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请自重》 第1章 第一章 阳春三月,清风徐徐,柳条垂在河面,荡起潋滟波纹。暖春舒适,整个扬州都笼罩在浓郁的花香中,沁人心脾。 马车缓缓驶过河边,苏意浓看着摇曳的柳枝半响,悠悠收回眼。 今日扬州城有庙会,城内老老少少都出门了,街景繁华,人群熙攘,很是热闹。 苏意浓极少出门,今日也被翠竹拉着出来散散心,按翠竹的说法,她身体不好,就是待在府里闷得,若是常出门,定是没那些病气的。 她笑而不语,她的病可不是散散心就能好的。尽管这样想,苏意浓还是答应翠竹,出来走走。 越往街市去百姓越多,马车难以通行,所以车夫很是苦恼,扭头问她:“姑娘,前边怕是不好过。” 苏意浓撩开车帘看看,杏眸淡淡,不甚在意,“我们走过去。” 言罢,就下了马车,葱白的手指轻抚面纱,确认戴好后才抬眸直视前方。她侧头,嗓音软甜,道:“要好些时辰才回,给一吊钱,让他去茶楼喝盏茶。” 身旁的翠竹点头,拿出一吊钱给他,车夫喜笑颜开,连忙弯身点头,态度恭敬有些谄媚,“多谢姑娘。”然后悠哉悠哉的去了旁边的茶寮。 苏意浓瞥了一眼,随即离开。 进周府两年,她小心谨慎礼仪周全,对待下人宽厚有加,绝不留下把柄,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不能惹麻烦。 苏意浓朝前走,远远看见相国寺的大门,今日香客格外多,上去的台阶都是进香的人。 旁边有许多卖小玩意的,很是好看,她伫立在原地,随手拿起一个香囊在鼻端闻了闻,淡淡地清香,“买一个。” 翠竹赶忙付钱。 苏意浓捏着香囊,稍稍一抬眼,看见一抹显眼的身影,她愣住,晃神了好一会。 “姑娘,怎么了?” “没事,看错了。”她笑着摇头,再看,已不见方才之人。 她暗自苦笑,那个人怎会来这?不可能的,肯定是看错了。 她垂下眼,转头对翠竹道:“你去请香,我在上边等你。” “是,姑娘。” 女子一身绯色衣裙,艳丽不张扬,纤细娇小的身躯挺得笔直,隐隐透着一股倔强。她提着裙摆,姿态婀娜,一截细白的脖颈露在外侧,柔嫩娇弱,如高傲的孔雀。 她垂下眼睑,卷密的长睫跟着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右眼角有颗小小的痣,眼波流转间,妩媚风情。配上绯色衣裙,更加明媚动人。 她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有种神秘的感觉,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往身上挪去。 苏意浓抬眼,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她环顾一圈,潋滟的眸子懒懒垂下,不甚在意。 上去后,她站在粗大的姻缘树下,微微侧身,眼神朝下看,在搜寻翠竹的影子。这边宽敞且人少,她在这里等正合适。 只是少不了看见亲密的痴情男女,在姻缘树下诉真心。 她感到不适,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两步,神情镇定自若。悠忽,右边的长廊下,月白长袍晃了她的眼,苏意浓僵住,抬脚就跟了上去。 只是一瞬,白色的身影又消失了。 苏意浓颦眉,揉揉双眼,今日是怎么了?看错了两次,是她眼睛有问题吗? 她整理好情绪,缓缓退回了原地,往下看见翠竹正扒着人群往这边走。她深呼一下,神情自若。 姻缘树上的红绸带纷飞,如红色的波浪,来回舞动,很是好看。她昂头,看见头顶的红绸,心情复杂,她听别人说,姻缘树很灵,还有许多人来这求签,不知是真是假? 苏意浓抬手,摸着红绸带一个一个看过去。 “希望遇见良人。”她低声念着这句。 这时,旁边的解签处传来一道清越低沉的男子嗓音,不带情绪的对大师说了两个字:“解签。” 大师拿过看了眼,摸着胡须点头,问:“公子问何事?” 男子迟疑几息,略显苦涩的说道:“问…姻缘。” “哎呀。”大师神情骤变,眉开眼笑,当即夸赞道:“这是上上签,难得有人抽中,既然公子问姻缘,那么老道便细说给公子…” 后边老道说了什么苏意浓没在意,只是男子的嗓音让她微微怔住,因为太过熟悉。 她垂下手,侧头朝那边看去,男子背对着,穿着月白长袍,衣袖与衣摆处用银线绣着云纹,在日光底下泛着光圈,矜贵儒雅。 苏意浓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男子身形颀长,挺拔如松,侧过的脸颊清隽,下颚线优越,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有丝紧绷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男子侧过来,扯开唇角苦笑,语调里尽是落寞,“耐心等待?可惜,怕是等不到了。” 她多看了两眼,心口堵得难受,连忙敛起眸子背过身。真的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上次见面已是两年前,在她“身亡”的前五日,如今,他又站在她面前了,陆长风。 苏意浓缓缓情绪,忍不住多看两眼,比起往昔的轻狂放荡,如今的陆长风更沉稳内敛些,狭长的狐狸眼轻笑,可眼底的情绪却掩饰的好,轻易猜不透。 五官依旧出挑,就算薄唇紧抿,神情严肃,也有许多人想靠近。 见着他过来,苏意浓忙底下眼,降低存在感,不想让他发现,毕竟在他眼里,她已经死了。 她攥着衣袖,慌张失措,悠忽,一个冒失的孩童撞到她,力气有些大,差点将她撞倒。幸好有人反应快,抓住了她的手腕,才让她稳住。 “当心。” 苏意浓闻到熟悉的气息,脸颊红了红,霎时紧张,她低头道:“多谢公子。” 陆长风松开手,抬起的脚因她的嗓音又顿在原地,目光灼热,低喃道:“昭昭?” 说着就伸出颤抖的手指,去触碰她的面纱。苏意浓看着越来越近的手指,慌忙侧过脸,冷静道:“公子认错人了。” 细小的痣映入他的眼眸,陆长风愣住,失落的收回手,“抱歉,在下失礼了。” “不打紧。” 明明是她的声音,可却不是她。 陆长风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而后落寞地走了。 苏意浓回身,轻抚被他抓过的手腕,上面残留他的余温,温热地,仿佛蚂蚁爬过一样,痒的想挠。 她不免想起假死,躺在棺材里的那日,陆长风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是冰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他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如同方才那样,喊她昭昭。 昭昭,这个名字两年没人叫过,而他的温度,时隔两年她又感受到了。 从大殿出来,苏意浓又看了眼姻缘树下的老道,想起他问的姻缘,心里堵得难受。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是朝廷重臣,家中嫡子,亲事自然要提上日程,毕竟都二十七了,不小了。 “姑娘,咱们回去吗?” 她望望天,笑道:“回吧。” 苏意浓没了逛庙会的兴致,满心的疑问,比如,他为什么来这里? 马车平稳,思绪繁杂,她望着车外良久,一抹白色掠过她她眼底。苏意浓探头去看,又看见了那抹身影。 她放下车帘,捏着眉心合上眼,倚靠在一旁。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的夏天,那时先帝驾崩,年幼的陛下刚登基,根基不稳。因她父亲和陛下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所以格外信任她父亲,可她父亲突然暴毙而亡,只来得及交代短短几句,便去了。 刚回京的苏意浓慌乱无措,信任不了任何人,于是遵照父亲嘱咐,用卧病在床哥哥的身份苏昭明,辅佐陛下左右,护他周全。 教他为君之道,帮他拿回兵权,陛下也聪明,五年来学有所成。期间,她认识了陆长风,那时他在翰林院任职,还不是当朝首辅,也不沉稳内敛,而是轻狂放荡的陆公子。 两人出生入死,也算是知己。 可惜,再好的知己,也有分别的一天。 五年后陛下亲政,为了不耽误她,设计让她假死离开,唯一要瞒过的人就是陆长风。 趁他办差时,陛下打点好一切,苏意浓吞下假死药,瞬间没了呼吸,然后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谁知她下葬那日,陆长风忽然回来了,不顾一切要开棺,拦都拦不住。 他疯癫的扒着棺木,双眼红透,满脸的戾气,“她没死,不可能的。” 眼看时辰要到了,陛下心急,于是拉住陆长风,轻声道:“陆大人,你这是不把孤放眼里。” “她是男人,是太傅,岂容你放肆,你该注意分寸。” “滚开,都滚。” 陆长风睨了他一眼,放肆大笑,随即一掌推开棺材盖,入眼便是她苍白的脸,毫无生气。 心口一阵绞痛,他撑着身子,伸出颤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冰冷,而底下的人更加冰冷。 陆长风不死心,不停的唤她的名字,“苏昭明,醒来,快醒来,昭昭,昭昭,昭昭…” 他的指尖下移,划过脖颈,而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泪流在手背,她也没知觉。 “我求你,快起来。”语调里尽是哀求。 陆长风拧眉,心如死灰的胸口感觉气血上涌,骤然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扶他出去,快,合上棺盖,立即出城…” “姑娘,到了。” 清风拂面,吹散了倦意,苏意浓缓过神来,在翠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抬头望着周府的大门,感慨万千。 扬州周府,她来这已经两年了。 苏意浓环顾四周,吩咐翠竹,“你去打听下,近日官府可有动静,速来报我。” “奴婢这就去。” 她微笑颔首,还未走到院子,就看见院里的另一个丫鬟青梅来寻她。 “姑娘,周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苏意浓顿住,扬着眉梢换了个方向,“嗯。” 青梅扶着她,眉眼担忧,不忘提醒她,“姑娘可小心,奴婢瞧着有大事,听说周大人跪着呢!” 她扭头,不太相信,“有这回事。” “是,院中的管事妈妈说的。” 周家前几代出过一品大员,可也没落了,到了周老爷这代,只有一个儿子任知府,是个小官,可在扬州地界,这身份也是够了。 至于周老爷另一个儿子,是经商的,来往甚少,苏意浓只见过一次。不太了解。 眼下请她过去,怕是没好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章 第二章 来周府两年,这里的环境幽静,花草奇异,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去往前院的路她走了许多次,很熟悉。 记得刚来周府时,周家的人是排斥她的,对于忽然冒出来的表姑娘,他们一致表示没有这号人物,但周老爷严厉的训斥了他们一顿,这才消停些。 与此同时,周家大爷周岳由县令升至知府,苏意浓心如明镜,知晓是因为她的关系。而周老爷心里也清楚,所以她在周府两年,倒也不错。 往日只有节日才会请她过去,今日怕是没那么简单。 苏意浓望望空荡的院子,侧头瞥了青梅一眼,示意她退下。听闻周岳跪下了,那必然是大事,这个时候,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的。 青梅退下后,她理理衣裳,双眼懒散散地掀起,抬脚进门。厅内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周老爷一脸怒气的坐在上座。 周岳已然起身,垂头耷脑的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马上就是当祖父的人了。 苏意浓看着这一幕,神情无奈,大概猜到周老爷叫她来的目的了。 “祖父,大伯。”她福身行礼,仪态端庄。 周岳瞧见她来了,面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即高声道:“你来做什么?回房绣花去。” 她瞥了眼,确实资质平庸,说话也不有欠考虑。苏意浓敛眸,只当没瞧见他,温和道:“不知祖父找我何事?” 周老爷年迈,为周家操碎了心,偏偏,这个儿子提不起来,一切只好让他来。他招招手,让她过去,然后语重心长道:“朝廷派人来查贪污案,周家怕是牵连其中,你可有办法?” 苏意浓一怔,随即想到陆长风,难道他来的目的是查案? 她思忖半响,扭头看周岳,问道:“伯父做了?” 周岳不否认,可被她当面问出来,面上无光,感到羞耻。他指着她,略显愤怒的道:“一个姑娘家,别掺和了,赶紧回房去。” “胡闹。”周老爷听着这话,实在失望,到现在还看不出苗头,自己能当上知府真以为是本事,殊不知背后是人帮忙。 周老爷轻声叹息,瞪了他一眼,接着道:“这事好好商议,你别自作主张。” 他盯着苏意浓看,语气平和些,“贪了五千两。” 五千两就值得陆长风来一趟?怕是没那么简单。 苏意浓疑惑,问道:“伯父可知是谁来查?怎么没有风声?” 周岳气焰消了不少,想起周老爷叮嘱的话来,对她的态度好了几分,“不知,我是最近瞧着苗头不对,这会怕是人都来了。” “赶紧补回去。”苏意浓知道,周老爷这是想求她出面解决,可这事也不是三两句就能完事的。 眼下是哪位大人都不知道。 “先把衙门的事务理好,要查就查,如实交代,或许可以从轻处理。” 言罢,周岳半信半疑地瞅着她,不相信她说的话,他将目光投向周老爷,“父亲…” 周老爷点头,神情放松些,“嗯,说的不错,不能自乱阵脚,赶紧回衙门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好。” 周岳见自己父亲这么淡定,心里的恐慌也散了些,连连点头。他擦下额头的汗,躬着腰就出去了。 大厅内剩下两人,说话方便许多,周老爷也不藏着掖着,如实道:“我知这事难为你了,可周家只有这么一棵树,可不能倒了。” “我明白,但是祖父,只有这么一次,还望祖父规劝一二,免得惹出更大的事。” 周老爷颔首,慈祥的双眼含着笑意,“是,我必然好好规劝。” “嗯,我会写信送去京城。” “好好。” 院中的花相继盛开,争奇斗艳,浓郁的花香萦绕整个院子,闻着舒适。 苏意浓离开前厅,慢悠悠地走回去,她微垂着眼,神色凝重。陆长风为什么来? 单纯的为了查案? 怎么想都不可能,一个贪污案就让当朝首辅亲自来,不是大材小用。 苏意浓叹息,一日的疲惫顷刻涌上来,很是沉重。她扶着门框进去,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少倾,翠竹从外边回来,站在她面前回话,“姑娘,奴婢出去打听了一下,近日没什么大事。” 她点头,心里了然,陆长风大概是为案子来的,跟她没关系。 苏意浓说不出什么滋味,庆幸,可也失落。 她抛开烦心事,让翠竹拿来笔墨,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她:“送封信去京城,越快越好。”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找人去办。” 翠竹出了门,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她有些累,捏着眉心舒缓一下,青梅给她捶肩,力道适中,疲惫减了几分。 看着她劳心劳力的模样,青梅疑惑道:“姑娘干嘛帮他?平日没少给姑娘脸色。” 苏意浓眸光一闪,懒洋洋往后靠,“毕竟在周府两年,总归有情分在,况且,帮他就是帮自己。” 青梅侧头不语,仔细揣摩这话,半响,她好像懂了她的意思,笑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周府不倒,咱们也能安然无虞。” 她笑笑,阖眼休息。 两年来,她身体一直不好,汤药不离身,今日又劳累了一番,实在身心疲惫,只想躺软塌上睡一觉。 事实她也这么做的,早早关了院门,远离喧闹,只留一方清净。 她的房内,一直是药香多于脂粉香,苏意浓早已习惯。 青梅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晚热乎的药,柔声道:“姑娘,药喝了再睡。” 苏意浓起身,眉头不皱一下,一口气喝了一碗药,她捏着帕子擦嘴,嘴里含了一颗梅子,神色慵懒。 “神医何时回来?” 她这药不知喝到什么时候,她只盼望着神医早些回来,也好换换药。 “上次来信说,还要半年才回。” “半年呐。”她低喃声,有的等了。 苏意浓躺下,望着晃动的帷幔发愣,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睡了。 天刚拂晓,悦耳的鸟叫声从窗口传来,扰人清梦。她皱着眉,翻身继续睡,隐约中,听见开窗的声音,鸟叫声更清晰了。 苏意浓揉揉眼,清醒些,哑着嗓音道:“青梅还是翠竹?” “是奴婢。” 哦,原来翠竹,青梅那丫头大概是去煎药了。 安静了须臾,翠竹过来扶她起身,顺便说道:“京里来信了。” 苏意浓诧异,茫然地抬头看她,明亮的眸子眨了眨,道:“不是昨日才寄出去,这么快就回信了。” 翠竹捂嘴笑,“哪能呀,姑娘看看就知道了。” 她嗯了声,快速梳洗一下,便细细看起信来。随即,苏意浓脸色微变,面色复杂,她捏着密信,轻拍在桌上,“荒唐。” 信上说,让她早日回京,要给她赐婚,而那人就是陆长风。这怎么可以,当初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再说,她跟陆长风怎么看都不合适。 苏意浓拿起信又看了一遍,按陛下的意思,是铁了心的。她耷下眼,有些没精神,灵动的眸子胡乱转转,猛然想到什么。 是陛下遇到难事? 又或者陆长风此次来一是为了查案,二是为了赐婚的事来? 想到他说的问姻缘,两件事联系起来,也就说的通了。 苏意浓心烦意燥,不知陛下又抽什么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毛躁。她心里叹息一声,默默将信收好。 翠竹瞧着她的脸色,收了笑意,试探道:“怎么了?” “没事。”她扯唇轻笑,眼里有些苦涩,“有些饿了。” 翠竹没再问,识趣的去了厨房,给她端来早膳。 三月雨水多,淅淅沥沥地小雨一下就是三日,洗得天空湛蓝,空气清新,院里的花草也鲜嫩。 等信的日子无聊又下雨,苏意浓干脆门也不出了,整日在房内待着,闲来无事,她便和翠竹青梅两人,摘了些花回来插着,房内倒也清香。 她凑近闻了闻,心情舒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潋滟迷人。 须臾,翠竹踏着小雨进来,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道:“姑娘,前厅来了贵客。” 她没抬眼,事不关己的模样,“来就来吧。” 翠竹笑嘻嘻,扬起下颚说道:“听说是来找周大人的,好像还是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 苏意浓默念这几个字,京城来的人,她只想到陆长风。是为了案子,还是信上所说的婚事? 她理理衣裙,起身道:“去看看。” 翠竹和青梅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默不吭声的跟着她。 苏意浓拿了把油纸伞,叹道:“别跟着了,人多不便。” “是。” 她点头,随后撑起伞走入雨中,雨水吧嗒吧嗒响,红衣衬得伞顶泛起红光,远远望去,别有意境。 她的背影消瘦,凸起的蝴蝶骨明显,形态极美,如展翅的蝴蝶,很是好看。 苏意浓走得慢,脸颊的面纱轻薄,时不时被风撩动,她一手捂着,以免被风吹落。 走到长廊下,她便收好伞,不急不缓地朝前院走,只是没想到遇见周梦雪,周府的大姑娘。 “阿姐,要去哪里?” 周梦雪是周岳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长得也是清秀可人,两个虽在一个府中,可也不熟,见面寒暄两句的关系。 不过苏意浓觉得,周梦雪是个心机颇深的人,眼底就透着野心二字。 她平淡笑笑,侧头回她一句:“闲了,随处走走。” “今日得闲,我陪阿姐走走。” 苏意浓没说话,觉得说了周梦雪也会跟着,不想浪费口舌。她不便直接去前院,于是又撑起伞,在院子里随意走走,偶尔弯身拨弄花草,也是惬意。 这样过了许久,她回身笑道:“妹妹若是忙着,便去吧,不必理会我。” 周梦雪沉下的脸在她转头的一瞬笑了起来,很是懂事的说道:“祖父若是知道我没陪阿姐,定要罚我的。” 她眨下眼,神情不悦,“祖父心胸宽广,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罚你,再则,你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阿姐说的在理。”她讪讪地回了一句。 苏意浓回眸,余光瞄了两眼,看见周梦雪还站在廊下,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时间,她也茫然了,搞不清她的目的。 好在这种状况很快解决,周岳的庶子周锦丞小跑过来,对着她点头示意,然后在周梦雪身旁道:“二姐,母亲让您过去。” 周梦雪颔首,“嗯,阿姐,梦雪先过去了,阿姐也早些回吧。” 苏意浓注视两人走远,站在原地不动,随即,她看见周锦丞回眸,远远地笑了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章 第三章 对于周锦丞她了解不多,只知他是府中庶子,母亲是周岳花十几两买来的妾,身份不高,没有娘家背景,连带着周锦丞在府中也不好过。 整日受当家主母的白眼。 方才会帮她是巧合,还是… 苏意浓收了伞,朝拐角瞥了一眼,迅速离开。怕人怀疑,她转了一圈才去的前院,苏意浓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旁,看见门口站着陆长风的小厮,就知道他还没走。 只是大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也不知他来是为了什么。 她靠着墙角,把伞立在一侧,静静地等了半响,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她听见周岳的声音传来,小心谨慎,夹着一些谄媚。 苏意浓微微侧头,知道人出来了,随即探身看了一眼,依旧是月白的长袍,与那日如出一辙,连皱眉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看周岳的神色,大概是为案子来的,不是她担心的婚事。 苏意浓松口气,她想,是不是陛下还没透露给陆长风?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她往后靠,明亮的眼望着屋檐,微微呆滞。连脚步声靠近也没发觉,等她缓过神来,男人已经站在她身侧。 苏意浓转头,对上男人锐利的眼,瞬间慌张失措,她心虚的别开眼。捂着狂跳的胸口,企图让它恢复平静,可是没有用,心口依旧狂跳不止。苏意浓吐咽下,只希望他赶快走。 陆长风睨了她一眼,瞧见飘动的面纱和眼角的痣,细细一想,便知此女子见过。他不甚在意,目光下移,瞧见倒地的雨伞,干燥的地面湿了一片,她的裙摆也是湿的,看着不舒适。 他皱皱眉头,而后弯身扶好,起身时又瞥了她一眼。冷漠地,没什么表情。 此时,慢几步的周岳小跑过来,笑嘻嘻的脸在看见她时严肃几分,生怕她惊扰贵人。 “意浓,别失了礼数,赶快回去。”他撇撇眼,使劲给她使眼色。 苏意浓没回头,轻轻地嗯了声,余光忍不住瞥了眼,瞧见迈开的脚步时,她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须臾,周边安静后,她微微侧身,已空无一人。可是地上的一块帕子,引起她的注意,苏意浓捡起看了眼,干净的帕子上绣了一朵红梅,颜色艳丽,绣工极好。 苏意浓轻抚红梅,鼻尖一酸,眼圈红了红,她深呼一下,抬头望天,极力忍耐。几息后,她默默将帕子收好,拿着伞慢慢往回走。 细雨如毛,轻柔无声,潮湿的地面黏黏答答的,绣鞋踩在上面一点也不舒服,稍不留神就会滑到。 苏意浓低头,看见鞋面湿了一片,鞋边沾了点泥土,她蹲下身,拍了拍。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陛下,陛下,你别跑了。” 苏意浓终于追上来,抓着当今陛下的肩膀,气喘道:“别乱跑。” “阿姐,我想去玩玩。”陛下刚登基,年纪尚小,总想着去玩。 苏意浓拉下脸来,朝四周看看,确认无人后放下心来,“我说过什么?以后别叫阿姐,叫太傅,我现在是苏昭明。” 她的神情很严肃,清澈的鹿眼泛着复杂的光,把小小的天子吓愣住了,连忙点头,“知道了,太傅。” 可他到底是小孩心性,眨眼的功夫就忘了。一把甩开她的手,兴奋的跑了,太监宫女努力奔跑也赶不上他。 苏意浓烦闷,拉扯紧绷的胸口,小跑跟上去。 昨日下过一场雨,小路潮湿,苏意浓提着长袍走得不稳,下一刻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洁白的小脸挨到小水洼里,弄脏了脸。 她呸了一声,缓缓爬起,接着就听见打趣的声音,吊儿郎当的语气,可嗓音是清越好听的,如泉水叮咚般悦耳。 “哪来的小公子?弄得这般狼狈。” 苏意浓转头,拧了拧眉,看见一身白袍的公子从树后出来,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狐狸眼,目光纯净,在日光下显得特别柔和,有种好亲近的感觉。薄唇上扬,带着浅浅地笑容,轻狂肆意。 她眨眨眼,缓过神来:“在下苏昭明,阁下是?” “陆长风。” 他站在苏意浓跟前,直直地打量她,“原来你就是苏太傅,失敬失敬。” 陆长风行个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吧。” 她看了眼,有些嫌弃,只因为帕子的一角,绣了一对鸳鸯,显得轻浮了。一个大男人,帕子上绣鸳鸯,旁人自会多想。 苏意浓抬眼拒绝,“不必了。” 陆长风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在鸳鸯上,于是笑道:“上边的鸳鸯是京城最好的绣娘绣的,如何?若是喜欢,送你几个。” 她的眉头拧的更深,正想拒绝,就见陆长风凑近,戏谑道:“要是遇见心仪的姑娘,也好拿着帕子献殷勤,懂吗?” 不懂。 所以这才是他带着这块帕子的原因。 苏意浓有一瞬间,觉得他很俗气。 她看着陆长风的侧脸,红唇翕动,才启唇又被他打断,“我与苏太傅有缘,不如今晚请你吃酒去。” 苏意浓语塞,难以想象定国公家的公子是这般轻狂浪荡,要说没城府,他如何在官场行走。 可要说有城府,他又是这样略显轻狂,或者,一切皆是假象。 她注视他,对这样的陆长风有了一丝好奇。暗想,要是和陆家走得近,对她也是有好处的,然后苏意浓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于是进宫不久,带着潮湿的一个午后,她认识了陆长风。 “姑娘,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将她拉回,苏意浓慢慢起身,长时间蹲着,导致起来时眼前模糊,好一会才缓过来。 “没事。” 她对丫鬟笑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那个潮湿的午后,已经过去七年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晰。 苏意浓摸摸帕子,情绪复杂。 收了伞,走在廊下心事重重,意外的,她撞见了周锦丞,对于方才解围之事,她是有一点感激的,可也只有一点而已。 苏意浓笑着打量他,“去找你父亲了?” 周锦丞有些拘谨,眼神下垂,迟疑道:“没有,去姨娘那了。” “哦,是这样。” 她笑容不变,温和地眸子直直看向他身后的方向,周岳的身影快速闪过去,好像在跟身旁的人说些什么。 苏意浓见他没说实话,也不好说什么,寒暄几句,就回去了。 她回头,看了眼周锦丞的背影,比起周梦雪野心外露,这个周锦丞倒是更深沉些。这样的人最可怕,说不准哪天就在背后给你来一刀。 苏意浓收敛笑意,好在她和周家人暂无纷争,能清净些。 小雨停了,但是空气还是潮湿,所以她的发丝沾了一些潮意。回到院里后,青梅赶忙给她擦头发,边问:“姑娘去了前边怎么样?” “嗯,没事,他们会处理好的。” 青梅点头,利落的收了帕子,道:“姑娘把药先喝了。” 她轻微地皱皱眉,表情不愿,“比用膳还准时。” 青梅轻声笑笑,安慰她:“喝了身体才能好,姑娘还要嫁人呢。” “胡说。”她呵斥一句,听着语气没有严厉的感觉,只是和她们打趣。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默契笑笑。 小路的泥土刚被日光晒干,怎料昨晚下了场雨,把干燥的土地又淋湿了。 苏意浓捧着热茶望望,不太喜欢潮湿的天气,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 她慢悠悠地喝口热茶,眼看着周锦丞进来,在她跟前行礼,“阿姐,祖父找你有事。” 很淡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就连眼神都是平淡的。 苏意浓睨了他一眼,道:“往日都是管家来的,今日怎的劳烦你?” 周锦丞依旧没表情,很平静的说:“我去给祖父请安,顺道过来的。” 她点点头,放下茶盏就过去了。 苏意浓想起那封送去京城的信,现在还没回信,也不知陛下的意思?莫非找她是问信的事? 她的余光撇撇周锦丞,试探问:“年后要去京城吗?” “是,春闱在即,自然要去。” 苏意浓没说话,骤然明白周锦丞的目的了。 在这宅子里,要想出人头地,科考是唯一的路径,他不过是想攀上她,为自己前进的路多一重保障罢了。 去了前厅,周安顺面色沉重地坐着,刚跨过门槛,就见他站起来,道:“出事了。” 苏意浓皱眉,又听他道:“昨晚周岳没回府,请人去衙门也没打听出消息,怕是关起来了。” “一天没回来了?” 周安顺点头,两鬓的发更斑白了,“咱们进不去,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你可有办法。” 办法她自然有,可是此刻去见陆长风,不免急切了些。 “再等等,落日前没回来再去不迟。” 周安顺沉默,精明的眼底透着焦虑,可也不敢反驳,等等就等等吧。 谁让他们周家有求于人。 苏意浓心知肚明,知道周岳是不会回来的,结果也如她料想的那样,周岳真的没回来。 无奈,她只好去一趟了。 临走前,她让周锦丞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章 第四章 周安顺向来精明,他一把老骨头了,没几年盼头,可周家的小辈还年轻,要是跟苏意浓走得近,也能有些指望。 可偏偏,苏意浓让周锦丞陪着,这倒是很意外。 他不过是个庶子,母亲又是买来的,如何能让她另眼相看?周安顺笑笑,精明的双目转转,随即开口道:“锦丞对衙门不熟,我让锦玉陪你去。” 周锦丞不作声,一直低着脑袋,垂在身侧的慢慢握紧。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他从来都不受重视,哪怕那个他们寄予厚望的嫡子是个废物,也还是忽略他。 他缓缓抬眼,看向苏意浓的眼神复杂,期望她说些什么,可也怕她说出口。 半响,苏意浓睨了周锦丞一眼,冷静道:“不必了,认识周锦玉的人多,反而坏事。” 她顿了顿,看见周锦丞的眼睛一亮,隐隐泛起涟漪,苏意浓并无波澜,实话实说:“锦丞比较稳妥。” 周安顺干笑两声,没说话,于是交代了周锦丞几句。 苏意浓第一次去衙门,路不熟,全程是周锦丞带着,她头一瞥,盯了周锦丞几息。他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比如此刻,明明是雀跃的,可也装作波澜不惊。 这比那个周锦玉好太多了,可惜周家的人眼瞎,无视美玉的存在。 苏意浓敛眸,扭头看看旁边的酒楼,道:“带两个小菜去。” 周锦丞一懵,没明白她的用意,问:“阿姐饿了?” 她没温度的笑笑,解释道:“要打探实情,总要找个借口,你觉得用什么借口?” 周锦丞恍然大悟,没想那么周到,“我现在去。” 她点头,捂着面纱在外头等。 兴许是她穿得衣裳太过艳丽,又或者是带着面纱的她有了一丝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所以盯着她看得人不少。 那种要看透她的眼神令她很不舒服,所以苏意浓干脆进了酒楼,去找周锦丞。 周锦丞冷脸的模样还是有几分严肃的,至少那些人没那么明目张胆。 “阿姐,可以走了。” “嗯。” 暮色浓郁,府衙大门的灯笼亮如白昼,照亮了前方的路。 苏意浓不紧不慢,从夜色中缓缓走过来,嗓音绵软,听着舒适。 “我们是周大人的家眷,送点吃食过来。” 衙役互看一眼,坚定地摇头,毫不客气地说道:“两位请回,陆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果然,是被陆长风扣下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 苏意浓扯着嘴角笑,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何时能回府?” “办完差事才能回。” 她松了口气,听这意思,是有公务要办,那就不打紧,周岳是安全的。 苏意浓把食盒交给门口的人,请他们转交给周岳,他们两人就不进去了。他们也好说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临走前,苏意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问:“不知陆大人在吗?” “姑娘找陆大人有事?” 她迟疑几息,摇头:“没事。” 是啊,找他有什么事?难道说他们很熟,是曾经的知己。 算了吧,都过去了。 苏意浓略显失落的转身,她的神情落在周锦丞眼里,让他有一瞬间的疑惑。 不过苏意浓很快整理好情绪,不在意道:“咱们回吧。” 周锦丞点头,提醒她注意台阶,可就在两人刚走下台阶时,意外发生了。 院内传来巨大的声音,然后听见有人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两人对看一眼,骤然回头,此时大门已开,方才守门的人也已跑进去,从虚掩的门缝可以看见院内慌乱的情况。一行人拿着刀尖跑过,接着跟人缠斗在一起,无暇顾及他们。 苏意浓只是想了几息,便抬脚往里走,周锦丞想拉住她,可转念一想,又收回手。 她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一柄泛着冷光的剑直直地朝她而来,苏意浓脑袋发懵,瞳孔瞬间放大,她僵在原地,脸色苍白。 带着寒意的刀尖离她不过几米距离,眼看就要刺向她了,就在千钧一发时,周锦丞挺身而出,一挥衣袍,挡下这把冷剑。 叮的一身,长剑落地,而周锦丞的衣袍也被划破,好在没有受伤,只是衣裳破了而已。 苏意浓扫了他一眼,面带感激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前方。 府衙的人把刺客围在院子里,接着,她看见长廊的一头缓缓靠近的人,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长,隐在黑暗中的神情看得清晰。 阴沉,透着狠意,下压的眉骨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这样的人,与她记忆里是截然不同的。 “抓活的。” 冷肃的嗓音响起,让人不禁打冷颤。 苏意浓凝睇他,无视周围的人与声音,她呆滞的没眨眼,直到陆长风站在她跟前才缓过神来。 他的身形高大,轻松覆盖她,看着她时微微低头,没有任何情绪。 “你们来的真巧。”陆长风记得她,见过两回。第一次是寺庙,第二次是在周府,现在是第三次。 很难说,今晚的事跟周府没关系。 苏意浓扬起下颚,正视他的眼睛,眼角那颗痣更明显了,落在陆长风眼里,竟有些碍眼。 “陆大人,我们给周大人送些点心,不想遇到这事。” “周姑娘有心了,想来周大人很欣慰。” 周姑娘? 苏意浓心里暗笑,以为她是周岳的女儿吗?他们长的不像吧。 她开口解释:“小女苏意浓,是周府的远房亲戚。” 陆长风凝视她的眉眼,又听见她的名字,恍惚一瞬,别有深意道:“苏,是个好名字。” 他弯唇笑笑,转身道:“进来吧。” 苏意浓暗喜,求之不得。 府衙恢复平静,亮如白昼的烛光也暗了几分。两个刺客被押走了,留下满地的狼藉。 苏意浓侧头睨了眼,跟上陆长风的脚步。 他的态度冷淡,没温度的客气了几句。苏意浓笑着点头,眼眸稍稍往下,看见他的手背有丝猩红。 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很冷静地说了句:“陆大人受伤了,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 陆长风低眼,看向自己的手背,平静无波,“不妨事。” “去找大夫。”她对周锦丞交代一声,而后接着道:“周家有责任保护大人的安全。” 陆长风扬起眉眼,没拒绝,扭头吩咐下人送壶热茶来,“苏姑娘深夜前来,为了送点心?” “自然不是。” 陆长风多疑,绝不是三两句就能打发的,要是没有正当理由,她真不想来。 “那日大人去周府落下一件东西。”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日捡到的帕子,放在桌上。 “贴身之物,被旁人捡到,怕会污了大人的名声。” 她说的理所当然,可陆长风瞧着没那么简单,探究的眼神盯了她半响,才笑了笑。 “多谢苏姑娘了。”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子,指腹轻蹭上面的红梅,若有所思。 苏意浓胸口紧缩,下意识的说出一句:“大人喜欢红梅吗?” “不喜欢。” 但是她喜欢。 陆长风默默收好,抬眼恢复平静,“我以为苏姑娘是为周大人而来。” 苏意浓沉浸在他说的不喜欢当中,突然被他一句拉回了思绪,慌忙道:“身为知府,自有要办的事。” “确实,只不过周大人办得事,实在不像话。” 苏意浓笑意收敛,等着他的下话,她也很想知道,周岳办了多么不像话的事。 陆长风没看她,自顾自的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道:“周大人送来两位女子,听说是花了重金找来的,眼下人在后院,不知要如何处理?” 言罢,苏意浓就懂了,周岳想巴结陆长风,送了两名女子给他,可陆长风不吃这套,而且还生气了,所以周岳就… 苏意浓暗叹周岳没脑子,陆长风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会被送来的姑娘迷了眼? 太小看他了。 “想是后院缺少烧火丫头,所以就找了两个,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样。”陆长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是我多心了。” 空气沉默了半响,隐隐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是周锦丞请大夫回来了。 虚掩的门被推开,灌入一股冷风,吹起了她脸颊的面纱,苏意浓眨眼,迅速用手压下。 可这几息的功夫,还是被陆长风瞧见了。 下颚小巧,精致的线条和他念的那个人有几分像,连着相似的眉眼,更像她了。 她戴着面纱,是为了挡住什么? 美若天仙,或是丑陋? 这一刻,陆长风有几分好奇,他很想看看面纱下的脸庞是怎样的。 是不是和她一样? 他微微倾身,垂下的手慢慢抬起,越来越近。 “阿姐,大夫来了。” 陆长风回神,抬起的手骤然收回,藏在桌下。他咬着牙,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是像而已,又不是她。何故会失态。 还是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苏意浓没注意他的失态,反而是不太舒服的咳嗽起来,脸都红了,也没停下。 “阿姐,你怎么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章 第五章 周锦丞细心的递给她一杯茶,可是苏意浓喝了两口,也压不下那股不适。她心里清楚,不是喝茶就能解决的。 她放下杯盏,剧烈的咳了两声,秀雅的眉头紧锁,相当不适。 陆长风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随即对大夫道:“给她看看。” 不过是平常的一句话,可苏意浓却如临大敌,失态的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我没事,陆大人的伤势要紧。”说完又咳了一声,她的病不是一般的大夫能治的。 陆长风疑惑地盯着她,想到两人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不好强求,而且,看她的神情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于是他没再说话,任由她抗拒的后退。 接着,他让大夫看了下受伤的地方,开了点药就让大夫回去了。 他客套地盯着两人,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道:“跟周大人一起回去,顺便转告他,好好办差,别再有下一次。” 苏意浓知道他说的下一次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那两个女子的事。 她没说话,默默地朝门口走去,房门合上的一刹那,苏意浓还是回头看了眼,可惜,只看见他的后脑勺,她有些遗憾地收回眼,低头沉默。 夜已深,街边灯火昏暗,能很好的隐藏情绪。 苏意浓将自己的脸颊藏在黑暗中,一直朝前走,内心烦闷,比方才的咳嗽更让人难受。 她撇撇眼,发现周锦丞和周岳也是如此,只是他们想隐藏的东西,却是不一样的。 周府的大门敞开,还在等着未归的人。 他们未踏进府门,便有小厮去告知周安顺,很快的,周岳被请了过去,而他们两人回各自的院子。 苏意浓和周锦丞一道走,到了拐角处要分开时,苏意浓说出了今晚要感激的话:“今晚多谢你了,为我挡那一剑。” “阿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周锦丞波澜不惊,平淡地模样很难看出他内心的想法,这是一个从不把真是情绪外露的人。 内敛,但也可怕。 苏意浓注视他半响,笑了笑,见到四周无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你早就知道周岳给陆长风送女子过去,是吗?” 周锦丞抬头,眸中闪过诧异,很快恢复镇定,没隐瞒她,“是,我知道,那日无意听见的。” 果然是那日,难怪事事凑巧。 她不打算责备他,只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提醒他?” “阿姐觉得,我说了,父亲会听吗?” 苏意浓愣了一下,确实,周岳不把这个儿子放心上,他说的,周岳自然不会听。 可他眼看自己的父亲做错事,却不提醒,这样的人更恐怖。 苏意浓正视他的眼睛,发现自己来周府两年,也忽略了这个人,从来不知他是如此可怕。 或许,周府的人,都不知道。 风吹过,两人沉默须臾,就像在等对方先说话。 “你想要什么?”她问出一句。 周锦丞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亮,似乎期盼什么,闻言,一下弯唇轻笑,“离开周府,出人头地。” “哈哈。”她笑两声,对他的回答不意外,早在周锦丞为她解围时,她就猜到了。 眼下他说出来,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你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周锦丞镇定自若,弯起的眉眼有这个年纪的开朗,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和。 “不错,是跟阿姐没关系,可阿姐若是将我带在身边,以后会有大用处的。” 扬起的眉眼很自信,有抹暗光在闪,此刻的周锦丞是她没见过的。 苏意浓敛眸,不禁在想,周锦丞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怎会来巴结她? “我不过是个小女子,怕是帮不了什么。” “阿姐可以的,我知道。” 她脸色一变,沉着脸看他,“知道什么?” 难道是她曾经的身份? 苏意浓不禁握紧了拳头,若他知道了… 下一刻,她便听见周锦丞道:“祖父对您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阿姐定是贵人,会帮我的。” 他说的肯定,却让苏意浓有想笑的冲动。 她忍住笑意,不忍打击少年心中的志向,于是挑着眉梢道:“哦,知道了。” 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给各自留了后路。 苏意浓知晓,在大宅子里讨生活多么不易,看主君脸色,看主母脸色,看兄弟姐妹脸色,不能松懈一刻。 周锦丞想必是如此吧,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想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也为了他母亲。 “姑娘可回来了,也不让人跟着,奴婢担心了一晚上。” 刚回到院子,翠竹和青梅两人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一脸的担忧在看见她回来时,放松了。 苏意浓安慰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可她的身体却告诉她,该喝药了。 果然,没过一会,青梅就端着药进来了,“药都热了三回了,姑娘赶紧喝了。” “嗯,是该喝了。” 药喝了那么多不见好,不喝,却会死。 是个麻烦的事情。 苏意浓一口喝完,然后吩咐翠竹打水来,今日劳累了一天,她很想休息。 没有细致的擦拭,只是随意洗了下,便起身了。 躺在软榻时,她的脑袋都是晕眩的,想着白日的事情,恍恍惚惚睡着了。 梦中有层雾,看不清前方的路,苏意浓使劲拨开白雾,才看清了些许。 “陆大人且慢。” 下了朝,苏意浓叫住要走的人,然后快步过去,拉他到一旁,“有个东西还给陆大人。” 陆长风眯了眯眼,不甚在意,有些散漫地站着,“什么东西?” “帕子还你。”苏意浓板着脸说了句。 谁知陆长风双眼一亮,眯起的狐狸眼闪过一丝玩味,而后,他便靠近苏意浓,有力的手臂搭在弱小的肩上,道:“苏太傅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那晚见太傅盯着好几个姑娘瞧,今日特意给你准备了薄礼,还请笑纳。” 说完,从怀里掏出好几块一样的帕子,递到她跟前,“别还了,怕你不够用。” 苏意浓拧眉,气得鼓起脸,她从未见过如此浪荡的公子。明明人模狗样,可说话总是欠欠的,很想揍他。 而且不提那晚还好,一提更来气。 她以为陆长风只是单纯的请她喝酒,她还想着借此搞好关系,日后好为她所用。结果陆长风请她喝花酒,杀她措手不及。 被好几个姑娘围着灌酒,而他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没有出手帮忙。 苏意浓甩开他的手,咬牙道:“不必了,我与陆大人不是同路人。” 陆长风笑意深深,别有深意道:“怎会?咱们同是男人。” 苏意浓因这一句慌了神,很害怕陆长风看出些什么,于是匆忙结束话题,落荒而逃了。 他还在身后说些什么,可苏意浓也只当没听见而已。 不管是此时的陆长风,还是七年前的陆长风,都不是她能应付的。 日子匆匆而过,送去京城的信终于有了回音,可信上的内容让苏意浓皱起了眉头。 陛下的意思是,放过周岳可以,前提是让她回京城,她不懂陛下为何这样,仅能想到的是,陛下遇到了难事,想让她回去。 他知道,她会答应的。 因为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周家好歹照顾她两年,不管怎样,她都不会不管。 当今陛下,果真是长大了,知道怎么要挟人了。 苏意浓轻笑着收好信,目光呆滞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翠竹收拾收拾,咱们去京城。” 翠竹转过头看她,沉默了半响没说话,接着又看向青梅,道:“姑娘认真的?” 她的笑意没散,“早晚要回去的。” 这次不回去,陛下还会想其他法子让她回去。 再则,她敢肯定,陆长风来这里不是偶然。 苏意浓打定主意后,决定先去一趟周安顺那,总之先跟他说说,免得有麻烦找上来。 在周府时,她也带面纱,不是为了遮挡什么,而是两年来习惯了。 苏意浓抬手抚平面纱,一抬眼,就看见前面两个人影,是周锦丞和周梦雪。 不知周梦雪说了什么,总之周锦丞的脸色很难看,握紧的拳头泛白,好像随时会给对面的人来上一拳。 不过周锦丞到底内敛,能隐忍。只是微微撇开脸,假装不在意。 两人视线撞上,她微微一笑,而他有几分难堪。 “你们在聊什么?”她问。 周梦雪扬起脸甜笑,道:“我们在说去郊外骑马的事。” 她点点头,看向周锦丞的眼,只怕不是骑马那么简单。 “我要去给祖父请安,一起吗?” 周锦丞松开手,勉强笑笑,“好,一起。” 周梦雪不高兴了,道:“二哥,我们还没说完呢。” “说什么?我也听听。” 周梦雪没那么笨,会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说出格的话,于是那些藏在心里的污言秽语便装进了肚子里。 不情愿的离开。 她注视周梦雪的背影,笑道:“她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莫不是你惹她了。” 周锦丞垂眼,气压很低,“阿姐扰了她羞辱人的好兴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章 第六章 苏意浓一愣,没想到周锦丞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一时竟语塞。她撇开眼,看见少年身后飘落的树叶,洋洋洒洒,一直飘到他脚边。 有些落寞的感觉在蔓延,是可怜他吧。 苏意浓笑了笑,缓过神来,“去给祖父请安。” 周锦丞点头,没说话,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很默契的没继续刚才的话题,或许都不想提。 周安顺见到苏意浓过来很惊讶,随即想到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来找他了,脸色立即好了很多。 只是看见周锦丞一起过来时,有些意外,也不太高兴。 寒暄两句后,周安顺便忍不住问起了正事,“那晚多亏了你们,也来不及说两句,对了,这会过来是有要事商量?” 那晚过去好几日,周安顺不提,她还以为周家人不知道这茬呢。 苏意浓把不满的情绪压在心底,也无意表露出来,冷静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祖父,有没有选好种树的苗子?” 闻言,周安顺一喜,原以为是周岳的事,不想是另一件好事,怎能不高兴?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略显兴奋的脸颊笑开,带起了脸颊的皱纹。 “你的意思是?”周安顺高兴归高兴,可也没忘记还有个周锦丞在,于是他抬头,对周锦丞使个眼色。 周锦丞会意,很识趣的离开,走前,他望了苏意浓一眼,神情复杂。 苏意浓低头喝茶,知道他看着,可也没说话,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屋内只剩她和周安顺,说话方便许多,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即将去京城,今日来是告知祖父的,周岳的事不必担心,但下不为例。” 她一口气把重要的事说完,然后才去看周安顺的脸色。比她想象的更喜悦。 “好好,多谢姑娘了。”周安顺眉开眼笑,然后想到方才提的事情,迟疑道:“方才姑娘所说,可是真的?” 苏意浓放下杯盏,点头,严肃道:“就当全了两年的祖孙情。” 周安顺脸色微变,知道话里的意思。全了两年的情分,以后,便没关系了。 周家的事也不能再麻烦她。 好在,她愿意提携一位。 “姑娘看中了周家何人?” 周安顺本想直接说周岳嫡子周锦玉的,想想,还是没说出口,想试探一下她的意思。 他的想法苏意浓也是知道的,但她没说,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锦丞吧,比较稳妥,可堪大任。” 空气静默须臾,周安顺的神色在她说出名字时,一下变得难看,抖着唇想制止她,最终没说出口。 他强颜欢笑,问她:“姑娘这么认为?周家可有许多青年才俊。” 意思是换个人。 苏意浓侧头对他笑笑,可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祖父觉得谁适合?” 一句话把周安顺问懵了,他不能再追问下去,不然,连周锦丞也没机会了。作为周家的长辈,他自然希望周家好,只是… 周锦丞的身份低了。 外边的天阴沉,黑压压的笼罩大地,瞧着又要下雨了。 三月的扬州小雨不停,轻轻柔柔地飘在空中,有人喜欢有人愁。 苏意浓很担心,雨一直下,会不会耽误回京,毕竟她要赶在陛下寿辰前到京城。 若是遇上雨天,也只好赶路了。 “阿姐。” 从周安顺那出来,拐了一个长廊就看见周锦丞靠在那,他还没走,一直在等她。 苏意浓有些意外,出来没见着人,她以为周锦丞回去了,没想到在这等着。 “怎么不回去?” “一起来,一起回。” 她抬眼,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打量了他一眼。 并肩回去的路上,苏意浓忽然开口,“和我一起去京城吧,我和祖父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周锦丞脚步一顿,惊喜来得太快,他没反应过来。颤动的双眸盯着她看,难以言喻的情绪藏在眼底。 他垂垂眼,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抖着嗓音道:“好,多谢阿姐。” 周锦丞知道,此去京城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这是他十八年来,最高兴的事了。 他终于可以摆脱周家了。 苏意浓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而后道:“回去收拾吧,哪日天好,就走了。” 她没说具体的时间,是因为,不知陆长风何时回去? 她不想遇上他。 苏意浓要去京城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才一会的功夫,整个周府都知道了,自然,周锦丞跟她一起去的事情,他们也知晓。 头一个来找她的人是周岳,兴许是在周安顺那里吃瘪了,所以来时的神情很不好,跟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试探她的态度,意思就是换个人,换成他的嫡子,周锦玉。 苏意浓心生厌恶,三两句话打发了他,离开院子时,周岳很生气,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气呼呼地走了。 没安静片刻,周梦雪又过来了,她倒是比周岳聪明,没明着说明来意。 只是给她送了一些点心来,顺带探探她的口风。 “阿姐,这是小厨房刚做的点心,您尝尝。” 她注视冒着热乎气的点心,并没有想吃的冲动,而是凝睇她,笑道:“等会吃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听闻阿姐要去京城,很舍不得。” 周梦雪惺惺作态,垂下的眼里并没有舍不得的神情,沉默一会后,她抬起头来,说道:“听说二哥也要去,是真的吗?” 她懒懒地抬眸,点头应了声,很想让她把话说完,这样吞吞吐吐地实在不舒服。 敷衍人也是很累的。 苏意浓无声叹息,昂起下颚往后靠,神色慵懒,“路途遥远,不过是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她不想跟周梦雪说真话,两人没感情,最起码的和气都是装出来的,所以,又何必说那么清楚。 以后,怕是见不了几次的。 “你对这些好奇?” 周梦雪尴尬一瞬,很快反应快来,支支吾吾地,面带难色,“有个事,我想阿姐该知道。” “什么事?” 周梦雪为了显得自己不是多嘴的人,特意找了个借口,“我也是听旁人说的,阿姐别多心。” 她睨了眼,没了耐心,暗示她有话快说。 “李家的姑娘跟我说,去郊外骑马的时候二哥一直跟着她,看着不怀好意,还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也不知真假。” 苏意浓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跟她说这些,是拐着弯的告诉她,周锦丞不是好人,品性不佳? 她倒觉得周锦丞很坦诚,至少比周家其他人坦诚。 苏意浓坐正身子,不想听下去,于是说道:“嗯,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周梦雪显得有些急,抿唇思忖片刻后,又道:“若是去了京城,阿姐可得好好看着二哥,可别惹出什么事来,拖累阿姐。” 她沉默须臾,接着不带情绪的浅笑,点了点头,“多谢妹妹了。” 她撇过眼,那神情自是不用多说,是让她走得意思。周梦雪脸颊微红,尴尬,可也生气,说了几句就走了。 苏意浓盯着她的背影,暗想,带周锦丞上路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人走还没走一个二个就跑来说三道四,要是以后周锦丞真的在京城站稳脚跟,不得烦死。 她摇摇头,想着以后不是她该管的事,就没那么累了。 苏意浓喝了药睡下,等她醒来时,天空又飘了小雨,细小轻柔,风一吹,从窗口进了屋内。 青梅迅速去关窗,嘴里嘀咕几句,意思大概是这种天气讨厌之类的。 她瞥了眼,道:“别关了,散散屋内的药味。” 药香浓郁,苏意浓是习惯了,可闻久了也厌烦,好似她的鼻端除了药味还是药味。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 苏意浓看眼阴沉的院子,喝了一口茶,干涩的喉咙划过温热的茶水,人一下活了过来,说话的嗓音也清润些。 “有人来过吗?” 意思是,周周岳他们还来过没有。 翠竹摇头又点头,迟疑道:“周家人没有,不过那个陆大人来了,这会还在前院等着呢。” 她一顿,随即转头,目光有些讶异,“来找我?何时来的?” “陆大人刚到,言明来找姑娘的。” 苏意浓理理衣裳,起身朝外走,她想不出陆长风来这的理由,因为旁的事,还是周岳的事? 来扬州后,他们只见过三次吧,屈指可数。 她直视前方,明亮的眸光蕴着复杂的情绪,希望今日的陆长风好应付些。 别让她太劳神了。 周府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陆长风在一侧坐着,悠闲喝茶,眸光时不时望向门口处,没有焦急之色。 半响,廊下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股淡淡地药香,由远而近。 风带起的妃色裙摆摇曳,接着就看见明艳的身影跨过门槛,到了他跟前。 陆长风皱眉,不喜欢的药香,还有太过张扬的颜色,可看见她的眼眸时,陆长风还是晃了晃神。 “苏姑娘,打扰了。” “陆大人,久等了。” 两人寒暄,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听在彼此的耳里却别有深意,思绪繁杂。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章 第七章 一个时辰前,陆长风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信封是密封的,且没有说明是谁。陆长风拧眉,捏在手中看了两眼,问小厮:“送信的人呢?” 小厮回他:“走了。” 陆长风垂眼,挥手让人退下,自个坐下细细看起信来。片刻后,他眉头拧的更深,暗光熠熠地双目蕴着看不透的情绪,他捏了捏信,让王奎进来。 嗓音低沉,不带情绪说道:“上次让你查周家怎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背景家世背景与公子知道的一样,不过…”他顿了顿,不知要不要说出来。 “不过什么?” 王奎抬头,坦然道:“不过就是两年前收留了一个远方亲戚,说是父亲双亡,周家收留了,哦,就是那个苏姑娘,除了这些,并无异常。” 两年,又是两年。 很难让他不想点什么。 陆长风抬手,肆意潇洒,转头又看眼手中的信。信中让他放下扬州的差事,速回京城,末尾写了一个繁字。 看见这个字,陆长风便知是谁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要他放过周家,即刻回京。 所以,周家背后到底是谁?难道是陛下? 不然,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放过周岳。 陆长风捏捏眉心,脑中映出苏意浓的身影来,明媚艳丽,斜眼看他时,那枚红痣也跟着看他,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会让他晃神。 陆长风掀起眼皮,将信烧了,随后出了门,王奎跟在身后,急忙问:“公子,去哪?” “周府。” 丫鬟送了热茶,余光瞥了瞥在座的陆长风,脸颊微红,深吸一下后,很快退下。 苏意浓冷眼看着,暗叹如今的陆长风依旧耀眼,不管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或者,比那时的他更甚。 她低眼,吹吹热茶,不紧不慢道:“陆大人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陆长风没看她,“苏姑娘身子好些了吗?” 关切地话,可是说出的语气却是冷漠的,没有一丝情感在里面。 苏意浓听得出来,所以没有感觉,而是笑着点头,随意敷衍,“多谢大人关心,不过是老毛病,无大碍。” 特意来周府问她安好,想想都不可能,怕不是来探口风的。 苏意浓对他说不上十分了解,但是也熟悉他的。 “苏姑娘无事便好,若是因为周大人的事吓着了,真是罪过。”陆长风语调平淡,说完深深地睨了她一眼,观察她的表情。 很遗憾,苏意浓无动于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似与她无关。 “陆大人说笑了,衙门的事我不懂,听大人的意思,是周大人犯事了吗?” 空气停滞片刻,她笑容晏晏,双眸澄澈,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这个问题再平常不过。 却不知,在陆长风心里掀起了涟漪。 他手指一顿,眯着眼注视她,半响,他弯唇浅笑道:“苏姑娘是哪听说的?自然没有。” 陆长风暗叹,这位苏姑娘果真会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想从她口中打探些事情,是不可能了。 “那就好。”她假装松口气,低喃了一句。 陆长风凝睇洁白的轻纱,看着它轻飘,又被她按下,他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下意识道:“今日沉闷,苏姑娘不妨拿下面纱,也好透透气。” 苏意浓的指尖因他这句话而慢慢收紧,可她装作不在意的笑笑,回他:“长相粗鄙,怕会污了大人的眼。” 言罢,便伸手捂着下颚,很怕轻薄的面纱飘落下来。苏意浓的心一跳一跳,像击打的鼓声一样,许久没停。 陆长风压下眉梢,不在意的笑笑,他不过是说说而已,但她那么紧张的样,是真的怕旁人看见她的面貌。 女子都爱美,或许,真的是有难言的苦衷。 陆长风敛眸,继续喝茶,而后道:“那日多谢姑娘了。” 他说的是请大夫的事。 苏意浓扭头,红唇轻启,“大人客气。” 很客套的话,陆长风听了竟觉得心情不错,于是扬起眉梢,道:“不日回京,特来跟姑娘告别。” 苏意浓一听来了精神,她很想知道陆长风何时回去,虽然去了京城两人会碰面,可回京的路上,她不想遇见他。 “大人何时走?也好送送。” 陆长风低头,没注意到她急切的眼神,随口道:“明日。”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苏意浓以为,他会因为贪污案多留几日,这么着急回去,可能是有旁的事。 苏意浓沉默几息,平静道:“大人一路顺风。” 其实她还想问问刺客的事,若问了,只怕陆长风有疑,还是罢了。 寒暄片刻后,陆长风就离开了。 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有些落寞的感觉。苏意浓抿唇,收回发酸的双眼,等她再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月白长袍扬起,带有略深略浅的水渍,这一幕,与记忆里的人重叠在一起。 苏意浓因为脚滑落了水,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才被路过的侍卫救起,也因此得了风寒,在家躺了两日。 除了陛下差人来问候,剩下的只有陆长风来看望。 对于陆长风的到来,苏意浓是惊讶的,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她以为两人没有做朋友的可能,不想听闻她生病,陆长风竟然来了。 那日也是小雨,陆长风来时没有撑伞,淋得乌发微湿,身上的长袍也有水渍,一时干不了。 于是向她借衣裳穿,她自然是不想借,先不说两人的体型差别,她身为女子的身份也怕他看出来。 陆长风看出她的为难,嘴上说着不在意,然后随意坐在她身旁。 “陆大人出门为何不拿伞?” 陆长风扬着俊逸的眉眼轻笑,神情颇有一股潇洒的感觉,“一点小雨,算得了什么。” 她没说话,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探究话里的真假。 须臾,陆长风被她看得不自在,于是说了实话,“出门时没下雨,被这鬼天气抓个正着。” 她撇撇嘴,就知道说了慌。 于是让丫鬟送了一杯热茶,让他去去寒。 “我们素无往来,多谢陆大人费心了。” 陆长风盯着进出的丫鬟瞧,反应慢了一拍,“同朝为官,苏太傅客气了,我很少有看上的人,你是一个。” “看,看上?” 苏意浓结巴,面色红了红,他说的看上是什么意思? 是想提醒她什么? 不得不承认,苏意浓又被他说的话吓得慌了神,每次都出其不意,应付他是件很累的事。 苏意浓不动声色的摸摸胸口,绑的这么紧,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扯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陆大人真会说笑。”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她说话,他看着屋内的丫鬟好一会才凑过来,嬉皮笑脸道:“还是苏太傅潇洒,院内伺候的都是丫鬟,连个小厮也没有,看来我要跟太傅学学,把院里的小厮全换了。” “整日游荡在脂粉香中,想想确实快活。” 他说什么? 苏意浓被他的话震惊了,红润的脸颊白了几分,不是他说的过分,而是陆长风的一番话提醒她了。 她虽然女扮男装,可她的习惯还是保持之前的没有变过,院里的人也没变,所以,一院子的丫鬟,确实会让人怀疑。 而且,京城纨绔的子弟,院里也是有两个小厮的,而不是像她一样,满院子的丫鬟。因他这句话,后来她把院里的人都换了。 “小厮家里有事回去了。” 陆长风不知有没有信,一直别有深意的盯着她,“太傅何必自谦,谁不爱美人呢。” 她的胸口起伏一下,巧了,她不爱。 走前,陆长风难得严肃一下,说:“苏昭明,改日我教你泅水。” 她敷衍着答应。 可直到离开京城,她也没学会泅水。 因为后来陆长风说:苏昭明,你别学了,出门记得带上我。 陆长风一行人离开扬州几日了,周家的危机也算解决,苏意浓盘算着,他们也该启程去京城。 她可以放心,路上肯定不会遇见陆长风。遂以,这日上午,她就去告知周安顺,他们明日就走。 周安顺同意,拉着她说了一些关切地话,两人喝了两壶茶,她才离开。 刚回院子没多久,周锦丞就找来,他的神情低落,开口就是求她办事。 “阿姐,我想带姨娘一起走。” 苏意浓睨他一眼,慢悠悠道:“你此去京城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你该了解,周家也懂,既然放任你去闯荡,他们必定留有后手。” “日后光耀门楣,你会撇了他们吗?这谁知道。周家不信任你,所以,他们必定抓你的软肋,让你想撇也撇不掉。” “懂了吗?” 周锦丞启着唇,咬牙点头,他懂了,母亲就是他的软肋,只要母亲还在周家的一天,他就无法与周家彻底断了。 “你放心,周家不会亏待你母亲的。” 只要他还有用处。 周锦丞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沉稳,“我听阿姐的。” 苏意浓移开目光,看着满院的花,懒散道:“回去收拾吧,明日就走了。” 周锦丞一走,她也将屋内的东西打量一番,该带走的带走,不想要的就赏人,总归收拾好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章 第八章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缓缓前行,慢悠悠地拐进山林中,消失不见。林中的鸟儿并未因马蹄声受到惊扰,反而很欢乐的在枝头乱跳。 苏意浓掀开车帘看了眼,日光温暖刺眼,冰冷的脸颊也因为日光的贴近暖和了些,她低声询问几句,很快放下车帘。 明亮的眸子隐在昏暗中,神情模糊,她合上眼,不禁想起离开周府的情景。 平淡沉默,关切地话说出口是没感情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可那笑意是虚伪的,她连多看一眼也嫌弃。 最不舍的是周锦丞的母亲,那是真的不舍得,拉着两人长长短短,说了好些话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不过苏意浓也能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分别,总归是不舍的。 而她没什么感觉,来周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会离开,兴许是有心理准备,所以一切显得理所当然。 再说,她跟周家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互相帮忙而已,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她和周安顺也不会用这两年的事,去威胁对方。 苏意浓很喜欢这样的方式,对彼此来说都没损失。 午时,阳光温暖,清风拂面,这样的天气很舒适。一行人走了一上午,此刻要歇息。 正好看见一处阴凉的地方,于是便停了下来。 青梅扶着她下马车,在地上垫了一层布,才让她坐下。 苏意浓扫了一圈,看见地面有被踩踏的痕迹,旁边的树枝也被掰断过,而且中间还有几个小坑,一些烧黑的树干残留在土里,与泥土混合在一起,不太起眼。 想必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在这里休整过了。 苏意浓又警惕的扫了一圈,安静如常,并无特别,应该是没事的。 “先煎药。”身旁的翠竹轻声说了句。 在路上走了三天,他们走得很慢,顾忌她的身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要煎药,早中晚三次,每次都要半个时辰,一天下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再加上他们还要休息,就更花费时间了。 苏意浓叹气,这样下去,到京城要比旁人多花半个月时间,有些耽误事了。 想了想,她对翠竹道:“把晚上的药一起煎了。” 翠竹顿了顿,不太同意,怕失了药性,“奴婢觉得不麻烦。” “我觉得麻烦。”苏意浓叹口气,接着道:“赶路要紧,把晚上的药煎了放好,晚上热热就那样喝吧。” 也没多大用,就那样吧,就是喝了能活久一点罢了。 苏意浓无所谓的耸肩,盯着翠竹把药煎了,翠竹低头沉默,按她的吩咐做。 半响,又嘀咕句:“希望神医赶紧回来。” 她回头看了眼,没说话,静默地坐在一旁,看着火焰噼里啪啦的响,思绪飘远。 这样做果然省了不少时间,两天的功夫,就比先前快了一半的路程。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每次他们歇息时,总能看见燃烧后的树干。 苏意浓不禁好奇,那个在他们前面赶路的人是谁? 那么有缘。 直到… “阿姐,前面好像有官兵。” 周锦丞从马上下来,掀开了她的车帘,苏意浓探出身子往远处看,确实是一行官兵,旁边还有囚车,看样子是押着犯人。 苏意浓眉心打结,道:“绕过去。” 免得麻烦。 周锦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行人重新启程,离着官兵有些远,他们也不去看,走自己的道。 在树下歇息的官兵也注意到了他们,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看,似乎在探究他们的意图。真的是路过的人,还有别有目的。 虽然双方并未说话,甚至连一个动作也没有,可是能感觉到气氛紧张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剑相向。 周锦丞从未遇见此种状况,内心是有些慌张的,可看见那些人没动作时,一颗心又镇定下来。 就在他们要擦肩而过时,从茂密的树林中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前面的人身形颀长,挺拔的背脊如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过往的人。 或许是看见熟人了,他歪着脑袋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周锦丞还是听见了,他拧着眉,余光瞥了眼,随即,脸色微变,扯着唇角上扬,“陆大人。” 他摆摆手,让人停下,然后对着苏意浓道:“阿姐,是陆大人。” 马车内的苏意浓真正犯困,闻言,倦意一下就没了,睁着眼睛往车外看了眼。还真是陆长风,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怎么遇上了? 苏意浓皱着一张脸,表情苦恼,既然遇上了,免不了要下来寒暄一下,不然显得太没礼数了。 她理理裙摆,深吸一下出了马车,一抬眼,对上陆长风的目光,淡漠疏离,一点也没有遇见熟人的喜悦。 也是,他们现在不是熟人。 苏意浓瞬间轻松许多,把他当陌生人就好了,没那么多顾忌。 “陆大人,真巧呀。” 她笑盈盈地走过去,弯着身子,微微行礼。随后目光一瞥,看见囚车里的人,暗想,这人大概就是那晚的刺客了。 苏意浓打量一眼,一回眸,又撞上他审视的目光,她干笑两声,问道:“大人不是早走了吗?怎么还在这?” 陆长风寻思她话里的真假,真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他沉默须臾,启唇道:“遇上下雨,耽搁了几天。” 这么一说,苏意浓似乎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下了三天小雨,难怪了,她忽略这点了。 不过看这架势,他们也不能同行了。 “苏姑娘要去哪?这条路可是去京城的。” 陆长风猜到她要去,却还问一问,真是个多疑的男人? 她扯着唇轻笑,解释道:“没去过京城,瞧瞧去。” 陆长风冷笑,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意浓扫了一圈,招招手,吩咐两句,接着就在他身旁坐下,“遇见陆大人果然安心些,就在这里歇息了,陆大人不会介意吧。” “随你。” 天色渐黑,离前边落脚的地方还有很远,他们本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过一晚,哪知这么巧,遇上陆长风了。 转念一想,其实是好事,至少安全。 思及此,苏意浓便厚着脸皮和他们一行人混在一起了,她想着,明日一早各走各的,也省了一些麻烦事。 “姑娘,喝药了。”很快,青梅就把药热好了。 她捧着碗吹了吹,浓郁的药味散开来,飘荡在空气中。陆长风拧眉,好似认识她以来,她的身上除了药味还是药味,一丝脂粉香都没有,也不知得了什么病? 陆长风动作停滞,侧着脸望向她,皮肤很白,透着一丝病态白,看着人也憔悴,更加柔弱不堪。 眼角的痣随着她皱眉的动作,也跟着动了两下,显得灵动妩媚,潋滟着别样的风情,若是没了那颗痣… 陆长风回神,面色下沉,他在想什么? 她是苏意浓,根本不是那个人。 陆长风起身,离她远了些。 苏意浓没察觉,她的注意力都在囚车上。一个士兵给那刺客送了一块饼,想不到那刺客也硬气,愣是没吃,一下扔了。 她喝了口苦药,觉得有点意思,不知这人是谁派来的,是个硬骨头。 放下碗,苏意浓的目光跟着陆长风移动,不知何时,他离得那么远了。她垂下眼睑,拿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去搅动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声,有些小火苗不安分的跳到她跟前。 她连忙停下,往后退了一步。 三月的夜晚来得早,一会的功夫就天黑了,苏意浓很安心,有陆长风在,一定能睡得安稳。 青梅将地面铺好,把毯子拿了过来,还细心的煮了一壶热茶放在旁边。 苏意浓看着她忙完,附在她耳边道:“身上不舒服。” 青梅一听就懂了,拉着她去了漆黑地树林里。 她惶惶不安地朝亮光处瞧,生怕有人过来,还好陆长风严谨,已经安排人休息和守夜了。 她整理好衣裳,一身轻松的从林中出来,提着裙摆走路小心,很怕踩到什么东西。 悠忽,一抹黑影朝她走来,高大的身躯笼罩她,看也没看她一眼。 苏意浓晕开一抹笑,提醒他:“那个陆大人,林中有青蛙。” “…” 陆长风睨了她一眼,半信半疑,随即又皱眉,她什么意思? 莫非知道他怕青蛙? 他思忖几息,不自在的叮嘱王奎,而后两人一起进了林中。 苏意浓躺在柔软的垫子上,撑起上半身望了眼,看见陆长风一脸平静的回来。暗叹,时间够久,害怕的东西也会忘记。 她躺下去,合上眼睡觉。 陆长风睡不着,很想过去问两句,可她已经睡了。无奈,他只好坐在一旁,盯着火苗发呆。 夜深,林中更是寂静,只听风声拂过耳畔,带着树木的香气,很是宜人。 他瞅了眼身旁,接着听见一声低喃:“有点冷。” 陆长风看眼快要熄灭的火,面无表情地添柴,一下一下,从容淡定。 她拉着毯子翻个身,正对着他,脸上的面纱未摘,侧脸模糊,看不清晰,但是她的睡姿很眼熟。 和那人好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章 第九章 记忆中的人,睡着时总是习惯性的卷缩在一起,特别是冷的时候,会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抱住锦被,然后一边呢喃着说冷。 与此刻躺在地上的女子,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女子眼角有颗痣,记忆中的人却是白皙如雪。 陆长风眯着双眼,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躺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鬼使神差的起身过去,一脚一个印子,好像踩在悬崖边,一不留神,就要掉下万丈深渊。他提着一颗激动的心,满怀期待。 面纱底下的脸庞,就是她吧。 此刻的陆长风有股强烈的欲望,想窥视的欲望,手痒得厉害,想立刻摘下她的面纱瞧瞧,到底是不是她? 他蹲在苏意浓身旁,迟疑片刻后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又停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陆长风低头,盯着她舒展的眉眼看,此时篝火旺盛,那股寒意已消散,周围暖烘烘的,她的脸颊也因火光红了起来,耳尖都泛着热意。 火苗摇曳,照得她脸颊分外柔和,比往日的柔弱多了些宁静,让他一时失了神。 陆长风眨眼,一股冷风直面而来,凉风入眼,吹散了那股悸动,他盯了她一眼,顷刻间回神。 反应过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后,陆长风懊恼不已,暗想自己定力何时这般差了,竟会被她迷了神。 他握紧双拳,平整的指甲嵌进肉里,是会疼的。 陆长风侧头看了眼红痣,叹口气,然后起身拍拍衣裳,走前又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变。 他小心翼翼的走向一旁,抽出了他的长剑,剑尖泛着冷光,锋利且让人胆寒,银光从她脸颊飞快划过,刺向了她身后的一条毒蛇。 探头探脑的毒蛇瞬间成了两截,瘫软在地上,陆长风面无表情的挑眉,用剑挑起软下的蛇身,扔到了树林中。 一夜好眠,在山林中醒来也是一件乐事,能呼吸最清新的空气,听见最清脆的鸟鸣,还能看见晶莹的露珠。 一切都是美好的,要是没看见那两截死掉的毒蛇。 苏意浓睡前喝了许多茶水,早前就觉得小腹难以忍受,所以让青梅看着,她一人进了林子。 怎料出来时,看见挂在树枝上的毒蛇,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尖叫。 “啊,蛇…” 她慌忙跑出来,顾不上礼节,一下钻进了马车里。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她,见她无事了,又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周锦丞站在马车旁,关切询问:“阿姐,怎么了?” “没事。” 她捂着胸口,努力忘却方才看见的。她最怕蛇了,扭来扭曲,看一眼浑身难受,好一会才缓过来。 大概昨晚就有了,只是天黑没看见,想到在它身旁睡了一晚,真的好难受。 苏意浓忍住想吐的冲动,撩开车帘朝外看,正好看见陆长风对王奎说些什么。然后就看见王奎进了林子,拎着东西走远,半响才回来。 少倾,周锦丞小跑过来,柔声道:“阿姐,没事了,那蛇被王护卫扔远了。” “哦,好。” 她提着裙摆下来,怯怯地朝刚才的地方看了眼,接着,她换了个地方坐。等她坐下来才发现,她身旁是陆长风。 她礼貌笑笑,换来他疏离的点头。 苏意浓暗暗撇嘴,一转头,看见翠竹端了一碗药过来,依旧是熟悉的药味,她不自觉地拧起眉头,然后吹了吹,一口喝完。 嘴里含了一颗梅子,去去苦涩的药味。这才好受些。 等会要启程了,他们也要和陆长风各走各的。 苏意浓忽然觉得嘴里的梅子,没那么甜了,有股涩涩的苦味。 陆长风咬口手里的饼,喝了口热汤,冷淡地眸子稍稍侧过,就看见她拧起的眉梢,那颗痣也跟着往下耷了耷。 他想起方才的尖叫,若无其事的问道:“苏姑娘怕蛇?” 本事寻常的闲聊,苏意浓却察觉话里的试探,当即眉眼带笑,装作毫不在意。 “小时候被蛇咬过,所以不喜欢。”这个借口完美,陆长风是看不出来的。 陆长风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的吃着饼,忽然开口:“苏姑娘跟我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他说的故人是指她吗? 苏意浓不确定。 “哦,是吗?” 她的神情显得不自然,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可苏意浓心里也忍不住好奇,在陆长风心里,她是什么样的? 于是苏意浓抿抿唇,鼓起勇气问出口,“那位故人,大人能说说吗?” 陆长风没说话,沉默到他说完了一块饼,才缓缓道:“很倔,脾气不太好。” 她愣了愣,随即笑笑,说的不是她,她脾气很好,也不倔。昔日相处时,也算礼数周全。 苏意浓没再问下去,扭头看向一旁,周锦丞安排好一切,可以启程了。 她吐咽下,胸口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明明知道今日要分开走,却还是难受,哎,她是怎么了? 苏意浓捏着裙摆的手紧了紧,道:“就此别过,昨晚多谢大人。” 陆长风看着她起身,眼睛盯在她背后瞧,她很瘦,饶是穿了几件衣裳,她的蝴蝶骨还是明显,似乎一掌能穿透身体一样。 瞧着就让人怜惜。 他喝了一口汤,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要不要一起走?有个照应。” 陆长风是嫌麻烦的人,尤其是女人,更是她这种柔弱不堪的女人。所以当他说出一起走时,苏意浓是震惊的,凝视他好半响才眨眨眼。 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她动动唇角,支吾几息,脑中想的是不要,可说出的话遵从了内心。 “好。” 她迎着微风笑,真诚,明媚。 队伍更壮大了,本是十几个人,这下大概四十几个人,走在路上相当显眼。 有好有坏。 好处是更安全了,坏处就是陆长风不会累一样,一走就是一上午,她坐在马车里头晕眼花,都要吐了。也没听见他停下来休息会。 好不容易到了午时,终于可以歇息,可没过片刻,又要走了。 苏意浓扶着额头,神情疲惫,“青梅,是不是到镇上了?” “对,陆大人可能在找客栈。” 她点点头,按她对陆长风的了解,他肯定要找一处靠河边的客栈。 原因是他说过,万一半夜有人来袭,也好往河里跳,这样死不了,还能感受河水的清凉。 想起往日的那些话,她就想笑,昔日的陆长风与此时的他,倒是有些不同。 在小镇转悠了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落脚处。 真的是靠河的客栈。 苏意浓在门口看了看,不禁打趣道:“大人真会选,这地方真好。” 陆长风拎着包袱进门,冷言冷语,“苏姑娘喜欢便好。” “是,我很喜欢。” 陆长风僵住,因她这句话,他想到了什么。 那个人可是很不喜欢的,果然不是她。 一天的车马劳顿,进了房门的苏意浓完全松懈下来,一下躺在床上,她真不知道跟陆长风一起走是好还是不好。 至少这一日下来,不是很舒适。整个人都酸痛的厉害,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看来明日还是跟他说吧,分道扬镳。 她打个哈欠,合上眼休息片刻。 迷迷糊糊间,有人进了房内。苏意浓想睁眼看看,可太累了,怎么也睁不开,就随她去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章 第十章 客栈后边是条河,偶尔能听见轻微的水声,像手指轻抚琴弦,很是悦耳。凉风从窗口灌入,夹杂着河水的腥味与街头的饭菜香,倒形成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苏意浓闻着这股味道,皱皱鼻子,然后饿醒了。 她撑起身子看了一圈,屋内没人,青梅和翠竹都不在,大概是收拾好房间,去楼下吃饭了。她摸摸肚子,饿得没力气,头也有些晕,只好强撑着身子下了楼。 楼下热闹,一天的劳累好似在这一刻消失,所有人都在尽情享受,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人不合群的。 比如此时的陆长风。 他捏着酒杯,神情寡淡,目光微微呆滞,不知在想什么,与周围的欢笑声格格不入。 听见楼梯口传来声音,稍稍抬起了眼,不过一眼,又快速垂下,仿佛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苏意浓巡视一圈,没看见那两个丫头,估计是去后厨了。她想找个位置坐下,不过楼下都坐满了,没有空位,除了陆长风那桌。 不愧是陆大人,喝酒也习惯一个人,她思忖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大人,介意坐这吗?” 陆长风喝完一杯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闻言没抬头,轻轻地应了声。 苏意浓当他同意了,利落的坐下,而后来回看看,“大人看见我的婢女了吗?” “没看见。” 她动动唇,眼中闪过尴尬之色。随即将目光看向桌面,桌上的菜没动两下,还热乎着,飘着香味。 苏意浓吐咽下,拿起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鱼放碗里,还没来得及吃,就见翠竹一个箭步过来,阻止她。 “姑娘。”翠竹按下她不安分的手,接着道:“先喝药。” 言罢,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她面前,药香盖过了饭香,瞬间没了胃口。 苏意浓眉心打结,早知道她动作快点了,也不至于一口饭菜没吃上就要喝药。她低下头,看着热气腾腾地苦药愣了一会。 片刻后慢悠悠地端起碗喝药。 陆长风掀起眼皮看她,泛涩的药味他闻着都难受,她是如何日日下咽的?转念一想,好像不关他的事。 继而垂头喝了一杯酒。 此时街上寂静,只有客栈内的欢声笑语,酒杯碰撞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除了陆长风。 苏意浓吃得慢,时不时侧脸看向他,见他放下酒杯往上走,不禁开口提醒他:“大人,还没吃饭呢,当心伤身。” 他转过头来,双眸微醺,眯着眼瞧她,“那你给我送上来。” “啊?” 她怔了怔,因他的话心跳加快,她捏着裙摆,寻思话里的意思,很遗憾,她猜不到。再看陆长风的眼,冷淡中带着一些迷离,好似真的醉了。 苏意浓扭头看向桌面,三个酒坛子,都是他一人喝的,难道真醉了? 就在她犹豫时,王奎踱步过来,尴尬地解释:“姑娘莫怪,大人可能喝多了。” 她笑笑,本就不介意,又不是没见他喝醉的模样,没什么好怪罪的。 反倒是陆长风,一双亮如宝石的眸子眯了眯,显得不太高兴,没搭理王奎就自个上去了。 走了两步,他踉跄一下,差点往侧边倒,幸好他反应快,扶住了。 苏意浓张张唇,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她眨巴两下,快速收了回来。 她侧过身,对王奎道:“一路有劳大人照顾,我帮大人送饭菜上去。” 王奎挠挠头,不太好意思,斟酌半响后,点头同意,“那就多谢姑娘了。” 苏意浓笑着点头,看见王奎又坐回了桌边,她抬脚去了后厨,要了几个小菜,然后端去了陆长风的房间。 大概真是醉了,他的房门没有关,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他的身影。正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她看了会,整理好情绪敲了敲门。 因为喝了酒,又醉了些,他的嗓音低沉且沙哑,却有不怒自威的感觉。 “进来。” 她的眉心跳了跳,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怎么说,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陆大人,是我。” 垂头的陆长风抬起头来,神情依旧迷茫,扯唇轻笑的模样有些憨厚,“你是谁?” 一语双关。 苏意浓先是错愕,看见他迷离的双眼后,松了口气,他真的喝醉了。 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这么说也没错,两人现在就是这种关系。 苏意浓放下饭菜,见他沉默了侧头看了眼。陆长风拖着下颚,半眯着眼看她,浓密的眉皱起,仿佛很努力的在想她是谁。 “吃吧。” 不跟酒鬼讲道理,是她的原则。 陆长风没动,转着眸子睨了眼,眉心拧的更深,很嫌弃她拿来的饭菜。 须臾,苏意浓无奈的叹息声,往他身旁一坐,“怎么不吃?” 陆长风倾身过来,带有酒香的气息靠近,萦绕她的颈窝处,又麻又痒。冰凉的肌肤因他的气息,霎时烧了起来,红了一片,直至耳后。 他的目光炙热滚烫,好似要烧灼她一般,可在他的眼底,又仿佛蕴着一丝清醒。 咚的一声,他的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凸起的骨头硌得人生疼,但肩上的人却纹丝不动,贪婪的深吸一下。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一下,鼻端飘着他身上的沉木香,是熟悉的香味,也是久违的香味。 苏意浓侧眸,凝视他的头顶,试探地喊了一声:“大人,陆大人?” 没有反应,不会是睡着了吧? 她推推胳膊,依旧没说话,这下她可以确定,陆长风睡着了。 就在她准备推开他的脑袋时,沉默的陆长风忽然抬起头来,下颚撑在她肩头,薄唇对着她耳畔轻呼:“是你吧?” 是说她吗? 苏意浓僵着,眼下口水,皱着脸道:“大人说谁?” “你回来了,真好。”说完,他轻笑声。 呼出的气息在颈侧绕,酥麻的像蚂蚁爬过。苏意浓能感觉到,她的耳朵红了。 “大人喝醉了。”她想赶紧出去,再待下去,怕会看出破绽。 陆长风眨下眼,右手的衣袖皱了些,他没在意,而是缓缓抬眼,目光灼灼的凝视她,“我想看看你。” 苏意浓彻底呆住,他是真醉了,还是借着酒醉做一些事? 她不知道,她只晓得,此刻双脚抬不起来,迈不出一步。 而陆长风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朝她而来,就要触碰到她的眼角时,又停了下来,转而向下,摸到了面纱的边缘。 手指轻柔地蹭了片刻,接着朝下,就要挑开她的面纱来。 苏意浓闭了闭眼,心想,早晚要见面的,不如就趁他酒醉吧,也好应付过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掀开她的面纱,但她想,大抵是念着往日的情分,还想见见她。 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内心有些感慨。 去了京城,往日的一切都要面对的。 她低头,看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腹捏着面纱,而后缓缓掀起。 苏意浓的心情是激烈的,像鼓声一样,久久不停。 雪白的脖颈出现在他眼底,白的晃眼,纤细的心疼,消瘦的下颚尖尖,与记忆中的圆润是不同的。 陆长风深吸一下,浑身都颤了颤,随即,胸口一阵疼痛,让他回过神来。 就在面纱被掀开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微变,侧头看向窗口的方向。 他收回了手,同时用力一推,将她推向了床榻的方向。 苏意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一支箭从窗□□了进来,擦过她的脸颊,直直的盯在门框上。 她看看箭,又看看清醒的陆长风,心里暗骂他一句:反应这么快,狗男人果然是试探她的,他就是想看面纱底下的脸。 弯弯绕可真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章 第十一章 此刻的动静已经惊扰了楼下的一群人,他们甩掉酒杯,一拥而上。脆弱的楼梯因为人太多的关系,轻微的晃动,发出咚咚的响声。 而楼上的两人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变得十分警惕。 苏意浓坐在床边不敢动,生怕下一刻,那箭就射在她的心口处。她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陆长风,询问他的意思。 陆长风靠在墙后,目光如炬,浓墨的眸子眯起,眼中清明,哪有方才的醉意与迷离。 再看他的警惕与身手,可以断定,刚才是装得。 “别乱动。” 她当然不会乱动,因为还不想死。 苏意浓探出半个脑袋,睨了眼大开的窗口,道:“冲你来的?” “应该是。” 不是应该,而是肯定。 苏意浓转着眸子想,然后开口:“那个刺客呢?” 带着刺客回京,大抵是有点用的,说不准就是怕那人吐出什么东西来,才有今晚行刺。苏意浓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有人看守。” 他这么说,苏意浓就懂了,陆长风早猜到有人会来,所以今晚的松懈都是故意的。比如一群人喝的兴高采烈,烂醉如泥。 大概来的人没想到,陆长风他们是故意的吧。 那群醉酒的士兵正拿着刀剑去了后院和客房。 苏意浓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很着急,想也不想就推门而入,不过被陆长风制止。 “别开门,都退下,去河对岸。” 他的语气带着威严和严肃,门外的人一下就停住脚步,然后听见王奎在外头吩咐人去对岸。 窗口正对着房门,若是此时有人推门进来,定会被一箭射穿喉咙,必死无疑。所以陆长风才让他们离开,而且,射箭的人从窗□□进,那肯定是在对岸了。 若是去的及时,说不准能将人抓住。 房内恢复平静,可窒息紧张的感觉没散,陆长风依旧贴着墙角,没动一下。对面也没动静,不知人跑了没有。 苏意浓轻咬唇角,为此时的状况担忧起来,她转转眸子,从身后拿了枕头,然后悄悄的伸了出去。 陆长风注视她的动作,捏了一把汗,现在他们就像活靶子,动一下就有可能被一箭射中。 她拿着枕头试探,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心。”他低声提醒。 苏意浓点头,颤巍巍地伸了出去,只是露了一点边角。她停在半空,等了几息,不见动静。 她下意识的看了陆长风一眼,他挑眉,和她一样困惑,随即他摇摇头,轻声道:“别动,他在等。” 等她露头。 苏意浓抿唇颔首,维持一个姿势不变,只是时间长了,手臂好酸啊。 她咬唇,皱紧了眉头,就在她准备收回来时,对岸传来王奎的声音。听着像是发现人了。 苏意浓无力垂下手,眨了眨眼,就见陆长风迅速移动,从窗口一跃而下,不见人影。 她张着唇,目瞪口呆,缓了几息后反应过来,小跑到窗口看,哪里还有陆长风的身影,只有嘈杂声和水声。 这里是二楼,陆长风会武功,而且河面平静如常,大概是没掉进水里,人没事的。 苏意浓趴着看了会,听见刺耳的声音后,赶忙开门往楼下走,一楼没有人影,她又跑去了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 正当她焦急万分时,看见王奎带着人回来。 她眉眼一松,跑过去问:“陆大人呢?” “在后院。” 苏意浓松开的眉头又皱起,不是去了对岸吗?怎么在后院? 她没多问,转身去了后院,果然看见陆长风在善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遇袭没有发生过。 苏意浓平复跳动的心,慢慢走过去,道:“大人,人呢?” 她问的是今晚行刺的人,还有关押的那名刺客。 陆长风挥挥衣袖让人退下,而后凝视她,“还好吗?” 她点头,遇袭这种事都是小场面,以前也遇到过,只不过以前没那么紧张过。苏意浓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她还等着解释呢。 陆长风背着手,目光闪了闪,扭头道:“都死了。” 几个字,说完了两件事。 苏意浓不得不佩服他的简洁,这么大的事情几个字就概括了,真是厉害。 既然人都死了,她也没什么好问的,本就不该她管的事,问多了倒显得她不怀好意。 只是… 她介意方才房内之事。 “姑娘。”青梅几人过来,满眼担忧的上下打量,还好她没事。 刚才他们都在房内,因为王奎不让他们出来,说是有危险,这不,刺客死了他们就赶紧找来了。 “阿姐,没事吗?” 她摇头,眼睛看向陆长风,然后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周锦丞瞧出一些端倪,迟疑片刻,没挪动步子,“阿姐,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她回头,正视周锦丞的眼睛,“你们累了,是该早点安歇。” 周锦丞听出话里的坚定,于是看了圈,不太情愿的离开。 人一走,苏意浓重新审视陆长风,装醉的事,她可没打算让他混过去。 “大人,忙完了吗?” 其实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们两人,另外还有几个士兵在巡逻。闻言,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暧昧。 但是看见陆长风凌厉的眼时,吓得快速离开。 陆长风面无表情,昏暗的光线挡住眼底的情绪,“苏姑娘还有事?” “大人不该解释一下吗?” 她扬扬眉梢,看向他的房间,意思很明显,喝醉的人此刻这般清醒,要不是装得真是说不过去。 陆长风跟着她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扶着额头,神情苦恼,接着又捏捏内心,嗓音弱弱道:“头有些疼,苏姑娘,抱歉,有事明日再说。” 若不是熟知他的人,此时就要被他这幅样子骗了。 可骗不过苏意浓,她可是见过他骗人的模样。 就是他骗人的样子,比当年还要假。 “大人真会装。” 她慢慢靠近,踮起了脚尖,在他身侧轻呼道:“大人不是要看我吗?” 苏意浓起了作弄的心思,既然陆长风骗了她一次,她还回去,也不为过。 就当扯平了。 她抬起眼,眸光潋滟水色,轻轻一瞥,风情妩媚,微启的红唇凑近他耳畔,娇嗔道:“大人要不要看?” 她的嗓音软绵,眼下刻意压低,显得娇软,再加上萦绕在鼻端的幽香,更是一种诱惑。她的手指轻点他的胳膊,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陆长风并无起伏,只是抽回了衣袖,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姑娘请自重。” 说完,退了一步。 苏意浓暗笑,该自重的人是你,陆长风。 “方才确实醉了,做了失礼之事,还请姑娘莫怪。” 这会说的冠冕堂皇,方才可不是这样的。 苏意浓扯唇轻笑,侧着脑袋凝睇他,狡黠的眸子眨眨,媚眼如丝,“哪有,我可不敢怪大人。” “大人若是不好意思?那咱们去房内细聊。” 她别有深意的说着,陆长风当即脸色就变了,平淡的眸子透着一丝鄙夷的意味,似乎没想到她是这种女子。 他压下眉骨,暗光熠熠地眼盯着那颗痣瞧,接着往上挪,落在她潋滟含笑的眼眸里。这般妖艳风情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 她一向是清冷端方的,从不曾这样。 陆长风啊陆长风,你是瞎眼了。 “本官跟姑娘可没什么要聊的,姑娘自便。”话音落,人就抬脚走了。 步履匆匆,好似背后有人追赶一样。 苏意浓活动一下手指,扬起眉梢来,显得心情不错。 他这人跟以前一个样,翻脸了,就一口一个本官本官,把距离拉远,生怕沾上他。 有点可笑,也有点幼稚。 — 天刚拂晓,便听见咚咚的声音,苏意浓被吵醒,眯着眼推开窗去看,然后就看见陆长风上马,抬头望了她一眼,接着扬长而去。 她打个哈欠,眨眨眼,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想去追,这样挺好,反正到了京城,两人会见面的。 准备好出发时,掌柜笑盈盈过来,道:“姑娘,那位大人留了封信给你。” 她点头接过,很快看完了信,信上就留了两句话: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果然是他的风格。 苏意浓上了马车,把信收好,放进了包袱里。 她靠在软垫上,闭上眼想了想。早晨离开时,她注意到,陆长风他们一行,似乎少了几个人。 肯定不是死了,估计是去办差事了。 什么差事?大约是看管那刺客去了。 陆长风骗人,那刺客没死,昨晚的贼人也抓到了。 她睁开眼,没了睡意。 周锦丞骑马过来,问她:“陆大人怎么走了?” “兴许是有事吧!” 特别是经过昨晚,他大抵是不想见到她了。 苏意浓撩开车帘,道:“到了京城先好好安顿下来要紧。” “知道了。” 她寻思着从新买个宅子,要安静,环境好,不能离皇宫太远。这样陛下来找她就很方便。 但这是要交给周锦丞去办了。 “买宅子的事交给你了。” “嗯,阿姐放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章 第十二章 此去京城的一路很平静,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甚至连个小动物也没看见。更别说那位高傲的陆大人了。 大约是真不想看见他,所以一路没遇见,也没见着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过苏意浓也不在意,带着周锦丞等人,一路去往京城,走走停停,看见山水好的地段就停下来多看两眼。 很是惬意。 等到了京城已是六月了,春寒褪去,夏日的闷热慢慢袭来,饶是不怕热的苏意浓也感到几分燥意。 她穿得衣裳薄些,稍稍一抬手,就能看见皙白的手腕,脆弱的一折就会断似的。此刻,她正撩起车帘下马车,站稳后便进了一家客栈。 他们一行人今日刚到京城,还没买宅子,只能先住客栈。 跟扬州比,京城自然是繁华热闹许多,连这客栈都透着一股奢靡的味道。自然,银子也得多花些。 “要几间上等房?咱家的客房,那是舒适干爽,应有尽有,包管各位满意。” 掌柜说话的语气也不同,看见几人进来,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吹捧起来,眼睛里闪着亮光,那是看见银子时的眼神。 苏意浓很熟悉。 她捏着衣袖笑笑,并未听进去掌柜的吹捧,而是很平淡的应了声,接着道:“五间普通客房。” 闻言,掌柜的笑容立刻敛了敛,神色怪异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方才的热情了。 他朝着伙计阴阳怪气的喊了声:“五间下等客房。” 苏意浓睨了他半响,没吭声,像他这般的人她见过不少,左不过是见钱眼开的人,不必跟他一般计较。 不过他的态度落在周锦丞几人眼里,可谓是很碍眼,两个丫头当即就垮下一张脸,气呼呼地哼了他一声。 掌柜也不甘示弱,直直地对视她们,末了,还撇撇嘴,一副看不起她们的样子。 苏意浓感受暗处的争斗,不声不响拉拉两人胳膊,眼神示意上楼休息。赶了那么久的路,身心疲惫,眼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上去吧。” 几人点头,跟在她身后就上去了。 普通客房没那么雅致,所有的物件都是粗糙的,唯有房间里的味还算清新,窗口大开,清风拂面,夹杂着草木花香,别有一番景致。 苏意浓关好房门,然后把面纱摘了下来,放松片刻。春日里还好,戴着面纱不闷,可夏日里,那就难受了,连呼吸都不顺畅。 也就在无人的时候,她才摘下面纱,舒缓一下。 她走到窗口,眼睛朝下看,京城还和两年前一样,喧闹繁华,就是不知,这里的人是否跟以前一样了。 她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认识她的不在少数,这让她的行动很不便,说不准出趟门,就遇见熟人了。 苏意浓叹息声,缓缓走到了桌边,喝了口凉茶缓缓。 暮色浓郁,夜风轻柔,夏日的黑夜透着沉闷的气息,一声声的虫叫灌入耳里,扰了清梦。 许是久未来京城,苏意浓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辗转,睁眼看看。 窗口透着微亮的光,是客栈屋檐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地,也显得不安稳。 她眨眨眼,干脆不睡了,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起来。她背对窗口而坐,昏暗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长,安静柔和。 须臾,房顶传来轻微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像是猫儿跃上房顶,不停跳动的声音。她侧头睨了眼头顶,没有在意,继续喝茶的动作。 就在她准备上床睡觉时,窗口微晃,一股强劲的风呼啸而来,吹起了她的青丝,她伸手理理,然后回头看。 一个人影从窗口快速闪了进来,而后站定在她面前,负手而立,笑脸盈盈。 苏意浓眼中闪过震惊,又在顷刻间,转换成欣喜激动,她吞咽下,侧着脑袋笑道:“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想问问姑娘,离开两年可有想孤?” 她忍住笑意,平静道:“不曾。” 男子垂眼笑笑,神情有些无奈,却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阿姐真让我伤心。”说着摸了一下胸口,装作心疼的模样。 苏意浓轻笑出声,即刻上前凝视他,两年不见,他似乎没有变化,依旧俊朗的眉眼,身形高了些,她得仰起头看他。 不同的是,他浑身的威严更甚了,果然是高位之人,光是站着,就能震慑人。 苏意浓扯唇笑笑,难掩激动之情,“大半夜的,陛下怎么来了?不怕人瞧见。”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赵繁,她没想到,刚来京城,赵繁就来了,被人看见那可不得了。 她有些担心,随即探头去窗口看看,外边很安静,想来是没人看见,苏意浓放心了,接着将窗子关上。 “阿姐何时进城我都知道,早就想来了,硬是忍到半夜才来,阿姐这幅神情,似乎不欢迎我。” 苏意浓转头盯着他,年纪是大了,可跟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没变。 “喝茶吗?” “随意。” 那就是不喝。 她倒了自己的一杯,喝了两口,然后抬头扫视他,“看你这么精神,定是不错了?” “没法跟阿姐比,我可没你那么逍遥。” 赵繁笑着回了句,坐在她面前时,严肃了些,“阿姐,我在信中说的是认真的。” 她抬眼,僵了片刻,所以这么晚找来就是为了她的婚事? 苏意浓觉得他太急切了,虽然她的年龄不小,但她自己都不急,他又急什么? 莫不是怕她嫁不出去? 她放下茶盏,无奈摇头,“婚姻大事,顺其自然,我从来不急。” “我急,总不能一直待在扬州,回京城多好,随时能看看你。”赵繁跟她感情深,自然是为她着想,只是过于急了。 “阿姐的身体好些了吗?” “跟以前差不多。” 不会死,却也没好透,总归能呼吸。 苏意浓喝完手里的茶,叹道:“陛下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赵繁不太情愿,弯唇笑道:“阿姐不想提,就想把我支走。” 他望望跳动的烛光,别有深意道:“阿姐如今这身体,可都是因为陆长风,怎么说,他都有负责。” 她目光微滞,算是默认了。 “都是意外。” 不能全怪他。 况且,陆长风也不知道啊。 苏意浓深思片刻,突然明白了赵繁的意图,所以给她赐婚,是想让陆长风负责? 但他的想法恐怕要落空,那人可是不好说话的,更何况是婚姻大事,只怕他要自己做主的。若是别人能做他的主,早就娶妻了。 苏意浓想起陆长风有一个小妾,这么多年过去,身边还是只有她一人,是真的宠爱吧。说不上原因,她的心忽然酸涩了一下,不过很快平静。 赵繁望了她半响,而后幽幽叹口气,“是意外,可他有责任,阿姐在担心什么?” 她虽没说出口,但赵繁能从她的眼底感受到她的顾虑和担忧。 他的阿姐聪敏贤惠,为他付出很多,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应配最好的男儿,可是如今,却不敢回京城。 赵繁心里既愧疚又心疼,给她赐婚是考虑许久做出的决定。 而陆长风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是担心身份暴露,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而已。” 苏意浓转过身,冷静的眸子染上一层昏暗,烛火隐隐在她眼底摇曳。她捏紧手中的衣袖,扯出一抹笑意,“别担心我的事,倒是你,如今也大了,该立后了。” 说到立后,赵繁脸色变得微妙,很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不想讨论立后之事,今晚过来,只是想见见她,顺便说下婚事。 他可不想扯到自己身上来。 赵繁转着眼珠,眉梢微扬,“立后的事暂且不提,阿姐的事才要紧。” “立后乃国之根本,可比我的事要重要的多。” 苏意浓反驳一句,让赵繁一时语塞。 他滑动喉结,耳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而后唇角弯起弧度,道:“阿姐,我该走了,明日午时在悦来客栈等我。” 话音落,人就从窗口一跃而出。 苏意浓盯着晃动的窗口发呆,怀疑他是不想谈论立后之事,才借口走的。 她无奈摇头,肯定是这样的。 京城的百姓很是勤劳,天未亮便出来叫卖,热情地吆喝声隔着一条街和一道墙也能听见。热腾浓香的味道从窗口飘入,勾起了人的食欲,也让熟睡的人慢慢转醒。 苏意浓穿好衣裳,推窗伸个懒腰,她看眼充满烟火气的街市,心情不错。 周锦丞外出买宅子去了,所以她出门只带了青梅和翠竹去,离着午时还有半个时辰,苏意浓就在越来客栈门口等着。 这里是东街最热闹的地段,来往人群不断,而悦来客栈则是东街最大的客栈,客人很多,其中更有许多达官贵人。 这不,进进出出的,苏意浓就看见昔日好几个同僚了。 她放下车帘,躲进马车内,虽然戴了面纱,但是风一吹,很容易被人看见。 还是小心为好。 只是到了午时,还是不见赵繁的身影,也没看见他贴身的人过来,不免让苏意浓焦躁。 其实昨晚她就怀疑赵繁约她出来的目的,日理万机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出宫见她,但赵繁跑得太快,她没机会开口。 苏意浓又探头看了看,依旧没看见熟悉的人,倒是又看见几个大人往里走。 她收回眼,又等了良久,没等来人,倒是遇上打架斗殴的。 “别跑,快追。” 声音粗犷,听着就不好惹,偏偏被追赶的人是个年轻公子,一看就不是那人的对手。 也是,不然不会被追得满街跑,就是不知因何得罪人。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看见年轻公子被人踹了一脚,这一脚踹得狠,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对面的马车上。 周围无人帮忙,都想看个热闹。 年轻公子面色惨白,强撑着身子起来,看着眼前人,道:“多谢姑娘相救。” 苏意浓:“?” 什么情况? 她不过是掀开车帘看个热闹,怎么谢她了? 等年轻公子抬起头时,她更是震惊和困惑,居然是赵繁。 他想做什么? “你?” 赵繁眨眨眼,一脸轻松,哪有方才的焦灼。他没向她解释,而是转头看向车外,说道:“你们放肆,居然敢对我动手。” 苏意浓探出脑袋,看了一圈,不知赵繁怎的惹上这帮人,而且她总觉得不对劲,说不上的怪异。 “嘁,把我给我拖下来,往死里打。” 为首的人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大家都在心里打鼓,看看这年轻公子怎么办? 就在百姓面色担忧时,一队官兵匆忙赶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跪在那公子脚下,大喊:“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百姓:“…” 然后几息后,他们哗啦啦的全跪下,高呼万岁。 赵繁神色严肃,道:“若不是这位姑娘相救,孤今日就要命丧此地了。” 接着又是一声声的陛下恕罪。 马车上的苏意浓没反应,看着眼前的状况,忽然明白了赵繁的用意。 只是,这个方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再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知晓赵繁是当今陛下,好像也不惊讶。 苏意浓在心里哀叹,麻烦兄弟们演的像一点。 今日很热,热的人出汗,但有一件事,比这天气还让人觉得热闹。 那就是当今陛下微服私访,居然被地痞流氓追着打,幸好被一姑娘相救,才得以逃脱。 眼下整个京城都在议论此事,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在说这姑娘命好,救了当今陛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说不准连家人也能扬眉吐气了。 但也有人疑惑,怎么就被一个弱女子救了呢?未免太凑巧。 此刻茶楼内,一群人围在一起,听一个亲眼所见的人夸夸其谈:“我亲眼见到陛下了,真是人中龙凤,咱们比不了。” “不想听这个,快说说那姑娘怎么样?” 男子白了眼,表情有些得意,故意顿了顿,说道:“那姑娘美若天仙,好看极了,往那一站,哎哟,美呀。” “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吗?” “那谁知道。” 一场议论就此打住。 再说酒肆内,议论的声音不必其它地方小,相反,因着客人喝了二两酒,声音只大不小。 酒壮怂人胆。 “那姑娘一脚飞踢就把人撂倒了,再一拳过去,人直接废了,真是厉害。” “我可是听说,陛下对她一见钟情,眼睛都没转,立即接人进宫去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要封妃呢。” “真的?看来以后的富贵是享之不尽了。” 一群人连连叹息点头,很是羡慕。 流言蜚语从来不会少,不管是哪里,就连皇宫也是一样。 “陛下带回来的姑娘就在大殿内,瞧着陛下的神情,相当关切呢!” “怕不是咱们后宫,要迎来第一位娘娘吧?” “瞧着是那么回事。” “你们说的都不对。”其中一个小太监打断他们的谈话,贼兮兮的看了眼四周,而后小声道:“我听说那位姑娘长的像她。” “谁啊?”众人不解。 小太监面色一沉,声音更小了,“已故的苏太傅。” “什么?可别乱说,怪吓人的。” “就是,苏太傅可是男子,陛下跟苏太傅?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老乡可是在陛下跟前当差,错不了。” “…”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一整日的流言蜚语,全都各说其词,没一个靠谱的。更甚者,将这事拿去说书,那叫一个热烈,甚至说扯出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一时很受欢迎。 与外边热闹喧天的声音不同,陆府的书房很安静,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缓缓升起的沉香缠绕,更显严肃。 王奎立在书案前,将打探的消息一一告知陆长风,末了说了一句:“还听说她像苏太傅。” 言罢,王奎小心翼翼地注视他的神情,见他眉梢皱起便心里一慌,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还有吗?”他问。 “没了。” 陆长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门开了又关,挡住了清冷的月色,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想着方才王奎说的话,像苏太傅? 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苏意浓,她的眉眼是最像她的。 陆长风想象不出,还有谁更像苏昭明,若是有,他倒想看看。 再说这次的事情,陛下为何出宫?又为何被人追赶,还被人救,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计算好的。 目的是什么? 而苏意浓全然不知外边的一切,此刻她正在宫内,与赵繁喝茶闲聊。 直到此刻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进宫来了,还喝茶? 苏意浓摇头失笑,想起方才赵繁的所作所为,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陛下这么做为了什么?” “阿姐这么聪慧,难道看不出来?” 赵繁抿了口热茶,随后放下,郑重道:“孤想给阿姐一个身份。” 一个可以进出皇宫,被世人所接纳,享受一切荣华富贵的身份。 更是一个能配上她的身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章 第十三章 早起已有些闷热,拂面的风都带着燥意,呼吸有点不顺畅,特别是带着面纱的苏意浓,干爽的面纱因她的呼吸变得湿漉,贴在脸颊有些难受。 可眼下在外头,也不能拿下,只能先忍着了。 周锦丞办事快,三两日的功夫就找了处宅子,今日她们就要搬过去,顺带收拾一下。所以才起这么早。 宅子在东巷街,这一处都是些高门大户住的地方,安静是很安静的,环境也好,当然,银子也花了一大把。 她在里面转了一圈,相当满意,就是打理起来要花些时间。不过苏意浓觉得,都值得,因为居住环境是最重要的。 进了门,她就赶紧将面纱摘下,透透气,然后在院子的凉亭内休息会,青梅端来解暑的绿豆汤,冰冰凉的,喝下肚很舒服,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捏着帕子擦嘴,问:“都收拾好了?” “好了,只有书房没整理,奴婢想着姑娘不常用,所以等过几日再收拾。” 苏意浓点头,道:“我不用,给锦丞用。” 周锦丞来年要科考,有个书房会方便许多,再说她人都在京城了,书信往来自然是没有了。 她抬起头,想着那日赵繁说话的神情,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那般严肃郑重的眼神,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缓了几息后,才明白过来,那是帝王的威严。 那个成日叫她阿姐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苏意浓捂着胸口,跳动不止,那日赵繁说要给她身份时的激动与心慌,现在想想依然觉得梦幻。 怎么是这样的发展? 她摇头,那日属实被他摆了一道,而自己还帮着他演戏,此时想想有点可笑。 但苏意浓一想就知道他的用意,无非就是让她的身份好看些,到时赐婚能容易点。 赵繁也是费心了。 苏意浓打个哈欠,今日起得太早,她要去补个觉。 “我去睡会,午膳叫我。” 青梅刚点头,转眼就看见翠竹小跑过来,趴在她耳边道:“宫里来人了,请姑娘进宫。” “昨日不是去过。” 连着几日进宫,太打眼了,恐怕她已经被盯上了,这可不是好事。 苏意浓拧眉,她可不想惹一身麻烦,她最怕烦了。 思忖片刻,她决定去一趟,最起码她要亲自跟赵繁说一声,让他别有事没事召他进宫。 正午天热,灼灼的日光照在宫墙上,腾腾的热气往外冒,笼罩整个皇宫。 苏意浓连着好几日都进宫,所以早就有一顶轿子在宫门等着,走过长长的宫道时,她听见小声的议论,故而掀开帘子看看。 如她猜想的那般,是宫女太监的目光,虽没有直视,可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探究的意味。 是吧,她就知道被人盯上了,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所以一见到赵繁,她便没好脸色,“陛下,今日又有何事?” 昨日让她来赏画,前日说一人用膳没胃口,总不会今日还是找她来用膳的? 赵繁一身龙袍,挺拔的身姿踱步而来,颇具威严,他勾起弧度,笑道:“今日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烤乳猪,阿姐许久没吃了吧,今日可以吃个痛快。” 闻言,苏意浓下意识的吞咽下,可表面波澜不惊,甚至不在意的摇摇头。 “大热天的就为了烤乳猪?陛下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赵繁抬抬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人传膳,几息后才转头注视她。 “怎会,孤可是记得阿姐为了一口烤乳猪和陆大人争的面红耳赤。” 听他提起陆长风,苏意浓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喃喃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提都不能提?阿姐别扭什么?” 赵繁一双眼盯在她身上,想看出些什么,事实他也看出来了,这更让赵繁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要赐婚。 — 一道道御膳端了进来,浓郁的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特别是烤乳猪的香味,简直把她的食欲全勾了出来。 自从离开京城后,她再也没吃过好吃的烤乳猪了,每次总觉得差点什么,此刻,她终于知道差什么了。 差的不是味道,而是人。 “阿姐快吃。” 苏意浓看着碗里一块块的猪肉,心满意足,唇边的笑意就没下去过。须臾,碗里堆了小山,她摆摆手,让一旁的宫女停下。 夹了一块放嘴里,嗯,是以前的味道,好吃。 苏意浓连连点头,连着吃了好几块,唇边沾了油渍也不知晓。 赵繁递给她一块帕子,不忘说道:“过些日子孤的寿辰,阿姐可别忘了。” 手中的动作一顿,霎时觉得烤乳猪不香了,变了味道。 她放下碗,双手垂在身侧,显得无力,“忘倒是没忘,就是不晓得陛下要做什么?” “到了那日,阿姐自会知晓。” 赵繁笑得神秘,顺手给她夹了一块鸭肉,那是陆长风爱吃的,不是她爱吃的。 苏意浓面无表情,闷着头吃东西,不过胃口没方才好了,吃得不香。 少倾,殿内的总管太监李福从外边进来,恭敬道:“陛下,陆大人求见。” 赵繁看了她一眼,迟疑几息,道:“让他进来。” 苏意浓咽下嘴里的东西,随意擦了擦手,起身就往殿内走,“我去后边。” 不管怎样,她都要避嫌。一来她没准备好见陆长风,二来,眼下这状况解释不清。 她站在帘子后边,清晰的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依旧低沉清越,说话不急不缓,胸有成竹,好似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 她听得愣神,隐约中,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穿透帘子,直直的向她扫来。 难道是知道她在这? 苏意浓捏着衣袖,悄悄往一旁挪去,不知不觉中晃动了帘子。 “陆大人若无事,便可退下。” 陆长风的眼神从殿内的帘子扫到了桌面上,洁白的帕子有浅浅的红色,那是女子的口脂,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幽香,更让他确定,那女子藏在殿内。 不过… 怎么还有一股药味?有些熟悉。 陆长风回眸,拱手退下,“微臣告退。” 言罢,又眯着眼看了帘子,而后匆忙离开。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遮住了烈日,难得的舒适。 苏意浓谢绝了坐马车,她想走着出去,方才吃了些肉,她的散散步。就是吃得不上不下,怪难受的。 她捂着胸口,跨过门槛,悠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原来真的是你,苏姑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章 第十四章 空气还是沉闷,甚至比方才更窒息,难受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宫道上缓缓驶过一辆马车,马蹄声哒哒,掩盖了她的呼吸与错愕。 陆长风从一侧走过来,步履缓慢,气定神闲,狭长的眼尾上挑,饶有兴趣的注视她。 苏意浓的脸色由白到红,最后恢复平静,她抬手摸了摸面纱,强装镇定道:“陆大人,好巧。” “巧吗?”不见得吧。 陆长风背着手,望望高耸的宫墙,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笑什么? 肯定是在笑她,苏意浓想。 她吹吹面纱,面对此刻的状况有些无奈,早知陆长风在大殿时察觉了,必然会探究一二,是她自己疏忽了。 忘了这厮是个狡猾的。 “青云镇一别,大人可好?” “有劳姑娘挂心。”陆长风重新审视她,大热天的依旧戴着面纱,很怕旁人看见她的面容,想不到进了宫还是这样。 “我倒是有疑问,想问问苏姑娘。” 苏意浓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小女知无不言。” 看吧看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再怎么躲都没用。苏意浓闭闭眼,暗叹自己命苦,有个陛下还不够,眼下还要应付陆长风。 当真累得很。 陆长风扫视她一眼,然后对视她,“方才是姑娘在殿内。” 不是疑问,是肯定。 苏意浓如实点头,接着听见他发出轻微的笑声,说道:“我很好奇,姑娘是怎么认识陛下的?如传闻那样,当街救了陛下?” 她低头,迟疑了片刻才回答:“也能这么说。” 赵繁做了这么多,她可不能否认呀。 陆长风又是一声轻笑,低沉的笑声里藏着一丝不相信,几息后,他敛起笑意,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姑娘和陛下真是有缘。” 赞美还是其它? 苏意浓不想深究,只想离开这儿,沉闷的空气已经将她的气息紊乱,轻薄的面纱对她来说也是负担,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和大人也有缘,青云镇一别,不想还能遇上。” 陆长风没答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两人站的地方不打眼,可说话的间隙,已经有好些人看见了,不敢指指点点,却敢在无人的地方,小声议论。 这会,怕是大半个皇宫都知道了。 宫道空旷,沉闷地感觉袭来,有些不适。 苏意浓走得慢,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能说跟着,因为两人要出宫,方向是一样的,所以,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离宫门口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今日情况特殊,苏意浓觉得时间未免太过冗长了。 倒不是怕跟陆长风在一起,主要是怕熟人看见,宫女太监还好,换了一批又一批,没几个认识的。 可那些昔日同僚,要是遇见,那就难受了。 不知是陆长风走得慢了,还是她走太快,不知不觉中,两人就并肩同行。 偏偏他们都没在意,也没说话。 “诶,陆大人。” 想什么来什么,苏意浓服了自己的运气。 陆长风侧头,看见熟人了,于是连忙招呼几声,“张大人,刘大人。” 三人寒暄几句,接着,他们的目光便落在苏意浓身上,探究好奇之色,全在眼底。 苏意浓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因为这两位大人她认识,都是谏院的,张刘两位大人。 若是旁人就算了,偏偏这两位最是多管闲事之人,爱听东家长西家短,跟那街头妇人没有区别。 昔年为官时,就因为跟陆长风走得近了些,就听见这两位说三道四,害得好些人说他们关系密切,那段时间,她一见陆长风就躲,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不想今日又遇见了,上天待她不薄呀。 “民女苏意浓见过两位大人。”她立即俯身行礼,眉眼一直垂得很低。 以前打过不少交道,她真怕认出来,他们可不是陆长风,会隐忍,说不准当场就说出来的。 能吓死你。 陆长风见两人一直盯着她,无奈挑眉,解释了一下,“这位姑娘便是前几日舍身救陛下之人,今日遇见,奉命送她出宫。” 这么一说,真像那么回事。 “哦,原来是陛下的吩咐。” “原来如此。” 两人连连点头,可也没放过她,而是更加好奇的打量,甚至弯腰去看她的脸,想一探究竟。 苏意浓垂得更低,脑袋都快缩进脖子里,偏偏不能拒绝,这才是最难受的。 陆长风事不关己的模样,任由他们去看,可见到她躲闪太过时,皱起了眉头,显出几分不悦来。 “两位大人不忙吗?” 张大人忙摆手,表示不忙,没看见陆长风黑脸的神情。他摩挲着下颚,耷下眼睑苦想,一边嘀咕道:“瞧着姑娘面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苏意浓心一跳,眉心拢起,“大人说笑了,民女是第一次来京城。” 张大人不信,依旧打量她,“是吗?” “我也觉得眼熟。” 一个人这么说就罢了,可两人都这么说,那就… 张刘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更肯定自己见过她了。苏意浓颇为无奈,只好硬着脸皮,抬起头来,冷静道:“民女还要出宫,不打扰大人了。” “我也该回去了。” 陆长风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严肃的睨了他们一眼。 两人反应过来,自觉让开一条路,笑呵呵地说请。 苏意浓走得有些快,眨眼的功夫就离他们远了。陆长风还是没说话,仿佛真的急着回去。 张大人站在原地没动,摸摸下巴一小撮胡须,敏思苦想,片刻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 刘大人:“她怎么了?” “她像苏太傅。” “什么?” 宫外比宫内凉爽些许,主要是风大,吹得舒服些。 苏意浓理理发丝,侧眼望了那边一眼,两人出来后没说过一句话,到了宫门口便各自上马车离开。 陆府的马车缓缓从她面前走过,她收回眼,对车夫道:“让他们先走。” 车夫点头,等陆府的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后,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她合上眼,闭目养神,进一趟宫真累,没扒一层皮就算不错了,等会回去可得好好休息。 苏意浓拿下面纱,脸颊瞬间舒服多了,呼吸也顺畅些。但是想到日后的见面,还是忧心忡忡。 只是想着,就知道是怎样的流言蜚语了。 陆府马车内,陆长风端坐着,同样在闭目养神,只是没休息一会,王奎就探头进来,说道:“公子,苏姑娘好像跟着咱们。” 他没睁眼,声音无起伏,“让她跟。” 话是这么说,可陆长风内心起了波澜,不禁在想,苏意浓跟着他的目的? 莫非是想谢他解围? 陆长风勾唇,笑意里带着一抹不屑。 他该说苏意浓运气好?还是心机深? 竟让她救了陛下,依着陛下的态度,恐怕日后见面的机会,是很多了。 陆长风嘴角的笑消散,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安静了半响,就在他昏昏欲睡时,王奎又掀开车帘说了句,这次,王奎带着困惑和小心翼翼。 “公子,后边还跟着呢,马上就到府门了。” 陆长风睁眼,困倦的眸子有猩红的血丝在眼尾,一眼看去,有几分脆弱和破碎感。 他朝后边看了眼,确实还跟着,而且没停下来的意思。 陆长风鄙夷地拧眉,冷漠道:“停下。” 马蹄声戛然而止,接着就看见陆长风一跃而下,朝着身后的马车走去。 车夫看见人过来,急忙拉紧了缰绳,扭头对苏意浓道:“姑娘,陆大人过来了。” 闻言,苏意浓应了声,紧接着把面纱戴上,探头出去。果然看见陆长风过来,但他的脸色怎么那么臭? 谁惹他了? 总之不会是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意浓见到他就笑,“大人,找我有事吗?” 陆长风抿直唇,浑身透着别惹我的气息,“苏姑娘这是何意?” “什么?” 话不说清楚,没头没尾的,莫非无意中惹怒他了? 不应该呀,对他也算了解,若是得罪了,她心里是有数的。 她的笑容僵在唇角,澄澈的双眼闪着茫然,又问遍:“大人别打哑谜了?我可猜不到。” 陆长风冷冷地笑了声,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苏姑娘从宫门口跟着我,怎么?还有事?” “…” 她张张唇,噎的说不出话来,所以他冷着脸,是怀疑跟着他。 陆长风疑心病真重,比之前更重,这样就说跟着他,若是她做点什么,是不是要说勾引他了? 苏意浓觉得他说的出口。 她收敛笑意,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拖着尾音道:“我可没有。” 苏意浓指指巷子的尽头,向他解释:“我住那,刚搬来。” 这下轮到陆长风傻眼,难得的,陆大人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快得让人察觉不到。不过她还是看见了。 她心情大好,于是摆摆手,笑道:“大人既然让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意浓放下车帘,挡住陆长风难看的脸色,“走吧。” 马车从他身边走过,陆长风忽然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被马蹄声掩盖,回荡在空气里。 他摇摇头,暗叹自己怎么没沉住气,火急火燎地就下车找她了? 真是失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昨日下了一场雨,院子的绿叶还泛着莹润的光泽,滴答滴答的小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滴。落在柔软的小草上,一颗一颗的,像极了珍珠,别有一番意境。 她深吸一下,空气真好,清新中夹杂着花草香,这是任何香料比不了的。 苏意浓伸个懒腰,抬头望望湛蓝的天空,问身后的翠竹:“锦丞在做什么?” 总是进宫,倒是忽略他了。 “扬州来信了,周公子在书房回信。” 她点点头,从扬州离开也有几个月,这是第一次收到周家的来信,想必信上说了许多,周锦丞正忙着回复他们。 而且周锦丞的母亲几个月没见他,肯定也挂念他,这次应该也来信了。 苏意浓不想去打扰他,于是吩咐翠竹:“等会我们出去逛逛,就别让他一起了。” “是。” 这么些时日,还没出去走走,正巧今日舒适,也不用进宫,所以苏意浓便出去逛逛,顺便买些女子用的脂粉。 本想带上周锦丞一起的,眼下他是没时间了。 苏意浓回房收拾好,然后带着两个丫头晃悠悠地出了门,刚跨过门槛,背后就听见周锦丞的声音。 “阿姐,你们去哪?” 她回头,看见周锦丞朝她走来,于是顿住脚步,在原地等他,“出去走走,你不是在书房忙着。” 苏意浓低眼,看见他手中拿了两封信,心中了然,这是要去递铺呀。 “忙完了,我跟阿姐一起去吧。” “也好。” 来京城的时日,周锦丞还没出去看看,整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书房,唯一一次出府,是去买笔墨。 苏意浓扫过他的眼,瞥见些许血丝在眼里,于是说道:“春闱还有些日子,可别敖怀了身体。” “阿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便好。” 天气凉爽些,街市就多了很多人,挤来挤去,差点把面纱挤掉,还好她一直捂着,这才幸免于难。 周锦丞去了递铺,苏意浓便在附近的茶楼等着。她要了一壶好茶,和几样点心,吃得也算惬意。 若是没听见旁边的闲言碎语时。 “想听个趣事吗?” 旁边一桌坐了四个男子,吃得津津有味,花生壳扔了一桌,场面狼藉。其中一男子神秘兮兮的说了句,勾起了其它三人的好奇心。 伸长了脖子凑过去,催促道:“什么事?难道又是隔壁那钱老头和西村的寡妇好上了?” 那人白了一眼,不屑道:“那算什么事?” “不是?快说快说。” 越是催促,那人越是不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行了,晚上请喝酒,现在总能说了吧。” 那人大笑,连连点头,然后说道:“我听说啊,那日宫中…” 随后便是滔滔不绝的传闻,而传闻中的人便是苏意浓和陆长风。 只是说到后面,似乎有些不对,她自己听了都皱起了眉头,想过去打断他,苏意浓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下了。 她倒要听听,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离谱事情。 “什么?竟有这事,是不是胡说的?” “谁敢胡说。”那人脸色一变,有些急了,“听宫内人说的,他亲眼看见了。” “那些贵人就是会玩,迷惑了陛下不说,眼下连陆大人也被她迷了去,当真是个狐媚子。” “可不嘛,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早晚不安宁。”几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狐媚子?不安宁? 说的是她吧。 苏意浓嘴里的点心变了味,她连忙喝了一口茶压下去,那边的说话声小了点,已听不清内容。 她拍拍手,准备过去好好说道说道,谁知一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形颀长,立在门口,挡住了大片的光线,神情冰冷,眸底的情绪隐在阴暗中,瞧不清晰。他睨了眼苏意浓,又侧头看了旁边那一桌。眼神夹冰,更难看了。 啧啧,这男人生气了,她知道。 苏意浓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可过去了,别人不就知道方才谈论的人是她了吗。而且,众目睽睽,怕是也说不清楚。 罢了,还是沉默好了。 这么想着,苏意浓就回过头,继续坐着了。 陆长风进来没说话,是他身边的王奎过去的。也不是呵斥,只是问问他们听谁说的。 那几个人起先没在意,也没认出他来,但是当他们转头看见陆长风时,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陆,陆,陆大人。” “呵呵,小的们就是来喝口茶,没别的事。” “对对。” 几人吓破了胆,垂眉低眼不敢看陆长风,可也不敢跑,这样显得他们心虚。 陆长风刚巧站在她身边,所以他说话听得很清楚,“你们哪听的风言风语?就敢到处胡说。” 这个问题,苏意浓知道,不用想,肯定是那日在宫中遇到的张大人和刘大人说出去的。就是不知怎的,传成这样。 “小的也是听来的,听来的。” 陆长风面色依旧沉,不过眉梢舒展,缓和了几分。他微微侧头,扬起些许弧度,说道:“某人听得起劲,竟然一点不生气,不知是何心情?” 喝茶的手一顿,缓缓放下,陆长风是说她吧。 他什么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了,一点不习惯。 “陆大人,好巧,又遇见了。” 既然他提了,再装不认识,就不太好了。 苏意浓笑盈盈起身,惊讶道:“陆大人也来喝茶吗?” “路过。”看见某个人的背影,顺便进来瞧瞧,没想到听见这些事。 要说他们真是有缘,府邸在一块不说,今日又遇见了。他本想进来解释那日的事,现在也没心情了。 不接受了。 陆长风看了一圈,笑道:“苏姑娘真有雅兴,一边喝茶一边听自己的闲话。” 这话说出来,她是不在意,左不过当个玩笑说,但是在别人听来,那就变了味了。 尤其旁边的几个人,方才不敢看陆长风,这会倒是敢看她了。一个个的抬头,睁大眼睛盯着她,嘴里念念有词,“诶,是她。” “就是那姑娘。” 苏意浓:“…” 挡着本人的面,谈论起她的风花雪月了,胆子够大的。 好奇心害死人啊! 陆长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黑沉沉地眸子盯着几人,起了一身寒意,“你们不走,还想说什么。” “是是,这就走。” “快走快走。” 走到门口不忘再看一眼苏意浓。 其实陆长风这些日子很心烦,托那两位大人的福,外边关于他的留言太多了,管都管不过来,而且,有好些同僚旁敲侧击的问他,那位姑娘是不是和苏太傅很像? 还问陛下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长风头疼不已,但是今日看她的模样,合着头疼的人,只有他一个。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看画。” “看来,咱们是一路了。” 苏意浓侧头瞥了他一眼,打趣道:“这回不说跟着你了。” “…”陆长风的笑僵在嘴角。 两人是同一个目的,都是为了陛下的生辰做准备,赵繁贵为天子,要什么没有。所以送那些贵重的,倒不如送他喜欢的。 他喜欢的,不就是秋白先生的画嘛! 只是不知能不能找到。 陆长风走哪都有人认识,所以一进门掌柜的热气招呼,甚至带些谄媚的意味。 她在一旁瞧了两眼,挂的都是赝品,没一副是真的,不知掌柜平日骗谁的。 苏意浓悄悄挪到陆长风身旁,小声道:“都是假的,问他有没有真迹?” 他扭头,眸光柔和,泛起的笑意如沐春风,“怎么不自己问?” 她撇撇嘴,伸手挡住自己的唇,“我问不管用,你问,你可是陆大人,谁敢不说实话。” 陆长风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露出他自己都不知的温柔,“戴着面纱说话,谁能看见。” 这是笑她了。 苏意浓眉心打结,眼角那颗痣也跟着皱眉的动作,往下耷了点,看着有点可爱。 “你该不会每次来,都买赝品。” “我眼光可没那么差。” 苏意浓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不说了,就在一旁站着。 陆长风掀起眼皮,转头看向掌柜,神色微变,“真迹呢?” 几个字,掌柜就知他的意思,笑呵呵地说道:“大人眼光就是好,自然是在里边了,大人稍等。” 说完,就去了里间,出来时手里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卷画,一边打开一边道:“大人来得巧,最后一副了。” “秋白先生的山水图。” 最后一副。 苏意浓脑中循环这几个字,于是乎,她想也没想,就说出口:“我要了,多少银子?” 掌柜为难,陆长风挑眉。 “苏姑娘真不客气。” 她闪过心虚,手指下意识的捏捏耳垂,“咳,想必陆大人不会计较的。” 陆长风没说话,眯着眼注视她的动作,她此刻的神情动作,真的很像很像她。 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昭…” 模糊的字眼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打断,“陆大人说什么?” 她好像听见了刀?是听错了吗? 陆长风回神,恢复平静,那双眼匆忙挪开,不再看她。 “让给你。” 话音落,人就出了门。步履间有些急切,似乎想要逃开这个地方。 苏意浓动动唇角,说什么让不让,大概是没带够银子,以前出门总是借她银子,每次借口都不一样。 换着花样骗她。 哼,这次肯定又是没带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章 第十六章 陛下生辰是大事,皇城内外都很重视,早几个月就在准备,就怕到了日子出乱子。所以生辰那日,皇宫内外都亮起了喜庆的红色,宫内也有序的准备晚宴。 各位大人携带家眷出席,各国使臣也都一一送来贺礼。 苏意浓也在受邀之列,午时刚过,就被赵繁身边的侍卫接进了宫,在宫内待了一下午,等着晚上的晚宴。 赵繁忙完就来找她,还带了一些女子穿得衣裳。 她细看了一会,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每件衣裳的面料都价值不菲,款式和颜色在她看来更是光彩夺目,穿上好看的,苏意浓毋庸置疑。 只是,她穿不合适,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太过招摇了,招摇就会惹来事端,她怕麻烦。 “当然是给阿姐的。” 苏意浓笑着摇头,随手拎起一件瞧瞧,面料轻薄柔软,裙摆处用银线绣了海棠花,袖口也用银线装饰,点缀了几颗珍珠,美则美矣,就是太过富贵了。 不大适合她,而且苏意浓现在喜欢鲜艳的颜色,对于浅色的衣裳不大感兴趣。 “陛下还是留着给日后的娘娘吧,我穿自己的。” 赵繁不解,问:“阿姐不喜欢?” “喜欢,但是想到那么多人盯着我,就浑身不舒服,所以算了,你也不想我不自在吧。” 她捏着面纱晃了晃,神情懒散,娇小的身子干脆往后靠,更显慵懒。赵繁凝视她的动作,皱起了眉头,眼底的笑也显得勉强。 他看了半响,抬手让旁人退下,忍不住说道:“阿姐以前冷静自持,肃然危坐,不苟言笑,怎么如今这般随意散漫了?可真不像你。” 苏意浓捏着面纱的手垂下,身子也稍稍正了些,她抬头看向赵繁严肃的神情,忽然想笑。是啊,怎么就散漫了呢? 她想起以前刚进宫时,小心谨慎,生怕踏错一步,被人抓了把柄,但更怕的是被人识破身份,所以那五年,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说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把规矩两字刻在骨子里。 哪怕夜晚一个人休息时,胸口的绷带都是绑着的,再难受,也不拿下。 如此过了五年,如今终于卸下担子了,她自然想活得随性些,舒适才最重要。若是再像以前那样绷着,她怕自己活不到神医回来。 苏意浓支起下颚,灵动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圈,笑道:“可能是陛下亲和,所以才随性些。” 她招招手,示意青梅将盒子拿过来,“知道你喜欢秋白先生的画,特意给你寻来的。” 赵繁见她扯开话题,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盒子上,“阿姐真会投人所好。” 她抿唇轻笑,这画来之不易,要不是陆长风,说不定她还寻不到这画呢! “不过阿姐怎么跟陆大人送的礼一样?” 苏意浓错愕,脸上的浅笑褪去,困惑地问:“他也送了?” 赵繁点头,随后命人将陆长风送的那副画拿了过来,与她送的山水图不同,陆长风送的是美人图。是秋白更早的画作,也更难寻,想不到被陆长风找到了。 苏意浓低头,对着画细细观赏起来,少倾,她低笑出声,“我看他是想提醒陛下。” “提醒什么?”赵繁很好奇,陆长风到底想提醒他什么? 她拖着尾音,神秘的笑了一下,见他不耐烦了才开口:“送一幅美人图,可不就是提醒陛下,该选妃了嘛。” “咳,什么?” 暮色黑沉,几声虫鸣传来,夹杂在热闹的声乐中,显得细小。 湖边挤满了官眷,以及伺候的宫女太监,离着晚宴还有半个时辰,所以他们便在四周转了转,或是三五成群的闲聊。 苏意浓隔着一片湖望了望,那边很是热闹,欢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可她却满脸忧愁。 因为来的全是熟人。 今晚避免不了要打照面了,希望她运气好些,别被认出来。 “苏姑娘。” 赵繁从大殿过来,因为在外头,所以并未像往常那样喊她。 苏意浓回眸,眼中带笑,“陛下。”她浅浅俯身,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一起过去吗?” 她没回答,而后凑了过去,扬着眉梢打趣,“那么多姑娘,看中哪个了?” 赵繁侧着脑袋看她,拢起的眉头严肃几分,“自己的事还没着落,就别担心孤的了。”说完,大步向前,朝着湖对面而去。 苏意浓盯着他的背影片刻,笑着跟上。 因为赵繁的到来,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的跪下行礼。跟在后面的苏意浓看着这场面心虚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太监总管李福朝她点头示意,随后带着她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一侧,在一个稍微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陆长风侧头,瞥了她一眼,很快回神。 “都起来吧。” 赵繁看了那边一眼,接着走向上座。 她这个位置在最后面,看着不起眼,可最前边的人是陆长风,他的边上就是赵繁。若是有人朝这边看,也是能看见她的。 不过目前还没人注意她,这要归功于光线太暗,让她能隐在昏暗中。 苏意浓坐着打量一圈,这种场合她经历多了,不外乎就是恭贺陛下,然后送一份礼,再就是歌舞助兴。 这不,那位谏院的张大人就带头开始了。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接着又把矛头对准陆长风,说了些有的没的,也没顾忌场合。 但是陆长风居然能忍下来,倒是出乎意料,果然是沉稳了。 苏意浓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是果酒,香味甚是好闻,喝着也不辛辣,她不免多喝了两杯。 等她抬头看,那位张大人已经坐下了,换了另外一个人。 是礼部尚书,这位大人真会说话,三两句就缓和气氛,末了还说为陛下献上一份贺礼。 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什么贺礼。 半响,琴声响起,悦耳动人,原来献的不是礼,是人。 苏意浓心里暗笑,也是,赵繁后宫没一个人,当臣子的自然是急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自家女儿能进宫,那也是荣耀。 遂以,那些臣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意浓抿唇笑,往上头看了眼,正巧对上赵繁的视线,他冷着脸,一脸无奈,偏偏还得听完。 她压下笑意,迅速低头,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不多时,悦耳的琴声终于停了,兴许是怕那些贵女接二连三的献艺,所以赵繁急忙开口。 “不错,有赏。” “谢陛下。” 赵繁抬抬手让她下去,没给其他人机会,便说道:“今日美酒佳肴,倒让孤想起微服私访那日,哎,不提也罢。” “陛下说的可是被人救了那次,老臣有所耳闻,一直想见见那位姑娘,不知有没有机会?” 隐在黑暗中的人眼皮突突跳,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没想到预感来的这么快,说到她身上来了。 苏意浓没了喝酒的兴致,快速抬头看向赵繁,心里期盼着他能别说出来,可惜,天不遂人愿。 赵繁就好像和那位大臣商量好的一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众谈论起来。 “爱卿说的有理,自然是要赏,我与那位姑娘投缘,这样,便册封苏姑娘为嘉和县主,赏黄金百两。” 此话一出,众大臣面面相觑,有几位胆大的当即就站起来。 面色不悦道:“陛下…” 不过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又是方才那位大臣,只见他拱手道:“陛下言之有理。” 气氛诡异的可怕。 这下有意见的人也不敢说了,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陛下早就安排好了,这个时候凑上去,不是惹陛下不快嘛。 赵繁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陆长风身上,笑问道:“陆大人有何高见?” 陆长风捏着酒杯的手一松,弯唇朝后看了眼,随即道:“陛下难得遇见知己,嘉和县主能时常来陪陛下,再好不过。” 陆长风都同意了,其他人更没话说,那位大人也不情愿的坐下。 接着,他们便好奇,嘉和县主到底是谁?说了半天,连个人影没瞧见。 “嘉和县主,还不来谢恩。” 赵繁朝后边看了眼,他们的眼睛也跟着看过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身红衣的女子缓缓起身,身姿曼妙,晃动的面纱遮住面容,有丝神秘和朦胧。 眉眼有些熟悉,但眼角的痣又让人觉得陌生。 她莲步款款,面上未见喜色,甚至有几分不情愿。 不情愿? 普通女子遇到此事,早已欢天喜地,可苏意浓,真的不想。她对上赵繁的眼,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责怪他。 赵繁则不动声色,铁了心要这样做。 她不禁想起赵繁之前说过的身份,所以,这就是赵繁给她的身份,嘉和县主。 “嘉和谢陛下隆恩。” 嗓音绵软好听的,更让人好奇了。 苏意浓低头回到座位上,过去时看了眼陆长风,他的双眼迷离,有些醉意了。微侧着身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有几分以前的浪荡。 她收回眼,稳稳坐下,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这会脸上火辣辣的,又被一群人盯着看,着实难受。 她还能听见有几个贵女说话,大意是她不怎么样,或者好奇她为什么带着面纱,是不是太丑? 果然,看人的第一眼,便是外貌,男女都一样。 苏意浓抬眼看向赵繁,转着眸子示意,赵繁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离着人群越远,她越舒适,酒意也被风吹散了不少。 只是惬意了没一会,就有个小太监跑过来,对她说道:“县主,陛下在东暖阁等您。” “陛下不是在宴席上。” “是,刚过去。” 她垂头,端详了他几息,是有点眼熟,大概是赵繁跟前的,苏意浓放心了。 “带路吧。” 小太监躬身,默默带路。 经过湖边时,意外发生了。 悄无声息中,背后有一双手慢慢朝她靠近,突然推了她一把,这一下,直接将她推入湖中。 六月的湖水微凉,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到了头顶。惊慌失措又不会水,苏意浓不免叫喊起来,等她从水中冒出一个头时,方才带路的小太监,早就不见踪影。 “救—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章 第十七章 湖边人少,微弱的喊声在湖边飘荡,被欢乐的歌舞声掩盖。她奋力挣扎,始终昂着脑袋等待有人路过,可没等来人,她却渐渐地没了力气。 手脚麻木,她的身子慢慢沉下,荡起的涟漪越来越小,最后湖面恢复平静,只留一片白纱飘在水面上。 她睁着无助地双眼,依稀听见了咚的声音,眼睛酸涩,身体下沉,她用最后一点余光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浮浮沉沉间,耳边传来陆长风的声音,急切地声调是久违的清越,与现在的低沉不同,是几年前的陆长风,那时的他还是个轻狂浪荡的人。 “苏昭明你没事吧?啧,还能对我翻白眼,看来是没事。” “不会泅水还敢跳。” “再把我推开,不救你了。” “诶,苏太傅,你的腰真细,怎么这么细还这么软?” “脸怎么红了?莫不是发烧了?別晕,晕了不会抱你回去。” “醒醒…” 耳边依旧是焦急的声音,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苏意浓皱皱眉,从梦境中缓缓转醒。她剧烈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湖水来,这才觉得胸腔舒服些。 “昭昭,没事了没事了。” 醒来第一眼就看见陆长风跪在她跟前,浑身湿透,光洁的额头还有水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此刻满是慌乱,眼底却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喜悦,确实喜悦。 “昭昭。” 见她醒来,陆长风松了口气,控制不住的拥她入怀,优越的下颚轻蹭她的头顶,似乎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 又或者,如从前那般,此刻的她是个梦。 “真的是你。” 他的手臂修长,力道极大,就算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到他的隐忍,苏意浓眨眨眼,沉默了一会。 她的脑袋靠在他心口处,能听见它的跳动,剧烈而炙热。他的怀抱温暖,让她身上的寒意散了些,也让她不舍得离开。 苏意浓抓着他的衣裳,恐慌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她享受此时安宁,可惜,是短暂的。 苏意浓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她微微侧头,看见赵繁还有他身后的许多人,那些人都是王公大臣。 她的心又开始突突跳,慌乱中,她推推陆长风,想让他清醒些。 “陆大人,陆大人。” 随着一声陆大人,沉浸在喜悦中的陆长风身子一僵,迷离的眼顷刻间回神,仔细端详了她片刻。 “你…”眼角的痣在黑暗不显眼,可此刻却分外惹眼。 陆长风松开她,一回头,就看见众人盯着他,面色各异,交头接耳。再一转头,苏意浓已起身,说道:“多谢大人相救。” “应该的,县主无事便好。”他很快反应快来,又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再没有方才的失态。 赵繁笑意盈盈,打趣道:“原来传闻是真的。” 苏意浓皱眉,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哎呀,这不是苏太傅嘛。”有人惊讶出声。 随即,就是附和的声音,因为确实像,见过苏太傅的人都知道。 “放肆。” 赵繁瞥了一眼,面色微沉,再没有人说话。 但今日来的人心里都明白,陛下为何封她为县主了。 “县主,喝药了。” 落水后,她便留在宫里休息,赵繁怕她得风寒,特意宣了御医来诊脉。幸好,身体无大碍。 只是心里困惑,落下了。 苏意浓接过碗,看了眼小宫女,问:“陛下呢?还躲着我。” “陛下在忙。” 赵繁大概是怕她兴师问罪,两日了,连个面都没见着,不是躲着是什么。她就知道那晚的事不寻常,果然,真是他的手笔。 那么做目的是什么?事后她仔细想了想,大概是不想她戴着面纱示人,至于其它,她还不清楚,得问问赵繁才知晓。 可他躲着不见人,当真是难办。 苏意浓一口喝完了药,利落的擦拭嘴角,然后起身道:“我先出宫,等陛下有空了,我再来。” 小宫女不敢阻拦,唯唯诺诺的说是。等她走远了,连忙跑去向总管禀报。 别人都见过她的面容了,她也没必要再戴面纱,怪闷的,还是这样舒服,仿佛空气都清新些。 去往宫门的路上,时不时就有人打量她,只是碍于她如今的身份,才没那么明目张胆,但是背地里的探究肯定少不了。 尤其是她很像已故的苏太傅,这一点,就会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苏意浓垂着眼睑,很是无奈,幸好她早有准备,让神医想办法给她弄了个痣,不然,就不是很像了。 他们会认为,她就是苏昭明。 “阿姐,你回来了。” 周锦丞两日没见她,想必是急了,一看见她回来便急匆匆的过来。 他张着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问什么?” 周锦丞想到两日街头巷尾的流言,一时不知真假,可若问了,怕惹得阿姐不开心。 他思忖片刻,然后笑道:“阿姐才从宫中回来,难道不知道?” 苏意浓抿了口茶,目光困惑,知道什么? 她像苏太傅?她早就知道了,因为她就是。 “知道。”她笑着回了句。 周锦丞点头,想来她也是知道的,“恭喜阿姐,要成亲了,咱们也早些准备着,不能马虎。” “谁?” 嘴角的笑意僵住,连带着身子也颤了一下,苏意浓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外面都在说,陛下封阿姐为嘉和县主,不日就要赐婚,嫁给定国公的公子,陆长风。” “这倒不是旁人关心的,他们更想知道,阿姐是否真那么像苏太傅。” 苏意浓心情复杂,笑着敷衍,“大概像吧。” 她缓了缓,接着道:“外边都传遍了吗?” “确实,小到三岁小儿都知道。” 是谁说出去的?几日的功夫,百姓怎么就知道了呢? 苏意浓垂眼想了想,片刻后抬头,恍然大悟。原来赵繁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她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要让别人看见她和陆长风在一起,借此赐婚。 那晚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说什么原来传闻是真的这种话。 现在想来,就情有可原了。 苏意浓按奈不住,面色严肃道:“我进趟宫。” “阿姐刚回来,又要进宫?” 她回头看了眼,潋滟的眸子满是急切,“你们就别跟着了。” 日光强烈,她的脸颊满是红晕,此刻又要进宫,累得她出了一身细汗,衣裳贴在肌肤上,黏腻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她只能忍着,等事情问清楚了,再去洗漱。 今日的宫道似乎比往日长些,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她擦擦汗,抬头看了眼,一圈圈光晕晃得她眼疼,视线都模糊了。 “嘉和县主。” 一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叫她,刺眼的日光让她没看清来人,苏意浓伸手挡了挡,才看清来人。 “陆大人。” 他们真是有缘,遇到过多次,今日又遇见了。 苏意浓站在阴凉处,一双眉眼不停打量他,怎么瞧着疲惫的感觉,莫不是他也知道外头的传言了? “大人出宫去吗?” 陆长风身姿挺拔,立在她跟前就像一道墙一样,很有压迫感,她得昂起脑袋跟他说话。 “县主去见陛下。” 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是。” 苏意浓捏着衣袖,瞥了他一眼,微微侧身,“大人请。” 陆长风没动,浓郁的眸子睨着她,唇瓣弯起弧度,“县主难道不是为了婚事而来?” 她一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不过眨眼的功夫,又镇定下来。敢情陆长风是知道的,那他进宫也是为了这事了。 “陆大人知道啊,放心吧,想来陛下一时兴起,过几日就忘了。” 她不知陆长风是怎么想的,但看他的神情,应该是不愿意的,再说,陆家也不会让她这个需有头衔的县主进门,她又何必呢! 在陆长风看来,他们不过见过几次,连朋友都算不上,怎能结为夫妻? “我答应了。” “…” 她启着唇,满脸惊讶的看着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瞧陆长风的神情才知道,她没听错,是真的。 苏意浓没说话,一直沉默。 陆长风侧身,望着宫墙眯了眯眼,方才陛下询问他的意思,他本来能拒绝,可他想到那张脸,下意识开口说好,一点犹豫也没有。 说完他自己也错愕了,为什么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出来后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像苏昭明,娶她,就能时时看见那张像她面容了。 太监总管见她来了,连忙向赵繁禀报,很快,苏意浓就见了殿内。 赵繁刚忙好,看见她并不惊讶,知晓她早晚会找来的。 “阿姐身子好些了。” “托陛下的福,已然无事。” 瞧着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赵繁居然没生气,反而笑了声来,“阿姐生气了?为哪般?” 为哪般?落水,还是赐婚? 苏意浓说不上来,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赵繁盯了她半响,叹口气道:“孤可没强迫他,他答应的很爽快。” 他说的是谁,苏意浓晓得,不就是陆长风嘛。听说是他愿意的,苏意浓诧异的同时,心底划过悸动,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更甚了。 “他还说什么了?”她问。 赵繁没回答,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浅笑的唇角,慢慢敛起,意味深长道:“阿姐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他为何会同意。” 这话点醒了她,苏意浓不是没想过原因,可怎么想都想不通,这门亲事对陆家来说,没多大好处。 倒是她,便宜占尽了。 赵繁瞧着她茫然的样,就知道她没往那方面想,也罢,那么久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妨。 “兴许,陆长风早就知道阿姐女扮男装,所以才对你念念不忘。” 赵繁的想法太大胆,苏意浓当即就跳起来,“不可能。” 她那么小心谨慎,绝不会看出来的。 “阿姐这般貌美,又与他整日混在一起,看出来也不奇怪。” 赵繁的话重重落在她心上,让她晃神了片刻,这么说也有可能,可是陆长风从未在她面前提醒过什么,她以为… 以前觉得陆长风对她的感情不过是知己,现在一想,似乎又多了点什么。 苏意浓拧眉,复杂的情绪露在脸上,令她烦躁不已。 这边,陆长风从宫里出来,径直回了国公府,本想回自己院子歇着,不想刚进门,就被定国公请了过去。 陆长风垂眼,心中已猜到为了何事,毕竟外边的传闻多了,陆家人自然是信了。 还未等他坐定,上座的人就等不急发话了。 “刚从宫里回来,见过陛下了。” 陆长风甩甩衣摆,慢条斯理的坐下,他先是扫了一眼众人,而后端起杯盏喝了口茶。 很好,陆府重要的人都到齐了。 “是,见过陛下了。” 陆璋摸摸胡须点头,一脸凝重,“陛下怎么说?总不能真赐婚。若是门当户对还好,可要是那个县主,是绝对不行。” 说完,陆长风的祖母连连点头,老太太身子硬朗,听了这些闲话,难免气了一场。陆璋本不想让老太太来,但她坚持,他也只好同意。 “长风啊,听祖母一言,这门亲事不成,咱们陆家是高门大户,祖上随太宗南征北战,世代袭爵,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有什么?娶了她要被笑掉大牙。” “母亲说的是。”陆璋附和。 接着,他们又一言一语的说起了京城的姑娘,哪家好,哪家贤惠,哪家门第好。但是陆长风未发一言,沉默的听他们说。 半响,兴许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他们没说话,全都看向陆长风,询问他的意思。 “长风,祖母问你呢?” 陆长风抬眼,耳边安静了些,“陛下赐婚,不能抗旨。” “胡闹。” 才说了一句,陆璋就变了脸,立刻指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不就是,不就是…” “龙阳之癖,传出去别人不知怎么笑话,你还任意妄为,你到底有没有把陆家放眼里?” 陆长风面无表情,对他说的龙阳之癖没承认,也没否认,反正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父亲误会了,纯粹是陛下的旨意,不得不从。” “少糊我,骗的了别人,还想骗我,你若不肯,难道陛下会逼你?” 陆长风站起来,从宫里出来已经很累了,眼下又要应付这些人,实在累得很。 他捏捏眉心,不耐烦道:“父亲有气,去找陛下吧。” 陆璋自然不敢去找赵繁,以前陛下年纪小,还能糊弄糊弄,可如今大了,说一不二,谁敢触他眉头,不是找死嘛。 “对了,成亲事宜,要劳烦姨娘了。” 一直默不吭声的孙姨娘尴尬笑笑,没直接答应。 陆长风回头看了眼,扫视一圈,又说了句:“还有,陛下说,成亲那日他会来。” 所以,陆府想马虎也不能,因为陛下要来。 陆璋张张唇,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想责问陆长风,倒被他拿捏住了。 不日,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九月十五完婚,此事已定,再无变卦的可能。 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嘉和县主命好,救了陛下,封了县主,又与定国公结亲,天生的富贵命。 当然,也有人觉得她配不上,若不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凭她是不可能攀高枝的,低微的身份居然要嫁给陆长风,当真是便宜她了。 可委屈了陆长风。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章 第十八章 盛夏已至,蝉鸣破碎烦躁,出门就是腾腾热气,眨眼的功夫就出了一身汗,黏腻的感觉很不舒适。 凉亭内清风拂面,可也吹散不了热气,夏日的沉闷只有一场雨能解决。 苏意浓靠在凉亭的栏杆上,慵懒散漫,半睁的眼眸带着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打个哈欠,注视青梅向她走来。 “姑娘,李府下了帖子,请您过府一聚。” 她动动唇嘴角,不耐烦的摆摆手,“回了,不去。” 不是她不给面子,而是太累。自陛下下旨赐婚以来,一日能有二十张帖子送来,不是请她去雅集,就是请她打马球,还有一些婚宴喜事也请她去,她实在不想去给人当猴看,干脆都不去,一律回绝。 那些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无非是想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人,能不能配上陆长风,要是个粗鄙的,势必要嘲笑一番,接着再夸夸自己闺女,好让京城的百姓知道,嘉和县主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可惜,他们的算盘要落空,因为自赐婚以来,她就出过一次门,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不过那日,苏意浓的心情说不上好,因为刚巧听见一些闲话,听说陆府不看好这门亲事,还说陆长风与父亲争执了几句。 想必嘉和县主嫁过去,也要受气了。 苏意浓听着那些话,不生气,但是心里不好受。又酸又闷的感觉在心口荡,久久没散。 陆家没来人,陆长风也没找过她,好像赐婚一事在陆家看来,真的是一件不重要的事。 她曾想过婚事作罢,转念一想,还是和陆长风说清楚再决定。只是陆长风一直没来。 她也没去陆家。 想到这些事,苏意浓就头疼,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姑娘,您怎么唉声叹气的?”翠竹手里端了点心,一进凉亭就听见她叹气。 翠竹笑笑,以为她是为婚事担忧,“姑娘别担心,陛下说了,婚服让宫里的绣娘备着,您只等着做新娘子。” “不是为这事。”苏意浓坐正,赶忙解释,生怕这小丫头越说越起劲,“为别的事心烦。” “奴婢知道。” 知道什么? 苏意浓盯着她,想听听她知道什么。 然后,她就听见翠竹打趣道:“肯定是想陆大人了,些许日子没见,姑娘肯定烦。” “别胡说。” 她脸一红,闪烁的眼别开,拿起了一块点心掩饰心虚,吃了半块,又见青梅急急跑过来,道:“门外…” “不去,不见。”青梅未说完,她便回绝。 “不是。” 青梅脸颊微红,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很急切,气没喘匀就开口道:“陆大人的小厮给您递了一封信。” 她哦了声,平静无波,殊不知,内心已怦怦乱跳,“拿来。” 苏意浓扫了眼,原来是陆长风约她一见,她合上信,眉头紧皱,果然啊,他对亲事不满意。 不满意为何同意? 她想到赵繁的话,越发烦躁,想着见面了,一定要问清楚。 夏日出门最好的时辰便是傍晚,夕阳落日,清风徐徐,美不胜收。 而陆长风选的地方也是极好的,在西城的蓬莱酒楼二楼,窗口正对着落日,景致宜人。 她记得,以前陆长风和她常来这里,她喜欢这家的菜式,都特别好吃。 可今日约她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伙计眼尖,瞧见贵人进来便急急上前伺候,“不知姑娘几位?” “二楼雅间的客人来了吗?”她问的是陆长风,伙计定是知道的。 果然,话音刚落伙计便知道了,态度更加恭敬,摇头道:“还未到,姑娘楼上请。” 苏意浓上了楼才知道,二楼是空的,只有他们这一间有人,大抵是陆长风的意思。如此也好,省得被有心人看见,又去外头添油加醋的说。 少倾,伙计麻利的送了一壶热茶和点心来,然后就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她往窗口看了眼,没看见陆家的马车,估计还在路上。 “陆大人怎么还没来?” “快了吧。” 苏意浓不慌不忙,悠闲的喝起茶来,一盏茶喝完,陆长风也就来了。 楼梯发出轻微的咚咚声,步子沉稳有节奏,可不就是他。 苏意浓抬头,示意青梅和翠竹出去等候,她要和陆长风单独聊聊。 两人点头,转身就走,一开门,正巧和进来的陆长风打个照面。 “陆大人。” 陆长风点头应声,随即吩咐王奎跟着一起下楼,然后关上门,盯着苏意浓看。他扫了眼桌面,问:“吃点什么?” “大人比我熟,你做主吧。” 陆长风随意点了些,但都是她爱吃的。 苏意浓掀起眼皮,潋滟的眸子凝视他,缓缓道:“大人找我有事?瞧着很急。” “想问问县主,对亲事有何要求,我让人去办。” 她的瞳孔微睁,有些意外,她以为陆长风后悔了呢,没想到是一条路走到黑。 “陆长风,你真愿意与我成亲?我一个没背景的县主,对陆家可没什么帮助。” 说完,她看了眼陆长风的脸色,见他平静无波,才接着说道:“我听说,陆大人的父亲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大人的祖母也不同意,你又何必坚持?跟陛下说一声,这亲事也能作罢。” 陆长风抿口茶,沉默了一会,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温和,没有一丝松动。 “县主是嫁给我,还是嫁给陆府?” 这话问的有意思。 苏意浓轻笑,弯起的细眉秀美,嗓音也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绵软,“嫁的人是你,可我要在陆府过一辈子,所以,并无区别。” “苏姑娘,无人能勉强我,亲事是我同意的,所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好歹,你现在也是嘉和县主。”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后宅之事,哪是那么简单的。 苏意浓起身,倚着窗口看了眼,而后微微侧头,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大人可曾想过,来日遇到心爱的姑娘,可如何是好?” 陆长风身子一僵,捏着茶盏的手顿住,滚烫的杯盏将手指烫红了也没察觉。他滚动喉结,阵阵的窒息感往上升,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须臾,他动了动,哑着声线道:“不会。” 是不会遇到,还是心里有了? 抓着窗框的手一紧,脱口道:“大人有心上人了?” 回应她的是沉默,很久很久。那日直到两人分开,陆长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赵繁说的是真的。 陆长风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回府已是深夜,虽然吃了点东西,可苏意浓还是觉得浑身无力,一点精神也没有。 她躺在软塌上,小眯了一会,被青梅推门的声音吵醒,手臂强撑着起来,无力道:“抬水来,要沐浴。” 纵然再累,沐浴也是要的,不然晚上睡着不舒服。 青梅应了声,将碗轻放下,“姑娘先把药喝了。” 苏意浓眼一转,看见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才恍然想起来,晚间没喝药,难怪觉得不舒服。她抬抬手,让青梅拿过来,一碗药下肚,也没觉得好多少,但心里是安了。 收拾妥当后,苏意浓准备休息,可刚上榻,两个小丫头又在边上提醒她。 “宫里来人说,后日去试婚服,姑娘可别忘记了。” 她嗯了声,表情不太在意,试试也无妨,总归是自己穿得,要合身。 宫里的绣娘自然是好的,一件婚服不到一月就赶制好了,而且绣工精美,上面的花样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苏意浓伸手摸了摸,面料柔软舒适,想来穿在身上也舒服。她扯唇轻笑,道:“真是好看。” 她感叹一声,语气里除了赞美,还藏着一抹感慨。小时候就想在嫁人的陪伴下出嫁,如今嫁人只有赵繁一人在身边,父母,祖父,哥哥,他们都不在了。 苏意浓笑着笑着,竟然鼻子一酸。 “阿姐喜欢便好。” 赵繁低头一瞥,然后目光落在她脸上,脸色微变,“有什么问题?” 看见她眼眶微红,赵繁就猜测是不是衣服有问题,以为她不满意,当即冷下脸往后一看。眼神夹冰,直接让那些绣娘和宫女颤抖了一瞬,纷纷低头,不敢大喘气。 “不是。”苏意浓深吸一下,平复情绪后道:“这么漂亮的婚服,只有你一人能看见,有点可惜。” 赵繁怔了怔,细细一想便知她的意思,他叹口气,道:“外祖和舅舅,一定和我一样高兴。” 她没说话,拎起衣裳上下细看,虽然这门亲事不太顺利,但是看着这件衣服还是很喜欢的。 “阿姐去试试。” 苏意浓迟疑,弱弱道:“现在?” 宫女太监都在,她还真不好意思换。苏意浓抿抿唇,白皙的脸颊蕴着一抹红,如天边朝霞,绚烂夺目。 赵繁挥手,太监宫女全部退下,大殿内只剩几人。 两个丫头也在旁边催促,让她赶紧去试试看,若是有要改的地方,也来得及。 苏意浓拗不过他们,只好慢腾腾地往里走。 里间她去过多次,知道里面有个镜台,可当她看见镜台上的首饰后,有些震惊。 这些应该是赵繁给她准备的,因为他之前说过,要给她最好的衣裳和首饰。 可当看见的时候,她不免在心里感叹一声。 全戴在头上,脖子会很重吧。 苏意浓扬眉,还是适当选几样好了,全压在头上,她怕脖子会断。 她一人在里间慢悠悠地换衣裳,外边没一点声音,她以为他们没说话,可等她出来转了一圈才意识到,人都走了。 苏意浓捏着衣摆,喊了一声:“陛下,青梅,翠竹。” 无人回应,连个小宫女都没有。 “人呢?去哪了?” 合着耍她玩呢,衣裳换好了,人都不见了。 苏意浓喝了口茶,见无人应她,便等了一会。 日头毒辣,一丝风没有,露在外边的肌肤好像烧灼了一般,火辣辣的,热得难受。 陆长风微垂着眼,步子不自觉的加快,方才陛下派人来请他,说有要事,衣裳都没换,他就进宫来了。 就是不知是何事? 门口站着一位宫女,并没看见陛下身边的人,想来是在里头伺候。 陆长风还未让宫女禀报,她便弯弯膝,请陆长风进去。 他疑惑的看了眼,并未多想,就抬脚进殿。 里头很安静,有些不寻常的感觉,陆长风先是扫了一圈,没看见人,便想站着等一会。 几息后,他又不耐烦的来回走动几步,忽然,耳边听见轻微的响动,似乎是从里间传来的。 陆长风垂下眼睑,稍稍思忖便迈着步子进去。 日光透过门窗进来,光晕柔和朦胧,将少女的身影拉长,显得纤细高挑。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在日光的折射下,更显艳丽喜庆。 腰身紧束,不盈一握,娇弱的让人怜惜。 她微微侧头,能看见纤细的脖颈,在日光下白的刺眼,娇嫩的想咬一口。少女拿着一对步摇在镜台前比划,澄澈的眸子一眨一眨的,还能看见卷密的长睫。 陆长风惊艳片刻,喉结快速滑动两下,愣了神。 兴许是用了些力,少女脸颊绯红,细细的汗在额间,沾湿了些许青丝。 须臾,听见她喘了声,道:“青梅,你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陆长风眨眼,慌忙回神,他吞咽下,垂眼整理思绪,方才,他以为看见昭昭了。 “怎么是你?” 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青梅进来了,没想到是陆长风,他何时来的? 苏意浓脸上的红晕又红了些,连着耳尖都透着粉,虽说他们定亲了,可她眼下穿着婚服,实在不宜见他。 思及此,苏意浓便匆忙转身,将头上的钗环拿下,准备将衣裳换下来。 “你先出去。”说话间,都带着热气。 苏意浓咬唇,一个劲的折腾自己,全然不知陆长风慢慢靠近,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身后。 高大的身影笼罩她,压迫感随即而来,她的手顿住,接着又被他按下。他的手掌宽大滚烫,带有粗粝感,蹭着她的手背微痒,像蚂蚁爬来一样,痒的心肺都难受。 苏意浓腾得升起一股灼热,快速抽回手,问道:“你要做什么?” 陆长风轻提喉结,紧绷的身体松开,不慌不忙道:“不是要选步摇。” 他立在她身后,手掌落在消瘦的肩头,轻轻一按,就将她困在镜台前。 “不必了,我自己来。” 动作过于亲密,她羞赧得很,怎么敢让他来选? 可这男人似打定主意帮她,一只手掌放在她肩头,还未松开。 “不过是举手之劳,县主不必客气。”也不知怎的,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话,或许是藏了一些私心的。 陆长风拿起一枝海棠步摇,插在发间看了看,“县主大婚的首饰和嫁妆,除了未来皇后,大抵是最好的了,我倒是很好奇,县主和陛下当真是初识?为何对你这般特别。” 苏意浓抬眼,对着镜台照了照,紧张道:“我与陛下一见如故,他可怜我是孤女,自然对我好些。” “是否好的太过?”说话时,一支步摇插在发间,摇摇晃晃,很是好看。 她缓了缓,笑道:“大人猜疑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 陆长风倾身,靠得更近,优越的下颚就要抵在她的肩头,“县主觉得如何?” “尚可。” 他勾起弧度,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绕,伸长的手指一捏,又将步摇拿下,“换一支。” 苏意浓眼一瞥,随他去,方才紧绷的情绪,这会已然平静,但她脸颊的绯红还是没散,红彤彤的,细小的绒毛一清二楚。 她抿抿唇,看见陆长风拿了支水晶步摇,轻轻一晃,在日光下有些晃眼,她低眼,任由步摇插在发间。 黑与白,两个极端的颜色,此时看,却相得益彰。 陆长风抵着她的侧脸,沉着嗓音轻柔道:“陛下放过周家,是县主求情的吧。” 她扬起下颚,摸摸步摇,不紧不慢道:“大人说笑了,那时,我可不认识陛下。” 陆长风压着声线笑,没说话,因为她紧绷的肩头已经告诉他答案。 沉默须臾,陆长风又道:“县主可还喜欢?” “不错。”她满意点头,稍稍拉开距离,而后说:“是陛下让你过来的。” “嗯。” 她就知道。 苏意浓捏着口脂抿了抿,唇色嫣红,更显俏丽。她一转身,笑容晏晏,“大人觉得如何?” 陆长风没吭声,而是摆正她的身子,在她明媚的笑容中,伸手一指,遮住了她眼角的痣,“这样似乎更好。” 她的笑意僵在嘴角,心跳突然加快,陆长风他真的— 苏意浓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偷偷窃喜,又或者有丝苦涩。 “听说,我很像那位太傅,是不是没了这颗痣,更像?” 陆长风心一紧,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说出来,但既然说出口,他也不会否认。 “确实。” 他抽回手,直起了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没了他的身影在身旁,苏意浓瞬间放松了。 “除了长相,其他倒是不同。”他没了探究的兴致,又恢复一贯的沉稳镇定。 苏意浓扬眉,很想问他,是何时发现她的身份? 可她不能问出口。 她把这个问题憋在心里,直闷得心口难受,缓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红唇翕动,她扬起小脸看他,眸色潋滟,眼底蕴着一丝妩媚。她朝前走了两步,勾住了他的腰带,晃晃,启唇道:“陆长风,嫁给你也不错。” 如果注定要嫁人,她不想嫁给别人,只想嫁给陆长风。 至少,在他心里,她是不一样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不过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想如今的陆长风这么不禁逗,脸比她还红,出了大殿脸还是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呢。 苏意浓理理衣裳,侧头睨了他一眼,问:“大人回府吗?” 两人在殿内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赵繁前来,后来是他身边的李福过来传话,说是来不了了,让他们先回去,不必等了。 苏意浓心里清楚,都是赵繁的借口。陆长风就是他诓骗来的,为了她,赵繁也是费心了。 “是,告辞。” 陆长风脸颊的红褪了点,看不出一点方才的失态与紧张,可这是对旁人而言,对苏意浓来说,她是能感受到陆长风的隐忍与紧绷。 他那优越的下颚连着脖颈,性感的要命,此刻却不停滑动喉结,隐隐透着饥渴。面上虽不动声色,但衣袖底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掌心全是汗,黏腻的团在一起。 陆长风大步朝前走,没回头看她一眼。 苏意浓抿抿唇,对他的冷淡不生气,反而心情不错。难得见他生气,板着一张脸的模样还挺严肃吓人,想必那些手底下的官员是怕他的。 她收回眼,抬头望望炎热的天空皱了眉,迟疑几息后,她便跟在陆长风身后出了宫。 青梅和翠竹被赵繁支开了,便在宫门口等着,看见她出来急忙上下打量下,随后解释:“姑娘,是陛下让奴婢在外边等着的。” 她点头,赵繁的心思她岂会不了解,只是她和陆长风的之间的事,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苏意浓朝不远处看了眼,只看见陆府的马车,没看见陆长风,大约是在马车上。 “咱们回吧。” 一脚刚踏上马车,就看见那边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往她这边过来。 瞧着装扮,应该是陆府的管事。 苏意浓脚步微顿,心里泛起了嘀咕,看样子是过来找她的,莫非是陆长风有事找她? 那人走近,站在马车旁,恭敬道:“嘉和县主,咱们老太太请您过去趟。” “哦,是陆家的老太太?” “正是。” 她就说嘛,陆府的人也该找她来了。 苏意浓温和一笑,点头道:“听说陆府的茶香,正好去品尝一下。” 管事的是个人精,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连忙陪着笑脸,“是。” “那就走吧。” 她的马车跟在陆府的马车后边,一路去了陆府。 车内,青梅和翠竹忧心忡忡,生怕她去了受委屈。苏意浓倒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见面的,早晚并无区别。 “等会去了可别多话。” “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 苏意浓嗯了声,然后理理衣裳,等着去见陆府的老太太。 从前,她也来过陆府,那时心境和如今是不同的。陆长风没纳妾之前,她来的勤,纳妾之后,只来过几次。 那时没明白心底的情绪,如今想来,该是不好受的。 她深吸一下,而后掀开车帘看了看,已经到了陆府的门口了。陆长风立在马车旁,朝她这边看过来。 不会是在等她吧? 苏意浓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打起了鼓,和陆长风一起见他祖母,嗯,怎么想都别扭。 “陆大人要和我一起去?” 陆长风笑得没温度,那些她瞧见的温柔和失态,仿佛都是幻境,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又是镇定自若的陆大人。 “我就不陪县主过去了,有什么事让王奎来找我。” “他们不会欺负我吧。” 陆长风步子一顿,笑道:“你不是县主嘛,尽管摆出县主的架子来。” 话音落,人便进了府。 苏意浓盯着看了会,然后就跟着管事去见了老太太。 原本以为只有老太太一人,没想到一脚跨进门才知道,陆府重要的人都到了,连带着那个陆长风的侍妾都候在一旁。 苏意浓拧眉想了想,该不是还没进门,就给她立规矩吧。 嗯,是有这个可能。 她抬脚进去,弯膝行礼,无视他们震惊与审视的目光,大方的和他们对视。 “县主有礼了。” 陆家老太太睨了她一眼,神色从惊讶中慢慢平复下来,先前陛下生辰她没去,任旁人说她有多像苏太傅,她都不信,能有多像。 眼下看见人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像。 苏意浓扫了一圈,他们的神情都不太好,大抵是不喜欢她的。可陛下赐婚,陆家也只有认了。 “不知老太太找我何事?” 众人打量她,接着又看向老太太,等着她发话。她是长辈,虽然她如今是县主,长辈说两句也使得,她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示意她坐下,吩咐丫鬟奉茶,然后才道:“今日请县主过来没什么大事,只是陛下赐婚以来,还未见过县主。” “我该早些来拜访的。” 老太太见她姿态端庄,面色也好了些,但该说的话,今日还是要说的。 她叹了声,语重心长道:“陛下赐婚我们自然是欣喜,长风这么些年一直没定下来,身边只有一个侍妾,我们急呀。” 苏意浓抿口茶,静静听着,只是在听见侍妾那句时,下意识抬头看了那侍妾一眼。她一直低着头,诚惶诚恐,懦弱的样子,看着有些心疼。 她记得,这个侍妾是孙姨娘找的,想必也是受制于人。 苏意浓敛眸,对上老太太的眼神笑笑,“是。” 老太太满意点头,接着道;“我们陆家是勋贵人家,高门大户,想和我们攀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家的贵女眼巴巴的想嫁进陆府,若不是陛下赐婚,长风定然是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话说得不错,苏意浓认同,所以今日找她过来,是为了让她明白身份差距的。 还挺符合老太太的办事风格。 苏意浓神情镇定,完全没一丝心慌,就算屋内人打量她,她也能微笑以对。 她没说话,准备听老太太说完。 “实话说,这么亲事我不满意,要不是长风执意要娶你,就算是陛下赐婚我也不同意。” 苏意浓越听,眉头拧的越深,老太太说完,陆璋说,来来回回的意思就是她配不上陆家,让她进门是无奈。 听了好一会,她耳朵累了,也不知他们累不累? “陆府是勋贵,娶个县主是委屈了,应该娶个公主,那才配得上。” 她摸了下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抬起的眼没有精神,好像有些不舒服。 “不过陛下还未纳妃,要不我去跟陛下知会一声,等以后公主出世,及笄之后再赐婚?我跟陆府的婚事便作罢,你们看如何?” “这…” “你…” 陆璋和老太太皆是一愣,被她说的话噎住了,愣了愣。 等陛下的公主及笄,陆长风都四十好几了,公主哪会嫁给他? 苏意浓见二人无话,心里暗笑,“我身子不好,为了来见老太太还没喝药呢,要是在陆府倒下了,怕会连累陆家的名声。” “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她盈盈起身,柔弱的姿态让二人无话可说,之前听闻她身子不好,不想这么差。 “身子这般差,日后…”恐怕子嗣艰难。 只是老太太还未说完,便被苏意浓打断,“老太太放心,日后不会劳烦您的。” 出了门,她还能听见大喘气的声音,想必被她气得不轻。 苏意浓脸色是白了些,可没到倒下的地步,这么说,只是应付他们而已。 “咦,大人听了多久?” 出门便看见陆长风站在门口,狭长的狐狸眼含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县主把我祖母气得不轻啊。” 她回头看了眼,正巧看见一群人围着老太太安慰,苏意浓苦着脸,表示无奈,“大人还不赶紧去看看。” “也是。”陆长风点头进去,走了两步回身问:“县主要晕倒了,我差人送送。” “不必了,我会倒在外边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这会天阴了些,苏意浓赶忙回了府,她想着方才陆家人的态度,心里不大高兴。日后进门了,肯定是受人冷脸的。 苏意浓扬天长叹,望着耀眼的光圈眯了眯眼,好似真要晕倒了。 “姑娘,快进来,外头热死了。” 翠竹将门打开,院内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烦躁。 苏意浓深吸一下,抚了抚鬓角,一脸舒爽的进了院。回来头件事就是把药喝了,喝完洗漱了一番,才躺下休息。 晚膳时,周锦丞过来了,两人顺便一起用晚膳,期间,周锦丞拿了两个锦盒给她,说是周安顺给她的贺礼,另一份,则是他母亲准备的。 苏意浓笑着收下,怎么说都是一份心意。不过周安顺倒是对她的婚事上心,先前已经来信祝贺过了,如今又送来贺礼,想来他是想和她保持一份祖孙情。 很快,苏意浓便把抛到脑后,因为她真的要忙着自己的婚事了,期间她又见了一次陆长风,本想和他聊聊婚事,但是还未开口,便被他挡了回来。 “顶着这张脸,怎能嫁给别人。” 那日陆长风恍惚间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诧异了,愣了半响才回神。 而她的情绪也是微妙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她装作没听见,让这事过去了。 那日后便没出过门,婚服和首饰都是宫里来人送来的,她整日待在院子绣花看书。很是惬意。 “姑娘,你说这帕子上绣些什么好呢?” 苏意浓侧头看了眼,脱口而出:“红梅。” 她垂着眼想了想,陆长风如今的帕子上绣的就是红梅,那她的… 苏意浓笑着抬眼,对翠竹道:“成亲用的,还是绣鸳鸯。” “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翠竹喜滋滋的应声,转头换了丝线。 嘴边也没停下,一直嘀咕道:“奴婢觉得还是鸳鸯好,新婚大喜,可不得鸳鸯。” 苏意浓看了她一眼,唇边浅笑。 盛夏的沉闷一扫而空,随即而来的是初秋,凉爽的季节,也是她出嫁的日子。 一早,宫里就派了人来,帮她梳妆打扮,顺便处理一些杂事。她就待在房内,什么也不用管,只是头饰太重,她让嬷嬷少戴两个步摇。 “哎哟,县主啊,这郡主县主出嫁都是这样的,您忍忍就过去了。” 话音落就听见锣鼓喧天的吵闹声,接亲的来了。 “快快,别耽误了吉时。” 苏意浓一急,嬷嬷也怕耽误了时辰,便手忙脚乱的给她戴上了,然后红盖头一盖,等着出门。 她被盖头挡住眼,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但是低头还能看见慌乱的脚步。片刻后,她听见陆长风不带情绪的嗓音。 手搭上的那一刻,两人都怔了怔,奇妙又复杂的情绪在他们心底划过,随即又恢复自然。 耳边尽是恭喜的话,听得多了,她也就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可惜,看不见陆长风的神情。 但听说话的语气,没冷下脸,但是也没兴高采烈,估计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态。 进了陆府的大门,她才真正紧张起来,毕竟是世家大族,不能让旁人看了热闹,所以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 她深吸一下,平复紧张的心情,接着就听见一声:“一拜天地。” 苏意浓盯着脚下看,余光跟着陆长风的脚步动,来来回回,终于拜完天地。 就在仪式结束,送入洞房时,一声“陛下驾到”引来议论纷纷的声音。 “陛下都来了,可见很重视陆家。” “我看是因为县主,满京城的县主郡主就她排场大,十里红妆,酒席都是宫里的人来操办的,刚才没瞧见,梳妆的都是宫里的嬷嬷。” “我也看见了,都是陛下派来的,你见陛下对哪个郡主上心过?” “也是。” “…” 在一片议论声中,赵繁缓缓而来,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新人进了新房。 苏意浓一直没吭声,直到赵繁进了房内。 “阿姐,恭喜你。” 她惊讶几息,随即掀起一片角,说道:“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出去。” “来跟你说几句,说完就走。”赵繁大摇大摆,没觉得不妥,若是可以,他很想告诉那些人,今日的新娘子,是他的阿姐。 “想说什么?” 苏意浓脸上抹了胭脂,艳若桃李,此刻因为兴奋与喜悦,更是红润有光泽,整个人都充满潋滟春色。 赵繁瞧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喜悦,这门亲事错不了。 “想看看阿姐嫁人的模样,也想说声恭喜。” 她抿唇羞赧的笑,接着又面色严肃,道:“既然看到了,就赶紧回,被人看见了不好。” 赵繁点头,心里也清楚被人看见的后果,会给她带来麻烦,可他就是想来见见她。此刻也见到人了,他也该回去。 “别忘了进宫谢恩。” 苏意浓嗯了声,这么重要的事,她自然不会忘。 屋内安静下来,房门挡住了吵闹的声音,光是听着就知道,前面有多热闹。 陆长风大概会被灌酒吧,肯定是一副不想喝,却又不得不喝的神情,挺想看看那副臭脸的。 苏意浓不自觉笑出声来,音调欢快悦耳,任谁听了都知道她心情好。 “姑娘小点声,被人听见该笑话了。” 青梅推门进来,听见声音就是数落一句。苏意浓没生气,连忙捂着唇,问:“听见了?” “可不嘛。”青梅怕她饿了,去厨房端了几样点心来,还在门外就听见她的轻笑声了。 “我刚看见陛下和姑爷在说话。” 苏意浓的脸色微变,才放松的心情又变得忐忑,陆长风不会看见了吧? “他们说什么了?” “奴婢没听见。” 她颔首,放下红盖头,然后让青梅出去候着。 门窗紧闭,屋内有些闷,本就红润的脸颊这下更是透着艳丽,苏意浓捶捶腰,坐的时间长了,腰有些酸,可她也不能躺下歇会,因为会弄乱发髻。 她深吸一下,掀开盖头看了眼,外边暮色渐深,长廊下亮了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红灯笼,照亮了整个陆府。 红色的光晕照在墙壁与房内,更添几分暧昧。 喧闹声逐渐消失,夜晚归于平静,苏意浓昏昏欲睡中听见了推门的声音,接着又是关门和脚步声。 步子凌乱,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不用猜,她都知是谁。 苏意浓拧眉,能不能快点?她被这步摇头冠压得脖子好疼,腰也疼,坐了一天,浑身都难受,她还想着找点歇息呢。 因为明早起来还要去敬茶,不能迟了。 偏偏那人不急不缓的,慢悠悠地走过来。 在她身旁坐了半响也没个动静,无奈,苏意浓坐不住了,只好悄悄掀起盖头,提醒他。 “陆长风,能不能快点?” 她都快累死了。 余光瞥到他的脸,两颊微红,狭长的眼朦胧迷离,眼尾泛着微红,目光茫然,实实在在的醉了。 和那次装醉是不一样的。 苏意浓叹气,看来是不指望他了,只好自己来。 她伸手,准备将红盖头拿掉,手刚触到盖头一角,便被温热的手掌扯住手腕,苏意浓动作一顿,诧异的侧头。 陆长风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你…” 陆长风依旧双眼迷离,像失了魂一样的盯着她,过了几息,终于动了动。 他抬起手,一下掀开了红盖头,微红的双眼微变,有些奇妙的变化。他轻提喉结,哑着嗓音嗯了声。 “终于轻松了。” 苏意浓舒展身子,知道陆长风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相当轻松。她摸着头冠和步摇,慢慢的拿下来。 陆长风凝视她,眼神炙热,不停滑动的喉结显示他的隐忍。他低呼一身,随即倾身过去,亲在她的侧边下颚上。 温热的唇,带着酒香与湿漉的感觉,轻的有点不真实。 可苏意浓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一僵,心跳加快,暧昧的气氛在逐渐蔓延,微凉的夜晚也变得火热,仿佛置身盛夏,烧灼感要蔓延全身。 她缓缓转头,对上他依旧沉醉的眼,道:“陆长风,醉了就快睡。” 别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大概没听懂她的意思,晕乎中的陆长风又靠了过来,与方才不同,这次,陆长风直接搂过她的肩膀,面对面的注视她。 热乎的气息渐渐靠近,他的瞳孔里映着她呆滞的身影,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落在她的唇上。 软绵绵的触感,像咬上一块软糖,又甜又软,不舍得松开。 苏意浓想说话,可一启唇,他灵活的舌就趁机钻了进来,一寸寸的扫过她的齿间,强势的让她没有反抗的可能。 她攥紧他的衣袖,无力承受,身子慢慢向后倒。 柔软的锦衾在身后,身前是坚硬的胸膛,将她夹在中间,想逃都逃不开。啧啧的暧昧声响起,她的脸颊顷刻红了又红,耳垂羞得染上粉。 脖颈微凉,没了衣裳的束缚,瞬间觉得松快许多,只是片刻,苏意浓又全身紧绷。 粗重的气息离开她的唇,转移了阵地,酥麻的感觉比唇上的痒意还要让她难受。 她试着喊了他一声:“陆长风,陆大人。” 苏意浓大喘一下,无奈他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的做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她启着唇,眉头拢起,仰头轻咬唇,极力忍住破碎的声音,抓着衣袖的手松开,转头抓住他的肩膀。 静谧的房内,流淌着暧昧缱绻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软成一滩水了,他才停下来。 粗重的气息贴着她的侧脸,灼热夹着酒香,因为太近,她的感官也被放大,苏意浓感受到他强烈的反应。 她吐咽下,口干舌燥,说话的嗓音比平日还要软,“那个…” “昭昭,你是我的了。” “啊?” 苏意浓对上他的眼,依旧迷离朦胧,只是眼底氤氲着水汽,看不透的情绪藏在里面。她盯着看了一会,看不透他,随即不去猜测。 可是陆长风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在意。他把她认作是苏昭明,还说她是她的。 陆长风将她当做苏昭明的替身。 苏意浓心里又喜又涩,看了他半响,最后只是叹了一声。 她咬咬唇,脸上还有未褪的情/欲之色,娇艳动人,说什么是他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呢,只是亲了亲而已,话说,他真的强势又急切,仿佛要吃了她一样,这般模样,她从未见过。 想想就脸红心跳。 缓了好一会了,她的唇还是麻的,更别说其它地方了。 苏意浓推开他,随即又被他笼罩,“昭昭。” 陆长风满含渴望,拖长的声线性感勾人,他亲亲她的眼睛,接着抬头凝睇她。 沉默须臾,他的眉梢缓缓皱起,沉醉的眼中有些不确定,“苏意浓?” 咦,认出她了,他到底有没有醉? “是我。” 啪嗒,陆长风的脑袋落在她的颈侧,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你到底是谁?” 她深吸一下,准备跟他解释解释,劝他两句,别再想着苏昭明了。 “陆大人,我们聊几句。” 虽然成亲,可她依旧喊他陆大人,实在是不知如何称呼,感觉叫他陆大人反而更好。 苏意浓拍拍他的肩膀,又晃了晃,可陆长风还是没应她。 “陆长风,怎么不说话?” 她等了一会,然后捧起他的脑袋看了看,这人… 居然睡着了。 苏意浓用力推开他的身子,然后坐起来,她现在相信陆长风是真醉了,硬着都能睡着,她佩服。 天刚拂晓,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接着便是进出的声音。窗口被打开,一股冷风灌入,吹得轻纱摇曳,脸颊冰冷。 苏意浓没睁眼,缩回了锦衾里,虽然昨晚和陆长风睡一起很不习惯,可她太累了,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但是也有好处,那就是暖和,有个天然暖炉,怎么着也不会冷。 屋内的人还在进出,苏意浓睁开一条缝,低声询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夫人该起了。” 只是一晚,青梅对她的称呼就变了,从姑娘到夫人。 她很不习惯,应了声又闭上眼。 须臾,她又睁眼,侧头看看熟睡的陆长风,心口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从未想过,他们如此亲近,甚至会相伴一生。 这是何等的缘分。 就像冥冥之中,不管她走了多远,最后还是会回到原地。 苏意浓望着头顶平复情绪,叹了一声,随即起床。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陆长风,这可不得了,看见不该看的,晨起的男人她还是熟悉的,毕竟之前见过。 可今日再看见,心情还是不同的。 苏意浓拉过锦衾给他盖上,若无其事的起来洗漱。等她装扮好,陆长风也悠悠转醒了。 她悠然一笑,抬手让他们出去,“快起来吧,要去敬茶了。” 陆长风还是懵的,脑袋晕乎乎,还未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亲了。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敷衍的应了声。 他掀开被子看看,还是穿得昨日的喜服,没换,所以他们没有亲密行为。 可他昨晚做梦了,梦见昭昭穿着喜服,一脸娇羞的看着她,他克制不住的亲了她,可是,等他抬头,怀中的人变成了苏意浓。 他的昭昭不见了。 陆长风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怎会是苏意浓?真的是做梦。 可太过真实了,他的掌心和唇瓣还能感受到余温,鼻端的幽香,唇瓣的绵软,以及掌心的饱满,无一不在告诉他,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陆长风扭头,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她今日穿着大红的衣裙,腰带裹得很紧,腰身不盈一握,身姿婀娜,曲线毕露,隆起的高耸微微起伏,很是诱人。 他吐咽下,呼吸急促,应该不是吧。 只是一个梦而已。 “你看什么?” 喝茶的苏意浓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一直盯着她看,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应该不会,方才她看了,身上干净的很,一点痕迹没有。 “没什么。”陆长风作势要起来,可他一摸身下,忽然尴尬。 “你出去等。” 苏意浓扫了眼他身下,毫不在意,“哦,快点。” 她大步出去,在院子里转了圈。 陆长风速度也快,两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哪还有昨日的轻狂样,大概是她梦魇了。 苏意浓提起裙摆就要走前面,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个事来,而且是大事。 “你等会,我回房有点事。” 陆长风拧眉,一把拉住她,冷静道:“不用去了,我弄好了。” “你又不知道我的事。” 陆长风摸了把鼻子,面色尴尬,他倾身靠近,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苏意浓瞬间泛起红晕,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挪开些距离,下意识的捏捏耳垂,“哦,走吧。” 陆长风捂唇咳嗽,眉眼低垂,瞧见她的动作时,又是一愣,太过熟悉的小动作,只有她会。 他顿在原地,想了半会,为什么这么像?一次是巧合,两次呢,三次呢? 陆长风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 苏意浓立在长廊下看他,神色困惑,一早起来就不对劲,怎么回事? 莫非是想起昨晚的事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想起就想起,尴尬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嫌多一件。 陆长风的母亲在他年少时就走了,这么多年陆璋也没续弦,身边就一个姨娘。所以只要给陆璋个祖母敬茶就可以。 一进去,苏意浓就感受到气氛的沉重,并没有喜悦的气氛,反而全都板着一张脸。 苏意浓压着眉梢,笑意盈盈,“祖母,孙媳给您敬茶。” “嗯。” 心里再不喜,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她端着茶盏,礼仪周到,姿态端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敬完茶,一家人围坐在一块说话,她难免要听几句不好听。 这不,刚坐下就来了。 “绿衣,过来给夫人敬茶。” “是。” 苏意浓眉心一跳,下意识的看向陆长风,绿衣是他的小妾,跟在他身边几年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陆长风侧头,对上她的眼,面无表情,一点情绪也没有。 好像不太在意这事。 他都不在意了,苏意浓就更不在意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她端坐着,双手交叠,等着妾室给她敬茶,她侧头看了眼陆长风,发现他很镇定,悠闲地喝茶,一眼没看绿衣。 苏意浓回头,镇定自若,笑脸盈盈,鼻端的脂粉香越来越近,绿衣端着一盏茶在她面前弯身。 “夫人请喝茶。”她的声音很小,唯唯诺诺的模样,生怕她会刁难她。 苏意浓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难道她看起来很凶吗? “好。”她接过热茶,微微皱眉,茶这么烫,绿衣是怎么忍受的,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她瞧了眼,面色凛然,绿衣一直低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苏意浓端着茶盏的手缩了缩,指腹都烫红,却不能吭声。 说了旁人还当她小气,容不下妾室。 她皱着眉抿了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飞快的放下,再不放下,她的手要烫伤了。 陆长风微一侧眼,瞥见她皱起的眉头,以为她是看见妾室心情不好,可等他仔细打量,才瞧见她通红的指腹,正来回磨蹭衣袖。 眉心拢起,他瞅了眼绿衣,正巧对上她心虚的眼,刹那间,陆长风就明白什么事了。目光移到那盏茶上,几息后,快速挪开。 “既然茶喝了,你就先回去。” 绿衣惊慌失措,不安的看向孙姨娘,平日见不到陆长风几次,她都是听孙姨娘的,眼下他发话了,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回去吗?她询问孙姨娘。 苏意浓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绿衣一眼,胆子这么小,应该是很安分的,怎会为难她?大约是旁人指使的。 “奴婢…”绿衣咬唇。 一旁的孙姨娘见状,立即笑笑,说道:“哎呀,没事,重要让县主认认人,日后就要在一个屋檐下了。” 说完,又转头注视苏意浓,欢快道:“长风就一个妾,早几年进府的,为人温和,最是安分,县主可不要亏待人家。” 这话说得,好像她容不下一样,想让她落个善妒的名声吗? 苏意浓眉眼带笑,可眼底却是寒霜一片,“姨娘说得是,她若安分守己,我定然不会亏待她。想来姨娘教导她这么多年,是个安分的。” “姨娘平日是怎么教导的,也让我学学。” 孙姨娘变了脸,面色尴尬的捂着唇,不吭声了。 苏意浓也没再追问,知晓下了她的脸,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没办法呀,不厉害点,孙姨娘以为她好欺负呢。 气氛沉默须臾,孙姨娘和她之间的较量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不说而已。 祖母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两人的较量,她面色冷了冷,慈祥又略显严肃的目光看了圈,叹道:“既然县主进门了,日后内宅之事,就一应交给县主,你也好松快松快,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妾身知道。” 先前一直是孙姨娘管家,虽是个姨娘,可这些年在府中,下人们俨然将她当成夫人来对待。他们都猜测,陆璋早晚要把孙姨娘扶正的,不想这些年过去,还是个姨娘。 如今县主进府,管家权也没了,不免让人唏嘘。 而陆家对孙姨娘的态度也是很明显了,终究是个妾。 陆府雅致,一派幽静,四处散发着优雅古朴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苏意浓早起就在陆长风的院子转了一圈,以前她是来过的,那是满院子种的是海棠,不知何时起,全改成了红梅。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问:“种了这么多红梅?你很喜欢。” 陆长风没看她,望着红梅若有所思,“你自己找块地,种点自己喜欢的。” 嗯,这是什么话? “夫人最喜欢红梅了。” 苏意浓未说话,便听青梅为她解释一句,她是怕陆长风误会。 “是吗?这么巧。” 迈开步子的陆长风顿了顿,微微错愕,长得像就罢了,喜好也一样,他不免要多想了。 苏意浓挡在青梅身前,笑嘻嘻的昂起下颚,“不吃早膳吗?” 他们好歹是夫妻了,应该要一起用膳吧。 “不吃了。” 她耸耸肩,没在意,自个去吃了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奎过来了,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道明来意。 “公子说,让小的把他的东西搬去书房。” 苏意浓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不想跟她同房,难怪王奎一副为难的神情,大概是怕挨骂吧。也对,夹在中间最难受了,两头受气。 “行,你收拾吧。” “多谢夫人。” 王奎松口气,殊不知他快紧张死了,新婚头一天就搬去书房,整个京城也没几个。这么不给县主面子,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 可他瞧着县主不在意的神情,到底是忍着不发作,还是真的不在意? 王奎搞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事传出去肯定是不好听的。 他收回眼,不想多待一刻,匆忙收拾了东西,就往书房走。 青梅和翠竹站在她身后,瞅着王奎慌忙的背影,面色不悦,“夫人怎么同意了?” “对呀,被人知道,可不得笑话死。” 她抿了口茶,道:“知道就知道,不是大事。” 两人长久在一起,自然要有合适的相处方式,既然陆长风觉得这样好,那边这样,她是无所谓。 书房内,陆长风立书案后,冷眼瞧着王奎进来,冷声问:“夫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生气吗?” 王奎想了想,脑中都是苏意浓笑着的模样,没有生气的迹象。 “没有。” 陆长风语塞,抬抬手,让他出去。 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这样都不生气,那个女人在想什么?而且,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很烦躁,总是将她认错成旁人。 他怕,怕夜晚又将她看成昭昭,伤害了苏意浓,又对不起昭昭。 所以,他才来睡书房。 若是,若是,她们是同一人就好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刚出现在脑中,便被他自己否认,怎么可能?明明是不同的两人,怎会扯上关系? 可是… 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暮色浓郁,长廊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还未换下,红色的光晕照亮整个院子,一直蔓延到屋内。 苏意浓和陆长风面对面坐着,婢女将晚膳一一端上来,而后退了出去。 陆长风抬眼瞧她,面色沉静,道:“明日我先去见李大人,再进宫。” “没事,我先去,你忙完再过来。”她的语气很淡,一点波动也没有。 陆长风错愕的看了她一眼,真就不在意。他应了声,低头喝汤,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她还在喝药。 “身体怎么样?还在喝药。” 苏意浓点头,白皙的脸颊微红,瞧着脸色是不错,“还得喝一段时间。” 他一直好奇,苏意浓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从他们见面那天起,她就在喝药,如今半年过去了,还在喝,身上都染了药香,一直没散过。 “找御医看了吗?” 她放下碗,动作慢了些,其实找过御医看,只说伤及心肺,要好好调理,但她知道,御医拿她是没办法的。 除非神医能找到药。 “看了,要好好修养,一时半会好不了。” “没说什么病?” 苏意浓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起身道:“我吃饱了。” “对了,东西都拿过去了吗?” 提起这事,陆长风面色稍显不自在,没当面说这事还好,眼下她提出来,陆长风心里真不是滋味。他想辩解两句,话都嘴边又变了。 “嗯,拿过去了。” 苏意浓点头,懒散地撑着腰,道:“我去走走,吃完你就去书房吧。” “…” 这是赶他走吗? 陆长风还未吃饱便放下碗筷,大步朝外走,“吃完了。” 几个丫鬟头垂得很低,余光撇撇身旁人,一脸惊讶,想不到公子和县主关系这么差,不同房就罢了,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他们已经预料到夫人日后的日子了。 — 早起有些凉,风吹着打个哆嗦。 苏意浓比旁人多穿了一件,她身体不好,自然要细细养着,可落在某人眼里,就是太过娇弱了。 “你先进宫,我随后到。” “行。” 她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反正她一个人先到,赵繁也不会说什么。 到了宫里赵繁忙完才来见她,苏意浓茶喝了一壶了,肚子涨得难受,歇了好一会才好受些。 赵繁旁人送来一壶,一边喝茶一边道:“成亲了感觉如何?” “没大的感觉,只是…” 她眯起眼,神色茫然,沉默须臾道:“好像去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繁笑她,什么手足无措,还不就是因为陆长风嘛! “因为陆长风。” 齿间的茶香让他停顿,回味了片刻的茶香,接着道:“阿姐,他还没发现吗?” 说到这事苏意浓来了精神,忧愁的脸上瞬间笑开了,“他挺笨的,现在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要不是怕陆璋继续查下去,我也不用假死脱身,现在搞成这样。” 赵繁不赞同,反驳道:“阿姐不可能一辈子束缚在朝堂,总要嫁人的。” 她没说话,端着茶若有所思。 “阿姐,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吧。”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出了宫门还飘在她的脑海,挥散不去。 苏意浓提着裙摆,又松开,微抬眼看见陆长风在门口等着。 她的步伐快了些,拧着眉问:“怎么不进去?陛下等了你好久。” 陆长风背着手,一双眸子狠狠地盯着她,仿佛想看出些什么,少倾,他咬牙敛眸,平静道:“来晚了。” 她扫了眼,觉得不对劲,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陆长风有事瞒着她,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这会瞧他的神色又看不出什么,太会装了。 “没事,我跟陛下说了,日后可别这样。” “回吧。” 语气好冷淡,对她像陌生人一样。 回到府内,陆长风径直去了书房,而她也回了房内休息。 今日起得早,来回又坐了马车,苏意浓累的很,躺下就睡着了。 反观书房内,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陆长房不停的来回踱步,面色焦急不安,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激动的。 “王奎。” “公子何事?” 他勾勾手,附在他耳边。 王奎大惊失色,凝重道:“公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别再纠结了,忘了吧。” “好歹为夫人想想。” 陆长风头疼的厉害,他也不想这样,可今日他听到的话,让他不得不怀疑什么。 世上怎会有那么多巧合?可要是同一个人,那就说的清了。 — 陆长风在书房待了一天,到了晚上,他不由自主的去了苏意浓那,可惜,她早睡了,没见到人。 无奈,他只好返回书房。 等到次日他下朝,她又出门了,一来二回,两人尽然两日没见面。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闹别扭了呢。 苏意浓从李老将军那会回来,悄悄地走了后门,她不想旁人看见,怕说不清。 好在后门一向人少,所以并无人看见。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陆长风的眼线多,府中大多是他的人。她去哪,从哪回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去哪了?” 被抓包的苏意浓有些慌张,随口道:“出去有事,顺便走走。” “身体不好,就别到处跑,用膳。” 她没应声,松了口气。 陆长风时不时盯着她,心里知道她去哪了,那个李老将军是当初引荐苏昭明的人,她去看望,她为什么去看望? 陆长风心里有数,再加上他让王奎办的事也办好了,更确定了他的猜想。 “多吃点。” 给她夹了一块烤乳猪,是她爱吃的,可他怎么怪怪的? “我自己来。” 安静的用完膳,苏意浓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忽然说一句:“我去绿衣那。” 她的呼吸一滞,面色白了些,假装镇定,“好啊,你去吧。” 就算要去也不用告诉她吧,是故意的。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在乎陆长风睡书房,可她在意陆长风去小妾那。 想到他们同塌而眠,胸口就一阵难受,呼吸都不畅快了。 偏偏,还要拿出夫人的气度,假装无所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满桌的美味佳肴,本想再吃一块的,眼下她也没了胃口,甚至方才吃下的东西都有点反胃,想吐。 苏意浓忍下不适,双手慢慢握成拳,扯着唇角道:“你去绿衣那,先让王奎过去说一声,让她准备准备。” “不用了。” 他的语气平静,好像习以为常,也是,绿衣是他的妾,去她那是应该的。 陆长风经常去她院子吧。 她承认,她难受了,吃味了。 苏意浓宁肯他一直睡书房。 陆长风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紧绷下颚,面色不佳,不知怎的,竟然有一丝高兴。 她是在乎他,吃醋了。 陆长风勾起弧度,没眼少了些许严肃,多了几分温柔,直把身旁的王奎看楞了。 满脸怪异的低头,暗想,公子是怎么了?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夜色如墨,他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晶亮,仿佛能看透一切。 陆长风挥挥手,让王奎在外边等,他进去说两句话就走,不会久留。 绿衣是孙姨娘花了几十两买来的,从她进陆家门的那日起,陆长风只来过她的院子两次。一次是她进门的第一天,还有就是今日。 看见他的身影进了院子,绿衣身边的小丫鬟喜出望外,行礼都顾不上,就着急忙慌的进门通传,少倾,就看见绿衣穿戴好衣裳,出门迎他。 她扶着门框,有些不敢相信,启着唇怯怯地喊了声:“爷。” “嗯。” 陆长风应了声,扫视她一眼,然后抬脚进屋。他无意关心其它,所以进屋便坐下,等了她一会才开口。 “住的习惯吗?” 绿衣愉悦的嘴角变了味,有些嘲讽的意味,住了几年了,如今才来问她习不习惯,多此一举。 或者,来找她是有事。 “多谢爷关心,一切都好,爷过来是有事吗?” 陆长风看她,觉得她还挺识趣,知道过来是找她有事。他的面色温和些,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 “是有事。” 他扫了圈,抿直唇瓣,想着怎么开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怕她不答应。 绿衣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忐忑,只要陆长风找她,定是没好事的,夫人进门了,大概是为了夫人吧,她想。 “爷有事,尽管说。” 陆长风看着她有些委屈的脸颊,叹了一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爷是指?” 说过的话过了几年,绿衣大概是不记得了,陆长风记得很清楚,于是他让下人都下去,自个跟绿衣好好说清楚。 院子偏僻安静,少有人来,今晚因为陆长风的到来,虽热闹了片刻,可没过一会,又安静下来,如往常般。 只是细心的人发现,今晚的气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压抑的感觉。就好像暴风雨忽然要来临,不给她们准备的机会。 深夜,下人们都睡了,只有三两人在守夜。 挺拔的身子从黑夜中缓慢走出,身影被拉长,显出几分孤独来。他立在房门口,扬起弧度看得认真,似乎心情不错。 没有丝毫犹豫,陆长风抬脚就推门而入,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房内的人。关好房门,轻轻转身,然后就看见苏意浓睁着双眼,撑起上半身,茫然的盯着他。 陆长风尴尬一瞬,随即镇定下来,问:“还没睡?” 她心虚了几息,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盯着他。 “你也没睡。” 苏意浓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中都是陆长风和绿衣的身影,她甚至在想,陆长风会亲她吗?会像那晚那样吗? 她不知道,告诉自己别在意,绿衣是他的妾室,去她那是应该的,可越是如此,这些事越挥散不去。 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而她也睡不着了。 “怎么不回书房?” 陆长风脱衣裳的手一顿,有些后悔搬去书房了,让她有了赶他走的理由。 他紧紧下颚,厚着脸皮道:“哦,不去。” 苏意浓脸色微变,怒气腾腾的看着他,“你这样未免不妥。” “哪不妥?” 这还用问她?去了绿衣那又来她这里,也不知道洗没洗? 而且,他都二十七了吧,哪来那么多精力。 苏意浓挡住他上来的动作,语气不太好,“你,你去了绿衣那,现在又来我这,你觉得好吗?” 本该委婉一点的,但她实在装不来。 陆长风随即笑出声,“你不会吃醋了吧?我有点事找她,还有,我跟她没什么。” 骗鬼,她不信。 “你去书房。” 陆长风见她态度坚决,也知道她误会了,于是辩解道:“我没碰她。” “谁,谁问这个了?” 她有点心虚,澄澈的眸子不停眨着,说话都结巴,“你搬去书房的时候,不就是不想和我同房吗?你现在这样,很没有原则。” “你是我夫人,要什么原则。” “我…” 苏意浓语塞,按着锦衾,就是不让他上来。她是没理由赶他走,可是… 她心里不舒服。 陆长风扫了一眼,趁她不注意时,一把掀开钻了进来,满是暖意的感觉充满全身,让他很舒适。 而是,锦衾里都是她身上的香味,更是安心,心里很充实。 “你,你怎么这样?” 赶不走,又推不动。 苏意浓放弃了,怒瞪了他一眼,便往里靠过去,被对着他。 陆长风注视她的肩膀,消瘦,娇弱,可是脾气还挺大的。说不理他就不理他,只给他一个背影,便一句话不说了。 他在心里叹了声,沉默须臾。 两个人睡和一个人睡终究是不一样的,稍微一动就会碰到对方,遂以,苏意浓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斜着眼看他,没看见脸,只瞄到隆起的锦衾,和他修长的手臂。苏意浓闭上眼,努力平复情绪。 “苏意浓,你有事瞒着我吗?” 状似不经意的一问,其实包含许多情绪。 她睁眼,身体下意识的颤抖,“没有。”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不信的。 “真的?”陆长风伸手过来,隔着锦衾搭在她身上,“你不是很喜欢逗我?怎么现在不敢了。” “我什么时候逗你了?你是陆大人,我可不敢。” “撒谎。”他含着笑说了句,平静的语调里尽是柔情,“青云镇那次。” 青云镇? 他这么一提醒,苏意浓确实想起来了,那次真是意外,都是陆长风试探她,所以她就逗弄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记了这么久。 不会是心有不甘吧。 思及此,苏意浓又气又心虚,但她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没有,不记得了。” 话音落,她便听见愉悦的轻笑声,胸腔震动的锦衾都在动。苏意浓忍不住翻身过来,直白的看着他。 “笑什么?” 有那么好笑吗? 陆长风没拆穿她,既然她不承认,那边罢了,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 只是心里压着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不知几时能开解。 热烈的目光注视她,一眨不眨,一只手也趁机钻进锦衾里,慢慢伸了过去。同在一个被窝,一点动静都能知晓,更何况是他的手伸过来。 苏意浓当即就感受到了,她心口一窒,吐咽下,道:“我困了,睡觉。” 他的手没停,依旧强势的放在了她腰上,接着一个翻身,覆上她。 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绕,痒的她缩起了脖颈,双手抵在他胸前。 “你想干嘛?这么晚了,该睡了。” 她的眸子无处安放,心虚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陆长风滑动喉结,直白地盯着红唇看,心虚时,她总是咬着,留下浅浅的印子,很是诱人。 抓着肩膀的手紧了紧,道:“夜深了,适合做点别的。” “什…” 话未说完,温热又湿漉的触感袭上她的唇,结结实实地堵住她未说完的话。 强势又疯狂,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想念,深深地与她纠缠在一起。她的手被扯开,与他十指交缠,这下,两人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隔着了。 衣裳很薄,薄到身体的曲线都能感受到,坚硬和柔软合在一起,差异明显,可却意外的合适。 苏意浓想说话,奈何今日的陆长风异常强势狂热,压根说不出来,稍微挪开点,又被他拽了回去。而且他的手掌握得好紧,她的手指都疼了,也不见他要松开的迹象。 “陆…” 她的身上满是他的气息,没有闻到一点脂粉香,所以,他真的没碰绿衣。 苏意浓扬起头,方才还挣扎的动作,明显小了许多,慢慢地,她也就任由陆长风亲了。 感受到她的乖巧,陆长风心情大好,越发得寸进尺,不再满足于现状,于是,他便一路往下,越过山峰,寻到红梅。 陆长风喘着粗气抬头,双眼含着□□,极力的忍耐。他睨着红艳的唇,咽下口水。 “你这样做,对得起苏太傅吗?” “…” 听她提起苏太傅,陆长风一点不惊讶,反而笑看着她,蹭了蹭她的唇,道:“原来你知道啊。” “我猜的。” 她只能这么说。 苏意浓抿抿发麻的唇,喉咙干涩,想喝水,“我就是问问。” “那你怎么不问问其它的。” “其它什么?” 陆长风压下身,在她侧脸亲了亲,然后道:“只有你。” 简单的三个字,在她心口重重一击,心脏狂跳不止,紧张的情绪久久没散。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只有她? “好想你。” 抱着你才感觉到真实,那一刻的激动喜悦,都比不上这一刻充实。 陆长风拥着她不放,心满意足。 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所以一晚上苏意浓都没睡好,生怕睡着了陆长风扑过来。虽然他们是夫妻,可到底没做到最后一步,难免害羞。 陆长风上朝去了,她才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夫人,方才我去厨房,听说要把绿衣送走呢。” 还在洗漱的苏意浓诧异几息,随即反应过来,脸都不洗了,便问:“谁说的?陆长风知道吗?” 绿衣跟在他身边几年了,没有功劳有苦劳,怎会说送走就送走?莫不是听错了。 青梅摇头,瞪着一双茫然的眼,道:“不知道,奴婢也是听他们说的。” “你去问清楚。” 苏意浓面色严肃,这个节骨眼送走,对她很不利呀。不清楚的人会以为是她嫉妒,容不下人呢。 到时,什么难听的话都会说的。 苏意浓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焦急的等着青梅回来。没等来青梅,倒是等来了孙姨娘。 此时她正扭着腰进了院子,脸色倒不是很好。她虽是姨娘,到底是长辈,苏意浓还是要好好接待的。 “县主安好。” “姨娘怎的过来了?快坐。” 她心里有猜测,可不确定,所以装作不知来意,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孙姨娘在府里待了大半辈子,也是有些本事和眼色的,可眼前这位嘉和县主,不知是真无辜,还是演戏真,倒教她一时看不透了。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喝茶。” 既然她不开口,苏意浓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喝了一盏茶后,孙姨娘憋不住了。 僵笑着开口:“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找你。” “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孙姨娘低头咳嗽声,有些不好开口,但又不得不说:“县主嫁过来有些时日了,我听说,你跟长风没同房啊?这怎么行,母亲还等着抱曾孙呢。” 不是为绿衣的事来的? 苏意浓松口气,但是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她跟陆长风的事原来整个府中都知道,恐怕背后没少说闲话。 心里不大舒服,毕竟这是她和陆长风的事。 “我身体不好,他体贴我,所以他睡书房。” “是,长风就是体贴。”孙姨娘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大概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过呢…” 苏意浓抬眼,面色如常,不过什么? “不过长风身边也要有个贴心人不是,你说绿衣跟了他几年了,定然是合心意的,这下送人走,不是落人闲话?” “再说,人走了不得再找一个,多麻烦呀。” 哦,她懂了,说来说去,还是绿衣的事。 “姨娘的意思是?” 孙姨娘捂唇笑,手一抬,爽快道:“我哪敢,是祖母的意思,让你把人留下。可不能善妒,不然,整个京城是要笑话的。” “而且,走了一个绿衣,也会有第二个绿衣,男人嘛,不都那样,贪图新鲜。” 越听,苏意浓心里越不是滋味,合着把绿衣的事算在她头上了,好冤,她一点都不知情。 苏意浓深吸一下,缓了缓情绪,继续听着。 “正妻小妾都得有,子嗣是头等大事,我听说县主身体不好,你瞧瞧,祖母急啊,不过你放心,妾室生得孩子,都是你来养,动不了你分毫,县主有什么好怕的?” 她喝口茶笑笑,说了许多,听得头晕,末了,又见孙姨娘启唇要继续往下说。 苏意浓不想再听,便堵了她的话,道:“姨娘误会了。” 孙意浓笑意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笑笑,“是是,我误会了,那么绿衣的事?” “绿衣的事我不知情,姨娘怕是找错人了。” 气氛僵持了片刻,孙姨娘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也不敢气恼,她收敛笑意,低头沉思了几息。 而后道:“县主何必,话都说开了,不用藏着掖着。” 苏意浓镇定下来,如实相告,“我确实不知,不妨等陆长风回来,问问他。” 让孙姨娘去问,她可不敢,今日若不是祖母让她来,她也不想淌这趟浑水,现在又不是她当家,干嘛给自己找事做。 孙姨娘不喜的撇撇嘴,捏着帕子的手用了力,“绿衣走了,怕是祖母会给长风纳妾呀。” “嗯,这倒是,回头我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给他纳几个妾。” 孙姨娘一阵沉默,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也是被她气着了,既然把绿衣送走,那又何必纳妾。怕不是拿话堵她的? “给谁纳妾?” 两人沉默的功夫,门外响起陆长风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他一脸轻松的走进来。 陆长风扫了眼孙姨娘,最后目光落在苏意浓身上,眼神过于直白,让她有些不自在,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雪白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娇艳的晃了他的眼。 “姨娘难得进我这院子,可是有事情?” 苏意浓别过脸,得了,正主回来了,没她的事了。 “哎哟,可回来了。”孙姨娘喜笑颜开,总算看见救星了,“为了绿衣的事。” 她连忙起身,站在陆长风跟前,“县主要把绿衣送走,方才我去她院子,她哭哭啼啼的,什么话也不说,只说自己的愿意的,你看这…” “长风啊,绿衣跟了你那么久,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说完她又凑近了些,声调也小了点,“快劝劝县主,别做那落人闲话的事,好歹是个县主,不能容不下人。” 陆长风侧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只不过是怒意,“姨娘搞错了,是我让绿衣走得,跟我夫人没关系,再说,绿衣自己也想走,两全其美。” “怎么?府中有人嚼舌根?” 孙姨娘动动唇角,神色惊讶,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长,长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得说啊。” “姨娘觉得我有什么难处?” “没,没。” 最后孙姨娘在陆长风凌厉的目光中,快速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府里的闲话又多了一个。 左不过是关于绿衣的事,起先他们以为是县主送人走的,搞了半天,原来是公子的主意,看来公子和县主是真恩爱,全然不是旁人说的那样冷淡。 这样也是好事。 房内飘着药香,袅袅热气升腾,在半空散去。 苏意浓一口喝完翠竹送来的药,随后捏着拍擦嘴角,嘴里一股苦味,正想找个梅子来压压,眼前就出现一只手,碟子端了过来。 她皱着眉抬眼,看见陆长风温和的眼,里头映着她茫然的身影,这一刻,她的心像被什么击中般,一下一下,慌得厉害。 “你为何将绿衣送走?” 苏意浓捏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苦味一下就没了,满口腔都是甜味,还有梅子的香味,心情很是舒畅。 “不想让某人看见误会和伤心。” “咳…” 闻言,苏意浓剧烈的咳嗽两声,差点将果核咽下。 刚才说的话是何意?是指她吗?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可什么都没说。 “其实,你若喜欢就把绿衣留下来,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说着这话,心口抽痛了一瞬,不是她的本意。她猜不透陆长风的想法,而且,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虽然她不愿意。 “你不生气?” 苏意浓没去看他的脸,但听他的语气也知道,脸色是不太好看的。 “你就一个妾室,旁人都十几个了。” 她哽着喉咙说话,苦涩的感觉蔓延到心口。苏意浓没听见陆长风说话,便抬头看了眼,然后撞进波涛汹涌的湖泊里,快要吞噬她了。 苏意浓慌忙挪开眼,心虚道:“怎么,我说错了。” 陆长风攥紧拳头,手背发白,优越的下颚紧绷着,半响才缓了情绪,“那是别人。” 兴许是觉得语气重了些,陆长风又向她解释,“绿衣进府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到了合适的时机会让她走,她也同意了,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哦,是这样。”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因为她。 苏意浓没了负担,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块,难以言喻的烦闷。 她偷偷瞥了眼陆长风,见他黑着脸,当即找个借口出门,任由他坐在屋内生着不知名的气。 苏意浓去了绿衣院子,不管怎么说,总归要去看看,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别到时候说她人走了,也不去看看。 “县主。” 绿衣规矩的行礼,面上平静,不见哭闹,也不见欣喜。 苏意浓扫视一圈,只看见一个丫鬟和绿衣在收拾,其它没见着人,她重新将目光放在绿衣身上。 “你是自愿的?” 陆长风说她是自愿的,她没不相信的意思,可她想亲口听绿衣说出来。 “是。”绿衣坦然一笑,神情放松,眉眼间有着陌生的情绪。好像轻松了,自由了。 “爷把卖身契给我了,还给了我一笔银子,够我后半辈子生活,我很满足。” 苏意浓凝视她,眉目间很轻松,是发自内心的舒坦。她信了绿衣的话,若是假装的,未免心机太深。 她信了。 “准备去哪?” “小时候在凉州住过,先回去看看。” 苏意浓点头,又道:“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能帮就帮。” 绿衣没说话,睁着一双水眸注视她,忽而笑了,格外爽朗,“我很羡慕县主,能得这样一个夫君。” “啊?”忽然来这么有,苏意浓有刹那的茫然,她是说陆长风吧。 “爷对县主很好,为了县主,能做旁人不能做的,县主该珍惜。” 嫁来这么些时日,还未在一张桌子上用膳,午后祖母派来过来请,说是晚上一起用膳。 苏意浓不想去,可转念一想,还是得去,不去有的说了。 头一次坐一起,浑身不自在,一双双的眼睛盯着她,要把她盯着一个洞来。 她瞥了眼镇定的陆长风,想起绿衣临走的话来,她说,陆长风是为了她才让她走的。 可陆长风明明说不是啊,所以,到底是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满桌飘着香味,色泽诱人,只看一眼便勾起了馋虫,可惜,苏意浓没有一点胃口。满脑子都是绿衣临走前说的话,越想,心里越激动,呼吸都沉重了。 她喝了一口汤,稍微压下去。 眨眼的功夫就喝了一碗,陆长风眼一瞥,看见了空碗,当即又帮她盛了一碗。苏意浓注视他的动作,陆璋和祖母怪异的看着她,就连孙姨娘的脸上都挂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偏偏他跟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扬着眉梢道:“你身子不好,明日让小厨房做点你爱吃的。” 苏意浓微张的唇合上,面色惊讶,“哦哦。” 绿衣说的话是真的,陆长风对她… 怎么忽然紧张了呢? 苏意浓吐咽下,余光一撇,更是尴尬,旁人困惑地看他们,好似他们的关系不该如此亲密。 “我自己来。”她赶忙说一声,然后低头喝汤。 祖母满意的嗯了声,面色沉静的敛眸,略显严肃的眉目此时柔和些,“听下人们说,你们还在分房睡?陆家高门大户,你们做事可得有分寸,不能让外边的人看了笑话。” 就知道这顿饭吃得不安稳,果然是。 “孙儿记下了。”陆长风没抬头,瞧不见他的表情,但听的语调,心情是不差的。 “你没跟祖母说,我们同房了。” “…” 她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肉,噎了一下,然后一脸错愕的盯着他,她紧抿着唇,眼神责备,就算要解释也不用这样。 说出来多羞人呀。 苏意浓红了脸,面对大门而坐的光线明亮,将她羞赧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盈盈动人。 陆长风微微侧目,薄唇弯起,弧度越发明显,“我跟县主感情很好,祖母就别担心了。” 这般明显的做派和话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就好,绿衣走了就走了,不过是个妾,既然你们同房了,那就赶紧生个孩子,我也抱抱曾孙。” 苏意浓是彻底没吃不下了,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哎,她是一句也插不上。 她垂下眼,一点一点挑着碗里的饭,一个没吃。 “回头啊,让孙姨娘再给张罗几个妾室。” 闻言,苏意浓匆忙侧眼,对上陆长风冷静的双眼,他一点不着急,平静无波,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别过脸,轻柔道:“不用了。” 孙姨娘:“对,不用我,县主说她自己张罗着。” “那便好。” 苏意浓一阵难受,孙姨娘此人真会找话茬,才吃了瘪,这会又找事,巴不得旁人知道她说过这话。 陆长风嘴角的笑消散,深深地睨了她一眼,面色如霜,“我们会看着办,旁人就别管了。” 冷冷的一句话,直接打了孙姨娘的脸,也让旁人知道,以后他们院的事,少管。 从前院回来,苏意浓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好像有什么涌动在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 本想再问问绿衣的事,看见他那张暗沉的脸,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苏意浓径直去了房内,回头一瞧,看见陆长风跟了进来,她摸摸耳垂,问道:“我身子不大好,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刚巧青梅端了药过来,黑乎乎的,闻着味就难受,“又得喝药了。” 陆长风的脸色又难看几分,暗骂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好好的,去睡什么书房?看吧,想回房也找不到正当借口。 不过陆长风拿出了年少时的厚脸皮,对于她方才的话就当没听见,相当散漫地坐在她对面。 看着她喝完了药,擦拭唇角。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药,她的唇色又艳了几分,水润光泽,勾人采撷。 陆长风轻提喉结,起身道:“你说的对,夫人身体不好,我来瞧瞧。” “瞧什么?” 她这么大个人,站这难道看不见吗? 苏意浓心里还在嘀咕,谁知她一转头,便落入结实的怀抱,鼻端尽是他身上的冷香,几息的功夫,她的身上便沾染上了。 一刹那,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来,脸颊也跟着烧起来,滚烫的肌肤红了一片,脖颈也泛着粉。 陆长风将人拥紧,无视她震惊的目光,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拖着尾音道:“看你瘦没瘦。” 说着就在她软腰上捏来捏去,她怕痒,缩着脖子躲了躲,奈何他力道大,怎么躲都躲不开,反而贴的越来越近。 “这么瘦,怕是受不住。”他自顾说了句。 苏意浓一呼吸就是他的气息,好不容易镇定,他又说了这话,着实臊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反驳他:“说,说什么呢?” 知她害羞,陆长风也没应声,用力抱着她,满足的深吸。 就这样相拥了片刻,苏意浓站的腿发麻,轻轻一推,便又被他扯了回来。 苏意浓无奈,脑中不禁乱想,想了绿衣的话,想了陆长风对她的态度,是与以往不同,强势霸道,似乎也小心翼翼。 比如此刻,明明抱着她,可苏意浓却感受到陆长风的不安,不安什么? 她咬咬唇,与其乱想,不如试探一下。 思及此,苏意浓的手就往下,勾住了他的腰带,妖娆妩媚道:“陆大人,你这么抱着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如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陆长风的身子一僵,明显的不自在。苏意浓抿唇笑,估计下一刻,就会像以往那样推开她,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些有的没的吧。 可惜,这次她想错了。 陆长风虽错愕,可也没不自在,反而兴奋的身体绷在一起,肌肉的反应错不了,他此刻很兴奋,很高兴。 “好,既然夫人相约,哪能推辞。” “啊?” 在她愣住的眼神里,陆长风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苏意浓惊慌失措,不停晃动小腿,“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夫人是何意?” 陆长风轻柔放下,撑着双臂不让她逃开,将她桎梏在一隅之地。他低下头,凝视绯红的脸颊,心情愉悦。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苏意浓,陆长风的夫人。” 嗯,说对了。 晚间的两杯酒没将他醉倒,能认识人。 苏意浓指着眼角的痣,问:“看到了吗?我这有颗痣。” 顺着她的手指,陆长风双眼移到她的眼角处,“嗯,有痣怎么了。” 说着沉下身子,在她眼角处一吻,温柔缱绻,“甚美。” 妩媚妖娆,媚眼如丝,勾得他魂没了。 陆长风难受的咽下口水,压着声线道:“夫人继续啊,怎的不做声了?” “继续什么?” 事情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她可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了。 苏意浓别过脸,感受到眼角的湿漉,他的气息还停在她颈窝,稍稍一动,便会碰到他的唇。 有点危险的感觉笼罩她。 在她忐忑不安时,陆长风又开口了:“继续勾引我。” 这一刻,苏意浓彻底没声,捂着唇紧张地缩在一起,陆长风莫不是疯了? 缓了半响,苏意浓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没有,真没有。” 要怎么解释,他才信呢。 陆长风想着苏意浓三番四次的撩拨,现在想想,其实很受用,身心兴奋不已,就如此刻,迫不及待的想亲近。 他上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起伏的绵软上,此时衣裳微敞开下,依稀能看见一片雪白。皑皑雪山,红梅盛开,只是想想,便心痒难耐。 他的眸光沉了沉,眼底暗藏的涌动越发明显,声线低哑,“还说没有,喘的这般厉害。” 苏意浓羞得咬牙,什么喘的厉害,她是气得,是气得。 她翻个白眼,猛然推了他一把,懒得搭理他。 奈何陆长风力气大,怎么推都推不开,反而越来越靠近。苏意浓轻呼吸,放弃了,任由陆长风在她脸颊轻吻。 她眨眨长睫,纯净的眼渐渐染上一抹魅色,接着便感觉到他摆动的腰线。苏意浓扭头,注视他蕴着□□的眸子,慢慢合上眼。 晨起的风微凉,灌入领口,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意浓打个哈欠,吸吸鼻子,将碗里的药喝了。趁着翠竹端碗走,她赶忙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腿根。 她咬着唇,想起昨晚的事,面色微红,陆长风在床笫间真够下流的,就算不进去,他也能想着法的满足自己的欲望。 她深吸一下,昨晚真够受罪的,腿根都红了,这会子还疼,若是真那样了,岂不是疼死? 陆长风平日瞧着正人君子,哪能想到上了榻是这番模样,够难缠的。 苏意浓眯眯眼,昨晚睡太晚,这会困了。她打个哈欠,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青梅小跑过来。 她睁大眼,正色道:“怎么了?” “陛下让您进宫,有要事。” 她颔首,睡意瞬间没了,赵繁找她,应该是重要的事,当即收拾了一下,就进宫了。 苏意浓坐在大殿内,悠闲喝茶,来了小半会了也没见赵繁,问了一圈才知道,正跟大臣议事,陆长风也在。 既然他在,苏意浓便没催了,安静等着。 过了两盏茶,赵繁还是没来,但是有个人意外出现,倒是让她惊喜。 “木神医?何时回来的?” 苏意浓喜出望外,来人正是寻药的木神医,距离上次见面已是一年前了。木良年过半百,但是精神头很好,看见她很是高兴。 慈祥的双眼扫视她,点头道:“嗯,看样子身子调养的不错。” “是,多亏了您。” 木良笑而不语,喝了一盏茶才道:“昨日刚回来,这不,马上就来见你了。” 他望着苏意浓,压抑喜悦,“你的药,我找到了。” 能彻底治好她的病,以后,她就不用吃药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午后地风轻柔,伴随着暖阳,佛过脸颊都是暖暖的味道,很舒适。 苏意浓深吸一下,闻到了秋菊的香味,不浓,浓淡适宜。霎时,她的好心情又多了几分。 “夫人,大人还没回来呢!” 方才在宫内,她见了木神医就回来了,也没问陆长风,他该没忙完,所以就没打扰他,自己先回来了。 “应该还在议事。” 再说,陆长风也不知道她进宫了吧。 她坐下歇会,招招手,让青梅过来,“把晚上的药煎了。” “诶。”青梅欢快应了声,走了两步立即回头,“夫人要不要跟大人说一声?” “说什么?” 青梅抿抿唇,面色为难,思忖几息后摇头苦笑,“没什么,奴婢去了。” 苏意浓不语,心里却清楚青梅的意思,无非和赵繁说的一样,跟陆长风说清楚,可… 她心里别扭,过不去这个坎,若是说出来一切都变了。陆长风会怎么想? 欣喜若狂,还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虽然赵繁说,陆长风对她有异样的感情,可过了这么久,人心是会变得,她,不敢说。 哎。 算了,不想了,何必徒增烦恼。 苏意浓喝完茶,去院子里走了几圈,等她回来,青梅已把药端来了。 “有些烫,放着吧。” “好。” 青梅转身出去,正巧,撞上刚回来的陆长风,她弯弯身,立马走了,也没提醒里面的苏意浓。 她垂着头,忽然感觉一阵风袭来,夹杂微微的寒意与冷香,又即刻消散。 苏意浓揉揉鼻子,缓缓抬头,闻到味就知是谁了。她对陆长风的气息很敏感,往往他身上的味随风飘来,她就知道。 “回来了。” 陆长风步履从容,面上不急不缓,唯有脸颊的一丝红显示他的匆忙与急切。 “怎的不等我?” 苏意浓怔了怔,原来他知道啊,还想陆长风不知她进宫呢。 “不是忙嘛,不好打扰你。” 他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然后又看向那碗快凉的药。 然后坐在她身旁,明亮的光线瞬间暗了些,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药凉了,快喝。” 端着药碗的手宽大修长,很是好看,她见过这双手握笔写字,自有风流俊雅。 苏意浓抬眸,面色不自然,“我自己来。” 身旁的人仿佛没听见,依旧面不改色,“换药了?” 陆长风惊讶声,又凑近闻了闻,“何时换的?” “你闻得出来?” 换药都知道,鼻子这么灵?莫不是属狗的。 苏意浓:“你鼻子很灵。” “…” 陆长风颦眉,别有深意的说了句:“你想说什么?” 她就想说,你的鼻子比狗还厉害。 但苏意浓只能放在心里默念遍,没敢说出口,若是说出来他脸色铁定难看。 苏意浓讪讪收回目光,冷静道:“对,换了一副药。” “这药有用。”陆长风低头闻:“往日的药味浓,闻着就难受,今日的药,味道是淡了,隐隐有几许香味。” 说完,他盯着苏意浓看,扯出一抹笑意,“哪个御医开的药?” 她张张唇,有些心虚,压根不是御医开的,可她不能说,只能含糊其辞。 “怎么不说话?改日我问问御医,你这病何时能好。” “还要两个月。” “御医说的?” 苏意浓颔首,慌忙低眼,“碗给我。” “我来。” 她注视陆长风的动作,一眨不眨,有些错愕,“你这…” 何时这么温柔了?给她喂药,她怕是喝不下呀, 心怦怦跳,慌乱和激动同时在心房绕,苏意浓松开紧握的手,道:“还是我自己…” “凉了,快喝。” 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苏意浓无奈,由他去。 一口口喝完,没看他一眼,只觉得这药比往日好喝,没那么苦了,甚至有点甜味在唇齿间。 苏意浓喝完,捏着帕子擦拭唇角,一抬眸,听见陆长风说:“哪个大夫给你看的病?改日我见见。” “…” 瞳孔睁大,里头映着他固执的脸,得了,她不回答,他定是会一直问的。 真难缠。 — 秋日渐浓,天气寒凉,早起结了一层霜,晶莹剔透的铺满院子,像一颗颗珍珠,很是好看。 苏意浓推窗望了眼,加了件衣裳,她一向怕冷,总是比旁人多穿一件衣裳。 这会是深秋,别人觉得温度正好,她却觉得冷,若无必要,她极少出门。 只是今日得去趟宫里,推辞不了,所以才起这般早。 苏意浓进宫时,刚好是下朝的时辰,马车停在一侧的城墙角,本是不起眼的地方,奈何有人,还是一眼看见了。 陆长风跟同僚寒暄几句道别,眼睛却看着马车的方向,他左右看看。随后大步走过来。 他敲着木板,低沉道:“苏意浓。” “啊?下朝啦。” 她探个脑袋,明知故问。 “你跟陛下倒是亲厚,三天两头进宫来,怎么不见你对我亲厚。” 苏意浓面色一红,眼神无处安放,他这话是不是吃醋啊? “陛下找我有事,不来就是抗旨,要杀头的。” “也是。” 陆长风体贴的点头,目光一沉,说:“我陪你去。” 她时常进宫,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因为陆长风在很多事不方便,眼下他要去,苏意浓也不好说什么,便同意了。 赵繁看见两人过来,扬着眉梢看了半响,满脸笑意,“一起来了?也好。” 苏意浓余光瞥了身旁一眼,然后挤眉弄眼的暗示赵繁别说不该说的。 “哦,不是大事,绿野山庄有温泉,去吗?” 就这事?让人说一声不就得了。 而且那山庄之前去过,景致确实不错,里面有天然温泉,泡着对身体有益。 只是为何特意跟她说? 苏意浓靠近,小声问:“去那做什么?” “神医交代的,能让你身体好的快些。” 她点头,别说,自从换了药,身体是好多了,从前时常咳嗽,不喝药就心口难受,如今倒是不会了。 “多谢陛下体谅,恭敬不如从命。” 苏意浓大方答应,她眨眨眼,笑道:“陆大人就别去了,公务繁忙。” “不忙,你说是不是,陛下。” 赵繁冷哼一声,有些看不透他了。 陆长风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么从容淡定,他都要怀疑了。 “陆大人同去最好,有个照应。” 两个男人别有深意的笑,只有她,在一旁无奈叹气。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早起的苏意浓脑袋沉重,昏昏欲睡,耷下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纵然马蹄声车轮声巨大,还是影响不了她的睡意。 如果能让她毫无睡意的办法,大概就是对面男人的目光吧。滚烫又直白,眼里的情愫毫不掩饰,温柔地能溺死人。 苏意浓只是瞥了一眼,睡意立马散了许多。她睡不了,又不敢直视他,憋的很难受。 她现在还能想起那日他说要来山庄的模样,热烈紧张,好像很怕她去了就不回来一样。 至今,她都不知道,陆长风在紧张什么? 苏意浓努力睁开一条缝,看见陆长风闭上了眼,没再看她,她松了口气。陆长风是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热烈,热烈到她不知如何是好。 “看什么?” 闭着眼都知道在看他?难道长了三只眼不成? “看看到了没。” 绿野山庄来过两趟,不过都是跟着赵繁来的,那时他年纪小,无人时总是叫着她阿姐,因为没外人,她也不怕,可如今… 陪她去的人去陆长风,虽成亲了,想想,还是尴尬。 不知他怎么想的,不忙吗? 还有空陪她来这,要住好几天呢! “陆长风,你有事的话可以回去,我一个人能行。” 闻言,男人睁眼,没什么表情,冷静的说:“有没有事陛下知道,还有,你在害怕?” 她怕什么? 苏意浓慌忙道:“没有。” 她就不该说话,自己挖坑往里跳。 她别开脸,看向车外,猛然,身旁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很近。能闻到淡淡的冷香味,好闻到让她的心剧烈跳动,全身绷在一起。 一动不敢动,稍不留神,就会靠的更近。 “你?” 陆长风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调温和,扬起的弧度灿烂。 “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忍不住吧!” “忍不住什么?”她还是僵着身体,神色不自然。 他拖着尾音嗯了声,声线低沉,“恋上我的美色。” “…” 这不要脸的语气,好熟悉。 苏意浓晃神了片刻才缓过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话,他是如何说出口的,她很想问问。 不过最后她叹了声,没说话。 — 几年没来,山庄的景色一如既往的好,金黄的枫叶落满小山丘,远远望去,一团红火。 她看着心情都轻松。 山庄的管事匆忙跑来,恭敬道:“恭候县主,陆大人,房间已备好,请。” 苏意浓睨了管事一眼,还是以前那个管事,是认识她的。 “有劳了。” “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说话时没抬头看她一眼,是个牢靠的,她可以放心。 苏意浓走得慢,时不时朝陆长风看一眼,他跟在身旁,是想跟她住一屋了。 她挥挥手,让人退下,摸着耳垂艰难开口:“这里房间很多,你又喜欢安静,不如你去东侧,那儿的位置好,冬暖夏凉,很舒适。” “夫人这么熟悉,来过吗?” 一句话,把她一肚子的借口都堵了回去,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苏意浓讪讪摇头,抿起的唇微微发白,没有方才的娇艳。 半响,她支支吾吾道:“那行吧。” 然后,她就看见陆长风扬起唇角,高兴又得意的推门而入。 夜晚,她攥紧胸前的里衣,感受身后人掀开被褥钻进来,略显凉意的被窝里,因为多了一个人而热乎起来,甚至觉得热烫。 苏意浓紧闭双眼,装作睡着了,殊不知,她错乱的气息已经出卖了她。 陆长风翻身,面带笑意,漆黑的眸子荡漾着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脑勺看。 她是不知道,她装睡不敢动的模样,真可爱。 “睡了?” 好吧,既然她睡了,做点别的事,她也不知道。 陆长风撑起上半身,缓缓靠近,果然看见颤动的眼睫,不停动,红唇紧抿,仿佛很紧张。 他沉下身,在她脸颊一吻,轻轻一下,像清风拂过,又麻又痒,有些舒适,又有点难受。 苏意浓呼吸一滞,更加闭紧眼,只是太紧张,眉头都皱了起来。 陆长风见状,勾起唇瓣一笑,侧身躺好。 — 神医这次的药很有效,吃了一段时间,身子好了不少,在山庄转了几圈,也不见喘的。 反而全身很轻松,许久没有这么舒畅了。 苏意浓摸摸额头的细汗,深呼一下。 “夫人,可以去泡温泉了,管事的那边打理好了。” “好现在去。” 昨日来的时候太累,就没去,今日去正好,而且这个时辰,泡完直接回去歇着,想想就舒适。 她走了几步,回头问:“陆长风呢?” “不知道,没找着。” 她眼睛一亮,没找到人啊,太好了,她自己去。 要是他厚着脸皮跟她一起,真拒绝不了。 今早她才想起来,昨日那贱贱的语气像谁了,不就是他几年前的模样。 轻狂放荡。 她招架不住的陆长风。 绿野山庄有两处温泉,隔得不远,这边喊一声,那边都能听见。 若是陆长风来了也无妨,一人一处,就怕她不愿意。 苏意浓过去时也没看见陆长风,大概去其他地方了。 她回头,直视前方,到了温泉处直接楞在原地。 前边负手而立的人,可不就是陆长风吗? 他怎么在这等着? 苏意浓转了一圈,面色焦急,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笑,笑得没心没肺,“不是要泡温泉。” “是,你不会在等我吧。” 陆长风笑她聪明,被她猜到了,“对,一起吧。” 晴天霹雳。 她就知道是这样,苏意浓捏着衣袖,面色潮红,翕动的唇瓣水润,看着诱人。 她抬眸,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一样了?跟变个人似的,以前的陆长风可不会说这种话。” “我以前什么样?” 她想想,想起以往那张臭脸,“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哦。”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随后道:“你错了。” 她错了什么? 他不是那样,在她面前,他依旧是放荡潇洒的陆长风。 — 苏意浓站在原地没动,冷风吹着她也不进去。 陆长风见她没进去又出来,满眼宠溺和无奈,“外边冷,快进去,我去旁边。” 没等她反应,陆长风就走了。 苏意浓盯着他的背影,松开了咬着的唇,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他说的话。 越想越奇怪,他都二十七了,近来说话怎么跟二十岁一样。 他对别的姑娘也这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暖黄的烛火昏暗,拉长她的身影,柔和安静。青纱帐在她头顶轻晃,不时碰到她的发顶,染上些许潮湿。 水珠顺着发梢滴下,落在她脚边,苏意浓心不在焉的擦拭乌发,绣鞋湿了也不知道。 直到翠竹进来,她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绣鞋湿了。 她低头看了眼,将脚挪开,“何事?” “该喝药了。” “拿过来吧。” 泡完温泉回来,全身舒畅,若不是头发没干,她都要躺下歇着了,哪还记得没喝药。 苏意浓一口喝完,然后吃了一颗梅子,酸甜的香味在唇舌蔓延,霎时没了那苦味。 她抿抿唇,水眸微动,“神医的药,还要喝多久?” 说起这事,翠竹满脸笑意,那神情比得了赏银子还高兴,“再喝一个月,神医说,就不用喝了。” “那敢情好。” 她要摆脱每日喝药的日子了,真好。 死过一次才知道,原来活着那么重要,那么美好。 她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和事,就算死了,大概也不会瞑目的。 深夜,苏意浓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但是身旁的人呼吸均匀,睡得很好。她翻个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的眉形好看,浓密锋利,笑起来的时候微微上扬,又不失温和。鼻梁高挺,薄唇湿润,她听别人说,薄唇的男子都是寡情寡义,可陆长风不是那样的人,她知道,他是最重情意的。 苏意浓看愣了神,朱唇不自觉弯起,不安分的手指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一路往下,轻抚薄唇,停留几息后,又缓缓朝下。 顺着脖颈线条,落在他凸起的性感喉结上,犹记得从前,陆长风还笑话她,说她没个男人样,连喉结也没有。 那时她心慌笑着,赶忙敷衍过去。 不过他的喉结倒是很好看,比一般男子的都明显,滑动的时候,总想去摸摸,看看是什么感觉? 苏意浓想着,手下不自觉用力按,微微的低哼声,喉结滑动两下,说不出的撩人。 她咬着唇憋笑,想着在玩一会就睡,这时,一直安静睡觉的男人却睁开了眼。 俊逸的眉拧起,低眼浅笑,“怎么不睡?” 苏意浓心虚,慌忙收回手,但是被陆长风一把抓住,像抓住小偷那样审视她。 “夫人在做什么?趁着我睡着,想上了我。” 原来心慌意乱的苏意浓奇迹般的冷静下来,心底那点涟漪也没了,她睁着一双杏眸,水润润的,纯净的似一汪清泉。 她注视他,歪着脑袋,启唇道:“这般年纪,你为何一直不娶妻?” “陆大人对别的姑娘,也是这么说话的?” 来了几日,苏意浓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往日沉重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轻盈感,浑身畅通的感觉。 这让她很兴奋,看来神医说的不错,她的身体慢慢好转了。 水汽氤氲,缕缕缠绕,如梦中仙境,而她,就是梦境中勾人魂魄的妖精。她隐在白雾后,慵懒的趴在温泉边上,肌肤若雪,身姿曼妙,细软的腰肢稍稍一动,带着勾人的意味,肌肤因热气而泛红,水眸一瞥,风情妩媚。 更别说胸前绵软饱满,连青梅这个女子见了,都经不住脸红。 可不就是妖精。 “夫人,奴婢去拿些点心来。” 苏意浓嗯了声,换了个姿势,她背靠着池边,望着泉水发愣。 耳边依稀回荡着陆长风的声音,昨晚的那些话不停在重复。 “自然是等你,还有,我跟其她姑娘可没怎么说话。” 末了,他又说了句:“苏意浓你真笨。” 说她笨,她哪笨? 苏意浓撅起红唇,合上眼眸。青梅瞧着要好一会才回来,她安心等着便是。这么想着,苏意浓便全身放松下来,方才的烦躁瞬间消失。 温热的泉水在周身荡漾,一寸寸扫过细腻的肌肤,苏意浓舒服的打个哈欠,仰起脑袋眯了会。 昏沉睡意中,有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男人撩开屋内那层轻纱,看见靠在池边的苏意浓,乌发下垂,雪腮绯红,扬起的脖颈纤细,微微粉红。 平静的目光随即一暗,缓缓下移,落在荡漾的泉水之下。 陆长风脚步微顿,缓慢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见隐在水下的身影,如羊脂白玉,细腻温软,看一眼,整个人麻了半边。 这一刻,陆长风心生邪念,修长的指尖慢慢扯着衣裳的腰带,绷着身体朝她而去。 水波荡漾,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心底的欲望也越来越多。 陆长风不停吞咽,漆黑的眸越发暗藏汹涌,急不可耐,他承认,今日只想死在她身上。 遂以,他的动作粗暴些,过去便一把搂住细软的腰肢,倾身贴上,温热的唇随即覆上,辗转厮磨,用力吸吮,满眼的欲念。 迷糊中的苏意浓醒来,入眼便是他情/色急切的模样,真的吓到了。支吾两声后,才见陆长风从迷乱中睁眼,脸颊贴着她耳畔低嗯了声。 想到此刻两人的模样,苏意浓羞红了脸,用力推开他,“你,你怎么过来了?能不能事先说一声。”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没散的情/欲,“我说一声,你就愿意了。” 不,她不愿意。 这么亲密的事,她是做不出来,多羞人呀。 可是现在,他们不就是做着羞人的事吗。 “你,你先放开。” 陆长风笑她天真,吃过肉汤的狼,怎会想喝清汤。 “不行。” “你…” 苏意浓气极,咬着牙关道:“御医说我不能泡久了。” “哪个御医说的?” 她支吾了一会,说不出来,若是说了,只怕他要去找人家了。 苏意浓眼眸一转,轻抚额头,“我有些头晕。” 他的手松开些,隔开些距离,明知是骗他的,陆长风依旧说好。 见状,苏意浓心中一喜,捂着胸前去扒不远处的衣裳,慌慌乱乱在水中穿好,虽然背后有双眼睛,可看都看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曲线玲珑,比方才多了几分魅惑。 苏意浓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眯着双眼,盯着她的脚腕看,顺着他的目光,她跟着看了眼,就这一眼,她暗叫不好。 拎着裙摆的手攥紧,慌忙想跑。 可惜,陆长风快了她一步,有力的手臂一伸,抓住了她的小腿,使劲一扯,苏意浓跌回温泉池内,呛了一口水。 “咳咳。” “你到底是谁?”他的语调急切,面色因心跳剧烈而泛红,“苏昭明?” 苏意浓知道,她完了,今日不解释清楚,陆长风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稍稍镇定,冷静道:“你先放开,听我说。” 他的手还抓着脚腕,站都站不稳,只能双手攀着他的肩膀,靠在他身上。 “好,你说。” 脚腕放开,终于能站稳了,苏意浓眼下口水,心噗噗跳,不知如何解释。 她脚腕上有块红色的胎记,陆长风是见过的,这下是算是做实她的身份了。以前她是苏昭明的身份,如今又是苏意浓,这… 该从何说起? 她抿着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厌恶,他是生气的,她能感觉到。 半响,她扯着唇,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我。” 她说不出口,以前他们是同僚,如今确实夫妻,身份的转变让她开不了口。 陆长风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也不急,压着声线道:“你到底是不是苏昭明?” 她垂眼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 “我有苦衷。” 她是姑娘,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苏意浓用余光瞥了眼,好像比预料中的平静,她心里放松些许。 陆长风抓住她的肩膀,白嫩的肩头被他掐出红红的印子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也能看见。 他瞅了眼,将目光移开,落在她心虚的眼上,“若是旁人知晓,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别说。”她慌忙抬头,双眸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水雾,湿润的水汽氤氲在眼底,随时会落下。 “陆长风,你别说。” 杀头的大罪,说出去不单是她有麻烦,赵繁也会被那些老臣缠上,再说,还有他们苏家,虽然没落了,可几个旁支还在,不能出事。 苏意浓心慌不已,不知陆长风是认真的,还是说笑的。可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心慌。 娇小的掌心抓住他的胳膊,祈求的目光看向他,瞧着有些楚楚可怜。 陆长风心软的不行,面上依旧凌厉,“你怕了?” 是,她怕了。 “求我。”他开口,刻意为难她。 她深吸一下,克制心底的恐慌,“能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说。” 他沉默几息,忽而笑了起来,笑意有几分凉薄,“我们有什么情分?” 苏意浓错愕,是呀,他们有什么情分? 她彻底沉默了。 陆长风凝视她,眼神逐渐灼热,“不说话?怕了?心慌了?” 修长的手指掐着下巴抬起,目光对视,“你怎么不会求人?” 求你,就会保密吗? 苏意浓咬唇,此刻看不透他了,到底是生气?还是其它? 怎么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我不会。” 捏的下巴好疼,大约是红了。 陆长风低笑,嗓音悦耳,能听出来心情不错,“昭昭,你真会骗人,骗我好玩吗?” 她辩解,“没想骗你。” 骗了也是不得已。 “真会狡辩。” 陆长风低笑,眼睛扫过她全身,直白火热,他低头,靠在她肩膀,密密的吻落在脖颈处,缓缓朝下。 她咬唇不吭声,可也纳闷,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啊? 房门开了一条缝,寒凉的风灌入,冷得她打个哆嗦,这股冷意让她清醒,思绪回神。 若不是陆长风抱她回来,她怕是走不动路了,不过,也怪陆长风,谁让他不收敛的。她侧头,望了眼门口,随即钻进锦衾里。 “吱呀。”一声,陆长风推门而入。 在她身旁轻轻躺下,单手搂过她的腰,紧挨着她。 “不闷吗?” 陆长风掀开,露出圆圆的脑袋来。 “不闷,别管我。” “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她没说话,沉默须臾后,苏意浓翻身看着他,问:“你何时知道的?” 方才在池边说他早就知道了,着实吓了她一跳,所以,一直瞒着她了,那他们是不是扯平了。 “进宫谢恩的时候听见了,后来又让王奎去查了一下,虽然那具女尸和你很像,可是陛下忽略了一点。” “是什么?” 陆长风眉眼带笑,“她身前怀有身孕,只是月份小,不大明显罢了,昭昭可是个大姑娘。” 苏意浓不说话,细想他的话,进宫谢恩的时候就知道了,那肯定是听见赵繁和她说的话,他忍着不说,真够能的。 随即她又发现话里的重点,“你怎能对一口棺材开两次?” “不是我,是王奎。”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在绿叶山庄又待了几天,苏意浓便启程回去了,朝堂那边陆长风不能离开太久,积压的公务也得处理,所以两人一起走得。 虽然陆长风知道她的身份,可不知怎的,苏意浓心里还是别扭。以前她仗着陆长风不知道,可以肆无忌惮的与他谈天说笑,甚至打趣逗弄。 可如今呢,关系竟尴尬了。 苏意浓瞥眼闭目养神的陆长风,晃晃他胳膊,“睡了?聊聊吧。” “嗯,可以。” 原来没睡,是装得。 她眨眨眼,整理思绪后开口道:“你是何时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陆长风睁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扯开一抹笑意,“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是了,那日慌乱无措的,她也想不起来问这事,今日坐在马车上无事,她想了许多,这不,就想起这事了。 是否真像赵繁说的那样,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要是这样,那些年在他面前的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就成了笑话了? 苏意浓面上绯红,一阵羞耻,“到底是什么时候?” 陆长风直起身子,挪到了她身旁坐着,“五年前,你大哭一场的那天。” 他一说,苏意浓就想起来了,五年前,哥哥苏昭明因病去世,料理完丧事后,她确实在陆长风面前大哭一场,又喝了些酒,在陆长风的院子睡了一晚,原来是那日。 难怪后来陆长风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处处关心体贴她。 心里的羞耻感又多了一份,她抿抿唇,睁着澄澈的眸子看他,“你为何帮我保密?” “因为…” 他拖着尾音忽然靠近,潮湿的气息落在耳畔,“我看上你了。” “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红晕布满脸颊,耳尖也泛着一层粉,别样动人。陆长风盯着耳尖轻笑,尽情欣赏动人姿态,“你没话对我说?比如,你对我…” 苏意浓心一跳,一开口,她就知道陆长风要说什么,慌慌忙忙的,她赶忙别过脸看向一侧。 “快到了吧。” 陆长风搂过她的腰,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请求,“别再跑了,我害怕。” “你已经是我夫人了。” 闻言,不安分的身子僵住,安静乖巧的窝在他怀里。 细细揣摩那句害怕。 初冬时节,又冷了许多,凛冽的寒风吹在脸颊,跟刀割一样难受。 苏意浓裹着厚重的衣裳,极少出门了,若是有要事,也是让青梅和翠竹两个丫头去办。木神医的药只剩最后一帖了,喝完就不必再喝。 这是好事,前几日木神医还说,她身子大好,日后不必在与苦药相伴了。 苏意浓喝口热茶,身子暖了些,抬头一瞥,看见端药进来的翠竹。 冷风夹着药味钻进她的鼻间,不觉得难闻。 “夫人喝药了。” “嗯,他还没回来吗?” 翠竹浅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眼见两人关系越发亲近,她们也高兴,“还没。” 她颔首,微微失落,“哦。” 从山庄回来,她能感觉两人的亲密,就是陆长风这几日挺忙的,相处的时间少,而且冬日她一人睡,好冷啊。 还是有个人暖被窝的好,暖和。 深夜,苏意浓已睡着,屋内只留了一盏烛火,光线昏暗,人影模糊。 陆长风轻手轻脚上了榻,带着寒意的身子进了被窝,靠近了她。苏意浓一哆嗦,熟悉的香味让她知道,陆长风回来了。 她没睁眼,继续睡觉,抱着双臂朝里挪了挪,陆长风又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苏意浓低哼一声,相当不情愿。 从外面回来,身子都是凉的,多冷啊。 不过她也没吭声,任由他抱着,脑袋抵着她的背脊,沉默良久。久到苏意浓以为他睡了。 可这时,单薄的里衣却传来阵阵湿漉,贴着她的背,有些凉。 苏意浓一怔,伸手摸了摸,却被陆长风挥开,正困惑时,她听见浓重的鼻音一声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陆长风,你怎么了?” 她想转身看看,他是哭了吗,应该是吧,她的衣裳都湿了,可是陆长风为何会哭? 堂堂的陆大人,居然哭了,说出去谁信。 苏意浓握住他的手,给他些许安慰,“是陛下责备你了?” “不是。” 陆长风抱住她,不想让她看见湿润的眼眶,也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只要看见她的眼睛,就会想起自己干得混账事。 他缓了缓,紧绷的身子与喉咙松散几分,而后缓缓道:“今日进宫见到一位高人,他说他是一位乡野大夫,还跟我说了一个故事,讲完才对我说,故事中的人是你。” 他嘲讽的笑笑。 苏意浓心一紧,知道木神医跟他说什么了,她没说话,静静等着陆长风的下一句。 “为什么不说?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开棺,就不会误了时辰,你也不会差点死掉,神医说,要是再耽误半个时辰,你就救不回来了,所以你一直吃药,都是因为我的错。” 苏意浓想过有一天跟他说这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神医亲口对他说的。 “我不怪你,而且也不是那样。” 陆长风摸摸她的脑袋,神情温和,带着自责,“别说不是,我都知道。” “把你救回来,可你担心我,半路又跑回来了,苏意浓你真傻,要是神医救不了你,你真的会死。” 苏意浓不说话,她自己知道,那是何等的凶险,连神医都说她命大,晚个一时半刻,她早就见阎王了。 “为何半路又跑回来?” 眼眶微微湿润,她道:“听说你吐血了,回来看看。” 陆长风沉默,脸颊贴着后颈磨蹭,“呵,又笨又傻的姑娘。” “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她想了想,真没有了,该知道的,陆长风都知道了。 “就这些,没了。”苏意浓微微侧头,反问他:“你呢?没什么瞒着我的?” 陆长风一顿,随即道:“天地可鉴,没有。” 她点头,被窝里都是他们的气息,暖和的味道。 半响,为了安慰他,苏意浓轻声道:“我不会再走了,真的。” 其实她想说,我已经是你的夫人了,一辈子的。 陆长风微微颤抖,压着哽咽的声线回:“好。” 背上湿了些,是他的眼泪,陆长风抱着她不让她回头,她看不见流泪的模样,他是不想让她看见脆弱的神情的。 苏意浓沉默,让他自己整理好情绪,他很少将情绪露在外边,如此刻这般,更是没有过。 他一直都是骄傲的陆大人。 “我那时必须要走,我跟你的传言越来越多,你父亲心里有疙瘩,派人去查了,我怕他查出什么,所以就…而且陛下也说,我是个姑娘,不能一直在朝堂,会耽误我,所以就走了,只有人死了,才不会揪住过往。” 她低低的叹了声,满眼无奈。 说完这番话,心里一下就舒服敞亮了,跟他最后的隔阂也没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说了。 “我都知道。” 陆长风跟着叹息,好看的眼睫上微微湿润,是方才留下的泪。弯起的唇瓣有些干涩,哑着声线道:“知道你是昭昭的时候,我很高兴,同时又害怕,害怕你又走了,所以我不敢说出来。” 现在他放心了,因为她说不会走。 那些时日他内心很矛盾,高兴她回来,可想到当初她是那样离开的,心口还是会难受。而且,他不能将这些事说出口,怕威胁到她。 只好默默藏在心里。 “别再跑了,乖一点。” 心里甜甜的,像吃了蜜糖一样。 苏意浓扬起唇角,面色绯红,是喜悦的神色,“嗯。” 早起只有她一人,苏意浓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便喊了声翠竹进来。昨日两人聊得晚,说了许多话,总算将前尘往事说开了,他们抱在一起,有种畅谈后的轻松。 就是耽误睡眠了,两人都没睡好。 “大人呢?” 翠竹低声笑,“夫人睡糊涂了,大人上朝了。” “哦。”她就是习惯性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但在翠竹看来,不过一会没见,她就开始想念了。 苏意浓倒回榻上睡觉,脑袋好沉,晚上还是要睡好,毕竟不年轻了。也不知陆长风累不累? 这一觉,苏意浓睡到了午时,陆长风也回来了。 彼时她坐在廊下绣花,手中的帕子刚绣好一枝梅花,剩下没绣完,苏意浓眼一瞥,将帕子给身后的青梅。 “这里风大,怎的不进去?难不成在等我。” 他眼睛蕴着光,眼里全是她,纵然如此,苏意浓还是瞧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昨晚他没睡好。 “屋里有些闷,透透气。” 陆长风侧着身,看见青梅手中的帕子,笑道:“夫人这是给我绣的。” 她面色一红,目光一闪,“你要喜欢也可以。” 一条帕子而已,又不是贵重之物,再说他们的关系,不用分的那么清。 “喝药了吗?” “还没。”说到这事,她倒想起来,翠竹说去煎药了,也不知好了没有。 “翠竹,你去厨房瞧瞧,好了没有。” 翠竹应了声便去了。 两人一同进屋,一阵暖意袭来,漫过全身,毛孔都舒了,还是屋内暖和。 苏意浓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手指捏着杯盏,优雅从容,“你困不困?我起来好累,一点精神也没有。” “你身子不好,是要多休息。” 他的气息逐渐靠近,接着便裹住了她。苏意浓惊呼一声,侧身盯着他,“今天回来的挺晚。” “嗯,有点事。”陆长风眯眼,深吸一下,全是她的香味,很好闻。 “还要喝多久的药。” 苏意浓想了想,道:“快没了。” “那便好。”语气有些急切。 整日相拥而睡,他忍的很辛苦,每每半夜辗转,疼得睡不着。可让他去睡书房,那也不行,他会不安。 陆长风神情迷醉,不自觉的在她耳边低语,“我忍得这么辛苦,夫人忍心吗?” 脸颊娇艳欲滴,抿起的唇瓣红艳艳,张口便是绵软的声音。 “有多辛苦?” 她是真不知。 陆长风闷哼笑,胸膛剧烈起伏,“帮你了解下。” 一声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朝里边走去。 纵然是夫妻,可她还是害羞,坦诚相见,那般亲密,要羞死了。 青梅原本要进去,可看见模糊的人影后,便停住了脚步,退了下去。 苏意浓抓紧他的衣裳,抬头看他,“等会青梅来了。” 暗光熠熠的眸子带笑,“不会。” 因为青梅已经走了。 陆长风轻提喉结,脚步更加急切,这会有些懊恼,浪费了洞房花烛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章 第三十章 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簌簌,万物寂静,唯有风声呼呼。银装素裹的世界,瞧着都好看。 栏杆铺满厚厚的雪,上面留有一个手掌印,小小的,还挺可爱。 苏意浓穿着大红的大氅,娇小的身子裹在里面,没有打伞,乌黑的发上落了些许银白,沿着青石小路一直走,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回眸一笑,自有一番风情。 陆长风站在廊下,刚下朝回来的他带着一身寒意,头顶的雪化成水,湿了头发。他望了望,眉眼带笑,说不出的柔情。 等人顺着脚印走回来,笑道:“这么怕冷还出去?” 苏意浓笑得开心,拍拍身上的雪花,兴奋道:“好久没见过京城的雪了,高兴。”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有件更高兴的事想不想知道?” 眼角的笑收敛些,苏意浓上下扫他一眼,他又在憋什么坏主意了? 苏意浓往后退一步,问:“何事?” “你在想什么?”这么怕他,悄悄挪动的步子,以为他没看见啊。 陆长风几步靠近,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暖了暖,“下雪天去泡温泉,甚好。” 她就知道。 还说她乱想,事实说明,他就是在憋坏主意。 这个时候去泡温泉,很难不怀疑。 苏意浓脸颊绯红,方才的寒意因为燥热烟消云散,留下的都是热意。 “雪天路滑,不去。” 陆长风注视她的脸由白变红,满眼羞赧,不禁心情大好,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解释说:“夫人这脑袋可真会乱想,陛下也去,你怕什么?” “啊,他也去?莫不是骗我的,陛下繁忙,哪有空?” “只怕这会正在来的路上。” 苏意浓回眸,睨着他认真的神色好一会,确认他没说谎,幽幽道:“行吧。” 其实她也想去,一边赏雪,一边泡温泉,肯定特别美。 她早就想这么办了。 赵繁低调,只带了贴身几个人就出来了。他们一行人去了绿叶山庄,走得快,午时刚过就到了。 此时雪没停,飘飘散散的落下,一眼望去,尽是雪白。 赵繁感叹这趟来的值了,“阿姐,进去吧,外边冷。” 她点头,提着裙摆慢慢走着,景色是美,就是路不好走,哪怕下边的人将台阶打扫了,还是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摔跤。 苏意浓盯着脚下,一步步,走得极其小心。忽而,被阴影笼罩,一只手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来。” 她抬头,对上陆长风笑盈盈的眼,目光宠溺,苏意浓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将手搭了过去。 若是无人还好,这么多人看着,总归是害羞的。 赵繁望天,小声嘀咕一句:“孤先进去了。” 你们两就你侬我侬吧。 没人在更方便些。 因为赵繁这句话,苏意浓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像落日的朝霞,美不胜收。 他们不打算在这里过夜,所以一来就去了池边,想着早来早回,明日还要上朝的。 苏意浓忍不住问陆长风:“陛下怎么忽然要来这了?” 宫内是有温泉的,只不过没这边景致好,来回一趟这么麻烦,怎么也不像赵繁会干的事? “是不是你的主意?” 陆长风扬眉,暗叹她聪明,确实是他的主意。 “不是,我也被陛下拉来的。” 是吗?她怎么不信。 苏意浓瞅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 可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大约是她多想了吧。 因着赵繁来了,所以她不必担心陆长风忽然过来,可以安安心心泡温泉,期间喝了一盏温酒。 她不能多喝,所以很有分寸。 但是回去的途中,陆长风还是闻出来了。 使劲吸着鼻子,问:“喝酒了?” “能闻到?”她闭上唇,自己能闻到很淡的酒香,“就喝了一杯。” 陆长风笑得不怀好意,轻声道:“夫人忘了,你身上的香味,我都能闻出来,不管哪里。” 嘴角的笑意收敛,低骂了一声:“下流。” 逮着机会就说些羞耻的话,他都不害臊吗? 事实证明,他就是不怕臊的。 “下面流了才叫下流,夫人说呢?” “…” 苏意浓一路没理他,越说越过了,她真怕陆长风再说些什么,只想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青梅看着她下马车,但是冷着脸,她一头雾水。可看着陆长风满面春风的模样,大概知道事情不严重。 陆长风神情愉悦,紧跟在她身后,就在她到院子时,忽然挡住了她。 “等会。” “怎么?外边冷,我想进去。” 陆长风也不说话,而是挥手让下边的人都退下,人都走了,他才道:“还你一个洞房之夜。” “啊?” 她不明白,心里有些猜测,可看见满屋的红烛时,还是惊讶几息。 是他自己想吧。 屋内的摆设同成亲那日是一样的,红烛成双,红绸满屋,大红的锦衾内摆了红枣和桂圆,还有花生。 苏意浓缓过神来,道:“你回特意把我拉出去,就为了这些吧?” 陆长风没否认,确实是这样,成亲那日说不上不好,可总归有遗憾,今日就弥补了。 “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你的目的太明显了。” 他摸鼻子,有那么明显吗? 瞧他那有些心虚的样,苏意浓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是不是得穿喜服呀。” 那件喜服也不知被青梅放哪了? 陆长风转头,示意她看那边,“诺,那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放了两件喜服,不是他们成亲那日穿得。 “那件是宫里的绣娘赶制的,这件,是我为你准备的。” 都是喜服,可是意义不一样。 苏意浓垂眼浅笑,面上的红晕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动人。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这般情况下,她真不敢说大胆的话。 “要,要换上吗?” “我帮你换。” 她咬唇,不等说些什么,陆长风依旧拿着衣服过来了。 那双手好看,为她解衣裳时微微颤抖,是喜悦与激动。 她低头注视,外衣慢慢滑落,大红的喜服缓缓而上,映衬绯红的面颊,怎么看,都是一副娇羞的模样。 陆长风紧绷身体,性感的喉结不停滑动,心底的急切不言而喻。 好半响,才换好衣裳。 苏意浓羞得不敢直视他,可也知道他去换了喜服。 身后的光晕一圈圈,衬得他高大挺拔,陆长风倒了两杯酒过来,给了她一杯。 是了,他们还要喝合衾酒。 身影挡住光线,眼前暗了一片,随即又明亮。 “来。” 苏意浓接过,余光瞥了一眼,羞得连忙低头。 冷香夹杂酒香,一直在她鼻端萦绕,靠得近了,香味更浓,也看到他眼底的渴望。 酒杯见底,两人稍稍分开些。 苏意浓有些无措,接下来是不是要… 她眼见着陆长风把那些果子扫到一旁,然后过来搂住她的腰。 “今日真高兴。” 给她穿喜服,脱喜服。 苏意浓攥住他的胳膊,微微晃了晃,“蜡烛。” “留着,太黑了看不见你。” 她不愿意,太亮了她害羞,什么都看见了。 可陆长风是不会让她如愿的,“都看过了,别怕。” 苏意浓沉默不语,她不是怕,只是… 陆长风凝睇她娇艳的唇,只觉的心里一阵痒,若是不立刻止住,只怕今晚不得安宁。 他倾身靠近,薄唇贴上温软,满足的低叹,完全没有往日的温和,强势的可怕。 唇齿皆是他的气息,久久不散。 苏意浓扬起头,身子支撑不住的慢慢滑落,幸好他的手臂支撑,不然,她要倒下了。 她忍不住支吾一声,喘了口气,此刻的陆长风过于急切霸道,她真的难以招架。索性,她不挣扎了,任由他一寸寸的亲吻。 床脚的红枣桂圆被她踢下榻,一颗颗,正好掉在大红的喜服上,依稀能瞧见褶皱与方才的激烈纠缠。 房门紧闭,挡住里面的旖旎风光,破碎的软音从门缝流出,听着整个人酥麻了。 苏意浓紧抓着锦衾,用力咬唇,也控制不住嗓音破碎。她一直知道他是强势的,可没想到真正开始后,是这般的激烈,比起往日的亲近,此时的他们,才是紧密贴合。 尤其是沉重的气息贴在耳边,哑着声线闷哼,说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她想让他闭嘴,可开口就不成调,软的想让人揉碎。 他抱得很紧,薄唇从下巴一路亲到耳后,“这就是夫人说的下流,嗯,是也不是?” 她被撞得气息不稳,身子软得厉害,想开口辩驳,可一启唇,又是软绵绵的,听得陆长风兴奋不已。 腰线摆动更快了。 外头又下起了雪,比白日冷了几分,可屋内却是暖如春日,甚至热得人出了一身汗。 陆长风用手指按住她的下唇,不让她咬着,低沉道:“叫的真好听,不许咬着。” 额头渗出的汗水顺着优越的下颚滑到脖颈,而后滴落在绵软上,说不出的情/色。 她眯着眼看他,被他那副性感的模样惊到了,抓着胳膊的手用力,嵌进他的肉里。 随即一阵紧绷,苏意浓听见了性感低沉的闷哼声。 一切恢复平静。 气息声响起,慢慢缓了下来。 陆长风依旧抱着她,不肯撒手,眉眼间的春色未褪,“勾得这般紧,怎么忍得住?” 苏意浓平复激烈的情绪,缓缓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还是这样说话,羞死了。 “放手。” “今晚还没过,不放手。” 她推了一把,可惜自己没力气,推不动他。 陆长风趴着笑,细细的吻落在脸颊上,从眉眼到下巴,没放过一处。 须臾,迷糊的苏意浓感觉到了不对,怎么有种越来越充实的感觉? 是错觉吗? 她睁开眼,看见他戏谑的笑,恍然明白了。 苏意浓一急,说话都结巴,“别,别,该睡了。” “好,你睡。” 陆长风抚着她的唇,笑着威胁她,“要是再咬唇,就罚你。” 她哆哆嗦嗦问:“罚我什么?” 他没说话,附在她耳边道:“就用你这张唇…” 苏意浓羞红了脸,脸颊的红晕蔓延至脖颈,她缩了缩身子,随即引来陆长风的气喘声。 屋外雪花簌簌,分外寂静,细听,偶尔夹杂着勾人的软音,给静谧的深夜添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冬日越发的冷了,出门冷得哆嗦,苏意浓向来是怕冷的,干脆不出门了。 陆长风体贴她,祖母那里的请安也不让她去,一整个冬日,她都窝在屋子里。偶尔天气好,她便在院子里走走,倒也自在。 过了新年迎来暖春,厚重的衣裳少穿了一件,身上轻快不少。 她坐在凉亭内赏花,昨日刚开的花朵,娇艳得很,满院子的花香,闻着心情舒畅。 陆长风下朝回来,先去屋内看了眼,才去了后院,果然看见她在。 他浅笑,心情愉悦,“今日天气好,夫人随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苏意浓很是警惕,她可不会忘记之前那两次,尽带她去些奇怪的地方。 这次不会又是吧。 “相华寺,我去还愿。” 她想了想点头,可以去。 记得上一次去相华寺还是几年前,也是跟着陆长风去的,那时山脚有庙会,他们便跟着一对对男女上去看了看。 没想到陆长风还在那里许愿了。 踏着暖阳,两人当即便去了相华寺,陆长风道:“在这等我。” “去吧。” 那棵姻缘树还在那,上面挂满了红绸,承载许多痴情人的愿望,她过去瞧瞧。 树干粗壮,立在这里许多年,历经风霜,可那茂密的枝叶却昭示着它的生机。 苏意浓抬头望了会,被一根红绸吸引,旁的红绸带都是单独一根的,唯有这跟不一样,是用数跟红绸编织,将那许愿的红绸带藏在里面。 好像不想让旁人看见似的。 她左右瞧瞧,按奈不住好奇心,拉下来看了看,尾部是一个起字。不是特殊的字,可让她惊叹的是,笔迹很熟悉。 苏意浓扯了下来,将编织好的红绸带慢慢解开,终于看清里面的字。 【陆长风苏昭明,生生世世在一起】 看着两行字,她的心忽然一痛,眼眶微湿,转头一看,陆长风已经出来了。 正看着她笑,情意绵绵。 她想,红绸上的愿望成真了。 尽管经历生离死别,可上天还是眷顾他们,让他们又走到一起,成了夫妻。 正如陆长风期望的那样,他们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 纵然以后会有艰难万险,但他们相信,只要彼此坚定,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所以,陆长风,你可以放心了。 我在呢! (正文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