叶小照铁了心不会接受他的一颗肾,也许哪怕就是死,叶小照都不要他给的肾。 叶河清擦干净眼泪,对叶小照格外依赖的他意外的没有说太多话。 “小照你饿不饿,我去外面带点东西。”放叶小照躺好,他匆忙地逃离病房。 叶河清在医院周围的饮食店带了份适合病人的粥回去,喂叶小照喝下,等人睡了,他在黑暗的环境里像一座雕像待着,久久才带好门离开。 夜色下的樊城他第一次觉得陌生,从前之所以会有归属感,也是因为他知道下班后,家里有叶小照等着自己。 他现在不能确定叶小照还能等多久了,如果没有叶小照,他的家也就没了。生命如浮萍,无论在哪里对他的意义都一样。 叶河清心绪游离飘忽,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个城市。他今天实在太累,左腿承受的压力此刻压在身上,似乎将他压垮。脊背微微耷着,走起来不如平时稳健,腿脚瘸的幅度比较大,行人经过,都会侧目看看他。 有的人为他的容貌惊艳,也有的人望着他的左腿惋惜。 叶河清没选择回那间租了三年的老房子,浑浑噩噩地拐进一家酒吧,他行事谨慎细微,不曾踏足过声色场所,此刻难免感到紧张拘束。 规规矩矩地活了十多年,怀着一醉方休的念头进来,真的进来倒不知该做些什么,手脚怎么摆也觉得别捏。 舞台灯光四射,周围热闹非凡。叶河清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在外围驻足观望,有些人注意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分辨不清。 叶河清僵硬地走到吧台,调酒的小年轻一头紫发,性格十分自来熟,见到叶河清主动对他打了招呼。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请问有、有酒吗?” 小年轻笑呵呵的:“酒肯定有,你喝过酒吗?” 叶河清老实地摇头,对小年轻解释:“不过我现在想喝酒。” 小年轻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递给他一张酒单。 叶河清扫过一串单子,忽然不知道点哪些酒,光是比较常见的啤酒,都要几十元。 小年轻见了,猜到他心里多半想些什么。 “小弟弟,我请你喝杯自己调的鸡尾酒,喝完你就乖乖回家去,这里坏人多,不适合你这样的乖乖仔待。” 叶河清还没说几句话,小年轻手上的动作变魔法似的,拿着器具摇来晃去,晃得他眼睛都跟不上。 一杯色泽漂亮的鸡尾酒送到叶河清手边,小年轻揶揄地说:“喝吧,度数不高。” 叶河清犹豫地看着对方,小小啜了一口,味道有些甜,慢慢地喝干净。 “谢谢,”一杯酒下肚,叶河清脑子发热,意识却比从医院出来时清醒。他伸手探进兜里,扣扣索索地取出一张整五十的钞,小年轻虽然说请他喝酒,叶河清却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 “钱我放这,先走了。”叶河清看着自己放下的五十元钱钞,说不肉疼是假,怪他一时冲动非要来酒吧,一杯酒的价格是他和叶小照三天的菜钱了。 他要走,挤过来的陌生男子却拦着手臂,对他举起酒杯:“喝一杯?” 叶河清直言拒绝,绕过对方就走。 男子死缠烂打,酒吧喷出的酒精浓重:“哎,还没玩尽兴就走那么快?” 叶河清和小年轻对了个眼神,小年轻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他略微思忖,指指醉酒男子的下三路的方向:“你裤链没拉好。” 醉酒男子下意思低头一看,叶河清趁这时机头也不回地向外跑。 小瘸子跑起来的姿势踉踉跄跄,身后有的人见到,抬声哄笑。笑声逐渐远去,室外的空气远比酒吧内的清新自由,叶河清驻足在街灯之下,他喘着气,衣服背后出了层薄薄的汗水。 他今晚做了荒唐事,好好的家不回,非要从医院跑来酒吧。可是当叶河清回到老房子,由下仰望黑漆漆的三楼,抬起的腿一下子丧失力气,慢慢弯下身抱紧膝盖蹲着。 家里没有叶小照,他回去也是冷的。 昏暗的光线照不亮幽深寂静的小巷子,叶河清独身离开,坐上公车去江边吹风。 樊城的江水环城市而绕,这个点出来散步的人稀少,有的也在散步回家的路上。 江水边的沿岸,长长的道路晚上摆起大大小小的烧烤摊小吃摊,大多数进城务工的外地人经常会来这附近的摊子吃饭喝酒,价格便宜,老板给的量也多。 长此以往,有些学生夜里也会成群结伴的过来点烧烤吃宵夜,清凉的江风下,沿岸灯火璀璨,吆喝声不断。 叶河清最开始来樊城打工,口袋没几个剩余的钱,能用的闲钱都第一时间给叶小照添置东西。当时长身体,工作量消耗的体力大,他没有一天能吃饱,饿得脸色青青白白。 记得有一次送餐的途中他因为血糖过低晕了,后来同事知道他吃不饱饭,手里又拮据,就带他来这带区域点宵夜。 叶河清按照记忆来到一家老摊子,原来的老板回老家办事了,剩下儿子一个人忙。 对方见到他,哟呵地露出牙齿笑,说他很久没来过了。 叶河清也跟着笑,人生得皮肤白,手脚细长,干干净净的,站在灯下瞧着会发光,像个没有涉世的学生。 附近几个桌的人看到他左腿不便,都稍微多看几眼。 叶河清习以为常,说:“来几份烧烤,再来两支啤酒。” 对方稀奇地说:“开始喝酒了啊?” 叶河清也就今晚才接触碰酒精,他喝完那杯鸡尾酒后自我感觉良好,于是点头。 叶小照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只有最在意的人才可以伤他那么深。叶河清心里一直记挂换肾的事,想的心口堵塞,哗哗的酒水渗进心肺,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 后来老板的儿子还给他送了杯酸梅汁解救,劝他早点回家休息。 叶河清神志不清地摇头:“小照不在。”他觉得今晚自己睡马路边都没有问题。 叶河清身形摇晃地走在人行道,他错过回去的末班车,三步两回头,走一下停一下,手里还拎了瓶刚才老板儿子硬塞过来酸梅汁。 今晚喝醉的人不止叶河清,霍桀无语地给了躺在座椅发酒疯的徐司礼一脚,让他安分点。 徐司礼抱着霍桀的大腿装哭,说难受,又说要去找他的心动对象。 霍桀冷笑,看着醉酒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徐司礼额头弹了一脑瓜绷子:“一副醉样还找心动对象,你能找谁?你找谁?能石更起来吗?” 徐司礼今晚不但喝酒,趁醉酒跟人发生争执,把酒吧砸了。要不是霍桀出面,徐司礼指不定让人绑起来教训一顿。 徐司礼吼了声他要找小瘸子,霍桀揪起他的后颈把人按在车窗:“清醒点,你现在上哪儿找小瘸——” 霍桀说完,喉结不自觉滑了两下,视线凝在窗外,嘴里骂了声。 趴在路边垃圾桶吐的人不是小瘸子是谁。 小瘸子情况看着实在糟糕,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手不时地碰碰眼睛,霍桀合理地怀疑小瘸子在哭。 他头疼地让司机把车倒回去,三两下把小瘸子拎回车上,自己跑前头,让身后的两个小醉鬼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的只有徐司礼,小瘸子挨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霍桀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闭眼靠在椅子的叶河清突然叫了几声小照,霍桀跟司机说了个地址,开到老房子楼下,让小瘸子自己上楼。 小瘸子一动不动,霍桀下车,过去把他扶起来。 “能走吗?” “……” 霍桀也不知道小瘸子的具体住址,白白跑来一趟,最后只能把两只小醉鬼一并捎回自己的地方。 霍桀在樊城有两套房子,一套靠近s大,一套靠近市中心。他让司机开到市中心附近的那套房,把小瘸子重新放进车里,人还特别黏的扒拉着他的手臂,死活不肯撒手,一口一个小照。 “小照是谁。” 小瘸子抿抿嘴巴不说话,给霍桀直接看笑了。 霍桀把两个醉鬼带回家,徐司礼经常喝酒,就算喝醉,还知道路怎么走。小瘸子一看就没碰过酒精,走的路不是直线,轻飘飘地抬腿,甚至同手同脚。近看他脸颊烧红,在车上乖巧安静,下了车就有些不配合。 霍桀跟在两个醉鬼身后,徐司礼寻到大门自己冲进去,小瘸子脑袋一歪,在他栽向树干前,霍桀用手包着小瘸子的脸颊。 脸颊触感烫手,温度热热乎乎,像个蒸熟了剥完壳的鸡蛋,肌肤细腻嫩滑,又小,一裹就完完整整地裹在掌心。 霍桀扳正叶河清的脸:“走这边。” 叶河清醉眼迷离地盯了好一阵霍桀,乌溜水亮的狐狸眸子慢慢一眨,口齿不清地说:“这里不是我家。” 霍桀笑他:“还会认家,看来没疯。” 下一秒,叶河清眼睛闭紧,眯成两条缝,眼睫毛湿润地眨啊眨,毛毛虫似的慢慢靠在霍桀身上,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前。 叶河清认错人,惨兮兮地开口:“哥,我肚子好涨,想去厕所。” 霍桀一哂:“看来真醉疯了。” “小照,”叶河清不依不饶,“哥——” 看在小瘸子叫他一声哥的份上,霍桀心里没由来的感到有点爽快和满足,跟徐司礼那小子叫他哥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他轻轻拍了拍叶河清微微鼓起的肚皮,像个小小的皮球,有些弹性。 叶河清抱着肚子皱眉:“走不动,想去厕所。” 霍桀慢悠悠地笑,说:“哥带你去尿?” 。 第11章 第 11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尿尿……”叶河清口齿含糊地跟霍桀念了念,干净秀致的眉毛紧紧地拧着。霍桀好整以暇,他嫌人走得走,一伸手,抓到霍桀手腕上,“哥、哥走快点,我肚子疼。” 叶河清不识路,像只无头苍蝇拉着霍桀乱转。他急得跺脚,回头发现霍桀扯不动,人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捧着肚子,额发贴了许多湿/漉漉的汗。 霍桀收起逗小瘸子的心思,把人拎起来送到一楼的卫生间:“乖弟弟,进去尿吧。” 甚至贴心的扭开把手,就差没帮小瘸子脱裤子了。 叶河清一头栽进去,很快趔趔趄趄地跑出门。 他扯住霍桀的手臂,眼角一层湿湿的水光,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哥,这里不是我们家,不是我们家……” 霍桀看他裤子穿的好好的,腹部微微撑起一小块弧度,就知道人进去了,认出不是他租的那间又旧又破的小平楼,不愿意尿呢,认房子还严重到认厕所。 霍桀觉得好笑,看小瘸子急的满头大汗,整张脸因为难受皱成一团包子,他也不好意思得寸进尺的欺负人家。 自觉躺在沙发睡觉的徐司礼嘴里大叫大嚷,霍桀训斥一声,叫嚷立马安静,再低头,小瘸子也让霍桀那声训斥训得安安静静,没有再出声吵着回家找厕所。 霍桀重新把小瘸子领进卫生间,小瘸子趴在马桶埋头就吐,吐完之后手软腿脚也软,半个身体瘫在地上,抬起湿湿的眼睛对霍桀说他腿疼。 霍桀下意识看向小瘸子的左腿,叶河清的左腿以一个稍微怪异的姿势压在右腿下,脸上布着一片潮红,脖颈的皮肉汗津津的,他试图自己站直身体,脚却软软的压在地上,没办法多动几下。 叶河清急了,两只手不停地往左腿拍打,嘴里碎碎地念:“站起来,站起来,快站起来——” 霍桀哑然。 叶河清还在试图打他的腿恢复力气,越焦急脸上的表情越难看。 霍桀喉咙紧了紧,伸手撑在小瘸子的腋下将他稳稳地抬起:“能站好吗。” 叶河清头来不及抬,手指哆哆嗦嗦的往裤子的边沿摸。他的脸颊,脖颈,额头,哪都是汗,呼吸紧促,眼眶也逼得泛红。 霍桀看着他手指勾勾索索,似乎裤子被铁链锁着勾不下,于是好心地搭了帮手,轻轻一拉,人就做好了准备地站在马桶前。 霍桀扫了眼,淡然自若地说:“尿吧。” 小瘸子身体还虚软,霍桀就在旁边托着他。 一开始小瘸子还尿不出来,脸憋得通红,眼角淌着更湿的汗。 霍桀替他擦了擦额头:“放轻松。” 小瘸子紧张,霍桀只好低低地吹响口哨,淅淅沥沥的水声回响在卫生间里,仲夏的夜,带着一点羞涩和燥意。 叶河清抖了抖,抬起脸跟霍桀说谢谢,说话时特别小声,就算酒精上头,这时候也能意识到让人带着尿尿是不太好意思的。 但现在他的神智依然没有正常,半醒不醒的,以为霍桀是叶小照。 霍桀垂下眼睑又看了看,挺白的,跟小瘸子手脚一样的白,颜色甚至还淡一些,有这个年纪小男生的青涩稚嫩。 大概弱的人哪里看着都是弱的,霍桀很少有心去观察别人,总之他丝毫没有羞耻心的把小瘸子不该看的地方都看得明明白白,给小瘸子抽好衣服,带人洗干净手就出去了。 霍桀问小瘸子想不想睡觉,小瘸子眼睛困倦地掀不开,歪歪斜斜倒在霍桀怀里,毛毛软软的头发蹭在他颈窝上,嘴里喊的是今晚叫过不下十余遍的小照。 霍桀问:“小照是你哥哥?” 小瘸子又开始不停地叫哥。 小瘸子醉起酒,比徐司礼还要黏人。意外的是,霍桀倒不认为他烦,因为小瘸子醉了也非常听话。 楼上有空余的客房,家具俱全,床单放在柜子。霍桀铺好床单,回头一个眼神过去,靠在门外的小瘸子马上自觉地把鞋子脱了,爬上床脑袋垫在枕头下。 他的眼睛睁了睁,湿蒙蒙地看着霍桀,嘴唇微微动了下,眼睛一闭,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前,睡了。 小瘸子睡觉时不会发出多大的动静,鼻腔大约堵了,随着呼吸发出一点鼾音,嘴巴微微张开,气从嘴和鼻子入。 霍桀在床头看了一会儿,把灯熄灭,出去时手脚放得极轻地带上门。 叶河清受乱七八糟的梦困扰了整个晚上,醒来后表情斑斓多彩。他一摸衣服裤子,触手都是湿的。 窗外清越的鸟蝉声声震耳,他讪讪地跳下床,观察周围陌生的环境,找到卫生间踉跄地冲了进去。 叶河清把裤子单独拎出来洗了,再湿湿的穿回身上,坐立不安。他不知道房子是谁的,更不不记得怎么来到这里。 他拉开窗帘,楼下空旷的一片草坪,没有人。叶河清试着扭开房门,门口根本没上锁,到了楼下,碰到同样在沙发上睡死醒来的徐司礼。 徐司礼见到他表示惊喜,话没出口,就听到有人说:“大清早你鬼叫什么。” 霍桀手里端着两盘早餐,目光从徐司礼身上转到小瘸子的方向,神色忽然变得微妙。 霍桀让徐司礼自己先吃东西,头往叶河清的方向一偏,说:“跟我上楼。” 霍桀回自己的卧室翻出一包没开过的内/裤,抽了一条递过去。 “你的内衣裤湿的,裤子有水印,我的可能比较大,你先应急着穿。” 叶河清:“……” 见小瘸子不动,霍桀就说:“男孩子有反应正常,害臊什么。”反正不该看的都看光了,遮遮掩掩也没用。 叶河清拿着新裤子,跑到客房,忍着内心的羞耻换好。 霍桀还在门外,他悄悄从门缝露出脑袋:“我昨天喝酒了,你带我过来的吗?” 霍桀:“嗯。” 叶河清一脸的感激:“麻烦你了,谢谢!” 小瘸子睡醒后眼睛又恢复了清澈明透,看着人脉脉含情,没有勾引的韵味,属于很乖静的感觉。 霍桀看叶河清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一朵小百合。 。 第12章 第 12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徐司礼诚心地邀请叶河清留下一起享用早餐,他正准备说话,霍桀递给叶河清一支黑色的东西,是手机。 叶河清的手机昨天晚上没电自动关机,霍桀替他用充电器充了一晚,这手机,充电头换了好几个才合适,霍桀盯着那支黑手机,就像看怪物,觉得匪夷所思。 刚开机,一连串跳进手机的信息震得叶河清虎口微微发麻,顾不上跟徐司礼说话,忙低头一条条的查阅新消息了。 叶河清生活节俭,用的通讯工具还是从二手店廉价买回来的,老式的直板手机,这样的手机在市面上几乎绝种了,除了一些老人用着,叶河清的通讯工具跟老年人一个水平。 直板手机开机时板身还会亮起一串的跑马灯,徐司礼看到叶河清的手机后,脸上的表情变化就跟那五彩缤纷的跑马灯一样,嘴角抽搐,看向霍桀的眼神一言难尽,似乎没见过如此古老的东西。 叶河清严肃地按着老式直板机的按键,发出哒哒的声音。他表情有些着急,跟他们解释:“我哥的短信,昨晚联系不到我他很担心。早餐我就不吃了,先去医院,昨晚的事谢谢你们,我得先离开。” 叶河清说谢谢的时候发自真心地轮流对霍桀和徐司礼点头,他匆忙出门,霍桀和徐司礼站在窗边能清楚看到他跑动的身影。 洁白的衣服因为跑步的姿势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姿势不太雅观,跑的也不快,一个瘸子,跑起来的速度能有多快姿势有多漂亮呢? 可阳光洒在小瘸子夏身上,背后看去,他在认真地追逐阳光,是非常干净纯粹的少年的模样。楼上的两个人沉默注视同一个方向,微微出神,直到小瘸子消失在视野。 徐司礼清了清嗓子,喉咙有些沙哑:“哥,他真的好。” 霍桀对小瘸子的印象已经从小白花进化成小百合,他嗯了声,徐司礼说:“我想追他。” “你,”霍桀余光睨着这个做事急躁,热度维持几分钟的弟弟,“如果抱着玩几天的心态,少去招惹他。” 徐司礼平时爱追谁爱和谁分手他懒得管,但叶河清腿脚伤疾,霍桀不能容忍自己弟弟欺负到残疾人身上。 徐司礼其实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他苦恼地抓乱头发,谁都明白他花心,连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以前交过的朋友也说好,前一天还爱得死去活来,第二天就头也不回的分手。 “哥,那我在想想吧,但我先跟他做朋友没事吧?”徐司礼心里想的是,要他跟叶河清接触一段时间,时间长了他还是想追人家,那就去追了。 叶小照在生气,清瘦苍白的脸绷成冷漠的样子,叶河清垂眉低顺的道歉,说他不该晚上关机,不看信息不回短信。 叶小照说:“昨晚我担心你,要不是护士拦着,就跑出去找你了。” “对不起,哥,是我的错。” 叶小照看着他:“昨晚去哪了。” 叶河清支支吾吾,叶小照慢慢地笑了声:“想清楚再跟我好好说话,小时候到现在,你哪次撒谎能瞒我?” 叶河清不得不如实交待:“去喝酒,在朋友家睡了一晚上,手机没电呢,白天起来才看到。” 他矮下身,抬头观察叶小照的表情,手抱在叶小照的腰上认错:“小照,我下次不敢了。” 就算叶河清长大,依然改不掉小时候保留至今的习惯。他做了错事被批评,之后只会靠这招让叶小照心软。 叶小照低头,看他黑黑软软的发顶,心就跟飘起来的白云似的,软成团团的大棉花。 “交了新朋友,怎么没给我提过?” 叶河清说:“也就在最近认识的,他们人挺好。” 叶小照皱眉:“刚认识就跟人家喝酒,还睡他们家里?你了解他们吗?” 叶河清告诉叶小照徐司礼和霍桀是s大的学生,叶小照一听两人不是外面社会上的人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叶河清出社会早,社会上人心复杂,说话半真半假。比起那些人,叶小照并非要带有色眼镜,而是他倒更愿意叶河清能多接触校园里的学生,学生有学生的好,人也还没被社会渲染出来那么多绕绕弯弯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们情况特殊,叶河清现在应该在某所大学的课堂上,而不是为了他的治疗费用,每天在太阳下暴晒送外卖。 “真的交到值得结实的朋友,哥也不怪你。只是以后不要随意留宿别人家,明白吗。” 叶河清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他昨天也是被叶小照执意不接受肾的事气伤了心。 他轻声说:“小照,昨晚我冲动属我不对,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要我的肾那就不要了,假如出现合适的□□,请你一定不要拒绝,不要放弃转移肾的机会好吗?” 叶小照抱着叶河清的脑袋,叹息中答应。他比任何人都珍惜活着的机会,只要不用叶河清身上的东西来换取,只要有机会,他要活着,要活着。 他欠叶河清已经太多了。 “小河,”叶小照摸摸叶河清耳鬓乌软的头发,“你恨不恨哥哥。” 叶河清摇头,不明白叶小照为什么说这些。 “你的腿本来可以治好的,”叶小照从叶河清进病房的一瞬间就知道小孩晚上肯定腿疼了,每当他的左腿不舒服,走路的姿势会异常讲究,生怕被看出端倪。 叶河清神色稍滞,下一秒语气轻快地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又不关小照的事,要怪就怪我命不好。” 叶河清担心把话说的没有转圜的余地,紧了紧抱在叶小照腰上的手,专注的告诉叶小照:“但我命里的好大于太多不好了,没被扔在山里饿死是好,当叶家的养子是好,认识小照最好。” 他只记好不记坏,心地善良并非错,但过于憨厚软善的性格在社会其实容易吃亏受骗。若非有叶小照教他,估计会被人欺负得没有还手的余地。 叶小照烧退之后,骨子里抗拒医院的基因又开始作祟。而且住在医院多一天,缴纳的费用也就多一点。 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叶河清身上,叶小照不忍心增添弟弟的负担,假装没注意弟弟私下里扣扣索索的算钱,叶小照就提出办理出院手续。 “哥,你就在医院多住一天。”叶河清试图跟叶小照讲道理。 叶小照轻轻摇头,列举出几个他可以出院的理由。叶河清听得一愣一愣,最后也被忽悠去办出院手续了。 叶河清中午跟叶小照在家吃饭,老周哥趁午间休息给了他一个电话,说他这两天请假似乎让店长看起来不太高兴。 叶河清自身与家里的特殊情况店内的员工几乎都清楚,清楚归清楚,他们这些给人打工的,谁家里过的不是苦日子呢。 餐饮行业发达,每天送餐几乎没有人可以歇下喘口气。叶河清请假,意味着别人就得替他多分担订单,承担他的工作量。虽然提成的费用算给他们的,可一听有心人嚼舌头,气候炎热干燥,难免就有人心里不平衡,把对他的意见跟店长私下说。 叶河清沉默听完,告诉老周哥他知道情况了。 叶小照抬头就问:“同事电话?” “嗯,”叶河清神色变化快,眼睛眯着笑的好看,“哥,店里忙,下午你在家休息,我去店那边帮忙呢。” 叶河清下楼时一个不注意,长窄的楼道里差点撞到新搬来的邻居。 “走路当心。”对方笑呵呵的,眼角有些纹路,天气这么热还把西装穿的严严整整。 叶河清说:“抱歉,我太急了。” “不碍事,赶去上班吗,我回来买了些新鲜水果,带两个吃着解暑。” 叶河清没好意思接,低着头跑远了。路上他收到徐司礼的短信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 叶河清看着信箱里显示的陌生号码,记不起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私人手机号给对方了。但是徐司礼昨晚帮过他,于情于理,他都要抽出时间跟他们见面,带些礼物或者请他们吃饭的。 “明天上午大概十一点见面,可以吗?”他回。 明天他带叶小照去医院做透析,有半天的假,做完后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请徐司礼和霍桀吃饭,再赶去上班。 徐司礼回头告诉霍桀:‘哥,我约成了!’ 霍桀这几天在看公司堆积的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弄得他心浮气躁,看徐司礼那么舒服的追小瘸子,气有点不打一出来:“没皮没脸的臭崽子。” 徐司礼说:“怎么说话的,你昨天不还赞同我追人家。” 霍桀眼睑一抽,在徐司礼眼底,大概从朋友做起就跟追求人家一个意思。 他冷嘲热讽:“小瘸子先看上你再思考这个问题。” 霍桀昨天看清楚小瘸子是朵干净漂亮的小白合之后,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弟弟配不上人家。 太干净了。 似乎不管谁追小瘸子,都跟把人糟蹋了似的。 。 第13章 第 13 章 三三言情小说] 清早天色阴沉,似乎会有一场暴雨随时降临。叶河清吃完早餐,送叶小照出门去医院前,爬上露台把晚上晾晒的衣服收起来,准备拿进屋内放好。 抱着两人的衣物,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响起说话的声音。 叶河清推门进去,叶小照端端正正的靠在沙发里喝茶,另一边位置做了个有些局促发笑的中年男子,是楼上的新邻居,在他们的小餐桌前,放着一袋新鲜的水果。 “哥,这是怎么回事?” 新邻居连忙先回答:“前几天回老家,家里的果园今年收成不少水果,我带了几箱过来,周围的邻里都送了些,今天就送到你们两兄弟这里,水果不多,也便宜,邻里间的一份心意,收下吧。” “哥?”叶河清拿不定主意,交给叶小照处理。 “放着吧。”叶小照点头,出声说了声谢,回头看着叶河清,“东西收拾好就过去,别耽误时间。” 男子起身,自觉地走到门外,笑了笑说:“你们有事情先忙,不耽误你们时间,我也出去上班了。” 新邻居应该不是本地人,体格身躯较为高健,说话的口音像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对方头几乎要抵在门檐,老房子的门设计比较低矮,人站在门口,看着憨厚实在的人存在感瞬间变得尤其强烈。 送走新邻居,叶河清说:“邻居好热情,我上次下楼遇到,他也给我水果,不过没好意思收。” 叶小照叫他换好衣服,告诉他有些人性格是这样,又补充:“只是咱们并不熟悉他,过多的往来就没有必要,不平白拿人家的好处是对的。” 半路果然飘起阵阵的雷雨,地面冒出湿闷的气,叶小照闻到有些不舒服,到了医院做透析,照例把叶河清赶出门外,不允许他看。 叶河清不死心地挣扎:“小照,我不怕。” 叶小照淡淡地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出去。” 医生对兄弟两的相处模式司空见惯了,当弟弟的赖不过,气馁无奈地躲到门外。门口一关,遮去叶河清巴巴的眼神。 医生叹气:“你让他陪着其实也是件好事,他担心你,有亲人陪伴,对你的治疗或多或少都有好处,亲人是让你坚持的支撑。” 叶小照摇头:“这孩子怕疼怕苦,他自己不怕,倒是替我怕。” 身体的传来的不适让叶小照的脸色渐渐泛白,他习惯了这种做透析穿刺时带来的感觉,慢慢地就也忍了。 做完透析,叶河清让叶小照在医院多休息半天。费用他已经在办理手续时提前缴纳好,叶小照身体软乏地靠在病床上,连瞪他的力气都使不出。 叶河清笑得眼睛眯眯的:“下午等下班我来接你回家,有事情叫护士,手机放在桌子上。” 千篇一律的话当弟弟的已经说过许多次,哥哥每次都耐心地应他,更多的是为了给弟弟一个心安,让他工作的时候心里少点记挂。 雨小了。 叶河清手机收到新消息,徐司礼发送过来的,问他十一点还见面吧。 他看看时间,距离十一点很接近了,就问他们在哪里。 徐司礼告诉他自己跟霍桀目前不太方便出去,学校办了场球赛,他跟霍桀都被临时喊过去上场比赛了。 叶河清稍一琢磨,决定去s大看看,给两个人送点冷饮。昨天提前约好见面,今天不过去似乎不太妥当。 叶河清临时租了一辆小电瓶,买了好几份甜品和冷饮放在车前头的篮子上。 s大进去后不远就是一条绿树浓荫的文化长廊,细雨朦胧,他套了件透明的蓝色雨衣,两手提着东西走在文化长廊间,边走边侧头,有时会看着长廊两道挂的画出神。 走了十来分钟走到徐司礼给的地址,s大的篮球馆,大门口开着,陆续涌进不少女生。叶河清在门外把雨衣脱掉,再仔细地叠整齐放在伞架的一个小角落,他有些忐忑,进去后馆内的篮球比赛还在进行,没有人注意到他。 叶河清松了口气,视线随下方扫去,霍桀衣服的颜色太瞩目耀眼,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一眼就看到对方。 鞋子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诡异地飘进耳内,霍桀控着篮球在场上奔跑的样子,叫叶河清再次看失神。 赛事似乎已经进入一个焦灼的热潮,耳边充斥喧闹纷杂的叫声口哨声。叶河清觉得自己甚至看到挥洒在球场上的汗水,他的目光包含无名的渴求,紧了紧手上的包装袋子,呼吸不由加深紧促。 最后一记嘹亮的口哨划破空气,裁判定了分,霍桀他们这边赢了。 一帮年轻体健的学生大口喘着气庆贺,霍桀没有他们喘得太厉害,站在休息区人少的地方喝水,大概喝了半瓶,剩下的半瓶直接往头上倒,头发沾着汗和水,滴滴答答地贴着英俊的脸孔滑落。 叶河清目不转睛地注视,霍桀头发滴落的水仿佛也滴在他眼睛里,湿润潮热。他迅速眨眼,低头,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腿。 他已经忘了快速奔跑的感觉具体是怎么样的,久到记忆模糊成一片灰白。 叶河清在这场朝气热血的篮球赛中陷进了一股自卑的情绪,手上的外卖袋附着千斤的重量,不由微微后退几步。走路姿态的别扭终于引来几个人的目光,有人开口说:“同学,需要给你让座吗。” “不,不用。”叶河清说话的声音不太利索,最后他还说了谢谢,匆忙地走向篮球馆外。 叶河清把手上的冷饮甜品交给保安室的保安,麻烦保安替他看管一会儿。 他给徐司礼的手机发去短信,告诉对方自己来过,给他们带的甜品冷饮放在篮球馆外的保安室,麻烦他们自己去领一下。 叶河清一边走一边套雨衣,没走出多远的路,炽热的气息从身后靠近,他的心一提,就听到徐司礼的声音,问他跑那么快干嘛。 回头,就见霍桀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徐司礼手上还提着他送来的外卖。 叶河清脸色闪过几分狼狈和不自在,如同刚做亏心事被对方逮个正着的现场。 徐司礼看着裹在蓝色雨衣下的小瘸子,忍俊不禁,说:“这雨凉快。”又问,“就走了啊,送东西过来也不给我知会一声,看到我哥跟我刚才打篮球了吗?” “看到了。”叶河清微微打起精神,“你们很厉害。”但他看上去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低落和闪避的情绪。 霍桀拆了杯奶茶塞徐司礼嘴巴,额头还是湿的,让叶河清想起对方用矿泉水浇在头上的画面。霍桀做这个动作,意外的潇洒,散发不受拘束的魅力。 “篮球看过了?” “……嗯。” 霍桀说:“正好中午,吃完饭再走。” “好吧。”叶河清现在没有借口走开,他跟在霍桀和徐司礼身后,面前的两个大男生个高腿长,但意外的配合他的步伐,步行的速度并不快,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送了东西就马上离开。 s大周边有不少餐厅,叶河清坐下不久接到叶小照的信息,叶小照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先回家,他感到气闷。 “怎么了?”徐司礼问他。 叶河清说没事,借口去卫生间给叶小照打电话。电话没打通,他重复拨几次,隔间的门给人推开,吓了他一跳。 霍桀故意放慢速度洗手,其实目光透过镜子打量小瘸子脸上的表情。 叶河清察觉到似隐若无的目光,没什么底气地问:“你为什么看我。” 霍桀扬了扬眉:“你好像对球赛并不满意,刚才你有在看我,是你先看我的,不是么。” 叶河清一下子心虚不已,眼神闪闪躲躲,嘴巴抿成一条线。 霍桀问:“你是弟弟?” 叶河清不知道霍桀怎么突然问这个,心不在焉地点头。 霍桀:“出去吃饭吧。” 叶河清跟不上霍桀跳跃的思维,跟出去的时候霍桀还等他,让他走在前面。 “徐司礼想跟你交个朋友,他没什么心眼。” 叶河清反应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没怎么抬头,差点撞到进来的客人。 霍桀及时拖了他一把,叶河清靠在霍桀身上,抬头撞进深邃的目光。 霍桀打完比赛没来得及洗澡,出来临时换过另外干净的衣服,还带着一些燥热的汗息。 年轻人的气息容易引人遐想,叶河清望着霍桀上身红色的宽松运动式休闲短袖,眼前弥漫的红色突然跟前几天梦里出现的颜色渐渐重叠吻合。 从严格上的意义来说,那是叶河清人生经历的第一场春/梦,对他的影响深重,彻底打开男性生理欲/望的缺口。 因为联系到霍桀,他觉得羞耻,一下子不好意思直视对方。 叶河清推开霍桀,顾不上维持形象的慢慢向外跑,霍桀皱眉。 “跑什么。” 叶河清总不好意思告诉霍桀,他把人家跟自己的春/梦对象联系上了。霍桀这样的人,能接受自己在梦里被别人压么? 。 第14章 第 14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吃东西的速度慢,动作也小,透着一股斯文秀气,霍桀跟徐司礼频频打量好几眼。 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汤,顶着满脑子的问号,终于听到徐司礼开口说:“你吃东西好像猫咪哦!” 他们家养了几只猫,吃东西就是慢条斯理的,一小口一小口,特别地讲究。 徐司礼往叶河清碗多夹了几块肉:“瘦就得多吃肉。” 叶河清说够了够了,腼腆地告诉他们:“以前经常吃不饱,习惯吃慢一点,就可以慢慢的填胃,有种吃了很多东西的错觉。” 他在试探面前的两个人,霍桀跟徐司礼听完表情没怎么变化,霍桀话都懒得说,专心吃饭。徐司礼笑眯眯的,告诉他以他目前的年纪还有长高的机会,多补充营养身体会更加健康,没人对刚才的话表示任何敏感。 叶河清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收起他的放出去挠人的爪子。他目光一顿,忽然撞见霍桀的眼睛,急急忙忙地又避开,脸颊热潮未散,怪只怪刚才奇怪的想法,让他面对霍桀有点不自在,搞的他真的对霍桀做过什么。 周末休息,叶河清收到徐司礼的消息,问他休息时间有没有空,他们周末打算在家里开个泳池趴,邀他过去一起玩。 叶河清有些犹豫要不要答应,他好久没交到这样的朋友,跟同事们偶尔得空,大多选家价格实惠公道的大排档下下馆子搓顿饱饭。徐司礼他们这群念着正经大学的年轻人,玩的娱乐项目和他接触的有些出入,他又不太会游泳,过去可能会丢人。 叶河清抱着老旧的直板手机犹豫不定,叶小照到楼下空旷的地方吹了会儿凉风,搬凳子进屋,就看到自己弟弟一脸心事的表情。 叶小照问:“怎么了。” “小照,”叶河清跟叶小照说明事情,“我过去么?” 叶小照说:“为什么不去,你忘了其实你会游泳。” “啊……”叶河清呐呐,脸色微红,“我那种也算会么。” 小时候还在村里,每逢夏天叶河清就往河边跑,像个小鸭子在水里扑腾。说他不会但他又淹不下水,可姿势不雅观,手脚笨拙地刨水,还没自悟出个所以然,就遇上车撞了,从他跟叶小照说腿疼后,叶小照没准他去河边游过。 “哥希望你可以多交些朋友。”叶小照摸摸他的脸,直言不讳地问。“他们有没有笑话你是个瘸子?” 叶河清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而且我几次遇到些事,他们还帮我。” 叶小照抓住话里的重心:“什么事?” 叶河清说漏嘴,想着转移话题:“小照你就别问我,反正我不说,都过去了。” 叶小照这次倒不追问,表情淡淡地看着他:“哥教过你很多次在社会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哪天真的被人欺负,哥就算拼了命也会给你出头。” 叶小照说得若无其事,实则他每次开口讲这些,都让叶河清听着心惊胆战。他真怕叶小照因为自己干出哪些事来,以前自己刚出去工作,还是个挨欺负经常受气吞声的软包子性格,叶小照有次差点因为替他教训人出事,后来送进医院抢救,叶河清自责地哭了一晚。 几年过来叶河清慢慢学会动脑子保护自己,他听不得叶小照再讲类似的话,有些生气,态度强硬的说:“我自己能解决。” 时间约在下午,叶河清出门前专门洗澡,挑了一身最干净清爽的衣服,站在镜子前端详,神情稍显羞涩局促。 叶小照在门外看了看:“有空去剪剪头发,长了。” 叶河清鼻腔里拖出一声嗯,回头看见叶小照在桌子上放了个东西让他一会带上,他拿起来看,是一个信封,打开看,十余张整百的钞。 “小照——”叶河清眉头一跳,抓着装钱的信封走进叶小照的卧室,“你怎么给我钱呀。”猛地摇头,“不对,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叶小照沉默了一会儿,说:“妈留给我的。” 叶家父母很疼爱叶小照,当年捡回叶河清,养着并不走心,他的存在无非是将来随时有机会备着一颗肾移植给叶小照,或者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叶家父母为了叶小照把后路安排的明明白白,养着叶河清,图的东西远比给他的多。 叶河清干巴巴地回应了声:“这样啊……”又问,“那你给我干什么呀。” 叶小照说:“拿去买支好一点的手机,别用这个老人机了。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智能手机,还能加微信qq。你交了这些年轻学生做朋友,换支手机方便,拿出去也不让人家笑话你。” 叶河清抓了抓头发:“可是……” “钱是我给的,让你买就买。” 叶河清说:“好吧。” 叶小照拉着他走到柜子前,陆续取出一个画架,一盒颜料,都是些画画专门用的工具。 叶河清直接看傻眼,叶小照说:“东西我都替你买了,以前因为我你没有机会学,哥一直惦记这事,假如不想去念书了,就继续画画,不怕费那个钱,明白吗。” “小照……” 叶河清把东西一一收好:“这件事以后在考虑,等你换肾之后。” 学艺术的花费不小,叶河清属于死读书只会死记硬背的类型,时间稍微长点,又得重头背。他不是块读书的好料子,画画却不错,小学还拿过奖。 家里的钱统统用在叶小照身上医治,哪里有钱给他学画画,书都念不起呢。他突然间不懂如何面对叶小照,就开口:“小照,你先别说了。” 叶小照点头,提醒他准备到了出门的时间。叶河清很早就错失的东西,他该有的正常生活,叶小照想慢慢补偿给他。 徐司礼搞的游泳趴,无非就是请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发小过来聚聚。 一伙儿高中起结识的兄弟,来的时候身边都带了女朋友,倒是以前在学校最受欢迎的霍桀身边不见佳人陪伴,懂得人也都懂,霍桀眼光挑剔,哪个女的倒贴在他身上久了得不到回应,心也就慢慢冷了。 陆飞雪身边也带了个女的,刚进来就搂着人在泳池附近打啵,徐司礼看到,进去跟其他人调侃几句,说那女的没见过,什么来头。 一发小说:“那个哪是女的啊,人家拿出来都你的大,没见识啊,弟弟!” 徐司礼一副遭雷劈的表情,霍桀见怪不怪,瞥见大门方向走近个白色身影,长腿一伸,踢了踢徐司礼。 徐司礼惊喜地往楼下跑,几个发小摸不着头脑:“他发/春啊?笑那么荡漾。” 霍桀说:“有个新朋友,他的腿有些问题,一会儿你们管住嘴巴。” 徐司礼强势地接过叶河清带来的东西,喜滋滋地说:“下次不用专门带这些,家里有阿姨,什么吃的都会做。” 叶河清觉得空手而来不好,第一次来没仔细看,现在发觉这栋洋楼很气派,他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拘谨。 徐司礼说:“他们在楼上,几个关系比较铁的死党,性格不错,你不用怕。” 叶河清跟在徐司礼身后,到楼上见了人,果然如徐司礼所说,是几个不错的人。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目前似乎用不上。 徐司礼说:“傍晚水温比较舒服,我们比一比呗。” 叶河清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几个富家子弟,并非想象中的纨绔。包括霍桀跟徐司礼,高中时期都是学校游泳队的队员,还参加过省赛拿过第一名。 “以前国/家泳队的刘教,专门找过我哥呢。” 叶河清看着霍桀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敬,转眼几个人换了泳裤在泳池周围热身,叶河清目光断断续续的,一开始不敢打量,觉得行为放肆不尊重,等目光放开,又羡慕起他们的身材。 霍桀的身材非常标准,该有肌肉的地方一样不少,肩阔腿长,腹前两条人鱼线瞩目,男人裸身的时候,很显男子气概。也许受刚才徐司礼的话影响,叶河清总下意识的把心思分在霍桀身上,看他做标准的热身运动,傍晚的余晖洒在背后,照见一层薄汗的反光。 霍桀用水拍打小腿,抖动腿部肌肉时,眼神滑向叶河清的方向,对方像只受惊的动物,马上把脸低下。 徐司礼靠近霍桀:“哥,我最近肌肉练得不错吧。”说完,他还专门叫对面的叶河清抬头,展示起手臂的肌肉线条。 霍桀懒得看他:“离我远点。” 徐司礼看到叶河清刚抬头又疑似害羞移开目光,心里有些高兴,但又郁闷地问:“你干嘛嫌弃我。” 霍桀说:“你太马蚤了。” 徐司礼:“……”他不死心的追问,“我马蚤吗,哪里马蚤了?你看对面,人家看我都看得害羞了。” 霍桀差点没甩个白眼,他不好揭穿小瘸子看的人其实是他。也就是徐司礼人蠢,这都看不出来。 。 第15章 第 15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徐司礼马蚤的没边没际,四处找机会跟叶河清展示他的肌肉,活像个专门卖肉的鸭。几个发小笑的直损他,叶河清意识到大家都在笑,虽然没抱有恶意,奈何脸皮薄,他不好意思再跟徐司礼靠得近,就说:“你先去游泳吧,我坐在周围看看就好了。” 叶河清坐在充满阳光的地方,暖色的夕阳照得他眉眼格外好看,面红齿白,因为大家的调侃,薄薄的耳朵尖也透着光,晕出浅浅的红色。 徐司礼仰身在泳池里痴痴地望着,忽然有人朝他泼水,他惊醒之后,狼狈地呸了两声,转身扑过去要跟泼他水的人比赛。 年轻朝气的身躯都是一身的腱子肉,叶河清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小照和自己拥有一副正常人的身体,不残疾不生病,想跑就跑,而非走路都会费劲。 他羡慕的眼神流连在各个年轻的躯体,霍桀几人在水里穿梭自如地游了几个来回,目光就重新回到霍桀身上。他的手臂,他的肩膀,他的腰背,他的腿脚,看上去都那么的结实有力,充满力量,叶河清看着看着,一下子移不开视线。 徐司礼越过道,忽然来到叶河清脚下的位置,用手碰一碰他泡在池水里的小腿,说:“你也下来跟我们玩玩吧。” 叶河清心吃一惊,口齿有些不利索:“我不会游泳……” “没事,我教你,而且有游泳圈,实在怕的话,你可以先下来试试,不用到中间。” 叶河清还在犹豫,徐司礼就说:“水里很凉快,游泳是一项很好的健身运动,下来试试吧。” 发小碰了碰霍桀的手臂:“瞧瞧,出手了啊。” 霍桀一头扎进水下,再浮出水面时,泳池边出现一副扎人眼球的身体。 小瘸子只穿了件泳裤,徐司礼早有预谋,裤子的尺码贴身无缝,把小瘸子勾勒的瘦瘦的,手脚细长匀称,尤其肤色,白得晃眼。 小瘸子一年四季风吹日晒的送外卖,也不知道怎么把皮肤保养得那么白,他手脚无措地站在岸上接受其他几个人目光的洗礼,然后按照徐司礼说的,先做一点热身运动。左脚不方便的缘故,有的姿势看上去挺别扭,可小瘸子的表情异常专注认真,只除了红透了两只完完整整的耳朵。 叶河清忐忑,但既然决定要学游泳,他就会拿出态度,不让徐司礼的一片好心浪费。热过身后,他慢慢下水,撑着扶手听徐司礼给他讲解一些游泳需要注意的事项。 徐司礼问:“紧张吗?” 叶河清眼神严谨地点头,徐司礼笑着说:“下水最忌讳紧张,人一紧张就容易忘记做什么,该怎么做,你看你有没有下意识屏住呼吸?” 叶河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徐司礼提醒他都没注意。 “我、我好像紧张过头了。” “没关系,第一次碰水吗?” 叶河清啊的一声:“小时候会在水里刨,左腿不方便之后就没有再接触这些。” 徐司礼心里觉得可惜,但没有过多地追问。他想借教叶河清游泳的机会跟他多接触接触,结果刚才几个嘲笑他的发小喊他过去游几把比划比划,喊得他心浮气躁,回头对他们竖了个中指:“nmd!比就比!” 徐司礼左看右看,他哥仰着背靠在周围休息,心想世上只有当哥的最靠得住,于是大喊:“哥,你替我教一下——” 叶河清原本放轻松的手脚顿时拘束紧张,徐司礼过去跟其他人闹成一团,霍桀过来接班,他的发梢不停滴水,胸膛一片水光,男人赤身相坦,面对面时,难免会生出比较的心态。 叶河清自知比不过,他就自卑了,和霍桀单独相处,压力特别大。 霍桀低头,看见小瘸子的喉结连续吞咽好几次,漫不经意地问:“紧张?” “……有一点。” “用不着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心情放轻松,人才能浮在水面。” 叶河清哦哦地应,霍桀看他笨手笨脚,稍微用手纠正了他的姿势。 “再这么僵就用游泳圈玩一会儿。” 叶河清没表情了,心里受到打击。 霍桀视若无睹:“想学就听话。” 叶河清郁闷,抬头看了看人,霍桀说什么他就照着做。 “手的姿势不对,屁/股这么翘做什么。”霍桀说着在叶河清的后腰轻轻打了一下,叶河清猛地偏过脸去看人,霍桀当然在很认真的教他,纠正他错误的姿势。 霍桀松手,看着小瘸子嘴唇抿紧紧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你对别人跟你有肢体接触很敏感?” “……”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我不碰你,好好听话就行。” 叶河清当然不是对肢体接触敏感,他都抱了叶小照多少次。只是工作原因遇到不少客户借着机会揩他油,他心里多少会有防备。 霍桀观察小瘸子的神态,觉得还挺有趣。 “你觉得我故意摸你?” 要摸也该摸身材好的,叶河清这点自知之明有,头一摇:“没觉得。” 霍桀点点头:“我对摸你倒没多大兴趣,你腰太细,身体过度单薄,手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肤色太白对男性而言其实并非什么好事,”说着,他私隐若无地往下瞥了瞥,叶河清脊背一僵,最容易打击男性方面的话题霍桀选择闭口不提。 霍桀简明要厄:“你刚才一直看我。” 叶河清整个人呈烧热状态,这次霍桀没有追着问,而是说:“你羡慕我的体魄。” “没有必要为这些过度自卑,身体可以通多适当的运动进行锻炼改造。你看现在有不少身体带缺陷的运动员,他们在赛场上一样驰骋,一样令观众振奋自豪。虽然过程辛苦,但都是他们用汗水和坚持赢来的。”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叶河清惊愕,霍桀的脸色难得展露温和,不似平时漫不经心:“我说的话你也就听听,真要练习非常辛苦。你每天上班工作,刻意去练,那会要你的小命,适当达到健身的效果就可以了。” 叶河清嘴唇动了动:“……谢谢你。” 霍桀神情恢复平淡“继续练吧,从扔掉这个幼稚的游泳圈开始。” 叶河清红着脸把霍桀嘴里所谓幼稚的鹅黄色游泳圈放到一边,他试着让自己的身体浮在水面,能在水面保持平衡浮起后,手脚开始变换姿势。 徐司礼跟死党游完几圈回来,看到自己大哥伸手虚虚地托在叶河清腹下让他游动。他以前还不会游泳大哥也这么教他,过程没错,只是他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霍桀看小瘸子能自己游了,彻底收回一直依托在他身下的手臂,默默地打量,直到叶河清发现霍桀不带着他,惊得喊了声呛进几口水。 他连忙稳定身体和姿势,仔细感受在水里畅游的快感,流动的水裹着身体每一处,自由自在。他渐渐地兴奋,抬起红扑扑的脸颊朝霍桀露出欢快的笑。 “我会游泳了,我会游泳了!” 他绕着霍桀兴奋地游来游去,像一只刚会游水的小旱鸭子使劲扑腾,也因此没看到霍桀的视线随他游动时转动。 徐司礼赶紧加入进来,泛酸的说:“还是我大哥教的好,那么快就学会了。” 霍桀嗤笑,看徐司礼的眼神跟看笨蛋似的。 叶河清在水下憋了会儿气,浮出时发丝湿/漉漉的贴着脸。天色逐渐灰暗,庭院的灯光依稀落在水面,散着光的波纹晃动,他看看霍桀又看看徐司礼,胸口溢出的愉悦令他眼眶酸胀,嘴上一直笑。 霍桀说:“天黑了。” 徐司礼欣喜地向叶河清发出邀请:“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啊。” 叶河清这才露出点歉意的神色:“我哥还在家里,他身体长期不好,需要有人照顾。” 徐司礼表示遗憾,但没非要强迫叶河清留下:“没关系,下次我们再约。” “那我就先回家了。”叶河清说话时下意识看向霍桀,霍桀嗯了声做表示,于是他上岸换衣服,赶在夜色浓密前回家。 出了霍家的小洋楼后,叶河清给叶小照发了讯息。路上他隐隐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跟着,回头专门看了几次,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周末晚上他还有课,跟叶小照吃过晚饭就租了辆小电瓶去学校。刚进教室,向来趴着上课玩手机的张?d直勾勾盯着他,叶河清背后一寒,选了距离张?d最远的位置坐下听课。 课间他放在书包的手机连续震动,叶河清专门设置了静音,课后打开一看,信息箱涌进几条新短信。 “我就奇怪给你钱你还不乐意让我碰,原来早就搭上霍家。傍上大款是不是很舒服,怎么样,霍家的少爷比我会玩吧?” “你还装什么清高呢,之前故意装纯给我看?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表子。” 叶河清面不改色地将短信删的一干二净,黏在背后阴毒的目光挥之不散。 他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和无奈,张?d居然在跟踪他。 。 第16章 第 16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张?d就像一条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露出渗满毒液的牙齿,瞄准叶河清伺机咬他一口。 叶河清的手机又陆续收到好几条不堪入眼的骚扰短信,他一条一条删除干净没再多看,黏在背后的目光充满怨毒,教室里的空气闷热,叶河清额发慢慢湿了一层,也许是气温闷热所致,也许是受到张?d的恐/吓影响。 两堂课在煎熬中拉长度过,叶河清一下课就收拾好书包,头也不回地向外疾步走。薄薄的短衬衣湿了一些布,贴在脊背窥见一丝年轻人皮肉的颜色。 年轻人的皮肉,不光看,摸起来手感也是好的。张?d目光阴鹜,叶河清收拾东西出了教室,他紧随在后。 叶河清腿脚一瘸一瘸地疾走,腰背却立得笔直。他走到停车场后已有些微喘,准备给车开锁,发现租来的小电瓶轮胎让人做了手脚,两个轮子干瘪,明显把里面的气全放了出来。 而会做出阴暗卑劣手脚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学生们放学离开,停车场渐渐空了。叶河清朝校门口的方向走,这所夜校的设备比较陈旧,通往门外的小道超过一半的路灯都没亮。 未经修缮的路灯偶尔漏出明暗交错闪烁的光线,光线把小道截成一段一段的,树叶荫浓,风挲挲吹响。慢慢的,另外一道出现的脚步声与他走路发出的声音重叠。 叶河清回过头,张?d笑嘻嘻的对他招了招手,经过黑暗的路段,嘴巴故意发出诡异又得意的叫声,骂他□□。 张?d就像一个游荡在黑暗里的魔鬼,仗着自己家里暴发户的背景,对叶河清这个没什么背景身份的残疾人进行辱/骂。 “臭女表子,以为把卖屁/股卖给霍家就能脱离我的范围?” 叶河清喉咙紧了紧。 “霍家两兄弟都在搞你是吧,你怎么这么贱,女表子,md,是不是因为老子一个人所以满足不了你?” 叶河清捏起来的拳头也紧了紧。 “你这女表子要被霍家那两兄弟玩烂了,老子现在不屑玩你,但还是要骂你!” 叶河清整个身躯进入紧绷的状态,像一把蓄满状态随时身寸出去的弓箭。 他仰头,远望几乎遮在云层里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周围环绕着一圈淡淡浅银色的光辉,蝉声在月夜下依然聒噪地吵闹。月色真美,他想。 他听不到张?d的谩骂,张?d更肆无忌惮,打开手机摄像不紧不慢地跟在叶河清身后拍摄,对他进行精神方面的欺压。 整个过程是缓慢的,张?d自从盯上叶河清,没像以往用钱砸人,砸钱不行就来硬的。强迫叶河清的行为他很少做,他享受欺压叶河清的过程,喜欢看他明明害怕却故作坚强的样子。 叶河清报不了警,这是他进入社会校园中,遭受的第一次也是时间最长的校园暴/力。 成年人的世界,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一套生存法则。这套法则辛苦,残忍,需要更多的毅力。 叶河清奈何不了张?d,这是他的无奈,同样是习以为常的一种悲哀。 叶河清顺利乘上回家的公车,张?d没有再对他进行跟踪拍摄。回到熟悉的旧平楼,叶河清看着亮光的三楼,从敞开的窗户稍微看见屋内的白炽灯。 他吐出压聚再胸口的浊气,上楼。 门口开着一条缝,叶河清眉头轻皱,旋即露出一口笑,面容平静纯挚。 “小照,我回来了。” 刚推门,叶小照正扭着拖把拖干净地板的水渍。 “哥,我早上才拖过。”叶河清伸手去接,叶小照递给他拖把,鬓角流了点湿汗,身体散发淡淡的皂角香气。 叶小照说:“洗完澡想动一动,今晚把地拖了明早就省去这些功夫。” 叶河清抬头给了他一点责备的眼神,嘴巴不高兴时微微鼓起:“你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叶河清脚不方便,干活却还算麻利。他躬起腰身把地板没湿的边边角角都拖了遍,汗珠沿额头滚落,叶小照一直看着他,就叫:“快过来。” 说完,叶小照把冷风机转向叶河清的方向对准他吹。 “凉不凉?”叶小照先问,又说,“我往里面加了点冰块,吹出来的风会爽快点。” 叶河清脸颊跟脖颈都汗津津的,皮肤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动了动。叶小照用手去碰了一下,叶河清非但没退缩,还把脖子伸长,享受叶小照替他擦汗的感觉。 他眯眼,拖了张小凳子坐在沙发下。小板凳比沙发矮一截,很方便把脑袋靠在叶小照腿上。 叶河清开始跟叶小照分享一天攒下的快乐。 “小照,我今天学会游泳了。” “霍家的房子很气派,像电视机里演的,就是那些有钱人的大房子。里面阿姨做的甜点味道很好。泳池大,我绕着泳池游一个来回都没有问题。” 他掀了掀眼皮,鸦黑的睫毛一刷:“本来打算拍几张照片回来给你看,但好像这么做不太好。” 叶小照不在意叶河清说的大房子有多气派,里面阿姨做的甜点再好吃,味道也不如自己弟弟每天早上用小米熬的粥。但弟弟既然说了,他就顺便在脑海想象了一番。 叶河清把头枕在叶小照腿上,他困了,就起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出来,叶小照也回了房间休息。 客厅留了一盏小台灯照明,叶河清坐在沙发中间静思,一会儿看客厅周围,一会儿看叶小照卧室门口。 差不多十一点,他才把洗过的衣服送到露台晾晒。 晚风飘来香烟的气味,一点猩红的光源在露台角落闪现。叶河清晾好衣服吓了吓了一跳,他默不作声地望着黑暗的角落,出声问:“谁在那里。” 黑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邻居举着手指夹的香烟:“吓到你了?” 叶河清站在光源中,以他的角度发现平时眼中憨实的邻居看着竟然显几分狰狞。 他心底惊讶,说:“怎么晚了还抽烟吗。” 邻居吞云吐雾的:“抽烟就是为了爽快。” “你哥哥休息了?” 叶河清眼神慢慢有了戒备:“嗯。” “八月的天更热啦,小弟你也快去休息吧。” 叶河清感到莫名的不安,一晚上都处在心神不宁的状态。 今早叶小照要去医院做透析,叶河清照例请假,店长在电话里的语气听着不太友好,他频繁要假,尽管只有小半天,但没有哪个当老板的对他这类的底层员工大方。 叶河清说:“中午我加班。” 叶小照见他心事重重,就说:“哥自己也能去医院,我要是店长,也不乐意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三天两头就要假。” 叶河清摇了摇头,收拾好要带去医院的物品。 “我只有一个小照,工作没了还能找。” 叶小照脸色微沉,叶河清过去牵着他:“小照,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叶小照收起眼底的情绪,“算了,先去医院。” 叶小照的病情越拖越严重,医生建议由每周两次的透析加到一周三次。 医生说这番话兄弟两个都在场,叶河清脸色沉重,叶小照倒没多余的表情变化,他淡淡点头,说:“那就一周三次吧。” “医生,还没有跟我哥配型合适的肾/源吗?”叶河清主要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医生叹气,叶河清见他似有隐瞒,等叶小照去做透析,单独进了办公室,问医生怎么回事。 “前几天出现一个配型适合的肾/源。” 叶河清面露喜悦。 “但有位公子需要这颗肾救治,跟你哥差不多的情况,都不能再拖了。” 医生的话模棱两可,具体是哪位公子并无透露,但也让叶河清听明白了。 他静默地点了点头,离开办公室后,挺得笔挺的肩膀腰背瞬间佝偻。 叶河清靠在墙角喘气,为自己的无能和无力深感挫败。 已经有机会摆在面前救救小照,可是他没办法抓住。 叶小照做完透析,发现叶河清眼角有一点红。 “弟,过来。” 叶河清慢吞吞地移过去,叶小照虚软的手环在他颈后,拇指一下一下贴在他眼睑周围摩挲:“别因为这件事流眼泪。” 叶河清发不出声,牙齿咬在嘴唇下。 七月了,窗外的天越来越晴朗,湛蓝无垠。可他成不了叶小照的天,似乎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为他支撑一个健康的未来。 “小照……” 叶小照断了他的话,刚做完透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呼出来的气一丝一丝的,很轻很轻:“也就是无非还要等,不要露出我一副快死的表情。”他对叶河清笑了笑,“我现在还没有老天把我命受回去的预感,再等等,说不定下一个适合我的肾就出现了。” 叶小照还说:“这辈子你像我的哥哥,以后有机会,不管名分还是生活,一定让我来当哥哥。” 。 第17章 第 17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站在人行斑马线间出神,明亮的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望着车道中来来往往的车,思维有些混沌。 叶河清甚至产生幻象,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车道中央,太阳晒得发热的发顶忽然一重,有人整个掌心盖在他脑门,轻轻松松把他带到一边。 叶河清稳了稳微晃的身形,湿长的眼睫掀开,乌黑的瞳孔清晰倒映着比阳光还夺目耀眼的红色。 霍桀盖在叶河清发顶的掌心往他脑门一摩,全是冷汗。浓黑的长眉一敛,霍桀捏捏小瘸子的下巴尖,抬高泛白的脸颊左右细看,喷出的灼热气息洒在叶河清鼻尖,又烫又痒,带着一股清淡的甜,霍桀刚吃过一颗糖。 霍桀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 叶河清短时间没能及时的反应,霍桀伸手一指,声音冷酷:“你跑去马路中央做什么?” 叶河清手上提的果篮散落满地,他涣散的眼神逐渐聚在霍桀身上,面对质问,竟抬不起头。 “我……”他嗫嚅,“出来给我哥买水果。” “哦,”霍桀又问,“那路中央是开了水果店还是摆了水果摊?” 叶河清:“……” 霍桀说:“你在找死。” “……对不起。” 霍桀的手还锢在叶河清的腕子上,细细的一截,叶河清挣不开。 他有点中暑的迹象,耳朵和眼睛听到的和看到的缓慢失真,眼前宽阔的红色背影开始重叠成一个半,变成两个之前,他好像彻底浮空了,飘在云层,心跳很轻,恍惚听到霍桀说他中暑了。 医院就在不远的地方,霍桀干脆把叶河清抱进医院,把人处理好,掉在地上黑色的手机屏幕跳出一条信息。 小瘸子裤兜里滑出来的智能手机,霍桀随意就扫到那条短信的消息,看得一清二楚。 侮辱短信。 霍桀面无表情地点开消息,短短的几句话,把小瘸子从头到脚意yin了遍。他看完按了删除,就这一分钟,同一个号码陆续发了四条类似的消息,霍桀扯了扯嘴角,翻到拉黑功能直接把这个手机号码拉黑掉了。 除此以外,霍桀还发现有几条拉黑记录,他把玩手机,意识到发这些侮辱性质短信的人也许骚扰了小瘸子有段时间,不然不会这么了解对方,甚至知道他的存在。 哪里出来的阴沟臭蛆,连个瘸子都欺负。 霍桀收到家里长辈的电话,问他去医院取的药拿到没有。他随口应付完,见躺在角落的小瘸子清醒,走过去递还他手机。 叶河清懵懵懂懂地说:“我好像中暑了,麻烦你送我过来,谢谢。” 霍桀在小瘸子面前端详了他几秒,看的叶河清脸皮微热地避开,想问霍桀有什么事。 霍桀话也没说,走之前抛给叶河清一颗糖, 叶河清把糖纸剥开,漂亮的糖纸被他叠好放进口袋,味道跟刚才在霍桀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糖块把脸颊撑得鼓起,叶河清专心的吃糖,差不多吃完才跑去病房找叶小照。 霍桀走出医院,拨通徐司礼的号码:“晚上有事吗。” 徐司礼翘了课,跟几个朋友在俱乐部玩。 “哥,怎么啦。” 霍桀说:“晚上去接小瘸子。” “啊。”徐司礼一下子接不出话。 霍桀笑他:“你不是要追人家?” “哦哦,是啊……”徐司礼跟不上霍桀的思维,但不忘纠正,“哥,你别叫他小瘸子嘛,人家名字多好听,你就是不叫。” 霍桀意味不明地短笑一声:“你管我怎么叫他,记住晚上去接人。” “啊!” “还要我教?” 徐司礼顿时傻笑,一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哥,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我了。” 霍桀漫不经心的回他:“你去接就是,别问太多。” 叶河清把叶小照送回家,马上赶到店里送单。老周哥在外面忙活大半天,衣服全被汗水泡湿了。 店里其他几个员工休息,当着叶河清的面说损话。他最近每隔两天就要请半天假,有些资历老的员工对店长话说多了,导致店长对他的印象越来越不好。 老周哥在他肩膀拍几下以示安慰:“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 网上跟风的热度已经慢慢消退,叶河清的“人气”一散,原本加的工薪取消,并且因为三天两头的请假,还被倒扣走半天的底薪。 老周哥对叶河清家里的情况有几分了解:“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叶河清勉强地笑了笑:“不太乐观,以后每周得多做一次透析。” “钱够吗?不够可以从老周哥这里先借一些。” 叶河清忙拒绝对方的好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到那一步。他目前每个月的工资与各项支出差不多平衡,只要工作不丢,生活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下午叶河清接到徐司礼的订单,地址在一家俱乐部。俱乐部地址比较远,叶河清顶着高温把外卖送到,徐司礼没让他马上走。 “怎么啦。” 叶河清脸颊充满热红,胸前后背,包括腿脚都布着淋漓的汗。 他现在把徐司礼当做朋友,虽然跟对方的世界格格不入,但一般的交流他并不拒绝,徐司礼自然又开朗,跟对方相处不会让他产生抵触。 徐司礼拉他走进一间包厢,包厢里没人,空调打出凉爽的温度,冷风吹在身上,暂时缓解因为高热导致肌肤泛起火辣的感觉。 叶河清擦了擦眼前的湿汗,徐司礼递给他几张湿巾,伸出去想帮他擦的手缩回,懊恼地开口:“早知道还是不叫你过来了。” 叶河清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我的工作本来就是送外卖,你不跟他们在外面玩么” 徐司礼说:“今天都在玩,腻了,还不如跟你单独坐着吹空调,说说话。” 徐司礼看着叶河清汗湿的脖颈,肉又嫩又红,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他觉得眼神触犯到对方了,强迫地移开:“送外卖很辛苦,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啊?” 叶河清想过,可是以他的条件找一份工作本身就不简单,而且外卖送的多提成多,每天多挣到的一块钱,都是他用汗水换来的。相较于轻松些的活儿,挣的钱不足以支撑他每个月的开支。 叶河清没办法将自己生活的难处告诉徐司礼,他歉意地摇了摇头,徐司礼说:“你别误会,我知道你缺钱用,就是想给你介绍新的工作,你心里怎么想呢?” 这份工作当初叶河清找了半个多月才成功应聘上,其他面试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身体残疾就拒绝了,徐司礼轻松地说出给他介绍工作的话,叶河清突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回应。 轻而易举来的东西,对他而言就像在水里捞月亮。 徐司礼说:“你不必抱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现在没想清楚,以后慢慢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他看着叶河清清澈透亮的眼睛,“把我当朋友的话,不用事事拒绝,这点事根本麻烦不到我。” 徐司礼脸上挂了个害羞的笑:“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第一眼见你,就很想亲近你,可能这真的是缘分。” 叶河清呐呐。 “晚上我反正没事,你下班顺路接你回家?” 叶河清这下真的被吓着了,热红的脸烫意直翻:“真的不用了。” 专门接送人上下班,大多只有男女朋友才专门干的事。叶河清似乎窥探到徐司礼对他的一些心思,坐不住,站起来借口说回去工作。 叶河清溜得比兔子还快,徐司礼半天没回神。他联系霍桀,连续咽了咽紧涩的嗓子:“哥,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霍桀停下翻阅手里的文件:“怎么。” “我按照你的建议给叶河清介绍工作,他没有答应。” “我还提出今晚送他回家,他被吓到,直接跑啦。” 徐司礼说着,开始赖霍桀。 “哥,都怪你给我出的馊主意,万一人家明天不理我怎么办?” 小瘸子油盐不进,白长一张好看的脸,脑筋却是死的。 霍桀大概也没想到叶河清真是这样的人,明明小小年纪受尽苦头,却只肯像只牛一样埋头苦干,连摆在眼前的捷径都不会走。徐司礼明晃晃的把大腿亮出来,小瘸子就是个小笨蛋,也不知道抱一下。 霍桀在电话里直接气笑了,徐司礼疑惑:“哥,你笑什么?” “对了,哥,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你要找工作给叶河清,为什么你不说,要我去说啊?也不对,你怎么那么关心他的事了?是我要追人家啊。” 霍桀嘲讽他:“我去说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徐司礼:“……” “哥,你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徐司礼心口一紧,“我先对叶河清有好感的。” 霍桀说:“你真无聊,有时间过来帮我处理件事情。” 霍桀调出别墅周围的监控视频录像,发现这几天有个身影频繁地在附近徘徊出现,他截到对方的侧脸,发给徐司礼让他找这个人。 这条阴沟的臭蛆,不该捎上霍家的名义去欺负一瘸子。 。 第18章 第 18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徐司礼接到录像里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细看:“哥,他是谁啊?” 霍桀说:“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徐司礼发现照片内的背景跟别墅周边相似,弹了弹手上的照片:“有人跟踪到家里来了?” 霍桀嫌徐司礼废话多,让他去查就去查。 霍桀面临毕业,最近都在公司里熟悉各部门和相关的业务,家里有意让他帮忙,他现在堆积在手里的事多,学校那边很少分心去管。要不是徐司礼看上小瘸子,他也懒得费神去操心对方的事。 想起小瘸子,霍桀眼前顿时浮现出对方黑亮弯弯的眼睛。很干净,见了心情会无名的舒服。 泛旧的老平楼,叶河清在窄小的楼道内遇到刚准备下去的邻居。邻居脸上挂着笑,昏暗的光照间,叶河清觉得面前的人看着有些诡异。 他停在一个过道口等对方先下去,邻居突然转头对他露齿笑笑,说:“小叶回来了呀,今天气温高,工作辛苦了啊。” “还好。” “我下班回来买了几份冰镇西瓜,味道鲜甜,要是不嫌弃,可以过来尝尝。” “谢谢。”叶河清找借口委婉拒绝,炽热的空气闷在楼道挥散不开,叶河清手心泌出薄薄的汗,邻居说话时低头看着他,一股描述不出来的气味更加明显。 邻居笑了笑:“那没事。” 两人分别错开,叶河清定定望着消失在楼道口的身影,走到家门口外,一丝缝隙漏出了几许光亮。 “小照……” 叶小照在里面听到动静,拉开门:“回来了。” 叶河清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长廊,脊背还渗着丝丝的凉意:“跟你说多少遍,不要总是不关门,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叶小照说:“怎么会,晚上哪会有人过来。”见叶河清的脸色还板着,叶小照伸手去拉他,“别生气,哥就是想给你开个门。” 叶河清果然不气了,转身把门锁的严严实实,他最近心里总是感到不踏实,可能是气温过热,说不出来的奇异感。 叶小照问:“明天休息吗?” “休息的。”叶河清没跟叶小照说自己近期工作的状况。 桌上放着两个碗,盛出来的锅装着熬好的绿豆解暑粥。因为叶小照不能吃味道比较重地食物,家里煮什么味道都很淡,久而久之,叶小照会专门给叶河清煮一份,不会因为自己病也让弟弟跟自己忌口。 叶小照转去厨房拿了些冰糖,叶河清就收拾沙发。收拾到垃圾桶时,叶河清目光停在桶的边缘,顿了顿,用手推开挡板,看到垃圾桶内装着被丢到切成完好形状一块一块的西瓜,西瓜看起来挺新鲜,他马上想到刚才下楼的邻居。 叶河清问:“小照,邻居刚才来过吗?” 叶小照还没回他,他继续说:“我看见丢在垃圾桶的西瓜了。” 叶小照点头,表情没有多余的波澜。 两兄弟一起望着丢在垃圾桶的西瓜,默契地一个没过问,一个没多说。 “你和朋友怎么样了,”叶小照比较关心弟弟的私事,“明天休息,有没有约出去玩呀?” 叶河清说:“还没约。” “人家帮了你几次,趁有时间可以请他们吃顿饭。” 叶河清埋头喝粥,清甜的绿豆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好久才听到他含糊的说了声知道了。 叶河清没主动约上徐司礼,徐司礼活动多,当晚就跟他说明天出去打球。 徐司礼把地址发给叶河清,一家私人的高尔夫球场,他自己过去有可能进不了大门。于是徐司礼提议开车来接他,叶河清怎么想都觉得别扭,他也没接触过这种活动,几乎是徐司礼刚说,他就用手机在网上搜索打高尔夫的注意事项。 实际上徐司礼做不来打高尔夫这项充满‘贵族’气质的运动,之所以去,大部分原因归在霍桀身上。 霍桀跟一位重要的客户约见在那里,霍家两兄弟,同父异母,虽然并非一个姓,但霍桀也就比徐司礼年长一岁。 如今霍桀逐渐开始接手公司的事,家里的长辈自然不可能放任徐司礼太轻松,交待他多跟霍桀学学。 于是第二天下午,跟徐司礼同行过来接叶河清的,还有霍桀。 霍桀一身黑色的西装,遮去大半桀骜的气质,头发往后整齐的梳起,露出的五官轮廓深刻,坐在车上看起来稳重成熟,像个已经走出社会,经过时间沉淀的成年人。 三个人靠近,距离感一下子拉出来了。 徐司礼应场合也穿了身白色的休闲西装,但他气质跳脱毛躁,做不来霍桀稳重的派头。 叶河清事先不清楚,他穿着随意,宽松的米白色短袖搭配及膝盖的短裤,一双洗的干净白色板鞋,像个夹在大人中格格不入的小男生。 他看了看徐司礼,视线转过另外一边迎上霍桀的眼睛,马上局促地避开。 “我上去重新换身衣服吧。” 徐司礼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坐上车:“不用讲究,我们两个跟过去纯粹就是玩的,我哥办正事呢。” 叶河清如果知道他们玩只是其次,跟着霍桀去玩才属于重点,那他一定找借口推掉今天的邀约。 霍桀仔细回味小瘸子避开他的那个眼神,平静的心突然被勾得有些痒。但他面不改色,吩咐两个小朋友自己等会去玩,就开始处理邮箱收到的资料文件。 因为霍桀在办公,叶河清不敢发出声音,呼吸的气声也很小。徐司礼不时地把目光定在他脸上,心情愉悦。 球场,晴朗的天幕下蔓延出一片广阔青绿的草地,叶河清原本不安忐忑的心得到缓解,他刚弯起眼睛笑了笑,就见霍桀回头,眼睛分明特意看了看他,嘴角若隐若无地升起弧度。 “自由解散,小朋友们。” 一句小朋友听得叶河清臊红了脸,徐司礼拉他去打高尔夫,殊不知叶河清耳边萦绕着声音的幻觉。 徐司礼属于半吊子的水平,教叶河清打高尔夫,也只能把他往歪处带着教。霍桀在不远的地方跟一位男士交谈,叶河清偶尔会悄悄地看几眼,之后再收回注意力,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去看对方,行为不受控制,下意识地就看过去了。 明松集团的老总视线顺着霍桀的方向望去,先感慨像他这代年轻人头脑好,继而笑着问:“今天怎么突然带人过来了。” 霍桀眼眸微眯,目光投向绿色草场。 “左边的青年是我弟,徐司礼,但他其实不太听话。” 明松老总笑:“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有想法多了,有想法是件好事。” 霍桀说:“霍二公子爱玩。”接着目光放在小瘸子身上,“右边的小孩倒像我弟弟,听话,还有点怕我。” 霍桀这次笑了:“我就特别喜欢听话的。” 。 第19章 第 19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徐司礼手肘碰了下叶河清:“小河,你看我哥在对你笑呢。” 叶河清掉头就看,果然见到霍桀笑着,他玩放松下的心微微一提,囫囵地回:“他在看你,不是我呀。” “是吗,”徐司礼也就这两天总有点奇怪的感觉,“可能吧,不过我哥看我干嘛,他一笑我就头皮发紧,准没好事等我。” 叶河清讪讪,因为他也看不出霍桀是笑他还是徐司礼,心理原因作祟,想避开一个奇怪的念头。 霍桀跟那位先生谈了一会儿,把徐司礼叫过去跟人见面,剩下叶河清在草场上玩。他偶尔回头看向远处的两人,徐司礼变得比较正经,霍桀似乎非常乐意见到自己弟弟出糗的姿态,在一边乐享其成的看戏。 霍桀谈完公事,送走明松的老总后,带着徐司礼朝叶河清的方向走。 阳光正好,小瘸子整个人都在发光,皮肤白白透透,他自己打出去的球自己跑去捡,很快折腾出一头的汗,青春鲜活。 叶河清短裤露出来的小腿也出汗了,腿窝湿湿的一片,有时会蹲下用手擦一擦。 霍桀看小瘸子一瘸一瘸的跑得挺开心,真有点家长带小孩出来放风的养/成心理。跟养徐司礼这个弟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会不会打。”霍桀拎了根新球杆,认真地打出去一球,方向精准,挥杆的姿势有着说不出的傲慢贵气。 霍桀看小瘸子定定望着球出去的轨线,说:“试试。” 徐司礼那股奇怪的念头又来了:“哥,你怎么不叫我也试试。” 霍桀要笑不笑的:“这几年你的球打成什么德行,我还不了解。” 徐司礼打球,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有些漂浮,不着调。当着叶河清的面,他被霍桀说得脸发热。 霍桀说:“教你们。” 等霍桀差不多教会两个人,天色也暗了。确切地说叶河清学的更好些,他态度端正,学习心态高,在霍桀面前不敢开小差。 出去的时候,霍桀奖励给他一颗五颜六色的糖。 叶河清拿着糖,吊起来的心噗地漏了一拍,徐司礼睁大眼,稀奇地感叹:“糖。” 重点还不是糖,而是霍桀把糖奖励给别人了。 霍桀的占有心特别重,私人领域意识超乎寻常强烈。别说跟人分享东西。连家里他的房间都不允许阿姨进去打扫。从小到大,谁碰霍桀的东西肯定挨劈的。 徐司礼声都变了,急急地问:“哥,怎么我没有。” 霍桀说:“我只给听话的学生。” 听话的学生抓着糖塞进裤兜,叶河清收到霍桀几次糖,今天第一次听说霍桀不喜欢跟人分享。轻飘飘的一颗糖,装在兜里重量都不一般了。 他的心忽上忽下地跳,喉咙干渴。 夜里徐司礼安排了地方,他最近看中一家新开的私人会馆,跟叶河清说的时候,征求过霍桀意见的。 徐司礼认为他现在追求叶河清,做的每件事都得向霍桀汇报,经过仔细认真地想,他有些孬。 孬不孬不好说,反正他不敢忤逆霍桀的意思。 私人会馆是陈家一公子开的,当初直接把会员卡塞给徐司礼,徐司礼近来火气重,适合来这些地方挥霍他剩余的精力。 黑夜中的会馆金碧辉煌,光洁铮亮的地板几乎能照清楚人脸上的毛孔。 叶河清第一次踏足高档的私人场所,会馆内冷气开的足,外头空气热,刚进去凉飕飕的气息直往身上扑,对比强烈。露在空气的手和腿慢慢激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霍桀似有感应,稍微偏过脸,问他:“冷?” 徐司礼跑去打电话了,看样子想多联系几个朋友过来,叶河清跟霍桀单独面碰面的相处,像个跟在大人旁边不自在的小孩。 霍桀把挂在手上外套披在他肩膀,叶河清瞬间就呆呆的。 他吓到似的,头顶的毛路过空调口时,吹得东摇西晃:“不、不用。” 霍桀说:“冷就披着吧。” 余光向下看见小瘸子露出来两截光溜溜的腿,首先就是白,毛发轻,肉眼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 这跟叶河清发育跟不上有些关联,他十九了,身体看上去远不到十九岁还有的样子。 叶河清拿了霍桀的糖,披了人家的外套,霍桀说一不二,他满脸郁闷,还有点道不明的心思。 徐司礼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叶河清把他哥的外套都披在身上了,表情异常生动。 他干巴巴地说:“冷气开的还挺大。”望向霍桀的眼神,分明问他想干嘛。 霍桀面无改色,徐司礼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哥是不是看上他自己口中的小瘸子,想绿自己的弟弟! 想到这点,徐司礼火气一下子上来,过去把披在叶河清背后的外套扯开,无意间碰到叶河清的手臂,冰凉凉的,一愣,过几秒,低头给叶河清重新披上了。 “不好意思,我考虑不周。”徐司礼像只斗败的公鸡,霍桀甚至不需要特意去做,刚进来就做得比他周到了。 叶河清不明白兄弟两发生什么事,他好奇地目光徘徊不定,包厢很快来了几个人,看起来与徐司礼年龄相当,进来就喝酒,本来想叫些人陪,霍桀在场,镇着一帮爱玩的人没敢放肆。 叶河清先吃饭,吃完再喝送过来的奶茶。奶茶香浓,跟店里卖的味道有些不同。喝着喝着,脑袋似乎飘起来,他还疑惑,怎么喝奶茶也能喝醉,还有些兴奋。 小瘸子对霍桀憨憨地笑了笑,霍桀见他目光涣散,手里动作一停,对几个喝疯的小崽子说:“你们放东西了?” 东西并非禁的东西,在市面流通,类似咖啡过量,专门供一些有钱人玩的,既能玩又不违/法。 跟徐司礼玩的其中一个男生说:“我刚才叫他们就掺在酒里,没想到奶茶也放了……” 解释归解释,霍桀冒火,没空教训崽子,过去扶着手脚轻飘飘的小瘸子:“能站起身吗,找个地方吐一吐。” 叶河清一路飘着跟霍桀出去,被霍桀半搂半抱地带进卫生间。霍桀叫他用手抠嗓子眼,把喝进肚子的奶茶吐了。 叶河清吐不出,他反胃,抱着肚子说想喝水。 霍桀没办法,只能伸手强制性替他抠了抠嗓子眼,小瘸子泪眼汪汪,看得霍桀脾气软得不能再软。 “吐出来就舒服了,忍一下。” 叶河清趴在马桶盖吐,跟霍桀说他想喝水。 周围没人经过,霍桀出去找侍者送水,顺手把卫生间的门关好。 叶河清还在卫生间里,他掬起一捧水漱口,关掉的门忽然让人推开,叶河清腰一疼,被人撞到洗水台上,裤子掉了一小半。 阴毒的蛇在他旁边:“女表子。” 。 第20章 第 20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掉下的一小半裤子露出雪一样的白,肉跟欲紧密切合,张?d眼珠瞪着,呼吸急促,嘴巴里喷出浓重的酒精味,耳朵脖子全红。 他阴婺的盯着叶河清,那片捕人眼球的雪白恨不得用手将它弄上触目惊心的痕迹。 叶河清疼得皱了皱眉,越过裤子的手令他胃里的恶心翻涌,张?d的手就像吐出的蛇信,缠绕他分泌出毒/液。 叶河清又怕又惊,不客气地训斥:“松手!” 张?d阴阳怪气的哼笑,一点一点加重力道,几乎咬牙切齿:“刚刚不是被霍家的人玩过一轮了?现在装什么清纯!” 张?d说话的时候快要贴在叶河清脸上,面孔狰狞:“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你跟他们进来我就看到了,嗯?还想骗我?你的行踪我都有掌握!” 叶河清的脸被掐得生疼,张?d不轻不重拍了拍:“用了那些东西,是不是玩起来更舒服?” “……”叶河清完全清醒,他勉强保持镇定,张?d的体格与力道他不能抵抗,只好寄希望在出去的霍桀身上。 “反正他们玩也玩够了,现在就让我玩玩如何?就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会很刺激。” 张?d的话配合手上越来越猥/亵的动作,叶河清忍的脸和唇没有几丝血色,一些带着刻意侮辱性质的动作越来放肆,张?d轻佻的言语无孔不入的钻进叶河清耳中,他用手抵开对方的手,张?d箍紧着他的皮肉泛红。 张?d怒笑:“挣扎啊,你越挣扎我越喜欢。” 叶河清脸一疼,张?d压着他的脖子,将他紧紧的脸按向墙面。 冰凉的瓷壁紧贴脸颊,让他超乎寻常地清醒。瓷砖干净透亮,正对面照出门口的方向。 他心脏咕咚咕咚地响,视线斜斜漂浮着。 于是他看到门被人轻轻扭开了,霍桀出现在门口,进来时步伐踩着风,什么话都没说,单手把张?d贯在洗手池,按牢他的脸贴在洗手池的水槽口,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冲在张?d脸上,霍桀低头看了看张?d,跟叶河清说:“裤子穿好。” 叶河清手脚都是软的,不间断地哆嗦。他把裤子整齐地穿回去,慢慢吞吞走到霍桀身旁。 “崽种。”霍桀冷笑,冲出来的水让张?d睁不开眼睛,脑袋被狠狠压在水槽,腿刚动,膝盖窝马上受霍桀一脚揣上去。 张?d喉咙发出惨叫,霍桀迫使他跪在地板。 霍桀跟叶河清说:“怕就别看。” 霍桀扭动水龙头的开关到最偏的角度,水调到最大,张?d整个脸被冲得变形,张开的嘴如同要被水的劲道撕扯开。 卫生间的动静传出去,经过的侍者朝他们望了眼,不敢阻止,行色匆忙地跑去找会馆的经理。 会馆经理带了几个人过来,看到霍桀,忙巴结恭维地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 “这个……”经理嘴上这个那个,憋不出几个字。 霍桀把张?d搞到意识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才松开手。他取出旁边的洗手液,手表一摘,表情从容不迫,开始清洗碰过张?d的手。 叶河清全程眼也不眨地看,霍桀让经理把人抬出去,洗过手,揽着叶河清的肩膀向外走。 “就是他给你发那些短信?” 叶河清一震,即刻听明白霍桀话里所指。他的惊讶无处掩藏,霍桀说:“短信我看过了。” 车候在门外,司机见到霍桀,主动打开两边的车门。 叶河清掉头望着灯火辉煌的会馆:“不等徐司礼吗?” “会有车接他。” 霍桀让叶河清朝右边坐,自己靠着左边的位置。气氛沉默,叶河清放在膝盖的手指轻轻一动,觉得有必要和霍桀说点话。 “谢谢……” 霍桀的视野剩下一截细白的颈子,微哂:“哪有人把脑袋埋得像只鸵鸟道谢,注视对方的眼睛说才真诚。” 叶河清连忙抬头,目光相碰,睫毛飞快地眨,这次声音稍小,愣是盯着霍桀的眼睛,说:“谢谢。” 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以致于霍桀那样教训张?d,他觉得不太真实。 “怕吗。”霍桀没问叶河清怕的是被欺负,还是怕他刚才用手段教训人。 回忆起霍桀把张?d的脸按在水池的画面,脸孔不见一丝多余的表情,哪怕笑的时候也是皮笑肉不笑,叶河清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晃头:“不怕你。” 那就还是怕张?d了。 叶河清确实有自己的担忧,霍桀为他出手教训张?d,他担心对方报复自己,更怕牵连到叶小照。 碰在膝盖上的指尖,冰凉。 叶河清坐立不安,霍桀掀开微阖的眼,眼前浮现出一片白,让那崽种碰到,真是便宜对方了。 “最后一颗。” 霍桀摸出兜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叶河清瞅一眼,默默接过。 接糖的时候指尖触到霍桀干燥的掌心,对方虚虚地收拢了一下,也许出于下意识的动作,叶河清心跳停了半拍, 他现在不能思考,吃颗糖可以令他分散焦虑的情绪。 他忽然问:“为什么总是给我糖,徐司礼说你不喜欢有人碰你的东西。” 霍桀慢条斯理地:“想给。” 叶河清脸猛地涨红,渐渐升起温度。 抓在手心的糖纸有撕碎的冲动,可又舍不得撕开好看的糖纸,索性越捏越紧,胸口冒出的泡泡噗的破了,溅起水珠咚咚的震着他的胸腔。 叶河清把口腔的糖咬得哐哐响,像故意的。今夜糖的味道特别甜,丝丝缕缕的渗进心肺。 车停在楼下,周围的矮楼黑不隆咚,租户作息时间早,工人村和四处林立的灯火透亮高楼有极大的出入。 叶河清下车,犹豫了一下,走到窗前,认真地感谢霍桀出手帮他。 霍桀看见小瘸子专注的神态就笑,他一拍裤兜:“真没糖了,自己上楼。” 叶河清想说他又不是糖罐子,但终究没说这些。跟霍桀说这种话,听起来仿佛带着缠/绵旖/旎的味道。 “我先回去了。” 叶河清走上楼道,他停在暗角往外看,楼下的车没发动,就又安心的向上去。 。 第21章 第 21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回家晚了,他在门外想着怎么跟叶小照措辞,裤兜内的手机微微震动,屏幕跳跃出叶小照的头像。 他连忙接听,干站在门口外,说:“小照,开门。” 叶小照打开门见了他,松了一口气:“就快十点了,今天回来那么晚,也不知道给我发条简讯。” 叶河清路上净去想关于张?d的事,此刻在叶小照的目光注视下,难免底气不足。 “玩疯了,一下子没记住时间,以后一定不会忘记。” 叶小照问:“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叶河清看时间不早,赶着叶小照回卧室休息。 “小照,你别熬夜,以后我回来晚就晚了些,千万别等我。” 叶小照的身体经不得熬夜的摧残,他作息准时,这个时间身体和大脑就发出困倦的信号。 叶小照泛起呵欠:“那我进屋睡了,你也不许太晚。” 叶河清答应,他在叶小照的床头坐了五分钟,等叶小照呼吸平缓均匀,才关了床位的小台灯,出去时把门轻轻带上。 他加有徐司礼的微信,在客厅打开看了眼消息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跳进来,申请人id,霍。 叶河清心口一跳,点了确定。 叶河清买新手机后才注册的微信号,联系人空空如也,除了老周哥,就剩徐司礼。 他给显示人霍发了条信息:“霍桀?” 一看直呼人家名字不妥当,补充一句:“大哥?” 霍桀盯着消息框,说:“真土。”表情却是轻松愉悦的。 他懒懒散散地给叶河清打字,“叫霍哥。” 叶河清打字:“好的,”结尾加上,“霍哥。” 霍桀这次没打字,叶河清揣摩不到对方的意思,就也没打字。于是捧着手机坐在沙发对着屏幕干瞪眼,瞪了十分钟,才准备去房间找衣服洗澡。 叶河清刚推房门,四肢立马渗透一片清清凉凉的气息,跟悬在客厅上的吊扇转出闷热的风完全不是一种感受。 他动作迅速地开灯,房间装有一个新空调,呼呼吹出令人舒适的冷气。床正对空出的位置,整整齐齐立着一个画架,画板上夹着洁白的纸张,旁边的书柜底层列了一排水彩颜料,就连桌上的笔筒都是新的。 叶河清很快联想到这事肯定是叶小照安排的,他走到客厅外徘徊,进了叶小照的卧室,人睡得熟透,现在把人叫醒并不合适。 叶河清坐了会儿,就又沉默地走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叶河清六点不到备好早餐,等叶小照上桌,问对方怎么给他的房间装空调了。 叶小照说:“七月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八九月听说更熬人。城市不比乡下,到哪儿都热。你每天在外头跑来跑去的晒,辛苦一天回家也休息不好。” “小照……”叶河清欲言又止。 叶小照没他急,慢悠悠地喝光半碗粥,抽出纸巾擦嘴。 叶小照做完这些,才开口:“前半个月你每天半夜热得睡不着,自己偷偷跑去卫生间洗凉水,当哥不知道呢。” 叶河清羞惭:“我吵到小照休息了吗?” “没吵。”叶小照就是心疼,“装个空调不费事,总好过天天洗凉水。” 叶河清节俭的心思一起,忍不住说:“其实洗完凉水也没太热了,装空调好浪费电。” 叶小照没工夫跟他辩解,叶河清扣扣索索地用钱,把生活过得紧巴巴,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原因。 月初五号之前得交房租,叶河清收拾完出门,到楼上把几天前就备好的现金交过去。 房东说:“上个月的租钱交过啦。” 叶河清拿钱的动作一顿:“水电费呢?” “也交啦。” 叶河清的心慢慢沉下去:“谁过来交的。” “你哥啊。” “我知道了。”叶河清转身下楼,没有回家问叶小照,骑着租来的小电瓶一路开向餐厅。 叶河清被客户投诉了,投诉一次扣一百整,他找到单子,张?d点的投诉。上个月张?d换了几个号码,专门点过他四次单子。 连续接到四次投诉,店长找他问话,叶河清如实告诉店长:“四个单子是同一个人,属于私人恩怨。” 店长说:“你的私人恩怨我不管,但是我们店收到一个差评投诉你知道影响有多大吗?人家说你送餐态度差,送的东西有虫子,卫生不达标,要去食品卫生局举报我们!” 店内一直严格遵守卫生标准,张?d纯属凭空捏造,刻意找麻烦。 店长烦躁地说:“餐饮行业竞争大,你前段时间热度不错,确实给店引进一部分客户量,现在我不追究你,只要你去跟人协商,让他别找店里麻烦了。” “……” “今早我让小张给对方打电话,人家一听是咱们店,直接挂了,点名道姓让你登门道歉。”店长撂下狠话,“你不把你的私事处理好,明天就收拾东西换地方吧,我的店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叶河清接下重担,没思考太多,用手机联系了张?d。 “臭女表子,终于肯联系我了。”张?d此刻躺在医院的病房,他的腿昨天被霍桀直接踢折了,这会儿石膏打着不方便出去。 “赶紧滚来医院当着我的面跪下求我,否则你就等着失业,你一个瘸子没了工作,家里头那病秧子还不得等死。” 徐司礼找的侦探把张?d所有的相关资料发给他,详细到张家怎么靠着房地产暴富,张?d在夜校怎么纠缠叶河清,对他实施校园暴/力。几张薄薄的a4纸记录着也许连张?d都不知道的信息内容,末尾还有一些偷拍的照片。 这家侦探社委实敬业,挖出不少消息,还带附赠的。徐司礼翻到最后一张纸时,目光一顿,悄悄捏紧了纸。 他把所有资料都复制另外一份发给霍桀,唯独剩下的最后一页内容,被他单独留下。想了想,掏出手机联系叶河清。 “你现在在哪里?” 叶河清没有回复。 徐司礼拨通了电话到餐饮店,知道叶河清的去向后,自己驱车前往医院。 。 第22章 第 22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张?d约了小瘸子,幻想着对方见到自己后跪下求饶的画面,头皮一阵舒爽。他忍不住动腿,嘴角猛然牵扯,在心底暗骂一声。 霍桀替小瘸子出了头又怎样,对他不也无可奈何,那天的教训他根本没放心上,关键是霍桀没有为小瘸子找上他们张家的麻烦。 张?d看着天花板嘿嘿的笑,滋长在内心的龌/龊脏欲翻绞。眼睛因为兴奋渐渐加深了颜色,眼白浮出血丝的红。 叶河清刚到病房外,踟躇不敢进去。他不知道接下去张?d会如何刁难他,但既然敢假借私人恩怨投诉到店里,这次大概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他摸出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某个决心已定,默默打开录音功能,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来了。”张?d眼睛吊起,一副颐气指使的姿态。 叶河清没立即回应,张?d开始还装出耐心等待的作态,可惜他佯装的再像,终究做不成猎人,更妄想去捕捉看上的猎物,脸上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配合他的洋洋得意,实在滑稽不堪。 “你想做什么。”叶河清目不转睛地观察四周,病房干净,单人间,隔音效果良好,如果张?d不主动按铃,护士不会进来打扰他。 “干什么——”张?d鼻子哼出一声,“你瘸了一条左腿,那姓霍的干脆把我的左腿踢折,确实挺狠。” 张?d心有不甘地沿唇角舔舐,焦虑而激烈地指着叶河清:“但他不敢搞老子,老子家里生意照做,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指望他替你出头?” 张?d怒骂:“像你这种底层的狗,就该一辈子抬不起头!还给老子装清纯,现在老子就让你给我下跪,跪着走到老子面前!” 旁人不是没打趣过叶河清当面叫他小瘸子,听久了他一笑置之。可张?d眼中的他,似乎两个人存在着滔天仇恨,叶河清细想过,他与张?d并无任何交集,自张?d见到他的第一天,就不择手段的接近他,刁难他,对他做出一些具有人格侮辱的言语甚至动作攻击。 他向老周哥稍微提过这件事,老周哥当了一辈子的实在人,干了那么多年的辛苦活,什么人没见过,劝他能避就避,遇到张?d这种家庭的人,光去报/警人家也只会糊弄糊弄就揭过去了。 张?d要叶河清下跪,叶河清非但没跪,单薄的身躯立得笔挺,看不出左腿瘸过的痕迹。 张?d嘴上就骂:“你傲什么,老子叫你跪你就跪!”一串粗话接连砸向叶河清,张?d火气汹涌的从病床站直,往叶河清的方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紧闭的门口这时打开,护士躲在门外边,徐司礼信步而进,开口就是:“你叫谁下跪。” 徐司礼小时候就不是个服管教的性子,严格说起来跟霍桀一脉传承了老霍家的暴脾气,谁越过他的领域就十倍还回去,睚眦必报。 张?d被霍桀折去一条左腿,在徐司礼面前抬不起头。徐司礼盯着他,仍是刚才的那句话:“你叫谁下跪?” 徐司礼两只手就把张?d抓起来按在墙角,脚上动作一起,对准张?d打石膏的部位连续补了几脚。他昨晚喝酒,澡都没来得及洗就赶来医院,身上散发的酒气让叶河清频频注视,误以为徐司礼喝醉了。 “徐司礼,你喝酒了吗。” 徐司礼抽空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放心,我清醒着,这臭崽子欠揍,以为真没人能治他。” 张?d眼睛一瞪,徐司礼说:“我现在把你揍到剩下半条命,外面也没人敢进来说半个字,你信不信。” 张?d当然信,霍氏光在樊城伸伸脚,整个城都要抖一下。 以霍家的势力,两位公子倒没有其他几代子弟惯养下来的臭毛病,霍大公子性格桀骜,那人家有傲的资本跟实力,霍二公子众人顶多了解他花心,却不想已被霍大公子治得服服帖帖。 徐司礼揪起张?d的衣领,衣领子紧紧勒在他的脖颈,面色如猪肝。 “喜欢对人实施暴/力威胁?”徐司礼用力扇了张?d一个耳刮子,“喜欢拍照威胁人家?” 张?d牙齿咬出血来,手抠在墙壁,额角青筋暴/动。 “不服?”徐司礼冷笑,“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小爷我就喜欢以暴/制/暴,敢反抗吗?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资本。你家里竞标的地,保不准今晚就得拱手让人。” 张?d的眼球布满血丝。 徐司礼一点一点抖出张家的信息:“听说还搞了几期工程,要是款项迟迟压着不批,你说你家的工程还能不能做?你这小妈会不会因为债款,再次被逼疯跳楼啊?” “你——”张?d气急攻心,妄想挑拨离间,“你光说没用,这些事不都得霍桀出面,你在他面前算什么!” 徐司礼定睛看着人,咧嘴一笑:“我哥就是比我牛逼,不服啊?” 他将张?d使劲推向病床,石膏腿撞在床脚,发出哐当的动静。 徐司礼拿出手机,慢悠悠地打开摄像功能:“衣服脱了。”想起什么,就对叶河清说,“嫌辣眼就背过身,咱不看。” 他冷笑:“不是喜欢拍吗,小爷帮你拍个够,脱!” 徐司礼把赤条条的张?d拍了个够:“以后再敢搞这些龌龊手段,这些照片流到哪里你心里有点数。” 徐司礼点开,皱着眉‘欣赏’片刻:“照片是小事,能不能兜住你家,自己看着办。” 叶河清背身只看门口,徐司礼掉头,见他黑软软的后脑勺,眼底涌过一些复杂的情绪。 “我们出去吧。” 叶河清跟在徐司礼脚后出了病房,护士早就跑个没影,走廊空荡冷清,叶河清望着面前比他高大宽阔的身形,没想到困扰自己那么久的麻烦一下子让徐司礼解决了。 徐司礼偏过半身,问:“害怕吗?我刚才教训人是不是看起来很恐怖。” 叶河清说:“不怕,也不恐怖。” 徐司礼忽然害羞,露出腼腆的笑容:“早知道刚才就该多扇那家伙几巴掌,那崽子发家前遭遇不好,后来他妈因为他父亲被逼债,走投无路跳楼死了。发家后整个人性格变得喜怒无常,喜欢欺凌弱小,两年前搞残过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小孩,后来不了了之。” 张?d将从前受过的苦变本加厉得施加在别人身上,叶河清是他盯上最长时间目前还没完全下手的目标。 叶河清笑了笑,同样有些害羞:“谢谢你。”又问,“是霍哥让你过来的吗。” 徐司礼一怔,四下无人,他按上叶河清的肩膀,让他贴在墙面靠着,舔了舔唇,目光忽上忽下,最后望进叶河清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追你。” 。 第23章 第 23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后知后觉的一怔,徐司礼看着他重复:“想追你当谈恋爱的朋友相处。” “你……”叶河清舌尖酸麻,找不出话怎么跟徐司礼说,“你跟你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不要说出这种话。”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对你说的,”徐司礼观察叶河清的表情,发现他没有要生气的表情,心底暂落了一口气,露出一口白牙笑,“你看,我跟你说这些你并没有表露出反感,说不定你对我同样也有感觉啊,试一试的话也许就知道啦。” 叶河清摇头,严肃地说:“我不想谈恋爱,我要挣钱照顾我哥哥。” 徐司礼听了倒是不气馁:“和我谈恋爱跟挣钱照顾你哥哥不冲突,而且……”他循循善诱着,“会多出一个人像你这样关心照顾你哥哥噢,我会对他像对你这么好的,我家跟几个医院专家交情不错,以后把你哥哥介绍给他们医治,有很大的几率让他恢复健康。” 叶河清听完,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轻微的变化。 他小声说:“徐司礼,如果你还想把我当朋友话,刚才那种话不要再说。”叶河清不喜欢把事情牵扯到叶小照身上,不喜欢徐司礼用叶小照当诱饵牵制他,叶小照是他做任何事的唯一一条底限,徐司礼说这样的话,让他产生了抵触的心理。 徐司礼笑容僵在脸孔,他忽然问了句:“是因为我哥吗?”他不确定的问,“是不是喜欢我哥更多一点……” “你在胡说什么,”叶河清这次真的生气了,“我不想谈恋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而且,为什么非得要和你或者你哥哥谈这方面的事情呢。” 叶河清露出点伤感的神色,认为自己很快就要失去徐司礼这个不错的朋友了。在叶小照没有彻底康复前,他不会考虑私人感情的发展,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叶小照之外的人身上。 且不说他这破败的家,一个残疾,一个病秧子,本身就容易拖累别人,所接受到的大众的目光,大多是异样的,也许会收获怜悯和同情,可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与他们产生过深的接触。 徐司礼何必傻傻地撞上来呢。 叶河清注视着徐司礼的眼神渐渐产生变化,他说:“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会喜欢你。” 徐司礼一愣,手指在鼻尖碰了下,抬眼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苦笑一声:“我听明白了你的变相拒绝,但我还不想放弃,叶河清,你可能不相信缘分,但有些你目前不知道的事,其实很早就发生了。” 徐司礼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叶河清听得迷迷糊糊。他没多问,徐司礼把他送回店里继续上班,走之前告诉他希望他能多考虑两人交往的提议,叶河清确切地再次拒绝。 叶河清心事重重地回了店,徐司礼把话挑明却轻松不少,尽管还没被叶河清马上接受。 他给霍桀发了消息,言简意赅:“哥,我向叶河清表明我想跟他交往的意思了。” 发完后,他紧盯屏幕,小心思惴惴地乱跳。许久,才等来霍桀回他一个字:哦。 徐司礼舔舔唇:“不过他暂时没有接受我,哥,你觉得他怎么样,这次我认真地想追一个人,没有开玩笑,我想好好对他。” 霍桀伏在案桌笑了笑,老神在在地回:“追得上就追,哥支持你。” 追不上那就别怪以后发生些意外,霍桀的心思忽然被小瘸子勾走,徐司礼冒失地跟人家表露心迹,指不定胆小的小瘸子以后都会跟他刻意保持距离。 徐司礼似乎别扭上了,非要追着霍桀问:“哥,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霍桀实话告诉徐司礼:“很好。”至于怎么好他不会说多半个字,仅仅一句很好,已经让徐司礼放下的心提起。 霍桀从不与人分享私人物品,他却三番几次给了叶河清好几次糖,上次叫他找机会给人安排工作。虽然打着为他追求叶河清的名义,徐司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哥对叶河清的想法极大可能跟他一样,抱着别的目的。 “哥,你喜欢他吗?”一句话徐司礼来来回回删除又打了几遍,最后却没敢把这句话发送过去。 霍桀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徐司礼这次不想让霍桀掺和到叶河清身上,他先展露出自己的独占/欲,如果是他多疑,那霍桀不会说什么,可如果不是,徐司礼这次非常不想把叶河清让霍桀给抢走了。 “哥,我喜欢他。” 霍桀看着屏幕上简洁的四个字,无声勾着嘴角,心想喜欢究竟算什么感觉呢? 看到对方就想给他喂糖算不算?喜欢对方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羞羞怯怯,算不算? 霍桀一碰裤兜,多装了两颗糖。想喂也不敢喂太多,怕他生蛀牙就不好办了。 。 第24章 第 24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中午觉得牙齿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糖吃多的缘故。他的生活一向不甜,平时更不爱吃糖。 叶河清捂着脸颊低闷地看着镜子中照出的自己,等老周哥过来,他就把下午的班接到手上做了。 老周哥擦一把脖子的汗,背心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人像从水里刚打捞出来,露出的臂膀子水光淋淋。 员工休息区没有空调,只有两台风扇吹着热风。叶河清把风扇开关转到最吹风最强力档,对准老周哥的方向吹。 老周哥说:“七月的太阳就毒得不行,往后两个月出去送单子,最好随手带瓶解暑的凉茶,不然非得把人晒中暑。” 叶河清晒过阳光后皮肤容易变红,老周哥说他过敏,要套好防晒衣避免引发皮肤红肿的现象。叶河清自己带了一身防晒外套,帽子可以拉下,把大半张脸兜的严实,又透风透气。他全副武装,裤兜里放了各放了两瓶十滴水,来店前经过大药房顺路买的。 他给老周哥送了剩下的几瓶十滴水,对方问:“能行么?” 叶河清一口白牙咧开:“嗯,老周哥你先休息吧,剩下的单我去送。” 换了电瓶,叶河清把外卖放进箱子一份份装好,他定了几个地图坐标,先往最近的地方送去。 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道路临时封锁,前边几名交警正在调查。叶河清等了五分钟看见不能通行,就重新转道,送晚几分钟,客户火气一起,指着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遇见这种客户越顶嘴对方只会越喋喋不休,叶河清低矮下头唯唯诺诺,客户骂几声过过嘴瘾,打消投诉的念头,让他赶紧走。 叶河清顶着一背的汗,在楼下缓了缓胸口闷热的气。工作手机进来新单子的提示,没歇几分钟换换气,叶河清马不停蹄地折回店里取外卖,一看送餐地点,霍氏集团总办楼。 晒热的脸添几分不知名的热度,叶河清稳稳当当骑着小电瓶,十五分钟后出现在大厦楼底。他提上外卖,举目抬头,顶端圆盘折射出刺眼夺目的光,霍字直摄心神。 叶河清用自己的手机开了微信,列表安安静静躺着三个联系人,霍桀没给他发过消息的。 拇指下意识地点开消息框,摩挲摩挲,叶河清点了个表情,一不留神消息直接发过去,他慌忙地按下撤回,岂料晚了一步,霍桀看到了。 霍桀打字问他:“为什么撤走。” 叶河清此刻变成小学课堂被老师当场抓包的小学生,既紧张又羞臊。 他老实的说:“发错,”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点的外卖吗?我送到了。” 霍桀手上的钢笔沿纸张拉出一条线,他看着多出的一道线,气定神闲将笔帽盖好:“上来。” 叶河清揣着外卖到楼上去了,前台听他要送到总办室,亲自领他进去,到门外才离开。 敲门,霍桀放在门口方向的目光收回:“进。” 地板光洁铮亮,叶河清见自己全副武/装的打扮飘了半秒的神,怕踩用力了在地板留下脚印,步子轻的跟只兔子似的。 霍桀问他:“裹这么严实,不怕中暑?” 落地窗外正值七月艳阳天,一条条整齐交错的马路看着跟能蒸汽差不多,人走在大马路顶着太阳跑来跑去,保不准蒸发在阳光底下。 显然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的人包括叶河清。 叶河清把快餐一份份摆好:“没事,透气的。” 就连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低闷了几个调,霍桀看见小瘸子真傻,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叫他脱掉防晒工具到沙发坐下吹风。 叶河清迟疑,霍桀眼神定在他脸上,施令:“过去坐。” 叶河清只好把防晒衣脱了,兜在脑袋的太阳帽也拿掉,头发湿成一缕缕的粘在两鬓,后脖颈也沾有头发。 他把工作马甲一脱,薄薄的短袖贴在后脊,腰身细瘦,全身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瘦伶伶的。 凉爽的冷气浸入四肢百骸,叶河清忍不住舒出一口气。霍桀靠在老板椅,听到对方小声的舒叹,打开餐盒,让叶河清过来陪他吃一点。 叶河清从没干过跟客户吃自己送去快餐的事,连忙出声拒绝,抱起他的工作小马甲跟防晒衣服就朝外跑。 霍桀出声,眼睛一直注视叶河清的背影:“跑什么。” 叶河清脚底打了个滑,差点撞在门口。索性他腿脚不方便,速度慢,没磕到身上哪块地方。 “转头接着。” 叶河清闻声,视线追在抛过来的一颗五彩缤纷的小球上。霍桀准头扔中,糖抛在叶河清手里,砸在手心上,击起一小块刺痒。 霍桀想的是小瘸子东西不吃,只好先投给他一颗糖。 叶河清拿着糖,心想大概今晚牙齿会疼。牙疼不该再吃糖,他三两下熟练地剥开糖纸,塞进嘴巴时微微懊恼。 下午叶河清的牙就疼了,他停车去药店买了药,私人手机嗡嗡震动,陌生号码。他在门外有阴影的檐下接通一听,联系他的人正是楼上奇怪的邻居。 叶河清默不出声,准备挂电话。 邻居先发制人,说:“你哥发烧昏过去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跟你说一下。” 他几乎捏碎手机:“我哥发烧?”没有思考的余地,叶河清问清楚医院,风风火火的骑小电瓶。中途电瓶车电量耗尽,他用脚踩着轮子,竟然一路踩到医院,迈上阶梯腿脚差不多处于虚脱的状态。 “我哥呢?” 邻居在医院大门口,看了看他,没说话,领他进去找叶小照。 病房内医生给叶小照做身体检查,叶小照现在没有丝毫的意识,叶河清茫然,今早出门人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烧热不醒。 医生做完初步检查,给叶小照进行降温的处理。 “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医生说:“有些低热,昏过去的原因是因为他中暑了。” “中暑?” “你哥的肾功能不全,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主要占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另外家里通风环境怎么样,他满身汗,怎么能熬得住这种高温天。” 叶河清想着他给叶小照准备了一台冷气扇,难道叶小照没有用吗。治疗费由邻居去窗口缴纳,叶小照短时间没恢复意识,叶河清坐不住,他接过收据单,跟邻居说:“我回家拿银/行卡取钱给你。” “没关系,”对方说,“你先照顾你哥,别的事不忙。” 叶河清把工作机接的单子转到老周哥那边,向店长说明情况,就算店长不愿批假,他执意要假,最多重新再找份工作,说什么他都必须留在叶小照身边照顾。 叶河清回到老出租房,推门进去,一股闷热奇怪的气味挥之不散,他皱了皱眉,客厅的冷气扇关着,拖层放的的水满过盖,没用过。 他焦虑不安,先回自己房间转了转,取出银/行/卡。再走向叶小照的卧室,卧室的窗户紧紧关闭,一丝风都渗不进。 两房一厅,叶小照房内的窗户是最大最明亮的,叶河清把好的东西统统都留给了叶小照。他过去拉开窗户,正对面是一栋老旧寂静的平顶楼。阳光打在老房子前,他靠窗口站着,阵阵的恍惚。 叶河清在叶小照柜子的抽屉发现一小叠现金,数额上千,并不算少。他把钱整齐放回去,屋外蝉声震耳,扰得他心神不宁。 手机震个没完没了,邻居告诉他叶小照刚醒,醒来就想找他。 他让邻居把手机递给叶小照,叶小照嘴巴凑近话筒,虚弱地叫了他:“弟,哥想你。”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热得不行,要扬高下巴才勉强压制。 叶小照说:“接我回去。” 。 第25章 第 25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小照醒了,靠在垫高的背枕上,偏过半边侧脸,安安静静地越过窗户望向外面的景色。 他的脸色和唇色苍白,眼眸底不见半分情绪起伏,叶河清到了病房,没马上出声,怕惊扰了他。 邻居靠在门旁边的墙壁站,偶尔侧头看进病床的方向,叶河清捕捉到对方的视线,就也跟着他看叶小照,内心却觉得奇怪的很。 他们跟邻居素不相识,作为一个楼上楼下关系的邻里,见面不过点头的几次,未免表现出对平常人超乎预料的关怀。更别提他经常往楼下送东西,虽然邻居说他给周围的住户都送了,但叶河清总是不能全然的放下心,邻居的任何举动,让他的视线忍不住随着去一探究竟。 对方冲他扯了个僵硬的笑,叶河清淡淡地瞥开目光,与叶小照朝夕相对的生活,兄弟两个某些时候的神情尤其相似。叶小照面色寡淡时疏离高冷,叶河清也有几分相似。 邻居似乎愣了神,即刻移开视线。 叶小照这时看见他,搁在床边打点滴的手稍微一抬,叶河清主动过去接了,跟他哥手心与手心稳稳搭着。 “小照,”叶河清声音跟过着轻微的电流似的,腰一弯,眼睛离不开叶小照,问:“难不难受啊?” 他换过叶小照另外一只没输液的手握紧,十根细长的手指相握,叶小照微微一用力,捏住叶河清的手,语气淡淡的:“谈不上难受,不是一直都这样。” 刚才在手机通话里的依赖,倒如镜花水月,变成叶河清的一场幻听。 叶小照说:“这瓶药输完,我想回去了。” 叶河清说:“在医院住几天让医生看看也好。” “我想回去。”叶小照对医院没有多余的容忍心,“弟,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头晕。” 叶小照亲口说难受,叶河清哪里还敢有不依对方的。三瓶水吊了一个半小时,中间邻居稍微离开了几分钟,回来时手上带了些垫肚子的东西,他先拿给叶小照,叶小照眯着眼:“没胃口。” 邻居把东西放在桌上,嘴唇干裂,几次看向叶小照和叶河清两个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出去,他出去,叶小照的眼睛就睁开了。 这一刻叶河清怀疑他哥是不是在避开人家,但是叶小照总是对除了他之外的人态度疏离,叶河清拿捏不准他哥的意思,只好迷糊又奇怪的守着人,叶小照不接受的东西,他一样碰都不会碰。 直到出了医院,摆在桌上的东西都没人收拾。 下午回到老房子,叶小照专门在客厅洒了些香水,把窗户都拉开了。他过程不发一丝声音,包括叶河清的迷惑都心知肚明,给弟弟的,也只有一个让他安心别问的眼神。 “小照,你不是讨厌闻香水的味道么?” 叶小照不经意地点头:“偶尔用来净化空气,哥哥不都把窗户全开了。” 趁阳光还烈,他让叶河清把沙发套拿去洗一遍晒晒。 叶河清默默拆了沙发套,用水浸泡在桶里,不时地出客厅晃悠。 “小照……”叶河清鼓了鼓胆子,手兜在裤缝来回磨蹭,他在叶小照面前泛紧张就习惯弄点小动作,“你把上个月的房租跟水电费交了么?” 叶小照点头。 “你哪来的钱……”怕自己说话不清楚,他急急忙忙就解释,不停地舔嘴角,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爸妈留给下来的?可是,为什么你之前不拿出来啊。” 问完这话,叶河清脸上的热度跟屋外晒烫过地板有得一拼,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问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并不介意叶小照自己留私房钱,可最近心底总是莫名不安,不好意思问叶小照去哪里弄来的钱,更重要的一点,他在刻意回避些东西,他害怕叶小照的钱并非家里留给他的。 叶河清不敢那样问,怕问错。 叶小照微微弯了弯眼睛:“怎么紧张成这副表情,你又没做错。哥有钱,其实早就该分担这些生活的花销,总是让弟弟养,我还有没有一点做哥哥的尊严了。” 叶河清投在心底的石头落地,他也笑,白净的脸颊升腾起微醺的红,蹲在叶小照腿边,抓起他的手放在膝盖,非常认真地说:“我愿意养小照,养一辈子都开心。” “笨蛋。”叶小照笑着骂他,语气却温柔无比,眼睛分明有些水光,“怎么会有人不嫌累,还开心,哪有人那么小小的年纪出去打工就觉得开心啊,你真是让我……” 叶小照哽了点话,白捡回来的弟弟,身上背座山都不喊累。 他摸了摸叶河清蓬软的头发:“这几天跟朋友玩的好不好?” 叶河清总不能告诉叶小照,他的好朋友对他有其它想法。于是叶河清想到霍桀,并不算昧着良心的回答,说:“好。” “那,有女孩子吗?” 叶河清说没有,他看看叶小照:“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哥不能事事照顾你,你已经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了,那我就想着,如果有个更心细的女生愿意当你的小棉袄,哥也开心。” 叶河清心脏突突的震,他紧紧抱住叶小照的膝盖:“我只要小照就够了,别把我往外推,小照,你不要我吗。” 他跟叶小照相依为命几年,哪怕在叶家,心里也只容了叶小照一个人的存在。他知道养父母对他没什么感情的,但有叶小照就够了。 叶小照以前说叶河清像条忠诚的小狗,他当时听完非但没有不高兴,还挺开心。 叶河清跳起来,怕听到叶小照说什么连累他的话。 “我拿沙发套到露台上晒。”叶河清打开门就吓了一大跳,邻居在门外。 “你——” “想来看看你们。”说着对方转身就走,叶河清狐疑地跟在他身后,到了露台,爬架子时人也在下方定定看着他。 叶小照问:“你怎么了?” “你们兄弟两还挺像的,你跟你哥看起来都是年纪小的人。” 男子燃起一支烟,隔着烟雾,隐隐对叶河清笑了笑。 。 第27章 第 27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客厅的窗帘拉起来严严实实,紧密得不透一丝缝隙,不见一丝光,就好像叶河清的前半段人生,阴暗而没有光彩。空气凝固着压抑与炽热,压抑的是心,冰刀子似的割开心头肉,热的是眼,湿意含在眼眶,早就红透。 叶小照死人一样的躺在沙发一角,手脚没动眼神涣散。瞳眸里的光渐渐汇聚,才收拾好身上松散的衣服,艰难地坐好。 他脸一抬,额头漂起一滴接一滴的水珠,仿佛一场淅淅沥沥的大雨,接连洒满脸,刹那间浇灌了叶小照的心,湿得心慌难受。 嘴唇微抖,叶小照叫面前的人:“弟……” 叶河清没应。他又叫:“小河……” 叶河清平时最漂亮水灵的狐狸眼,弯成了最难看充满伤心的弧度。他低低望进叶小照的眼睛,视野弥漫起一大片水雾,遮去他的瞳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他的脸急速涨得通红,愤怒与惊愕交错,胸口深深起伏,两只手捏在沙发角,犹如一条岸上挣扎的鱼,身体随呼吸不断颤抖,汲取氧气。 叶小照抬头看了叶河清几分钟,似乎疲累到某个极点,仰躺在沙发静静的望着,目光不悲不怒,眼珠动了动,牵住叶河清的手腕,冰凉的一截,把叶小照波澜不惊的心冻着了。 叶小照把他拉近,轻轻地开口:“别哭。” “小河,你别哭……” 叶小照最怕看见叶河清哭,而叶河清最害怕看到叶小照受苦。 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流,叶河清哭花了脸,湿漉漉的水沿脸颊翻涌着滚滚流淌,一串串落在叶小照发上,脸上,眼睛里,他的身体不停地打抖。 “小照,小照……” 他愤怒,憎恨,眸子里坠满碎碎的光,又燃着火焰,牙尖抵在唇角,紧紧绷着,良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为什么,叶小照为什么为什么——” 叶河清的指尖抠进沙发里,问不到一个答案不甘心,也许,他其实已经想到了答案,半个身体跪在地板,直不起腰,就这么跪着,好像一辈子抬不起头。 叶家给他一条命,叶小照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拼命地想让叶小照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想给他健康的身体,他什么都可以为叶小照尽力争取,可究竟为什么,他愿意为之付出那么多的叶小照,偏偏甘愿给别人糟蹋。 叶河清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落在地上,掉进坑里让人踩了,被碾得七零八碎的。 叶小照看他哭了,眼角也跟着湿润,感伤却是为叶河清的。 叶小照向他解释:“我知道你想挣钱给我治病,好多年了,我们对你总是不好。你工作太辛苦,照顾我这个累赘,也不喊累。他是个阳/痿,无非想从我身上找回一点尊严,我就是给他碰一下,配合配合他,他给我钱。” 叶小照脸上闪出恍惚的笑容,眼泪从笑弯的眼角默默淌出。 “有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小河,你会担心我,我一样心疼你啊。心疼你这么多年,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你别哭,他没有真的……”叶小照话忽然一顿,语无伦次,“我不会——” 叶河清嗓子呜了一声,尖声打断:“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 嘶喊转成呢喃,轻轻地飘荡在空气,“小照,我对你好,是送去给人家糟蹋的吗?” 叶小照沉默,他别开眼,平缓的胸口忽然深深起伏。 “小河……” 叶小照抓紧叶河清的小拇指,时间仿佛回到叶河清被接回家的那个夏天。 只可惜,叶河清被接回去叶家那天起,所有的东西都是给叶小照准备的,包括他的一条腿。 叶河清发生车祸之后人家给了叶家一笔赔偿费让他去医治腿伤,本该要留给叶河清的钱,叶氏却都放在叶小照身上,没带叶河清去医院看看。这一耽误,叶氏看叶河清的腿要瘸了,不愿浪费钱干脆没管他。 叶小照记了好多年,车祸在叶河清的左腿种下一生的残疾,同时也带走了他的双亲。事情压在他心底,成为一道永久的沉重枷锁。 他每天看着叶河清笑容依旧,看他风雨无阻地跑遍各个地方,看到夜里驻足在楼下徘徊的身影,他都有看着,一点都没敢忘记。 没有叶河清,就没有叶小照的今天。 叶河清总想让他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却不知道在叶小照温和平静的表面下,他更愿意让叶河清走上平常人生活的正轨,可他的身体注定了他无能为力,注定他就是累赘的存在,他的愿望成为他的奢望。 叶小照凝视着叶河清的眼眶满含泪水,清冷淡定的表情破裂,他现在只是让人碰一碰,碰一碰就有钱了。 他有钱,就可以为叶河清分担,明明他才是哥哥…… 兄弟两个隔着泪雾相视无言,叶河清抹了抹眼角,面色苍白,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扯开叶小照的手,转身就走进厨房。 叶小照开始还躺在沙发,隔几秒踉跄地起身,追在他身后:“弟,弟你要去干什么。” 叶河清背过手,脸颊泪痕湿润,瞥过视线抽鼻子。 叶小照目不转睛,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叶河清,就算兔子被欺负,急了都会咬人。他重新再问:“你想去干什么。” 叶河清开始还不说话,恐惧过后表现出意外的冷静。 叶小照厉声问:“小河,你去干什么!手背后拿的是什么东西?” 叶河清低头看着鞋尖,颈侧突出一青筋,悄悄地说:“我去杀了他。” 背在身后的,寒芒闪现,是他们平时用来削果皮的刀子。 叶小照酸胀的眼顿时泪水汹涌,他不可置信,动作却温温柔柔地靠近叶河清,哄他把刀子给自己。 他一边哭一边开口:“小河,你乖一点,听话,把刀放下。” 叶河清抿嘴,之后念念叨叨:“杀了他。” “小河!”叶小照语气一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吗?” 叶河清抬眼,迷惑地看着叶小照,眉心纠成一团:“很久了是不是?” 他重重地喘出几口气,胸口沉沉甸甸,慌得厉害。恍惚一想,前一段时间叶小照晚上自己洗衣服爬到露台上晾,那时候人刚搬来不久,也许当时就开始了? 叶河清受不了,尚带几分稚起的脸拧巴成一团,他异常固执而认真:“小照,我也可以为你出头。” 不是当他受欺负了,只有叶小照会去帮他揍欺负他的人。谁对叶小照做那种龌/龊的事,他甚至想把把人杀了。 叶河清板起冷酷的脸孔就往门外走,叶小照叹气,叫他回来,他不听。 “小河!” 叶小照缓慢而清楚地告诉他:“我自愿的,我需要钱,他愿意给,我才答应做这样的事。这就是一笔交易,我跟他的买卖。你如果气疯了想去伤害谁,第一个该伤的目标,是我。” 叶河清震在原地,刀子哐当落在地板。 “叶小照……”他在生气,气的连名带姓的叫叶小照,“你对我说这些话,想让我死吗。”泪珠连成一串一串,叶河清喃喃自语,“怪我没本事,没本事带你找厉害的医生,没本事跟人抢可以救你的一颗肾。” 没有叶河清,叶小照可能活不到今天。反过来想,没有遇见叶小照,没有当年叶家的收养,叶河清同样可能饿死在某个角落。 叶小照说:“你总想给我一颗肾,却从来没试着想过,我可能也想还你一条腿。” “不关你的事……”叶河清胡乱地抹眼泪,“我的腿残就残了,可你的身体拖下去能撑多久。” 他静静望着叶小照:“不要再进行这种交易,小照,我照顾你,不是把你送到别人手上糟蹋,你这样无非在糟蹋我的心,用刀子戳我心口。” 沙发散落着几个‘玩具’,叶河清面无表情地把它们收拾好,用黑色塑料袋打包严实,丝毫不愿看到。 一支白色膏液掉在沙发底,在地板拖出一条长长的湿润的白色黏痕,最近他闻到的味道就是这支东西散发出来的。 他闭眼,情绪不稳地问:“这是什么。” 叶小照用纸巾把漏出的东西擦干净:“他没办法跟正常的男人一样,出不来,所以用这支东西代替……” 叶河清点了点头:“知道了。”抬起酸红的眼睛,“你洒香水就是为了遮盖这股味道对吗。” 叶小照默认。 叶河清说:“别再用他的钱交房租,我的画具也是你买的。” 叶河清二话不说,把立起的画架统统收进垃圾袋。 “小河,小河,你别这样……” 叶河清装好后蹲在地板,腰弯着,露出一截细瘦的后颈。过了几分钟,见叶小照一直站在旁边,就向他伸手,发出一个求助的姿势,小声说:“我站不起来。” 环在膝盖的手一松,做完这些叶河清就没力气了,他趴在地板:“小照,我动不了。” 。 第28章 第 28 章 三三言情小说] 那天之后天气一直算不上多好,受台风影响,黑云似浓烟滚滚,在樊城停留了三四天。 暴雨如注,雨水渗进屋内,墙壁湿着,卫生间淹了一层水,这些叶河清统统都没管。 他昏恹无神,每天睁开眼就守在叶小照身旁,哪里也不去。晚上更要依偎在他旁边,叶小照赶也赶不走,像只离不开人视线的幼狗。 屋内滞留一股潮闷的气息,叶河清送叶小照去医院做完透析回来,先让他去房间继续睡。他已经几天没跟叶小照说过话,光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人,叶小照与他心照不宣,没多问,偶尔会把手放在他的发顶轻轻一碰,带着似隐若无的感慨,在叶河清的注视下沉入睡眠。 叶小照再清醒,窗外依旧不见放晴,蒙着一层灰暗,往时嚣张的蝉鸣在短短的几天终于败退。一连倦了几日的叶河清正穿着身灰色小背心,鞋子踩在湿地板上蹲着,跟拖把较劲。 “小河,”叶小照坐在叶河清对面的凳子上,刚舔了一下唇,叶河清发顶长眼睛似的,他放开拖把,埋头钻进厨房倒了半杯水出来,放叶小照面前,就是不说话。 叶小照忍俊不禁,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试探地询问:“哥已经好了,你这几天不去上班啊?” 叶小照在跟他主动和好,叶河清手一松,蹲在地板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他该出声了。 “我不干了。”叶河清带了些赌气的意味说,说完又认为话显得幼稚。 他悄悄抬眼,叶小照配合地没看他。 于是他继续说:“小照,我要另外换份工作。” 叶小照每周三次去做透析,他不可能放任叶小照孤零零的一个人去医院,再一个人回来。他需要找一份时间弹性大一点,最好在中午之后开始上班的工作。 叶小照半天不说话:“是因为……” 叶河清瞪他:“叶小照。” 连名带姓,叶小照叹息。 扫干净屋子的水,叶河清去厨房挑了件尖锐的器具攥在手心。他借口出去买菜,廊道一阵阵的穿堂风,吹得他心口发凉。 叶河清没下楼,冷静了几天,他现在到楼上,去找那名男子。 在门外徘徊,叶河清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到屋内有任何动静。他跑去问房东,才知道人在前几天连夜搬走了。 叶河清一口气打在棉花上,如同一只斗败的丧家小犬。 叶小照还得照顾,要‘报仇’的人已经跑了,叶河清终日无事,没有工作,迫于生计,他总算打开关了几天的手机。 微信挤满消息,老周哥发给他几条面试的信息,问他怎么没开机,打不通电话。徐司礼每天发七八条微信,之后又是电话,连霍桀也问他在不在。 叶河清目光略过霍家两兄弟的头像,点开另外一个给老周哥回了消息。他磨磨蹭蹭下楼,开门就见叶小照睡在客厅的沙发,腹部搭了条小薄被,正开电视看。 他站在门外,看了会儿叶小照才走进去。 叶小照知道叶河清终日守着自己不是办法,他向板凳上的叶河清招了招手,眼睛望着灰旧的天花板,说:“你去楼上找人了?” 叶河清不出声当成默认。 叶小照就抓起他的手,叶河清几天门都不出,头发丝儿长长湿透了沾在鬓角:“你去找份新的工作重新上班吧,哥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叶河清望进他的眼睛,说:“以后你要是再做这种事,我真的会把人捅了,然后自首再自己进去。” 叶小照哑然无言,嗯了一声。 “那你快睡觉,我就在旁边不说话。” 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回响着挲挲轻轻的声音,使得老房子仿佛沉入安寂。望着叶小照安静的睡颜,叶河清浮躁了几日的情绪忽然慢慢悠悠地飘到一个平缓的点,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吐气,不知不觉靠在沙发尾睡了。 下雨的午后,雨水淅淅沥沥洒在长街。叶河清出来找工作,按照老周哥发来的几条联系电话跟地址,面试去了。 他的一双白色帆布鞋被街上的雨水浸得半湿,跑了几家门店,无一例外的都委婉的把他回拒了,这让他内心受挫。走在街头一角,找到一块泡湿的木椅,用纸巾擦了擦,坐下休息。 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头发风也吹得凌乱,竖起一缕呆毛跟着风摇晃。挺得笔直的脊背历经一天的失败微微打弯,衣服半湿地沾着臂背,叶河清精神涣散,觉得摆在眼前的路一片灰暗,看不见一丝的希望。 没有脸回家。 他睁着眼茫然无措地望着城市的一角,一角又换到另一角。直到他看到一条街,架起一顶顶蓝色的棚顶,叶河清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一条盲人街,街上全是盲人,有按摩的,擦鞋的,风雨无阻,每天都坚持工作。他沿街往里走,向周围的盲人了解到一些关于残障人员就业的问题,脑海冲散开一片迷糊。 盲人师父说,他们这样的人本身就比普通人机会少,没有个一技之长难以在社会立足。叶河清茅塞顿开,隐约抓住了一些重点,但说不上。 他是一头初出的牛犊,年轻,想事少,一心顾着眼前。老师傅絮絮叨叨地对他说了不少话,天快要黑时,叶河清才从小板凳起身,对老师傅谢了又谢,撑着伞离开。 叶河清慢吞吞走在街上,一手持伞,低着头,用另一只手给叶小照发信息,说自己今天回家晚一点,让他把放冰箱里的粥乘出来熬热了吃。 雨伞很旧了,天上下大雨,伞下落小雨,没多久,叶河清头发沾了薄薄的雨珠子。 抬头,已经走到另外一条文化街,再向前就是车站。 驶过一辆车,溅起几道积水。叶河清停在马路牙子等车过去,不料经过面前的车一停,夜色渐浓,黑暗中降下的车窗窥出一抹红色。 霍桀手搭在窗口,对他微微勾了勾。 “你辞职了。” 叶河清隔着雨啊了一声,老实的告诉对方:“被辞退了。” 他站在雨下,裤腿都是湿的。霍桀垂眼看了看,推开车门:“进。” 叶河清没进,霍桀冒着雨站出外面,叶河清见着,忙把伞举高了,一半遮到霍桀头顶。 蒙蒙的小雨飘在头上,霍桀颇有点哭笑不得:“这把雨伞能遮什么。” 叶河清身上一股子水汽,头发湿,衣服湿,眼睛也湿,认真地看着人。霍桀脸色微一软和:“来上车。” ( 。 第29章 第 29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湿漉漉地钻进后座,用一点羞怯腼腆的目光注视前面的霍桀。霍桀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那个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叶河清说不出来。他的心起初只是猛地跳了跳,然后额头往前倾了些,避开与霍桀目光交汇。 他的小动作让人觉得他在害羞,盛夏的雨夜,街道一片湿潮的水,却比不上叶河清眼眶中的湿润,霍桀心情变得更好了。 他没有马上开车,放在方向盘的手转了个地方,拎出一条干净毛巾让叶河清擦擦。 与此同时,跟毛巾并在一起递给叶河清的,还有糖。叶河清把毛巾一翻开,糖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他下意识抓握了一下,睫毛翻飞,又颤抖如蝴蝶栖息地落下。 叶河清动作谨小慎微,身上的衣服鞋子都让雨水淋湿了,位置仅占着一小块地方坐,怕把其他地方碰湿了。 霍桀把一切都收在眼底,无声地看。他驾起车,熟门熟路地向着叶河清所租的地方开。 叶河清把头发擦干,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在膝盖放好:“谢谢!” 他把毛巾收在怀里,觉得用过之后再还给人家行为不妥,就自觉地建议:“等我洗干净再还你吧。” 一条毛巾,可有可无,并不至于。不过霍桀没反对,问他:“出来找工作?” “嗯……”叶河清好不容易精神了些,听到工作,情绪藏不住,表情都是失落。 霍桀问:“有没有目标,想过之后做什么吗。” 叶河清神色一怔,毛巾收在怀中抓住皱皱的痕迹。他从来想过自己想去做什么,能做什么,因为有人愿意给他机会去做就满足了。盲人师傅今天也说过,人活着,只要有一门手艺傍身,无论走哪儿都饿不死。 盲人师傅话说得不错,但叶河清终日为生活奔波忙碌,他能学什么手艺讨饭吃呢? 叶河清眉心紧锁,像个失足少年,亟待有人点醒他。 车开进巷子,停在老旧的平楼下。下雨的缘故,四周蛙声起伏,霍桀很久没听到这些生活气息浓郁的声音,觉得新鲜,送了叶河清到楼下,没迅速离开。他放了一首音乐,静静的靠在座椅上,注视着叶河清走进去的楼道口。 黑暗的楼道口起先亮起黯黄的光线,叶河清上楼后,又悄无声息地灭了。 霍桀还没没走。 渐渐的,视野中的黑暗再度闪着光,刚上楼的人先往楼道拐角探出个脑袋,霍桀一眼就看清楚了,眼角漾起浅浅的弧度。 叶河清都要走到家门口了,看到时间还是吃饭点,霍桀好心送他回来,他不仅蹭人家车还用人家毛巾,光用一句谢谢表示心意,显得薄情。 叶小照打开门见到他一脸扭捏,手上抱着条不属于家里的大毛巾,猜了个七八分:“楼下有朋友?” 他点点头。 叶小照就说:“那就带上来吃顿晚饭再走吧,人家送你回来了是不是?” 叶河清又点头。 “那快去呀。” 于是非常听叶小照话的叶河清把毛巾塞给叶小照,跑下楼看到车仍停在楼下。 他见升起的车窗慢慢下降,霍桀搭着手。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动作霍桀顺便摆摆,就比好多人看着帅气。 叶河清冒着小雨跑到窗前,手遮在脑袋:“我哥说请你吃顿饭,要留下来吃么。” 霍桀似笑非笑的,问他:“是你哥哥邀请我吃饭,还是你想请啊。” 叶河清的掌心虚虚一握:“我请。” 霍桀下车,锁了车门就走在前头:“那上去,几楼。” “三楼。” 窄小的楼道,叶河清让霍桀走在前面。他从背后看着这个人比他挺拔高大的身躯,有一点羡慕。 霍桀心有感应般,掉过头,在拐角的楼道口跟他换了个位置,让他走在前面。 “没事没事,我走路慢,你会走得不舒服。” 霍桀挑眉,手放在叶河清肩膀,不重不轻地捏了捏,转眼就变换了位置:“走吧。” 叶河清只好尽量迈开了腿,也快加速度。 “霍哥,谢谢你总是帮我。”叶河清说完,不由自主地收了脚步,也就一步,让后面正常走的霍家差点把他撞倒。 霍桀单手放在他腰后一撑,防止他倒下:“说话别停步。” “噢……”叶河清慢吞吞窜开,一下子变成哑巴,直到把霍桀带回出租屋,给叶小照见见。 叶小照一看霍桀就心知他不是个简单人物,索性看起来并非心思不正的人,他是叶河清的哥哥,对客人自然和颜悦色,三言两语地简单说明情况。 叶河清衣服还是湿的,霍桀提醒他去换一身,叶小照不动声色地观察,说:“谢谢你几次对小河的照顾。” 霍桀说:“他很乖。” “……”叶小照瞬间就不太舒服。 叶河清乖是乖,但在平时对外人话不多,只听他的话。霍桀评价叶河清乖,那就意味两个人的交集不算浅,也怪不得这样的天之骄子会几次三番的帮叶河清。、 换好衣服出来的叶河清发现哥哥跟霍桀相处的气氛古怪,他左边看看这个,右边看看那个,依次拉开餐桌的凳字,咽了咽口水:“吃饭啦。” 叶河清给叶小照夹菜,叶小照伸筷本来想给叶河清夹块肉,和霍桀碰到了同一根鸡腿。 叶小照撤手,主随客,而霍桀只是顺手把那跟鸡腿夹到叶河清碗里。 叶河清说:“我也不吃完。”他觉得霍桀今晚对他似乎好得过头了。 叶小照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挺好的。”埋头吃自己的青菜,霍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吃完饭,叶河清送霍桀下楼。霍桀问他:“你哥哥的病还没医治好” 叶河清点头,灰心地说:“没有找到适合的肾/源换。”他悄声嘀咕,“我的他不要。” 嘀嘀咕咕的,霍桀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一碰叶河清的发顶,在上面放了一颗糖。 “摸一摸头顶。” 叶河清把糖摸下来,不明所以。 霍桀告诉他:“不要让眼前的黑遮住眼睛,没有人会倒霉一辈子,有时候运气说不准就落到你头上,就像这这颗糖,放进嘴巴慢慢地变甜。” “……”叶河清呐呐,“你今天说了好多话啊。” “是吗。”霍桀哑然失笑,也许只是他感到寂寞了,几天不见小瘸子,今天遇到,还怪开心的。和简单的人相处,自己也就变得简单,不用去想太多绕绕弯弯的事,很轻松。 霍桀走出去了,又折了两步回去。 叶河清在楼道见他返回:“怎么了,钥匙没拿吗。” 霍桀把兜里几天攒的糖都给叶河清:“拿着吧。” 叶河清捧满了半边手心,眼睛睁大,斜斜地顶着裤兜看,好奇霍桀口袋怎么容下那么多糖的。 “糖吃多了牙疼。”他解释。 霍桀还在雨下:“没让你马上吃完。” “……” 霍桀又问:“知道糖谁给的吗。” “你呀。”叶河清怀疑霍桀脑子是不是被雨淋糊涂了,刚塞给他那么多的糖还问,催他赶紧进车躲躲。 “这就对了。”霍桀上了车,小瘸子还捧着糖在楼道口往他这方向看。 车倒转反向,叶河清追出去看了看。霍桀慢慢启动油门,故意放慢速度,于是叶河清又追出几步。 霍桀在车里不露声色一直看着他,直到黑色的车驶出巷口。 叶河清不知不觉停在路口中央,怀里的糖漏出几颗,掉在湿漉漉的路面。他小心捡起,水渍沾在衣服也不嫌不干净,像揣着宝藏一样。 。 第30章 第 30 章 三三言情小说] 霍桀开车到家,衣服微微湿了一小半。客厅沙发躺着个人,桌面摆了瓶几乎见底的红酒。 徐司礼靠在枕头假寐,脸颊酡红,意识也不见清醒。霍桀立在一边看他,徐司礼察觉有人,才稍微睁眼。悬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闪得他眯了眯眼,一开口,声音犹如撕碎的纸:“哥,你回来了。” 霍桀问他:“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徐司礼说:“我就是想喝。”他勉强露出笑容,笑着笑着发现勉强不了自己继续笑下去,嘴角的弧度缓慢压了下去,嗓子眼充满苦涩的味道。 霍家的二公子,生下来光环绕身,意义风发,霍桀第一次看见他借酒浇愁。 徐司礼从沙发上立直身,靠在背椅,掌心交叠,额头向手背一抵。良久,抬头望向霍桀:“我看到你送叶河清回家了,哥,你是不是……” 徐司礼舔了舔唇,喉咙反复吞咽几次:“哥,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就没见过你对谁表现得那么主动。” 徐司礼露出一点示弱的神色:“哥,这次我真的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你就别跟我抢他了。瞥开咱们家背景不谈,你年轻有为,相貌英俊,但凡主动点,想要哪个人对方不会乖乖的跟你对你动心,可是他你留给我行不行?” 有的话闷在心底不吐不快,徐司礼一向听霍桀的话,可今天他非要去说。 “小从到大,你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的,工作学习能力强,爸妈也偏爱你,这些我都认了,笼罩在你的光环下,事情都交由你决定,我当个纨绔子弟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也不想操心那些事。”徐司礼嘴角轻微一勾,“其他的东西我不想争,只是这次我对叶河清有你想不到的执念,你就当把他让给我吧。” 字句清晰,如针落在安静的大厅里。 霍桀面无表情,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徐司礼,反问:“你当他是白菜跟我讨价还价,一个活人说让就能让的?” 霍桀一句话近乎等同默认,默认他现在的确主动向叶河清示好。 徐司礼的心瞬间泼进冷水,凉了一大截。 “哥,”徐司礼还在争取,言词笃定,“叶河清的性格太简单了,他年纪小,又不会花费心思讨好人,他不适合你。而且你瞧不上他这种类型的人。” 霍桀以前是说过比较偏爱热情似火的性格,可不代表之前喜欢今后也一定喜欢。 他意味不明地笑笑:“你知道什么。” 徐司礼态度强硬:“反正我要追定他,如果哥你执意,那我们今天起就算情敌。” 霍桀坦然从容,徐司礼的酒已经醒了过半,宣完誓,看霍桀不以为意,懊恼地揪着头发。 “哥,我没骗你,如果叶河清跟我了,我一定对他好,不像以往那么花心。爸妈看中你,你以后肯定要结婚生子,跟他你不合适。” 霍桀说:“先不论合适与否,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那么操心了。” 徐司礼一噎:“总之我把话放这儿了,当面说清楚,避免以后见面尴尬。”他难得固执,“第一次见到叶河清我就觉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当时我没开玩笑。上次你托我去调查张?d的资料,那家侦探社给我买一赠一,把叶河清的资料也收集起来送到我面前,我没给你看。” 霍桀的目光盯得徐司礼有些犯怵,他硬着头皮继续说。 “你还记得我们家见面的那个夏天,我趁你们没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自己坐车离家出走吗。当时我在外面差点出了车祸,拉走我的那个小孩子就是他。” 霍桀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徐司礼这次铁了心补明事情的真相:“后来妈咪赔给他们一笔钱让叶河清检查,结果钱没用在他身上,腿没了。如果当年不是我太幼稚犯浑,也不会导致这件事发生。哥,你看,撇开对他有好感不说,他失去的腿是为了救我,你所这是不是我命中注定欠他的,命运因果循环,注定要照顾他。” 霍桀眼神不明,一嗤,靠在另一面的沙发上:“所以你把他当做报恩?一意孤行的决定,人家不接受还得非要凑上去?” 霍桀继而反问:“你年纪才多大,现在做事都没个准头,哪来的自信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照顾人家一辈子?这些话你自己听到会信吗。” 徐司礼做事没见靠谱,被霍桀说的半天吱不出声,脸色涨得通红。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哥,你打击我,无非就是想自己上。” 霍桀面无表情:“我实话实说。”又慢条斯理的,彰显霸道,“你看上人家不代表我没有追求人家的权利,再退几步,你闯下的烂摊子,我前前后后帮你收拾过多少次。你欠他一条腿又如何,作为你哥,就算弟弟犯下的错,当哥也有义务弥补,或者由我亲自偿还债务不是。” 霍桀土匪行径的话将徐司礼堵得心口哽塞,本想打个感情牌,霍桀却连机会都不给他。徐司礼坐不住了,疼地从沙发起身,像一头烦躁的兽,奈何他的火气当着霍桀的面永远发不出,最后竟摔门出去。 霍桀臂靠在沙发,掏出手机,打开跟叶河清的聊天框。手指在上面刮了刮,又把屏幕锁了。 城中村的夜晚,十点左右灯就熄了大半,整栋楼零星的亮着几处微弱的光线。叶河清抱着自己枕头溜进叶小照房间,窜到另一头躺下:“小照,我过来啦。” 叶小照侧过身,对他无奈发出的叹息:“房里热,在那边好好吹空调凉着不好吗。” 叶河清抿抿嘴,熟练地把小背心脱下,穿条小短裤,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贴在凉席上,抱着枕头贴脸颊蹭:“快睡觉。” 边说边薄薄的被子替叶小照和自己盖在肚子上,灯一关,兄弟两的呼吸十分浅。 叶小照欲言又止,抓住叶河清的手握了握:“小河,哥没有阻止你交朋友的权利,只是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位朋友,看样子非富即贵,跟我们并非处在一个层次的人。就算他对你再好,你自己也要掂量着有所保留,好吗。” 过了会儿才听到叶河清应声,他说:“霍桀没图过我什么,小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叶小照说你没看清楚霍桀的眼神,除了亲人,哪有一个男的送另外一个男的到家楼下,何况是那些身份地位的富家子弟。 可叶河清看人单纯,抛开其他目的不谈,霍桀看上去对叶河清确实不错。退到最后一步看,假如哪一天他自己熬不住就此离开,有个真心对叶河清好的贵人把他当朋友帮助,他也愿意。 他们在世上不再有亲人,自己一旦去了,剩下叶河清孤零零的一个。他走后一了百了,叶河清那么年轻,要怎么面对往后漫长的时光。 上午叶河清送叶小照去医院透析,今天叶小照的主治医师要给他介绍一位刚从国外回来的肾病综合症的医生,危澜。主治医师向他简单说明这位危澜医生做过的几起堪称医学完美奇迹的手术,脸上的钦佩溢于言表。 叶河清在会议室见到那位医生,超乎意料的年轻,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五了。 危医生笑容得体,却透着淡淡疏离。身姿笔挺,一身白大褂穿在身上平和不乏魅力,行为举止优雅,这让叶河清无可避免的感到拘谨,轻声细气的乖乖问了声好。好像课堂里的小学生见了颇具威严的老师,头也不太敢抬。 危医生宽慰:“放轻松,我看过你哥哥的病例,一会儿我们去见见他,以后会由我接手他的治疗方案。” 叶河清点头,悄悄打量这位医生。 危澜医生翻开病例和刚才的检查报告,向叶河清详细地说明叶小照目前的情况,算算时间,到之后就前往病房,跟着叶河清先与叶小照见一面。 这几年负责叶小照的主治医师为叶小照跟危澜医生相互做了介绍,叶河清跟叶小照亲,私下跟叶小照说起新医生,说新医生很厉害,他的病一定能医治好。 危澜坐在电脑前一页一页翻着关于叶小照的病情资料,抽屉的手机微微震动,跳出条未读消息。 “澜叔,见过人没?感觉怎么样,治愈的几率几成。” 危澜这侄子霍桀,第一次向他主动提出请求,要他医治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回:“见过,像见到了一个脆弱又安静的天使。” 。 第34章 第 31 章 三三言情小说] 霍桀隔了半分钟才回消息,危澜大概能想象到自己侄子遮掩不住惊讶的表情。 “澜叔,什么叫做天使……” 危澜告诉霍桀:“我心目中的天使。”又打字,“他非常安静平和,没有表露任何惧怕。疾病虽然让他受尽折磨与疼痛,我却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抱怨和悲观,我看过相关资料,两个小朋友相处得很好。” 叶小照看上去清清冷冷,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意外的宠溺,危澜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了。除去侄子的关系,他如今真挚地愿意帮助这个孩子,希望他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霍桀摸不透危澜的具体意思。 他的叔叔,念书厉害,当医生厉害,但跟家里其实走得不太亲,小时候就独立得很,自己跑去国外念书,之后也留在那边的医院,逢年过节倒会跟国内联系,回来聚一顿年夜饭,该讲的礼节不少,可亲朋好友眼中,危澜就是清冷,跟谁都走不太亲。 国内几家大医院不止一次对他抛出橄榄枝,危澜的表示淡淡,霍桀动了心思请他这位叔叔,一开始没有抱多大的把握能把人请回来。 而现在危澜叔叔不光要接手负责叶小照的治疗,第一次见面,就夸人家是心里的天使…… 就算第一印象再好,也没人用心中的天使夸人吧? 霍桀暗忖,总不能他叔叔对小瘸子的哥哥心怀别的心思? 先不说叶小照才二十四岁,危叔叔光是年龄就比人家大了那么多。危澜三十五了,生活自律得很,生活除了工作就剩下工作。危澜并不冷漠,就是太淡了,似乎什么都融不进心里。 因此多年以来不管家里怎么催,危澜身边始终没带过人,搞得霍桀以为他叔叔是个独身主义。 现在看来,危澜叔叔并非圣人,他会赞美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同性,夸人家像天使。霍桀口风紧,知道哪些话不该多问,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到奇怪。 危澜对霍桀的感情经历不会干涉,见过叶家两个小男生,难得跟霍桀说:“两个孩子都不错,生活不容易却一直坚持。” 霍桀是个聪明人,马上领会到危澜字里行间表露的意思。 他说:“澜叔,我明白自己做的事,不会轻易冒犯他们。” 危澜对自己的侄子还是放心的,处事高调,却一直保持分寸,恪守底限。包括请他回来,没跟叶家两个小孩提过。 叶河清一整天都处在兴奋的状态,他带叶小照回家后,自己上网到处搜索危澜医生的相关资料。 因为叶小照生病的原因,几年的深究接触让叶河清对部分医学术语并不陌生。危澜医生非常厉害,他把网上的相关介绍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认为小照已经有极高的几率恢复健康,高兴忘了形,忘记自己捉襟见肘的窘况。 叶河清抱着手机在房间来回踱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叶小照。但走到门外,不敢敲门进去跟叶小照说。 他盯着眼前脱皮的灰白色墙面,当习惯了生活处处洒下来的难和苦,突如其来的希望仿佛成为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不敢告诉叶小照,走在生活的钢丝线上,怕脚一走歪,跌倒了不真实。 叶河清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叶小照已经沉睡,病容消瘦,好像比昨天看着又瘦一点。 挑在肩膀的担子沉了沉,找到新工作的事迫在眉睫。 他悄声退离,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严谨地把这几天买的报纸翻到招聘页,手机同步打开大型的招聘网站,挑挑选选,用笔勾出一些也许会给他机会尝试的工作,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拨过去询问。 叶河清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性格,向别人推销他,隔着电话,能把自己说得脸红耳热,心虚得不行。 他骨子里多少会自卑,被拒绝无数次后依然没学会厚脸皮的本事。大多数人听到他左腿有疾,素质好些的委婉地告诉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工作,更有的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他们不是做慈善行业的,找工作的人那么多,随便招个手脚健全的都比他能跑腿。 半天拨出去几十通电话,能给他明确答复的人寥寥无几。叶河清躺在沙发,目光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手背搭在眼睛前,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 生活不会因为他的艰难和弱势而特殊对待他,叶河清心底盘算着余下的存款,未来几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还能支撑,可叶小照做手术的钱他得挣,尤其遇到危医生后,也许医治小照的希望就在明天,他需要时刻为叶小照换肾的事做好准备。 叶河清打了个挺,用手机搜索哪些渠道和工作挣钱最快。客厅没开风扇,鼻尖慢慢悠悠地落下一滴汗,他目光攫住跳出来的一个页面信息,指尖颤抖地点进去。 一个专门交流特殊服务的帖子,叶河清如着魔怔,将飘在第一页的几个热帖看了一遍。眼目通红,他紧张地直咽口水。 一晚上就能挣好几百甚至拿到上千的小费,有的时候赚钱难,却也很简单,就在一念间。往前就坠进深渊中,无法逃脱。 叶河清目光游移,定在某层楼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当他意识到自己准备拨通号码给对方时,叶河清抬高左手迅速给了自己一巴掌。 五根鲜明的手指印红红的印在脸颊,叶河清难受地低着脑袋,胸口不可控制地起伏。他当真做那些事,和责备叶小照有何区别,他没资格责备叶小照。 叶河清没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一眼,收拾好情绪继续找工作,打电话,再受挫。 翌日老周哥联系他,有家公司招保洁员,让他去试试。 叶河清早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出门前给叶小照洗了些水果切放好摆盘,才放心的出门。地址比较远,开一个小时的电瓶车才到公司地址。 面试的人有几个,有些是正常年龄退休下来的叔叔伯伯,迫于生计,退休后不得不重新出来打工,年纪普遍比叶河清大了不止一轮。 他生嫩的脸孔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集体聚集在一楼大厅的一角,坐着等负责面试的管理过来。 管理穿着工服出来点人,顺口介绍这边的卫生要求。看到叶河清,管理怀疑地说一句:“这么小,能吃苦么?” 叶河清连连点头。 保洁工作要负责整栋楼的卫生情况,光是几十层楼的地板,清洁下来就能把人累得够呛。管理准备带他们走一遍,叶河清起身跟着走,管理一看,让他先停,皱眉追问:“你等一下,怎么没事先跟我说你的腿是瘸的。” 他们停在一楼的大厅,除了外面的保安,剩下的前台以及跟着走在旁边的几个人纷纷对他投去注视的目光。 叶河清一颗心惴惴的直沉,局促忐忑地跟管理解释:“对不起,昨天我给您打过电话想说明自身的状况,电话没能打通。” 老周哥只跟他说这边招保洁人员,给了他一个号码联系让他过来看看。叶河清昨天联系不上人,今天直接按照短信上通知发来的地址进行面试。 那么多双眼睛放在自己身上,有人好奇,有人漠不关心,他的脸迅速涨红,羞愧交杂,做了个习惯性的低头动作,光洁明亮的地面照出他脸上茫然的表情。 叶河清找回声音,说:“管理,我能吃苦,也不怕吃苦。” 管理把刚才的表情收敛,似乎于心不忍,但还是明确的告诉他:“不是我对你有意见,上头没表示可以招残疾人,万一你在公司里发生点意外,还不都得公司出面担保。我按公司的规定招人,于公于理,我今天是办法留你下来的。” 叶河清一时间难过得不行,干站着,手脚如同束缚在牢笼中,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自卑。 旁边的叔叔阿姨看不下去,试图为他在管理面前说几句好话,叶河清勉强朝他们露出感激的笑容,看着可怜,管理也不忍心多讲几句重话。 现实的残忍叫叶河清退缩,他说:“谢谢管理。”眼睫垂落,遮掩了所有失落的情绪准备离开。 不经意的一眼,叶河清刚低下的眼猛地抬起,洁净的落地窗外,霍桀西装笔挺地插着裤兜,目光桀骜不在,深邃而沉默地注视着他。 看到小瘸子总算发现自己,霍桀手指头微微一招,示意他先出来。 叶河清转头跟管理说了点什么,就转去外面找霍桀了。 。 第35章 第32+33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脚步迈得比平时快,像故意躲开身后的人,躲开让人对他的不认可,走快一点。就能把那些视线避开。 他气息微喘,没了空调,室外升高的温度令他胸口一窒,站在霍桀面前,呆滞地望着他,觉得失礼,害羞地牵出一点笑,眼睫偏斜向地板的方向,小声叫:“霍哥。” 刚才的难过不见显露,也就是装给一般人看看。可惜霍桀跟一般人有差距,叶河清怎么装他都看出他的失落。里面发生的事,霍桀看得一清二楚。 小瘸子心里应该气馁又会心,偏偏还乖巧地叫自己哥。 霍桀问:“忙完了吗。” 叶河清连忙点头,没把自己应聘又失败的事跟对方说。 “那就跟我去个地方。” 霍桀的车就停附近,揽着叶河清的肩膀带他到车上,手里打着方向盘,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在观察叶河清的表情变化。 小瘸子拘谨,手脚规规矩矩摆好,霍桀看他,他就难为情的低头让霍桀看,不好开口问霍桀为什么一直盯着他。 车停了,霍桀拉开车门让叶河清跟下车,这条街叶河清曾经走过,坐落于樊城西南方向的文化街,心怀文艺细胞的人最常逛的街道。 他恐怕跟文艺细胞无缘了,追在霍桀身后,随他走进装潢古典的门店,轻声询问他们进来做什么。 霍桀让他随便四处随便看看,叶河清不敢独自乱走。文化回廊曲折延长,两面的壁上吊挂着许多出彩的画,有些看上去像出自大师之手,有的风格幼嫩,犹如孩童的天真胡乱下笔的画鸦。 过了长廊的尽头,一座中式庭院豁然跃于眼前,流水潺潺,翠竹交映,内庭置着一间画室,里面坐着二十余名年纪并不相仿的人,大到二三十好几,小到七八岁的孩子都有。 叶河清随霍桀立在门外观望稍瞬,发现里面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跟他一样,身体带着残疾。 霍桀在他旁边说:“这间画廊的老板创办了一个残疾人基金会,专门给身体有缺陷又喜欢画画的人提供平台,让他们亲手创作的画挂在店里售卖。如果遇到有爱心人士买走他们的画,就能靠自己赚到一笔收入。” 叶河清听得入迷,注视着学生们手上的画笔,无不艳羡,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霍桀看他的眼睛,狐狸眼睁成了小鹿似的,就问:“你想画吗。” 叶河清第一次还没听清楚,霍桀手指碰了碰他的头发:“想不想留下来。” 叶河清如梦方醒,不确定地怔问:“我可以学?” 霍桀微微一笑:“不要说可不可以,就说你想不想,只要你想,就留下来。” 叶河清抿嘴不语,习惯性地把后脑勺亮给霍桀看。霍桀给他思考的余地,望着他发顶软软卷起来的一小撮毛,小瘸子有意无意地总低着脑袋,这是一种人在自卑时无意识的表现。 叶河清思考得不快,但没让霍桀等太久,他重复又问:“我真的能留下来吗?其实很多年我都没画画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画,万一画不好人家不喜欢怎么办……” 小瘸子紧张起来嘴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似乎要等到霍桀的一句肯定。 霍桀说:“跟我来,带你见个人。” 霍桀带叶河清见的人,自然是这家店的老板,同时也是这个残疾基金会创办人之一,他的高中同窗。 叶河清的性格比较死扭,不肯平白无故接受帮助,给他安排工作的想法暂时掐断。霍桀之所以会给叶河清介绍,出于私心,想让他毫无芥蒂的接受。 霍桀的这位同窗,是名先天残疾,早些年更是他们学校的传奇励志人物,这几年隐退后默默无名的办起基金会,为的是帮助更多的残疾人。 他家世显赫,骨子就带着自信,一些话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身临其境的给叶河清开导,有的东西只有相同经历的人,彼此间更容易心照不宣。 叶河清接触社会早,大众的异样眼光和生活压力压弯了少年人该有的飞扬意气,处事谨慎细微,霍桀想给他拨正找回自信,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他们走进一间茶室,中间横着一副大大的静,越过山水屏风,坐在棋盘前青年人面朝他们的方向露出温厚的笑意:“老同学,好久不见。” 叶河清见到青年后,嘴巴不由长大,诧异地喊出声。 不夸张的说,叶河清这样的小年轻心底藏着个偶像,遥望不可及的一代励志偶像,他倾慕崇拜的偶像,此刻就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他握紧拳头,结结巴巴地说:“余、余青州先生——” 霍桀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手对着叶河清招一招,魂不守舍的叶河清呆滞地差点没坐稳,不敢相信让无数人佩服崇拜的励志大师余青州就坐在他对面。 霍桀啧一声,好笑又颇为无奈:“老舟,你说句话让他醒醒神。” 余青州边笑边拨茶杯:“小友的真实反应让我觉得挺自豪。” 余青州生下先天手脚残疾,家族颇有传奇色彩,家族子弟在各界无不小有成就。余青州还是名私生子,出生后就受尽异样的目光,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了好几年的求学时间,成长岁月可谓波折重重。 余青州也算苦尽甘来,尽管手脚先天不便,走的路却比谁都坚定。他生下缺指,原本连笔握都握不了,如今所创下的画作无人不知,在国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 余青州如今不光是这家画室的老板,基金创办人,没退隐前,更是激励过无数残疾患者励志讲师,在各国开过大大小小的残疾演讲会,为人幽默,风趣,自信,他坐在轮椅上让人低头注视,一样觉得他是高不可及存在。 叶河清心灰意冷时,就在网上视频中听过余青州先生的演讲,听他鼓励那些因为残疾而患上心理疾病的人,看他作画。 他因为兴奋脸颊通红,激动之色难掩,却克制着低声说:“余先生,我看过您的演讲,特别能鼓舞人心。” 余青州和善的笑,问他喜欢画画吗。 叶河清小鸡啄米般点头,脸色却陷入纠结。 “我没有钱学。” 余青州说:“免费教学。” 叶河清:“……”不敢相信世上还有那么好的事。 余青州对他解释:“但以后如果卖出画挣了钱,要从报酬里抽一部分捐到基金会,就当做学费。” 叶河清的心稍微松了点,又问:“万一挣不了钱呢?” 霍桀嗤的,恨铁不成钢:“还没开始做就这么不自信?要不让老周当场给你讲讲课。” 叶河清腼腆的不敢抬眼,怕自己画的不够好。 余青州莞尔,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心怀艺术的人,对艺术永远保持敬畏而欣赏心,他们的心思你永远琢磨不透。倘若因为自身残疾自卑,大可不必,有时换个角度想,人生有缺陷也意味着另外一种残缺的美,需要不同的人群用不同的眼光欣赏。” 又说:“你看那些画画的孩子,有些孩子还小,因为自身状况就体验了另外的人生境遇,他们的画看着就像胡乱画鸦,但只要细心体会,就能感知他们的世界,稚嫩生涩的绝望,以及渴望对世界更多的认知。” 叶河清认真听讲,余青州注视着他:“讲点难听的,残疾人本身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会比平常人更深刻些,我自小学启蒙起,就经常一个人思考为什么我的腿不能走,只能坐在轮椅上。会苦恼我的手指为什么残缺,不光丑,连简单的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都做不到。我跟大家是不一样的,他们好奇我,可怜我,也怕我,避开我。” 余青州反问:“你呢?” 叶河清的眼睛猛地红了。 余青州微笑:“别难过,上天不会只赐予人一生苦难,只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坚持下去,总会找到出口,这条路很难,所以我们会更辛苦些。腿不能走,没关系,手还能动,眼睛还能看。眼睛看不见,没关系,手脚健在。反过来想,是不是还没糟糕到尽头。前个月我观看了一门聋哑教师的课,用手语教小孩子课堂知识,不光从嘴里表达的语言动听,聋哑人的语言一样可以表现得生动有趣。” 余青州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叶河清:“你模样俊俏,又年轻,不光是小姑娘,我都喜欢看你。” 叶河清脸一红,呐呐的。 “每个人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不同,千奇百怪,画出来的东西是寄托他们灵魂的所在,有的人被触动到,自然就会欣赏你,我们不光要别人欣赏,首先要做的是,自己学会欣赏自己。” 离开画室,叶河清脑袋还飘着。他晕乎乎地观望四周,抬眼发现天都黑了。 “我、我还没小照打电话。” 他急忙掏出手机,这才意识到手机忘记充电,打不开。霍桀上了车,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叶河清眨眼:“谢谢!” 霍桀扬了扬眉:“嗯?” “谢谢霍哥……” 叶河清笑着露出一点白牙,叶小照的号码他记得牢,马上拨过去说明情况。 和叶小照通完电话,霍桀开口问:“饿吗。” 叶河清摇头,一颗彩色的糖纸抛在眼前,他摸摸捡起,霍桀打着方向盘,说:“腾不开手,剥一颗给我。” “啊……”叶河清赶紧剥,有些放不开手脚地送到霍桀嘴边。 霍桀低头用嘴去接糖时,唇稍微碰到叶河清指腹一侧,稍微干燥,带有温度的唇。叶河清立刻抽回手,动作似乎大了,担心引起误会,连忙解释:“我紧张。” 霍桀瞥他:“又没吃你。” 叶河清更羞愧,想着转移话题:“霍哥,你为什么喜欢吃糖啊。” 霍桀似乎笑了笑:“不喜欢,就是想带着。” 叶河清:“带着做什么呢?” 霍桀却没说了,精神专注的开车。 叶河清再迟钝也察觉疑似问到不该问的,他默默低头:“对不起。” 起了月色,路灯下看不出来,进入阴暗处就明显了。 车快开到巷子口霍桀才接刚才的话:“小脑瓜又乱想什么,我在想一些事。” 叶河清连应,霍桀笑着问他:“我还不知道余青州是你的偶像,今天听了偶像一下午的人生课,累不累。” 叶河清不累不累的应,一次比一次响。 到了巷口外,正立着块提示牌,里面重新铺过水泥,车辆暂时不能出入。 霍桀把车停在巷口,叶河清主动解开安全带,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麻烦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小瘸子眼睛亮亮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霍哥,我以前真对不住你,第一次见你时,还觉得你起来不太像正经的人呢,我跟你认错。” 霍桀来了兴趣:“我哪里不像正经人?” 叶河清讪讪:“就、就是,不能接近的,对不起!” 霍桀笑着推门下车,叶河清紧随其后,黑漆漆的巷子,能依稀看到水泥反射出微弱的光。 叶河清说:“霍哥,真的不用送了。” 霍桀两手放松地叠在颈后,音调微懒:“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听余青州讲课,老实交代,你以前有没有被人欺负,被欺负了会不会哭鼻子。”他放慢步伐配合,不会让叶河清走得勉强。 叶河清一老实孩子,就跟霍桀说了。 “初中自尊心跟自卑心成正比,那个年纪的学生大多叛逆,会有同学明知故问,逮着我问我的腿怎么瘸了,故意使唤我去跑步。个别女生羡慕我的脸,有些人就故意叫我瘸腿的娘娘腔。” 叶河清至今还有些气愤的说:“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娘。”说这话显出他微微的孩子气,霍桀看了又看。 紧接着叶河清失落地说:“不方便跑,跑起来又慢又难看是真的,他们说我像一只瘸腿的鸭子,姿势笨拙,左摇右摆。” 霍桀眼眸忽地一眯,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黑巷,拉住叶河清的手,走到他面前,膝盖半曲。 黑暗中叶河清灵魂出窍的覆上霍桀肩背,他紧张地吞咽口水,等脑子没那么混沌,悄声叫着要下去。 霍桀说:“哥带你飞,再动一下挠你的腿窝了。” 叶河清:“……” 霍桀背着叶河清跑了起来,脚步声踏踏而过,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暖淡的橘黄,把霍桀的头发染成了好看的眼色。 叶河清起先紧紧抓住霍桀的肩膀不吱声,闭上眼,却在过程听到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还有霍桀隐隐的呼喘,所有东西开始放慢静止。 他逐渐放轻松,看着跳跃在霍桀发顶的光,看着他们跑过的路面落满光线。叶河清甚至看到巷子两侧的爬山虎在舞动着叶子,他觉得新鲜,脚步声踏过心,胸口咚咚地震响,越来越响。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奔跑,跑着跑着要飞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体验。 拐过巷口,霍桀在旧楼前停下。颈后的头发湿了,衬衣也湿了几块地方。他偏过头想去看叶河清的反应,叶河清这时低着脸,看不太清楚。 过了会儿,叶河清缓慢地从霍桀后背滑下,他低着脸,手背遮在眼睛前,能听出嗓子处在紧压的状态,沙哑地说:“谢谢。” 霍桀没叫叶河清抬脸,手放进兜里:“小孩子有情绪波动很正常,收拾收拾就上楼,别让你哥哥担心了。” 叶河清脑袋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用没遮眼的手摸到一颗放在发顶的糖,咧嘴笑了。 霍桀说:“那么容易打发,一颗糖就笑了?” 于是态度十分大方自然,将还剩下的一颗糖也给了叶河清,放他脑袋上让他自己拿。 叶河清索性把遮住眼睛的手也拿下,一边手握一颗糖,眼睛湿湿的,但没流出疑似水晶豆的液体,看来是成功的憋了回去。 霍桀说:“回去吧。” 叶河清一步三回头,站在楼梯口,看到霍桀还在,开口告诉他:“霍哥,谢谢你让我跑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晚的感觉。还有,其实你送我的糖我还留了好多在家里,没吃完。” 他又说:“我怕吃多会牙疼。” 霍桀的眉毛大概会挑一下,叶河清在脑中幻想着,喊完稍微害羞,坚定补完最重要的一句:“也舍不得一下子把这么甜的糖都吃完了。” 楼道口的感应灯瞬间亮起,叶河清转身,看到叶小照手边拎了个黑色垃圾袋,脚底趿拉着他前几天特意买的兄弟款拖鞋。 叶小照洗完澡不久,顺手把今天的垃圾先拿下楼倒了。他问自己弟弟:“舍不得什么。” 叶河清再扭过头,拐角的路口空空荡荡,一片月光静谧的淌在路面,霍桀走了。 叶河清讪讪一笑,讨好地走进把垃圾袋接到手上。 兄弟两一起去倒垃圾,回去后叶小照发现弟弟今晚回来特别兴奋,时不时蹬腿。 他说:“不怕脚疼,放下。” 叶河清哦哦的盘好腿,跟叶小照看电视,等广告时间又溜进卫生间照镜子。 。 第36章 第 34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河清在镜子前走了几个来回,一会儿理一理头发,一会儿凑近仔细检查额头有没有冒出小痘痘,俨然是副少年青春期心思涌动的样子,自己却浑然不知。 叶小照跟在旁边默默打量,看得再明白不过。他想起刚才应该有人送了自己弟弟到楼下。 叶河清勤快的把自己跟叶小照换过的衣服洗干净,抱着小盆爬到露台晾干。他顺梯子爬下去,叶小照就在底下等他。 “哥。” 叶小照微微莞尔:“当心点。” 木梯有些旧了,边缘摩起不少木屑。前几个月陆陆续续的下雨,如今经过阳光暴晒,整个木梯子摸起来又干又脆。 叶小照寻思该跟房东商量重新换一个梯子,省的以后发生些不必要的意外。他弟弟腿本就不方便,每天爬上爬下,出了事他找谁哭去? “明天把衣服晾窗外,等房东叫人过来换梯子,再晒露台上。” “知道了。”叶河清关门进屋,电视正在放广告,时间并不早了。他过去把电视机关掉,看着叶小照的表情明显是有话想跟他说。 叶小照主动坐在沙发,顺手一并牵着他的手腕子让他坐好。 “小照,”叶河清认真地开出话题,“我今天见到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个人你也知道,是余青州大师!” 叶小照的确知道,叶河清以前在电视上专门看他的演讲,情绪热烈过头,还要坐在电视屏幕前眼泪要掉不掉。 叶小照问:“别人替你引荐的?”至于别人,叶河清所认识的圈子中,只有近期那位姓霍的公子有这本事。不用猜,刚才把叶河清送到楼底的人大概也是对方。 他神思复杂,叶河清在外打工的这几年,他未曾觉得自己的弟弟长大多少,现在细看,弟弟在自己眼皮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叫他感慨颇多。 “哥,”叶河清将今天下的决心告诉叶小照,“我打算把在夜校念的书退了,然后去学画画。” “余青州先生建立了一个残疾基金会,里边有好多像我一样的伙伴,他们留在先生那里画画,如果画卖出去了,就能分到一笔酬劳。余青州先生请来了很好的老师,包括有专业的大学生自愿者也来教大家画画,先生说只要心里还有梦,不管起步多晚都不算晚,这是坚持一辈子的事。” 童年种下的火苗终究没有彻底熄灭,叶河清谈及想做的事,眼睛有光,语气欢快。这是自他带叶小照出来樊城后,第一次积极主动的提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了规划未来方向的干劲。 叶河清说完,紧盯着叶小照,微微讨好的语气夹着期盼:“小照,你会支持我吗?” “当然会,”叶小照笑了一下,“我还担心你因为我,忘记自己真正想去做什么了。” 叶小照波澜不惊的表面中,数次觉得自己拖累到叶河清。他甚至担心,万一以后自己的病一直拖着,死又死不了,年纪小小就进城的弟弟,是否要给人打一辈子工,送一辈子外卖,永远蜗居在工人村里。 周围出来务工的大多年纪稍大,先不论叶河清的性格在外人面前比较腼腆,就连他也与之格格不入,没有多余的话题交流。 环境决定着一个人的成长影响,叶小照希望叶河清能得到更好的环境教育。 叶小照支持得快,叶河清舒了口气,抓着对方的手指捏了个遍,看起来还有些话羞于出口。 他说:“白天大家都在练画,下午过五点才能解散。我怕自己的画卖不出去,所以想同时找份午后开始的工作先做做。” 叶河清手脚都紧绷可等叶小照的反应,他想学,但学画跟身上的责任不能落了一个。叶小照的治疗不能停,两个人还得吃饭。他觉得亏欠,牵紧叶小照的手:“可能以后回来比较晚。”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病患需要家人的照顾与陪伴。 叶小照失笑一声:“这有什么苦恼的,你哥我二十四岁,不是四岁,具有完成的成年人行事能力,会照顾自己。怎么你一个十九的半大孩子,跟九十岁的爷爷奶奶一样有操不完的心。” 叶河清乖乖地看着人,叶小照又说:“不管你做什么哥都无条件支持你,就是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一顿,飘出轻轻的声音,“在哥离开前,你不能出任何事。” 曾经叶河清在送外卖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手臂骨折。当时为了不让叶小照担心,生扯硬掰的找借口,还跑去同事家借宿。后来叶小照得知真相气得三天没跟他说半个字,叶河清说什么都不敢再有隐瞒。 好消息意外的接连而来,隔天上午叶河清送叶小照去医院检查,趁叶小照休息,危澜医生把叶河清单独叫到办公室,往他手边推了一份资料。 叶河清随手翻开,而后惊讶不已。 “危、危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啊……” 危澜医生给他看了一份关于医疗基金会的资料,其中有不少病患接受过帮助,跟天上白砸下一份钱似的。叶河清勤勉老实,没走到最后的绝境,只要还能靠双手努力,他就没想过有这样的好事。 危澜医生说:“你先填写一份申请表格,把上面的资料准备好。现在由我接手你哥哥的医疗方案,各个方面我会尽量去想办法。” 叶河清捧着一小沓资料迷惑不解,不知道还有医生会负责操劳除了医治病人外的事情吗? 但危澜医生神色并无异常,似乎随口交待,之后与他谈起叶小照目前的状况。叶河清无暇顾及,连胜道谢:“谢谢危医生。” 叶河清去病房陪叶小照,后天他就去学画画了,有这样的机遇多亏了霍桀的帮助。想到那晚霍桀背他跑了一路,心底多少泛起忐忑紧张。 不管如何,该请霍桀吃一顿饭。 叶小照还在沉睡,叶河清去休息间给霍桀发短信,一会儿就收到明确的答复,霍桀让他到时间把地址告诉他就行。 把文件送进办公室的助理迟疑了一下,霍桀说:“提前把后天的会留在下午跟今天的一起开。” 助理默默点头,交上去不久的行程表又得重新排。 霍桀签完字,盯着叶河清刚发来的短信看了看,猜测他应该接到了消息。 危澜叔叔令他惊讶,病患刚接手没多久,甚至见面一次,就做出以私人名义援助的举动。叶家两个兄弟有自尊,危澜叔叔为了让人家心安理得的接受,动用医疗基金会的名头,考虑可谓周到。 霍桀觉得这事还是暂时别告诉叶河清比较好。 。 第37章 第 35 章 三三言情小说] 叶小照在医院休息到下午才恢复几成体力跟精力,时间一到傍晚,他望着窗外的晚霞,跟叶河清说要回去。 叶河清随身背的小包装了些照顾叶小照用的物品,收拾得差不多,才跑到到外头办理出院手续。他拿着手续回到病房,门半开,危澜医生正跟坐在床边的叶小照说话,叶小照的表情看上去还挺严肃的,基本危澜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叶河清一向听哥哥的话,此情此景,见哥哥那么听危医生的话,他看着新奇,觉得还挺有趣。 “小照,”叶河清进去,又向危澜医生问了声好。 危澜医生和气地说:“过来看看你们,”目光转向叶小照,他由衷建议,“以你目前的状态,其实留在医院比较方便。” 叶小照微点了一下头,但话中的意思却表示着婉拒:“谢谢医生的关心。” 兄弟两个囊中羞涩的窘境不不方便向外人过多的透露,危医生肯帮他们那么大一个忙已经仁义至极,叶小照常年来医院,有些极端的病患不是没见过,当医生是非常辛苦的。他除了配合危澜医生的工作,其余事没脸去麻烦对方。 叶小照再一次说要回家,叶河清只好扶着已经能站起来的叶小照慢慢朝着医院外走。 危澜看着兄弟两个离开视线,窗外透进的昏黄光线洒在地板,时间不早了。 医院周围的车站临时挂了道路维护的安全提示牌,乘车的客人需要换线,车辆也得临时绕道走。 叶河清让叶小照在路边的椅子稍微坐着等一下,周围绿化环境虽然做得不错,但这个点气温依然闷热,风也不太流通的。 叶河清跟叶小照穿同款休闲的短袖,背上汗透湿了一块,脸颊细细密密地滴着汗。他在附近查了会儿路况,跑去叶小照身边,从小包里拿出个装电池用的小风扇放叶小照手上,本来想扶着他走到外边方便打车,走不出多远,经过身边的一辆在他们面前缓慢停下,是危澜医生。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危医生好。” 场面像极了两位见到老师的学生谨慎问好。 危澜久违地牵了牵嘴角:“前面的路暂时封锁,我送你们过去。” 叶河清跟叶小照同时犯难,一来医生人好,二是他们跟医生还没太熟悉,冒然地上医生的车,顿感别扭。 站不到几分钟,叶河清脑门前的头发湿润地沾在两鬓,叶小照把手上的小风扇对准他吹,一拉弟弟的手,对危澜说:“谢谢危医生,麻烦了。” 叶小照拉着叶河清坐进车后座,车内打了空调,瞬间缓解车外闷热暑气带来的压迫窒息感。 叶小照跟叶河清说:“下次多买个风扇带着。” 叶河清:“明天就买。” 过了封锁的路口,叶河清左右观察路况,他悄悄碰了叶小照的手背,对前面的危澜说:“危医生,把我们放在这边就好了,真的谢谢你。” 时值下班高峰期,车站口路口挤满乘车的人跟车辆,车也不容易打到。叶河清不舍得带叶小照一块跟着挤,打算找辆空的出租车。 危澜望着车站周围涌动的人头,后视镜叶家两个小孩挺直着背随时就要下车的姿态,他瞬间想明白自己侄子为什么非要绕着弯请他帮这个忙。 那么需要帮助的两个小孩,腰杆子挺得笔直,顶着天,立着地,小心翼翼的不敢向外界伸出援助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只靠自己努力。 危澜心思一动,知道弟弟听哥哥话,哥哥又疼弟弟,于是意有所指地看着叶河清,提议:“等经过下个方便打到车的路口我再放你们下去,室外温度熬人,你的哥哥目前需要休息。” 叶河清侧目看着叶小照削瘦的脸庞,也不急着下车了,对危澜医生的贴心意见非常感激。 “小照,我们换个地方下,这边不方便打车,要你跟我等,好辛苦啊。” 叶小照只好再次向危澜医生表示麻烦了。 危澜把他们送到人不多的车站口,叶河清再三表示感谢,兄弟两个目送医生开车离开。到家之后,叶河清把申请医疗基金的事跟叶小照说了,他本来没抱太大的希望,叶小照意思也是差不多,叫他随便弄弄,假如太辛苦就别去折腾。 “哥……”叶河清忽然扭捏,目光闪烁,“明天白天我没时间陪你,跟霍哥约了一顿饭,这次他帮我很大的忙,所以想请他吃顿饭,可以吗?” 叶小照稍一晃神:“当然……可以。” 他细细端详弟弟,一顿简单的约饭,弟弟说得跟去赴约的小情侣似的。 哑声片刻,叶小照语重心长地开口:“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说起来社会经验比成天宅在家里的我还丰富,所以哥哥不干涉你去结交朋友,想吃饭想看电影都是你的权利,要不是咱们家简陋,多带朋友回来吃几次饭也是好的。” 叶河清纳闷,不知道叶小照看他的眼神怎么突然间充满慈爱。 叶小照又说:“有钱不用时刻为我攒着,给自己去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叶河清唔一声,看自己跟叶小照身上穿的兄弟款式休闲短袖,蓝粉搭配,粉的还挺好看:“这身不好看吗?” 叶小照露出点难以言喻的神色:“小河,其实哥没跟你说过……” 叶河清疑惑追问:“小照有话没跟我说?” 叶小照指了指他的衣服:“你新买的几身衣服不是兄弟款,而是情侣款。” “啊……”叶河清揪着衣摆辩解,“可老板跟我说,这就是兄弟款。” 叶小照忍俊不禁:“老板骗了你。” 就隔壁两条街的距离,新开的一家小店,开业大吉。老板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生意的,嘴上最不乏天花乱坠的本事,叶河清这种在外人面前脸皮薄的年轻人,容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老板夸哪身他就买哪身。 跟霍桀约吃饭当天,叶河清雷打不动地穿新买的衣服,叶小照说是情侣款就是情侣款吧,他分别买了两套,一套蓝粉,一套青红。青色的叶小照今天穿了,他穿红色的,跑到镜子前,转头去问在客厅看电视的叶小照:“哥,你乐意跟我穿情侣装吗?” 红色衬人肤色白,看起来有气色。这也是叶小照故意挑走青色的穿,把红色这身留给弟弟穿的原因。 他点头:“乐意,跟我弟弟一起穿没什么不好。” 叶河清特别开心,不嫌热地抱了抱叶小照的腰,用刚洗过吹干的头发蹭他,碎碎念的叮嘱:“那我出去带霍哥吃饭,小照你看电视累了记得睡觉,中午客厅比较凉,别睡房间。” “知道,快出去吧,小老头。” 小老头笑嘻嘻地,笑一会儿就停了。 霍桀的车停在楼下接他,叶河清薄脸薄皮,声音闷在叶小照怀里:“小照,我先下楼啊,晚上给你带好吃的回来,霍哥等我几分钟了。” 叶小照看着弟弟像只飞起来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急急忙忙离开。 楼道外洒满阳光,霍桀推开车门让叶河清进去,他今天没穿正式的西装,同样休闲的衣饰,耀眼似火的红。 后座躺着个人,衬衣盖在脸上。叶河清刚进副座,就见后面的人挺身,眼睛在他跟霍桀之间扫来扫去。 徐司礼低低靠了一声:“你们两个情侣装?” 叶河清忙解释:“我跟我哥穿的才是情侣装。” 霍桀和徐司礼异口同声:“你跟你哥穿情侣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