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后，我有四个大佬师父》 第1章 逃狱复仇的少女 “苏韶叶，你父亲是最令人不齿的奸细！西北军死伤惨重，都是因为你父亲！” “你们一家都是大魏罪人，该被千刀万剐！” 唾沫横飞，诸多指责加身，而少女蜷缩在囚车里头瑟瑟发抖。 身前的中年男子，有一张温柔俊美脸庞，虽然狼狈，难以掩盖其清俊气息。 他伸出手，把她抱在怀中，接竭尽所能护住她。 可是她还是冷，那寒冷似乎透过她四肢百骸，渗入她骨髓。 她听见抱着她的男子说道。 “我的小叶子别听那些话。” “别怕。爹爹没做过的事情，哪怕是死——爹爹也不会认。” 可是那些愤怒的叫喊声，宛若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压倒了她。 那清隽俊秀的男人，两鬓斑白，他紧紧拥着她，说道。 “是爹爹不好，连累了小叶子。” 他憔悴苍白的脸颊，同他温柔无奈的神色，成了她的梦魇。 “闭着眼，什么都别看——小叶子，别看那些人，别听那些话。” “一定好好活着，爹爹的小叶子，不论多难多苦，都要好好活着。” 苏韶叶的脑海之中回荡着那些愤怒的叫声，一时呼吸不畅，感觉鲜血倒流回心脏，仿佛千百道利刃加身…… 森森白骨堆积如山，那是苏氏一族的白骨——苏家满门抄斩，除了失踪的弟弟，她是唯一幸存者。 她的好友，林家姑娘林芳玉，她的父亲指认她爹爹是奸细。 而在她入狱之后，林芳玉亲自赶来暗狱，看着她，楚楚可怜地说道。 “小叶子，反正你一家都死了，我爹爹就要升官了，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给你烧香的……你那个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跟我订婚了，等我年满十八，同他大婚，我必定做他的好妻子。” “你安心的去吧。” 可她如何能安心！ 她只想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哪怕是身处在地狱，她也要从地狱之中爬出来！ 她脚下是全族白骨，她受过的刑罚，遭受的苦难，暗狱中冻裂的手指，流脓的双脚……她怎么能安心的去？ 她在暗狱熬过整整五年，她答应过爹爹，绝对要活着！ …… 西北暗狱之中。 苏韶叶猛然睁开眼眸，大口大口喘息着，心脏似是被谁用力攥住，透不过来气。 苏家满门抄斩，她被关入西北暗狱，从此不见天日整整五年。 少女挣扎着爬起身。 墙壁上，一道道清晰指甲划过的痕迹，可见何等用力。 少女站起身。 少女明明瘦弱身体，眼神却锐利如同狼枭。 外头有人经过，她听见狱卒的谈论声。 “啧啧啧，听闻这个地字号犯人如今要处斩了是不是？她父亲当年可是大学士，可惜是大晋奸细，就该死无葬身之地，尸骨被野狗吞噬，她身为奸细的女儿，死了也是她活该！” 苏韶叶咬紧唇。 这些话，她听过太多句。 却仍然能刺痛他。 她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贴近墙壁，然后她听见又有细语传来。 “听闻会有大人物要来暗狱视察。” “这可是这近十年来头一次，有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来。” “明日便来，咱们通通得去接待这大人物。” “暗狱里头怕是人手不够。” “不过，这些犯人被关了这么多年，应当不会出问题。毕竟这里，插翅也难飞。” 那两个人走远。 少女捏紧手指。 墙壁上头的印痕又多了一道，墙皮的白灰，几乎渗透进入她手指，她的瞳眸却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 她隐忍这么久。 就是为了抓到一个机会逃出这座暗狱。 而最好的机会，就是她被押出去处斩的时候，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这五年，她殚精竭虑，日夜拼命，就是为了等这个逃出去复仇的机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章 明日处斩 距离苏韶叶被处斩，还有最后一日。 “苏韶叶，轮到你了！” 提灯走来的狱卒老黄，一步步地走到她的牢房前，用腰间悬着的铜钥匙开了门，皮笑肉不笑盯着她。 “明日你可就得问斩了。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老黄阴沉沉的语气，给人感觉极为压抑。 而这角落里头蜷缩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她一双眼睛，通透动人，像是琉璃。 她安静地盯着这狱卒，声音听上去轻而颤抖。 “心愿……” “我想……最后一次去外头走走。” 狱卒老黄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阴霾的神情似是有所缓和。 “好吧。” “不过只能在暗狱之中走走，你应当知道规矩。” 这少女低着头，嗯了一声。 狱中光线昏暗，只有每间囚室边缘方才有小小烛火，照亮一隅。 苏韶叶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神色如常地开口说道。 “我听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暗狱？” 狱卒老黄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那又如何？” 苏韶叶每句话都经过精心盘算。 “这是你的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你想，这里偏僻得很，关押的都是重犯。这位贵人，只怕也只会出现这么一次了。” “你若是能够讨好这位贵人，他随便提拔你一下，你便不用做这庸庸碌碌的狱卒。” “说不定，日后便能飞黄腾达。” “何必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她的话循循善诱。 这狱卒老黄，听得有些心痒痒。 他一挥手，开口说道。 “你自己出去放风吧。最后一次了，便让你自在些。” “不过你别忘了，外头的看守何等严苛，你若是想要逃，怕是被当场格杀的下场，你莫要做傻事。” 这少女的肩膀颤动，她低下头来点头，瞧着姿态怯生生，单纯又无害。 老黄又看了她两眼，想到她明日便要命丧黄泉，原本粗冷的嗓音又勉强柔和。 “放心，动手的都是老手，一点儿感觉不到疼的。” “我回头，给你立个坟，也免得你魂魄无所依附，在人世间游离受苦。” “你若是有来生，也别投到官宦人家了。谁让你爹爹犯下那等重案呢。” 苏韶叶一言不发，只是听这狱卒提到她爹爹，昏暗光线下的脸色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 而等到这狱卒老黄离开之后，她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转过身，往角落一条小道走去。这个秘密，苏韶叶是观察了许久，方才发现的。 她曾经一夜不眠，在极其宁静的凌晨，听闻此处有动静，又特意套话狱卒，才被她发现了端倪。 其实这背后隐藏的，是外头每日运送狱卒所食的新鲜蔬菜进来的那道入口。 这个时间点，犯人大多数已经睡下了，所以颇为顺遂。 但是下一刻，她的耳畔却突然听见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不好……这里这么隐蔽，怎么会有人从外头来？ 昏暗的牢狱之中，一盏簇新的油灯被点亮。 提着油灯的狱卒，年纪大约四十上下。他的身形微微佝偻，瞧着颇为精壮，脚步却极轻。 在这中年人背后，有一个缓缓走来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斜领镶黑边的深色锦袍，衣袍虽然低调，但腰间的腰带若隐若现，却是金线刺绣镶嵌羊脂白玉。 一张银白面具，戴在他脸庞上，如风雪凝成，冰凉华贵，令人过目难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章 来暗狱的大人物 这一看便身份高贵的青年，出声问那狱卒，声音之中却有几分铁血干戈的低沉肃杀之意。 “这里便是西北暗狱最隐秘的区域，专门关押玄字列以上犯人的所在？” 前头提着油灯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在替他引路，声音放得极其恭敬。 “是，大人。” “您想要见的那位北翼军的韩远淮，应该便关押在这里。” …… 贴近墙根一动不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的苏韶叶，微微一怔。 北翼军？ 大魏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便是镇守西北之地的那支北翼军。 而她所在的位置，便是西北处的暗狱。 苏韶叶有些出神。 而这么一出神，那脚步声就已经十分接近。 她看着墙壁，整个人身形微动，融入了一旁的柱子的阴影之中。 苏韶叶心里头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但是下一刻，变故突生！ 那个中年狱卒，却突然转过身，他从衣襟内抽出了一把窄窄的鱼肠剑，便要刺向身后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的胸口！ 苏韶叶哪怕之前听那些狱中的犯人们吹嘘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对决，总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那把鱼肠剑细细长长，宛若一道银光在空中划过，光芒一闪。 而剑尖则是迅速点在对面戴着面具的男子的胸口。 剑尖透寒光，仿佛下一刻便能沾染血色。 这应当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苏韶叶却看见对面戴着面具的男子往后倒退。 他左手抬起，便有一把匕首从他袖口而出，一抹凌冽寒芒，迎着对面鱼肠剑而出。 对面的中年狱卒一击不成，那把鱼肠剑却宛若毒蛇一般灵动，转动了一圈，对准他胸口，势要把他击毙于此。 就是要让他死！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动作却极快。 他侧过身，那把鱼肠剑深入他肋骨缝隙，剑没入血肉之躯的声音听着让人发麻，却还是差了一线，没有将他一招毙命。 而他的匕首却贴近对方胸口，悄无声息没入心脏。 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中年狱卒还是没有想到，这戴着面具的男子如此狠绝。 他抬起头，还要说话，嘴角旁却涌出了源源不断的血沫，猛然倒地，没了气息。 而那袖中藏匕首的男子，强硬无比地拔出胸口之剑，却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道来。 清脆的一声，他的面具掉落下来。 但因为角度关系，苏韶叶只能看见他侧脸。 那油灯早就摔落在旁，昏暗光线下，只依稀见到他鼻梁高挺，似乎生得不错，侧脸线条极其优越。 这重伤的男子转过身，捡起那张面具戴上。 苏韶叶等到他脚步声消失，方才松一口气。 宛若一只灵巧的狐狸，从阴影之中游走而出。 地上还有血迹淋漓，逶迤出几道血色来，那中年人倒在那里，死不瞑目。 苏韶叶转过去，却意外发现了一枚掉落的羊脂白玉，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这玉石瞧着华贵，应该是……从方才那青年腰带上掉落的吧？ 她看向那中年狱卒的尸体。 亏得被关入暗狱五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强大无比。 苏韶叶强忍着不适，伸出手，在这中年人身上搜寻起来，不单单被她寻到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小袋银子。 她的眼眸在一瞬间被点亮了。 这钥匙，应是外头大门的钥匙。 出去之后的盘缠，也算是有了着落。 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样，便是逃出这座暗狱！ 其他刺杀不刺杀的，同她何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章 他的血，带了香 苏韶叶的脚步极轻，她缓缓绕过这墙壁，再过两个路口，便是那道暗门。 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还没走两步。 下一瞬间，一把匕首突然抵在她腰间，然后她听见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带我去见韩远淮。” 苏韶叶心里头暗叫了一声不好！ 她抬起头，落入眼眸的，果然是那张灼灼生光的白银面具。 透过面具，对方的眼眸，宛若深海，深邃无垠望不见底。 面前男子的衣襟之上已经被血染透，血腥气扑面而来，而隔着这张面具，他的眸光紧迫摄人地盯着她看，锐利而冷漠。 苏韶叶心里头暗骂一声，这是什么倒霉的运道？ 腰间抵住的匕首冰凉，随时可以捅入她腰侧。 鼻端血腥气氤氲不散，让她整个人倏忽一惊。 这少女抬起头来，她的眼眸微微转动，声音细弱，整个人柔软却惊骇，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我不知道……” 对面的男子声音浅淡。 “我给你三秒。三……二……” 苏韶叶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大脑转动，飞快开口。 “他在最左边靠右的牢房！” “你转身便能看到……” 她只想骗他转身，但下一刻，他的匕首却顺着她的腰间往上。 他的声音里头，带低沉气息。 “你说谎！” 那匕首就在胸前，锐利无比。 上头还有尚未干涸的血痕，这少女隐隐有种预感，她若是惹怒他，对方保不准便要杀人灭口了。 苏韶叶急中生智，她抬起头，同这男子隐匿在白银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眸对视。 她凝望他的眼，猛然踮起脚尖，隔着白银面具的缺口。 一口气吻在他唇瓣上，对面的青年瞪大眼，而苏韶叶心里头想，就当做啃了一口泥巴。 然后她拿下那柄匕首，按住他手指，猛然划过他左胸的伤口。 对面的青年发出一道喑哑闷哼，却反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然后用力压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辗转用力。 似是把要她吞吃入腹，几乎噬咬她唇瓣，唇上滚烫，牙齿用力，要咬破她唇瓣，在她唇里头，留下他的齿痕来。 苏韶叶感觉到他身上的灼热，同血液的滚烫。 还有一丝丝带了凉意的冷香，在这暗室里头弥漫开。 她倒吸一口气，再抬眼——眼前的青年的眼眸阴郁如暮霭，带了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掠夺感。 “莫要耍花招，你以为我不敢对你这小小女囚做什么不成？” 他的手指，扼住她咽喉，然后低下头，又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气势强烈霸道，唇瓣在她唇上辗转碾压而过，苏韶叶感觉自己透不过气！ 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被一个凶恶男子活生生亲到窒息而死的倒霉鬼。 苏韶叶伸出手想推开他，手指触碰他伤口，湿漉漉的全都是他的鲜血。 可他还是不放手，苏韶叶感觉自己快要昏迷，他才结束了这个带着血腥气的吻。 隔着面具，他说道。 “我要找这暗狱之中的关押重犯的地方。你带路。” 他的呼吸不稳。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空气之中那香气随着他动作越发浓郁，她突然恍然。 “你被下药了……是牵魂盈，是……” 虎狼之药。遇血化香。中者……有焚身之火。 她才感到后怕。 她主动亲他，令得他药性再无法抑制。 对面的男子眼中却闪过无尽波澜，他说道。 “流的血多了，药性自然化解。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你这么一个干瘪小丫头，我宁愿流尽鲜血，也不想同你有亲近。” 苏韶叶险些气笑。 什么叫干瘪丫头？ 不过眼前男人眼眸寒光凌冽，他是个狠人，她也不能再争辩，只默默说道。 “我帮你找人，你放我走。”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语气极冷。 “你想要逃狱？” “找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章 她的唇瓣，在引诱他 苏韶叶抬起头同对面的男子对视，面具下他的那双眼眸冰凉似夜色，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里只有我才能帮你想办法。” 面具之下，那双眼眸深沉如海，血腥气伴随着那血中香气，就连苏韶叶都昏昏沉沉起来，她咬牙逼迫自己清醒。少女的声音清冷好听。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做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对面的人看向她。 “何事？” 他的唇薄薄抿起来。 苏韶叶抬起头，她方才……脑海之中，突然诞生了一个极妙的主意。 “你方才杀了一个人。他是这里的狱卒，是不是？” 这青年不说话，眸光迫人。 显然他知道苏韶叶方才看见了一切。 苏韶叶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话语显得极其冷静。 “他的尸体，迟早要被人发现。” “而你要寻找那个叫做韩远淮的囚犯，我猜他被关在暗狱，你应该并没有通往暗室的钥匙——那不如放火烧狱。” 这便是在方才的那个瞬间，苏韶叶所想出来的主意。 只要放一把火。 那么狱卒匆忙之间，第一反应必定是把全部的犯人带出来，打开所有的通道，以防止发生意外。 韩远淮若是在这里，自然也要从暗室之中放出。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自然便能见到韩远淮！ 而她，亦可以乘着一片混乱，赶在子时之前，顺利逃出暗狱。 这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她还可以乘机将那狱卒的尸体穿上犯人服，燃烧得面目全非之后，抛于她的牢房之中，冒充她的尸体。 这里都是犯人，也不会有人特地为此而验尸。 就算男女骨骼有别——但是眼前这男子身份明显不一般，甚至有可能便是那个赶来暗狱的大人物。 他若是肯为此事善后，一切便能顺理成章，那狱卒，就当做失踪了便是，想来也不会有人追查。 只要眼前的人肯帮她一点小小的忙，她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逃离这个地方。 而对方杀了狱卒之事，也不会被人发现。 苏韶叶只一瞬间，便把里头的一切关窍想了一个分明。 她抬起头，眸光深处生出几分光华。 “如何？” 对面戴着面具的男子看向苏韶叶。 对面少女脸庞上还有几分未曾消退的青涩，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囚服，脸颊上有些灰尘，囚服也脏兮兮的。 那囚服在她身上空空荡荡，更显得她瘦弱不堪，手腕不足他一握，唇瓣红肿。 方才他亲吻她如此用力，几乎要把她吞吃入腹，那红肿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再索取一番。 但是她眼眸却明亮如星，此时此刻盯着他，怯生生的，稚嫩却又狡黠。 像…… 北地冬日，他在茫茫雪原之中，惊鸿一瞥的野生雪狐。 顾北痕从未见过这般……别具一格的少女。 她这般聪慧，困囿于这暗狱之中不见天日，却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不知她犯下什么重罪，怎么会被关押在此处。 他抿了抿唇，心头已然明了，看向眼前的少女，口吻步步紧逼。 “你拿什么同我交换？”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对面的少女张了张唇，他凑近她，突然涌出再品尝一番她唇瓣的念头。 他从不知道一个少女的唇瓣如此诱人香甜，她虽年幼，但是却意外好滋味，大概懵懂，所以格外动人。 顾北痕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按压在伤口上。他知他为何会有这个念头。他被那牵魂盈影响。所以理智大失。 不能再亲，否则他即便血流淌得再多，也抑制不住自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章 这女囚是苏家孤女 他的一只手按住胸口伤口，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并没有丝毫放松。 他不会大意——这少女再青涩，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能够同这暗狱之中，那些如狼似虎，穷凶极恶的狱卒相伴，她同外界的这个年纪的少女，远不可一概而论。 他抬起头，匕首轻轻往前一递。 苏韶叶感觉到来自腰窝沉甸甸的压迫力。 对方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下颚，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滴落。 苏韶叶盯着他的喉结，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抖动，倒是有几分性感。 苏韶叶想起方才所瞧见的他的侧脸，突然很想看看，他那张白银面具之下的面容，究竟生得何等风华。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侧响起，低沉喑哑，丝丝入耳。 “你因为何事被关入暗狱？” 而苏韶叶则是十分坦然。 “五年前一桩重案，我满族牵连，只剩我一个孤女苟且逃生。” 五年前一桩重案…… 对面的顾北痕，心头想起了大魏朝五年前的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 那张白银面具之下，他的神情却略微松了松，眼眸的警醒略微消退而去。 难道是……苏家？ 他沉默片刻，注视她的双眼，眸光幽冷，似是在分辨她言语的真伪，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 “好，我帮你。” 苏韶叶松一口气。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大量棉油酒液，火势必定能生起。” 她看向他，然后开口问道。 “今日狱卒这么少，你是如何调开的？” 对面戴着面具的顾北痕，声音极淡。 胸口的伤口同血中的毒，牵绊住了他大量精力。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不过他意志力极强，连闷哼都没有，跟随那少女往前走去。 “我带了替身前来，他们应当都去讨好那替身去了。” 苏韶叶在心里头感叹了一声。 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果真便是那个……今日要来暗狱的大人物！ …… 西北之境苦寒，狱卒总是忍不住要贪嘴饮酒，温酒或打边炉，需要柴火。 所以有个小小的暗室，专门储存这些易燃之物。 苏韶叶推开门，走进去没有两步，突然听见耳畔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她心头暗道不好。 然后猛然转过头，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胸口！ 她动作太快，似是触碰到了他伤处。 而顾北痕及时收手，匕首方才没有划破她的肌肤。 苏韶叶几乎是凑在他耳畔，贴近他身体，发出细碎的气音来。 “等等，有人来了。” 顾北痕猝不及防，被这少女用力一推，后背抵住粗糙的墙面。 这架子狭小，苏韶叶的身体紧紧蜷缩，就贴近在他的胸口，彼此依偎。 这么接近的距离，他能闻见她身体之上的淡淡幽香。 顾北痕掐住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冷静。 血气沸腾之苦，绝非常人可想。 顾北痕的呼吸乱了。 他在北营之中磨砺多年，军中都是莽汉，何况他当初隐瞒身份入了北翼军，连婢女都没有带一个。 如此贴近这豆蔻芳华的少女，是第一次。 他身上药性未消解，几乎快要疯狂。 顾北痕只觉得对方娇小孱弱，身体却柔软得很。 她又香又软，小小一团。 惹人怜惜。 软香在怀，但是却偏生是个十几岁的女囚。 他屏息凝神，却看见她的耳朵，似乎也红了起来。 那小巧精致的耳廓通红，瞧着居然有……有些可爱？ 顾北痕想，他一定是因为中药，所以眼下……饥不择食，对这么一小姑娘，几乎抑制不住。 他竭力隐忍，不去看她胸口白皙肌肤同她之前被吻得通红的唇瓣。 但越不看，心中越是如同着魔，疯狂惦念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章 药性发作，凶狠噬骨 几个瞬息之后，有人走进来，在黑暗里头点亮了火折子，摸索了半天，方才找到了一坛酒。 “果真藏在这里。” “我便知道老黄他们几个，偷偷藏酒……” 苏韶叶心急如焚，但是那狱卒却在这暗室里头温起酒来。 若是等这个狱卒饮酒饮得痛快了再走，不知要等到何时。 可偏偏却不能发出半点声响，以免惊动对方。 而对面的顾北痕，转过头，身体更加贴近他，呼吸急促，他眼中光芒变幻，好似销魂蚀骨。昏暗的光线之下，苏韶叶盯着他的眼睛，脑海那瞬间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 他药性又发作了。 不能让他出声！ 她只要出现在任何一个狱卒面前，便要被关回去，那样必定逃不掉。 她头顶悬了冰凉刀刃，只待明日便落下，她怎能错失今晚这唯一的机会？ 但苏韶叶同对面的男人，身体太过贴近，她手无法抬起，若是推动了架子，必然要引发那狱卒的注意。 苏韶叶狠了狠心，她抬起头，然后踮起脚尖，顾不得思考，再度用唇狠狠堵住了顾北痕在面具上的缺口处露出的唇瓣！ 这个吻，急促不安，她用力咬着他的唇瓣。 只能这样抚慰他，让他药性稍稍缓解，免得在药性冲击下，发出响动之声，让她今日逃狱功亏一篑。 顾北痕感觉到怀中少女香软依靠，她的亲吻带了一丝少女甜香。 唇瓣相触碰，她浑身都是自己血气。 却好似被自己吞噬掉的猎物一般，已经狠狠打下自己烙印。 唇如火。 心似野火燎原。 顾北痕觉得他快要疯了，脑海之中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裂。 他想要索取更多。 苏韶叶吻上去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只觉得情势危急。 但是到后头，却能够感觉到对方唇瓣的柔软。 她睁开眼看向对面的这个男子，看着他眼底似海，眸亮如星。 她的眸光黯黯地闪烁。 顾北痕却看着怀中脸庞羞红的少女，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加深这个吻，然后从她手中—— 轻轻取回了那枚玉石。 苏韶叶瞪大了眼睛。 这青年的手指扣紧，然后发力，这枚玉石在他手中激射而出，然后正好击中了那狱卒的后脖处。 “哐当”一声，那狱卒应声而倒。 酒水撒了一地。 苏韶叶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以为顾北痕会放开她。 但是她却太过天真。 对面的男人的眼神，宛若野狼，她是天真白兔。 看着他眼中绵延开来的情绪，苏韶叶感觉到害怕了。 她伸出手推了推他胸口。 对方却更加强势霸道地揽住她——然后低下头，这一次，掠夺得更加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她又快要窒息在他怀中，他的手指顺着她宽大狱服游走，令人羞愤不安，哪怕苏韶叶知道，顾北痕是因为药性发作才会如此。 而且这里无人瞧见。 外头狱卒都已经晕了去，但是她却还是涌上强烈的羞耻感。 少女的声音细弱，带了哭腔。 “不要……你别……” 软软的，落在人心上。 顾北痕等到充分品尝她唇齿之间的甘甜，方才松开口，他盯着眼前这个眼中盈盈有泪光的少女，他突然冷静下来。 他对女子，从不用强，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女囚。 伤口的鲜血流淌，他催动内力，让鲜血加速流动，随着血液流逝，他才终于彻底清明，眼中红色血丝褪去，他站直身体。 对面少女的宽大狱袍几乎被他撕扯揉搓烂。 可见他方才亲吻何其狠厉！ 她一定吓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章 有人情味的混蛋 顾北痕轻轻地推了推苏韶叶的肩膀。 他不再看她。 “出去吧。” 苏韶叶这才从窄小的架子钻出，她整理衣摆，唇瓣红肿不堪，衣衫褴褛。 她转过头，同这青年对视。 顾北痕盯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喑哑暗沉。 “今日你同我相遇之事，莫要透露。” 他居然在威胁苏韶叶不要把他暗自来暗狱的事情说出去。 苏韶叶扬起头来。 心里头有些气恼。 这个方才亲吻过自己的混蛋，对着自己恣意索取，眼下却翻脸不认账。 他真是混账一个！ 方才虽是她主动，但是是谁吻到后头，不肯停下来的？ 是谁……占了她这样大的便宜，险些把她清白都毁于一旦？ 她恨不得伸出手打他一巴掌。 但她毕竟要活命。清白同活命比，活命更胜一筹。 苏韶叶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眼眸盯着对方。 “这位贵人，你大可以放心。我一个明日就要处斩的弱小女子，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又怎么敢胡说八道？何况贵人你的身份，我着实一无所知。我连你的脸都不曾看清，贵人您实在是过虑了。” 顾北痕微微一怔。 这小丫头，明日就要处斩？ 他盯着她那张沉静细润的脸庞，突然明白了她为何要逃狱。 不过，她的性子倒是与众不同。 明明这般年幼，在这样的绝境之中，还能够沉住气抓住机会。 她今日逃狱，说不定筹划已久。 顾北痕记住了这张带了稚气的清秀脸庞，毕竟方才的吻，太过缠绵，他如今都无法彻底冷静下来。 她是苏家女儿。 苏家当年的案子，他听闻过。只是当年这案子牵扯甚广又有供词作证，证据确凿，很快便被办成了铁案。 眼前这丫头当年不过十岁。不过是被牵连，的确无辜。 若她当真是苏家那个孤女，他竟生出了帮她一把的心思。 而且……他第一个吻过的少女，他也不想让她死在暗狱之中。 顾北痕盯着她的脸庞同唇瓣，呼吸急促，突然轻笑起来。 “你不是说要放火的么？” …… 亥时五刻。 苏韶叶打开了那扇运送瓜果蔬菜的小门，向外逃去。 戴面具的那个家伙帮她断后，她便一路通畅无阻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前头出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小插曲，但是结果总还算得上是令人满意。 里头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她细细聆听，还能听见门里头的嘈杂声，显然是狱卒正在源源不断赶来。 一片混乱中，被那混蛋杀死的狱卒尸体，会代替她在大火之中烧得面目全非，成为她身死在大火之中的证据。 那个劳什子贵人，总算不算毫无人情味。 他说会帮她遮掩一二，不会让刑部的仵作查出破绽来。 后头的事，他说都交给他便好。 苏韶叶姑且相信他。 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有摘下面具，苏韶叶直到离开也不知道——他到底生得如何模样。 为何来找人。 不过这其中的秘密，她也无心窥探。 她抬起头，夜风幽冷，她心头却一片火热。 五年前的苏韶叶，是个全家被斩，孤苦伶仃的孤女。 五年后，在还有些刺骨的寒风深夜之中，这个少女与死神擦肩而过，最终逃出暗狱——她从五年前便不见天日的生命，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来。 她可以活下去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章 出来，是要报仇的 几日后。 苏韶叶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眸光所及之处，乃是一道古朴的城墙。 这是大魏西北甘经郡的第一大城太平城。 城外官道之上有两辆马车。 一辆张扬些。青幔相遮，四周挂有铜制响铃，四匹上好五花马驾驭，连顶上车盖都刻有浮雕，显得精致无比，显然是富贵官宦人家。 另一辆黑漆漆的，颇为低调，无任何装饰，看上去朴实无华。 但是，苏韶叶却识得出来，这马车看似不起眼，却是上好的乌泽木打造。 乌泽木的价值，高得惊人，这马车富贵得十分低调。 苏韶叶则是在思索，要借助哪辆马车，混入车队之中。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她逃狱而出，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文书，只能借势。 她抬起头衡量，却正巧一阵清风拂过，那辆张扬的马车帘子被吹拂起来，露出了一张让苏韶叶有些熟悉的侧脸。 “小姐……您这般尊贵，可不能随随便便被人窥探了您的玉容。” “也对。咱们这一次乃是前往京城成亲……” 一只手放下了帘子，后头的声音，便低不可闻了。 苏韶叶听见这道声音，神色冷漠。 居然如此巧？ 让她刚刚逃出暗狱，便遇见了一位五年前的“熟人”。 当初她还是苏家大小姐的时候，同林家的小姐林芳玉交好。 林芳玉她爹爹在朝中当年不过是个从六品的闲职小官儿，毫无实权，同苏家远不可同日而语。 苏韶叶的爹爹当初是朝中三品，内阁的学士，原本应该毫无交集。 七年前，花会之上，大她两岁的林芳玉被人欺辱。 当时八岁的苏韶叶出言相助，让她幸免于难，所以才逐渐有了来往。 但是苏家当初遭逢大难——却是林家出面作证，指认苏家闯下大祸。更搬出，两家女儿交好作为证据，句句刺心！ 到苏家满门抄斩，苏韶叶入狱之后，听狱卒说，林家后来搬到西北甘经郡，林父升迁极快，如今已是四品边官了。 而苏韶叶当初被皇后指的一桩娃娃亲，当朝的丞相幼子，素有神童之称的韩池巍，最终成为了林芳玉的未婚夫。 若是马车之中当真是林芳玉的话。 她此次上京，十有八九，便是要去成亲去了？ 苏韶叶眼眸有些幽凉。 她若是没有记错，当年十岁的林芳玉便出落得亭亭玉立，尤为娇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否则她当初也不会帮她在花会解围。 但是最后，林家却化作了一把捅向她家人的刀子。 苏韶叶盯着那辆马车，手指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许多，她的心脏泛起细密的疼痛来，额前的汗水滴露，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当年……她还关押在京中，她来狱中看她，字句戳心。 “韶叶妹妹，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 “我爹爹说了，他若是能升官，我便再也不会被旁人欺负了。你们家反正也不可能翻案，若我爹爹能因为你们家这桩案子日后飞黄腾达，我一辈子都记得韶叶妹妹的好。” “我必定在家中设佛堂吃斋念佛，日日给韶叶妹妹念经文超度……呜呜……” 苏韶叶唇角那抹冷漠挥之不去。 整整五年。 不用林芳玉给她念经超度，她没有死。她出来报仇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章 他记得她唇极甜 不过眼下还不是去见林芳玉的最好时机。 林芳玉比她大两岁，五年前就已经有了少女神韵，所以如今面容变化不大。 她虽然已经蜕变成青涩少女模样，但是毕竟不能保证对方一定认不出自己来。 想到这里，苏韶叶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另外一驾马车！ …… 那马车停在道旁不动。 她动作轻巧，踏上马车的时候，无声无息。 掀开车帘，空气之中却隐隐弥漫开了一道血腥气——苏韶叶心中微微一惊，心道不妙。 她原本只是看着这辆马车看似普通，但是用的却是上好的乌泽木为骨架，想着应该非富即贵，才想要借助这马车主人的身份，混进城中去。 但有血腥气息的话，便又不同。 马车里……有人！ 苏韶叶立刻便想要退后，但是下一刻，她的手却蓦然之间，被一个人握住了。 苏韶叶用力，却挣不脱，她只得无奈抬起头，却撞入了一双深邃眼眸之中去。 那瞬间，心上像是吹过冷风，夹杂冰雪，让她整个人都为之清明了几分。 对面是一个十分年轻，十分俊美的男子。 苏韶叶见过真正的美男子。 她爹爹苏辞景当初就是整个大魏有名的美男子。 她爹爹得过先皇“俊逸轩昂”的称赞，说他文如其人，是先皇晚年亲口点的年少朝臣。 再比如她之前在大魏天牢里头认下的四师父令狐寻香，十年前也是个年少风流，一张俊俏脸蛋闻名天下的人物。 纵然被关入天牢之中，也日日吹嘘他当年的风流往事。他那张脸，也的确足够唬人，确实俊美非凡，冠绝整个天牢。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单单论容貌，却是惊心动魄的好看，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神悸动。 他眉宇锋芒毕露，却又有一双桃花眼眸，调和在一处，构成了一张清俊冷傲的脸庞。 此时此刻，他冷峻眉眼，紧紧盯着她看，不肯挪移视线丝毫。 苏韶叶的眸光微微闪烁，她说道。 “我，我上错了马车。” “我这就下去。” 她却来不及抽身，下一瞬间，这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猛然朝着她倒过来。 血腥气息，原来是从他身上散逸开来的。 苏韶叶吃了一惊，这陌生男子直接倒入了她的怀中，而且——还死死攥紧了她的手不放！ …… 顾北痕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他的那双漆黑瞳眸意味深长。 这么短的时间，便又重逢。该说对面这小丫头，运气不错么。 他还记得她的甜美滋味。 看上去瘦弱，实则香甜柔软，小小的身子骨，那唇瓣看似薄薄两片，却有惊人触感，毕竟是狠狠吻过的小丫头，如何不记得。 她逃出暗狱，到了甘经郡。 而他知道，这里是入京的必经之路，特意在马车上等待她。 不过，眼前的少女，应当不可能认出他。毕竟他如今并没有戴那张白银面具。 他只是个陌生人。 对面的苏韶叶抬起头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顾北痕眼中的苏韶叶，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陈旧袍子。 脸上还涂了些黑乎乎的灰粉，十分姿色也要变作三分。看上去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土丫头。只那双眼睛明亮像是天上星辰。 她笑眯眯地开口。 “那个，我虽然上错了马车，但是你倒在我怀里头，我一个姑娘家，若是传扬出去——于名节有碍。这件事情，你说该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苏韶叶就是想要碰瓷。 她想要让这马车的主人，带她入京。凭借她双腿，她要走到什么时候，而且她没有过关文书，若不找个靠山，根本难以走出甘经郡。 眼前这男子，坐得起黑泽木马车，非富即贵，是个好选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章 是女贼也是小囚 顾北痕盯着她。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的面容。别说只过了几日，便是几年，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眼前这个少女，胆大包天，乃是一个逃狱的女囚——而且，还是夺走了他的初吻的小贼。 她如今，溜到他马车上来，还敢倒打一耙？ 不过，他的眼底却透出了些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她面容，声音低沉喑哑。 “那，你想要我如何赔偿你？” 苏韶叶一时哑然，她想怎么样？ 她想让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带她上官道，她想获得一个新的身份，她想要从西北前往大魏皇城。 她还想要让林家承认当初的构陷是假的，想要查出真相，为苏家报仇！ 可是，她盯着对面的青年。 这些话，她眼下说不出口来。 她身份特殊，根本无法告诉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苏韶叶的这个身份，应当已经在暗狱被火付之一炬了。 她是…… 游走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的零落叶子罢了。 顾北痕则是看着她，这男子容貌俊朗得甚至有些锐利，苏韶叶听见他开口问道。 “你孤身一人，为何会误上我的马车？” 苏韶叶哑然。 她深吸一口气，却流畅地把之前早就想好的腹案给诉述出来。 “你可知道西北之地，大旱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民不聊生？” 顾北痕点了点头。 甘经郡还好些，旁边的永驰郡，灾情严重无比。但是灾情已有一月有余，朝堂之上到目前还未拿出妥当的救灾法子。 但甘经郡同永驰郡之间隔了一条黄川，所以灾民还未大规模迁徙到这边来。 他看向她。 “所以你想说你是因为灾情而被迫背井离乡的灾民？” “你孤身一人，你父母家人要么抛弃了你，要么与你失散。你走到此地，筋疲力尽。” “瞧你穿着打扮，一路过来想必是吃了极大的苦头。说不定连装着你户籍的文书都在半路渡过黄川之时掉落了。” “对么？” 顾北痕的声音平静而镇定。 苏韶叶微微一怔。 伪装成永驰郡的灾民，是她出来之后了解过如今世道，想出的最妥当的法子。 但怎么她还未编造出一番说辞，对面的人，便已经主动帮她把一切背景都给圆好了？ 苏韶叶眼眸低垂。 眼前这男子把一切都帮她说完了，她只要承认便好。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乖巧的样子，勾了勾唇，然后他说道。 “你不是说我方才攥住了你的手，又倒入你怀中，对你的名节不甚好。” “那正好，我还缺个粗使婢女。” “我之前在军阵中受了点伤，缺个人照应。”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青年。 他是军中出身么。 她着实看不太出来这一点，他的容貌，倒似贵公子。 顾北痕的声音听上去慢条斯理。 “还有，我腿脚不便，打娘胎之中便有痼疾，一直没有调养好。” “所以，还得麻烦你同我待在同一辆马车上头。好帮我取药拿物。” “我带的侍从都是些鲁莽汉子，杀人可以，上药却难。想必是不如姑娘细心。” 苏韶叶又是一怔。 这等容貌，若是腿脚不便，倒是万分可惜。 而听他口吻，他的侍从能杀人，已不是普通侍从，非得是真正见过血才能这样形容的。 苏韶叶正打算开口说话，脑海之中却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的神情微微一变，沉默再三，轻声说道。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马车，怕是不大好。” 她转过身，就想要退却！ 她好像猜到眼前这男子的身份了。 身有痼疾，年纪轻轻，却又在西北军中身居高位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西北玄王，顾北痕！ 苏韶叶心生退却之意，她如今身上满是麻烦，实在不能再招惹这位位高权重的玄王，他地位太高，反而成了麻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章 恶劣的玄王殿下 苏韶叶的身体还未挪移，但是下一瞬间，这青年却再次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想要逃么？” 苏韶叶抬起头盯着他那双眼睛，心里头像是天青烟雨猛然倾盆坠落，她不想叫破他身份，却听见这青年说道。 “我眼下，要上京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 “你随我一起，便能入京，去大魏京城。” “能入京，你还想走么？” 顾北痕知道对面这个女囚，是苏家的孤女。 那她必定想要上京，不论是祭拜还是翻案，她都非得上京一趟不可。 他这句话，完全拿捏住了苏韶叶心中最迫切的事。 苏韶叶看着对面的顾北痕，他的眼睛生得漂亮，比女子更美，形状好看，盯着人看的时候能让人心神荡漾。但苏韶叶在狱中呆了整整五年，此时此刻却完全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不知道为何眼前的青年非要留她在身旁。 就因为她误上了他的马车？ 顾北痕知道，眼前的少女，面容虽然稚气未脱，但是她并不是无知稚女，相反，她极聪明，也极胆大！ 他轻声说道。 “要给我上药么？” “药在旁边的木匣之中。” 苏韶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再开口。 声音果真镇定。 “你先放手！不然我要如何上药？” “你难道没有攥过女子的手么？” 眼前的男子不挑破他自己的身份，苏韶叶也就装作不知道，不必对他怎么恭谨。 顾北痕却看向她，这话问得他一愣，但是顾北痕却意外不想松开手。 而且，他只是拉住她的手，她在狱中……还主动强吻了他，这笔账，他还未同她算呢。 他语气极有磁性。 “我怕你逃跑。” “你用另一只手，取药，上药。” 苏韶叶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开始分析如今局势。 这青年方才已经透露了，他要去京城。 如果这样的话，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她用另一只手，打开药匣，取出药，她的眸光瞥见了放在一旁的银针，她不动声色地端详。却听见这极俊美的男子，用一种极恶劣的语气，冷然说道。 “别打旁的主意。我若是死了，你也是要给我陪葬的。” “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半路出意外，否则我若是一命呜呼，我的侍从，必定杀了你。把你同我塞在一副棺木里头下葬，那你生生世世，哪怕变作鬼，也要同我待在一处了。” 苏韶叶牙咬得作响。 她在思考，这个人的身份，她是不是猜错了？ 她原本以为，他是大魏的玄王殿下。 大魏朝，西北乃是玄王一脉世袭的封地。 这一任的玄王乃是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但是因当初只有他一个嫡子，方才登上王位。 当初从京城前往西北，他都大病一场，哪怕他是名义上北翼军的最高统帅，也常年不见人影。 但他还不曾成婚，更无子嗣，是以西北人心，有些涣散不定，唯恐这位玄王哪一日便一命呜呼了。 苏韶叶在狱中听见狱卒偶有谈论此事，态度都是忧心忡忡，毕竟谁也不希望西北动荡。 可若是眼前这男子当真是玄王，他就是大骗子。 苏韶叶抬起头，开口说道。 “若真是如此，我便变作厉鬼，日日在棺木里头欺负你！” 顾北痕的桃花眼笑起来分外招人。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男女有别，欺负起来……是谁吃亏？” 苏韶叶想骂他，可如今她在他马车上，形势比人强，她只能低头。 苏韶叶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顾北痕的时候，却发觉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想到前头的血腥气，他都能倒在她一个陌生少女怀中——伤情严重应当不假。 伤得如此重，还要颠簸千里入京城…… 苏韶叶心里头微微一动，终是有了主意。 “那你别动。” 她打算给他上药，他的确不能死。她在狱中，学过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章 那火烧得她尸骨无存 苏韶叶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掀开衣袍，而顾北痕的视线就不曾从苏韶叶身上挪移。 苏韶叶低头避开他的注视。 他伤得果然凶险无比，就在胸口，距离心脏也不过毫厘之差，而且看着受伤已经有几日时间。 苏韶叶觉得这伤势似是让她想起什么，但是她还来不及深思，外头却突然吵嚷起来。 “你们胡说什么？” “我们小姐的未婚夫婿才不是抢来的！” “胡乱听了些闲散流言便敢到处编排，喝你们的茶去，仔细你们的舌头！不知道，乱嚼舌根，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么？我家小姐也是你们能随意诋毁的？” 然后便是柔弱的女声。 “算了。” “浣秀，咱们急着赶路……” 苏韶叶的心思便没放在顾北痕的伤口上。 这听上去，好似是外头的林芳玉的车队同旁人起了冲突。怎么，听不得旁人的闲话么？不过林芳玉等自家婢女厉声骂完再柔声出来阻止，倒是她的一贯作风！ 她素来喜欢借刀杀人。 偏偏她当初眼瞎，不曾看出她的真面目。 顾北痕看着她的侧脸，这少女听见外头的声音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她细润脸庞上的神情，有些怅然，却更有隐藏极深的恨意。 怎么，她认识外头的人？ 他一念生起，伸出手拉起车帘。而外头的声音则是更加清晰地传了进来。 “凶横什么？” “什么闲散流言……我说得可是货真价实的实话！” “听闻五年前被关入天牢的那个苏家孤女，如今已经死在咱们西北啦！而且还是活生生被火烧死的，啧啧啧，好生可怜！” “若不是我家小舅子便在牢房当差，此事我也不会拿出来说。他说那一夜的火，可是生得极大，烧得尸体都焦黑……” 苏韶叶微微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那辆马车的车帘被掀起来。 有一道女声响起。 “你说的可是真话？” 这是林芳玉的声音。 然后是她婢女浣秀开口。 “小姐！你便是性子太和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追问的？听着当真是晦气得很……她家犯了那么大的罪，她能多活五年，已是圣上开恩了。” 林芳玉的声音带了些悲戚之意。 “毕竟我年少时候同苏家妹妹曾经交好一场。若是如此，我也该收殓她尸骨，寻个高僧给她做做法，去去她满身的阴煞。” 茶寮里头喝茶的那些人对视了一眼，有个胆大些的，突然笑着开口说道。 “哟，是超度还是镇压，怕不是担忧这苏家丫头化作厉鬼来缠你吧？毕竟你可是抢了人家的未婚夫的。” 林芳玉的声音依然柔柔弱弱的，听上去倒似旁人欺负她。 “苏家妹妹不会的。她当初同我最为要好，她只是运气不好，没有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她当初知道自己家中大难，主动开口——说要把订下的未婚夫让给我，她再无这等福气。我有她亲手写下的书信作为凭证。” “你们不要再传那些谣言了。” 她的婢女浣秀却颇为彪悍。 “把这个家伙抓起来！我家小姐乃是郡守之女，岂能容他造谣？” 她家的家丁便要抓人。 那男子本来就是图个嘴上痛快，见势不妙，自然溜之大吉。 一时之间，茶寮之中的人作鸟兽散状，而顾北痕的车夫也回到了马车上头。他下意识觉得马车重量不对，沉声开口。 “公子？” 顾北痕的声音隐隐带笑意。 “新收了个逃难的小丫头做粗使婢女。无事，启程吧。” 他看着一动不动好似定住的苏韶叶，开口说道。 “这么喜欢听这些街头巷尾的传闻？” “那个人也不是当真要为苏家孤女讨公道，借题发作罢了。当是不满林琛这一年在西北政务。” 苏韶叶缓缓摇头，她给他上药，手指却攥得发白。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林琛如今，在西北势力很大么？” 林琛是当初作伪证之人！苏韶叶要报仇，不会放过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章 摊牌，各有秘密 苏韶叶给顾北痕上药的手法很熟练。 顾北痕语气平静。 “林琛最近深得陛下信重。” “怎么，你认识他？” 苏韶叶摇头否认。药已经上好，她盯着那伤口，总觉得熟悉，耳畔却传来了那青年的低沉声音，冷漠之中却还有几分戏谑。 “一直盯着男子胸口看，可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苏韶叶的视线移开，但是她也没有示弱。 “我一个逃难的灾民，自然不可能是大家闺秀。” 顾北痕看着她的侧脸——这少女如今坐在他面前，气定神闲，腰背挺直自然而然流露出独特气韵来。 哪个灾民能如此？ 顾北痕的眼眸，看似波澜不惊，但是看向人的时候，却又隐隐有惊涛骇浪。 他说道。 “三品要员的嫡女，若不算大家闺秀，整个大魏也怕是找不出几个真正的贵女来了。” 苏韶叶猛然抬起头，她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一缕震惊！ 这句话，似是一计响雷重重响在她脑海之中。苏韶叶咬紧牙关，反应奇快，立刻从取药的木匣子里头取出最长的那根针，挥手刺向对面的青年。 她不想身份曝光。 但是下一刻。 这青年却一个转身，重重地压制住她！ 一瞬之间，天旋地转，他气息扑来，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她身体下头是柔软的垫子，面前却是一个一口道破她最大秘密的男人。 顾北痕自然不可能是瘸子。 他凑近她，手掌死死钳制住她的双手。 苏韶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极快，她的神情却无比倔强。 “就算我不是逃难的灾民，可你堂堂大魏玄王，也根本不是什么身有痼疾，不良于行的人！” “你骗了整个大魏！” 关键时刻，她终于想起来，他的伤口为何那般熟悉了！ 这个家伙，就是几日前，暗狱之中，杀了人又同她合谋放火的那个混蛋。怪不得他要戴面具，谁能想到，传闻之中病弱不堪不良于行的玄王殿下，如此矫健利落，杀伐果决！ 顾北痕笑了。 他看向苏韶叶，声音意味深长。 “谁告诉你，玄王便要是君子？” 苏韶叶被他噎住，她的眸光有些仓皇。 对面的男子却越发迫近她的身体，他身上的药香同淡淡血腥气混在一处，气息独特。 苏韶叶还在寻翻盘的机会，却感觉到了他的唇瓣的柔软，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吻了下来。 熟悉的滋味。 熟悉的掠夺。 他对她恣意索取。让她一个哆嗦，仿佛回到暗狱那一夜。 苏韶叶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混账！ 混蛋东西！ 她非得杀了他不可！ 顾北痕其实起初是没打算吻下去，但是他看着这少女那张冷静得过分的脸庞，心中不知道如何，便想起她当初隔着面具吻他那一刻。 那股香甜，难以忘怀。 他松开唇，语气认真。 “你一次，我一次，便算打平。说起来——是你先轻薄的我才是。” 苏韶叶这一生的理智都快要在此时消耗殆尽，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都像是挤出来的。 “你放我走。”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交换，你去暗狱杀了狱卒的事，我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对外说。” 顾北痕却看着这少女的脸庞，她必定是极其气恼，但是恼成这样，依然冷静，知晓要同他交换。 他看着她的那双有勃勃生机的眼睛，说道。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 “我若是杀了你，我的秘密，便无人知晓了。” 苏韶叶看向他，心底里头已经存了鱼死网破的念头，但是下一刻，这俊美青年却继续说道。 “我答应你，带你上京。你家的案子，唯独只有我才能帮你调出当初卷宗。” “但路途中，你得伪装成侍童，长发也得束起，这样才不至于被旁人看出端倪。” 他的话，峰回路转。 苏韶叶看向他。 他的声音，很轻，却认真。 “叫我公子。” “从今日起，你便叫苏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章 这小狐狸，他护定了 马车上，苏韶叶抬头看向顾北痕，顾北痕瞥她仍然红通通，似是余韵尚未消退的脸颊，其实这少女虽然稚嫩，倒是很有几分好看。 他总觉得，她这副倔强又狡黠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张扬舞爪，却不得不审时度势，把自己小爪子隐藏起来的小狐狸。 顾北痕手中握住了一本书册，他看了两眼，开口说道。 “你逃狱出来，目的无非是要入京查案报仇。你家当年的案子，的确疑点重重，你父亲官声极佳，被打成奸细，背后想必有隐情。” “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若是你爹爹并非大晋奸细，那么里通外国的奸细想来另有其人，为了西北安定，我也得找出此人不可。” 苏韶叶默不作声低着头。 顾北痕这番话，很理智现实。他是从他身为西北北翼军统领，西北玄王的立场出发，才帮她。 她并非什么特殊的那一个。 少女咬紧唇瓣，顾北痕看着这少女花瓣一般娇嫩的唇瓣被她咬得几乎鲜血淋漓，他实在做不到熟视无睹。 他本是个性冷硬之人，不知为何，这少女总能够牵动他心思。 他靠近苏韶叶，伸出手，抹掉她唇瓣之上的血痕。 顾北痕的掌心温热，苏韶叶感受到了他指腹的温度，少女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听见他说道。 “别咬唇了。你的唇瓣，不该鲜血淋漓的。你若是再咬唇流血，我便不用手指替你擦拭鲜血了。改换别的法子，那样你可心满意足了？” 苏韶叶一下子听明白了他话语之中的隐藏含义。 他不用手指……用他的自己的唇瓣，吮掉她唇瓣上头的鲜血。 苏韶叶的脸颊再度如同火烧，不过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对方，反唇相讥。 “大魏玄王殿下，就如此没有见过女子么？” 对面的顾北痕忽而笑起来。 “女子？你这么一个身材单薄的小家伙，顶多算个烧火丫头。” 苏韶叶咬紧牙关。算他狠。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他的眸光仍然落在苏韶叶脸颊之上，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京中如今势力庞杂，朝堂内外暗波涌动。” “而外敌虎视眈眈。你爹爹的案子，当年牵连甚广，又因为民间情绪激荡，对大晋敌意高涨，所以立刻被办成铁案，以平息民愤，背后又有人推波助澜……为了掩盖一些真相，所以你们苏家，才会成为牺牲品。” 这些事情。 苏韶叶也是进入暗狱之中，才逐渐想明白。 她没料想到。顾北痕如此了若指掌。 这个玄王殿下。 不简单。 她低着头，突然开口问道。 “你的牵魂盈，解了？” 顾北痕看向她。 这丫头居然知道牵魂盈……？这丫头看来果真不简单。当年京中，苏家嫡女赞誉满京城，是有名的天才少女，这小姑娘知道的事情很多。 而且暗狱之中，关押的那几个大人物……说不定跟这小姑娘的关系，不简单。 否则她不可能如此胸有成竹，要入京报仇。 她绝不是普通少女。 能够在暗狱之中熬过五年，心火不熄灭，这份意志力，何其可怕？ “解了。怎么，你很关心我么？” 苏韶叶瞪了他一眼。 她是怕，怕这个该死的男子，再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举！ 顾北痕笑了笑，他凑近这少女细润脸庞，看着她蹙眉，虽然害怕仍然清冷倔强的容颜，同她幽黑长发，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开口说道。 “别担心。日后，有本王护着你。” 这只狡黠的小狐狸，他护定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章 清隽侍童，能言善辩 驿站之中。苏韶叶换好衣服走出的时候，特意理顺了衣角。 十岁前受过的礼教铭刻在她骨子里头，一身简单侍童服也能被她穿出月朗风清的韵味。 她身姿纤弱，却意外有种文弱纤细的清隽感。 顾北痕瞥了她一眼， “这样打扮，倒是清爽不少。” 顾北痕身旁的仆从，大概是北翼军中的高手，在军中素来粗糙惯了，开口调侃。 “没想到……还是个美人胚子。倒是比永定窑里头号称最美的那位樊素姑娘更好看……” 顾北痕立刻出声打断了他。 “胡乱说话。她就是她，无需同任何人比对。回头再罚你。” 那汉子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顾北痕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此时此刻穿着一身淡灰色的侍童服，从衣襟到袖口都妥帖，只是腰身略大，反而显得她清瘦。 她年纪小，五官生得好，头上戴了一顶侍童帽，将发丝皆都藏住，看上去，果真是少年模样，多了些雌雄莫辨的少年气。 很好看。 那点红唇，更增添精致。 看得令人心痒痒。 这少女，乃是他选中的人。 顾北痕这样想。心情有些不易察觉地愉悦起来。 外头的天色已经黯淡下去，远处可见群山模糊的影，西北荒僻，驿站间隔也远得很，这里已经是附近最好的落脚点。 顾北痕抬了抬下巴，正打算开口，却听见下头的喧嚣声。 “凭什么让他们占据两间上房？” 那是林芳玉的婢女的声音。 吵吵嚷嚷。 苏韶叶听见声音低头，顾北痕看了一眼这少女低下头的模样，他笑了笑，说道。 “看来她们不肯放弃。” 他话语还未落下，林芳玉那大胆的婢女，居然已经冲到楼上来，她抬起头只能看见顾北痕的背影，却气势咄咄逼人。 “让出一件房来，听见没有？” “我家小姐身份尊贵……” 顾北痕还未开口，却听见苏韶叶开口了。 这少女的声线冰凉，像是潺潺流动的雪山冰泉，顺流而下。却打断了浣秀的话。 “不行。” 下头，响起了林芳玉的声音。 “浣秀，给他们看爹爹的牌子，他们自然会懂的。” 这婢女浣秀，神态得意。她似是得了什么金玉良言一般，洋洋得意地掏出一块黑沉沉的牌子来。 顾北痕其实轻而易举便可以处理此事，把这个聒噪大胆没有规矩的婢女，直接扔下去便是。不过，他却有些想看，他新收的这个小侍童，会如何处置。 苏韶叶低着头。从浣秀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低下头，脸颊上一片阴影，只有下巴轮廓分明，显得清冷。她为了不让林芳玉听出端倪，嗓音压低，似是还不曾变声的少年。 “这是林大人的令牌？” 浣秀更得意了！能认出来便好。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对面的人恭维她。 却听见苏韶叶略带讥讽的声音。 “便是那个，惹得西北民不聊生，大旱之下无所作为，令灾民流离失所的林大人？” “林大人今年的政绩，怕是要得一个下下的评价。若是旱情严重，上达天听，我想林大人在这里，怕是也呆不久了。” “这等糜烂局面不去打理，却连区区一个仆从婢女，也要在驿站耀武扬威。看来，并非林大人失责，而是身旁有奸佞之辈，刻意蒙蔽林大人——如此纵容家中奴仆，可是能吏所为？林大人若是能吏的话，那便是仆人的过错了！” 浣秀的神情猛然一变，四周一片安静，好似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章 她永远不会让步 苏韶叶这番话，掷地有声。 浣秀往后倒退了数步，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婢女，根本无力反驳，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身材瘦小的侍童，居然如此能言善辩。 一下子便把此事，拔高到了自家老爷的官声上去。 她，她怎能污了老爷的官声？ 苏韶叶依然低敛眉目。打蛇要打七寸，同人争论，要知晓对方怕的是什么，忌惮的又是什么。 顾北痕的唇角笑意更深。他觉得苏韶叶这样凛冽的话语，很合他的心意。 苏韶叶低着头，听见了轻盈的脚步上楼，然后便是林芳玉的声音。 “好伶牙俐齿的小侍童。” “我身份，你看见牌子，想必也清楚了。” “我爹爹身为郡守，代表的是郡中的脸面。我身为我爹爹的女儿，若是连驿站一间上等房都住不上，谈何颜面？” “你家公子不过一人，为何要占据两间上房，不如让出一间，皆大欢喜。” “我愿出高价。如何？” 苏韶叶的面目藏在阴影中不甚清晰，她的侧脸却显得倔强刚毅。 顾北痕看着她，知道她是不会退让的。 而苏韶叶之所以不让，是因为她十岁之前，让林芳玉，让得太多，让得全家都家破人亡！ 在这样的境地下，她决不会再让分毫给林芳玉！ “哪怕是郡守亲自来，也要讲道理。驿站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凡事按照规矩来，这是大魏的道理，代表了陛下的颜面，也是天下人的颜面。” “远胜过你的颜面！” 林芳玉已经走上来，她依然是那副娇娇柔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似毒蛇吐信。 “你不过是一个侍童，这等大事，如何能代表你家公子的意思？” “这是逾越了规矩。” 她看向顾北痕的后背，话语之中诸多挑拨之意。 顾北痕的声音低沉而有笃定，他要给苏韶叶底气。他的侍童，便等同他的人，他自然该护着。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根本不转身，看也不看林芳玉一眼。 “苏仇，我们该回去了。你我一人各一间房。” “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别为了无谓的人同事，浪费时间。” 他的话，轻描淡写，却活似狠狠打了一个林芳玉一个耳光！ 林芳玉脸庞泛起难堪的红晕，她咬紧嘴唇，顾北痕却根本不回头。 这种小官的女儿，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 顾北痕说话算数，果真给了苏韶叶一间上房。 柔软的床褥苏韶叶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她记得的是天牢之中的冰冷阴寒，狭小的天窗，冰凉的月光，飘落的白雪，还有冻裂的手脚。 仿佛永远也等不到一个阳光璀璨的明日是什么滋味，她真切地感受过。 她裹紧了被子，外头的灯火葳蕤，她脑海里头却如同乱麻。 顾北痕在帮她。 她知道。 但是她已不是稚童。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一切皆有目的，交换需要等价，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想不通透。 烛火逐渐熄灭，她昏昏沉沉地沉睡，梦里却还有母亲凄厉的哭喊，同父亲最后一句话。 那时的苏辞景，她记忆中一贯冷硬的父亲，鬓角旁的苍苍白发却看得她想落泪。 苏辞景轻轻伸出手，似是想要如同儿时那般拥抱住她。 但手掌却穿不过冰冷的牢笼，终还是垂下。他看着她，眸光祥和，那是他行刑的路上，他看着她说。 “叶儿，你千万要活下去。” 生死茫茫两相隔，从此她只能在梦中见到她的父亲苏辞景了。 他是那般骄傲的人，一生都是朝中清吏，被构陷，被折辱，一家都因他的罪名而获罪。 但他看着自己女儿的时候，却只渴盼着她能活下来。 苏韶叶做到了。纵然千难万难，但是她活到了现在。 她也想明白了，她求不了任何人，她只能自己给苏家一个公道。 苏韶叶猛然从梦境之中惊醒，掌心湿漉漉的，全都是冷涔涔的汗液。她爬起身，却听见外头的房门被沉重而急促地敲响。 “苏仇，苏仇，你快些起床出来。出大事了！” “那位郡守家林小姐的婢女，暴毙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章 鬼魂作祟？ 苏韶叶走出来的时候，下头乱糟糟的一团，只见得人头攒动，来回奔走。 旁边是顾北痕的侍卫，顾北痕则是依靠在栏杆上，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上去十分镇定。 他看向下头的眸光，倒似在看风景。 清晨的光芒微弱，他侧脸却仿佛能凝住初晨的第一缕日光，那眉眼，好似雨过天晴，山川清疏，俊美到了他这样的境界，便再也挑不出半丝缺陷来。 苏韶叶走到他身旁，顾北痕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似是满意。 眼前的少女，纵然事发突然，也依然是穿戴整齐。 一身侍童青袍，她穿得妥帖，瞧着又清俊好看，只是眼下有些阴影，顾北痕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昨夜没睡好么？” 苏韶叶的眉头蹙起，她更关心的是。 “究竟是谁暴毙了？” 顾北痕还未回答她，下头便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叫声。 “小姐……浣秀必定是被苏韶叶的鬼魂报复了！” “您瞧，她的神情，满面惊恐，必定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不定便是她的鬼魂，半夜对浣秀下手，害死了浣秀！” 顾北痕的神情似是有些古怪，他挑眉看了一眼苏韶叶，眸光之中隐藏的意味深长，只有他自己同苏韶叶两个人方才明白。 “鬼魂”就在他眼前。 苏韶叶伸出手握住栏杆，探身往下眺望。 重重人群之中，林芳玉走出来，她的腰背挺直，但是脸色苍白，明显在故作镇定。 “不要胡言乱语！这个世上哪里有鬼魂？” “等仵作来，必定能查出真相。” “浣秀是我的贴身婢女，跟随我多年，同我感情最为要好，我入京也带着她，她如今……如今死得不明不白……” “我……” 她的声音泫然若泣，旁人听得都在唏嘘，同时也纷纷议论，指责那凶手凶狠毒辣，悍然杀人，说不定便隐藏在众人之中，如此凶徒，必定不容放过云云。 驿站原本是供过路人歇脚的官家场所。 但是眼下出了命案，众人都脱身不得。 顾北痕的侍卫下楼打探消息去了。 顾北痕看向苏韶叶，似笑非笑，眼前的少女，依照常理来推断，很是有些嫌疑，毕竟她同林家之间，隔了血海深仇，她有动机。 “今晨发生的命案？” “你之前在做什么？” 苏韶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她容颜清冷幽深，看向顾北痕的时候，足够清醒自持。 “我不会蠢到在这里动手的。而且……我若是当真动手，何必动浣秀区区一个婢女？” 这个道理，她同顾北痕都明白。 她的确有手法杀人。她在狱中五年，不是白待的。 但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直接杀人，她想要翻案，恢复她爹爹的清白。 想让林家被世人唾弃。也要查出，隐藏在林家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 顾北痕笑了，他眸光清亮，看向苏韶叶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眸之中，韵味悠长。 “我信你。” …… 半个时辰之后，距离最近的县衙仵作赶来，验尸之后，轻轻摇头。 “死者乃是直接被勒死的，是以面容扭曲。死亡时间，大约是两个时辰前。” “她喉头有黑灰，有些奇怪。暂时看不出这黑灰是什么。” 苏韶叶听见了在心中暗暗揣度，那便相当于现代的凌晨三点，难怪当时无人发觉。 浣秀出事的时候，连惨叫声都不曾发出，凶手行事十分果决。 但是浣秀是林芳玉的贴身婢女，按照常理，她应当随林芳玉同住服侍她才对，怎么会在凌晨三点，被人勒死？ 林芳玉除了浣秀，还带了一个更年轻一些的小婢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叫做丹芸。 苏韶叶知道，丹芸同浣秀一样，都是林家的家仆。 她十岁前，去寻林芳玉的时候，还会给这丫头带些糕点糖果，并不把她当成下人看，对她很和气。 而丹芸一直在哭。 “必定是苏家小姐的鬼魂来报复了……” “浣秀姐姐前几日听闻她在狱中被烧死，这几日说了些难听话嘲讽她。说她活该，说她早就该死，是生来的短命鬼。她泉下听见，不得安宁，便来找浣秀姐姐报复了……” “所以浣秀姐姐的喉咙上才会有黑灰……是她的鬼魂，掐死了浣秀姐姐。” 丹芸明显是被吓坏了，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些话，便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林芳玉站在旁边，脸色难看无比。 “丹芸，闭嘴！”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魂！”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章 对峙，攀咬！ 这一切怎么可能跟已被烧死的苏韶叶扯上联系。 林芳玉匆匆解释。 “我家婢女被吓坏了，所以才胡言乱语。” 但是，在她头顶上头，却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哦？” “真的是胡言乱语么？” “说不定，她所说的话，正是破案的关键。” 林芳玉猛然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穿着清俊侍从袍的少年，从二楼走下来。 这少年瞧着身量未足，身形单薄，大概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一双黑色布鞋，整个人透出一种清疏的少年气。 哪怕脸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也自然而然能够吸引人的视线，让人忽略不得。 这少年由内而外，透出一种沉静的气息，好似下一秒便能侃侃而谈。 这个走下来的侍童，自然便是苏韶叶了。 顾北痕不想露脸，她便代替他下来。 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她同五年前还是有些区别，而且如今又是男装，只要她刻意压低声线，林芳玉应当认不出她来。 林芳玉的确没有认出苏韶叶。 谁能想到死人能复生？ 她只是记得这是昨日嚣张得非得占据两间上房的那个侍童，她皱眉，一张娇艳脸庞上的憔悴清晰可见，显然此事对她也不是毫无影响。 “胡言乱语什么，破案的关键？我婢女不过是吓坏了胡乱说话罢了。” 苏韶叶走下来自然不是只为了看热闹。 她看向一旁拱手而立的仵作，那是个容貌朴实，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淡淡地说道。 “死亡时间有，死亡地点有。驿站管理严格，半夜大门由内反锁，且有兵卒值夜，以防意外。今晨大家都还未来得及动身。” “所以，若是有凶手的话，便在驿站内。” “但是但凡杀人案，须有动机。” “或许动机便在你的小婢女的话语里头。” “她为何觉得，那所谓的苏家小姐，要报仇？区区恶言恶语……又算得了什么。必定是浣秀生前，做过些亏心事，对不起那苏家小姐，是不是？” 她字句斟酌，步步引导。 林芳玉低声怒斥！ “胡说！浣秀能做什么亏心事？” 苏韶叶依然低头。光影同屋顶落下，投在她的脸庞上，帽檐遮挡住了她的脸庞，露出尖瘦的下巴，她看上去，很单薄，这种单薄，却又让她显得锋利又好看。 顾北痕站在上头的角度，只能看见苏韶叶的唇微微开合，声音却冷静而平缓，似是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激起冗长的水波纹来。 “若不是小姐家的婢女做过亏心事，那是何人做过亏心事？到了担忧被鬼魂报复的地步？” “林小姐你说呢。” 众人又再度陷入议论。苏林两家的事，当初传扬极广。 顾北痕的唇角微微勾起。 好个狡黠的小丫头。 四周安静一片，林芳玉猛然咬紧了唇，她说道。 “你这是臆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做人坦坦荡荡，我更是从不曾做过对不起苏家妹妹的事情，外头传言我抢了她的未婚夫，但是她五年前，入狱时，亲自写信，退了婚约，同时说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的未婚夫！婚约是苏妹妹主动让给我的。” “她是我年少时最好的挚友！” “什么鬼魂作祟，都是妄言。苏妹妹同我关系极好。从头到尾，她也晓得我的苦衷，她根本从来便不曾怪过我，只怨自己爹爹不堪，犯下那等重罪来。” 她的语气强烈。 看向苏韶叶的时候，情绪激烈无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诬蔑一般。 若不是苏韶叶便是她口中的那个苏家妹妹，她当真是要相信了她的话语。 但是正因为她就是苏韶叶，所以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悲。这种谎话，她说得，怕是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而且，林芳玉提到了她爹爹——她怎么敢，她怎么有脸！ 苏韶叶低着头，脸庞削瘦，光线投射下的影子忽明忽暗，林芳玉此时此刻已经有些慌了神。 她的眸中闪过了些阴毒来。 “你这是胡乱攀咬！我还说，是因为你昨日同浣秀起了争执。” “你难道便没有动机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章 人抓到了！ 苏韶叶站在那里。光影之中，她身形淡薄，她微微弯下腰，这样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顶的青色侍童帽，发丝一丝不苟藏于帽中，一个活脱脱的瘦弱清俊少年模样。 她伸出手，手指凑近了浣秀的尸身，林芳玉的声音听上去尖利不堪。 “你在做什么？” 然后苏韶叶伸出手，碰了碰浣秀的鞋底。 她的鞋底，有灰。 鞋底有灰自然十分正常，但是苏韶叶开口说道。 “这是泥泞的土壤。” 仵作听见这小侍童这样说，凑过来仔细揣摩，这才点头。 “的确如此。” “昨夜下了点小雨，死者多半是走出去过，足上才沾染了泥土。” 这线索看似微不足道，但是苏韶叶依然低着头，她压低了声线，反而让她的声音在清透之余，多增添了一抹磁性，听上去，如同雨声沙沙婆娑落叶，直往人心里头钻，让人认真听清了她的每个字。 “浣秀是在林家小姐眼皮子下头，遇害的么？” 丹芸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来。 “昨夜，昨夜小姐睡得很不安宁，一连做了数个噩梦，让浣秀点了宁神的香才安眠。” “我也睡着了，后来……便不知道了。” 苏韶叶的唇角微微上扬。 “林小姐，昨夜睡得很不安宁么？” 林芳玉攥紧了手指。 “丹芸！” 小婢女的肩膀抖动着，不敢再多说话了。苏韶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不再步步紧逼，反而开口，声音清冷渺淡。 “今晨，浣秀是在何处发现的？” 林芳玉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的房门外。” “起初以为她是睡得太沉方才无知无觉，后来才发现异样。” 苏韶叶点了点头。 围观的，也有驿站其他停留的客人，大家都想不明白，这个瞧着斯文清隽，单薄又瘦弱的小侍童，此刻出头问这些有什么用。 仵作则是想了想，说道。 “你觉得，她是在后院被杀？” 苏韶叶点了点头。 顾北痕在上头安静地注视着苏韶叶的一举一动，这个少女，从一开始越狱的那一面，给他的感觉，就同旁的女子，截然不同。她从一望无际的痛苦深渊之中挣扎出来。 他见她第一面。 便知道不能将她同同龄的少女相提并论。 下头喧闹的时候，他出来看的第一眼，便也大概推测出了死因同死亡地点。 与旁人看热闹不同，他早已吩咐车夫去后头捉人，眼下，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派出去的侍卫已经回来，凑在顾北痕耳畔汇报。 “人抓到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下头喊道。 “苏仇，上来。” “我们该赶路了。” 他这句话说得顺理成章，天经地义，全然不顾下头的局势。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二楼，只看见顾北痕倚着栏杆的背影，他身姿挺拔，背影都让人觉得……宛若天人。 下头的人议论纷纷，林芳玉咬紧了唇，脸色苍白。 “案子还没有破，你们怎么能擅自离开！” 顾北痕没有转身。 声音却是略带嘲讽。 “谁说案子没有破？” “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就在后院，供认不讳。我已让我的仆从交给了郡县下头的捕快处置。” “苏仇，上来。” 苏韶叶微微一怔，虽然她也很好奇，这桩案子的真相，以及顾北痕口中已经抓到凶手一事是真是假，不过……她眼下是他的侍童，的确得听他的差遣，所以她低着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小姐若是夜难安眠，不妨问一问自己的良心可有不安。” 说完此句之后，苏韶叶往楼上走去。 她想要问，顾北痕不动声色之余，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给她的感觉，愈发晦涩不清。她有些看不透顾北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章 各取所需 片刻之后，苏韶叶已经在马车之上了。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青年，眉眼之中似有不解。 而顾北痕看向她。 他不动声色地翻阅着一本册子，手指轻轻划过书页。他的手指足够修长，骨节分明却又线条流畅，翻阅书页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被他做得好看撩人。 但是却撩不动心中一片冰凉的苏韶叶。 他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何能那么快捉到凶手？” 书页翻动，同他声音一起响起，悦耳动听。 “那日在茶寮之中，有一个人的面容，我觉得很是眼熟。” “我当初为了韩远淮的案子，曾经翻查过一年之内甘经郡的卷宗。” “见到过一桩关于林琛宅中的案子，有些意思。” “卷宗之中，附有画像。我一眼便认出，茶寮之中寻衅之人，便是那卷宗之上的人，也就是苦主的家人。” “苦主曾经是林琛的家仆，已于半年前遇害。” “昨日傍晚，我发现，茶寮那人，原来是驿站的马夫。” “至于他为何杀浣秀一个小小婢女。” “等他被押送到京城，自然一切真相分明。不过我猜，多半是同林琛宅中半年前的案子有关了。” “他在茶寮之中刻意提到你，也是想要让旁人以为是你的鬼魂杀人，却正因为如此，被我看出了端倪。毕竟，你我都知道……世上本无鬼魂一说。是人心中有鬼罢了。”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的声音，她的心头却一瞬间雪亮起来！她明白了，为何顾北痕要救她。 这少女抬起头，瞳眸之中，却藏匿着冰雪三千。 “你想要对付林琛？” “林琛是被埋在西北之地的钉子！你身为玄王，所以想要借我的手，除掉林琛？” 顾北痕的眼眸微微上扬。他的桃花眼眸之中分明盛满笑意，然而，苏韶叶却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等你入了京城，须得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否则又谈何报仇？” “林琛是陛下亲自选定的肱骨之臣，又怎能是什么所谓的钉子？” 苏韶叶看着他的脸庞。这个青年，生得着实好，眉眼之间风采是春风沉醉，花迷香迭，但是他神情却又幽冷讥诮。 苏韶叶轻轻地抿唇。少女面庞还稚嫩，却已经沉静而有力。 “你想要利用我，打击林琛。”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顾北痕看向她，唇角上扬。 他凑近苏韶叶，苏韶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膀，却感觉对面这青年的气息步步逼近，他的脸越近反而越是惊心动魄的好看，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没有什么利用。这只是各取所需。” “你不是只是我的侍童，苏仇么？” “我利用自己的侍童做什么？” 苏韶叶看着他眼睛，他眼底似是有微光浮动，苏韶叶想起她在暗狱之中听过的那些，关于大魏玄王的传闻，越发觉得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 传闻不是真实的，眼前的顾北痕，便是真实的么？ 但她想要翻案，想要让林琛，林家也尝一尝那家破人亡的苦痛，能够借助的力量，又太过微弱。 她需要留在他身旁。 顾北痕看着她。 “你在驿站说的那些话，也会落入有心人的耳中。那位林家小姐怕是要日夜难眠了。她的婚事，想必也不会再一帆风顺。” “怎么，你还惦念你那个无缘的未婚夫么？” 苏韶叶猛然开口。 “我没有！” 顾北痕看着她的眼睛，他伸出手，攥住了苏韶叶的手腕。 这少女的手腕实在太过纤细，不足盈盈一握，他同她对视，看得见她眼神里头的痛苦与挣扎，悲伤与愤怒，她面孔稚气，却看得出清丽同日后的国色。 苏韶叶的背抵在马车的软垫上，她抬起头看向顾北痕，心里打定主意，他若是再靠近，她便要反击！ 而顾北痕则是突然松开了手。 苏韶叶看着他坐回去，似笑非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苏韶叶觉得对面的男子，是真正的无耻。顾北痕却掀开了窗户，他示意苏韶叶向外看。 风吹来，心上好似逐渐清明。 苏韶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章 西北乱，百姓苦 苏韶叶闻言转过头去。 窗外的景象，却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密密麻麻宛若潮水一般涌来的，全都是灾民！ 面黄肌瘦的灾民令人不忍，瞧着一脸土色，几乎没有前行的气力，只沿着官道两侧苦苦往前捱着，想来……是想要挤入甘经郡。 苏韶叶看得出神，然后她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今年这附近都遭了洪灾，这些灾民只是小部分，等到我们越过前头的那个山头，你会见到更多的。这些都是从滨河以南逃来的灾民。” 苏韶叶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忍。 “难道……根本没有人管么？官府呢？” 顾北痕的眉头蹙起，他掀开窗，眉眼之中带了几分淡淡的讥讽。这种讥讽神色出现在他眼底，却更显得一片幽凉。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官府？” “朝堂之上，并不是不想管，只是这里头的水极深。你可知道，这里已经属于广元郡。而广元郡的郡守崔勉，乃是古溪县崔氏的族人，崔氏已经传承了上百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世家，后宫之中，崔贵妃颇受圣眷，诞下一子一女。” “而崔贵妃的父亲，便是崔勉。他能力平平，却能占据一郡之地，凭借的便是背后崔家的庞大盛势。” 顾北痕的神情渺淡得很，然后他开口说道。 “崔勉就算是治理广元郡不利，他依然能够得到一个最低上等的评鉴，等到三年一过，足够他调往油水更加丰厚的地方。” “他能力平庸，只想着将此事压下，别耽误了他的锦绣前程。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这里的局面，竟然已经糜烂成这般模样，朝堂之上歌舞升平，不会知道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的悲楚。” 这些话，恐怕整个朝堂，也只有身份特殊的顾北痕，才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 苏韶叶冷静地听完了这番话，然后她说道。 “所以这位崔郡守，如此无所作为，依然身居高位，依靠的是……世家之力。” “那这些灾民怎么办？” 外头应声响起了孩童的啼哭之声。 苏韶叶听着那令人感觉到揪心的啼哭之声，她着实觉得有些忍无可忍，她咬了咬牙，然后抬起头来，掀开了帘子，跳了下去！ 她这举动十分突然。 顾北痕立刻叫停了马车。 而苏韶叶面前，几个壮汉正在抢夺一个年轻的妇人怀中的一个油纸包，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瞧着不过两三岁的孩子，那孩子大声啼哭，这年轻的妇人面色枯黄，她一脸绝望同麻木，显然已经认命。 苏韶叶看得心头委实有些难受，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戳了戳那几个壮汉的后背。 那几个壮汉转过身，看清楚眼前是一个生得清俊的小厮，苏韶叶则是没有半点畏惧同退缩。她抬头盯着眼前的这几个壮汉，然后二话不说，便出了拳头！ 对面的壮汉的神情，大概是觉得有些稀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娇俏瘦弱的“少年”胆敢出拳。 但是苏韶叶没半点犹豫，她一拳打出，对面那几个成年男子好几日也没有好好吃喝了，居然果真被她这么一拳打退了几步。 苏韶叶的眸光凛冽如刀子。 论凶恶，这些家伙哪里比得上西北暗狱之中的那些犯人凶恶？ 她站在那里，却硬生生有猛虎下山的气势，一瞬间让人眼前一花，感觉扑面而来的全是凛然煞气，哪里有站在那里文弱清瘦的少年模样？苏韶叶冷哼，不就是做恶人么，论凶神恶煞的本事，她是这些家伙的祖宗！ 旁人闻风丧胆的暗狱大牢她可是蹲穿过！ “滚！否则拆了你们的骨头喂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章 你还没吃够苦头么？ 面对眼前这瘦弱不堪却气势如虎的青衣小厮，这几个灾民跌跌撞撞地转过头，掉头便往后跑去。 而顾北痕已走到苏韶叶身旁。 这妇人抱着孩子，咬着牙，似乎是觉得顾北痕看上去一副贵气公子哥儿的做派，居然冲上来，想要抱住顾北痕的腿。 “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侍奉公子……” 苏韶叶默默看了一眼顾北痕，挑了挑眉头。 顾北痕却连看也不看那面黄肌瘦的妇人一眼。 “救你的不是我。谁救了你，你去报答谁。” “你想要为奴为仆，报答救命之恩。” “我这下人，倒是缺个浆洗衣裳的婆子。” 苏韶叶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顾北痕。 人家想求情的是他，他倒好，推辞到她这位“小厮”身上来了。 这女子怔怔盯着眼前穿着青衣的奴仆“少年”，他身上的衣裳虽然崭新，但是毕竟只是下人……她求得是主子！ 而不是做一个下人的浆洗婆子。 她怔怔盯着苏韶叶，吞吞吐吐下不定主意，顾北痕却干脆利落地说道。 “既不愿意，那便算了。” 他看向苏韶叶，分外自然地开口说道。 “还不走？” 苏韶叶叹了一口气，这妇人的心思太大，所以……她也实在帮不上她。她转过身，迎着风听见那孩子哇哇的哭声，倒是好生凄惨。 顾北痕的声音，就在这样的西北之中冷淡地传来。 “从这里向北走五十里地，驻扎兵营。若是觉得活不下去，便去那里。” “那兵营军纪严明，并不作践百姓。” “你既不想服侍我这小厮，那便去兵营之中，做些劳累活计，总能换一口饭。” 苏韶叶盯着顾北痕的背影，自然知道，他说的话，是能让人活命的话，只是这妇人听不听，便管不着了。 上了那辆乌泽木的马车之后，苏韶叶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从这里向北走五十里地，有驻扎的兵营？” 顾北痕看了一眼苏韶叶，却忽而轻笑。他的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极好看。似是春风掠过枯柳发出新芽尖儿，能让人心上生出潋滟十里的春光。 苏韶叶古井无波的心境都随之一荡。但是她抿紧唇，面上依然是那副冷漠桀骜的神情，然后听顾北痕说道。 “我要上京城，总该做些准备。” 顾北痕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苏韶叶。 “上京这条路，从来不好走。” 苏韶叶不说话了。只一双宛若冰雪一般的眼眸浮过丝丝波澜。 她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当初去暗狱找的那个韩远淮，很重要么？” “你后来见到他没有？” “为何你要调动西北的卷宗，为他翻案？” “同你动手的狱卒，究竟又是何人派去暗狱的？” 她心头的疑问太深。 顾北痕说，林芳玉的婢女浣秀，是因为当年的一桩陈年旧案所以才在驿站被害死，他当年查过卷宗，所以一眼便看破其中的蹊跷。 可……以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顾北痕的指尖却猛然触碰到她的脸颊，然后用力捏紧她的下巴，他的那双眼睛凝望她脸庞，眼中却没有半点情绪，似冰雪千里。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不管闲事的人，能活得更久一点。” “你难道还没有吃够苦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章 矜持礼数，又有何用 他的指尖发力，将苏韶叶的身体抵在马车的车壁上。 这青年，明明之前极致淡漠，眼下却显得桀骜冷意。 苏韶叶胸膛呛住了一口窗外的冷风，让她咳嗽不止，身旁的男子松开捏紧她下巴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慢条斯理，却听上去格外惹人愤怒。 “你这般弱不禁风，还想远上京城报仇？” “既然一心一意报仇的话，就该少管闲事。若是什么都要插手，我怕你活不到你们苏家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这案子已经过了整整五年，什么证据怕是都泯灭得一干二净——你拿什么翻案？” 苏韶叶是真气恼，她气得脸颊通红，猛然抬起头，却感觉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顾北痕淡淡说道。 “我说得都是实话。若是你连难听的实话都听不得，那你还是去寻林芳玉的马车上京吧。” 苏韶叶觉得这家伙活该被朝廷放逐到西北之地去。 可想到他的身份，她心头一动，却没有那般气恼了，她转过身同顾北痕对视，笑意盈盈。 “同你沾边儿便要短命？” “不过想来也是，你伪装成瘸子，欺瞒世人，我想来想去，你这样做的理由，也不过是为了保命。看来想杀你的人，可比我多得多。” “我横竖在旁人心中已经是个烧成碳的死人。死人可不能再死一次。” “倒是你，上京怕是要去送命去，啧啧啧，可惜你这副好皮相。” 对面的顾北痕则是看向她，挑了挑眉头。 他的眼瞳漆黑如墨，就连眉毛也生得极好，眉眼看似清俊，苏韶叶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凌冽意味。苏韶叶以为自己这样挑衅他，他会动怒，但他抿了抿唇，眼眸之中意味深长。 “原来你觉得我生得好看。难怪在狱中，你要轻薄我。你这女子，当真不是一般的轻佻浅薄，在狱中关久了，不知女儿家的矜持。你们苏家当年也算得上是权贵之家，你倒同那些贵女截然不同。” 苏韶叶险些被呛到。 她盯着顾北痕的眼睛，却根本没打算示弱。 “矜持有什么用？礼数有什么用？能让我在暗狱之中活下来么？” “能让我在暗狱之中多得一口饭，还是让我多饮一口水？” “我既然在那里都活下来，我便不会死在外头。咱们如今在一辆马车上，你既然答应我带我上京城，我们便是同舟共济，我左右也不认识旁人，翻案的希望还在你身上，你若是出事，翻案的希望便又更加渺茫几分。” “我们彼此共享秘密，还有比这更加牢固的关系么？” 她的眸光太过璀璨。 她的心思，她的算计，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顾北痕眼前，顾北痕盯着这少女那双晶晶透亮的眼眸，却又想起在暗狱之中见到她，那宛若幼兽一般倔强的眼神。 关在暗狱之中整整五年。 她成长之处，可曾见过阳光？ 顾北痕低下头来，他盯着她的手指，这少女的十指并不像大家闺秀那般宛若春葱，上头似是有细小的茧，装扮成小厮也没有破绽。 可这双手，放在她身上，却让人想起她所经历过的一切，有些说不出的惋惜。 她本应也是京中贵女。只是狱中五年，蹉跎了少女最好的韶华。 顾北痕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手掌，苏韶叶正奇怪他怎么不说话，却听见他说道。 “韩远淮的案子，连我都没有头绪。告诉你，又有何用？” 但是对面的少女，却出奇倔强。 “你怎知我没有头绪？” “我在暗狱整整五年，见过的犯人比你更多，听说的手段，更是外头的人闻所未闻，你没有头绪，说给我听，或许能够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章 解谜能手苏韶叶 苏韶叶寸步不退让。 顾北痕看着这个少女的脸庞，他开口说道。 “你被关押的时候太小了。这么多年过去，外头的天地早已经同你当初所见截然不同。” 他还是想要劝阻住苏韶叶。 “有些事，不插手更好。” 苏韶叶一句话却让顾北痕难以反驳。 “可是我已经卷入其中，跑不了。” 顾北痕的视线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游移，少女脸颊细嫩，却又看得出坚毅果敢，这张脸庞轮廓如此出挑，怕是过不了多久，这等美貌便再难隐藏。 顾北痕贴近她耳畔说道。 “韩远淮是北翼军校尉。七个月前，就在距离甘经郡不远的北翼军肃虎营之中，生了营啸之乱，死者三百零二人，韩远淮是唯一的存活者。” “被抓捕到的时候，他昏迷不醒，手中一把北翼军的制式长刀血迹斑斑，刀口都卷了刃。” “他被认定为凶手，关押于暗狱之中。” 轻描淡写，却字字血腥。 “朝廷之所以至今不曾杀他，是因为一份机密的军事图不曾找到，所以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军事图的下落。” 苏韶叶眼中没有半点畏惧，她略一思索，反而追问道。 “他是唯一的存活者？他一人能杀三百零二个经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卒？” 顾北痕看向她。 “他不能。韩远淮当初是我亲点的校尉，他的本事我很清楚，他并不擅长武技。但我当时并不在肃虎营中。” “他被关押进入暗狱，此案立刻便被打成铁证如山。” “此案震动了京城，即便是我，找不出新的证据，也难以为他翻案。” 苏韶叶微微点头，这少女低下头，手指在马车的车壁上涂抹刻画，忽而抬起头问道。 “韩远淮既然不擅武，那你点他做校尉，必定因为他另有特别之处。他擅长什么？” 顾北痕看这少女细润精巧的下巴，觉得她果真如同幼狐狡黠。 “他擅长绘图制作沙盘。虽然不善武艺，但是他祖传的制作沙盘的工艺很精妙。” “他的本事对北翼军有大用，我不能放弃他，看着他就这样被斩首。” “我查过那三百零二个士卒的卷宗，但是不是每一个人的背景都有记录。” “肃虎营的士卒，乃是从整个北翼军抽调而来，已经难以追根溯源。” 苏韶叶抬起头凝望顾北痕的眼睛，其实顾北痕的眼睛很亮，她逃离暗狱的那一日，她隔着面具，就记住了他的眼睛。西北玄王顾北痕，她盯着他的脸庞，开口问道。 “他若是死了，谁是得利者？” 对面的男子唇角掠过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他冷然回答道。 “朝廷。” “虽然荒谬，但是这却是事实。” “朝廷打压西北军也不是一日两日。” “眼下的局面，朝廷只需我困守在西北，而不能让西北军开疆裂土，再建立更多功勋。” 顾北痕偏转过头，然后他从他身后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份卷轴。 “这是我用自己的特权从甘经郡调出的一份卷宗。” “你既然想帮我查案，先看这份卷宗。” 苏韶叶闻言接下，她的手指轻轻抚摸卷轴数秒钟，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却有微风细雨的和润之气。 “给我一点时间。” 接下来马车在道路上头奔驰，苏韶叶全心全意地浸入到这份卷轴之中，看得废寝忘食，她其实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这上头每一行字她都看得极为认真。 到傍晚，马车停靠在驿站，她才把这份卷宗还给顾北痕。 顾北痕带苏韶叶下了马车。 他看着这少女一副沉思模样，问她。 “你可找到什么线索？” 顾北痕其实没有怀揣多少希望，但是令他诧异的是，苏韶叶点了点头。 “那份卷轴……的确有疑点。” “上头说他斩杀三百零二人，算上他自己便是三百零三人，但是一营按制三百人，从哪里多出来三个人？” “还有，那把卷刃的刀是凶器，卷宗上按照实物画了一模一样的图。我记得西北早在三年前改制刀具，连暗牢之中的狱卒的随身配刀都有细微变动，为何那把刀还是旧式刀具模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章 我有我的去处 顾北痕没想到苏韶叶如此敏锐。 “多出的三个人，我调查过。其中一个是林琛派到肃虎营的使者。” “另外两个人是去送粮食的兵农，没有什么可怀疑之处。” “至于那旧式刀刃的问题，我也查过。但是因为整个肃虎营兵刃数量太多，难以清点，所以还是一无所获。” 若非所有线索被堵死，他也不至于偷偷前往暗狱去见韩远淮，想要从他口中获取线索。 “那韩远淮他怎么说？” 听苏韶叶如此问，顾北痕的面容一瞬沉下来。 然后他冷声回应道。 “韩远淮被割了舌，没法说话。但是他咬破手指，在墙壁上头写了一个林字。” 苏韶叶瞬间了然于心。 “所以你认为同林琛有关。” “难怪你要带我上京。” 顾北痕看着她。 “你很恨林琛。” 他用的是肯定句。 眼前扮成他小厮的少女，语气倔强又微凉。 “我不应当恨么？他当初出面指认我爹爹，踏着我爹爹的清白名声博取他的仕途大道。” “我救过他女儿，他们一家却刺了我们最深的一刀。” “我上京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顾北痕听得出她语气里头隐藏的深深痛楚，只是他沉默片刻，却轻声说道。 “你家的案子，比韩远淮这桩案子案情更加复杂，况且已经过了五年，铁证如山，难以翻案。” 苏韶叶死死地咬着她自己的嘴唇。 “我能做到。” “还我爹爹清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能做到。” 顾北痕瞧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少女，他转过脸，开口说道。 “吃东西吧。热汤快凉了。” 苏韶叶看着桌子上头的粗糙瓷碗，她突然说道。 “暗狱之中，有一个地字号的犯人，是因为私造制式铁器而被关押，他能够仿造出同官方铸造坊相差无几的制式兵刃，偷偷贩卖，倒卖差价——这是斩首的重罪，所以被关押在暗狱之中。” “但他同我说过一件事情，只有打铁的大工匠才知道。” “几个大的铸造坊的主要铸铁匠师，其实都会在得意兵器上打下印记。他之所以被抓捕到，就是因为他铸造的兵刃上缺少了那道印记……” “从这方面着手，你或许能够找到制造韩远淮手中那兵刃的工匠。” 苏韶叶的语气颇为认真。 “你若觉得没有头绪，不如去试试看这条线索。” 顾北痕这下真的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知道？” 苏韶叶的神态活泼狡黠。 “我那五年可没有丝毫浪费过时间。” “想要报仇，总得学点本事。” “我在暗狱里头学到的，或许比外头多得多。” 她说得是实话。 西北暗狱之中藏龙卧虎，苏韶叶被关押进去的时候，是里头最小的犯人。 暗狱五年，她学到的东西，够她终生受用。 顾北痕问她。 “你进京之后，有何打算？” “你以我侍童苏仇这个身份入京，若无处可去……” “你可随我一同进入西北玄王府邸。” 但对面苏韶叶却摇头。 “我跟你进入王府的话，必定招惹到许多窥探视线。京中那些人，想必会查清楚你身旁每一张陌生面孔。” “我只需要你带我入京。” “然后我脱离你身旁，自然不会再有人疑心来调查我。” 既然她这样说，顾北痕不再勉强她一直跟着他。 “你可以去皇城北的玉湖楼。” 苏韶叶看着对面这个面容异常俊美的男子，瞧着他神色不变，她心下了然，那多半是西北北翼军安插在皇城的暗桩。 “我有我的去处。” 见她言辞笃定，不似推托之词，顾北痕松开手掌，他说。 “好。那我便不给你安排。” 他可以给眼前这个少女足够的信任。他用人掌兵皆如此，既然选定她，便不会有所犹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章 前未婚夫韩池巍 转眼便是数日过。 当马车越过最后一道关卡驶向边城，顾北痕坐在马车上看向窗外，他开口说道。 “那是宰相府的马车。看来你那位前未婚夫，来迎接他将要迎娶的美娇娘了。” 他这句话说得毫无情绪，苏韶叶却听得还是觉得古怪，她抿了抿唇，帽下一缕发丝落下，被她轻轻巧巧勾上去。 “我只是殿下的侍童，哪里来的前任未婚夫？” 接近皇城，她兢兢业业饰演好顾北痕的侍童角色。 顾北痕失笑。 “是。我忘了苏仇你不过是个流民孤儿，被我好心收留这才带上皇城。” “不过宰相府的马车来距离皇城这么远的大道上迎接，看来这位宰相公子，京城神童韩池巍，对自己未来妻子上心得很。” 苏韶叶没半点反应。 她不觉得韩池巍同她有什么干系。 诚然当年她同这位宰相公子的确见过几面，两家也曾定下婚约，但是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时间早已经改变一切，如今众人眼中，她这个苏家孤女早应当死在暗狱天牢，而韩池巍也将要与林芳玉大婚。 没有人会记得她。 那辆马车停在道上，然后从后头冲出了一个骑马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穿了一身银白色的披风，瞧着骑术精湛，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脱下披风一气呵成。 他就是宰相之子韩池巍。 一个——极其出挑的英俊才子。 他是皇子的伴读，从小与皇子们长在一处，素有神童之名。 当年京中，他十几岁便能在宫中夜宴上出口成章，在太学里能出题难倒太书监的学士大人，从小就锋芒毕露，人又生得俊朗，京城都好奇这样出色的少年，日后会迎娶怎样人家的女儿。 韩池巍今年应当二十有二。 的确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 苏韶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顾北痕面前正襟危坐。 她觉得还是面对这位高深莫测的玄王殿下更让她安心。 而顾北痕则是开口说道。 “韩宰相同林琛之间的关系颇为密切，否则也不会订下儿女亲事。” “我在西北，也常听闻旁人提及韩池巍才华出众，引得京中贵女春心荡漾，可惜他同林琛之女订下婚约，让京中那些贵女扼腕不已。” “林琛很看好这位未来女婿，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好同韩宰相攀附关系，达成更加紧密的联盟。” “他们一派，目前在朝堂势力庞大，但是却有一人能与韩宰相一派抗衡，你可知是何人？” 他本来是想提点苏韶叶。但是对面的少女却一口说出。 “是当今陛下昔日的老师。” “如今的大学士何朝阳。” 她转过头，却问了顾北痕一个问题。 “为何玄王殿下身上没有婚约？” 顾北痕却笑着反问她。 “哪位贵女愿意嫁给一个不良于行之人？” “何况——西北之地苦寒，哪里比得上京都富庶繁华。” 苏韶叶想到顾北痕的名声，默然不语。不过她沉默半晌，却依然是冷着一张脸，穿着小厮服饰显得一身正气的苏韶叶，给出了一个中肯评价。 “其实你比韩池巍生得更俊一些。” “京中贵女给他投花掷果，是因为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否则不至于此。” 苏韶叶对男子的俊美，其实抵抗力极高，是因为她在暗狱之中见过一个极为俊朗不凡的人物。哪怕那人如今已经三十来岁，却愈发有韵味。 那是暗狱之中的天字号犯人。 当年的天下第一采花贼。 也是她在暗狱的师父之一。 他叫令狐寻香！ 她师父以一个采花贼身份，却被当成天字号罪犯严密看守，是因为她师父当年最年少轻狂之时，进入京都招惹了如今陛下的亲妹广平公主，否则不至被关押在暗狱之中整整八年之久。 令狐寻香告诉苏韶叶的原话是——就算日后能逃出暗狱，也万万不可轻信男子。 普天下的男子，只有他一个好人。 虽然这话从一个采花贼口中说出来，着实有点儿荒谬。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章 苏妹妹的死讯 林芳玉的马车也差不多同时抵达京城。 那个打马的青年站在外头，戴着兜帽的女子从马车上被婢女搀扶着走下来，开口的声音听着都在颤抖。 她穿了一身弱不禁风的白衣，浑身上下瞧着一身素白，腰肢处却经过精心修饰，栓了一根净白腰带，瞧着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声音更是娇柔。 “韩哥哥……” “你……你可收到我的信了？我的婢女，我的婢女浣秀在路上被人害死了……” 她说到后半句，声音都有些哽咽。 对面的韩池巍看着眼前的林芳玉，听着她痛苦不堪的声音，心上也有些怜惜，温言安慰她。 “没事，都过去了。我听闻已经抓到凶手，也押解入京，必定会给你那婢女一个交代。” 韩池巍的声音令人平静。 林芳玉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他手腕。 “真的？” 韩池巍看着她宛若春葱一般的手指，点了点头。毕竟眼前这女子是他未婚妻，这一次她上京就要同他成亲。 所以他被她握住手腕，面上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而林芳玉则是伸出手，好似随意拨弄了一下她自己的兜帽，然后一阵风过，吹动了林芳玉的脸颊上的薄纱，露出一张清澈明艳的脸庞来。她面上好似还有些泪痕，是最最惹人心动的那种模样，她的声音带着惊恐同不安。 “还有……韩哥哥。” “我听闻，苏家妹妹在西北暗狱之中，因为一场大火……已经……已经不幸身故。” “苏家妹妹也是个可怜人。” 她轻声絮语地说。 “她是被她爹爹连累。但愿苏家妹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 远处的一辆马车内，苏韶叶盯着那边交谈的两人，少女攥紧了手指，而顾北痕则饶有趣味地打量她抿紧的唇瓣。 “你懂唇语？” “你知道林芳玉同韩池巍在说什么？” 苏韶叶转过脸，她的声音极冷。 “还能说什么？” “好哥哥好妹妹，哭一场，倒让人心疼。” 顾北痕哑然失笑。 “林芳玉倒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子。这样心黑皮厚，能眼也不眨说谎的女子不多见。难怪你当年栽在她手中。” 苏韶叶默不作声，她能看得见韩池巍脸上的那份错愕——许久，好似被这京外的风沙迷了眼，然后他说。 “但愿她能投个好胎。” 苏韶叶握紧手掌。她知道这是必然，可亲眼瞧见韩池巍在听见自己的“死讯”之后，脸上那份好似赏赐一般的悲悯，原本以为早已经坚不可摧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我们进京吧。” 马车的车轮向前奔，她却在想着她接下来的落脚处。 她四师父令狐寻香当年在京城有个红颜知己，他说过，若是苏韶叶日后能逃出暗狱，让苏韶叶帮他给那女子，带个口信。 不过想起四师父令狐寻香的作风，怕是这位红颜知己远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他胆大包天，连长公主都敢招惹。 不知伤透这世上多少女子的心。 但苏韶叶却还是打算试试见一见那女子。 她如今的身份，是从永驰郡越黄川逃难的灾民，是顾北痕带上京的侍童苏仇，过往一切早已经随着暗狱大火付之一炬。 就连顾北痕，以他西北玄王的身份，也觉得翻案无望。 可苏韶叶不信命。 哪怕只剩那么一点灰烬，她也要从中找出真相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章 四师父的红尘债 苏韶叶在城外十里同顾北痕告别。 顾北痕看着穿着青衣跳下车的少女，她穿着男装的模样很飒爽也很适合。 他一贯都同行伍之人打交道，见过的女子虽不多，可是他知道，苏韶叶同这世间任何其他女子都不同。 他听说过苏家之案。 也……听说过当年名满京城的苏家女儿苏韶叶。 她当年，其实挺有名气。 顾北痕低下头，情绪全都敛在眼眸里。 微风过，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自己的嘴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做，车夫向前，他才说道。 “入京之后，把苏家当年的卷宗全都找来。” 一路上藉藉无语的车夫点头。 …… 苏韶叶要找的人叫做杜舍娘。 按照她师父令狐寻香的说法，杜舍娘擅长剑舞，在京中办的剑舞社闻名一时，他当年还未因广平公主被捉入暗狱之时，杜舍娘因她一身精湛的剑舞之术，就已经是王侯座上客。 如今她若还在京中，苏韶叶入她剑社拜访，能得她襄助，才有破案机会。 杜舍娘的剑社京中闻名，苏韶叶当年就听闻，还在京中宴会上见过她亲自起舞，只是没想到这位擅长剑舞的杜舍娘，竟然会是暗狱里头认的师父令狐寻香的故人。 苏韶叶在关于暗狱之前便生活在这座都城，五年过去，这里的一切已然陌生无比，她循着记忆走到杜舍娘的剑舞社外扣门，探头出来的是个小姑娘。 “你是……” 苏韶叶开口，顺理成章。 “我是故人之徒。” “我受我师长所托，来拜访杜舍娘。” “我师长让我带一句话，还请转告。” “我师长问杜娘子，可否记得当年月下柳，江边桥，枫叶船？” 那扎双髻的小姑娘立刻转身，伶俐地向里头跑。她大概是剑舞社里头收下的小学徒，苏韶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等待，过了大约一刻钟，一个英姿勃发，穿着一件红色骑马装的女子冲出来，她看见站在门外的苏韶叶，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长剑，提剑便刺！ “好个老贼教出的小贼！” “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苏韶叶见势不妙，立刻向后一个仰倒，但是这把剑却直勾勾地削上了她头顶，把她头上戴着得那顶小厮短帽给削了下来，她藏在帽中的长发散落下来，她抬头看着对面这红衣如火的女子，她突然收了剑，看向苏韶叶。 “女子？” “你是那个混账的小情人？” “他当真是恬不知耻！连你这样的小丫头竟然也要祸害……” 苏韶叶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四师父令狐寻香的风流债着实惊人，饶是她做足准备前来，险些连话都没机会说出口，她看了一眼对面女子，飞快说道。 “我不是！” “他是我师父。” “我师父无法前来，便让我给他带一句话给杜姑娘。” “敢问，阁下可否是杜舍娘？” 杜舍娘当年以剑舞名满京都的时候，就已经二十来岁，如今应当三十岁上下，但是瞧着却年轻得很，神采奕奕，显得美貌干练。她眉眼之中，很有几分英气，单论容貌，不算绝美，但这种英气，却让她有别于其他女子，令人过目难忘！ 苏韶叶当年参与宴会的时候虽然见过她，但是如今她不是苏韶叶，而是苏仇，应是第一次见她，故有此问。 她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你师父？” “他为何不能亲自前来，是否又被哪个女子绊住了，哼哼哼……这么多年不见，这个混账收个小姑娘做徒弟，多半不安好心，你可不要上了他的恶当！” 苏韶叶一怔。 听上去，这女子竟不知道，四师父被关押在暗狱之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章 师娘可愿收留我？ 苏韶叶看着杜舍娘一脸恼怒的神情，但苏韶叶却能从她眼底看见那隐藏在表面愤怒下，一丝期待。 她心中有数该如何说了。 “师父不来见杜娘子，是因为师父这几年被困在一个地方，暂时难以脱身。” “但我可以保证，他身旁绝无其他女子。” “而且四师父当年同杜娘子一别之后，便因为种种原因身受重伤……” 杜舍娘原本还显得恼怒，听苏韶叶说令狐寻香身受重伤的消息，立刻抬头，眼中涌动几分焦急。 “你师父身受重伤？” “怎会如此，你师父怎会受伤？” “他轻功明明是世间一流，否则也做不出，做不出那些拈花寻柳之举……” 她咬紧牙关，这英姿飒爽的杜娘子，神色却复杂。 苏韶叶拱手垂礼。 “杜娘子可否让在下入内详谈？” 杜舍娘这才招呼那之前双垂髫的小丫头，领着苏韶叶入社。 …… 京都之中，寸土寸金，杜舍娘虽然在京中闻名，但是她的剑舞社也不过是一栋小小院子。她不肯受达官贵人资助，更不愿被王侯邀为客卿，从当年便是如此，所以她的院子虽小，倒也自在。 苏韶叶戴上青帽，又变成那个清瘦小厮，她做少年打扮也不突兀，只是显得文弱秀气，眼下她双眸中光华闪动，就连杜舍娘也觉得这丫头实在是灵气逼人。 “我师父让我来寻杜娘子，是因为他这些年始终后悔当年没有赴杜娘子之约。” “当年杜娘子曾言要为师父跳一只独一无二的剑舞，只为他一人。但是阴差阳错，他却始终不曾看到杜娘子这一只舞。” 杜舍娘一下子沉默下来。 这个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子，语气之中不知是怨还是痴。 “你回去告诉他，我已不记得那支舞该如何跳。” 这回答在苏韶叶意料之中。 这位杜舍娘，是个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四师父令狐寻香多半是狠狠辜负过人家，这杜娘子不把她赶出去已是好事。 “我回不去了。” 苏韶叶摇头。 她认真说道。 “我没有本事回我来时之地。” 她没告诉杜娘子自己的出身来历。 她是苏家孤女苏韶叶这件事，应当被死死隐瞒，直到为苏家翻案成功。 她开口说道。 “我家中已经家破人亡，师父也不知去向。” “我得了师父嘱托来寻杜娘子你，是想要拜入剑社。” “杜娘子若赶走我，我便在京中无处可归，是这京都中的一缕孤魂野鬼。师父离去前，让我来寻杜舍娘，想必是想要将我托付给娘子。” “我十岁认识师父，师父教我六年，如今转而托付给娘子，想必此举也隐藏了师父的心意在内。” 苏韶叶此话，却让对面的杜舍娘一愣，她语气虽冷，但是苏韶叶却能听出其中缓和之意。 “哼……他是我什么人，他托付的孩子，我便要接手？” 她看向苏韶叶，却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说他受伤，他伤得重不重。” “他这么多年不见踪影……难道是……毁了容貌？” 苏韶叶反应极快，顺水推舟地往下说。 “我也不知。师父从来都戴着面具。” 杜舍娘啊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些心疼。 “这便是了！他那人素来比孔雀更骄傲，恨不得调戏遍普天下女子，怎会戴面具，必定是因为得罪旁人，不慎被毁了容貌——难怪他这么多年从不现身，他莫不是以为普天下女子都爱慕他那张脸不成？” “我若是爱慕他容貌，也不会……也不会……” 她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有些颤动，但是转头看向苏韶叶的时候，却又恢复成那个干练的剑舞社主人。 “他既将你托付给我，我便收下。” 苏韶叶毫不客气地给自家四师父制造麻烦。 “我师父当年曾说，他离开之后，将我托付给我师娘。” “但他又怕杜娘子不肯答应。” “杜娘子如今应下，可是愿应下我师娘这头衔了？” 杜舍娘看着眼前这个口齿伶俐面容清冷的小丫头，痴痴不知想些什么，隔了许久，才叹息。 “罢了，该我惦着那魔头。我应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章 宰相府的洗尘宴 杜舍娘把苏韶叶安置下来，却问她。 “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如此打扮？” 苏韶叶心中早有腹案。 “永驰郡大旱，我想前往京都，打扮成男儿模样更方便一些。” “我在路上偶遇西北玄王殿下，他收我做了侍童，带我入京。给我改了名字叫苏仇。” 杜舍娘面容有些迟疑。 “西北玄王？” “可是那位传言之中……深居简出，不良于行的北翼军统帅？” “竟然是他带你上的京都？” 苏韶叶点头。 这一点没有必要瞒着眼前的杜舍娘，杜舍娘瞧着眼前这个眼眸清亮的小姑娘，微叹气。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做男装打扮吧。” “我留你，你可有什么打算？” “是否要跟着我学剑舞？你师父当年轻功独步天下，他可曾教你？” 苏韶叶摇头。 倒不是暗狱之中令狐寻香不肯教授她，而是暗狱之中的环境，实在是没有习练轻功的条件。 杜舍娘想了想，解下腰间的佩剑。 “你舞一次给我瞧瞧。” 苏韶叶应声点头。她接住这把佩剑，挽了一个剑花，杜舍娘先是眼前一亮，随即摇头。 “虽然看得出轻盈，但是你没有自小打磨根基，如今再学终归是难了。” “先跟在我身后，若不成，跟着打理剑社庶务也好。” “正巧下午在宰相府有个约。” “是宰相府的公子的未婚妻从西北之地入京与他成婚，宰相府设宴定了我们前往庆贺，你若是不愿去，便留在这里，你长途跋涉而来，想必疲乏。” 苏韶叶的牙齿轻微抵住唇瓣。 她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巧。 杜舍娘要去宰相府。 为韩池巍同林芳玉舞剑庆贺。 她抬头，少女的眼瞳清澈如水，她声音微凉悦耳，倒不怎么甜腻，说是少年音也不会有人怀疑。 “我不疲乏，我第一次上京，我也想要去瞧瞧宰相府的热闹。” 杜舍娘要去准备，她也没有多想，立刻便答应下来。 “也好。去了贵人府邸，不要四处乱跑，安心同剑舞社的那些姐姐待在一处便好。” “我给你一块牌子，你放好了，那是出入的凭证。” “若有人为难你，报我的名字。” “我杜舍娘在这京都之中，也算有三份薄名。” 她这话说得可就太过谦虚。 杜舍娘又岂止是只有三分薄名？ 这位四师父昔日的红颜知己，可相当了不得。 她当年曾在陛下殿前表演过剑舞，得过当今陛下亲口称赞，一般王侯想要邀她亲自剑舞，还要看她的心情。 所以她带苏韶叶入宰相府，也决不算什么难事。 …… 宰相府中，青盖马车停在石狮前，婢女牵下林家小姐，向府中走去。林芳玉莲步轻移，听见身旁的翩翩公子开口说道。 “今日府中有宴，为你洗尘。” “爹爹特地请了名满京都的剑舞社主人杜舍娘来表演剑舞助兴。” 林芳玉身旁的婢女一脸雀跃，她却低下头，声音细微颤动着。 “韩宰相有心。” “我还未随爹爹去西北之时，便听闻杜舍娘一舞名动四方，当年却不曾见过，如今有此幸事，是我之幸。” 韩池巍却一怔。 “你不曾见过么？” 他停顿了一下，飞速反应过来。 “是。当年宫中那场宴会你并不在……” 林芳玉的手指攥紧，指甲几乎镶嵌在她肉中。 当年不是她，那是谁？ 只有苏韶叶！ 苏韶叶当年是三品要员的女儿，母亲是有品阶的命妇，才能将她带入宫。 当年那个女孩儿，号称冰雪聪颖，同眼前男子是天造地设一对，韩池巍还记得当年同她一块见过杜舍娘的剑舞…… 可她的父亲当年身份低微！连带着她也要被人耻笑，说她不配同那些贵女同游。 可苏韶叶如今全家都被斩落人头，她自己更是被一场大火烧成焦灰。 如今要同韩池巍成婚的女子，是她！ 她想到这里，心中逐渐平静，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她伸出手，主动握住身旁的男子的手掌，然后挠了挠他的手心。 “能与你一起看剑舞，韩哥哥，我心里好快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章 应是见面却不识 苏韶叶跟着杜舍娘的马车入宰相府的时候，少女低下头，风吹动她额前碎发。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宰相府。事实上，苏韶叶在幼时便曾经来过此地，如今时隔多年重回故土，只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杜舍娘则开口说道。 “我这一次亲自前来，是因为宰相府要为他们那位在京中闻名的嫡子韩池巍的未婚妻接风洗尘。” “听闻他未婚妻从西北之地归来。” “韩池巍在京中素有才名，倒是他那位未婚妻我不曾听闻。” “听闻是西北甘经郡郡守林琛之女。” “这位韩公子当年听闻还有一个小未婚妻……可惜，因为卷入重案被满门抄斩，才订了如今这位未婚妻，否则以他身份，当能娶身份更为矜贵的贵女才是。” 苏韶叶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 宰相府门前石狮子瞧着依然如同当年一模一样的威严。 她穿着青衫小褂跟在杜舍娘身后，杜舍娘还是那身红衣英姿飒爽，她走在最前头，门房通传了一声便迎着她去后院搭建的台子，杜舍娘走在最前，经过花园的时候，却瞧见对面走过来一行人。 是韩池巍同林芳玉！ 韩池巍正在同林芳玉说什么，引得她笑意盈盈，杜舍娘则是落落大方主动抱拳，显然见过韩池巍。 “韩公子安。身旁这位，想来便是林小姐？” 林芳玉伸出手拉了一把韩池巍的衣袖。韩池巍听见杜舍娘的声音抬头，笑着做介绍。 “这位便是一支剑舞名动京都的杜娘子。” 林芳玉略微睁大双眸，流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 “这位便是杜娘子么？” 眼前女子一身红衣练功服，显得干练利落。 而韩池巍同杜舍娘点头打过招呼，看向杜舍娘身旁那低着头显得分外安静的青衣少年，那张俊美出尘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疑惑。 “这位是……” “听闻杜娘子的剑舞社只招收女子……” 韩池巍的眸光落在苏韶叶身上，苏韶叶一动不动的站在杜舍娘旁，杜舍娘揣测她大概是从未见过贵人紧张，所以主动替她开口。 “是我故人之徒，我留在身旁，当做亲生子侄看待。” “我故人之徒，同我传人也无什么区别。” 传人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杜舍娘这样说，很有可能是想要让她身旁这青衣少年继承衣钵，怕是连剑舞社也要一并传给“他”。 韩池巍这才更用心地打量起苏韶叶。这“少年”看上去身形瘦弱，瞧着年纪极小，大概也不过十五六岁，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只觉得人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倒似拿不出手。 杜舍娘是坦荡落落大方的人，怎么挑了这样一个传人？连她半分风采也无。 韩池巍这样想，更对这少年有些瞧不上眼。 “原来是杜娘子传人。那宰相府必定好生招呼。” “来人，取一份见面礼给杜娘子这位小传人。” 他要赠苏韶叶东西，苏韶叶总不能再低头，她抬起头，声音清润，像是夏日一缕微风。 “韩公子太客气了。我今日随娘子前来，不是来收礼的。” 她这般抬头，那冰雪一般的眼眸一瞬便撞入韩池巍眼底，韩池巍看着这双眼睛，隐约有些眼熟，却又觉得这少年这么看也还好，生得极俊秀，这等容貌让人过目难忘。 而一旁的林芳玉则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一瞬提高了许多。 “是你？” “你不是……你不是……我在驿站之中遇见的侍童么？” 她记得在驿站之时，这少年还同她婢女有过冲突，她只记得对方牙尖嘴利，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怎么会摇身一变，又成了名满京城的杜舍娘的传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章 灾星林芳玉 苏韶叶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旁人眼中，这少年安静站在原地，眼中似有脉脉浮动的浅光，林芳玉看“他”面容都觉得心头一悸，声音更提高几分。 “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而苏韶叶则开口问道。 “林小姐的婢女在驿站被杀一案，可有结果了？” “总归不可能是鬼魂作祟。” 林芳玉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苏韶叶走到杜舍娘身旁，杜舍娘拱手同韩池巍拜别，而韩池巍的眸光落在苏韶叶身后，他觉得这位杜舍娘的徒弟莫名有些吸引人的注意力。 而杜舍娘等到走得远了，方才转过头，她开口问道。 “什么案子？” 苏韶叶简单说了说，杜舍娘苦笑。 “这位林小姐倒是倒霉。上京成亲，结果贴身婢女却被人在驿站杀害。” “你说你是跟着玄王一同上京，只是我听闻这位玄王不良于行，脾气古怪，极少露面，你做他侍童，想必很吃了一番苦头。” 这倒也……没有。她一路同顾北痕同车而行，同吃分住，那个家伙其实没有那么难以接触——而且他也并不是个瘸子。 唯一扰乱她心的，大概只有那意料之外的吻。 但如今入京，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怕是一时难以再见。 苏韶叶点了点头，远处碧波荡漾，而后院之中却隐有骚动，侍女们来回穿梭，一脸惊恐，杜舍娘是个古道热心的直性子，当即拦下婢女问道。 “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那婢女的声音颤抖不已。 “今日演出，请来庆贺表演的人之中，出了人命！” …… 杜舍娘带着苏韶叶匆匆赶去，那地方已经被围了起来，不许人随便进出，杜舍娘去打听了一阵，匆匆走回，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是表演杂技的碗儿社。他们在京中也极有名气，表演过几百次从未失手，不知为何，刚才他们一个叫燕荣的武生，竟然从杆子上掉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当场人便不成了。” “今日原本是喜事……结果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多半这场接风洗尘宴要取消。” “咱们收拾收拾，也该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得由官府接手。” 苏韶叶也没想到还有这等变故。而林芳玉则同韩池巍匆匆赶来，她脸色煞白，握着韩池巍的手，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呜咽。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原本盼着来到京都，这场洗尘宴能让她进入京都贵女的核心圈子，也好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韩池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却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血灾，眼看这场宴要取消了！ 她路上婢女又意外被杀害，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被人当成灾星？ 林芳玉想到这里，脸色如纸，愈发心乱如麻。 再看向那些婢女，只觉得她们指指点点，好似都在说她的坏话。 哪户人家，会娶个灾星入门？ 她转过脸看向韩池巍，声音都在打哆嗦。 “巍哥哥……我……我……” 韩池巍蹙眉。 “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你们没有查验过么？” 远处人群如乌流，韩家的小厮飞快传话，隔了半晌才过来说道。 “碗儿社说是意外。” “是那武生自己非要逞能，想要在宴会上成名，所以挑战了眼下还不纯熟的杆子高度，才……才……” 韩池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林芳玉惊得整个人像是一朵寒风中瑟瑟抖动的小白花。 而苏韶叶则凑到杜舍娘身旁说了几句话，杜舍娘睁大双眸瞧着她，有些不可思议。 “你要去看看？” 苏韶叶点头。 “我们来的时候，我见到那根高杆了。我想去瞧瞧，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不过林芳玉的确倒霉，落得一个灾星的名声，对她这桩婚事大大不利。 苏韶叶虽觉得这或许是报应，但是她还是打算看看这碗儿社武生之死，是否内有隐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章 不是意外，是蓄谋 杜舍娘带着苏韶叶靠近后院架起的高台，上头那根高杆还在，杜舍娘瞧着叹气，便是这根高杆夺走了一条年轻性命。 而苏韶叶看着地上隐隐还未干涸的血迹，她突然问道。 “那上头为什么挂了一根丝带？” 杜舍娘闻言抬头，果真瞧见一根深色丝带拴在高杆之上飘摇。 “许是为了装饰。” 苏韶叶却摇头。 “没有那般简单。” 她向前又走了数步，眼前风声阵阵吹动那条丝带，她突然说道。 “我得找人打听一下，关于碗儿社的事。” …… 出了命案，宴会是办不成了。林芳玉脸色惨白被婢女们带下去休息，而苏韶叶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她眼中浮动着一种极其冷静的光芒，一旁刑部的仵作则是拱手在同韩池巍说着话。 “的确是从高空跌落。但是不知道为何，指甲里头有许多木屑。” “这也不奇怪，许是挣扎的时候抓入指甲缝隙。” 韩池巍点头吩咐家中下人给足抚恤金，让人群散去，而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清冷，丝丝入耳。 “不。这个叫做燕荣的武生，十有八九是被人杀害的。” “去捉人。凶手应当在碗儿社内部，不能放走他们。” 韩池巍蓦然转过脸庞，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他冷哼一声。 “此事已经了结。” “你说这话，是想要节外生枝么？” 苏韶叶懂对面这位公子不愿让事情闹得更大，只是她凝望他眉眼，声音却异常坚定。 “不是我节外生枝。” “而是——燕荣的的确确是被人杀害。” “他在死前，给指认凶手留下了证据。我猜想他上杆之后，便意识到不妙，但是为时已晚。” “我刚才问过了，碗儿社里头，这位叫做燕荣的武生技艺最得好，能够在杆上立刀，他这样技艺纯熟的武生，会如此随随便便失足跌落么？” “他之所以跌落，是因为那根杆子顶端抹了桐油。他上去之后，才发现不妙，手指滑落——他手滑落的时候，他必定挣扎过，想要抓紧。” “因为杆子没有半点摩擦力，根本握不住。所以他只能够用手指去抠里头的木料，但是最终还是失败跌落，指尖里头才会有那样深的木屑。” 苏韶叶这番话，在四周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韩池巍一顿，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 “你有什么证据，杆子上抹了油？” 苏韶叶的语气依然平静。 “杆上的丝带。” “那丝带随风飘动，飘动会把桐油吸走！那丝带是特殊材料，能够在桐油吸走之后依然保证清爽。” “如此一来，自然死无对证。” “只是这丝带的材料虽然罕见，但是若是当真有心去布坊打探，也能打探出究竟。” “凶手能够接触到碗儿社的表演道具，所以极有可能是内部人。” 她说得丝丝入扣，有理有据。 就连杜舍娘也对苏韶叶刮目相看，她心里头想，不愧是令狐寻香那个死鬼调教出来的徒弟，果真机灵聪慧。 而这位京中闻名的神童才子韩池巍，则是深深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看了一眼！ 对面这少年面容并无波动，仿若方才三言两语道出其中关键的人不是他，只是那张面容如此再看，却果真令人又觉得除了清冷之余，更有几分浮动的慧气。 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添福，让碗儿社的人留下来。” “去打探那布料来历。京中布坊都去问一遍，不要有遗漏。” 他叮嘱几句，再看向苏韶叶之时，却多了欣赏！ “不愧是杜娘子的传人。心思缜密。” “今日虽宴会取消，杜娘子的剑舞不看毕竟可惜，不知道，在下可有这个荣幸……见杜娘子一舞？” 他要留下苏韶叶同杜舍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章 刑部尚书吴大人 杜舍娘毕竟只是个白身，韩池巍代表宰相府盛情相邀，她不好推脱。 而韩池巍则看向苏韶叶说道。 “今晚之宴，原本是我给未婚妻子接风洗尘的宴会，只是她方才受了惊吓。” “碗儿社之事，我已经邀了京中刑部尚书吴晦明前来查案，这位小公子方才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倒是可以听听吴大人的说法。” 他不提这位刑部尚书吴晦明还好些。 他提及吴晦明。 苏韶叶的神色愈发冰冷。 她的声音更显得极为冷漠。 “哦？原来是吴大人。我虽然刚入京，在家乡的时候也听闻过吴大人的诸多事迹。” “京中好几桩大案都是吴大人所破。最出名的……” 她停顿了一下，强忍着心中那宛若剜肉刻骨一般的疼痛，从细密的唇瓣上吐出最为能够钳制她自己心肠的话。 “最出名的，便是五年前苏家谋逆之案。听闻关键证物，便是这位吴大人从苏宅之中搜出。” 那样定了她一家罪名的东西。 准确来说。 是林芳玉之父林琛提供线索。 吴晦明闯宅搜出。 那风雨一夜，她亲眼看见这位如今的刑部尚书暴虐眉眼同查抄全家时候的狠绝，深深刻在心里，一刻不敢忘。 她娘亲被士兵推倒带走，她咬紧唇，发出的每一道呐喊声都破碎在雨水里头。 后来她被关入暗狱，她无时无刻地在想——她为何要，为何要相信那些人？ 她为什么没有能够早些发现那些人的歹心，为什么没有早给家人寻一条退路！ 她明明本可以做到。 可她却没有做。 后悔的情绪，宛若毒蛇一般吞噬着她的心脏，让她每一分一秒不能释怀。 韩池巍眼中，只看得见这少年突然之间低下头，然后他听见这少年冰凉的声音。 “我自然会好好向吴大人请教。” 韩池巍听见苏韶叶的话，一时之间有点后悔提到吴晦明。 他想起了他在许多年前见过的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名满京城，当年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他同她见过几次。 又聪颖又甜美，是他见过最珍宝的一个小女孩。 但是……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苏家也在五年前消失在京都，他心底一丝说不出的怅然，苏韶叶看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懊恼的模样，心头却仍冷冰冰。 韩池巍同林芳玉订婚，自然是打算摒弃曾经过往。 何况当年韩家明哲保身，也没有为苏家说上哪怕半句公道话。 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却恍如从往事之中惊醒，风度翩翩的青年，转身的模样瞧着却有些说不出的狼狈。 “那……那便傍晚再见。” 看着他迫不及待地转身便走。 杜舍娘倒是叹气。 “这位韩公子也是有情义之人。我在京中有听闻，他冒着触怒圣上的风险，给他那无缘成婚的前未婚妻一家立了碑，还偷偷请了高僧超度。” “可惜，当年他同苏家女儿，倒确实是一对璧人。我还记得，他们当年还一同看过我的剑舞，那苏家小姑娘生得不是一般的可爱，想来日后必成绝色，却竟如此香消玉殒，可惜。” 杜舍娘想不到她感叹的那个的苏家小姑娘眼下就站在她身旁，她开口说道。 “我也要去准备剑舞了。” “苏仇，你要不要同我一起来，也好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同剑舞社的底蕴。” 她倒是有心要栽培苏仇做传人，自然希望她对剑社能多几分了解。 “还有，下一次，你可不要莽撞开口。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这位韩宰相的嫡子好说话。” “听闻他也要入朝为官，以他身世背景，必定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那位林小姐运气着实不错，捡漏得了他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苏韶叶听着杜舍娘的话，向外走去。 她也不反驳，但在她心中，这两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彼此祸害当真绝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章 给她撑腰的人来了 转眼便是晚宴时间。 苏韶叶站在后台，杜舍娘在擦拭软剑，这是她看家技艺，就连这把剑也不是寻常物，乃是一把赫赫有名的宝剑，叫做无锋。 无锋，是这把剑虽然轻薄，但是经过特意处理，没有锋芒，不至于失手伤人性命之意。 杜舍娘这么多年舞剑从未出过意外，一方面是她剑术高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把无锋宝剑特殊的缘故。 杜舍娘随手挽出数道剑花，然后她说道。 “方才那位韩公子特意唤小厮前来，就是为了让你去前头，大概是那位吴大人来了。” “我要舞剑，无法与你一同前往，你自己多加小心，谨言慎行，免得招惹麻烦上身。” “你师父当年……就总是惹是生非。” “你不要学他。” 她语气虽平静，但是里头却有浓浓关切之意。 苏韶叶点头表示自己清楚，杜舍娘看着她，她心里头知道，这个小姑娘女扮男装上京城必定有苦衷，但是她既然是自己心上人交托到自己手中，她杜舍娘不过问她来历，只竭尽全力护她平安。 …… 苏韶叶走入宴会之地，里头觥筹交错，她穿着一身普通青衣显得格格不入，她也不在意，原本只是想要找个角落。 岂知道人群之中韩池巍一眼便看见了苏韶叶，他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走过来。 “我正在同吴大人说你今日之事。” “我令人重查了布坊，果真发现了些端倪。” “此事乃是那碗儿社的内斗，动手的乃是他们内部的另外一名武生，吴大人命人带下去审讯，已经有了结果，想来明日就可以结案。” “我还在同吴大人夸奖你聪颖。” 韩池巍身旁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眼眸之中有精明之气，他转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却轻哼，开口说道。 “许是胡说，正好碰了一个巧。” “这个年纪，又懂什么破案。我听说，你是杜舍娘剑社新来的小厮？” 苏韶叶静静同这位吴大人相对。 仇人在眼前，她的心，却比她自己所想象得还要平静。她只是轻点头，然后苏韶叶说道。 “不是小厮。我是杜娘子故人之徒，入京之后，暂且跟在娘子身旁。” 这吴大人看着她，眉头蹙起。 “你籍贯何处？” 苏韶叶答得毫不迟疑。 “永驰郡。” 她相信顾北痕，会帮她把她的身份完善到令旁人查不出破绽。 她莫名的信赖那个男子。 这位吴大人追问。 “哦？永驰郡的人？那便是西北人了。你可有功名在身？” 苏韶叶摇头。 “不曾有。” 这个吴大人的眉眼隐约有失望，连看向韩池巍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责备。 “连个秀才也不是——哪怕西北之地文风不盛，但是你这个年纪，不曾考学，也不是什么大才，小小西北破落户，不值得韩少爷特意介绍给我。” 这种话落在旁人身上自然会觉得难堪，但是苏韶叶又岂是一般人，她开口说道。 “永驰郡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民心仓皇，大人眼中却只是些破落户而已么？” 韩池巍更觉尴尬，毕竟是他特意让苏韶叶前来，想要给吴大人介绍一二，如今闹得有些下不了台面，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该如何缓和局面，却听见一道声音，从不远处遥遥而来。 这道声音沉稳又有磁性，格外动听，有一种微风细雨不动声色的威严之势。 而苏韶叶却只觉得这道声音分外眼熟。 “哦？没有想到吴大人是如此眼高于顶。” “莫非，我这个从西北之地而来的王爷，在吴大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破落户而已？” 苏韶叶蓦然抬起头。 那个人坐在软轿上，脸上戴了一张面具，穿着一身银丝锦袍，一开口，便是雷霆万丈！ “吴大人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西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章 刑部卷宗查看权！ 吴晦明一惊！ 他眯着眼盯着眼前戴面具的男子，听他的自称，突然反应过来。 从西北而来？那便是……那位确定要入京的玄王。 不过玄王人人皆知是个天生的药罐子，怕是活不了多久。 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所以吴晦明的态度，也显得颇为强硬！ “原是玄王殿下。” “玄王殿下刚入京城，不了解京中事务。我们刑部办案，玄王殿下还是不要插嘴了吧？” 顾北痕看了一眼眼前这位态度极为嚣张冷硬的刑部尚书！ 他并不想要拉拢吴晦明，这个人也拉拢不了。 不过，他想要调查卷宗，还得从刑部着手。 他必须打压这位刑部尚书的气焰。 “我来此处，并不是为了碗儿社一案。我是来的路上，方才听闻韩宰相家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端，我来是为了韩公子的未婚妻，林家小姐的婢女被杀的案子。” “当时我也在场，自然也是人证。此案交于刑部，凶手也押送上京，吴大人应当已经看到相关的卷宗了吧？” 吴晦明被顾北痕问得一愣。 他印象之中的确模模糊糊有这么一桩案子，只是一个婢女被杀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他随手便交给下属打理。 那卷宗，此刻还原封不动地被放在他的书桌上。 但是眼下吴晦明却不能承认他没打开那卷宗，哼哼唧唧含糊其辞。 “哦？此事？” “此案不是已经结案了么？我记得凶手供认不讳……” 顾北痕看了他一眼，隔着面具，他这一眼似笑非笑，却令人感觉到心惊肉跳。 然后吴晦明听见这位玄王殿下说道。 “凶手的确供认不讳，只是此案还有些隐情，需要查阅刑部卷宗。毕竟苦主是甘经郡的郡守林琛府上的婢女，此人也是为了报复林琛，涉及朝廷命官，还是谨慎些为好，否则旁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 他一边说着，一边说道。 “而且当初在驿站，协助破案的，有我入京带的侍童苏仇，他亦是当事人。” “我过来的路上，听说也是苏仇发现了碗儿社那个摔死的武生是他杀而不是失足，不妨让苏仇一并协助调查此案背后隐情。”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完这句话。 苏韶叶听见他话语之中内容，内心深处却涌上了几分激动！ 刑部卷宗的调查权……？ 顾北痕是为了帮她！ 她想要查她家当年的案子，也得去刑部找当年卷宗。 隔着面具，苏韶叶看不清楚他神色，她握紧手掌，却听见韩池巍有些惊讶的声音。 “原来你是玄王侍童？”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又透着些后悔。 他原本以为苏韶叶是板上钉钉的剑舞社继承人，所以才会同苏韶叶多攀谈。 如今听闻他不过是入京的一个闲散王爷的侍童，韩池巍因为彼此身份天差地别，表情隐隐有些难看起来。 苏韶叶一眼就能看透他心思。 只不过她也不点破，面容依然宛若冰雪。 而顾北痕则是唤苏韶叶。 “苏仇，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当众喊苏韶叶，苏韶叶不知道他要讲什么，不过他如今是在帮自己，她不假思索地走到他的软轿旁。 那个人低下头，看着仰起头注视自己的苏韶叶，他说道。 “你好生办案，不要丢我脸面。” “拿着，这是本王的令牌。旁人若是见你，便如同见本王。” 苏韶叶看着那块令牌，心有疑窦。 他做的如此大张旗鼓，不怕旁人调查她的身份？ 还是说入京不过短短半日，他就已经把她的身世伪造得令那些势力再也调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的地步了？ 不过这令牌。 顾北痕敢给。 她苏韶叶就敢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章 杜舍娘的警告 苏韶叶从顾北痕手中接过那枚令牌。 隔着面具，她盯着顾北痕那双眼睛，脑海里头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当初顾北痕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是戴着这样一张白银面具。 还有她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堵住他唇瓣的那个吻。 她脸上一热。 好在苏韶叶是极其冷静自持的人，她伸出手握住令牌，面上不卑不亢。 而顾北痕却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忽然笑了一下。 苏韶叶心里头那一丝旖旎立刻无影无踪。 她正色盯着他，然后说道。 “玄王托付苏仇去查案，苏仇必定查得一清二楚。” “苦主既然是林大人家爱女的婢女，在下必定……给她一个交代，好让她能够安心，不用担心是鬼魂索命，日夜不成眠。”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清清朗朗，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北痕脸上浮现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好在隔着面具无人能够看见。 苏韶叶这个小机灵鬼，她这番话，分明就是说给韩池巍听的。 这位宰相大人的爱子，显然因为苏韶叶的话而想到了一些往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苏韶叶拱手。 然后转过身看着吴晦明。 “不知道卷宗存放何处？” 吴晦明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剑舞社的传人，摇身一变又成了玄王代言人，要代玄王去破案。 他轻哼了一声，声音难免有点儿含糊。 “自然存放在刑部。” “你要随我去的话，等明日再去刑部报道吧。” 他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会有什么本事，到时候随便打发掉也就是了。 刑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 …… 苏韶叶跟着杜舍娘回去的时候，杜舍娘在路上看向苏韶叶，再三犹豫，还是主动出声劝说道。 “你最好不要同玄王扯上关系。” 苏韶叶看向杜舍娘那张英姿飒爽的脸庞，她面容之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神色。 “为何？” 杜舍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玄王这一次入京是什么好事不成？” “连我这么一个白身，都知道，如今陛下圣体欠安，太子势力日益膨胀。玄王在这个节骨眼入京，必定要被迫站队。” “西北北翼军乃是我们大魏朝最厉害的一只强兵，一直以来都在西北处抵挡大晋铁蹄，守卫整个西北防线。” “所以人人都想要攥在手心。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不会看着西北军势力不断壮大而不管不顾。” “玄王这一次入京，实则是站在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山旁，他还能不能有那个幸运逃离，都是未可知之数。” “在这种情况下，你同他牵扯太深，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头跳。” 苏韶叶听杜舍娘的话，心里头却猛然一惊。 杜舍娘经常进出各个王侯高官府邸，她是在御前表演剑舞的人，论起见识也绝不会差。 她都觉得…… 顾北痕的处境如此危险么？ 按照杜舍娘话语之中透露而出的隐藏含义，似乎——当今陛下根本不打算放顾北痕回西北了？ 那顾北痕他是怎么想的。 苏韶叶不觉得他会不知道。 那个人聪慧得很，也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他既然知道此行如此危急，他为何还要到京城来？ 苏韶叶低着头，她的声音却很清醒。 “玄王对我……算是有恩。” 而且她要借助顾北痕的力量查案，眼下同他分割是做不到的。 “若他有难，我做不到明哲保身。” 她在狱中，见惯人间冷暖。 但是当年苏家，她父亲苏辞景也一贯教导她同幼弟，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如今家中只剩她一人，她虽要报仇，却也不想做违心之事。 杜舍娘看她一眼，沉沉叹气。 “你同那死鬼倒是有些相似。他虽然玩世不恭——面对正事，倒也是这么个性子。” “否则我当年也不会动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章 专心报仇，专心查案 杜舍娘沉默片刻，才又说道。 “玄王那边，我只能帮你注意朝廷动静。你拿了他令牌去查案，可有什么打算，林家小姐那婢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韶叶摇头。 “我得查过卷宗才知道。但是应当同林小姐之父林琛在西北的倒行逆施有关。” “他在西北官声不好，百姓怨声载道，极有可能是为了报复他。” “林小姐身旁有婢女守着，才退而求次地杀了她的贴身婢女。” “不过那婢女我也见过，眼高于顶，或许——这婢女不知何时在西北得罪了人也有可能。” 杜舍娘看着眼前这个做男子打扮的少女，她冰雪聪明，非同一般。 她看人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在她伪装下那张虽然稚气，却已经初绽绝世芳华的面容。 她想——这样的女孩，当真只是个普通的西北流民？ 不过她也不多问什么，只轻轻叹一口气。 “你师父当年爱管闲事。” “收个小徒弟，又是个爱管闲事的。” 苏韶叶抬头看向杜舍娘。 “我只知道我师父当年应当是个风流不羁的人物。” “他说大魏朝从南到北，何处美景美人，他都见识过。” 杜舍娘不假思索点头。 谈起那个花心的男子，她有数不尽的回忆涌上心头，又酸涩又甜蜜！ “他走南闯北，何处的女子不招惹？哼，他虽然让你来找我，也是吃定了我忘不了他那魔星。” “他于我，便是命中注定。” “我当年只比你如今稍稍大上一些，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却好似傻了一般。” “我还记得那是个夜晚，我正在练剑，月光下，他却坐在屋顶瓦片上，看着我笑眯眯地问。” “你这个小姑娘天天练剑，不觉得乏味辛苦么？” “我当时便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觉得他仙气飘飘，宛若天人。”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虽然不想质疑杜舍娘的心意。 但是她回想暗狱之中的四师父令狐寻香的模样，怎么想，也觉得同仙气飘飘沾染不上半点关系。 他的经典口头禅便是天下男子除了他，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日日在见到苏韶叶的时候便要同苏韶叶念叨——说他当年的风光，说其他几位师父的坏话，教她如何面对这世上男子的骗局，这样的一个话唠，哪里同仙气这两个字沾得上关系？ 苏韶叶觉得果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杜舍娘完全是被四师父那副好皮囊给迷惑住了。 令狐寻香哪怕身在暗狱，也骄傲好似孔雀。 可他苦口婆心地教导苏韶叶。 “男人的皮相最是靠不住。而且就算你想要找一个生得俊美的男子，最低的标准，也要比我更好看才成。” “但是这样的人，这世上恐怕是没有。” “小叶子你日后必成绝色，你要记得，普天之下的男子，没有谁配得上你。” “你被我们教导了那么多本事，只要你能离开这里，自然能成就一份事业。” “情爱是最耽误人的东西，我若是不招惹那许多桃花，何至于如今还困在这暗狱之中？” “你三师父，早就可以离开暗狱，为何迟迟不走？也是她为情所困，所以宁愿自困于暗狱之中。” 苏韶叶只能点头，听他这番不靠谱的教导，感觉这位四师父思想倒是怪新潮，拼命劝她专心搞事业。 杜舍娘还在回忆往事，苏韶叶等到马车到了剑舞社，笑眯眯同杜舍娘告别，揣着顾北痕给她的牌子，往里头走去。 嗯。她专心报仇，专心查案。 明日她就去刑部报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章 不痛快的林芳玉 林芳玉今日心里头很不痛快。 这同她想象之中一点都不同。 她想象之中，应当是她在宰相府风光现身，然后众人都称赞她大方得体，同韩池巍天生一对才是。 她这一次回京，事隔多年，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官员之女了。 她父亲明明已经做到了西北要员。 可是她没有想到，偏偏是在她的洗尘宴上出了意外。 浣秀在路上又死了。如此一来，她的名气可怎么办？ 林芳玉狠狠地摔碎了面前的瓷碗，她身旁另一个婢女丹芸慌慌张张地去收拾，林芳玉却看了一眼丹芸，她问道。 “我刚才让你出去，打听的时候怎么样了，韩府的人，是不是都在瞧我的笑话？” 林芳玉的声音颇为冷漠，而这个小婢女丹芸哆嗦了一下，声音细微得跟蚊子哼一样。 “小姐……我……我不知道。没人提，我也没听见她们说什么。” 林芳玉砸碎了手中的茶杯，碎片险些划过丹芸的脸颊，她匍匐在地，肩膀都在颤抖。 “小姐……” 林芳玉只呸了一声。 “没用的丫头！” 明明婢女之中，是浣秀最得力。 但是她死在驿站，如今她手边连个得力丫头都没有，还连累得她名声受累！ 她来回踱步。 不成。不能这么下去，若是再耽误下去，宰相府若是反悔，韩池巍不迎娶她，她岂不成了这大魏朝天大的笑话？ 她得去找韩池巍，她得抓紧他！ 不惜一切代价，她都得让他娶自己为妻。 林芳玉拿定主意，对丹芸说道。 “去，把我盒子取出来。里头那个白色绸袋拿给我。” 丹芸匆匆地往外走去，而林芳玉的眼中则浮现出一丝得意。她不相信，以她的手段，抓不牢一个男子！ …… 这一夜林芳玉辗转反侧夜不成眠，而苏韶叶则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她同晨起练功的杜舍娘打过招呼，便拿着顾北痕的那枚信物，前往刑部报道。 接待她的，自然不可能是那位刑部尚书吴晦明。 他自视甚高，根本不会理会他眼中这么一个西北逃难而来，身上连功名都没有的小角色。 随意找了个清冷衙门的小吏打发苏韶叶。 而那小吏愣头愣脑，看上去就是那种混得最不如意的小吏。 “苏公子有玄王信物，那便随我来。” “西北卷宗有专门的库房存放。” “林大人当年的案子我记得，应当在第三排书架。” 这小吏瞧着也不过三十上下，生得文瘦，穿了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官袍，瞧上去便是那种极为清贫的人。 京中清贫到这种地步的小吏不多见。 苏韶叶在京中生活多年，何况她爹爹当年做到三品要员，地位比刑部尚书吴晦明还要更高一筹，她对京中官事颇为了解，抿了抿唇，忍不住追问。 “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 那小吏苦笑。 “我哪里算什么大人，我姓李。” 苏韶叶点头，笑了笑。 “我是个白身，虽然拿了玄王令牌，依然只是个普通人，自然该尊称您一声大人。” “您对于这些卷宗……似乎极为了解？” 她这便是在套话打探消息。 这小吏犹豫一下，他只知道今日有个叫苏仇的人要来，是玄王选中查案的人选，看见他年纪很轻，其实这小吏没抱多少希望，所以语气之中也显出几分灰心丧气。 “是。我主要职责，便是整理这些各地送来的卷宗，整个刑部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人。” “我主要负责清理保管。” 他这样，在刑部等同坐冷板凳，连半点建功晋升的机会都没有。 他当初一进来，便因为一桩案子仗义执言得罪了尚书大人，如今在这里整整坐了七八年的冷板凳，早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章 刑部档案中的秘密 这小吏丢了一把钥匙给苏韶叶。 “这几年的西北卷宗在那个屋子。” “你自己进去看吧，我记得林大人当初办的案子，都在第三列的架子上。” 苏韶叶点头，这库房的门板上好像都有一层灰烬，她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拂过，推开门，里头的灰扑上来，那小吏有些不好意思。 “许久没有人来调查西北卷宗，所以我这个月没有清理这间屋。” 苏韶叶点了点头。 她向里而行，走了几步，眼前一排排的木架，她走到第三列，拿起一份，开始专心查看。 这小吏看苏韶叶眉清目秀又瘦瘦弱弱的模样，觉得她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便让她留在这里看卷宗，他出去自己休息去了。 苏韶叶这一看，便过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到她肚子开始叫，她方才拿起一份卷宗，向外走去。 她打算去寻些吃食。 顾北痕说他过目不忘，苏韶叶还记得他的话。 他说，林芳玉的婢女浣秀的死因，很有可能同林琛宅邸之中的旧案有关。 而苏韶叶找到了那份卷宗。 她拿着那份卷宗，自己去门口街道上买了两个最普通不过的白面馒头，又拿了一杯凉水，就着凉水吃完，要来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那小吏凑过来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惊奇。 “你这一笔字，写得当真算得上是好极了，你可有老师教授？” 苏韶叶当然有。 当年在京都的时候，她爹爹手把手教她写字。而等到苏家……出事之后，她被关入暗狱，她大师父也经常教她写字静心，满心孤倔满腹仇恨的少女，就在无数次沙地临摹之后逐渐平静下来。 苏韶叶笑了笑。 “我随便写写。” 那小吏却还是惊叹。 “这可是大家风范！你年纪小，又写一手好字，不妨去参加科举试试，年轻人，有个功名傍身比什么都强。” 他这是老成之语，苏韶叶不说话了，科举入朝为官——虽然的确是正途，但是大魏的风气远不如大晋开放，根本不可能让女子为官。 她可以在此刻隐瞒身份，但科举做官一旦被戳穿，便犯了欺君之罪，反而给人留下把柄。 所以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没怎么读过书，怕是不成，必定考不上。” 她拿起那张白纸，说道。 “多谢阁下今日的指点，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卷宗，我要去一趟玄王府邸，向玄王复命。” 苏韶叶往外走去，却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古怪。 “哦对了……麻烦问一下，玄王府邸如何走？” 那个小吏更惊奇了。这少年拿了玄王令牌，却不知道玄王府在何处？ “在京都西北处，你出去打听打听，很好找。” …… 玄王府邸之中，顾北痕捧了一杯清茶。 苏韶叶走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他坐在一张软塌上，双眸抬起来看向他。顾北痕的那双眼睛，着实生得妙，看人的时候，好像不动声色，却又波澜万千，苏韶叶走到他面前，然后把手中的卷宗递过去，又把她写的那张纸摊开。 “我已经查清楚了。” “浣秀的死，的确同五个月前林琛宅邸里头的一桩旧案有关系。” “当时林琛府中大兴土木，扩建后宅花园，请了几个木匠，有一个木匠带着自己女儿一同前往，那女孩年纪不大，生得聪明伶俐，但是家境贫寒，原本说着要给林芳玉做婢女，林芳玉也把她带在身旁几日，颇为宠爱。” “后来这女孩生了病回家休养，病症越来越重，这木匠找到林府，想要通知林芳玉。但是却被浣秀挡下来。” “这女孩被拖得病死，就是因为浣秀不为所动，坚决不肯去请示林芳玉，才误了这女孩生机。” 苏韶叶叹了一口气。 “这怨气便如此结下来。这桩公案最后也就判了一个刁民闹事。” “我想，那木匠在林家做过一段时间，想来握了浣秀把柄，这才哄骗浣秀出去，在后院夺了她性命。” “他怨浣秀当年不入府通报，才让他女儿凄凉病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章 她和他，很默契 顾北痕听着苏韶叶的话，他却说道。 “的确如此。我见过那木匠画像，所以在茶寮就已经认出是他。” “他尾随林家车队，自然要报复。” “可惜他找错了人。” 苏韶叶皱眉看着顾北痕。 “找错了人？找错了人是什么意思？” 顾北痕的眼中却闪烁着淡淡的神光！ “浣秀不过是一个婢女，她主子强势，她再得宠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瞒着主子做事。多半是林小姐的主意，却让浣秀传话，让她背了黑锅罢了。” “不知道浣秀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埋怨自己小姐？” 顾北痕对于这些世家小姐的心思，揣摩得更透。 这京都就是一滩死水，苏韶叶还是同这些所谓的贵女打交道少了，不知道她们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貌下，隐藏着何等阴毒的心思。 她当年相信林芳玉，也是因为她太过年轻。 可顾北痕不同。 他身份特殊，从小因为表面病弱，又身居高位，所以见惯冷暖，当年在京都，连王府的仆人当着他面两面三刀也是常事。 他淡淡地说道。 “这案子我会让刑部出一份通报，西北一份，朝堂一份。” “林琛家中管教婢女不严，才会招致此祸事。” “他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他女儿。”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觉得他看似不动声色如同春风一般的面容，说起正事，却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肃穆。 明明是顶俊朗的面容，胜过韩池巍不知道多少倍，但是顾北痕却要将他自己的那张脸庞给生生隐藏起来。 苏韶叶问道。 “你是不是不用上朝？” 顾北痕笑了。 “不用。我腿脚不便，陛下免了我入朝。” “我过几日，要入宫拜访太后。当年我还在……京中之时，太后对我……颇多照顾。” 苏韶叶听他最后四个字的语气，总觉得怪怪的，与其说感谢，倒更像是一种……隐藏很深的情绪，带了些怨懑，只是被这男子隐藏得极好。 “林家女儿入京，但是一连两桩凶案，是个人心里头都要犯嘀咕。” “可见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不过这也有林琛倒行逆施，林芳玉刻薄待人的原因，方才招致这样的恶果。” “韩宰相是个谨慎的人，这桩婚事他必定要拖一阵子。”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这样说，她脸上并没有喜色，她却看向对面的顾北痕，脸颊上仿佛涌动着淡淡神采。 “你不看看我给你的那张纸？” 顾北痕这才低了头。 顾北痕生得太好，这么一个低头，只要他不戴面具，都好似春风吹皱湖水，苏韶叶看着顾北痕低着头，手指慢慢地在那张白纸上划过，然后顾北痕说道。 “你帮我查了韩远淮一案？” “朝廷里留下的档案也不多。” “你让我从旧式刀具这个线索入手，我已经让人去寻工匠了。” 苏韶叶点头。 “是。而且还有一个疑点。我发现——死去的兵卒，大部分都伤在脖颈，极有可能是睡梦之中被砍死。” “可是一个两个还成，整整一营，只能证明他们当初中了迷药，已经毫无神智可言。这种大规模的下药，只能通过日常饮食，那两个招募而来的送粮食的兵农很可疑。” “你最好再仔细查一查。” “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是外人，身份可以伪造。” “但一定有什么破绽，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这少女看着顾北痕侃侃而谈。顾北痕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眉眼，看着那双宛若浸透一冬冰雪的眼眸，他点头。 “此事我会留心。” “可惜接连破了两案，功劳要算在刑部头上。” 刑部尚书吴晦明是苏韶叶的仇人之一。 可这少女却咬了咬唇，声音极为冷静。 “不着急，慢慢来。他们终归都要付出代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章 受气的林芳玉 苏韶叶回到剑舞社的时候，杜舍娘不在。 听剑舞社里头的小丫头说，她出门访友。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走到自己安顿下来的房间，换了一身干练的衣裳，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用白布裹了裹。 她如今身量不显，但是还得时时注意。 她四师父给她安排的京城落脚处是红颜知己杜舍娘的落脚处，但是她其实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她要去拜祭父母。 苏家当年的宅院被查封之后早已经空置。 杜舍娘说韩池巍当初在苏家出事之后给她立碑，她打算拜祭父母，顺便再去那里看一看。 …… 韩府之中，林芳玉抓着身旁的小姑娘，眼中一副细细弱弱的担忧。 “韩公子呢？” “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一路赶上京，颠簸数月，如今有许多话想要说。” 韩池巍的贴身小厮看了一眼林芳玉。 这便是他们未来的当家主母……但是说实话，韩池巍的贴身小厮怀原觉得自家公子值得更好的女子。 林芳玉谁都知道她的出身，小门小户，她爹爹依靠着吃人血馒头，如今才在西北高升，这位林小姐，除了生得美貌娇柔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一来就死了人——搞不好是什么灾星转世，公子这桩婚事，若是能够退掉最好不过。 这样的女子，如何担得起韩府的主母？ 若是公子娶了她入门，还不闹得鸡犬不宁？ 不过他心里头虽然这样想，也知道不能表现太明显，只是语气平淡，并不热络。 “公子出门有事。” “公子前途似锦，是有大造化的人，怎么可能天天留在府中？” 林芳玉被这小厮呛了一下，她脸色略微泛白，捏紧了手指，声音却放得柔和了许多。 “那……他去了哪里？” 怀原奇怪地看了林芳玉一眼。 “林小姐的话问得好生奇怪，公子做事，怎么会同我们说。” 林芳玉有些憋不住这口气。 “你……” 怀原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还未入门，就不要逞威风了吧？” “何况少爷上头还有老爷夫人。” “林小姐还是回房耐心等待片刻，毕竟这里不是林府，而是韩家。” 林芳玉彻底气得面容狰狞起来，但是她表情一下子就又恢复成她寻常那副弱声弱气的模样。 “我也是担心韩哥哥。” “我回去了，若是韩哥哥回来，还烦请你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找过他。” 怀原这才点头答应。 而回到房中的林芳玉，却气得肩膀都颤抖起来。她的婢女丹芸匆匆地赶回来，她劈头盖脸地训斥她。 “滚去哪里了？” 丹芸缩着脑袋，她胆子小，浣秀在的时候又不得宠，所以有些害怕这位小姐。 “我给……小姐取炖品。” 林芳玉接过碗，只尝一口，却把勺子重重一摔。 “不是让你给我取雪燕，如何只是一般的燕窝？” 丹芸快要哭了。 “他们小厨房说，雪燕是给老爷夫人预备。下头各房，都吃的这种……” 林芳玉气得冷笑。这是把她当成姨娘看了？ 她可是同韩池巍定下婚约，是他要明媒正娶的未过门的妻子，日后便是这韩府的当家主母，如今他们处处给她穿小鞋…… 等到她当家作主，有这些人哭的时候！ 她看着眼前的瓷盅，一点心情也没有，只冷冷说道。 “拿下去倒掉。” 她心高气傲，绝不会被韩府打压，她要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睁眼看看，她如今是尊贵的朝廷要员的女儿！ 她爹爹在西北敛财无数，她的嫁妆十里，她配得上韩池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章 拜祭自己的碑 苏韶叶出门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雾蒙蒙的雨。 雨水绵绵，她在剑舞社拿了一把油纸伞，往城郊走去。 一座孤坟，不知道藏了多少辛酸。 她父母的墓碑被打理还算干净，而旁边又立了一座新碑，小小的。 上头刻字。 “苏韶叶之墓。” 字体清瘦有遒劲。 苏韶叶戴着青帽，穿着一身灰衣，慢慢走到墓碑旁。这是……旁人给她立下的墓碑。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经在暗狱大火之中去世，从此这个大魏再无苏韶叶。 她的手指抚摸在冰凉的墓碑之上，心里头却涌上难以付诸于口的心酸同悲凉，她低着头，瓢泼大雨之中，她衣角被雨水打湿，而她身后，则是蓦然之间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是什么人？” “怎会到这里来？” 苏韶叶转身。 她面前的青年，打了一把伞。 苏韶叶一眼就能认出他，因为她们刚刚见过不久——宰相府公子韩池巍。 他等到苏韶叶转过身，看见苏韶叶的眉眼的时候也略微一怔。 “是你……？” “你是那个……剑舞社的传人……你叫……你叫……” 他眉头深深拧起。 苏韶叶主动开口。 “我叫苏仇。我是从永驰郡第一次入京。” 韩池巍看向他，满腹怀疑之色。 “第一次入京？” “你既然是第一次入京，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苏韶叶其实没有想到会遇见韩池巍。 但是既然已经碰到，她也没丝毫慌张，她直视对方眼眸，开口说道。 “韩公子都能来，我为何不能？” 韩池巍被她这句话说得一窒，然后听见这“少年”继续用他那清冷的声音开口说道。 “杜娘子告诉我，韩公子有位前未婚妻。她说韩公子情深义重，给无缘的未婚妻一家立碑。可我那一日看见韩公子美人在怀，春风得意，有些好奇韩公子前未婚妻的事情，所以便问了杜娘子地址，想要来看看。” 韩池巍听见苏韶叶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两个人之间，隔了厚重的瓢泼雨水。 苏韶叶直勾勾地盯着他，她问韩池巍。 “我来是好奇。可是韩公子为什么要来？” “韩公子不是马上便要成亲，那一日为未婚妻还要办声势浩大洗尘宴，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么？” 她的唇抿了抿，微微上扬。 “整个京城，可都等着吃韩公子的喜宴。” “还来看前未婚妻的墓碑做什么？” 她越这样说，韩池巍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他转过脸，不敢同对面“少年”明亮的眼睛对视，语气有些含糊。 “我来……就是因为想看看。” “我……” 神童之名名动京城的宰相公子韩池巍，却一时语塞。 因为他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来。 那一日洗尘宴因为碗儿社武生燕荣之死而取消，可他跟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说了几句话，见到杜舍娘，不知道为何，又想起当年跟苏家的苏韶叶一块儿看剑舞的事情。 那么漂亮活泼，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香消玉殒得很可惜。 他心里头忍不住拿林芳玉同苏韶叶比对，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心里头却还是觉得——若是苏家当年没出事，或许只有苏韶叶同他才最般配。 可惜苏家出事，她成了罪臣之女，早早被流放发配西北。 五年前那一日，他其实还瞒着父母亲偷偷去看，看她小小身躯踉跄着走向远方，他心里头几番动摇，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冲出去。 从苏家获罪那一日。 他同那个小姑娘之间，就再无半点可能，身份从此天差地别。 她流放西北，迟早要被斩首。 他不能再惦念苏韶叶。 可如今被人问到他为何拜祭她墓碑，韩池巍心上却还是泛起细密疼痛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章 你可有遗憾 苏韶叶看着他低头不语。其实韩池巍也是好皮相。 比顾北痕虽差得远，但那是因为顾北痕那个家伙生得太过俊朗。 韩池巍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文气，毕竟是诗书之家，看上去有种翩翩公子感。 苏韶叶七八岁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对他所留下最大的印象，便是其人如玉。 如今一别经年，谁也回不到当年。 “韩公子既然要成亲，这里还是少来些。” “以免未过门的妻子心中不痛快。” 韩池巍被她这么一说，急急地抬头。 “我……” 他犹豫一瞬，才说道。 “我……只是觉得，若是我不来，没人记得她了。” “我记得她冬日的时候，穿一件雪白的皮袄，站在花丛里头，漂亮得出奇，眼睛又亮又清澈。” “我是当真觉得可惜。” 他也不知道，他对着眼前这个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的平民少年，为何要说这些话。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点沙哑。 “她若是能够活下来就好了。” 苏韶叶的话却冰凉，浇了他一声冷水。 “我虽然远在西北，也听闻当年苏家犯了大案。这等大案之下，她一个戴罪之身，纵然能活，也要充入官署之中的乐坊之类的地方——或许更不堪也未尝可知，终生都为奴籍。” 韩池巍一下子不说话了。 苏韶叶的话，虽然冰冷，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就连韩池巍也不得不承认，苏韶叶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的确如此。 而且到了那种地步，韩家也不会容许他的前未婚妻沦落教坊，沦为奴籍，或许她死了对他……反而是好事，他不必日后入朝为官之后被同僚讥讽嘲笑。 苏韶叶看他一下子默不作声，立刻便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她心头更冷，仿佛被大雨浇透。 她举着伞往外走，却听见这位宰相公子开口说道。 “我很遗憾。” “你可有过遗憾之事？” 苏韶叶的声音依然冷冰冰。 “自然有。” “我是个孤儿，永驰郡大灾，我一家都死了。我入京，是想要好好活着。” “我没工夫悲春伤秋，我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死去的家人。” 韩池巍看着这少年清瘦倔强的背影，却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虽然出身卑微，但是他却觉得这少年身上有一种绵延的生命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坚韧野草，哪怕被层层石块压住，也要向上生长。 而且他是杜舍娘的传人。 杜舍娘在京中也是特别存在，她经常出入王侯府邸，虽然是白身，但是寻常小吏也不如她风光。 他心里头一动，却生出几分招揽之意。 “你若是日后有需要，可以来寻我。” “杜娘子的剑舞好看，你习得她技艺，便可在京中讨一碗饭吃。你年纪轻轻，在京中多闯荡是好事，也许能有个好前程。” 苏韶叶听见他的话，少年却没半点感激涕零。 “我人微言轻，出身卑贱，不配同韩公子多打交道。” 她抬了抬手，转身向外走去。 雨水之中，韩池巍回头看那座小小墓碑，沉沉叹息一声。 …… 苏韶叶回剑舞社的时候，杜舍娘也已经回来，夜色已经深了，杜舍娘看着她淋湿了大半边身体，皱眉让人取了姜汤来，让苏韶叶服下。 “外头那么大雨……你出门淋湿，当心生病。” “驱驱寒气。” 苏韶叶捧着姜汤小口小口饮下，那股寒意果真好像散开，她仰起头，露出明亮笑容。 “多谢师娘！” 她一口师娘叫得清脆，杜舍娘脸颊一红。 “你师父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总得照顾好你。” “明日你早些起床，我教你练剑试试。你身体瞧着太弱，总得打磨打磨，纵然学不成剑舞，也强身健体。” 她是好意，苏韶叶自然一口答应，心上更温暖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章 苏韶叶的根基 苏韶叶喝了那碗姜汤，发了汗，这一夜睡得极好。 那姜汤暖身又暖心。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韶叶便起床走到练武的院子，而杜舍娘已经在等她。 她给她准备了一套练功服。 “去换上。” 苏韶叶依言做了，走出来的时候，杜舍娘看着她，倒是眼前一亮。 “合身的衣服才显得精神。我估摸着让人给你定制了一套，果真合适。” “她们练剑，都是从小开始打磨，你如今年纪倒是有些大了，不过也不碍事，重要是给你打个好底子，强身健体才能寒暑不侵。” 她丢给苏韶叶一把木剑，让她倚墙而立，她示范给她看，如何站桩。 苏韶叶按照她的指点，一招一式地练习基本功。 而杜舍娘看着她的动作，神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她愈看越心惊，等到苏韶叶一套动作做完，她却犹豫着开口。 “你……” “你原来是不是打过底子？” “但是却不像你师父打底的法子。却像是……” 她毕竟是个爽朗性子，心里头藏不住话。 “倒像是军中的打磨筋骨的健身强体之术。” “你参过军？可以你的年纪，不大可能啊。” 苏韶叶的确练过基本功，她的基本功，也是她在暗狱之中之中学来的。 令狐寻香是她的四师父。 而她日日习练的强身健体之术，却是她二师父传给她的。 她二师父当年出身军旅——所以才被杜舍娘看出端倪来。 苏韶叶略微低头。 “是我家旁有退役兵卒，我儿时跟着他身后学过几招，日日锻炼。” 杜舍娘这才恍然。 “原来如此。你学的这种，虽然是军中基础，但是好似改良过，更适合女子。毕竟军中武技爆裂得很，都以伤人为主，你这套，却温和许多，能够逐渐改善你的体质。” “你既然有过根基，再学剑舞，应当上手很快。” “你等等，这木剑你可以先不用。我给你取把软剑来！” 杜舍娘做事风风火火，飞快地给苏韶叶又取来一把软剑。 苏韶叶跟着她习练一个上午，虽然辛苦，果真跟下来动作，更让杜舍娘感叹她根基扎实。 “是我之前小瞧了你。” “你基础雄厚，数月便可完成一套完整剑舞。” “正巧数月之后宫中有一场宴会，你若是好生习练，或许我可以带你入宫，让你在那些贵人面前露面一把。” 入宫？ 苏韶叶点头，杜舍娘让她去洗澡更衣，她说道。 “我下午带你去见见我好友。” “对了，你师父还让我去钱庄存了一笔银钱，我这么多年从未动用，既然你师父让你来找我，那笔银钱，我便交给你打理了。” 这倒是出乎苏韶叶意料之外。 暗狱里的时候，令狐寻香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所以她声音也有些迟疑。 “这……这大可以不必……” 杜舍娘却看了一眼苏韶叶，语气认真之极。 “为何不必？” “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娘，我总得给你点什么，才算对得起你这声师娘的名头。何况那也不是我赚来的钱财，是你师父的，交给你是天经地义。” “那笔银两，你尽管拿去，不够再同我说。” “我在京中经营这么多年，也算有些积蓄，总不能让你穷困潦倒的过日子。” 苏韶叶听着她爽快语气，心里头当真有些感动。 但是她要查案，要做事，的确不能缺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许多事，有了银钱便能好办许多，所以她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多谢师娘。” 令狐寻香让她来找杜舍娘，是因为杜舍娘是最爽快的人。 她心里头很感激她，也打定主意，绝不把杜舍娘牵扯到她家的案子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章 针对玄王的暗杀？ 杜舍娘本来是要带苏韶叶去访友，但是半路却被迫打断了这一计划，因为听闻顾北痕被人在王府之中暗杀，受了重伤。 苏韶叶听见消息也吃了一惊。 那来报消息的小丫头在剑舞社里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机灵鬼，她开口说道。 “那边围了好多人！” “是昨夜的事情！” “听闻刑部眼下毫无头绪，而且陛下今晨在早朝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顿火，认为京中治安不严，才让人有可乘之机。” 苏韶叶仰起脸看向杜舍娘。 “我想去看看。” 那个家伙……她昨日刚去玄王府邸见他，怎得他晚上便被暗杀了？ 杜舍娘看着她叹气。 “那你便去吧。” 她虽然希望苏仇少同那位玄王打交道，但是也不好拦着她。 …… 苏韶叶赶去玄王府的时候，门外守着的就是一块上京的侍卫，苏韶叶眉头皱起。 “我来看玄王殿下。” 这侍卫却摇头。 “殿下眼下重伤，昏迷不醒，不见客。” 他这句话说得义正言辞公事公办，苏韶叶起初还有些焦急，但是她的眸光盯着这侍卫的表情看，却觉出几分不对劲。 等等……这侍卫她在路上便看出来，对顾北痕可以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到了极致，若是顾北痕当真重伤奄奄一息，这个侍卫，怎么还能够如此安稳，神情没有半点焦急？ 他这话说得太平静了一些。 苏韶叶这么一想，反而不着急了。 她看了一眼里头，门关得很紧，这侍卫低头不语，苏韶叶反而轻笑。 “好。那等到玄王殿下苏醒，帮我转告玄王殿下，我等他醒过来。” 这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轻巧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那侍卫看着她背影，又觉得有些看不透。 他转身走入屋中，看着坐在屋中脸上带了笑意的顾北痕，语气带了些疑惑不解。 “王爷您便不生气么？苏仇一点都不担心……好歹也是一同入京的情分……” 顾北痕轻笑起来。 “因为她知道我没事。” 这侍卫猛然张大嘴。 “怎么会……我可没泄漏半点！” 顾北痕看向这侍卫哑然失笑。 “你以为人人都同你这般？苏仇天生一副七窍玲珑之心，她能看出端倪来，一点也不稀奇。”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对自己这忠心耿耿从北翼军带出的侍卫说道。 “京中眼下可不止一股势力想要看我身亡。陛下想把北翼军收回，太子想要借机嫁祸扫除对手，而大晋那边，更是盼着我早早一命呜呼。” “既然如此，我自己先让自己被刺杀，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反而短期内不敢动手。” 侍卫这才听懂了这位玄王的打算，眼底浮现出一缕佩服。 “原来如此，难怪殿下要称病……可若是太医前来该如何是好，岂不是露馅了？” 顾北痕摇头。 “你忘了我身上的伤？” 这位玄王侍卫猛然瞪大了眼睛。 “可是那伤口毕竟不是新的……” 顾北痕的语气轻描淡写。 “所以我将伤口撕裂开来。” “刺客伤及我胸口，此等重伤，我自然只能静静调养。” “调查的事情，我交予苏仇处置，让她替我查刺客，这样，她便有权限，不仅仅调动西北卷宗，整个大魏的卷宗，她都有权查看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章 天锦楼，茹娘子 他这番话没有告诉苏韶叶，那侍卫哪怕跟着王爷办事，也觉得王爷总能把方方便便考虑周全，他犹豫一瞬，低声问道。 “那……那我是否应当把此事通知苏仇？毕竟王爷用心良苦……” 玄王轻笑。 “告诉苏仇做什么？” “她那么聪明的人，给她机会，她自己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帖，并且把前因后果考虑得清清楚楚。” 暗狱之中逃出来的人，会利用机会是本能。 暗狱设立这么多年，她能抓住他前往暗狱的机会，假死遁逃，已经证明这少女是怎么样出色的人物。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说道。 “她跟着杜舍娘很不错。虽然不知道她如何搭上杜舍娘这个人，但是杜舍娘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在这京中，杜舍娘可是一个……关键人物。” “她天生一只狡黠小狐狸，我从不替她担心。” “等着吧，她在京中，迟早会声名鹊起。” “到那时候，我同她才能更进一步合作。” 顾北痕想起苏韶叶那冰雪一般的眼瞳，他伸出手轻轻地抹了抹他自己的唇瓣，眼底有神光一掠而过。 苏韶叶…… 她何时才会用回她真名？ …… 苏韶叶出了玄王府，回杜舍娘的剑社，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说没有见到人。 杜舍娘点头，她身旁还坐了一个女子，瞧着苏韶叶，只看了一眼，便展颜而笑。 “果真好模样。是个好苗子。听闻，是你当年爱慕的那人的徒弟？” “他这么多年倒是死性不改，挑选徒儿也要选个容貌顶尖漂亮的。” 开口的此女，瞧着大约三十来岁。 不如杜舍娘年轻，五官生得不算出彩，但是却很气质。 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云锦裙，头上发髻盘得精致，一只珠钗流光溢彩，一瞧便价值不菲。 她穿得讲究，通体透着富贵做派。 杜舍娘对着苏韶叶招手。 “苏仇来见客。这是我的多年好友，我少女时便同她相熟，足有十几年的交情。” “这是天锦楼的主人黄茹。城中最大的布坊天锦楼，便是她的产业。她的绸缎，乃是皇室御用的贡品。” 苏韶叶走上前行礼，这女子一开口，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同风风火火的杜舍娘不同，她讲话要沉稳温和许多。 “我是舍娘的好友，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茹娘子。” “你师父我当年也见过，是个风流俊俏的人，杜舍娘说他收了徒弟，我起初不相信，见到你才觉得是真的，这般玉人儿，谁见了会不喜欢？” 苏韶叶看着她的眼睛。 她其实…… 也听说过黄茹的名头。 当年她母亲出嫁的嫁服，就是天锦楼梭织而成。后来她弟弟出生，喜宴上用的，也是天锦楼购置来。 当年她年幼，母亲却也笑谈，日后等她出嫁，要提前数年在天锦楼订制一套最顶尖的霞帔，最好让天锦楼主人黄茹亲自为她缝制，才算得上风光，母亲的笑声好似言犹在耳——苏韶叶心里头一疼，但是她只是平静地看向眼前的黄茹，然后说道。 “茹娘子过誉了。” 黄茹却自来熟地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掌。 “好俊俏的人，绝不是我过誉。我见过京中许多貌美小姑娘，却比不得你这份气质，你若是穿上我的衣裳，必定天姿国色。” 杜舍娘在一旁轻咳一声，黄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揭过这番话。 杜舍娘告诉黄茹苏仇乃是女子，她这么多年制衣，眼光比常人不知道毒辣多少倍，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杜舍娘让黄茹来。 的确是为了给苏韶叶做新衣。 但却不是为了给她做女子新衣，而是给她做男子样式——而且是那种，能够最大程度遮掩她身形，不让旁人窥探出丝毫破绽的男子衣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章 全无可借之力！ 杜舍娘同苏韶叶解释了一下让黄茹来的目的。 苏韶叶点头松口，让茹娘子给她量体裁衣。 这是小事，做起来自然很快，茹娘子的手指触碰过她身体，语气之中却忍不住感叹。 “我倒是少见你这样舒展修长的身体，你是不是从小学过舞？” 苏韶叶摇头。 “不曾。” 她当年也曾是京中贵女，母亲严格教导。 而之后入了暗狱，方才一步步打磨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自然不容易，每一日都极苦，但是如今再看，却又觉得一切值得。 茹娘子松开手指。 “我量好了，过两日再来送衣服给你。” “不过你这个年纪——靠衣物掩饰，也掩饰不了几年。” 茹娘子看着苏韶叶叹气，欲言又止。 苏韶叶则是道谢，脸上并无忧色。 “总会有其他办法。” 这位天锦楼的主人要打理自家生意，同杜舍娘说了两句便匆匆告别，杜舍娘则是看向苏韶叶。 “你跟我练剑舞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你同玄王走得近，又是西北人。” “你莫非日后想要进入北翼军中？” “我感觉，你似乎不想走科举的路，你身为女子，自然也走不通。” “但是军中……又岂是女子能呆的地方？” 她看着苏韶叶，眼中隐有忧虑之色。 “我们大魏同大晋不同，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听闻大晋甚至有一只娘子军——但是大魏却从没有这样的先河，你身份想要隐瞒又能够瞒过几年？” “总不能一辈子如此，女子终归要成婚。” 苏韶叶知道杜舍娘是真心实意担忧她，才会把这些话搬上台面说给她听，苏韶叶却不好说她出她入京的真实目的，她沉默半晌，才说道。 “其实……我入京，不是因为我想要进入北翼军。师母你在京中，不知道如今的西北到底是何模样。” 苏韶叶把她的路途所见，都同杜舍娘说了一遍。 “大旱之下，西北官员没有任何作为，民不聊生。” “我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改变西北现状。” 杜舍娘听得叹气。 “怎么改变？” “连北翼军都无能为力……欸，林琛在西北虽然惹得民怨沸腾，但是陛下颇为宠幸韩宰相，他同韩宰相又要结为儿女亲家，说不得官位还要升上一升。” “他那女儿，靠着吃人血馒头，方才得了这桩好姻亲，我那日瞧见那女孩，心里头是瞧不上的，小家小户的做派。” “恨不得往韩池巍身上贴，忒得没脸！” 她摆了摆手。 “我说话就是如此，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我就是看不惯林芳玉那丫头，那模样，也就是年轻男人，没见过几个好姑娘，才会吃她那一套！” 苏韶叶忍俊不禁。杜舍娘这话粗理不粗，倒是当真是一个妙人。 杜舍娘却叹气。 “京中现在乱的很。圣上如今时常召太医入宫，太子殿下似是有些蠢蠢欲动。原本韩宰相是想要借着这场大婚，好让自己独子韩池巍入翰林院的，所以这场婚事势在必行。” 苏韶叶对于这些京中关系，其实不算多了解，毕竟她离京多年，不过当年苏家出事的时候，太子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今应当二十出头，正是雄心勃勃的年纪。 太子同韩池巍交好。 韩宰相乃是太子党。 一心要匡扶太子上位。 若是太子继位，韩宰相，连同林琛的势力只会愈发膨胀！ 所以她若是想要对付林琛，只能借力打力，朝堂上唯一同韩宰相有本事抗衡的，只有如今的大学士何朝阳。 但是何朝阳年迈，他乃是如今陛下之师，已经年过七旬——这个年纪，若不是当今陛下强留，怕是很快要致仕返乡，而且他如此年迈，还有几分魄力也未可知。 局势太不利。她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借用的力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章 剑舞社的当家花旦 当今陛下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子九皇子，却是宫女所生，毫无锋芒可言，日日只知道做太子的应声虫。 这位九皇子在京中，也是人人皆知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 每次出席宫中大典，只会闹出笑话，连陛下都对他失望透顶，任凭他自生自灭。 苏韶叶慢慢地回想京中这些复杂的人物关系，却听杜舍娘说道。 “对了，韩府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去看了卷宗，不妨说给我听听。” 这问到苏韶叶擅长之处。 她抬起头，一双眼眸明亮盯着杜舍娘看，侃侃而谈。 “那个叫做燕荣的武生，在碗儿社之前并不是首席，迟迟混不出头来。” 是因为年岁渐长，他认为在碗儿社没有出路可言，便动了自行谋出路的念头。所以燕荣找了自己的好友，同是碗儿社的武生的何连天。两个人一同计划，拉拢碗儿社的其他人，自立门户。” “何连天在碗儿社乃是首席，他若是一走，必定对碗儿社形成重创。” 杜舍娘自己经营剑舞社，在京中混迹多年，对于这种事情，更是见怪不怪。 “哦？” “那然后呢？” 苏韶叶继续说道。 “何连天相信燕荣的话，自己出去联系门路，但是没有碗儿社经营的人脉，狠狠碰钉子，更被人捅破此事，燕荣乘机把这主意全都栽赃到他头上去。“ “毕竟何连天才是首席，众人眼中，的确他才有资本自立门户。” “碗儿社重重处罚何连天，将他贬做杂役。燕荣一跃取代他成为首席，风光无限。” “何连天这才明白过来，自始至终，都是燕荣给他设局。他气不过，才在杆上动了手脚，引得燕荣当场暴毙在韩府。” “何连天如今已被刑部收押了。” 杜舍娘听得出神，叹了一口气。 “也怪碗儿社待人太刻薄，才引发这场悲剧。那燕荣心怀叵测，自己葬送了自己性命，那原本的武生首席，大好前程也毁于一旦。” “这人哪，妒忌心思最是要不得，毁人毁己。” “我们剑社的姑娘，我从来都放她们各奔前程，只会襄助她们鹏程万里。” 她们哪怕想要入贵人府邸，我也只会分析利弊，并不会拦着她们。” “纵然我知道咱们学武的姑娘，心思爽利，不会玩弄权术，入贵人宅邸，多半辛苦，但是情之一道，最是说不清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拦又能够拦得住多少呢。” 杜舍娘自己虽然孑然一身。 但是剑舞社，却的确有姑娘对那些公子哥心动。在剑舞社的时候，杜舍娘还能护住她们，但是有些自愿脱离剑舞社，杜舍娘却也无计可施。 苏韶叶沉默不语，却听见杜舍娘说道。 “你可知道大学士何朝阳？” 苏韶叶一怔。 “何朝阳？可是那位当今圣上之师的何朝阳？” 杜舍娘点头。 “正是他。我们剑社的一位当家花旦汝嫣，仰慕他的孙子何呈，自知出身卑微，但是宁愿为妾，也想要随侍在他左右。” “我同她谈过数次，她坚决不肯改变心意，所以这段时日，我已经不再带她出门表演剑舞了。” “她在京中，如今的名气也不逊于我，毕竟容貌出挑，是京中闻名的美人。” 苏韶叶却有些好奇。 “我不曾见到这位汝嫣姑娘。她如今不在剑舞社？” 杜舍娘摇头，她眼中有些唏嘘。 “她被何呈金屋藏娇，连我也不知道她住在何处。” “何呈自幼被何朝阳带在身旁亲自教导，对他期望甚高，极为严苛，他养蓄剑舞社的女子，根本不敢被何朝阳知晓。” “此事隐秘之极，我也还是在她上次回来，才从她口中打探出了端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章 求杜娘子救人！ 苏韶叶知道这种事也不稀奇。 “这位何呈何公子，可曾成婚？” 杜舍娘的脸色愈发沉下去。 “不曾成婚，但是已有婚约。他定的亲事，乃是陛下亲自赐婚，根本容不得何家反悔。陛下赐婚，是为了表示同何家亲近，毕竟大学士何朝阳乃是帝师，何呈又是他的长孙。” 苏韶叶一怔。 “那……这位剑舞社的汝嫣姑娘同他在一起，岂不是永远见不得光？” 杜舍娘的语气愈发叹息。 “正是如此。但是我劝过数次，她只求能长伴随，根本不求名分，连剑舞社如今都不想回，只一心一意地说何公子真心待她，她只要能同他在一起便好。” “我知她年幼便成孤儿，一家问斩，她被充入乐坊，还是我瞧她资质好，方才求了陛下恩典，带她回剑舞社。如今她却为了何公子，什么都不顾了。” 苏韶叶听得皱眉。 不过这种事，杜舍娘都劝说不了，她更加是外人。 她轻轻叹息，却听见外头匆匆跑进来了一个小丫头，急急敲开门，看见杜舍娘的时候，扑通一下就半跪下来。 “杜娘子，求求你……求求你出去看看，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杜舍娘猛然站起身。 “你不是伺候汝嫣的丫头么？” “她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垂着脑袋，声音里头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姐……小姐就快要死啦！” …… 汝嫣是杜舍娘最为得意的那个弟子。 她十一岁被杜舍娘从教乐坊带出来，教她剑舞，把她培养成京中闻名的剑姬，京中人人皆知，汝嫣三尺青锋软剑尽得杜舍娘真传，但是从几个月之前，她便失去了音讯。 京中人人揣测，是否这位汝嫣姑娘得了什么恶疾。 问杜舍娘，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不开口，旁人也难以撬开她的嘴巴打探。 可如今，这位杜舍娘最得意的弟子汝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辆破旧马车里头，她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哪里还有几个月前，英姿飒爽引得京中王侯弟子为之侧目的绝美容貌同气场？ 就如同小婢女所说的那样。 她快要死了。 杜舍娘遇事却一点不慌神。 她在京中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她伸出手指挥着剑舞社其他姑娘把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抬出，安置在她原本房中。 又差人去寻大夫。 把一切安排井井有条。 苏韶叶看着汝嫣姑娘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眉头皱紧，然后凑近她身旁，然后她没有半点犹豫地握紧她的手腕，闭眸数刻，再抬起头看向杜舍娘，开口说道。 “是小产。” “被灌了大量的红花，那味道浓得到现在都没有散掉。” 她小时候闻过。虽然不是她家用过，是她意外闻见，但是这气味她此后都没有忘记。 她在狱中学过粗浅医术。 眼下她笃定开口，杜舍娘脸色冷如铁，倒没有怀疑她的判断。 “当真是作孽……” “这种事情……都是孽缘。” 她催促剑舞社的小丫头。 “大夫还没有来么？” 苏韶叶想了想，看见桌子旁有纸笔，她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 “抓药去煎，先给她灌下去。再这么下去，她性命不保。” 那小丫头迟疑着看向杜舍娘。 杜舍娘却极其果决。 “去。就按她写的方子抓。越快越好。” 那小丫头才匆匆去了，另一个剑舞社的小丫头看着脸色煞白的汝嫣，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 “师父……师姐是不是，是不是会死？” 那张曾经名动京城的脸庞，如今上头只有浓郁死气。 杜舍娘面色难看不说话，而苏韶叶却摇头。 “不会。只要给她及时喝药，能够保住她的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章 不是东西的何公子 但是苏韶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样做，也仅仅只是能够保住这位汝嫣姑娘的性命而已。 而且她被灌入大量红花……估计日后多半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杜舍娘方才还在开口同她说自己这位得意弟子的事，如今她便奄奄一息躺在杜舍娘同苏韶叶面前，可见世事无常。 苏韶叶伸出手去触碰她额头，靠近她的时候，只能看见她干涸苍白的嘴唇上全都是血痕。 这位汝嫣姑娘，的确容貌很美，可是如今憔悴沧桑，苏韶叶凑近，听见她细不可查的呓语声。 “别……” “别伤我……的……孩子……” “求求你……” 那细碎的呓语声，听上去令人心碎。 苏韶叶给她用白巾擦了擦嘴，杜舍娘在弟子们从来都是亦师亦母的形象，何况汝嫣乃是她看着长大，手把手传艺，是最得意的弟子，自然又有所不同。 杜舍娘瞧着她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模样，攥紧了手中的剑，恨不得出门就去寻何朝阳那个孙子何呈，狠狠给他一剑。 而苏韶叶则是看着那个在旁边不断啜泣的小姑娘，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舍娘的眸光也盯着这小婢女。 这小婢女眼圈红通通的，却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杜舍娘认得，这是汝嫣搬出去之后找的婢女，是那位何公子找牙婆让汝嫣挑选的，买断了身契，汝嫣便算她的主子。她不是何家的婢女，否则汝嫣怕是死了都无人报信。 杜舍娘最最瞧不得旁人畏畏缩缩的模样。 而苏韶叶则开口说道。 “她大概是怕得罪何公子。” 杜舍娘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强硬。 “你别怕，尽管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朝阳是朝中重臣，但是他孙子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我偏要同他讲讲道理不可！” “我杜舍娘的弟子，难道就是被人随便糟践的么？” “他何呈休想将此事粉饰太平过去。” 她语气强势，那小婢女垂着泪，犹豫着，这才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实情。 当初，汝嫣被何呈带到外宅之中安顿，自然也柔情蜜意，过了一段时间郎情妾意的快活日子。 但是时间久了，汝嫣被困在宅子里头，连门都不能出。 她哪怕带面纱出门买两件衣裳，被何呈发觉，都要斥责她一顿。 他生怕自己同汝嫣的事情，被旁人察觉，被他祖父知晓！ 汝嫣成为杜舍娘的得意弟子，之前随杜舍娘一同表演过剑舞不止一两次，自然在京中盛名，不少王侯子弟都仰慕汝嫣。何呈生怕被人知悉是他将汝嫣金屋藏娇，所以对汝嫣管的很严格。 他还找了一个母族那边的管教嬷嬷。 嘴上说得好听，是怕汝嫣入门日后不能适应何府的规矩。 所以让嬷嬷教她礼仪。 但是那嬷嬷日日责罚汝嫣。她为情郎着想，不曾反抗，明明一个剑舞高明的女子，短短数月，却折磨得伤痕累累。 苏韶叶听得撇嘴。 杜舍娘则是雷霆大怒！ “好没有担当的废物男儿！我当初问汝嫣过得如何，她总强颜欢笑，如今看来这等日子，过它作甚？” “她早该回来！当真是被那个贼男人的花言巧语蒙骗，猪油蒙了心！” 苏韶叶看了一眼杜舍娘，其实她那位四师父令狐寻香也是个风流人，哄女子的甜蜜话张口就来——不过他从来两厢情愿，风流地坦坦荡荡，倒是从不曾骗过女人什么。 比起来，还是这位何公子…… 不是个东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章 风流但不下流 杜舍娘气得肩膀都在颤抖。 这小婢女抽抽噎噎地抹了一把眼泪花，才继续往下说去。 “小姐其实想要走的。但是她说，觉得何家少爷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若是闹大了，担心他同家中闹得不痛快。” “只能忍下来。” “小姐有孕是一个月前便查出来的事情，那位何公子起初也是很欢喜，待小姐很好，把那个嬷嬷也撤走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数日之前，一切一下子便变了。” “何公子对小姐的态度有了天差地别。” “我听到他们争执，好像何公子那边打定主意要逼着小姐打掉孩子，否则决不许她日后再入门。” “他好像要成婚了。” “何公子想要抢在丞相府那位韩公子前头成婚。” “他逼小姐打掉孩子，小姐不肯，宁愿一个人回剑社，他却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会点儿功夫的粗鲁武夫，盯着小姐不让小姐离开宅子半步……” “今天上午，何公子走了之后，那个嬷嬷过来，让那两个武夫按着小姐，硬生生给小姐灌药……” “他们瞧见小姐大约是不成了，这才急急忙忙走掉。” “我出门叫了辆马车，思来想去，只想到能到这里求援。” “杜娘子，您可千万要留住小姐的命。” “她偷偷给了许多钱，给我娘亲看病，我不想，她就这样没了……” 这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哇得一下哭出声。 杜舍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孩子。”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我会替汝嫣做主。”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静默不语的苏韶叶，眼中涌动着强烈的怒气。 “先救人命要紧。何家……哼，何家那边，我必定要讨一个说法。” 她是侠骨铮铮的爽利女子，否则也不可能孤身在京中经营起如此一家声名鹊起的剑舞社。 苏韶叶转过脸看向躺在那里面容苍白的少女，她看着她脸颊上缓缓垂下的泪滴，突然说道。 “我四师父说，这世间男子，除了他，没有一个好人。我起初不相信，如今瞧着……” “他说得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杜舍娘听见苏韶叶提到令狐寻香，她脸色没有那般难看了。 她哼了一声。 “你四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人虽风流，却不下流。” “这满京都的权贵，能够如当年苏家那位苏辞景作风的人，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他们夫妇，我当年见过一次，家风极正，他们夫妇二人琴瑟和鸣，连带孩子都冰雪聪明，可爱之极。” “我当年还想过，要不要让那个苏家小女儿苏韶叶闲来无事跟着我学剑。” “又怕苏大人不舍得，才没有开口。” “毕竟学剑辛苦……谁舍得那样一个冰雪一般的人儿，磕着碰着？” “可惜造化无常……” 她惋惜地叹气。 苏韶叶站在原地，她心里头也好似被冰雪浸过一遭，她抬起头，声音里头隐藏多少沉甸甸的情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是。” “能得杜舍娘你这样的赞誉，想来……那是一个极好的大人。” 可惜…… 她再也没有这世上这么好的爹爹了。 杜舍娘挥了挥手，那小婢女已经买了药回来，匆匆去煎药，杜舍娘心急地守着汝嫣，苏韶叶低下头，不想要让杜舍娘看出异样来。 “煎药讲究火候，我去帮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章 玄王来找存在感 苏韶叶把药端到房中，杜舍娘一口口给汝嫣喂下。 汝嫣身旁那个小丫头怯生生的瞧着，满脸担忧，杜舍娘转头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丫头的嘴唇略微蠕动两下，方才开口说道。 “我叫容素。” “小姐给我起的名字。” 杜舍娘点了点头。 “你先留在剑舞社照顾汝嫣吧。你的身契，回头我差人取过来，你就同汝嫣一样，日后登记在剑舞社中。” 这小姑娘眉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跪下来答谢杜舍娘。 等到药通通喂下，汝嫣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没有之前那般吓人。苏韶叶这才看向杜舍娘。 “杜娘子打算怎么做？” “直接去击鼓鸣冤？” 杜舍娘摇头。 “这种事情，官府怎么会管？但是我同几位官夫人关系交好，我下午出去一趟，先旁敲侧击一番何家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何呈当真是猪狗不如的龌龊东西，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若是对汝嫣没了心思，早日放她回归剑舞社便是，我们剑舞社又不是养不起她，何必这样害她同孩子性命。” 杜舍娘眼看着得意弟子这番境遇，是动了真火。 而一个小剑姬则是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看见苏韶叶的时候，连连招手。 “苏仇？你在最好不过了。” “有人要找你。” 苏韶叶一怔。 “有人要找我？是什么人？” 这小剑姬摇头。 “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人穿着侍卫服，瞧着威风，我也不敢多看，匆匆来报信。” 苏韶叶一头雾水，不过她处变不惊，同杜舍娘打过招呼，便走到外头。 一看，她便恍然大悟。 原来是顾北痕身旁的那个侍卫。 这侍卫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语气硬邦邦地说道。 “苏仇，玄王已经苏醒过来。他被刺杀，这件事情，玄王想要让你同刑部一同调查，所以让你过去一趟。” 苏韶叶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一副严肃表情。 “哦？” “他是方才醒转过来的？” 对面这侍卫一点不心虚的点头。 “自然是刚刚方才苏醒。玄王殿下一醒转过来，便要唤你，让你去查案。” 苏韶叶点头，她说道。 “成。那我随你。我去同杜娘子打招呼，便立刻动身。” 这侍卫看了一眼苏韶叶，他其实上京路上也观察过她，玄王殿下说她有静气，如今看上去，的确——同他认识的那些风风火火的西北女子不同，同这京都的娇滴滴的贵女也不同——她完全是另一种人。 他也说不好，但觉得……她同玄王殿下有的时候，很相似。 …… 苏韶叶踏入玄王府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另一人静立。 那是刑部尚书吴晦明。 也是苏韶叶的仇人之一。 吴晦明看见苏韶叶走进来，表情也不好看，恨不得从鼻孔出气。 在他看来，一个西北破落户，同他站在一块儿，都是贬低了他身份。 顾北痕没有出现，苏韶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位吴大人极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王爷究竟能否起身？” “若是伤重昏迷，我们刑部还有许多事务急着处理。” 那侍卫看了一眼吴大人，表情依然冰冷。 “吴大人不必心急如焚。我们王爷伤在胸口，险些致命，太医已经交代，必定要安心静养。” “但是王爷既然已经醒转，想必很快便有交代。” 苏韶叶倒是一副平静模样。 她知道顾北痕那个家伙多半根本没有什么大事，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压制吴晦明，落他的面子。 而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屏风才撤下。 那个男子坐在软塌上，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只是双眸明亮如星。 顾北痕今日没有戴面具，他的眸光掠过吴晦明，然后落在苏韶叶身上，他笑了笑，然后说道。 “今日让吴大人来，是想要问吴大人，我久不回京，难道京中……治安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吴大人管的刑部，当真是……一塌糊涂！” “吴大人让贼人刺杀本王，又抓不到凶手，同那些酒囊饭袋，又有什么区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章 欠了一个大人情 吴晦明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 酒囊饭袋？ 他从未被如此当面斥责过，除了当今陛下，又有何人，胆敢，胆敢如此指责辱骂他！ 可是顾北痕刚被刺杀，而且他身份特殊，西北玄王，又是北翼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哪怕他是个人人皆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的病秧子，被京中要臣所看不起，但是从他身份高贵而言，他这样骂吴晦明，吴晦明只能忍着！ 吴晦明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苏韶叶心里头却有了些说不出的痛快。她抿唇，顾北痕看着她脸颊，知道她心里头是快活的。 他瞧见，这只小狐狸，唇角都翘起来了。 他心里头不知道为何，一下子也变得愉悦。 这少女之前一直都表现的苦大仇深。 如今瞧着。 才符合她年纪。 他沉声说道。 “若是吴大人三日内再不能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非得在陛下面前狠狠参吴大人一本不可。” “难道京中无人可用了？” 吴晦明气得快要跌倒。 顾北痕这个该死的病秧子！ 他们玄王府一点不配合，问及刺客细节，通通一问三不知，让他怎么抓人！ 而且他也怀疑这背后水深得很。他甚至怀疑，同太子有关。 他怎么抓？ 顾北痕不敢同太子作对，就在他身上做文章。呸！ 一个注定要死的空架子罢了。 吴晦明在心中腹诽，但是表面碍于顾北痕身份，依然要装作一副恭敬模样来。 “玄王殿下斥责得是。是我办事不利。” 顾北痕瞥了一眼吴晦明。 “吴大人不要不上心。” “刺客既然能够大摇大摆入我玄王府邸，也能够大摇大摆入太子府，入宫！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安危，怎可大意？” “苏仇！” 苏韶叶强忍笑意，拱手应答。 “在。” 顾北痕眸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你随吴大人一同去刑部查案。刑部卷宗，你必定没有疏漏地通通帮我调查一遍，看能否从中找到线索！” “哪怕是三年前，五年前的尘封卷宗，也决不能轻易放过，必定要细细查验过一遍。” 苏韶叶一怔。 三年前……五年前…… 五年前的话，岂不是连苏家当时的卷宗，她都能够接触得到。 原来顾北痕用心良苦，是这个目的。 苏韶叶一下子发怔，顾北痕看了一眼苏韶叶，唇瓣轻轻触碰了一下，勾勒出清浅笑意。 “苏仇，你还在发什么愣，还不领命？” 苏韶叶这才低下头，沉声应了一声是。 顾北痕这样做…… 她便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他说能够让她接触到苏家当年卷宗，原来是真的。 这个男人，思虑好生周全。 吴晦明憋着一口气。 “玄王殿下被刺杀，难道信不过我们刑部能破案？” 顾北痕冷哼一声。 “你们破案了么？” 吴晦明一下子被他堵住，顾北痕又说道。 “吴大人不要推三阻四，否则我可当真要质疑吴大人的用心，是否为了遮掩什么，是否同那刺客……沆瀣一气？” 他眼尾上挑，每一个字说得都敲打在吴晦明心头，吴晦明太阳穴一跳，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反驳。 “玄王殿下不要诬赖本官！本官怎会做那等行径？” 顾北痕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既然吴大人自认坦荡，那便让苏仇去看卷宗。” “记住，是近年来的，每一份卷宗。” “其中说不定便隐藏了什么线索！” “若是吴大人有所藏匿，在本王看来，自然是别有用心，本王必定要狠狠参吴大人一本，吴大人办事不利，又诸多阻挠，头顶的乌纱帽，也未必能够戴的安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6章 你不要凑男子太近 吴晦明被顾北痕挤兑到后头，只得气呼呼地丢给顾北痕一块牌子，自顾自地转身就走。 而等到吴晦明离开，顾北痕看着苏韶叶，笑意盈盈地笑了笑。 “还不拿着？” “本王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答应你的事情，就会做到。” 苏韶叶接过他手中的令牌，看了他一眼，却看见他外衫渗透出丝丝血痕，她眉头猛然蹙起。 “你是真受了伤？” 她看向他胸口，忽然想起这是他之前在狱中被刺伤的伤口位置，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 苏韶叶心里头突然涌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为了不让太医看出破绽，自己把自己的伤口撕裂了？” “顾北痕……你疯了么？” 她太着急，甚至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而对面的男子也没有丝毫恼意，他只是笑眯眯地盯着苏韶叶看，面容之上还带了些微笑，神情极为温柔。 “我没有疯。做戏要做全套。” “想要骗过他们，只能这样做，才不会有破绽。” 苏韶叶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她心上一下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顾北痕他将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就为了以被刺杀作为借口，给她查案提供机会？ 这个家伙…… 她鼻子有些泛酸，却突然有些不敢去看他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容，同他依然含笑的双眼。 “你伤口裂开了。我帮你看看。” 她其实在狱中也经常给那些犯人查看伤势，暗狱之中除了最受重视的几个犯人，比如她几位师父，其他犯人，是得不到狱中狱医诊治的，狱中男女之防意识，也甚是浅薄。 所以苏韶叶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直到她拉开他上衣，露出他精壮结实的大片大片胸口肌肤，苏韶叶才脸一红。 不过眼下松手，也说不过去。 所以她只能强装镇定。 双眸看向他伤口。 “果然裂开了。” “你这里有没有药瓶？” “我帮你上药。” 她听见顾北痕温柔的叹气声。 “其实没事。我有分寸，只是裂开了一点。” 苏韶叶咬着唇，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却摇头。 “不。不好好上药，伤口会感染……而且……这样做，肯定会留疤。” 顾北痕低低的笑出声。 “我一个男子，留疤又什么好担忧。你还担心我日后，因为伤疤娶不到王妃不成？” 他这句话说完，苏韶叶不知道为何，脸颊有些泛红。她伸出手，接过桌旁的药瓶，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 手指不慎触碰到顾北痕胸口的时候，苏韶叶明显感觉到，他体温升高。 她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很快就好。” 顾北痕低头看着这少女的脸颊同脖颈，从他角落，看得见她微红脸颊，看得见她细软发丝，也看得见她纤长睫羽。 这是一个，哪怕尚未长成，也极好看的小丫头。 眼下还能扮成清隽少年，再过几年，只怕风华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他静静盯着她低敛眉眼，她呼吸绵长，他好像能嗅到她身上清香，他忍不住叹息。 “苏仇？” 苏韶叶专心致志给他上药，答应了一声。 “嗯？” 顾北痕的确是认真说道。 “你日后不要凑男子太近。” “你身上……太香了。男孩子，是不会这么香的。” 苏韶叶这一下连耳根都红了。 顾北痕却认真地同她探讨这个问题。 “要不然，我给你一瓶药膏，你抹在身上，能压制住你的体香。” 苏韶叶嗯了一声，声音像是蚊子哼。她松开手指，像是兔子似的飞快往后撤。 “好了。” “我也……我也该告辞了。” 顾北痕看着她恨不得转身就跑的身影，却唤住她。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7章 杜舍娘的怀疑 苏韶叶有些迷茫地抬头，少女神态窘迫困惑，顾北痕觉得连伤口好像都没有了隐约疼痛感，他笑了笑，眉眼飞扬。 这样的顾北痕，又像是苏韶叶在暗狱之中遇到的，那个贵不可言的矜傲人物了。 “我不是为了你才特意撕裂伤口。” “我也是为了做给太子和陛下看。” “你不要太自责。” 苏韶叶看着他眼睛，脑海之中飞快掠过杜舍娘口中他的艰难处境。 太子同陛下或许都想要他死在京城。 但是她嘴上却回得不甘示弱。 “我才没有为了你而自责。” “你当然不会只为了我——我知道，你是深不可测的西北玄王，做每一步，都要向后算计一百步。” “我才不会自作多情。” 她挥了挥手中的牌子。 “我走了，我去刑部。” 她飞快消失在顾北痕视线范围之内，顾北痕有点疑惑，他怎么觉得，这个方才还显得很是活泼可爱的少女，一瞬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只是想要让她别担心…… 可是他的话，哪里说得不对么？ 顾北痕能够算尽天下，可是他着实同小姑娘接触太少。 所以，他不大懂，他的话，到底何处出了错。 …… 苏韶叶走出的时候，表情又恢复成那副宛若冰雪的模样。 顾北痕最后那句话，画蛇添足，弄得她像是自作多情多想了一样。 她才，她才没有！ 苏韶叶抓着牌子向外走去。 外头马车已经在等，车夫问她去哪里，她原本想要直接去刑部。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查当年卷宗，但是想一想，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而且吴晦明那边，肯定会给她诸多限制，这块牌子不代表她便能畅通无阻。 吴晦明这个家伙，阴毒自大，当年的案子早已经被打成铁案。 想要重查旧案，就代表，苏韶叶要把当年的旧伤口，重新撕开，将那些早已经尘封腐朽的往事，都通通重新梳理一遍。 她说顾北痕撕裂伤口不容易。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墙外柳树新芽，少女缓缓叹息一声，然后她说道。 “回剑舞社。” 还是先看看那位汝嫣姑娘如何，有没有醒转过来。 …… 杜舍娘坐在汝嫣床头，她已经睁开眼，只是整个人失魂落魄，杜舍娘让她婢女容素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脸。 请来的大夫给她开了调养的药。 这大夫倒是对苏韶叶之前写的药方赞不绝口，说若不是苏韶叶的汤药下的及时，怕是等到他赶来，这位姑娘早已经香消玉殒。 不过他同苏韶叶的判断一致。 汝嫣虽然保住性命，但是她身体损耗过甚，日后只怕都难以再生育。 杜舍娘听了也只能叹气。 她看了一眼汝嫣，对容素说道。 “你们先留在此处，一切等你小姐养好身体再说。” 倒是那大夫好奇地问杜舍娘。 “这药方是何人所开？这药材用得精妙，开药的人，多半是个妇科圣手吧？” 杜舍娘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不便透露。乃是我的一位朋友。” 她下意识地帮苏韶叶掩饰了一下。 她起初就知道这小姑娘不简单，但是看她写一手好字，又能开出让这位名满京都的名医都称赞的药方…… 她的旧情人，令狐寻香收下的这个小徒弟，绝不仅仅只是普通永驰郡的流民。 这个少女，女扮男装入京，又同玄王牵扯上关系—— 杜舍娘只觉得她一身秘密。 但是她既然收留她入剑舞社，她既不主动开口，杜舍娘也不想逼问她。 何况她写药房，也是为了救汝嫣一命。 杜舍娘看着那张药方，犹豫半晌，还是将纸张凑到烛火上，燃烧成灰烬！ 这个少女，她要护着。不论她到底是何身份，她留在剑舞社，就是她的传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8章 她没有心动的资本 杜舍娘下午去找好友探听何公子的事情。 苏韶叶回剑舞社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小姑娘容素坐在台阶上抽泣。 她走过去，耐心问她。 “怎么了？” 容素小心翼翼看了苏韶叶一眼，她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小姐着实过得太苦。” “那何公子，对她好的时候，也柔情蜜意，温存得紧。可是一番翻脸不认人，比谁都可怕。” “那婆子给小姐灌药的时候，说过何公子从来没想过要娶小姐入府。” “她说……说小姐抛头露面，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都不会同意。” “何况何公子祖父是权倾朝野的大学士何朝阳……” 苏韶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不必担心。杜娘子说了，要帮你家小姐讨个公道。” 何况她也不会熟视无睹。 不是她有偏见，但是何家家风如此，的确不是良配。 若是汝嫣当真入门，怕是就不知不觉香消玉殒在那宅院里。 她这样想，却突然又想到了林芳玉。 她苦心孤诣要嫁到韩家，嫁给韩池巍。 她越是迫切，越发只是露了她的怯意。 她纵然如愿以偿能够嫁入韩家，但是她同韩池巍成婚算是高嫁，在韩家也要如履薄冰——而且，她绝不会让她过得太快活。 苏韶叶的手指拍着容素的肩膀，容素缩了搜肩头，这才一骨碌爬起来。 “小哥哥……你说得对。” 苏韶叶松了手，她如今既然是男子打扮，有些太亲昵的举止，便不合适了。 “你们小姐的药喂过了么？” 容素点头。 苏韶叶顿了顿，问道。 “我写的药方呢？” 容素啊了一声。 “被……杜娘子烧掉了。我觉得有些可惜，因为那大夫还夸药方写得好，问是哪位医科圣手。” 苏韶叶心中一动。 杜娘子替她烧掉了药方？ 不过她既然不问，显然是打算装着毫无所知。 她也不必再戳破。 容素转身进去照顾汝嫣，苏韶叶在院中练剑，等到傍晚，杜舍娘方才匆匆赶回。 她额上还有汗水，她随意用手擦了擦，脸色却不大痛快。 苏韶叶见她走入剑社，抬头看向她，不用苏韶叶开口询问，她便主动出声道。 “我问了我好友，我那好友说，何呈急着要同张家小姐成婚。” “那张家小姐，也是个泼辣的，不知道从何处听闻了何呈养外室的消息，让何呈处理干净，否则便要闹到御前去。” “何呈自然便差遣了家中婆子，急急忙忙去找汝嫣。” “汝嫣也是个傻的，她这样，上赶着做人外室，哪里讨得到好处？” “我想要帮她讨要公道，但是也是她自己不争气，她既然当初明知道何呈有陛下亲自赐下的婚约在身，便不应当被他三言两语撩拨得动了心！” 杜舍娘的语气虽然有怒气，可汝嫣毕竟是她手把手教授出来的弟子，她终归还是心软。 “大不了我养她便是了。” “那等贼人，不要也罢！” 苏韶叶只能叹息。 杜舍娘掀开帘子往里头走，语气却放得缓和了些。 “汝嫣？” “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留在剑舞社。有我在，等你养好身子，你便帮我教教那些小剑姬基本功。” 苏韶叶坐在门外台阶上，外头一层绯色夕阳缓缓照耀下来，她伸出手指，勾勒出夕阳之影。 世事皆难。 又有几人能看透。 还是师父说得是。 她不能心动。先心动的人，注定便输了。她得比谁都冷静。 她……她这等零落身世，哪里还有心动的资本？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9章 痛斥何呈！ 第二日一早，苏韶叶正打算前往刑部，却听见门外一片嘈杂。 她穿好衣帽，走出去的时候，就瞧见外头站了一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公子哥，正焦急地向内探头看来看去，想要往里闯。 剑舞社的这群姑娘个个身手了得，哪里容他放肆？ 几把剑一伸，立刻便将这公子哥拦得死死，不让他入内半步。 他急得大喊。 “我是何府的何呈！我来见汝嫣……” “你们快放我进去！” 苏韶叶这才仔细看向此人。 他就是何朝阳的孙子何呈？ 他能骗得汝嫣一片真心，皮相自然不差。 实际上，何家的何呈，同韩家的韩池巍，在京中素来有“京中双璧”的美称，就是称赞他们二人公子如玉。 何呈论容貌虽不如韩池巍清俊，但是他也算容貌堂堂，眼下穿了一身蓝色锦织绸缎袍子，正焦急不安地左顾右盼，声音里头，透出许多沉甸甸的担忧来。 “汝嫣如何了？” “我……” “求杜娘子放我进去！” 杜舍娘一早便去后头练剑，眼下听见动静，也赶过来，看了一眼眼前的何呈，冷笑一声，毫不客气。 “给我将他乱剑打出去！” “他还有脸来我剑社？” “滚！” 杜舍娘脾性火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何呈看着闪烁在自己面前明晃晃的剑尖，同一群面容冷漠之极的小姑娘，他往后跳了几步，看向杜舍娘，语气带了央求。 “杜娘子听我解释……并非我有心……有心要害汝嫣同孩子……” “我已经求了家中，不日便迎娶她入门。” “只要等我同那张家小姐成亲，我便立刻抬轿来接她……” “我不会亏待汝嫣，我对她真心可鉴。” “只求杜娘子让我见汝嫣一面！” 杜舍娘的眼神彻底冷下去。她看着眼前拱手的英俊高大的男人，却冰冷冷地斥责道。 “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我断然不可能让汝嫣再同你有什么纠葛。还不快走，非得我亲自动手不可？” “我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才没有一剑刺透你这个狗东西！” 她骂得泼辣，一旁的剑社小姑娘们却一点异色都没有，显然习以为常。 苏韶叶看着杜舍娘替自家弟子撑腰，威风凛凛的模样，想不愧是钢筋铜骨的铁娘子。 何呈张了张嘴，想要回话，犹豫半晌，只呐呐地说道。 “我……那让我瞧瞧她是否平安也不可么？” 杜舍娘呸了一口。 “她从此之后，死活都与你无关。” “她一日是我杜舍娘的弟子，便终生都是我们剑舞社的人。你想抬谁入门，是你何公子的自由，你想要大婚，那便风风光光去大婚。“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何呈被杜舍娘骂得狗血淋头，脸色煞白，而他瞧见杜舍娘身后跑出来的小姑娘，又像是找到救命稻草。 “容素！容素，是不是汝嫣要见我？” “我就知道，汝嫣她心里头必定是有我的！” 那小婢女的身体往杜舍娘背后缩了缩，然后方才探出小脑袋来。 “小姐说，此后死生不复相见。让你……让你回去。” 杜舍娘拉着容素往里头走。 “这种混账，让他滚蛋就好。同他废话，我都嫌脏了我舌头。” 苏韶叶瞧着那何呈被骂傻的模样，从他身旁经过往刑部走。 她觉得今日……应该会过得不错。毕竟开了个神清气爽的好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0章 抢婚服的林芳玉 苏韶叶是神清气爽了，但是有人却坐立难安。 韩府之中的林芳玉，一直想要多同韩池巍亲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这位韩府公子，她的未婚夫，对她的态度，却颇为冷淡。 她甚至连韩池巍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日日早出晚归。 这样下去，莫要说培养感情，林芳玉生怕自己的郎君瞧上京中其他贵女，可偏偏她从西北来，在京中久不走动，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得力的婢女又因为那桩案子死在驿站…… 林芳玉心里头的火气是越积攒越多，偏偏跟在她身旁的丫头笨手笨脚。 她把手中的帕子丢到一旁，站起身，开口说道。 “随我出去走走。” 她上京之时，成婚的日子已经订下了，就选在一个月后，是个良辰吉日。 而林芳玉走出去，却听见韩府的婆子窃窃私语。 “林小姐带来的那些嫁妆，着实寒酸。果然还是从穷乡僻壤来的，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那些布料，连天锦楼的一半都比不上。” 林芳玉的表情难看起来。 天锦楼……她也知道天锦楼的名声，知道这是京中最有名气的布庄。 她的嫁衣，是她自己在西北之地甘经郡的时候置办的，已经找了西北之地最有名的绣娘。 但是到这京中，却被婆子们嘲笑。 若当真到了大婚之日，满座贵宾，岂不是都要笑话她的嫁衣寒酸？ 她怎么能够容许这件事情发生？ 她越想越气，攥紧手掌，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让车夫送她去天锦楼。 “我立刻就要去！” 银钱她有的是。 她上京，她父亲林琛让她多多结交那些后宅贵妇人，给她带了大量银钱来。他在西北为官数年，已经积攒下厚厚家底。 …… 苏韶叶也在天锦楼。 她原本是要去刑部，走到街上，忽然想起茹娘子给她量体裁衣所制的用来遮掩她女子身份的衣裳，多半已经做好。 她去天锦楼见了茹娘子，换上那身清俊男装。 同她之前随意穿的小厮服不同。 茹娘子亲手所制，处处妥帖，她身形看不出丝毫破绽，却又风度翩翩。 茹娘子看着她，也不禁感叹。 “你这容貌……当真是好。若不是你乃是女子，还不知道要沾染多少风花雪月，引得多少人为你而心动。” 苏韶叶只笑了笑，说道。 “容貌也没有那么重要。世人爱慕容颜，又有几人能够接受红颜老去，英雄白头呢。” 茹娘子听这少女话语之中的沉重，略微一怔。 “怎感觉你好似感触很多的样子？” 苏韶叶却道。 “还要多谢茹娘子替我量体裁衣。” 黄茹挥了挥手，却听见下头一片嘈杂，她急匆匆走出去，就瞧见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小姐，正在同天锦楼的绣娘争执不休！ “我不管，我就要订下那件婚服！” 苏韶叶一听这声音，她倒是觉得真是巧了。 林芳玉今日，也到天锦楼来了？ 听她口气。 她似乎是看中了一件天锦楼的婚袍。看来她极在意这件事情，所以才不顾身份，主动跑到这里来，索取婚服！ “你们的主事人呢？” “送上门的生意你们也不做么？” 黄茹走下楼去，看着眼前的林芳玉，柔声解释。 “我们订制婚服，都要提前至少半年以上，绣娘才能精工出细活。没有提前下订单的话，是做不出合适的婚袍的。” 她看了一眼林芳玉。 “这位小姐在这里叫嚷，好没规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1章 丢脸又跌份儿 茹娘子虽然这样说，但是林芳玉却根本听不进去。 她心里头只惦念着那件绝美的婚服！ 方才林芳玉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是一眼便看中了那间婚服，在她心中——这件婚服便如同为她而量身定制一般，她再也找不到比这件衣裳更加适合她的衣服。 所以她态度强硬！ “那方才外头挂着得那件婚服呢？” 茹娘子一怔，她扭头看向绣娘，那绣娘小声解释。 “那是布政司李大人的女儿，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预定下来的……” “我们也做不得李大人的主。那件婚服，不论如何，都万万动不得。” 布政司？ 林芳玉心里头一想，那李大人在这种闲散衙门，顶多不过五品官员。所以她不假思索。 “我父亲林琛，乃是西北甘经郡的郡守，我入京成婚，是要嫁入宰相府的。” “这件婚服我看中了，我愿意出高出十倍的价格！” 茹娘子笑了笑，她看向林芳玉的眼神带了点儿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是林芳玉却看不出，毕竟茹娘子经营天锦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绝不会让情绪浮在面上。 “小姐说笑了。” “我们天锦楼的规矩，从来都是先来后到。” “小姐若是急着想要，我们那里还有些面对百姓出售的嫁袍，乃是不需要预定的。” “小姐想要，不妨看看那些？” 林芳玉觉得这番话简直是在羞辱她。 她已经点名自己身份。 这不知好歹的天锦楼主人，居然让她去挑选那些贱民穿的嫁衣？ 她死死咬着唇，脸庞之上浮现出怒气。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氛极为尴尬。 而正在此时，林芳玉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话语声。 “林小姐仗着宰相府的名字，在天锦楼强取豪夺，想要索取旁人订制好的嫁衣，不知道这件事情，宰相府同韩公子知不知晓？” 这句话便像是一注冰泉，直直地落在林芳玉心底。 她猛然抬头，眼神一瞬变得有些难看。而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年”，却让林芳玉眼神瞬间锐利！ “是你？” 她对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印象极其深刻！ 苏韶叶走下来，她定定地凝望林芳玉，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林小姐果然还是老样子。” 林芳玉死死咬唇，她看着这少年，开口说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韶叶微微一笑。 她就说今日会颇为顺利。她看林芳玉那副惊怒模样，只觉得愈发神清气爽。 “林小姐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不过我规规矩矩购置衣裳，不似林小姐这样，借着林家同韩家的威风，在布坊摆架子。” 林芳玉转过头看向茹娘子，茹娘子却依然是那副笑意盈盈模样，说的话却是冰冷拒绝。 “我们天锦楼的规矩，不会为林小姐而破。” “林小姐若是看不上百姓的嫁衣，便请回吧。” 这轻飘飘的话，让林芳玉深觉难堪！ 尤其是当着苏仇的面，被茹娘子这样拒绝…… 总有一日，她要毁了这座该死的天锦楼！ 林芳玉咬牙切齿，却低下头，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掌。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她转过身，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兀自强撑，不过维持着她那岌岌可危的一点面子，这样才显得可笑又可怜。 等到林芳玉离开，茹娘子才轻呸一声。 “不过是一个小官女儿，逞威风逞到天锦楼来了。连宫中绣娘，有些都出身天锦楼，她一个西北小官的女儿，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女？” “捡漏才同韩相之子订婚，当年谁不知道，她们林家是靠吃苏家人血馒头方才发家，这样的女孩，我黄茹断然瞧不上眼。” “就是提前半年，我黄茹也绝不给她绣一件嫁服!” 苏韶叶强忍心中的笑意，她拱手说道。 “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刑部，我先告辞。” 她心里头升腾起暖意。 黄茹同杜舍娘一样，都是心直口快的爽快人，难怪是多年好友。 尽管她们都不知道，她便是苏家女儿，但是她心里头却承了这份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2章 苏家卷宗不见了 苏韶叶一直到走到刑部门外，心情都颇为愉悦。 还是上次接待她的小吏领她入内。不过她这一次要查阅的卷宗太多，所以那小吏直接丢给她一串钥匙，犹豫着问她。 “你可有想要调查的方向？” “是想要查刑事案子，还是民事纠纷？” “既然是玄王被刺，是否还要再看看西北卷宗？” 苏韶叶摇头。 “我自己找就好，不必麻烦。” 她最想要看的，自然是五年前苏家一案的旧档案。 但是苏韶叶知道，她若是一上来就朝苏家的方向查，必定引人怀疑，所以她只能不动声色。 那小吏听苏韶叶这样说，也松一口气。 毕竟这里卷宗数量浩瀚无比。 苏韶叶若是不用他帮忙，他乐得轻松。 …… 苏韶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刑部卷宗库，轻车熟路，所以速度比起上一次也加快许多。 苏韶叶在这里日夜查阅，第二日一早再来——两日之后，她查阅过最近几年卷宗，然后看向一旁的那个架子。 重案。 最近十年的重案，都在上头。 她走过去的速度很慢。但是她心中极为激动。苏韶叶深吸一口气，从上往下查探。 “北部雍州案……” “天莲教重案……” 她一本本地翻过去，随着卷宗数量越来越小，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焦急——眼看着只剩最后一本，她抽出，飞快翻动…… 却依然不是。 苏家卷宗不在这里！ 怎么会……怎么会不在这里？苏韶叶心中一瞬心乱如麻，却听见外头那小吏喊道。 “苏仇，尚书大人来看你，问你进展如何，是否找到可疑人选了？” 苏韶叶匆匆按照原本模样把卷宗一一放回，然后她走到门口之时，吴晦明正巧推门走进来，看了苏韶叶一眼，眼底充满狐疑之色。 “你卷宗查阅好了？” 苏韶叶摇头。 “敢问尚书大人，这里可否是全部卷宗？” “我奉玄王之命，必定要将全部卷宗通通查阅一遍，才能够同玄王殿下交代。” 她抬起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同眼前的吴晦明对视！ 吴晦明只觉得这不入流的平民少年，一双眼眸通透冰凉，似是寒泉水，看过去，都仿佛能让人心底生出丝丝凉气来，他轻哼一声。 “自然全都在这里。怎么，你觉得本官会蒙骗你？” “你若是查不到，便回去复命，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 苏韶叶的身体站得笔直，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棵青竹，坚忍不拔，却没有退却半步。 “大人此言差矣。” “玄王殿下被刺杀，乃是大事情。” “我自然要小心谨慎，决不能错失蛛丝马迹。” “容我再问大人一声，所有卷宗都在这里了么？” 吴晦明蹙眉。 这少年丝毫不让，尖锐的很。 不过想到他背后的那个病秧子玄王，毕竟他如今还未病逝，看在西北北翼军的份上，他还要给那病秧子几分薄面，所以吴晦明方才轻哼说道。 “卷宗自然都在这里。不过……还有几份，被放在皇家密库之中。” “毕竟都是要案，重案，大案！” “不可能随便放在刑部库房里头。万一被人偷盗走怎么办，我们刑部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韶叶恍然。 若是如此，那么苏家的档案。 显然也放在皇家密库里。 甚至同她几位师父有关的案子的卷宗，多半也存放在那里，她便说，怎么没有瞧见同她师父卷宗有关的蛛丝马迹。 苏韶叶盯着眼前吴晦明，认真问道。 “那如何进入皇家密库？” 吴晦明看向她，眸光极为轻蔑。 “就凭你？” “哪怕是本官，都没有资格进入其中。那必须得拿到陛下的谕旨——哼，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入宫，去皇家密库查档案？” “哪怕是玄王……” 他顿了顿，然后才一口否决。 “反正绝无可能。你死了这条心，趁早回去向玄王复命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3章 顾北痕的危机 苏韶叶走出刑部，转身就去了玄王府。 她原本是打算问问顾北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进入皇家密库之中。 但是门外那个侍卫拦下她，冲她拼命眨眼，口中却说得冠冕堂皇。 “玄王殿下伤势尚未愈合，太医嘱咐，不能见风，所以眼下不见任何人。” 这话也就说给那些探子听一听。 苏韶叶心里头一下子反应过来。 顾北痕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如此，时间不早，她先回剑舞社，过几日再来问他。 …… 苏韶叶的房间位于剑舞社最后头，素来都极为清净。 眼下这少女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桌角，心里头颇不平静。 她没有想到，想要看当年卷宗，都如此麻烦！ 想要获得陛下的亲口谕旨……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再不可能，她也要设法去试试。 她还在想着，忽然之间听见外头有了什么悉悉索索的动静。 苏韶叶在暗狱之中呆了五年，敏锐警觉几乎刻入她骨髓中。 她立刻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青竹摇曳不定，好似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苏韶叶却觉得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她猛然站起身，拉开门，鼻端间嗅到一股鲜血味道。 苏韶叶第一反应便是去抽悬挂在墙壁上的软剑，但是下一刻，一只手拉住她胳膊，然后一个人的身体软绵绵向着她跌过来，苏韶叶惊讶之余向后一跳。 那个人的身体，便立刻倒向地面，苏韶叶看着他苍白脸颊上的面具，只觉得眼熟。 等等…… 这是…… 顾北痕的那张面具？ 倒在她面前的人，是顾北痕！ 意识到这一点，苏韶叶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她往后跳得太快了些，这个家伙刚才倒向地面的时候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出个好歹。 她伸出手，艰难地拉住他手腕，打算替他把脉，而面具后的人缓缓睁开双眸，凝望着她，一开口，声音都沙哑。 “你……还当真是……警戒得很……。一点……都不客气。” “你反应既然这么快，本王不必……再操心，有刺客……能暗杀得了你了。” 这是调侃。 但是苏韶叶却看得出他状态并不好。 他今日称病不见客，就是戴了面具出去？ 他去了什么地方，明明身上的伤势并未痊愈，苏韶叶还记得他撕裂的伤口，那伤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他跑来寻自己做什么？ 苏韶叶满腹疑惑，但是她同他对望，只能叹口气。 “我找杜舍娘拿点药。” 顾北痕却反手攥住她手腕。 “别……别去。” “别让她知道，我在你这里。” 苏韶叶耐心地同他解释。 “可是你要上药。你别担心，她不在，她今夜出门会友还未归来。” “我知道她的伤药放在何处，我取一点过来。” 顾北痕看着她，苏韶叶看着面具下他那双清亮动人的眼眸，这个男人生就一种让人疯狂心动的魔力，也只有她在暗狱之中磨砺五年，才磨砺出这般古井无波的心境来，能无动于衷。 她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取了药就回来。” 顾北痕的眼睛睁大了些。 但是苏韶叶这句话却让他放松了一点。 他松开手，苏韶叶推开房门匆匆走出去。 …… 苏韶叶回来的时候，除了伤药，还端了一盆清水。好在剑舞社里头的姑娘们练习剑舞之术，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伤药就摆在杜舍娘房中显眼处。 顾北痕自己挪到她床榻上，一点儿不客气地坐在那里。 苏韶叶放下清水，然后说道。 “你自己清伤口上药吧。” “我出去。” 顾北痕挑了挑眉，他已经摘下那张面具，那张俊美非凡贵气逼人的脸庞上，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盯着她。 “你不帮我上药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4章 卑鄙无耻何家人 苏韶叶毫不客气地把药瓶抛给他。 “你想得美。” 她转过身就出去，哐当一下关上门。 而顾北痕看着这少女转身的背影，却突然笑了一下。 这小丫头想跟他摘清关系的心思太明显，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愈发觉得苏韶叶有趣。 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小姑娘，明明身世足以让人怜惜，但是她好像并不需要旁人可怜。 她自己足以应付得了一切。可看她这么倔强，他才觉得她更不容易。 …… 苏韶叶其实也没有走远。她方才只是粗粗一瞥，只看见他衣襟一片血痕，怀疑他伤口裂开，至于顾北痕到底伤得如何，她却并不知晓。 这个家伙方才站都站不稳。 若是晕在她房中，她还得再用冷水浇醒他。 苏韶叶抱着手站在外头，已经时候不早，外头却一片清朗，她眯着双眸看向房门，汝嫣的那个小婢女容素却匆匆地跑过来，脸涨得通红。 “苏仇公子……那个，何家公子同他们何家的主母一同来剑舞社找我家小姐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听说杜娘子不在，便直接闯进来，已经往这里来……” 苏韶叶看着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小婢女，低头想了想，抬起头眉眼间却一片晴朗。 “回去照顾好你家小姐。” “这里自然有我应对。” 容素似是找到主心骨，用力点头，方才匆匆回房。 而远处一片喧闹，何家深夜到访，甚至还带来了不少家丁，闹得剑舞社一片鸡飞狗跳。 杜舍娘不在，其他姑娘纵然想要拦着，也心有余力不足，更没有杜舍娘那种底气敢撕破脸皮。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何家人往里头闯。 苏韶叶双手抱胸站在路前，瞧着何呈急慌慌地向内闯的模样，她直接开口问道。 “来者何人，深夜擅闯我剑舞社，所为何事？” 说话不是何呈。 而是他身旁的一个气度雍容的妇人。 “我们何家，是来接我们何府的丫头回去。” 苏韶叶的眸光却锐利如刀！ 对面这妇人瞧着高高在上，先声夺人，但苏韶叶的话，却宛若尖锐锋芒！ “我们剑舞社，从来没有你们何府的丫头。” 对面这妇人却冷笑。 “怎么没有？” “你们剑舞社的剑姬，那个叫做汝嫣的——” “当初可是已经签下奴籍自认为我何家的奴婢，我们才许她伺候我儿子。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苏韶叶的眼中浮现出丝丝缕缕冷光。 奴籍？ 这件事情杜舍娘显然并不知情，否则绝不会放任此事发生。 苏韶叶不知道这张契约是真是假，但是即便是真，汝嫣多半也是被何呈哄骗，这个傻姑娘——万万想不到，她情郎心中，她只是她们何家的一个奴婢，一个下人而已。 苏韶叶从四师父令狐寻香口中听过无数世间薄情郎的故事，这么卑鄙无耻的也是少见。 她开口说道。 “剑舞社是杜娘子做主。” “但纵然杜娘子不在，你们也休想从剑舞社将人带走。” 对面的妇人看向苏韶叶，容色高傲刻薄。 “你是什么人？” 旁边剑舞社的姑娘听见苏韶叶如此硬气，也立刻七嘴八舌给她撑住气势。 “苏仇是杜娘子的继承人！” “杜娘子不在，他就是做主之人！” 苏韶叶看向对面这命妇，她冷声说道。 “还请回去吧。” 她的眸光像是刀子一样剐过何呈的脸，而何呈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同苏韶叶对视，匆匆低下头去。 但是那妇人却不可能因为眼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少年三言两语而退缩。 “呸！汝嫣是我何家奴仆，既然有契约在何家手上，哪怕闹到官府，也是何家有理。来人，给我闯！今夜，非得将人拖回去不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5章 剑舞社的御赐牌匾 苏韶叶刚硬之极！ “我看谁敢。” 她看向一旁剑舞社摆放的道具，随手抽出一把剑。这把软剑在她手中寒光四射，她说道。 “你们当这里是你们放肆的地方么？” “当年杜娘子御前舞剑，获得陛下亲口称赞，绝世剑舞四个字，更给剑舞社赐下一块牌匾。” 她看向一旁还在发怔的剑舞社的女弟子，开口说道。 “你们去，将牌匾抬来。” “陛下亲赐牌匾放在此处，我倒要看看，你们何家的这些家仆是否敢踏过陛下亲自赐予的牌匾，逾越半步！” 她这句话说得着实铁骨铮铮。 就连剑舞社的不少女弟子都是一脸茫然。 不知道是否有这块牌匾。 但是苏韶叶说得笃定。 她们对视一眼，打算去杜舍娘房中寻找一番。 而那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妇人，神色为之一变。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那还是至少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陛下当年看见杜舍娘表演剑舞，的确龙心大悦，但是是否赐下牌匾，她却不清楚。 若是当真有这么一样东西…… 她今日乘着杜舍娘不在，便是想要乘机带回汝嫣，然后乘早处置掉此女。 杜舍娘纵然事后再怒，但是她不过一个白身平民。 何况她们握有汝嫣签下奴籍的契约，杜舍娘吵上天将事情闹得再大，也难以讨回公道。 但是如今……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 事情会卡在这一步。 何家仆人再大胆，也绝不敢踏着陛下御赐牌匾向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何呈之母，何家的当家之人神色难看，而苏韶叶站在何家人对面，神采飞扬，这个清俊少年，眉眼之中仿佛浸透冰冷泉水。 令人望之生畏。 何呈之母深吸一口气。她甚至觉得面对这少年的感觉，好像面对她那位威势极重的公公，深得陛下宠幸的何朝阳何大学士一般！ 可是…… 若是今日带不走汝嫣，她爱子何呈的婚约又该如何？ 若是被张家小姐得知此事，闹到陛下面前，何家也逃不了好。 她心中两难，却听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强硬之极的女声！ “你们何家莫非欺辱我们剑舞社无人？” “陛下亲赐牌匾在此，你们也敢擅闯，是视陛下如无物么？” 她这顶大帽子一压，几乎要砸死人。 何呈情不自禁向后退却半步。 而杜舍娘则是手持长鞭，威风凌凌地向内走来！ “你们何家，欺人太甚！” “汝嫣之事，我不去找你们何家讨要公道，你们何家反而欺辱上门——哼，纵然你们何家有人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但是公道自在人心。” 她看了一眼苏韶叶，那一眼带了些赞赏之意，然后她才回过头说道。 “今夜，你们何家若是再向前一步。” “我杜舍娘拼着性命不要，也要阻拦你们。不过鱼死网破罢了，你们家这些家丁，可是我剑下之敌？” “我七岁学剑，莫非你们以为我只会剑舞，而不懂得真正剑术？” 对面何家人齐刷刷变色。 隔了数秒，何呈之母才尴尬地说道。 “杜娘子……也不必喊打喊杀。” “不过我们拿着奴契来拿人，是天经地义。这也是为了汝嫣姑娘名声着想，若是闹到官府，让官家捉人，更不给你杜舍娘面子……” 杜舍娘却狠狠呸了一声。 “滚！” “官府来便让官府来便好，你们何家人，给我滚！若是再出现在我眼前，是污了我眼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6章 苏仇，你怎么知道的？ 杜舍娘骂得何家人灰溜溜地逃跑。 她这才喘过一口气，对着苏韶叶招了招手。 “你同我来。” 她看了一眼四周，不假思索地说道。 “去你房中吧，我有话要同你说。” 苏韶叶心中同样激荡，何家无耻的让她气不过，但是……等等，杜舍娘要去她房中？ 顾北痕可还在她房中上药呢——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如何了，若是正巧昏死在她房中，她怕是解释不清。 苏韶叶心中急转，正想找个借口阻拦，但是杜舍娘做事情何其风风火火的性子，早已经迈开步子直接走到苏韶叶房门口了。 因为距离太过接近，苏韶叶连开口都没来得及，她下意识喊道。 “等等！” 杜舍娘却已经推开门，然后转过头奇怪问她。 “等什么？” 苏韶叶向里头飞快一瞟，里头空荡荡，估计顾北痕大概是方才趁乱离开，她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摇头。 “没有什么。” 她随着杜舍娘走到房屋之中，然后杜舍娘随手关上门，看向她。 关上房门的杜舍娘，却没有方才怒斥何家的意气风发，她眉眼之间沾染上一丝忧色，然后她对着苏韶叶开口。 “这事……怕是极难办。” “若是当真汝嫣签下奴仆契约。” “纵然闹到官府，道理上，还是我们理亏。” “毕竟何家握着奴契，对汝嫣有生杀大权。” 杜舍娘的语气有些自责。 “也是我不好，从小只让汝嫣一心学剑术，她对这些龌龊事情一无所知……” 苏韶叶也知道难办。 “汝嫣姑娘的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从何家把奴契抢出来。” 她的思路，十分清晰。 “这事闹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没有缓和余地。何家不会放手。” “汝嫣姑娘我们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入火坑。” “所以只能釜底抽薪，让何家失去威胁我们的筹码。” 杜舍娘却摇头，她脸色极差。 “哪有那么好办？” “除非你师父在这里。他轻功独步天下，否则当初也不能……去姑娘家的闺房……” 杜舍娘似是想到什么往事，脸颊之上浮现出一丝少女似的怅然，但是很快又忧心忡忡起来。 “算了，我后头同朋友商量一番。”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何家放手。” 苏韶叶却心知肚明，何家这样的大家族，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既然谈不拢，只能干脆利落地对着来，万万不可表露出一丝软弱。 她们越软，便越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而杜舍娘却突然认真看向苏韶叶，然后她直接开口说道。 “苏仇，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你是如何知道……” “剑舞社有御赐牌匾的？” “这件事情，当初并未传出去过，连剑舞社的女弟子都不知道。” “我也没有对你师父提到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一下。但是她面色如常地看向一脸疑惑的杜舍娘。 她之所以会知道…… 是因为当年，苏家还未败落，那宫中夜宴她也在场，杜舍娘被陛下亲口赏赐牌匾的时候，她就在场，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件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当年韩池巍就在她身旁不远，同她一块儿看剑舞。 但是苏韶叶心中念头急转。 却还是没办法对杜舍娘把实情和盘托出。 不是她不相信杜舍娘，是苏韶叶担忧，会拖累杜舍娘。 杜舍娘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她这些日子看得很清楚，她古道热心风风火火，人又爽朗大气，她何必把待她这样好的杜舍娘，拖入她家的漩涡之中？ 苏韶叶心中定下主意，所以她说道。 “是玄王殿下告诉我的。” 反正杜舍娘知道，她做过玄王侍童。 她把这件事情，推到顾北痕头上去。 杜舍娘纵然疑惑不解，也不能亲自找顾北痕去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7章 苏仇，你脸红了 杜舍娘同苏韶叶又商量几句，急匆匆出去，大概是去安慰汝嫣，问她一些细节。 杜舍娘绝不会放弃这个得意弟子。 而苏韶叶出神，这件事情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妥善办法。 杜舍娘说得是，若是她四师父，偷一份奴契很容易，但是她在暗狱之中没有学过她师父的轻功，眼下也没有高手能够做成这件事情。 然后苏韶叶转过头，却觉得有点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自己床榻之上，她猛然拉开床榻上的布帘——那男子盈盈看向她，忽然笑了。 “听见呼吸声了？” “我伤得太厉害，已经难以控制住我自己的呼吸声。” 苏韶叶却摇头。 “不是呼吸。是我闻到了药味。” “杜舍娘原本也应当能发现，但是她今日心慌意乱，所以才没有发觉你就藏在这里。” “你若是被发现，打算怎么解释？”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顾北痕依然笑眯眯地看向她。 “就说你金屋藏娇本王，这又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杜娘子见多识广，想必能体谅。” 苏韶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说道。 “你还不走？当真打算在我房中过夜不成？” 顾北痕笑着看她。 “普天下，怕是也只有你敢这么同本王说话。” “我方才都听见了，你说那牌匾的事情是本王告诉你的，本王何时告诉过你这么一件要紧事情，本王自己都想不起来。” 苏韶叶知道他是打趣。 不过苏韶叶看着他缠着白布的胸口，想了想，说道。 “你这样出去倒也不是办法。可惜剑舞社里头都是姑娘，没有你能换的衣服，眼下深更半夜，我也没法给你找来合身衣服……” 虽然茹娘子给她做了不少衣裳，但是她身形同顾北痕差距太大，那些衣物原本是为了她量身定制，她看了一眼顾北痕，犹豫半晌，问道。 “要不然，我寻套小厮或者侍卫衣服，你将就一下？” 顾北痕只是盯着她脸颊上，他眸光很容易让人觉得脸颊发烫，苏韶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她听见顾北痕低声说道。 “汝嫣的事情，你要插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那姑娘自己被人哄骗，杜娘子有好心，却也使不上力。” “你帮她们，万一自己秘密泄露，我不觉得她们能对你处境有什么帮助。“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 “你是劝我明哲保身？” “放任不管？” 顾北痕只要说一句是，她立刻同这个家伙划清界限。 顾北痕笑了笑，他站起身，凑近苏韶叶，然后认真说道。 “不。我不是劝你明哲保身——我是想要告诉你。” “你其实有更好的选择。有人能帮你更妥当地解决这件事。” 苏韶叶哦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 她如同根本听不出顾北痕的暗示一样，顾北痕走到她身旁，看着那张清秀淡漠的脸颊，他笑意盈盈盯着她看。 “你就不能问问我能不能出手？” “就当做……你收留我的报酬。我帮你解决剑舞社汝嫣姑娘的事。” “怎么样，你要不要成交？” 其实苏韶叶原本就是要收留他的。 她也不可能当真狠心把顾北痕赶出去。 他这样说，也只是怕苏韶叶拒绝他的帮忙而已。 她瞥了一眼顾北痕说道。 “这件事情后头再说。” “你留在这里吧，我去同其他姑娘挤一挤，就说我不慎打湿了被褥，没法儿在自己屋内睡。” “明日我给你带一套衣服来。” 顾北痕看着她，笑意温煦。 “苏仇，你方才看我的时候脸红了。”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直接端起水盆一步不停留地向外走去。顾北痕看着她的背影，却又说了一遍。 “是真的脸红了，我瞧见了。” 苏韶叶很想让这个家伙闭嘴。聒噪——她就不应该管他，任凭他倒在外头自生自灭。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8章 韩远淮之案的转机 苏韶叶走出去，方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走得着急，忘记问顾北痕，他今天去了哪里，怎么受了伤。 不过她都出了门，自然也不可能再回去。 …… 第二日一早，苏韶叶走回自己房间，将手中的衣服抛给他。 “你先凑合着穿一穿。” 顾北痕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看不出丝毫昨日倦态，苏韶叶抿了抿唇，才说道。 “你不是在王府养伤，昨日是怎么回事？” 顾北痕那双灼灼生光的桃花眼看着她笑。 “你想知道？” 苏韶叶点头。 顾北痕方才开口说道。 “我昨日去了一趟太子府邸。”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自然，苏韶叶却看了顾北痕，她觉得顾北痕这家伙神神秘秘，满身秘密，她不知道他在谋算些什么。但是他孤身入京，放任北翼军于西北不管，必定是有更大的目的。 “你不是说，让我找制造旧式兵刃的工匠么。” “我找到了，那工匠如今就在太子府。” 苏韶叶略微一想，却发觉不对。 “太子府？那工匠乃是建造军中兵刃的，太子藏他于府邸之中，是何打算？” “这不论如何看，也好似不安好心。” 顾北痕却摇头。 “我不管他安的是什么心，实际上，那工匠被他囚禁在地牢里头，我昨日去看的时候，虽然惊动了太子府，但是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苏韶叶不明白。 “好事？” “这怎么能算好事，你处境怕是要更艰难。” “若是此事同太子有关，他必定能猜到你头上去。” 顾北痕却平静地看向苏韶叶，他的眼眸，极为明亮。 “太子猜到我头上又如何？” “他如今暂时奈何不了我。反而因为此事，会让京中进一步戒严，你去搜查卷宗遇见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若是如今的刑部尚书吴晦明再给不出个交代，必定要面对陛下的雷霆震怒。” 苏韶叶略为失神。 对她而言是好事情……原来顾北痕是这样想的。 他为她打算。 之前为了她能去刑部查卷宗而撕裂自己的伤口——这个家伙，不怕疼么？ 她低下头，收敛起她自己眉眼之中的淡淡情绪，然后这少女轻声说道。 “没有用，我昨日碰见吴晦明了，他说京中重案的卷宗，都被存放在皇家密库，除非能够得到陛下亲口谕旨，否则没有可能接触得到。皇家密库在宫中，看守极为严密。” 顾北痕也没有料到。 “皇家密库？” “按照常理……苏家案子应当没有资格放在里头。这只能说明，你家当年的案子背后，有更深隐情。”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既然如此，那只能换一个突破口了。” “韩远淮一案，那工匠既然我已经找到，被藏匿在太子府，只要我把他救出，获得一份口供，或许便能给韩远淮翻案。” “此案涉及北翼军，哪怕是陛下，也非得重视起来，给整个北翼军一个交代。” “到时候，我领你入朝，给你一个面圣的机会。” 苏韶叶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她几乎如同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顾北痕。 “当真？” 顾北痕认真点头。 “自然千真万确。” “我唯独担心太子那边杀人灭口。” 苏韶叶却摇头，她同顾北痕说道。 “你是当局者迷，若是太子能杀了这工匠，早就已经动手，他之所以把他锁在府中，想来是有不能灭口的理由。” “你虽然昨夜惊动了他，但是他惊怒之下，只会更加严密地看守他，说不定他觉得太子府不够安全，还会乘机转移这工匠到他眼中更隐秘更安全之处，但是这个过程——说不定有机会。”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 顾北痕眼前一亮。 “你说得对。我得立刻回府，让人盯着太子那边的动静。” 苏韶叶看了顾北痕一眼，然后说道。 “我帮你把剑舞社的姑娘引开。” 不用顾北痕多说，她自然而然就同顾北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这种默契存在与她同顾北痕之间，她遇着他，总有一种如鱼得水的酣畅淋漓之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9章 到底是谁丢脸 苏韶叶答应帮顾北痕把姑娘们引开，她说到做到。 这些姑娘们其实这段时间同苏韶叶相处，原本就对她好感颇深，何况只有杜舍娘才知道她女子身份，所以她们眼里的苏韶叶，是个腼腆话不多，关键时刻，却很有骨气的少年。 苏韶叶把她们聚到一起，问她们。 “关于汝嫣的事情，你们昨夜都瞧见了，你们怎么想？” 这些姑娘面面相觑。 让她们表演剑舞可以，但是这种大事情，却让这些只知道学剑的姑娘们慌张。 “我们……我们也没个想法。只是觉得定然不能再让师姐回何家了。” “那何呈不是东西……他昨日那副做派，我们也看见了。可何家口气那么强硬……” 苏韶叶的手指点在柱子上，她自己靠在柱上，看着眼前这群六神无主的姑娘，她说道。 “杜娘子去找朋友帮忙。” “但是这忙，不好帮。” “而且我怕何家恶人先告状。” “先说我们的坏话，以何家昨日的做法来看，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们一定会在京中破坏汝嫣姑娘的名声。” “但是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已经是鱼死网破，再想着顾全颜面，只能被人活生生利用宰割。” “而且流言愈多，愈离奇，大家反而分辨不出什么是真是假，反而是死中求活的一条路。” 这些剑舞社的女子，有些迟疑。 “苏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韶叶的手掌慢慢攥紧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姑娘，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京中都有朋友，也认识许多人，我要你们去对外说，把何呈如何不是东西，如何祸害姑娘的事情，通通都说出来！说得越夸张越好！” “我要他在京中声名扫地。” “他想要同张家姑娘成婚，张家是世家，得陛下看中。” “张家的女儿，更是从不许夫君纳妾。” “张家的老爷，战死沙场，陛下怜张家气节，才指了何呈同张家姑娘的婚事。” “何家怕陛下责怪，所以才偷偷逼着汝嫣签了奴籍，就是预备等这件事情闹起来，把罪名推到汝嫣头上，何公子推得一干二净，依然好端端的，做他的清流公子哥。” “可何呈他这样的人品，配人家姑娘，也是糟践了人。” 这些姑娘们听着苏韶叶的话，也感觉一股热血往头顶上涌。 “苏仇，你说得对。” “杜娘子为汝嫣名声着想，生怕撕破脸。” “可是这家伙，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好女子！” 苏韶叶这是破釜沉舟。 尽管剑舞社的姑娘说的时候不会提到汝嫣的名字，但是有心人必定能猜出来。 但是苏韶叶却觉得，这一步非走不可。 真正闹大，丢人现眼的并不是汝嫣。 而是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何呈！ 而且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她能保全汝嫣，才会让这些姑娘这样做。 这些姑娘纷纷点头答应下来，都是剑舞社的女子，谁还没有三分脾气血性，这一次是何家欺人太甚！ 等到大家散开，苏韶叶想了想，向汝嫣的房间走去。 外头那个小婢女端着一碗汤药，一边走一边鼓着腮帮子，显然是想要将汤药吹得凉一些。 苏韶叶看得心里头觉得一暖。 “我去送吧。” 容素啊了一声，看见苏韶叶有点脸红。 “苏……苏仇公子？” “你要给小姐送药？” “我看看小姐起身没有……” 她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急匆匆跳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 “可以进来了。” 屋子里头一阵浓郁药味，苏韶叶走到床旁，看向躺在枕头上的那个女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0章 苏韶叶的计划 汝嫣确实已经醒过来。她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抬起头再看向苏韶叶的时候，眼神之中显露出阵阵虚弱，一眼瞧过去，的确是在强撑。 “苏仇公子……” 汝嫣之前从未见过苏韶叶。 苏韶叶来的时候，她已经住到何呈给她安排的宅子里去，是以没有碰上过面。而汝嫣瞧着这个面容清冷的少年，她其实好奇，杜舍娘从何而来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子侄，立刻就认作传人。 但是她如今这境况，也无心深思了。 “苏仇公子那一日夜里……替汝嫣仗义执言，汝嫣要多谢……苏仇公子。” 苏韶叶却摇头。 “不是我帮你。” “是杜娘子还有剑舞社的姑娘们想要帮你。” “杜娘子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她比谁都心痛。” “剑舞社的姑娘们个个义愤填膺，我这几日都瞧见她们为了你偷偷抹泪。” “这些都是在乎汝嫣姑娘的人。” 靠在床上的女子微微一怔，却苦笑起来。 “苏公子是想说……同样有人一点不在乎我么？” 苏韶叶看着眼前面容秀美的汝嫣。她几个月前还是京中闻名的美人，自然生了一副极为动人的好皮囊，可如今气色惨败，就像是凋零的花朵。 她凝望对面汝嫣的脸颊，然后说道。 “汝嫣姑娘不要觉得我说话直接。” “那位何呈何公子，一点也不在意汝嫣姑娘。” “他哄骗姑娘签下奴籍，从一开始，就打了翻脸不认人的主意。” 汝嫣脸色煞白。 “是我看错了人，我得认。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杜娘子……毕竟她当年救我出乐坊，多年心血花在我身上，却成了一场空……” “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了，日后更不可能有孩子，身体衰败成这样，怕是终生难以再握剑，我这样的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韶叶平静听她叹气，她却有力地说道。 “人只要活着，总比死了强。” “汝嫣姑娘觉得万念俱灰，是因为看不见前头的路，觉得眼前举目望去都是死路。但是我却可以给汝嫣姑娘，指一条新生之路。” “我从西北来。” “不知道汝嫣姑娘，可曾想过，去西北之地？” 她问完了这句话，抬起头，直视眼前的汝嫣。 “西北之地，民风淳朴，却又直爽。驻兵的几个郡，常年刀口舔血，同大晋厮杀，家人离散也是常事，许多事情，在西北都被看得极淡。” “但西北的男子，也极有血性，都是些好汉子。” “我这里有一笔银子，汝嫣姑娘若是愿意，可以拿去西北，开一间——剑舞社的分店，教授那些西北孤儿们自小习练剑术。” “让流离失所的孤儿有个家。汝嫣姑娘也有自己的事业可做。” 汝嫣起初还有些不解，但是听到后头，她原本灰败无光的眼睛里头，突然涌出强烈的神采来！ …… 其实这件事情，苏韶叶在暗狱的时候，就有想过。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做这件事情。恰逢其会，杜舍娘给了她四师父留下的银钱，她分出一部分给汝嫣带走，应当便已经足够作为启动资金。 这件事情做得好。 也能够解决北翼军那边的一桩难题。 北翼军常年士兵损耗，留下大量孤儿寡母，难以求生。 这笔抚恤金，数量庞大，还经常被地方贪官私吞下。 林琛之所以在西北做得如此怨声载道，就是因为，他吞下了这两年西北北翼军用来抚恤牺牲兵卒家人的赏金。 所以北翼军统领，玄王顾北痕才想要对付他。 苏韶叶想要扳倒林琛，也要从此处着手。 所以她才会同汝嫣如此提议。 反正她只要同顾北痕说一声，应当很好安排。 汝嫣在京都只觉得万念俱灰，了无生念，倒不如去西北，自立门户，发扬光大杜舍娘的剑舞社，同时也能收留战乱孤儿，做些功德好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1章 要面见陛下？ 苏韶叶同汝嫣又谈了些西北民生，她瞧着她灼灼发光的双眸，知道至少汝嫣眼下不会再轻生，才放心离去。 苏韶叶不知道杜舍娘那边，做得如何。 但是她做的这些。 至少——解决了一些后顾之忧！ …… 第二日一早。 玄王府的那个侍卫来找苏韶叶。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 “玄王邀苏仇去玄王府，有事商谈。” 而等到苏韶叶走到玄王府，听见顾北痕的话语，苏韶叶却略微一怔，因为顾北痕说的话，出乎苏韶叶的意料之外。 “你的意思是……” “你要让我直接面圣？” 顾北痕点头。 “是。你不是想要获得，进入皇家密库的资格么？” “当年韩远淮一案，引得朝野震动，更一度让朝廷怀疑我北翼军治军，而你若是能够替韩远淮在陛下面前洗刷冤屈，还他清白，我会上书，让陛下给你进入密库的资格。” 苏韶叶却蹙眉。 “可是这桩案子十分难办……” 连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顾北痕看了她一眼。 “并非让你如今就破案。但重要的是，你要让陛下明白，此案另有蹊跷，要让陛下开口重新审查。” “此案事关重大，你发现了关键线索，到时候我再上书，让你入密库进一步查找真相，把握便大得多。” 他步步谋划。 虽然本意的确是为了给校尉韩远淮翻案，但是苏韶叶也能从中获得好处。 她顿了顿，说道。 “你不怕我有朝一日被人查出身份。” “到时候陛下治你欺君之罪？” “我是因为破釜沉舟再无退路。” “可你堂堂西北玄王，一旦沾染上欺君之罪，便等同于一个污点。”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可对面的顾北痕看向她的眸光却温柔。他认真说道。 “苏韶叶，你不是污点。” 他没有喊那个他给苏韶叶所起的名字苏仇，而是认认真真地喊了她的本名。 “苏韶叶，你是苏学士的女儿。” “我知道，你们一家是被冤枉的。你不是污点。” “我会还韩远淮清白，是因为韩远淮是西北北翼军的校尉，是我手下，我不能看着她被诬赖。” “而你是我带上京。” “从我带你入京那一刻，你就已经打上玄王印记。” “你是我的人，所以我也会帮你。就如同帮韩远淮一样。” 他那句你是我的人说得十分自然。 即便知道，顾北痕这句话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苏韶叶的脸颊也忍不住红了一下，她咳嗽了一声，然后方才抬起头看向顾北痕，她说道。 “你既然相信我，我就不会辜负你。” “何时入殿前面圣？” 顾北痕看着她，然后说道。 “后日早朝。” “那工匠，我已经截下来，眼下就在我和你说过的那栋玉湖楼里。” “但是京中没有人知道，我同那座玉湖楼的关系。” 苏韶叶还未去剑舞社的时候，顾北痕就告诉过她，如果无处可去，可以去玉湖楼。 顾北痕显然在京中有隐藏势力，否则无法从太子手中夺下那工匠。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 “太子眼下必定焦急。” “他派出人手四处搜寻那工匠下落。” “打铁要趁热，眼下京中人人皆知我重伤，所以我要你明日代表我上朝面圣，将此事疑点对着陛下一一道来。” “早朝之时，群臣瞩目，不知道你可否有这个胆量。” “若是你拒绝，我会另择人选。” 苏韶叶不假思索。 “我去。” “我必定不负所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2章 你是不是喜欢玄王 苏韶叶回去见到杜舍娘的时候，倒是并未隐瞒杜舍娘此事。 而杜舍娘亦是吓了一跳，她看向苏韶叶，神色有些犹豫不定。 “你要面圣？” “虽然玄王重伤……但是为何不让他侍卫代替他面圣，偏偏得是你？” “陛下早年还算宽宏，但是这些年自从先皇后病逝，立了太子，后宫崔贵妃独大之后，性情愈发喜怒无常。” “你入朝面圣……” 杜舍娘忧心忡忡看向苏韶叶。 “而且你的身份，也是问题。难道你要以男儿身份面圣？一旦被戳破，岂不是欺君之罪。” “寻常便也罢了，但是那是宫中，乃是御前！这样太过冒险，我不赞同。” 她说话直接。 想要劝苏韶叶回绝玄王。 但是苏韶叶心知肚明，她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帮顾北痕的忙，更是为了给她自己争取一个在陛下面前露面的机会，争取一个进入宫中密库调查苏家案子的资格，所以她非得去不可。 但是杜舍娘也是真心担忧她。 她低下头，昏暗光线下，她声音都模糊不清。 “我欠了玄王人情。我想要试一试。” “将心比心，若是我师父托付杜娘子做这件事情……杜娘子可愿意冒险？” 杜舍娘被问得一愣，但是她立刻反驳道。 “那是因为我待你师父真心，我当年同他……” 她突然看向苏韶叶。 “你喜欢玄王？” “所以你才愿意为了他，甘冒这等奇险！欸！你同他身份天差地别……汝嫣的例子就在眼前……” 她以为苏韶叶是深深爱慕玄王。 “而且京中人尽皆知，他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苏韶叶知道杜舍娘误会了她同顾北痕之间的关系，但是眼下她的确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只能含糊默认。 “是。” “何况也未必有那么危险。我调整声线，又有天锦楼的茹娘子给我量身定做的衣物，没有那么容易被人看穿身份。” “我必须得帮他。” 杜舍娘怔怔看着她脸，连声叹气。 “你知道替汝嫣打算，怎么不知道替自己多想想。纵然他玄王能逃得一劫，但是你一个平民逃难而来的小丫头，同他之间隔着深深鸿沟。” “怎能真正同他双宿双飞？你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 “韩池巍尚且要迎娶西北要员之女，何呈也只肯让汝嫣做个奴仆，你怎么可能留在他身旁？” “何况人人都知道他身体堪忧，不知能活几年——你呀……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透这些关窍？” 苏韶叶抬起头，眨眨眼，倒是活泼模样。 “那便学娘子不嫁人便是了。” “娘子不用为我操心。不过娘子得教我些礼仪，免得我明日出丑，丢了玄王颜面。” 其实入宫礼仪，苏韶叶再熟悉不过。 她当年，很得先皇后的喜欢。 常常召她入宫。 不过当着杜舍娘的面，自然不能这样说，让杜舍娘教她礼仪，也好岔开话题。 杜舍娘是个热心肠，叹息一声，低低说道。 “那你听好……” …… 第二日一早。玄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剑舞社大门外，杜舍娘亲自送她登场。“少年”虽然瞧着瘦弱，却神采奕奕，尤其是那双明亮眼眸，她看着眼前“少年”，语重心长嘱咐。 “苏仇，你切不可逞强！” 苏韶叶点头，登上马车，让这辆黑泽木马车，载着她向宫中而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3章 面圣！初现锋芒 皇宫，苏韶叶并不是第一次来。 她幼年闻名京城，当时先皇后还在，尚未病逝。 听闻她的名声，十分好奇，特意召她入宫，一见之下十分投缘，隔三差五便召她入宫玩耍。 所以苏韶叶才能遇见宰相之子韩池巍。 两家定亲，也有先皇后当年因为看好她们二人，所以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但是先皇后在苏韶叶九岁之时病逝。 之后……隔了不久，便是苏家之案，苏韶叶一夕之间丧父丧母，连弟弟也不知所踪生死叵测，多半命丧黄泉。 她一个人孤身流放，困于暗狱之中不见天日。 想来……世事难测，她当年坐着苏家马车入京，欢声笑语，怎能够料到今日凄凉处境？ 苏家只剩了她一个人，她却要走这世上最难最苦的一条路，不惜一切代价，为苏家翻案，还她爹爹苏辞景一个清白。 苏韶叶坐在那辆黑泽木马车上，她看着远处蔓延开来的红墙，宫墙外柳树依依，马车停在宫门外，顾北痕的那个侍卫看向苏韶叶，眼中浮动着些敬畏。 “今日……麻烦苏仇你了。” “我们北翼军——想要洗刷掉自相残杀的骂名。” “玄王殿下想要保住韩池巍性命。” “都要看苏仇你今日，面圣结果。” 这是沉甸甸的期待。 苏韶叶略微闭了闭眼，然后她双眸再度睁开，一片清明。然后她说道。 “苏仇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 若她当真是西北难民苏仇，她难以帮顾北痕这个忙。 可她不是流民。 她的真实身份，是曾经的三品朝官之女。 是在暗狱之中，被最受朝廷忌惮的天字号罪犯悉心教导了五年的苏韶叶。 苏韶叶踏下马车，那侍卫给她令牌，她将侍卫交给宫中内侍，那内侍傲慢地瞧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 “跟杂家走吧。面圣的规矩，自有人跟你说。” “玄王上了折子，说陛下最关心的那桩七个月前的北翼军肃虎营悬案，你找到了新线索，能抓到真凶。” “所以陛下才会乘着今日早朝召见你。” “你叫苏仇是不是？” “等会儿见到圣上，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其余之事，自然有圣上裁决。” 苏韶叶低头敛目不多言，只露出一个尖细下巴。她默默点头，那内侍觉得她乖巧，想来玄王也不会送上来一个不懂规矩的，所以直接领她入了偏殿。 等着陛下召见。 有人教她规矩。 苏韶叶表面认真聆听，实则在思考。 顾北痕给她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她要如何才能表现得足够优秀，让陛下刮目相看！ 七个月前的北翼军肃虎营之案，顾北痕曾经同苏韶叶说过一遍，苏韶叶对里头的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韩远淮被认定为凶手。 但是顾北痕力保他。 此案几乎已经定下，但是她要当着众人之面翻案，就得拿出气魄，绝不能迟疑动摇。 …… 片刻后。 有一个小内侍来传话。陛下宣西北……永驰郡平民苏仇觐见。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角，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大殿面前，面对大魏朝的这位圣上！ 而前朝实际上，也一片混乱。 韩宰相站在最前，他犹豫片刻，才说道。 “陛下想要重启肃虎营一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肃虎营一案虽有疑点，玄王也几次三番上言，但是毕竟这案子缺了关键线索。” “刑部之前再三裁决，认为已经不可能再追究清事实真相。” “我以为，此案可以就此结案。不用再浪费时间精力。” 他站在右侧，而左侧的大学士何朝阳虽然已经年近七旬，却仍然精神矍铄，冷笑一声。 “就此结案？” “但是那份军事图还未找到。犯人拒不招供。一旦那份军事图落在大晋手中，我们大魏北方要遭受大威胁。” “这么重要的事情，韩宰相却觉得要算了？” “韩宰相将我们大魏置于何地？” 他这句话一说，立刻让局势紧张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4章 何其大胆的刁民 韩宰相被何朝阳这么一句话逼得几乎等同于架在火上烤，他冷哼一声。 “我只是觉得此事难以有转机。” “若是玄王推荐的这个人当真有些本事也就算了，可是我听闻他不过是个平民少年，乃是从大旱的永驰郡被玄王带入京中。”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破七个月前的肃虎营之案，而且他同此事毫无关联，更不可能找到相关线索。” 何朝阳则是沉声道。 “是真是假，召他上殿来，当着百官之面，自然一清二楚。” 而坐在最上的陛下这才轻咳一声，然后问道。 “苏仇何在？” 苏韶叶听闻召见，从侧殿走出。 她低着头，穿着一身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衣裳，拱手行礼，模样看得出局促，行礼都不甚熟练。 这样的少年，印证了韩宰相方才所说的话，让人觉得失望。 看上去…… 胆小怯懦，不像是什么少年英才。 京中有名的年少俊杰，如同京中双壁，韩相之子韩池巍，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气度从容不迫，当年入殿前也能侃侃而谈。 而何朝阳何大学士之孙何呈，也是风度翩翩，听闻吟诗作对不在话下，随手便能写下浩荡文章。 这少年两头不占，瞧着一股小家气。果真就是普通平民百姓，头低得恨不得缩到地里头去，连脸都叫人瞧不清。 这点胆子，也配面圣？ 苏韶叶不管旁人怎么看，她行完礼后，才开口说道。 “苏仇参见陛下。” 台上的大魏陛下，看着眼前这少年，也觉得极其失望。 原本他以为他能破案，找到失踪军事图。如今看来，是玄王夸大其词。 “玄王说你找到了新线索？” 苏韶叶点头。 “是。” 她低着头，声音却缓缓变得清楚流利。 “小民的确有发现。得玄王举荐面圣。” 她将兵刃上的标记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但是苏仇说是她家昔日门口的铁匠偷偷告知她，如今永驰郡大旱，多得是妻离子散举家逃亡之人，已经无从查证了。 “玄王听小民之语，特意令人排查，找到了铸造当初韩远淮兵刃的工匠。” “陛下可要见那工匠？” 朝堂之上，有人勃然变色！ 正是站在大学士何朝阳身旁的太子殿下。但是他脸庞飞快变色，很快又恢复成自然模样，他摸了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 何朝阳看了太子一样，若有所思。却不曾开口。 而韩宰相则是拱手驳斥。 “胡说！这件事情，若为真，工部早应当报上来。” “工部专门负责铸造兵器，怎么从未提起此事？” “你这是在胡编乱造！” 苏韶叶却不急不忙。 “是否是事实，陛下一问便知。那工匠之前被人禁锢，被人以家人性命威胁，玄王殿下救他出来，告知他，他家人几月前都已经惨死。” “这工匠才知道之前都被蒙骗，痛苦不堪。” “他说的话，字句为真。” 那高台上的人，终于发问。 “这工匠被何人禁锢？”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方才斩钉截铁说道。 “太子殿下。” 她这句话，宛若石子投入深湖，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脸色极度难看。 而韩宰相更是直接出口驳斥！ “刁民！何其大胆？竟然敢直接出口诬陷太子殿下！” “其心可诛！” “此等刁民，其罪当诛！” 他的反应，比太子还要更强硬几分。 恨不得立刻令人动手，将苏韶叶拖下去，乱棍打上一通。 而苏韶叶的声音却极为清冷地继续响起来。 “宰相大人不妨听小民说完。” “小民不是为了构陷太子殿下。恰恰是为了替太子请功劳。太子殿下将那工匠关押起来，乃是为了保护那工匠。” “真正害死那工匠家人的幕后凶手另有他人。” “而此人，眼下也在朝堂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5章 破局！侃侃而谈 苏韶叶这么一说，柳暗花明。 太子脸色缓和不少。 但是其他朝官的脸色俱是为之一变，生怕从这少年口中，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陛下方才也打算直接怒斥苏韶叶，如今听见她这样开口，神情这才稍微柔和些。 “你所指的到底是何人？” 苏韶叶转身，依然低头，然后回答得铿锵有力。 “吴晦明，吴大人！” “吴大人令人杀了那工匠全家。” “此事千真万确。” “我在刑部卷宗上，亦是看到了记载。” “三个多月前，吴大人亲自下令处斩那工匠全家。” 在场的官员，通通看向吴晦明！而吴晦明身体猛然震动，下意识反驳。 “你……你胡说！” 苏韶叶却回答得从容。 “我没有胡说。” “还是吴大人亲自给我令牌，让我去刑部调查玄王被刺杀的事，结果我意外发现了这份工匠家人被处斩的卷宗。” “吴大人给出的理由，是这工匠私自藏匿军中武器图纸，在他家中搜查出来，怀疑他是大晋奸细。” “这工匠不见踪影，但是他一家老小被收押。” “在狱中因为服用食物有恙，齐刷刷中毒而亡。” “吴大人不记得了么？” “那份卷宗，就在刑部库房里，第三间第二排最右侧。” “我这里，还有默背出的副本。” “刑部官员，李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李大人就是那个领苏韶叶进去，坐冷板凳的小吏。 而听苏韶叶这么说，吴晦明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攥紧手掌，声音都嘶哑。 “我只是按照律例办事。” 苏韶叶却咄咄逼人地反问。 “按照律例办事？可吴大人如何解释，那工匠一家老小在狱中中毒身亡之事？这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吴大人存的是什么心？” 苏韶叶说出这番话。 朝堂之上诸人，神色各异。 大学士何朝阳老成持重，他是几朝元老，见惯大风大浪，一副不置可否模样。 而韩池巍的父亲韩宰相则是眉头紧锁。 太子殿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连连变化，最终只是握紧拳头。 吴晦明张着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复杂，一时呐呐不成言。 苏韶叶面对圣上，拱手低头。 “陛下还请听小民一眼。” “韩远淮一案，背后颇多隐情。小民恳请陛下下旨，重新审查。” 何朝阳听苏韶叶这样说，他才不动声色地看了这少年一眼，然后说道。 “毕竟失踪的那份军事图涉及江山社稷，边境安危，的确马虎不得。” “吴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吴大人已经不适合再查案。我看这小少年不错，不如陛下给他一份特旨，让他去办。” 韩宰相一口驳斥。 “不可！” “此人身份低微，身上连功名都没有，如此年轻，如何服众？” 何朝阳打了一个哈哈，开口说道。 “总得有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气魄。” “韩相之子韩池巍就要入翰林院了，今日他也在下头，他不是同样年轻？” “没有官身不打紧，只是为了查案，事急从权，若是这苏仇能够查清此案，追回军事图，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草包不是强得多？” 韩宰相听见何朝阳拿自己儿子举例子，一下子不言语了。 而高高在上的那位陛下，终于发话。 “暂撤吴晦明刑部尚书一职，闭门思过，等到此案结清，方可离开府邸。” “着……苏仇领朕谕旨，彻查北翼军肃虎营一案！” “那工匠朕改日再见他。” “朕乏了，今日先散了吧。” 苏韶叶拱手领命。 不过……韩池巍今日，居然也在朝堂上？ 后头黑压压的人群，她也不好回头，只站起身，然后跟随人群洪流，向殿外走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6章 示好的何大学士 苏韶叶只走了几步，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稍等，苏公子，借一步说话。” 那声音醇厚低沉，苏韶叶站定脚步，看见唤她的那个人，却为之一怔。 居然是…… 大学士何朝阳？ 其实苏韶叶方才就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何朝阳要开口帮她。 显然，何朝阳在陛下心中分量极重，他的话举足轻重，他开口，才让陛下下定决心重查肃虎营一案。 而眼下，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一双眼睛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只觉得心里头咯噔一下，有一种被一览无余的感觉。 不过她知道，何朝阳虽然厉害，但是她相信自己的伪装，应该已经做到极致，不可能被他看穿。 所以她镇定自若抬起头。 “何大人？” 何朝阳的确在打量苏韶叶。 苏韶叶在他眼中，虽然只是个草头平民百姓，但是她方才在朝上的表现，却让何朝阳觉得，这少年并不简单。能够顶得住太子同韩相压力的人，怎么可能寻常普通。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眼眸扫过对面少年那张清隽脸颊，然后方才说道。 “我听说，苏公子如今住在杜舍娘的剑舞社？” “杜舍娘将你视作传人？” 苏韶叶微怔。 何朝阳一个朝中重臣，说话语气倒是客气得很。 她以为何朝阳要同她谈方才的肃虎营一案，或者同她谈刑部尚书吴晦明——但是她万万料想不到，何朝阳开口居然提到的是杜舍娘同剑舞社。 等等…… 这样说，他真正想要说的，其实是何呈？ 他知道何呈同汝嫣的事了？ 苏韶叶瞬间想明白前因后果，更有底气。 她点头。 “不错。草民如今住在剑舞社。草民家中长辈同杜舍娘有旧。” 何朝阳看向他。他已经年近七旬，但是瞧着却不苍老，精神奕奕，他开口说道。 “那你既然住在剑舞社，那日我家中家人前往剑舞社闹事，你应当也在了？” 看见苏韶叶点头，他才说道。 “是我管家不严。对孙子没有好好教导，才闯出这样的祸事来。” “我不知道我孙子在外头，居然如此荒唐。” “这件事情，是我们何家对不住那位剑舞社姑娘。” “还请苏公子转告一声剑舞社主事人杜娘子，此事，我何朝阳会给她一个交代。我必定会让何呈娶那姑娘入门，不会让他胡作非为。” “我已经责罚过家人，他们不会再生事。” 他说完这句话，便拱了拱手，向外走去。 倒是坦然。 苏韶叶看着这位何大人，她心中微动，一时之间摸不清何朝阳的态度，到底是真心想要处置他孙子，还是缓兵之计，只想要缓住杜舍娘。 她站在原地，却感觉身后一道灼热滚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苏韶叶猛然转过头，便瞧见一个人看向她。 那人穿一身翰林官袍，瞧着清俊贵气，苏韶叶同他对视，他却匆匆低下头，向前走去。 是韩池巍。 他方才在看苏韶叶。 发现苏韶叶转过头，他便立刻收回视线，倒是很有些掩耳盗铃之感。 苏韶叶的唇角涌上一丝淡漠冷笑。 怎么，韩池巍觉得她一个平民百姓在御前出了风头，让他觉得心里头很不痛快么？ 那他可得适应一番。 因为日后，让他不痛快的事情，还有的是。 她顺着人潮走到宫外，那辆玄王府的的黑泽木马车还在等她，那侍卫看见她平安出来，方才长出一口气。 “苏仇？” 他眸光似是探询，似是好奇。 苏韶叶笑了笑，然后说道。 “陛下准我重查肃虎营一案了。” 那侍卫眼中逐渐显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然后他激动地握紧手掌，声音亦是激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苏仇……你果真厉害！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我们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7章 韩池巍不平静了 苏韶叶上了那辆黑泽木马车的时候，另外一辆马车，有人在隔着窗户看她。 韩池巍对面的老者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车壁上。 “无耻小民！” “一个西北流民，也敢当众落我同太子殿下的面子。” “哼，不就是顾北痕的人么，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当真以为顾北痕同北翼军能护得了他？顾北痕自己都被刺杀自身难保。” “池巍？” 韩宰相出声唤自己儿子，却发觉他毫无反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韩池巍才猛然抬起头来。 “父亲？” “父亲是觉得，这个苏仇，自不量力么？” 韩宰相冷笑。 “当然。他算个什么东西。想要给北翼军翻案？我看他是自寻死路。” “今日，原本是你入翰林的日子，原本应该是你风光，却被一个西北贱民抢走了风头。” “顾北痕就是故意，他存心给我们添堵。” 他看了一眼韩池巍，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儿子今日有些古怪。 “池巍你怎么了？怎么瞧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韩池巍摇头，他声音极其低沉。 “无事。” “我……” 他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我觉得那苏仇的胆色很出众。众目睽睽，他也敢侃侃而谈。他看上去好似怯懦，但是一旦开口，条理清晰，逼得刑部尚书吴大人难以辩解……这样的本事，比有些官员也不弱。” “我在想，是否可以招揽他，若是他日后科举入朝为官，或许可以成为父亲您的助力。” “虽然他如今为玄王殿下做事。” “但是……” 韩池巍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但是人人皆知，玄王殿下乃是一艘即将要沉没之船，他身在玄王麾下，早晚要跳船求生，改换阵营。” “不如父亲对他抛出橄榄枝。” 韩池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何他会对那么一个平民少年那样上心。 许是…… 他当真看好他才华。 毕竟他思维缜密，能破案，又有杜舍娘相助……只要有人提拔，日后必定前途似锦。 韩宰相却摇头，他看向自己儿子，眼中却有不赞同之色。 “池巍你还是将事情看得太简单。” “你以为吴大人是被他言语所迫，才不辩解？”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吴晦明不敢说话，是怕牵扯到太子殿下！” “他如今不过闭门思过，但是若是得罪太子殿下，他这个官也就做到尽头，等到太子秋后算账，他连性命怕是都保不住。” “他吴晦明又不是蠢材，这笔账算得清楚明白，当然闭口不言，等着太子搭救。” 韩池巍心中一跳。 “那工匠的家人……是太子让他动手斩杀的？” 他有些茫然。 “那苏仇为何要说，太子是为了保护那工匠……” 韩宰相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隐约有些失望之色。 “你居然没有看明白？” “那苏仇之所以跳过太子，选择针对吴晦明，是因为明白针对太子无济于事，还不如一口咬定吴晦明的错处，让他不能辩解。” “针对太子，以他身份，只可能引火烧身。” “太子是什么人，怎能容他针对？” “太子不会有错！” “这个苏仇，聪明得很。” “他刻意说太子是为了保护工匠，让太子也难以出声再为吴晦明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晦明被陛下暂时剥夺刑部尚书之位！” “这个家伙，很懂算计。” “你呀，还是太年轻，这些朝堂之事，看得太表面。” “不过那苏仇小小年纪，当是没有这等城府，应该还是有北翼军的幕僚在背后指点他。” 韩池巍这才彻底怔住。 原来…… 是如此么？ 他再想到那张宛若冰雪一般冰凉的少年容颜，心头居然涌上一丝怅然。 若这是他的主意，他该有多么可怕。 他的心思缜密，居然胜过他这么多？ 韩池巍心中，有了更深的挫败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8章 顾北痕的分析 苏韶叶倒是不知道韩宰相把她在朝堂上的心思分析给了韩池巍听，让他挫败无比。 马车停在玄王府邸前。 苏韶叶轻车熟路地跳下马车，走入玄王府中，顾北痕已经坐在茶几旁等她。 他只看苏韶叶轻快脚步，便知道她必定成功了。 “感觉如何？” “刺不刺激？”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问道。 “你便不担心我失败？” 顾北痕笑了。 “我知道你必定能成功。” 苏韶叶定定看着他那盈满笑意的桃花眸子，那里头有沉甸甸的信赖。她坐到顾北痕身旁，饮了一口清茶润润嗓子，方才把方才在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同顾北痕说了一遍。 “就是如此。” “我没有直接针对太子，因为我针对太子无用，倒不如断其一臂。” 顾北痕点头，认同她的做法。 “这样做得极好。陛下很信赖太子，贸然针对太子，只会让陛下心中怀疑纠结。” “而且吴晦明被暂时撤去刑部尚书之职，你做事不必束手束脚。” 他忽然看向苏韶叶。 “这样，算不算你复仇成功的第一步？” 他知道当年，是吴晦明亲自领人，查抄苏家。 苏韶叶被他问得沉默，她摇了摇头，少女容色极冷。 “不。这样还远远不够。” 吴晦明被停职只是暂时。 “只要太子还在，他随时都有可能翻身。所以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根源。” 顾北痕轻笑两声，他问道。 “那何朝阳呢？你说他对你示好，让你给杜舍娘带话，你怎么看？” 提到此事……苏韶叶难得皱了皱眉头。这少女犹豫片刻，方才实话实说。 “我暂时看不透。” “他是数朝元老。” “做事不动如山，但是却能在朝中屹立这么多年，而且深得陛下看重。他到底是什么主意，我想不明白。” 顾北痕则是询问苏韶叶。 “那你要听一听我的分析么？” 苏韶叶猛然转头盯着他的脸同唇瓣，眼前这个男子，面容俊朗，灼灼宛若桃花芳菲，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里头明亮笑意让人很信赖。 “何朝阳只有何呈这么一个孙子。他对何呈，管教得十分严厉。” “而何呈被祖父严格管教，却生出叛逆之心。” “何朝阳不许他去酒馆乐坊。不许他蓄养乐舞之姬，听闻在何家，何呈连贴身婢女都没有一个，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何呈之母早有不满，不过碍于何朝阳威严，不敢作声。” “汝嫣的事情，不过是何呈被祖父久久压制之后，对自己的一时放纵。但是他也没有勇气当真同祖父闹翻，而汝嫣的奴籍，则是何呈之母的手笔。” 苏韶叶安静听着，顾北痕说的这些话，她都明白。 而顾北痕话锋一转，继续开口说道。 “何朝阳是个极其看重自己名声的人！” “他三朝为官屹立不倒，把自己官声看得极其重要，他是要做青史留名毫无污点的那种官员，因而从不结党营私，更不像韩相那般早早同太子交好。” “也正因为如此，陛下才如此信重他，对他言听计从。” 苏韶叶抿唇，隔了数秒，她才说道。 “陛下不信韩相。” “太子虽然是太子，但是陛下要的，是完全听从自己号令的臣子。” 她太明白不过。 她熟读史书，更懂帝王之心。 帝王对太子有忌惮之意，臣子过早站在太子阵营，是大忌！ 顾北痕有些惊讶于苏韶叶的通透。 她关在暗狱之中的时候不过稚气少女，居然能洞若观火，将朝堂之事，看得这么清楚。 “何朝阳找到你，是因为你站在太子对立面。” “他一方面希望他孙子何呈的事情到此为止，希望杜舍娘不要再将此事闹大，以免影响到他自身官声。” “另一方面，何朝阳，是存了招揽你的意思。”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9章 你是本王的人 顾北痕看向苏韶叶微笑了一下。 “你若是如此觉得，便是太过低估你自己。” “你如今的重要性，超乎你自己想象。” 苏韶叶不解顾北痕话语之中的含义。顾北痕看她一眼，然后平静说道。 “你以为你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卒么？” “西北大旱，饿殍遍野。你从西北而来，是永驰郡而来的人，有些人怕你告诉陛下一些，他所不能看见的真相，自然想要堵住你的嘴。” “但是你又偏偏是杜舍娘的传人。杜舍娘京中名气极大，她人又护短。你住在剑舞社，想要闯入剑舞社对你动手，有杜舍娘在，几乎不可能。” “既然杀不了你，只能招揽你，才能堵住你的嘴巴。” “而且你卷入韩远淮一案，整个西北北翼军都要领你的情。” “若是你日后去西北，便是扎在北地的一根钉子。” 顾北痕轻轻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正因为你是白身，身上没有功名，又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所以才百无禁忌，根本没有可以拿来威胁你的东西。” “不论是太子，还是韩相，亦或者是何朝阳。” “他们无法威逼你，只能想办法让你闭嘴。” “所以他们当然要招揽你。” 苏韶叶眨了眨眼睛。 听顾北痕这么一说，她才隐隐反应过来，好像的确如同顾北痕所说，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些事情，难道顾北痕在送她入京，给她安排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顾北痕似是能看出她疑惑，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不必想那么多，不过是恰逢其会。” “你安心查案。其他的事情，自有本王给你撑腰做主。” 苏韶叶想了想，却抛出又一个问题。 “那何呈那边……” 虽然何朝阳主动示好。 可是苏韶叶已经让剑舞社姑娘们把事情闹大，如此一来，何朝阳大学士的媚眼只怕是抛给瞎子看了。 顾北痕笑着看苏韶叶，他知道苏韶叶下手肯定不会手软。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瞻前顾后有所担忧，我说了我会给你撑腰。你想让何呈身败名裂，那你就去做。若是何朝阳因此而打压你，是他气量不足，本王的人，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你是本王的人这样的话。 苏韶叶抬起头瞥他一眼。 “我可不是你的人。” 顾北痕的眼神忽然在她面庞定住。 少女穿着男装，清俊冷漠，但是却神采飞扬，难言风姿之盛。 苏韶叶…… 日后必成大器。 他在北翼军中，从来都不近女色，如今同她谈天，却有一种……知己之意。 他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是本王的人，其实并不是口误，或许，他心底隐约也有些旖旎心思，只是眼下这少女年幼，所以他才不敢过分接近，生怕惊跑了她。 她像是一只狡黠的北地野狐，茫茫雪原上，随时可能失去踪迹。 他端起茶杯，掩盖神色那瞬间的动容，然后他说道。 “你是本王麾下的人，京中人人皆知。” 似是担心苏韶叶反驳，所以他飞速开口说道。 “如今你领旨奉命查案，太子哪怕心急如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动手。” “不过他必定会制造许多障碍，阻拦你查案进度。” “没有证据，陛下面前，你自然讨不得好，随时都有被治罪的危险。” 苏韶叶也知道，但是她说道。 “我想去你说的那座玉湖楼见一见那工匠。” “先跟他谈一谈。” “还有此案既然重启，那韩远淮是否也要被送到京城来？” “他才是最重要的人。” 顾北痕越同苏韶叶相处越是赞赏这少女，他几乎难以想象，假以时日，这少女会绽放出怎样光芒。 “对。所以我已经命人去西北，一路保护他。纵然他已经被毁了声音，但是他是最重要的人物，是西北军心所向，断不能有闪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0章 西北有客来 顾北痕同苏韶叶说完话，她走出王府的时候抬起头。 街角最后一缕夕阳落尽。 而杜舍娘站在街角，看见她走出去，朝她招手。 “我来接你。” 她这句话说得亲昵自然。 而苏韶叶瞧着她飒爽身影，同她腰侧的那把宝剑，一瞬间情不自禁有些发怔。 杜舍娘笑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两下。 “发什么呆？” “随我回家。” 杜舍娘同她说回家。 苏韶叶胸口一热，她默不作声跟在杜舍娘身后上了马车，杜舍娘坐在马车上，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真挚热切。 “你这一次，可出了好大的风头。” “我听闻，陛下亲自下旨，让你重查北翼军肃虎营之案。” 苏韶叶闻言抬头，她点头道。 “不负期望，一切顺利。” 杜舍娘看着苏韶叶单薄消瘦的脸颊，挑了挑眉。 “汝嫣同我说了，你让她去西北，远离是非之地，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这笔银钱不能只让你出。既然打着剑舞社分社的名号，理所应当让我来出资。” “你别拒绝，反正我在京中也没有多少开销。” “但是你却缺钱花用。” “你想在京中有所作为，处处都要钱打点。” 苏韶叶低着头，心里头那股暖意让她整个人都慰帖。 然后她开口问道。 “杜娘子，你知不知道，京中的玉湖楼？” 杜舍娘一怔。 “玉湖楼？我当然知道。玉湖楼的瑶姬京中闻名——那地方皆是王侯出入，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提起玉湖楼？” “你要去玉湖楼？” “那我更应当给你准备些银钱傍身，那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多得是王侯之地在那里一掷千金。” 苏韶叶听杜舍娘这么一说，有点儿意外。 玉湖楼，竟是这个地方？ 那若是玉湖楼是顾北痕产业，那他的确应当也不缺钱。 他倒是聪明，知道赚京中王侯的银钱，补贴西北之地。 …… 同一时间，城门外，马车外挂着的铃铛被风吹动，有队伍正向京中移动。 这车队相当显眼，连城门士卒都屡屡张望。 车队最前头打马的男子，冷声说道。 “京中禁卫押送犯人入京，诸位退散！” 打先的校尉掏出一块牌子，前头立刻空出一条长路来。而城门旁的兵卒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是押解什么犯人？” “好大阵仗！” 他身旁的另一个兵卒掏了掏耳朵，却情不自禁压低语气。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听说，这是西北的重大要犯，是从西北暗狱一路押送入京的，你也知道现在西北局势乱的很，怕是担忧有人劫狱，所以才搞的这么大阵仗。” “你看见那囚车没有？” 囚车角落里头的确好似蜷缩了一个人，只是披头散发，又穿着宽大囚服，什么也瞧不清。 这兵卒揉了揉眼，他嘟囔着说道。 “重大要犯？押送入京审案？我可没听见风声……西北局势乱，还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大阵仗……” 身旁的人瞪他一眼。 “谨言慎行，不要胡说八道。” “你不知道那位西北玄王如今也在京中？而且我听说他前几日还被刺杀，如今京城里头，可是乱的很。” “那位玄王虽然久病，听闻身体极差，连京中大户人家都不敢把女儿往他府邸送，生怕他随时一命呜呼……但是我瞧着，这位玄王一日在，他就是北翼军最高统领，咱们边境还得指望他。” “要不然，大晋早晚要打进来。” 他揉了揉眼，叹一口气。 “但愿这位玄王能多活些时日。” “要不然，西北还不知道是何糜烂局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1章 赵嬷嬷的锦囊妙计 马车一路入京，城外很快又平息下去。 而宰相府外，林芳玉却等到了她想要等来的援兵！ “赵嬷嬷你可来了！” “我原以为你上午就能入京……我接到爹爹的信，一直以为赵嬷嬷你上午便能来。” 这位新入宰相府的赵嬷嬷，是林芳玉的奶嬷嬷。 林芳玉虽然之前信赖浣秀，但是浣秀毕竟也是个小丫头，撑不起场面。 这位赵嬷嬷，经验老道，是当年跟着林芳玉母亲的老人。不过因为身体不好，是以林琛去西北之后，这位赵嬷嬷便回家养老。 如今林芳玉回到京中。 她才又上京。 打算为林芳玉谋划，毕竟林芳玉乃是高嫁，怎能没有一个贴身嬷嬷照应？ 因为她老家距离京中，有一段距离，所以赵嬷嬷方才姗姗来迟。 她开口说道。 “遇见有个外地的犯人押解入京，在城门口耽误了些时间。” 这位赵嬷嬷本名赵向兰，她个子不高，穿了一身蓝布衣裳，眸光在林芳玉身上扫了扫，颇为满意。 “小姐在西北养得不错。我原本还担忧，那等蛮地方，将小姐养得粗糙了可怎生是好。” “我瞧那些京中小姐，也不如小姐白嫩。” 林芳玉却顾不得这许多，她焦急地攥紧这位赵嬷嬷的手掌，声音紧张地都在颤抖。 “赵嬷嬷，你来便好，你知道么，浣秀已经不在啦！我身旁，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这宰相府把我当做外人，随便一个丫鬟下人，也敢给我脸色看。” “赵嬷嬷……” 林芳玉柔柔地唤，把她进入京中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这赵嬷嬷听得脸色严肃。 “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但浣秀死在路上，你入府那日又发生了一桩凶案，所以眼下你被人当成灾星？” 她本来进入宰相府的时候，心里头还在雀跃这高门大宅的气派，等见到林芳玉，听她这么一说，感觉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整个人淋得湿透。 赵嬷嬷深吸一口气。 她说道。 “小姐这事可有些难办。” “这印象一旦变差，想要扭转，可要下百倍功夫还不一定成功。” “不过小姐是韩公子未婚妻，这乃是铁一般的事实。依我看，与其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倒不如牢牢抓住韩公子。” “这位宰相府的韩公子，对小姐态度如何？” “若是他对小姐有情意，小姐日后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才稳当。” 林芳玉张了张嘴，她原本想要抱怨，但是又觉得那样太丢人，所以把话吞回去，换了一套说辞。 “他……我觉得他心里头定然是喜欢我。” “只是他心思放在前途上，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才让那些势利丫鬟下人们看轻我。” 这嬷嬷看了一眼林芳玉。林芳玉是她带大，她话里的掩饰她如何听不出来？ 不过给林芳玉面子。 她也装着不知罢了。 “大人在北地，小姐久不在京中走动，该多多参与其他贵女们的花会诗会，拓宽一下人脉。” 林芳玉摇头，她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 “我……我连一套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没有。我那日听见宰相府婆子笑我嫁服款式陈旧，我去城中天锦楼购衣，连小小一家衣裳铺子的老板娘，都敢对我冷嘲热讽……” 赵嬷嬷听得叹气。 “小姐性子还是太软。这些人，不过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 “等小姐成婚，成了这宰相府的少夫人，该轮到她们主动贴上来。” “所以小姐还得抓住那位宰相府的小少爷。” “这样吧，我给小姐你出个主意，小姐你附耳过来。” 林芳玉凑过去，眼睛瞪大了。 “嬷嬷你让我同他……同他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怎么行？” 赵嬷嬷却冷笑。 “有何不可？小姐你同韩公子是早有婚约的未婚夫妻。” “他们韩府不提成婚，不知道在拖延什么。大人在西北，无人为小姐做主，小姐你自己便得争气，死死地将韩公子握在手掌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2章 抢东西的惯犯！ 林芳玉这一日下午都魂不守舍。 但是她又觉得嬷嬷说得对。 她的确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迟则生变——韩池巍已经入了翰林院，眼看着未来不可限量。 这么一个清贵俊朗的夫君，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喜欢。 费尽心思才从那个已经烧成灰的苏韶叶手里头抢过来。 她怎么能够放过。 林芳玉攥紧手中帕子，下定了决心。 赵嬷嬷跟她说，她不妨寻个京中闻名的烟花之地，那些姑娘们手中自然有她想要的东西。 林芳玉却信不过她的小丫头丹芸。 丹芸笨手笨脚，若是走漏了风声便糟糕。 赵嬷嬷倒是可以替她跑腿。 林芳玉将此事托付给赵嬷嬷去办，而她自己则是计划着要去赴宴，因为她拿到了一张帖子。 正是她期待已久的京中贵女的宴会。 她入京也有一段时日，该出席盛宴。 她打算好好打扮自己，好在这场贵女宴会上一鸣惊人，让旁人都见到她的出众美貌，林芳玉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极为自信的。 她当年费尽心思想要挤入京中贵女的行列，却被这些姑娘们联合起来排挤，还不是因为她这张脸让那些贵女们嫉妒？ 诚然，当年苏韶叶帮过她。 但是她踩着她方才得到好婚事，她爹爹踩着苏学士方才得到西北为官的机会也是应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出身不如苏韶叶，只能用这种法子，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又没有杀人放火。 有什么好良心不安的？ 林芳玉穿上一身藕荷色长裙，她看着镜中映照出的姣好面容，匆匆出门去了。 …… 这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举办的茶会。 林芳玉赶到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好些人，而最上首的女子，正是户部尚书千金董思韵。她看了一眼林芳玉，眼中掠过一丝不屑。 她们这群贵女，从来没有真心看得上林芳玉过。 尤其她同韩池巍定亲这件事，更让这些京中要员家的千金们恨极了。 “林小姐？” 林芳玉点头，却突然听见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扬声说道。 “就是你，想要抢夺我的嫁衣？” “好生没皮没脸。京中人人皆知，天香楼的嫁衣，绣娘只给每个女子缝制一次，要提前一年预定。” “你今日敢抢我嫁衣，明日岂不是要抢夺我的夫君了？” 她这句话说出口，其余的那些京中贵女们纷纷哄堂大笑。 她们原本就看不上林芳玉，如今瞧见林芳玉吃瘪，自然添油加醋地在一旁给她难堪。 “啧啧啧，林小姐怕是抢旁人的东西抢习惯了。” “我听说，林小姐的贴身婢女浣秀在西北的时候得罪了人，在驿站竟然叫人给杀害了，而林小姐的另一个婢女，却以为是鬼魂作祟，想来是做多了亏心事吧？” 这些贵女们，大部分当年都是见过林芳玉同苏韶叶的。 她们当年欺负林芳玉的时候，苏韶叶帮林芳玉说话。 不过她们虽然不喜欢那个聪明伶俐，生得绝美的苏韶叶，却更厌恶这个矫揉造作恩将仇报的林芳玉。 “林小姐这么着急想要一件好衣裳，但是再好的衣裳穿在林小姐身上又如何？” 林芳玉死死咬紧唇，只感觉头嗡嗡作响，脸颊滚烫。 这些话，让她好似回到当年年少随父亲第一次入京时候，被人嘲讽的场面——那时候她手足无措，只能任凭那些贵女笑她土气丢人。 可她随着父亲去西北，明明过了几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在西北的时候高高在上，无人胆敢得罪她。 可当她回到京中，她却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土气丫头。 她攥紧裙摆，却听见人群之中另有一道声音响起来。 “诸位小姐，杜娘子的剑舞要开始了。” 这句话，打破了局面的难堪。 林芳玉怔怔抬头，却看见站在对面的苏仇，这个面容俊美的小少年，一双平静的眼眸。 林芳玉知道他只是永驰郡的流民，可是她看着他眼眸，却觉得这张脸庞，俊秀清冷得让人动容。 林芳玉咬了咬唇。 他只是一个下人……是玄王的侍童，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她这样告诉自己，给自己催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3章 京中贵女圈的笑柄！ 可她看着那双冰凉眼眸。 不知道为何，脑海之中却浮现出，当年七八岁的苏韶叶，牵起她的手掌，怒气冲冲地对着那些京中大小姐说，你们别欺负人的模样。 她那么漂亮，那么美，像是一道光，白嫩稚气的脸庞，却那样让人妒恨的完美无瑕…… 京中最出名的大臣女儿，连皇后娘娘都喜欢她。 她是个土气丫头——苏韶叶却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小玉人儿，可她牵起她的手，开口说道。 “你别怕。” 苏韶叶，同她说过许多次这句话。 “你别怕。” “我小时候也怕黑，但是有阿爹阿娘，我便不怕了。” “我也怕过打雷，怕流血，怕看人死。” “可是我有弟弟要护着。” “渐渐便不怕了。” “现在我护着你，你别怕旁人再欺负你。” 林芳玉的胸口猛然一窒！ 明明那些回忆已经被她拼命驱逐出脑海，可是为什么她又一次想起来了？ 她记得苏韶叶说她怕黑，可是她被关在暗狱五年，怕是再也不见天日。 她怕看人死……可是她一家都被斩首，她要护着弟弟，可是她弟弟也没有了。 林芳玉几乎不敢想。 她拼命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她没错，她只是……她只是想要像她当年那么风光，她也没有害她，是她爹爹做错事，是她们一家罪有应得。 她告诉自己无数遍这些话，让自己都信以为真。 然后她才抬起头，但是下一刻，林芳玉看着那剑舞，却突然瞧见那剑刃脱手，直勾勾地向她飞来，她连声尖叫——大喊。 “不！” “我没错，我不会遭报应的！” 她这句话喊得又急促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大部分贵女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而杜舍娘身后飞出一面旗子，裹住那剑刃，她手指抓住这面大旗的旗柄，连连挥动，连舞数个翻身，才站定身体，对着林芳玉拱手说道。 “林小姐反应太大了些。” “这不过是剑舞固有的环节，十分安全。众人都知道——我才没有提前说明。” “因此让林小姐受到惊吓，是我不是。” “不过这剑刃脱手，跟报应不报应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真心发问。 林芳玉捂着胸口说不出来话，而林芳玉身后则是有人大声喊道。 “还不是她心虚？” “谁都知道当年之事，知道她这个未婚夫婿是怎么得来的……” 林芳玉只感觉好似无数细小的尖针戳进她自己的皮肤里头去，她咬紧了嘴唇，声音都嘶哑。 “够了！” 她站起身，几乎想要落荒而逃，只剩最后一点理智，维持着她仅剩的体面。 “我……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林芳玉转身，匆匆逃离，杜舍娘疑惑不解地看着林芳玉，却看见站在一旁的苏韶叶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唇角涌上一道淡淡的笑意，她开口说道。 “杜娘子别担心。或许是杜娘子的剑舞，她从未见过，所以受到了惊吓。” 这些贵女嘻嘻哈哈地嘲讽林芳玉，显然是把她当做笑柄看待了。 “林芳玉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不上台面的土包子。” “杜娘子的剑舞都表演过多少回了——她居然能吓成这样？” “说她不心虚，谁会相信她不心虚，啧啧啧。” 杜舍娘一头雾水，不过林芳玉的表现，着实不成样。 她在心里头默默地想。 “我看韩宰相要是知道这个未来媳妇如此不上台面，怕是也后悔这门亲事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4章 囚徒韩远淮死了？ 苏韶叶回到剑舞社的时候，唇角的笑意都没有退散掉。 林芳玉丢脸丢大发了——她怎么能心虚成这副样子？ 但是林芳玉表现得越是笨拙，越是让人痛快。 就连杜舍娘也看得出苏韶叶的心情很好，她笑眯眯地给苏韶叶盛饭，然后问她。 “你好像很喜欢看那位西北来的林小姐丢人。” “你起初说西北局势糜烂，我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如今看，那位林琛林大人的确在西北做得不怎么样。” “而且他生个女儿，瞧着也不大聪明精神，足可见他自己也没什么本事。” “这种官，若没有靠山，倒行逆施也当不长久。” “只是有点可惜那位京中双壁的韩池巍了。虽然身为宰相之子，却被迫要娶这么一个不上台面小家子气的妻子。” “而且京中之前一贯将他同何呈并列放在一起。如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那京中双壁，本来是夸奖，如今听着，倒像是在骂人。” 苏韶叶勾唇浅笑不语。 嗯。看仇人倒霉，她就开心。 杜舍娘给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你多吃些，你还是太过清瘦了，哪里有男孩子似你这么……这么苗条？” “外头怕不是以为我剑舞社虐待你。” “而且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些，才好发育。” 苏韶叶扒了两口饭，她的声音都闷闷的，她说道。 “那样……就不像男孩子了。” 杜舍娘一怔，反而笑起来。 “你担心这个？你怕什么，大不了你到西北去寻汝嫣。你这丫头呀，心思玲珑剔透，去哪里都能如鱼得水。” “我已经同汝嫣说了，等到她养伤养好，她便可以启程。” “对了，你奉命查的那桩案子如何。我听说，那犯人，就是北翼军的那个校尉，已经被送到京中来，你改日该去刑部大牢看看此人吧？” 苏韶叶嗯了一声。 但是第二日一早，苏韶叶赶到刑部，却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韩远淮。 刑部外头被官兵重重包围，她好不容易挤进去，那领头的兵卒威严无比，穿了一身银甲，骑在马上，瞧着威风凌凌。 他并不认识苏韶叶，挥手想要赶走苏韶叶，却在看见苏韶叶拿出手的令牌的时候一怔。 因为那是陛下的手牌。 这少年…… 是什么身份？ 苏韶叶扬声道。 “我叫苏仇。我是玄王府幕僚，我奉陛下旨意，重查西北北翼军肃虎营一案！我要求见韩远淮！” 她这话说得清晰朗然，掷地有声。 但是对面那领头之人神情却愈发古怪。他看着苏韶叶。 “你就是苏仇？” “那个殿前陈述，让陛下亲口下令重新查案的苏仇？” 苏韶叶点头。 “不错，我就是苏仇。” 对面这银甲青年的眸光幽深地落在苏仇身上，苏仇感觉他上下打量自己，隔了许久，这个银甲青年方才说道。 “你来迟了。” “昨夜——韩远淮已经在刑部大牢之中暴毙身亡。” 苏韶叶惊讶无比！她猛然抬起头，这句话几乎打破她之前一切设想，以她沉着，也不禁诧异震惊。 “什么？韩远淮已经身亡了？” 对面的银甲青年点头。 “不错。我们奉命看守刑部，仵作正在里头验尸。” “你既然拿了陛下手牌，可要入内一探？” “不过韩远淮已经暴毙，此案已经没有任何罪犯可以审问，你纵然入内，也没有多大用处。”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冷风入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眯着双眸盯着那扇大门，然后她说道。 “劳烦让我入内一观。我想要知道他的死因。” 她觉得震惊，是因为她记得顾北痕说过，要护韩远淮性命。 难道是顾北痕那里出了什么差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必须走进去，才能查探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5章 火烧面颊！面目全非 这是苏韶叶从暗狱脱身之后，第一次重新回到这种熟悉的环境。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隐藏在肺腑之中的浊气通通吐出，方才继续向前走去。 里头点了油灯，昏暗光线下，苏韶叶看见前头有些杂乱脚印。 她顺着脚印往前走，还未绕过拐角墙壁。 鼻息间已经闻到强烈的血腥气。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最里间，刑部的仵作通通围在那里，她走上前，立刻便有人发觉她接近，厉声责问。 “什么人？” “不知道这里闲人免入么？” 昏暗光线下，那少年一张脸庞细润平静，眸中好似有冰雪浮现，他向前走去，然后在这群仵作旁蹲下来，她说道。 “我是来查案的。” 这些经验丰富的仵作根本不相信。 这么年轻，查什么案？ 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瞧这平平无奇的打扮，更像是富家公子的小书童。 “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还不速速退出去？” 苏韶叶却往前又走了两步。 眼前一幕颇为血腥，但是她却面不改色，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她看着眼前尸体被蓬松乱发遮住的脸庞，伸出手想要拨开，手腕却被人群之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仵作攥住。 “你这样，我们可要把你赶出去了！验尸是严肃事情，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案子！容不得闪失！” 而苏韶叶却淡淡瞥了一眼这仵作。 “我是陛下指定查案的人选。” 她掏出那面陛下亲赐的令牌。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快若闪电的拨开尸体面容上的乱发，却被面上交错的伤痕给震惊住。 这张脸庞丑陋不堪，分明是被火焰烧灼得面目全非。 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仵作对视一眼。 还是被她令牌镇住。 那年纪稍大的仵作回应道。 “他被送上京城的时候就有。听闻是在暗狱之中，几个月前一场大火，他在狱中的时候不慎被火灼伤，才让他面容如此模糊，伤痕累累。” 那场大火？应当就是她逃出来，并且第一次遇见顾北痕的那场大火吧。 苏韶叶松开手，她定定地看着这具尸体，然后她问道。 “你们查出是什么死因了么？” 这少年虽然瞧着年幼。 但是他站在那里发话的时候，气度很稳。 那种很稳的气度，让人难以忽视他，他整个人都好似灼灼发光。 那年纪稍大的仵作犹豫片刻，方才说道。 “像是急病。” “因为他本身在暗狱之中久经折磨，身体极差，又长途跋涉送到京中，水土不服……昨夜大概是病症彻底发作，夜间又被忽略，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所以才暴毙身亡。” 苏韶叶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觉得不是他杀，是意外对么？” 这几个狱卒仵作对视，点头。 苏韶叶也不多问，她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她清洁了一下手部，走出去的时候，那个穿戴银甲的青年看着苏韶叶，逆光光线下，这从刑部大牢之中走出的少年，身影却清晰笃定，这银甲青年觉得有些诧异。 这少年奉陛下命令查案。眼下这西北运来的犯人暴毙。 他等同于彻底失去线索。 他怎么一点也不惊慌失措？ 而苏韶叶走到他面前，说了一句多谢，便转身向街道另一头走去。 这禁卫军统领盯着苏韶叶背影，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你不怕此案就此断了线索？” “那你岂不是要被陛下治罪了？” 苏韶叶只挥了挥手，脚步却稳稳当当地向街角停靠的马车走去。 那是一辆很不引人注目的马车。 但是苏韶叶的脚步却很快，一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之内，然后她才轻巧跃上那辆马车！ 苏韶叶跳上马车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熟悉声音，带了些笑意。 “你怎么知道这是本王的马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6章 韩远淮没有死 苏韶叶抬起头，面前的那双桃花眼眸，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看了一眼顾北痕，她其实也有点意外，因为她没有想到顾北痕本人就在这街道上。 “你不怕被太子或者其他什么人发现？” 顾北痕笑着摇头。 “发现又怎么样。” “韩远淮是我下属。” “此案我一力推动要重查，我关心进展不是极正常的事情。” “你方才进去了，仵作怎么说？” 苏韶叶瞥了一眼这个眼底有笑意的男人。 他的态度，也显得微妙，一点也不气恼着急。 苏韶叶如果之前只有八九分把握，那么如今她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她心里头的那个揣测是真的。 “仵作怎么说重要么？” “里头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韩远淮。” 顾北痕的笑意逐渐扩大，他凑近苏韶叶，气息好似能扑到她脸上去，而他眸中盛满的那种笑意，几乎能够让人沉醉其中，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轻声问她。 “你怎么知道。” “那不是韩远淮？” 苏韶叶伸出手抵住他胸口，将这个家伙贴近她的身体向后推了推。 “若是当真是韩远淮死了，你还有心思来调侃我？” 少女的手指抵在顾北痕胸口，顾北痕反过来攥住她手指，苏韶叶蹙眉，却发觉这个家伙，掰开她手指，然后在她掌心塞进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一看。 居然是一块油纸包。 她蹙眉，犹豫着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松子糖。琥珀色的糖块，包裹着可口松子，顾北痕看着她，说。 “你猜对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苏韶叶眉头皱起来。 “小孩子怕苦才吃糖。” 顾北痕却仍然是温柔地看着她。 “你也没有很大。而且——你还不够苦么？吃块糖，就不那么苦了。” “你方才是不是有些被韩远淮暴毙的消息吓到了？” “别紧张，我慢慢说给你听。” 苏韶叶其实想反驳，但是顾北痕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他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上，生怕她因为马车颠簸而撞到车壁。 苏韶叶低下头看着那琥珀色的松子糖……其实她小时候喝药，嫌弃药汁苦，总是不肯喝，阿娘也给她吃这样的松子糖。 可是她在暗狱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吃到过哪怕一块糖。 她过得很苦很苦。 可是她习惯了。 眼前的顾北痕看着苏韶叶把那块松子糖塞入口中，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宛若小松鼠，他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极致温柔。 他的声音，似是春风，在她耳畔，酥酥麻麻地响起来。 “韩远淮我在暗狱就已经调换了。” “你可还记得，在西北暗狱，你逃离暗狱的那场大火？” “那一次，你逃离暗狱，我则是做了一番安排，让人以为他在火灾之中被烧毁了脸，然后把他换出来，换了一个另一个死囚进去代替他。” “不过是些易容把戏。很容易。” “所以送上京的不是他，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苏韶叶慢慢地感受松子糖的甜味在口中绽开，她的话都因此有些含糊不清。 “既然如此……” “那这个代替他的死囚，昨夜在天牢暴毙，也是你的手笔？” 顾北痕点头。 “是。太子自然想要动手，但是我抢在他前头，一方面，免得露出马脚让人怀疑，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安心。” “觉得这桩案子再没有线索。” “这样，他们觉得你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不会再对你下手。” “你会安全许多。” 苏韶叶听着顾北痕的温柔声线，口中的那缕甜味久久不能化去，她喃喃说道。 “可是这样，我要怎么破案呢。” 顾北痕抓着她手臂，他看着她脸颊，眼神之中盈满宠溺。 “很快会有转机。只要引得太子着急，他自然会露出马脚。” “我已经让人去西北查当年肃虎营负责做饭的伙夫的来历，陛下给你的时间很长，这桩案子，只要我们合作，一定能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7章 负荆请罪的何呈 顾北痕送苏韶叶回剑舞社，苏韶叶挑开帘子，却听见外头一片嘈杂，她看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顾北痕瞧着她神情，反应极快。 “又是何呈来剑舞社闹事了？” 能闹得剑舞社不可开交，让苏韶叶露出这副表情的，大概也只有何呈。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身子灵巧地往下跳。 “我先回去，把何呈给打发了。” 顾北痕瞧着她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要不要我让燕寻帮你？” 燕寻就是他带上京的那个侍卫。 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武艺极为高强！ 苏韶叶摇头，摆了摆手，“少年”一袭青衣，瞧着利落潇洒。 “我搞得定。” 何呈这种角色，也不用顾北痕帮着赶走，杀鸡何须用牛刀？ …… 何呈这一次闹得动静颇大。 苏韶叶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位贵公子跪在剑舞社里头，姑娘们寻常用来练剑的那块地方。 那地面都是用长块青石砖头铺陈出来的，他咬牙跪在那里，身旁还放了荆条，看模样——倒像是想要负荆请罪？ 剑舞社的姑娘七嘴八舌想要把他赶出去。 但是何呈站在那里，姑娘们又不好对他动手。 他脸皮倒也厚，对剑舞社姑娘们的叱骂充耳不闻。 只扬声说道。 “汝嫣，你跟我回去吧。” “你的奴籍，我已经让人撕掉了。你跟我回去，我必定好好待你。虽然你做不了我的正妻，但是我保证，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必定待你还如过去一样，绝不再让家中的婆子欺辱你。” 里头没有动静，许久容素才走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张大了嘴，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何呈却想要去拉容素的手。 “容素，你最听话乖巧，让你家小姐出来见我可好？” “我真心知道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好似真情流露！ “我对你家小姐，我对汝嫣，是一万个真心。” “我当年第一次见她，我就觉得，她同其他女子不同。她一支剑舞，俘获了我的心，从此她倩影便停驻在我心中。” “若不是你家小姐出身剑舞社，我是当真想要同她……同她缔结连理，孩子的事情——我何尝不痛彻心扉？” “我每夜想起，那个同我无缘的孩子，都在夜里痛哭流涕……” 容素被他抓着手，又挣脱不掉，可怜这丫头脸都涨红了，还得听着何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而亏得这个时候，苏韶叶已经越过大门，她走到何呈身旁，抽出一根荆条。 然后飞快打在他手腕。 她力气用得十足，立刻让何呈惨叫一声松开手，手腕一片红肿。 容素这才红着脸跳到苏韶叶身后，警惕地盯着何呈看。 “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苏韶叶冷笑。 “何公子每次都挑杜娘子不在的时候上门来，怕是觉得剑舞社姑娘们好欺负？” “何公子这样想，可大错特错了。” 何呈看着苏韶叶，眼神之中飞快流露出一丝怨气，但是很快收敛，他貌似诚恳地低头。 “是我不好。” “但是这是我同汝嫣之间的事情……” “让她出来见我，也好让我死心。” 苏韶叶瞥了一眼这位跪在青石砖块上的何公子。瞧着好似有诚意来道歉，但是苏韶叶的眼光何其毒辣。 她只一眼，便看出来，这位何公子的膝盖上，实则绑了护膝，他裤子里头鼓鼓囊囊——生怕把自己磕着碰着。 这种人，真是可笑之极。 苏韶叶冷冷瞥他一眼。 然后她说道。 “何公子今日来，是想要向汝嫣姑娘负荆请罪？” 必定是何朝阳在何家发了火。 所以这位何公子才急匆匆地跑来善后。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8章 打得你屁股开花 何呈其实有点忌惮苏韶叶。 他知道这个少年不好对付，杜舍娘这个传人，瞧着年纪轻轻，却极有魄力。 苏韶叶看着何呈，却又问了一遍。 “是来负荆请罪的，是不是？” 何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 但是想到在家中雷霆大怒的祖父，何呈咬紧牙关，选择承认下来。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能再闹大，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得稳住剑舞社，所以何呈点头。 “是！” 苏韶叶听见他点头，然后她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狡黠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秒钟，苏韶叶已经伸出手，再没有半点犹豫地拿起何呈身旁的藤条，然后狠狠地抽在何呈的脊背上！ 她动手，极为用力。 根本不留情面。 何呈背上，立刻多出一条血痕。何呈立刻站起身，伸出手指着苏韶叶，语气颤抖得话都说不出周全了。 “你……你……” 苏韶叶的话语却宛若连珠炮一般，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 “姑娘们，给我压住他。” “他方才说的话，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自己找上门来负荆请罪，今日咱们便替汝嫣狠狠出这一口气！” 一旁剑舞社的姑娘们轰动了！ 纷纷痛快叫好，围拢上来。 人多力量大，何况学武的姑娘，力气都比常人大得多，那何呈是个读书人，哪里是这些摩拳擦掌的姑娘们的对手，一下子便被狠狠地按在地上。 他嗷嗷地叫唤了数声，苏韶叶却充耳不闻，抓着那藤条，不假思索地便对准他屁股，狠狠抽下去！ 容素在苏韶叶背后探出小脑袋看，看得双眼之中神光连连涌动，对苏韶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位苏公子，好厉害，好果断——生得也好看，做事也痛快！ 这样的人，比何公子强无数倍。 听说，他还要帮陛下破案子。 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称为少年英杰呢。 何呈跟他一比，不过是占了家世便宜，但是容貌气度，跟苏仇实在是差得太远。 而汝嫣被何呈的惨叫声惊动，这才从后走出，她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小婢女容素走到汝嫣身后，低声说了几句，汝嫣走到苏韶叶身旁，神色复杂。 “苏公子……” 她倒不是心疼何呈。 何呈那样的王八蛋，她如今已经看清楚他的真面容，如何还会为了他动容？ 汝嫣之所以神色复杂。 是因为汝嫣担忧苏韶叶。 这个少年为了帮她出一口恶气，拿荆条狠抽何呈，岂不是狠狠得罪了何家？ 苏韶叶松开手。 姑娘们这才松开他肩膀，他蜷缩成一团，被苏韶叶打得几乎站不起身，身上更是一道道血痕。 苏韶叶看着他，扬声说道。 “何公子是自己说要负荆请罪。” “如今请罪也请过了，可以回去了。” 何呈咬着后槽牙，苏韶叶看似年幼稚弱，但是下手几乎往死里打，他感觉自己整个后背连带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汝嫣……你可肯跟我……回去了？” 他如今翻脸，这顿打，便白白挨着，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趁机博取眼前女子的同情。 他最了解汝嫣的心思，这女子看似刚强，实则心软得很。 汝嫣却摇头。 “我已经打算离开京中。” 何呈似是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意思？ 汝嫣要离京？ 那他这顿打……岂不是被白打了？ 他瞪大双眸，倒吸一口冷气。 “汝嫣……你，你要去何处？你回去，我们还同从前那样……” 但是眼前的女子斩钉截铁的拒绝他。 “破镜不能重圆。何况我永远无法原谅你。” “何公子请回。” 她语气决然。 何呈看着她的眼睛，苏韶叶掂了掂手中染血的藤条，笑意盈盈抬头看向何呈。 “听清楚了么？还不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9章 林芳玉的勾引！ 何呈的表情很难看。他看着苏韶叶，每句话都似是硬生生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 “苏仇是吧。” “我记住你了。” “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我何呈势必如数奉还，若不让你痛彻心扉，我何呈誓不为人！” 苏韶叶却冷淡瞥他一眼。 “你本来就不是人——虎毒不食子，有良心讲道理，知道仁义礼智信的才是人。你连脸都不要，你算什么人？” 一旁的姑娘们哄堂大笑。 何呈气得感觉自己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他捂着自己胸口，环顾四周，知道他今日注定是被白打一遭，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剑舞社。 容素在他背后做鬼脸。 她从未这般痛快过。 可汝嫣却担忧地看向苏韶叶。 “苏公子……你今日打了何呈，得罪死了何家。何呈的祖父，是朝中大学士何朝阳……” 苏韶叶的面容却平静之极。 “我知道，我还见过他。” 何朝阳还让她同杜舍娘传话，说他会给剑舞社一个交代，所以今日何呈才会跑到剑舞社来，装腔拿调地要负荆请罪，却被苏韶叶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打了何呈一顿。 苏韶叶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她入京以来，当数这一刻，最为痛快。 汝嫣怔怔看着这位苏仇公子，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可是她却知道，他同杜舍娘一样，都极好，他们倾尽全力帮她，她纵然遇见了一个坏男人，但是却还有人愿意救她，她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苏韶叶却吩咐容素。 “汝嫣姑娘大病初愈，你扶她进去休息。” “我要出去一趟。” 容素连连点头，却好奇地问苏韶叶。 “苏公子不担心韩府问责么？” 苏韶叶笑了。 “我怕什么？我唯一担心的，只是我方才下手还不够狠！” …… 韩府，林芳玉攥着帕子，神色忐忑不安。 她知道，今夜韩池巍会回府。 她让赵嬷嬷花了大笔银子，买通了宰相府中伺候茶水的小丫头。 林芳玉的目的，就是要让韩池巍对她心动——最好能够生米煮成熟饭。 这桩婚事，几乎等同于她救命稻草。 她从西北甘经郡入京。 可不能再灰溜溜回去。 那样的话，她会成为整个甘经郡，乃至于整个大魏的笑话。 所以她一定逼得韩池巍尽早同她成婚。 林芳玉焦急地等待着外头的动静，可是赵嬷嬷迟迟不归，她咬紧嘴唇，感觉自己的唇瓣都快要咬破，才终于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赵嬷嬷推门进来。 “成了。” “姑爷在书房。” “我帮小姐帮韩府的下人通通引开了，小姐偷偷去，不要声张。” 事到临头，林芳玉却有些紧张，生了几分退却心思。 “嬷嬷……这样做，当真可以么？” “若是韩家反悔……” 那嬷嬷却拍拍她的脸颊，话语之中透露出一股狠意。 “小姐要想心想事成，就得果决些。想要拿住那韩公子的心，怎能不下一番功夫？” “他如今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翰林院新贵。” “小姐难道想要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旁人夫婿？” 林芳玉打了一个哆嗦。她脑海之中浮现出韩池巍那张清俊好看的脸颊——整个西北之地，哪有他这样俊朗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何况他家世容貌才华样样顶尖，她好不容易才得来这桩婚事…… 她咬紧牙关，捏紧帕子向外走去。 “嬷嬷教导得是。我这就去了。” 她走到书房门外，点燃的烛火，映照出窗前那男子的剪影来。 林芳玉仿佛能够闻见里头甜腻熏香，她胡乱攥紧袖中的香囊，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0章 你给我好自为之 林芳玉推开门的时候，韩池巍并不在读书。 他握着一只狼毫毛笔，正在作画，林芳玉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猛然皱眉，显得颇为不悦。 “不是让人不要随便打扰？出去！” 林芳玉却不退反进！ 她慢慢挪移到韩池巍身旁，韩池巍听见脚步声，声音已经夹杂了几分怒气。 “不是让你出去的么？” 林芳玉却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盯着他那张俊朗脸颊，然后不假思索地深吸一口气，拉住他手腕，然后凑近他身体。 她身上有一股甜腻的香气，但是却直冲向人大脑，韩池巍浑身有些说不出的燥热不安，他想要甩开林芳玉的手，但是她却抓得很紧，然后韩池巍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抬起头，语气里头都带了些小心讨好。 “夫君这样讨厌我么？” 韩池巍心上好似被撩起一把火！ 但是他却说道。 “林姑娘自重，你我尚未成婚。” 林芳玉却顺着他手腕往上，手掌触碰到他肩膀，更是吐气如兰，声音好似萦绕在他耳侧。 “可是那是迟早的事情。奴家迟早，都是夫君的妻子。” “夫君便是奴家的天——奴家此后一生，都要服侍夫君……” 林芳玉一边想尽心思该如何使眼前男人动心，另一方面，林芳玉心里头却焦急无比，赵嬷嬷说花了大笔银钱买通了给韩池巍递茶水的小丫头，怎得韩池巍到现在还没有半点陷入意乱情迷境地的模样？ 韩池巍看着眼前这痴痴看着他，眼中好似有千万般爱意的女子。 其实林芳玉生得颇为娇媚。 她脸颊白皙细嫩，天生一张惹得人怜惜不已的瓜子脸，眼睛里头好像蓄满雾气，盯着人看的时候，有欲说还休的意味。 韩池巍的心底涌上一股热气，但是他还是站在案前，站得笔直。 他自小，饱读诗书，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之前也不曾去过烟花巷陌，花柳之地，在这方面，倒是与同为京中双壁的何呈不同。 林芳玉看他久久没有反应，越发焦急，她贴近韩池巍，然后伸出手按住他的手掌。 “夫君？” “夫君吻我一下可好？” 她鼓足勇气，正打算更进一步，一旁的韩池巍，却看向她，然后冷冷地说道。 “出去。” 林芳玉如若被雷劈中，呆若木鸡。 她怔怔地看着韩池巍。 “夫君……？” 韩池巍的声音却冷得几乎结冰。 “今夜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你好自为之。” “给我出去。” 林芳玉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滚烫！ 她站在原地，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韩池巍的神色极冷，看着林芳玉的时候，让她觉得恍惚之间仿佛置身冰窟！ 而他眼中清明。 哪有被下药之后的浑浑噩噩？ 林芳玉不知道是何处出了问题。 难道是赵嬷嬷的药没有用，还是那重金收买的丫头反悔了没有在茶水之中下药，林芳玉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判断。 但是韩池巍却冲着她甩袖，林芳玉知道他当真动怒，不敢再停留，哇得一声掩面往外跑去。 她今日，可当真丢了大脸了！ 这种难堪，比那日在吏部尚书之女的花会上，被杜舍娘的剑舞所吓到，魂不守舍的那种难堪，还要更甚几分。 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韩池巍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微冷。 他收起那副画，看了一眼放在桌旁的茶水。 方才，他担心饮茶的时候，不慎弄脏了画，所以才放在旁边，一滴未沾。 而林芳玉跑来这番行径，他如何猜不到这茶水有问题？ 看来，宰相府的下人，也要好好清洗一番。 林芳玉担忧地位不保，存了刻意勾引他的心思，这等小家子气，如何能做——韩府未来的主母？ 可惜父亲要招揽林琛……他这桩婚事，说穿了，不过是一场交易。 韩池巍低下头，看向那他所绘制的卷轴，眼中浮现出丝丝悲凉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1章 阴魂不散的阴影 林芳玉捂着脸向外跑了数步，突然又想到一桩事。 她方才瞥见了一眼韩池巍作画——冰天雪地里头，一个穿着红色斗笠的小姑娘捧雪……等等，他画得，莫非是苏韶叶？ 她当年，的确穿过这么一样衣服。 六年前，京中一场罕见大雪，她们这群贵女被一同召入宫中参加赏梅宴会，那时候苏韶叶就穿着红色斗篷，在大雪里头明眸皓齿，红衣似火，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韩池巍原来记得那一幕。 他方才在画的，就是那一日的苏韶叶！ 林芳玉咬紧了牙关。 都已经是烧成灰的死人，还这么阴魂不散！ 苏韶叶离京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还能让人这么念念不忘。 她气呼呼地回到房中，赵嬷嬷看见她满脸泪痕，披头散发地跑回来，骇了一跳。 “小姐？” 赵嬷嬷还未来得及开口，林芳玉便抢先发作，声音都气得颤抖得厉害。 “他根本没中药！” “他眼下一定觉得我不知廉耻……他亲自把我赶出来……我，我不活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赵嬷嬷闻言十分错愕，她看着林芳玉，虽然不知道何处出了差错，但是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她经验丰富，此事不成，她立刻想到后续一系列反面作用，追问道。 “小姐回来的时候，可有被丫头瞧见？” 林芳玉哭着摇头。 这一路都没有旁人，被赵嬷嬷用钱提前支开。 赵嬷嬷又问。 “那姑爷如何说？” 不提韩池巍还好，一提韩池巍，林芳玉心中更觉得无限委屈，她抽抽噎噎地说道。 “他说今夜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我好自为之。” 林芳玉这么说，这赵嬷嬷反而长出一口气，她看向林芳玉，语气缓和不少。 “看来姑爷并没有当真生小姐的气。” “他这样说，是想要帮小姐遮掩过去的意思。” 林芳玉仿佛觉察到一丝希望，她抬头看向赵嬷嬷。 “当真？” 赵嬷嬷笑着点头。 “自然是千真万确。” “姑爷对小姐，必定有情。只是他为人端正，想要同小姐成婚之后，再与小姐亲热。” “小姐且宽心。” 林芳玉还是心事重重，但是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一夜，林芳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接近天明的时候，她才入眠，却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梦境之中，她看见那个穿着红衣斗篷，粉雕玉砌一般的小女孩儿，死死咬紧唇盯着她，然后问她。 “为什么？” “我待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一直护着你，不让其他人欺负你。” “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你爹爹要诬陷我爹爹？” 她还记得她当初回答她的话。 “韶叶妹妹，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 “我必定日日给你念经超度……” 那小女孩却依然冷冷看着她，然后四周弥漫开大火，那火焰几乎快要吞噬她身体，她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却听见那小女孩说道。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张模糊的，带着恨意的脸颊，连连滚滚火苗一同吞噬了她。 林芳玉猛然从梦境之中惊醒，她浑身上下都是冷汗，赵嬷嬷听见动静连忙进来，瞧着她惊恐的面容，有些慌乱。 “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嬷嬷……” 林芳玉摇头，她默默坐起身，然后她说道。 “可惜苏韶叶在大火之中烧得尸骨无存。” 赵嬷嬷看着小姐脸上依稀的恨意，有些心悸，更不明白她缘何要这样说，但是她很快听见林芳玉的下一句话。 “否则，我必定收敛她尸骨，寻人镇压封印，让她永在地狱，不得超脱！” 免得苏韶叶总是阴魂不散，入她梦境，毁她姻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2章 玉湖楼里的那个人 同样是天光大明，苏韶叶伸了一个懒腰。 她方才练完一套剑舞，神清气爽。 跟杜舍娘还有剑舞社的姑娘们一同用了早餐之后，她今日便要去那座玉湖楼。 杜舍娘再三叮嘱。 “玉湖楼认钱不认人。” “还有你小心些，玉湖楼里头的女子，个个眼光毒辣，你不要被看出破绽。” 苏韶叶知道杜舍娘这样说，是担忧她女子身份被发现。 但是苏韶叶眼下既然已经知道，玉湖楼乃是顾北痕的产业，这些忧虑自然无足轻重，她笑了笑，挥了挥手让杜舍娘放心。 玉湖楼在京中北面，这地方原先僻远，是京中人尽皆知的荒凉地。 但是这座玉湖楼盖起之后，很快在京中声名大起，更是往来人流如织。 苏韶叶到玉湖楼门外之时，里头密密麻麻停靠了数不清数量的马车。 她走到前头，哪怕仅仅在门外接待的姑娘，亦是秀色殊容，看着她点头。 “公子进入。” “玉湖楼有客一位！” 这座玉湖楼，可以赏景，可以听曲——但是里头的姑娘倒是不能过多亲近，若是有人想要一亲芳泽，需要获得姑娘们自己的同意。 而且这座的玉湖楼，常常举办诗会，是以京中文人墨客喜欢附庸风雅的，常常不惜代价在这座玉湖楼一掷千金。 顾北痕上次给了苏韶叶一张令牌。 她来自然无心饮茶听曲，她拿着令牌长驱直入。 杜舍娘同苏韶叶说过，玉湖楼中的瑶姬京中闻名，而她拿着顾北痕令牌前来，接待她的，正是这位玉湖楼大名鼎鼎的瑶姬。 传闻这位瑶姬有边境异族的血统，所以面容比起寻常女子，美得更加浓艳，高鼻深目，那一双眼眸，更是足以摄魂夺魄。 苏韶叶站在她面前，倒是觉得果真名不虚传。 而瑶姬一双美眸在苏韶叶身上流转而过，轻笑掩住嘴唇。 这么一个寻常动作，被她做来，都有说不出的妩媚之意。 苏韶叶看着她，开门见山。 “我要见一个人。” “给我令牌的人，说他眼下在玉湖楼。” 她来见的。 自然是那位西北北翼军校尉韩池巍！ 一切因他而起。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当初顾北痕要替他翻案，意外同她在暗狱相逢，她那一日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逃出暗狱，连善后都做得妥当。 这位瑶姬姑娘的一双美目连连转动。 “你就是奉旨重查肃虎营一案的苏仇？” “王爷已经有所交代，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如此年轻。” 苏韶叶平静站在原地，瑶姬则是说道。 “你要查案，替北翼军洗刷冤屈，我自然会帮你。” “但是这件事情毕竟十分隐秘，不能走漏丝毫风声。烦请苏仇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 她转身就走，苏韶叶瞧着她柔曼身影，心里头倒是有些好奇这位瑶姬的来历。 玉湖楼是顾北痕的私下产业。 这位姑娘同顾北痕又是什么关系？ 瞧着她生得千娇百媚是个绝色大美人——苏韶叶脑海之中念头微转，却很快又被她自己压制下去。 那个家伙，他手下有什么样的人，也不关她的事。 她眼下只是同他合作破案，何必想那么多？ 苏韶叶坦然站在原地，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门再被推开，瑶姬姑娘身后，则是多出一道身影来！ 是个男人，瞧着应当二十来岁，年轻却憔悴，脸颊是完好的——同画像一模一样，刑部大牢之中替死的不过是其他死囚罢了。 这，就是韩远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3章 你很在意玄王 苏韶叶看向眼前的男子！ 她从暗狱之中脱身，终于见到了这曾经同她关押在同一座暗狱之中的男子。 韩远淮凝望地注视着眼前少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盯着，然后同样做出回应。 这是暗狱之中的一种，独特的手语。 韩远淮的声音被毁，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他被顾北痕用偷天换日之法救出来，一般都是用纸笔同他交流。 但是面对苏韶叶，这男子看着她流利的手语，眼中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他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道。 “你认识……古将军？” 古将军，也同样被关押在暗狱之中，不过他关在暗狱之中，有年头了。 这位古将军，就是苏韶叶的二师父，也是那位，教授过她军队之中强身健体之法的人。 韩远淮看见苏韶叶点头，他似是安心，然后才写道。 “肃虎营一案……不是我。” “我那一日昏迷不醒，醒来，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苏韶叶点头。她知道。 顾北痕既然相信他，就证明他有可信之处。 虽然师父告诉过她，凡事都要自己亲自查证，除此之外，决不能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说法。 可是—— 苏韶叶却还是想要尝试着去相信顾北痕。 相信他的人。 “我的朋友，亦死在那场变故之中。我被审问过无数遍，但是我确实不知道那份军事图的下落。” 苏韶叶问他。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韩远淮苦笑着摇头，写道。 “狱中湿寒，受了冷气便如此。” “无人替我医治。王爷已经帮我寻找良医，但是怕走漏风声，所以暂时没有合适人选。” 苏韶叶点头，她尝试着问道。 “可否让我试试看？” “我懂些简单医理。” 韩远淮一怔，苏韶叶走到他身旁，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然后开口说道。 “的确是寒气入体，我给你开药，你连服十日，试试看能否说话。” 苏韶叶又问了韩远淮一些细节，他倒是一五一十地做出解答，苏韶叶一一记下，外头响起敲门声，她抬头扬声说了声进来，却看见那位瑶姬匆匆走入，神色有些慌张，但是依然勉强维持镇定。 “太子殿下派人前来，说有刺客混入玉湖楼。” “要搜查。” “我先带韩校尉去密室躲藏。” 苏仇点头。她的身份倒是无需躲避，瑶姬令人带韩远淮下去，她看着苏韶叶一副平静模样，盯着她脸庞，开口说道。 “你查案，要得罪太子，听闻你在剑舞社里头，狠狠打了一顿何呈，给剑舞社的那位汝嫣姑娘出气，又狠狠得罪了何大学士。” “同时得罪这两方，你岂不是在京中没有了立足之地？” 苏韶叶转过脸看向这位瑶姬姑娘。 她出身西北，带有异族血统，所以生得极为艳丽。苏韶叶凝望她脸颊，然后说道。 “瑶姬姑娘消息倒是灵通。” 这座玉湖楼，应该是顾北痕用来搜集情报之处。 瑶姬却定定地看向苏韶叶。 “你眼下替王爷给北翼军校尉翻案。” “但是你能帮王爷做事，也能帮其他人做事。” “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信任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要交给你做。” “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西北一地，所有人的性命，边境安危，乃至大魏朝的太平，都悬于王爷一人身上。” “京中舞乐歌平，但是那是西北将士，用血换来的歌舞。” “你若是包藏祸心，我们绝不容你活下去！” 她这句话说得语气极重。 但是敲打苏韶叶，应该是这位瑶姬姑娘自己的主意。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瑶姬姑娘很在意玄王殿下。” 她这句话，让对面的女子的神色为之变化，她轻咬朱唇，感觉一团力像是打在棉花上，然后这少女轻飘飘地说道。 “西北安危，跟我没有关系，你不必给我戴高帽，用大义来压我。我只知道——顾北痕能帮我，我也能帮他，合则两利，所以我绝不会做出愚蠢之事。” “瑶姬姑娘大可安心，等我做完我想做之事，自然便会离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4章 你打算何时成亲? 苏韶叶走出这座玉湖楼的时候，并未见到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给苏韶叶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精明干练。 但他想要对顾北痕动手的心倒是再明显不过。 有野心，却不够聪明。 但是如今他太子之位已经坐稳，不论如何，也几乎板上钉钉是下一任皇帝了。 苏韶叶走出玉湖楼，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见一见顾北痕，问他关于那几个伙夫的事情查得如何。 太子以为工匠是她们的突破口。 必定严防死守。 但是苏韶叶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查工匠，暗地却从肃虎营的火头兵查下去。 她能否破局，得看顾北痕那边查到多少东西。 而且…… 苏韶叶心里头也有些，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小心思。 瑶姬的话，多多少少影响了她。 …… 玄王府邸之中，顾北痕听苏韶叶说她可以治好韩远淮的失语症，笑眯眯地说道。 “这样本王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如此一来，人情越欠越多，本王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不如你多留一阵，让本王好能够想一想，该如何偿还你的人情。” 苏韶叶却轻飘飘地看了顾北痕一眼。 “我留在你身旁？那你身旁的人怕是不愿意。” 顾北痕敏锐察觉她语气之中那一丝不对劲，立刻开口说道。 “你去了玉湖楼，是不是瑶姬对你说了什么？” “你没必要在意。” “她身世凄凉可怜，父兄皆死在边境同大晋的战场上。” “她若是话说得偏激，你也别放在心上。” 苏韶叶摇头，她其实并不觉得瑶姬的话偏激，只是她看向顾北痕，突然问道。 “顾北痕——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妻？” 顾北痕险些呛到。 “什么？” 苏韶叶却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西北人人都觉得你随时都要一命呜呼，人心不定，担忧你随时死掉，玄王一脉后继无人，北翼军没了名义首领，人心涣散，再也不是大晋敌手。” “你若是成婚，他们便不会那般焦急。你手下也都安心。这样不好么？”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她倒是语气老成。 大概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敢一本正经地催他成亲了。 可她语气偏又认真，顾北痕看着她那张清秀绝伦的脸颊，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你今年，是不是方才十五岁？” 苏韶叶有些不解顾北痕之意。 “是，这又如何？” 顾北痕看着她，语气似是叹息。 眼前这小姑娘，聪慧绝伦，世所罕见，世事在她眼中皆是通透无比，可她却偏偏在男女之事不开窍。 “你还未长大，本王为何要成亲？” 苏韶叶蹙眉。 “我长大跟你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干系？” “你成亲还要看我年纪？” 苏韶叶一脸茫然地盯着顾北痕看，顾北痕瞧着她那张冰雪一般的清秀脸颊，心里头却温软一片，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苏韶叶的发丝，犹豫再三还是放下，然后他柔声说道。 “等你日后自然便会明白。” 苏韶叶看着他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脸颊好似被火烧一样，她匆匆低下头，不敢同顾北痕的眼神对视，然后她轻声喃喃说道。 “顾北痕，你查到那几个伙夫来历了么？” 她提到正事，顾北痕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我把北翼军的所有士兵的兵籍都调查了一遍，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几个伙夫，在入营之前。” “是崔勉的家仆。” 苏韶叶啊了一声。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崔勉？” 顾北痕点头。 “广元郡郡守崔勉。百年世家崔家的人。他姐姐，便是如今后宫之中，如日中天的太子之母，崔贵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5章 崔贵妃同崔氏世家 崔贵妃是太子之母。 其实，崔贵妃最初的身份，倒是并不高。 苏韶叶还在京中的时候，宫中当初还有一位先皇后，这位先皇后，乃是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的原配，可惜在苏韶叶九岁时，当时的前任太子意外围猎之时，坠马而亡。 先皇后伤心过度，很快也病逝。 陛下改立六皇子为太子。 崔贵妃身为六皇子之母，既然六皇子被选为新太子。 她自然水涨船高,成为贵妃，如今在宫中风头无二，人人皆知，她虽然没有被升为皇后，但是却是板上钉钉是后宫之首。 崔勉就是崔贵妃的弟弟。 苏韶叶心中将这些关系整理清楚，然后她抬头看向顾北痕，颇为认真地开口问道。 “所以，这事情是崔勉在后头动手脚？” “崔勉是太子党。所以也就说得通了。” “可那两个伙夫，多半已经被杀人灭口，还是没有证据。” 顾北痕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笑意。 “原本是如此。但是有一个没有死。” “那人同崔勉府中的奶娘有私情，崔勉派人暗杀他们，但是有一个因为这桩关系，苟且逃生，又不敢回广元郡。” “躲藏在甘经郡里头。” “你猜猜看，此人是谁？” 苏韶叶摇头。 她又不是神仙，无法做到料事如神。而顾北痕的笑意逐渐扩大。 “他因为懂些木匠活，被甘经郡郡守林琛意外招揽进入府中。他的女儿，乃是他同那崔勉的奶娘私通所生，被他带着一同进入了林琛府邸——却意外死在林琛府中。” 苏韶叶的眼睛浮现了一缕震惊！ “居然如此凑巧——是那个杀了浣秀的男人？” “难怪……我便说他杀人手法娴熟。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胆量，若不是撞见我们，怕是当真被他算计成功，旁人真的以为是鬼魂索命。” 顾北痕开口说道。 “太子那边，只注意工匠，却完全忽略了这条线索。不过连崔勉都不知道，这个关键人物，如今还活着。” “有他，此案便有了证人。” 苏韶叶听着顾北痕平静口吻。 连她也有些佩服。 顾北痕他能抽丝剥茧，一步步深入，做到这种地步——可京中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病怏怏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空架子。 把他当笑话看待。 苏韶叶深呼吸一下，然后问道。 “可是就算有证据，告诉陛下是太子动的手。陛下会相信么？” “那是他亲生儿子。” “如今已经被立为太子。陛下若是不肯给北翼军一个交代，该如何？” 顾北痕却摇头。 他的语气，十分坦然。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陛下会给北翼军一个公道。” “这些年，西北将士的抚恤金被各个郡的郡守侵吞，伤残孤寡朝廷放手不管。” “但是终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他这句话虽然平静。 但是苏韶叶却能够感受到，顾北痕话语之中的杀气凛然。 她看向他，反问。 “若是当真是太子动手灭了肃虎营呢。” “你要怎么办。” “杀了太子？” 顾北痕看向苏韶叶，他眼中隐隐有笑意。 “你胆子倒是当真大，这些话，也是随随便便能说的？” 苏韶叶却只专注盯着顾北痕脸颊，然后她说道。 “顾北痕，你到京中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男人，不会一辈子做旁人眼中的病秧子。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陛下不止太子一个儿子。” “太子不成器。” “自然有人代替他。” 苏韶叶心上一惊。 她想到了另一个人选。 顾北痕是要同那位……在京中毫无存在感的九皇子合作？ 而顾北痕则是定定看着苏韶叶。 “杜舍娘收留你，是因为你的师父，是当年震动大魏的那个顶尖风流多情的采花贼令狐寻香吧？” 苏韶叶没有否认，而顾北痕则是看着她，他说道。 “其实，我倒是当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要你去见广平公主。” “想要破此案，想要让崔家付出代价，这位广平公主，才是那个能够一锤定音的关键人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6章 找广平公主帮忙 苏韶叶抿唇。 “我去见广平公主又有什么用？” “你既然知道我四师父是令狐寻香，你就更应该知道，他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被关于暗狱之中。” “他狠狠得罪广平公主，广平公主必定恨极我师父。” “她如果知道我是令狐寻香的传人，想来，必定恨不得直接杀了我才解恨。”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他咳嗽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是这么觉得的？” “看来你那位师父，倒是有许多事情都瞒着你，不曾告诉你。” “你当真以为广平公主关你师父，是因为恨他？” “其实……” “恰恰相反……是广平公主对你师父有情，爱而不得，所以才一气之下，将你师父关入暗狱之中罢了。” “你师父也觉得亏欠广平公主，否则以他轻功冠绝大魏，怎么可能乖乖留在暗狱之中那么多年。” “他居然没有告诉你？” 苏韶叶摇头。 令狐寻香素来玩世不恭，这位四师父虽然见她次数最多，但是言语之间，总是吹嘘他当年风光事迹，唯独对于广平公主，从来只字不提。 他因为广平公主被关入暗狱的事情。 还是她三师父偷偷告诉她的。 不过…… 顾北痕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她抬起头看着顾北痕，直截了当提出质疑。 “我师父同广平公主的往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顾北痕定定地看着苏韶叶，然后他说道。 “是以前我娘亲告知我的。” “广平公主当年同我娘亲关系很好。我娘亲比她大了十数岁，但是她生母早逝，将我母亲当做长姐，当做母亲。” “这桩旧事，她亲自写信寄给我母亲，把始末讲得清清楚楚。” 这是顾北痕第一次主动提到他家人。 苏韶叶突然不说话了。 顾北痕的父亲……上一任玄王，战死在大魏边境。 他母亲郁郁寡欢，很快病逝，所以他才幼年继位玄王之位，前往西北，一呆便是七八年。 顾北痕其实也必定孤独寂寞。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却要扛起整个西北边境安危。 苏韶叶看着他的脸庞，他提到母亲，眼中一瞬弥漫过一丝淡淡的悲伤，但是那悲伤飞快被他自己藏起，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广平公主同你师父之间，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是以广平公主个性，她若是知道你是令狐寻香的传人，必定会好好对待你。” 苏韶叶在心中权衡，点头。 “我可以试试。” “但是广平公主……为何能够帮得上忙？”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思维缜密的少女，眼底既欣赏又柔和。 “广平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先皇诸子诸女之中，只有广平公主同陛下一母同胞，一同长大，情谊自然不同。” “京中传闻。” “如今崔贵妃虽然在后宫之中一家独大，掌控后宫事物，但是南面进贡的顶级锦绣，她没有分给广平公主，而是通通给自己裁剪做了衣裳，陛下得知之后，雷霆大怒，将崔贵妃好生斥责了一顿。” “又命南面再进贡一批顶尖锦绣，让天锦楼给广平公主梭织十套华服，远胜过崔贵妃的排面。” “所以京中人人皆知。” “广平公主在陛下心中地位极高，绝不可疏忽得罪。” 这桩事情苏韶叶倒是不知。 不过难怪天锦楼的老板娘茹娘上一次面对林芳玉的无理要求，那般有底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茹娘背后，多半有广平公主撑腰。 但是广平公主同杜舍娘都同自家师父令狐寻香纠缠不清，茹娘同时与杜舍娘和广平公主为友，怕是压力不小。 苏韶叶不由喃喃说道。 “这样一来，若是杜娘子生气该怎么办？” 顾北痕笑起来。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杜舍娘生气？” 苏韶叶轻哼一声。 “她待我真心实意，我自然要考虑她的感受。” “我若去见广平公主，她知道广平公主同我师父的纠葛，心里头必定不痛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7章 大度的杜舍娘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亮晶晶的那双璀璨眼眸，他伸出手比划了两下，然后他轻飘飘地说道。 “你若是当真担忧，不妨回去问问。” “你就说玄王让你找广平公主，你看杜舍娘如何说。” “说起来，我对广平公主的了解，大部分是昔日听我母亲口述，杜舍娘对她的了解，怕是更深几分。” 最了解你的，自然是你的情敌。 苏韶叶有点担忧，不过她看着顾北痕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轻哼一声。 敢情头疼的不是这个家伙！ …… 傍晚杜舍娘回到剑舞社的时候，听见苏韶叶的问话，略微有些诧异，态度倒是没有苏韶叶想象的那么雷霆震怒。 她的神色反而有些怅然，似是这个名字牵动她心绪万千。 “玄王殿下让你去找广平公主帮忙？” 她看着天边绯色晚霞，声音里头夹杂了说不清楚的浓重情绪。 “广平公主啊……” “她倒是个可怜人。” 明明是坐拥一切的公主，但是在杜舍娘口中，倒成了一个可怜人。 “也是我的疏漏，的确，你若是想要破案，找她的确能够帮得上忙。” 苏韶叶有些惊讶于杜舍娘的大度。 “杜娘子……你，你不生气？” 杜舍娘笑着转过头看向苏韶叶。 “我有什么好生气？” 她双眸睿智地看向苏韶叶，饶是苏韶叶一贯能言善辩，在这一刻也不免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听说……”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紧了唇瓣。 “我听说，广平公主同我师父……” 她说出这几个字就顿了顿，抬头注意杜舍娘的表情，杜舍娘瞧着苏韶叶难得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 “你是想要说，你师父令狐寻香，曾经同那广平公主有过一段过往，而你要找她帮忙，所以你担忧我生气，所以才如此小心，对不对？” 杜舍娘看着眼前的苏韶叶乖巧点头，却说道。 “苏仇，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广平公主对你师父暗恋多年，却求而不得么？” 苏韶叶猛然张大了嘴巴。 “啊？” 虽然顾北痕也是这么说…… 但是苏韶叶却觉得有点儿难以想象。 苏韶叶之所以不可思议，是因为苏韶叶当年其实入宫的时候，见过广平公主。 她那时候很得已经身故的先皇后的喜爱，先皇后经常带苏韶叶在身旁。 苏韶叶见到广平公主的时候，不过七八岁，但是却给她留下极深印象。 因为那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广平公主的美，令人过目不忘。 甚至连先皇后，容貌也不如广平公主那样张扬绝美。 她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绝色女子，会暗恋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师父令狐寻香多年，而且……还求而不得？ 开什么玩笑，她觉得自家师父追求人家怕是都追求不上，那可是堂堂大魏朝的公主啊！ 可杜舍娘看着眼前震惊的苏韶叶，她笑得眼眸弯弯。 “你师父果真没有告诉你。” “广平公主同你师父的事——我也是局外人。” “你可以日后亲自去问问你师父。” “不过你师父容貌被毁，我虽然不在意，但是广平公主必定要震怒，所以你最好将这件事情瞒着她。” 苏韶叶犹豫着应下。 杜舍娘应该不知道，师父被广平公主关入暗狱。 她只以为师父这么多年在外游历。 证明，令狐寻香被关在暗狱的事情，是个秘密。 她觉得，自家师父令狐寻香同广平公主之间的事情，怕是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四师父何必心虚到，要心甘情愿被广平公主关押在暗狱中那么多年？ 不过杜舍娘既然不知。 她也不好说破。 否则以杜舍娘的爆裂个性，得知师父被广平公主关押，怕不是要提剑去找她讨个公道。 不过既然杜舍娘的不介意她去找广平公主，她倒是的确可以见一见这位公主殿下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8章 广平公主之心！ 广平公主府邸距离皇宫十分接近。 据说这是因为当今陛下当年为了方便她入宫，所以才给她特意选址建造了一座公主府邸。 广平公主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但是她却尚未出嫁，京中知道广平公主是个云英未嫁的老姑娘，但是却无人因此而敢议论半句。 曾经有御史上书，称广平公主久不出嫁，有违皇室体面，要公开给她挑选夫婿。 直接被当今陛下否决，当今陛下冷笑。 “你的意思是说，朕还养不起一个妹妹？” 这御史直接被拖下去杖责三十。 从此没有人敢多嘴多舌，左右广平公主又不是住在自己家——而随着广平公主年纪增加，这些大臣更不敢随便多嘴多舌，万一陛下一时兴起，把广平公主嫁到自家，岂不是多请了一个祖宗。 广平公主府邸占地面积极大，当初修建就耗时三年。 哪怕太子府，也没有这等荣耀。 苏韶叶走到前头，门房昏昏欲睡，看见她拿着那位西北玄王的牌子说要拜见公主殿下，心里头有些纳闷。 不过这门房还是扭头进去通报，苏韶叶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便瞧见里头走出了一个梳了双丫髻的小丫鬟，探头探脑地打量两眼苏韶叶。 “你是玄王府派来的人？” 苏韶叶点头。 “在下苏仇，是玄王府幕僚，前来拜访广平公主殿下。” 这小丫头生得倒是颇为娇俏可爱，她歪着脑袋有些犹豫。 “公主正在休憩——你先进来等等。” 她领着苏韶叶走入府中，这里头别有一番天地，里头环廊水轩，处处秀丽，倒像是走入江南。 “你是玄王派来的？” “公主殿下前些日子听闻玄王在京中被刺杀，很是生气，还特意去宫中找了陛下，让陛下让刑部抓紧时间破案。” “公主殿下同玄王妃曾经是至交好友。” 这小婢女声音清脆流利，她让苏韶叶在亭子里头等一等，又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 而距离亭子不远的一处水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见她表现，这才点头，匆匆向着屏风后头走去。 “很能稳得住性子。” “听说，他是玄王带上京中的人。” “是西北永驰郡大旱之下流离失所的百姓流民，玄王带他入京，他不知道怎么攀附上杜舍娘，如今被外界当做是杜舍娘剑社的继承人。” “想来这个少年有些本事。” “否则杜舍娘，明明悉心培养那么多姑娘，为何偏偏要认这个素未谋面的西北普通少年为自己的传人？” 这个妇人看向眼前一张芙蓉榻，然后站直身体，语气颇为严肃认真。 “公主殿下，您怎么看？” 这位广平公主这才起身。 她笑了笑，将一旁盘子里头的一枚剥皮的冰镇葡萄递入口中，然后方才淡定说道。 “我也很好奇这个少年。” “听闻他在皇兄面前侃侃而谈，要替那肃虎营一案的犯人韩远淮翻案。” “他刚一入京，在宰相府晚宴之上，便能够看破那碗儿社内斗，指出那武生燕荣之死另有隐情，不是失足而是谋杀，可见他心思如尘，本事非同小可。” “这么个人物，能够获得杜舍娘信任不足为奇。” “我倒是好奇，他拿了玄王令牌前来寻我，想要同我说些什么。” “他既然是顾北痕的人，应该清楚顾北痕眼下处境何其危险。他是打算另寻出路——还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帮着顾北痕死中求活，找寻那茫茫的一线生机呢？” 广平公主身旁的嬷嬷猛然抬起头。 “公主？” 广平公主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 “京中的事，我虽然不理会，但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同崔家做得太过分，需要有人敲打。有的人总以为能够一叶障目地捂住皇兄眼睛，让他什么也瞧不见。” “可是崔贵妃在后宫再厉害，她也只是个贵妃。” “崔家仗着崔贵妃同太子，做尽恶事——的确需要给他们个警告。” “你去让那苏仇过来。” “我瞧瞧这个人，可用不可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9章 随机应变的本事 苏韶叶走到水榭之中，隔着屏风，能够看见影影绰绰一道人影。 一旁的嬷嬷冲她点头。 “还不参见广平公主殿下？” 苏韶叶行礼，对面的女子微点下颌。 “你便是苏仇？果真年轻。年少有为，难怪能得玄王看中，为肃虎营校尉翻案。” 苏韶叶站在旁侧静默不语，广平公主则是主动问询。 “听说，你如今暂住在京中杜舍娘的剑社？” 苏韶叶点头。 “是。” 她显得低调沉闷，广平公主看着她低下头时候的下颚线条，想着这倒是个寡言的人，不知道合用不合用。 “你拿着玄王令牌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苏韶叶不言不语，转头看向那嬷嬷，广平公主知她含义，轻声说道。 “董嬷嬷跟随我多年，是我心腹，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苏韶叶这才说道。 “我来见公主殿下，是为了一个人。” 令狐寻香虽然是她师父，但是她是在暗狱之中认识他，而苏韶叶暗狱出身的身份又见不得光。 她眼下以苏仇的身份行走在京都，所以她同顾北痕商议之后，想出了一个稳妥的说法。 “是为了被关押在西北暗狱之中的一个人。” 她提到西北暗狱，隔着屏风，对面女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她说道。 “西北暗狱？” 苏韶叶点头。 “是。正是西北暗狱。玄王殿下当初为了韩远淮一案，查过西北暗狱之中关押的犯人的卷宗，意外发现了一人，似是同公主殿下有所关联。” “不瞒公主。玄王殿下曾经派人偷偷潜入暗狱，但是却意外从韩远淮口中得知，暗狱之中关押着昔年闻名大魏的一个风流人物，而且此人同韩远淮在暗狱之中相识，颇有交情。” 苏韶叶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她既然不能暴露自己苏韶叶的真实身份。 那么她想要让广平公主对韩远淮一案感兴趣，就得把此事往自己师父令狐寻香身上引，才能让广平公主心动。 果然。 她这样说，屏风后头的女子，也有了些反应，为之动容！ “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苏韶叶的话语牵动。 苏韶叶平静说道。 “韩远淮已死在刑部天牢，他同那个人在暗狱之中说了些什么，或许是个永久的秘密。” “不过，当初暗狱一场大火蹊跷无比。” “韩远淮险些在暗狱便已经丧命，大火甚至连累到暗狱其他犯人，不知道公主殿下知不知情？” 隔了数秒钟。 屏风背后的女子，主动绕了出来。 同六七年前苏韶叶见过的那一次相比。 眼前的广平公主，显得风华更甚。 她穿了一身广袖长裙，头戴紫凤金钗，熠熠生辉，但她面容之美，却浑然压制住了那珠光宝气。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眼前这恭顺之中还带倔强的少年，开口说道。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 苏韶叶点头承认。 “是。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我是玄王殿下的人。我就是那个——玄王派去潜入暗狱的人选。” “那个人我见过，他叫令狐寻香，是这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她这句话，让对面的广平公主微微一怔，却叹息一声。 “美男子啊……也是，他那副皮相，的确是世间罕见。” “你既然见到了他，他是否又同你说了什么？” 她一边开口问，双眸灼灼地盯着苏韶叶看，她毕竟身居高位，几乎可以算整个大魏最尊贵的女子，没有之一！ 而面对她的注视，这偌大的压力，苏韶叶却面不改色，她平静说道。 “我与他在暗狱之中见过，脾性相投，把酒言欢过一场。” “那位前辈说，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开那座暗狱，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对不起一个人。” “是以他心甘情愿留下来。” 这其实并不是令狐寻香的原话。 自家师父在暗狱之中过得潇洒快活，暗狱后头一整片地，专门用来关押天字号犯人，他们个个待遇不差，有自己庄院，只是不得离开暗狱范围。 但是苏韶叶却在赌。 她结合从顾北痕同杜舍娘那里听来的话，在广平公主面前，赌上这一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0章 事成！又多臂助 广平公主的神色果真有了变化。 这高高在上的公主，神情之中逐渐涌上一阵迷茫，又似是有微妙欢喜。 “他当真这样说？” “他怎么会这样说……他不是说他从不后悔拒绝我……” 她看向苏韶叶的眼神，柔和许多。 “你当真见到了他？你可知道，若是诓骗本公主，是何罪名？” 苏韶叶回答得不假思索，行云流水。 “我见过令狐寻香，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有半句假话，任凭公主处置。” 她在暗狱之中，见她四师父的次数太多，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广平公主看着眼前少年那张清秀绝伦的脸庞，同他明亮眼神，倒是觉得这少年生得俊朗讨喜，应该不是那种胡编乱造的虚伪家伙。 她双眸逐渐清明。 “你来寻我，是想要让我帮你破案？” “但是本宫帮不上你的忙。” 苏韶叶却猛地抬头。 “不，公主可以帮得上草民的忙。” 广平公主的眉头略微一皱。 “玄王让你来寻我，莫非是想要让你借本宫之力对付太子？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太子之位绝不可动摇。” 她虽然也瞧不上崔贵妃所生的太子，但是太子毕竟是储君，单单凭这一点，广平公主就无法动太子一根毫毛。 苏韶叶却摇头。 “不是。” “玄王殿下，是希望广平公主，能够在揪出真正罪魁祸首的时候仗义执言。” “玄王可以保证，那人不是太子。” “但是那一脉同样在朝中举足轻重，所以需要公主帮着进言，好让陛下下定决心，挖出毒瘤，保大魏西北边境太平。毕竟若是放任不管，整个西北军心动荡不定。” “何况那人胆敢做这等事，说不定同大晋亦是有所勾结。” “为江山社稷，望公主能多思量。” 广平公主看着眼前这个每句话说出口都铿锵有力的少年。 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她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 玄王知道太子对付不了，所以退而求次，想要针对太子背后的崔家！ 一定是如此。 崔家在朝中势力极大，后宫之中崔贵妃一家独大，朝堂之上崔氏族人占据高位，毕竟是百年世家，太子有母族撑腰，所以地位固若金汤。 玄王借肃虎营之案，没有直接针对太子，反而想要打掉太子背后的崔家——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当真妙不可言。 广平公主从感情上，其实站在顾北痕这一边。 因为她同太子，并不亲近！ 她同崔贵妃关系恶劣，早已经撕破脸面。 如今是有皇兄压制，但是皇兄近来身体并不好，一旦太子继位，她这位并未出嫁的姑姑，前途难料，说不定便被随意打发了，她那个侄子，能力平庸却偏又心狠手辣，是个暴虐之人。 而若是站在顾北痕这一边…… 虽然顾北痕前途叵测，但是广平公主觉得，值得赌一把。 而且令狐寻香还在西北。 西北是顾北痕的地盘。 她当初下令将令狐寻香关押在西北，其实也是担忧太子同皇兄对令狐寻香动手，毕竟西北其实才最为安全。 她看着眼前拱手而立，深深鞠躬的少年，抿唇半晌，方才说道。 “本宫到时，自然会帮玄王在皇兄面前主持公道。” “不过，你们得拿出让人难以反驳的证据才行。” “你可明白？” 打蛇要打七寸，一旦出手，就得是雷霆万钧，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苏韶叶点头。 “公主殿下不必忧心。” “既然如此，小民告辞。” 苏韶叶转身正打算离开，却突然之间被广平公主叫住。 “等等。” 苏韶叶身体略微一怔，她听见广平公主犹豫出声。 “他……他在西北暗狱过得可好？” “他瞧着憔悴么，是不是日日借酒浇愁？” 苏韶叶心中微微荡漾开一些情绪，她开口说道。 “尚可。只是瞧着……有些寂寞。” 她拱手，然后转身向外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是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哪怕是大魏朝的公主，依然为情所困，得不到解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1章 太子党的绝望 太子府邸之中，却也有一场密谋。 太子瞧着眼前走进来的宫中总管，眼神里头带了些迫切的探询。 “母后那边可还有什么交代？” 这位总管摇头，他看向太子，却说道。 “娘娘让殿下不要着急，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太子蹙眉。他手指之中握着他叔父崔勉从西北广元郡寄来的信件。 肃虎营一案眼看着便要重查，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韩相这些日子被父皇屡屡召见入宫，他暂时还找不到同他私下单独见面的时机。 他那一日派遣人马去查玉湖楼，却是一无所获，倒是早朝之时，又被那些该死的御史参了一笔。 说他劳民伤财，扰乱京中太平。 他知道——那御史是玉湖楼的常客，玉湖楼被查，心里头不忿。 可是父皇却也狠狠敲打了他一番，意思竟然是让他不要再动这些手脚。 这位大魏朝的太子，不知道为何，心里头有些慌张。 那一日在朝上。 那个平民少年苏仇，给了他偌大压力。 顾北痕从哪里招揽来这么一个家伙，字字锐利，句句诛心？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总管，他来回踱步，语气之中透露出几分烦躁来。 “不要着急？我怎么能不着急！” “如果肃虎营之案的真相被查出来……父皇一定会勃然大怒……我怎么能安心！” 他话语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不大妥当，猛然看向对面的宫中内侍，这位宫中主管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那张面白无须的脸庞，只是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太子。 “娘娘让我给太子殿下传一句话。” “娘娘说，太子殿下始终是大魏太子。这一点绝不会变更。” “所以，遇事不必担忧，只要太子殿下在位一日，只要娘娘在后宫一日，就无人能够动得了太子。” 对面的青年，脸上那种急迫恼怒的神色，却逐渐停息下来。他眯着双眸看着眼前的内侍。 “赵公公？” 对面的内侍躬身。 “老奴在。” 太子看向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 “来人，赐赵公公黄金百两。你回去告诉母妃，她的话，本太子记住了。” “不论如何，着急得都不该是本太子。本太子若是太慌张，反而让顾北痕那个短命鬼看了笑话。” 这老奴躬身而去，太子慢慢地看向窗外，眼底的阴霾却并未消散。 因为他很清楚，肃虎营当初的营啸之乱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眉头略微蹙紧，然后他说道。 “来人，书房伺候。我要给我叔父写信！” “不走官道驿站。” “走私信密道。” 他嘴上说着不慌张，但是心里头还是惴惴不安，所以未雨绸缪，打算写信给他叔父崔勉，彻查一番，把所有可能露馅的细节都给处理干净！ …… 那匹马从太子府飞驰而去，太子府外的巷道，一个挑着担子多年，贩卖热汤面的老者，眸光注视着那匹飞马，眼中一闪而过一缕神采，却依然如同寻常那般招待熟客。 而其中一个客人则是吃完热乎乎汤面，擦了擦嘴，从桌子上抽了一只筷子，匆匆向外走去。 这些事，没有引发任何人的注意。 但太子不会知道。 他的那封秘信。 注定永远也到不了西北了。 玄王府邸之中的顾北痕，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天穹上飘荡的白云，他喃喃自语。 “差不多了。” 他从入京那一刻开始，布局那么久，眼下，到了应当收网的时刻。 他知道太子不好对付。 但是先剪除其羽翼，替北翼军将士讨个公道，替韩远淮翻案，却能做到。 他有足够耐心，终有一日，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一切黑暗，都能最终得见天光。 还有苏韶叶——他想到那少女，神色都逐渐温柔。 她家的案子，一定也能够还她爹爹清白。 他答应过她，他就一定得做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2章 解围的顾北痕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好似波澜不惊。 但是这种平静，却建立在火山口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全盘爆发！ 转眼到了上朝之日，杜舍娘看着苏韶叶出门，眼中盈满忧虑之色。 “若是陛下问及此案结果……你该如何应对？” 她以为苏韶叶什么线索都没有，担忧她被陛下治罪。 而对面束着发带，面容清隽的少女，却笑着说道。 “据实以答。” “杜娘子不必替我担忧。” “我知道该如何应对。” 昨日，顾北痕让那侍卫给她送了口信，只提了一个名字。 崔勉。 但是这个名字，已经能够让苏韶叶做到心中有数，她同顾北痕有这种默契。 杜舍娘看着她踏上京中马车，却还是忧心忡忡。 而马车前来接她的人，苏韶叶倒是见过一面。 正是那一日她去刑部的时候，那位穿着银甲的校尉。 这一次见面，他拱手，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城中禁卫军统领闻人嘉。” 苏韶叶抬头，亦是落落大方。 “我是苏仇。” 她的眼底一片明朗亮光，这侍卫既是护送又是看守，等到苏韶叶入宫才算完成任务。 禁卫军同北翼军不同，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但这位禁卫军校尉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少年孤身面圣，要替北翼军翻案的勇气。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示意让她上马车。 苏韶叶坐在马车上，马车向宫中而行——而到了半路，却突生变故，当一只冷箭射向马车之时，那叫做闻人嘉的校尉身手敏捷地挡开那只箭，而马车车轮猛然下陷，停在街道中央，再也难以前进半步。 这辆马车，显然是被人做过手脚。 苏韶叶挑开车帘，她神色依然冷静之极。 “我们骑马走。” 那校尉看向她，眸光之中有所犹豫。 “你会骑马？” 苏韶叶摇头。 苏仇是普通人，以他身份，不该学过骑术。 这校尉于是便对她伸出手。 “上来，我带你。” 他要与苏韶叶二人共骑一马，但是他虽然伸出手来，苏韶叶的神色却隐约有些犹豫，因为对方显然想要让她坐在他身后抱紧他，但是这样一来，马匹颠簸——她难免要触碰到他背部。 她用衣物掩饰，却毕竟是个少女。 而且…… 她不知道如何，脑海之中突然涌出顾北痕那一日的话。 “你不要靠其他男子太近，你身上太香了，男子身上，不会有你这样香。” 她虽然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这般贴身距离，也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所以苏韶叶一时愣在当场，却听见身后有人扬声说道。 “不必劳烦校尉了。” “苏仇上我的马车。” 这道声音，沉静有力，一下子便替苏韶叶解围，而苏韶叶抬头，看见的正是那辆熟悉无比的黑泽木马车，车夫冲着她一笑，不是顾北痕那侍从还有何人？ 这校尉听见这道声音，略微一怔。 “是……玄王殿下？” 从马车之中，发出一道平静声音。 “正是本王。” “苏仇，你还不过来？” 苏韶叶从未如此激动于顾北痕的到来。 她飞快跳上那辆马车掀开帘子钻上去，马车里头，那个家伙正襟危坐，瞧着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担忧，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没有受伤，方才松一口气。 而外头那校尉则是说道。 “我奉命接苏仇前往宫中。玄王殿下既然要送苏仇前往，可是要一同入宫？” 他觉得顾北痕不会入宫。 因为众人皆知，顾北痕腿脚不便，日常出行，都是依靠马车，从未有人见过他骑马。 否则，他也不需要让这个幕僚苏仇，代替他发声。 但是顾北痕的回答，却出乎这名禁卫军校尉闻人嘉的意料，马车之中，顾北痕的声音笃定。 “我今日同苏仇一同入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3章 我们是同一种人 顾北痕这句话，不但让这名禁卫军校尉闻人嘉大吃一惊，就连苏韶叶亦是震惊，她转过头看向顾北痕，咬唇看向他。 她小声问他。 “你要入宫？” 顾北痕点头。他伸出手，帮她把落下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这个动作，做起来应当是有亲昵之意，但是他面容冷肃，反而不会让人多想。 只会觉得他颇为细心，怕苏韶叶因为发丝而露出破绽。 苏韶叶有些吃惊看着他的腿。 “可是……” 顾北痕淡淡说道。 “我送你入宫。” 他为了不让外头的校尉听见，所以声音很小，便要凑近苏韶叶，他的呼吸都好似扑近她，语气平缓清冷。 “我怕太子反扑，若是伤及你该如何是好？” “我入宫，给你撑腰，保护你安全。” “其他人，我一个都信不过。” 他同苏韶叶的距离极为接近，他的身体几乎紧贴着她的，苏韶叶有些不自在地转头，这种距离，好似暗狱之中她和顾北痕一同躲藏在那木架后头的距离一样近。 而顾北痕则是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她肩膀上，声音伴随着他气息而来，铺天盖地，让人无从逃脱。 “我若不来，你便要同那校尉共骑一马。他一定会发现端倪。” 这是实话。 苏韶叶的背部抵着墙壁，她眨了眨眼，再看向顾北痕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眸，她眼下有了心理准备，倒是不至于那么不能抵抗，她同样小声说道。 “你那里……都安排好了么？” 她知道顾北痕的目标是崔勉。 她虽然有些可惜，不能直接针对太子，但是她也很清楚，顾北痕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崔勉一倒。 就像是在太子阵营，撕开了一道缝隙。 顾北痕点头。他看着苏韶叶光洁的脸庞，这少女的皮肤细嫩得宛若初生婴儿，睫毛浓密卷翘，每当她眨动眼睛，都好似蝴蝶一般掠过他心上，让他心上生出细微的痒意来。这种感觉陌生新奇。 但是她那琉璃般眼眸沉静盯着他看。 里头的力量，静而无声打动他。 她像是一面镜子。 空荡荡地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她掌心放下一枚被糖纸包裹着的松子糖，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别担心。” “据实以告。” “得罪人的事情，全都由我来做。” “苏韶叶，我要让你清清白白，身上不沾尘埃。” 他很少连名带姓叫苏韶叶全名，他一般喊她苏仇，而当他喊她真名，足以证明眼前男人的认真。 苏韶叶苦笑一下。 她从暗狱之中千辛万苦走出，她魂魄亦是千疮百孔，如何能做到不沾尘埃？ 可是对面的男人，他把那枚糖放在她手心，那枚糖好像还沾染了些他掌心温度，苏韶叶听见他说。 “今日只是开始。” “你会绽放更大光华。” 他相信这一点。苏韶叶看着他眼睛，心里头好似春风吹拂而过，弥漫开的那种情感，她说不清道不明，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他低低的笑声，同他明亮的双眸，一下子落入她心尖上。 她低下头，声音模糊不清。 “顾北痕？” 对面的青年轻笑。 “嗯？” 苏韶叶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顾北痕抓着她手掌，他的手比她大一圈，恰恰可以包裹住她的手掌，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 “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出错。” “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 “你跟我是同一种人。” “我不会欺骗你——那么你就一定不会欺骗我。我不会放弃你，那么你就一定不放弃我。” 还有一句话，顾北痕藏在心底。 他心动了。 可他却没有把握，这少女会不会也对他动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4章 重审韩远淮案 马车一路进入皇城。 苏韶叶走入前殿，顾北痕目送她远去。 前殿之上，文武百官皆到齐。 顾北痕则是被小太监领着，马车停靠在偏殿旁，他走进去，却意外发现殿中已经坐了一个人！ 除了那位颇得陛下宠爱，所以特许偏殿听议论朝政的广平公主，还有何人？ 广平公主看了一眼顾北痕，倒是有些吃惊。 “你今日也来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朝，而要留在偏殿之中？” 面对广平公主带着明显探询之意的眼眸，顾北痕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我之前受伤，身体尚未恢复，不宜上殿。” “何况，我相信苏仇。” 广平公主听闻顾北痕的话语，她神色之中，更多出几分兴致勃勃。 “一个西北流民少年，就值得你这么在意？” “顾北痕，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尚未成年，你哪里来的底气？” 顾北痕却笑而不语。 他同广平公主在偏殿，能够将内殿之中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而苏韶叶走上前去，殿上的陛下主动发话。 “苏韶叶？” “你今日来上朝，可是有信心破解肃虎营的案子了？” 苏韶叶点头，拱手行礼。 “是。草民已经了然于胸。之所以来见陛下，就是想要将此案始末，清清楚楚讲解给陛下听！” 她话语说得笃定无比！ 这句话一出，在文武百官之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而站在群臣左侧的太子，脸色一变，但是他攥紧手掌，很快调整好他自己的表情。 何朝阳看着这少年，他眼神深邃如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确想要招揽这少年，但是这少年倒是个软硬不吃的倔强脾气。 他孙子何呈去剑舞社负荆请罪，原本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 这少年借坡下驴，居然果真狠狠地用荆条狠抽了自己孙子一顿。 何呈脊背被抽得鲜血淋漓的回府，在床上躺了数日，他娘亲，自己那位出身世家的儿媳哭天喊地，说要狠狠给这平民小儿一个教训，非得打断他的腿为何呈报仇。 他的这个儿媳，出身平阳任家，乃是大魏传承极久的功勋世家，哪怕是他也不好对这儿媳多加管教。 只能让她不许再动用家丁去剑舞社闹事。 何朝阳如今听着这叫做苏仇的少年侃侃而谈，他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头倒也有些好奇，这少年能说出些什么。 才能够令陛下信服。 但苏韶叶站在众人中央，她却并未急着叙述此案，反而话题一转。 “但是陛下，小民上朝途中，却被人刺杀，若不是禁卫军校尉反应及时，小民怕是无法面见圣上了。” 上头的那个人，这位大魏陛下，听闻苏韶叶此语，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有人刺杀你？” “是何人如此大胆！你放心，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先将肃虎营一案，你所调查得出的真相，如实道来！” 苏韶叶得了陛下一句金口玉言的保证，她方才点头，然后认认真真说道。 “肃虎营一案，还要从肃虎营的特殊性开始说起。” “众所周知，西北肃虎营归属于北翼军。北翼军在边境多年，负责保卫大魏西北边境平安，抵御大晋进攻。诸位大人应当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她这句话说出，在场文武百官倒是无人反驳。 苏韶叶的声音清透流利，明明是如此威严宏伟的大殿，但是她的声音却能够清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头去。 “犯人韩远淮是玄王殿下亲自点选的校尉。” “肃虎营一案，他被认定为凶手，同时引发大家对玄王殿下的质疑。” “是否如此？” 此事也不假。 台前的韩相沉吟片刻，却是主动开口说道。 “苏仇，这些众人皆知的话，你就没有必要再说了，我们想要知道的，是肃虎营此案的始末，如果不是韩远淮，有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杀掉肃虎营一营的人，而韩远淮手中的刀刃又该如何解释。” “陛下同我皆是当初在案发的时候，看见卷宗的，对此案细节十分了解。” “你就不必画蛇添足，重说一遍了。” 苏韶叶点头称是。 这面容精致的少年，直接开口说道。 “灭掉肃虎营的并不是韩远淮。” “他本身武艺也没有那么精湛。而且，案发之时，那染血卷刃的兵器，并不是他本人惯常用的武器。” “当初玄王亲自提拔他为校尉，给他选了一把武器，是一把长刀。他从不离身，唯独那一日，那把长刀被他放在屋中，藏在床榻下头。” “因为他新到肃虎营，很是小心，担忧玄王亲赐的刀刃在军中不慎折损。” “当初刑部说正因为如此，他才换了一把兵刃。可是那把凶刃其实是有来历的——那把兵刃如今应当还收藏在刑部之中，那兵刃的刀柄之上，有工匠打下的标记。” “甚至可以查出这把刀的来历。” “这把刀，其实并不是普通军中制式刀刃，而是工匠当初，为崔氏一族，崔家的家兵定制的刀刃。” “但是这件事情，只有那工匠知道，连崔家也不知情，才会把那把刀刃，塞到韩远淮手中。” 苏韶叶流利清楚地说出这番话，对面的人面色猛然一变。 率先开口的是太子。 “不可能！” “你这是在构陷！” 他母妃崔贵妃就出自崔家。 苏韶叶却拱手，她的声音平静，眸光注视着脸色煞白，额头隐隐有汗的太子。 “太子请听草民说下去。” 台上的陛下挥手。 “你说。你继续说。” 陛下既然开口，四周寂静，无人再敢打断苏韶叶。 “刑部尚书吴晦明吴大人——哦，如今应当是前任刑部尚书了，他府邸之中，应该有崔勉赠给他的万两雪花银。” “我在西北，听闻崔勉曾经将大批银两运到京城，对外宣称进攻给陛下。” “草民斗胆，敢问陛下可曾收到这笔雪花银两？” “若是不曾，这笔银两，又交付给了何人？” 苏韶叶这句话一出。 连何朝阳这等老谋深算的几朝元老，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少年何其深邃的心思。 他这样说，简直是往陛下心里头狠狠扎下一根钉子——陛下原本就猜忌崔家，如今崔勉送银两入京，却不经过陛下同意，擅自用来收买他人，这几乎触动台上人的逆鳞！ 他寥寥数语。 却足以成功激怒这位大魏陛下，让他对崔家生出无限厌恶。 果不其然。台上的殿下狠狠的冷哼一声。 “崔勉……朕的好臣子！” 任凭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冷意。 “你接着说！” “朕倒要听听看，还有多少朕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沆瀣一气，究竟还瞒了朕多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5章 破案！少年风华无双！ 偏殿之中，顾北痕神色不变，倒是广平公主看了一眼顾北痕。 “你这位小幕僚，倒是个能说会道之人。” “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懂得如何挑动皇兄对臣子的忌惮之心。” “你手下应当有能人指点过他，否则他一个西北颠沛流离的平民少年，饥寒交迫，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城府算计。” 顾北痕却不说话。 他知道，苏韶叶的本事并不是他命人教授。 这少女生来就有玲珑心。哪怕暗狱之中，她拜的师父的确厉害无比，但是她自身，原本就是良才美玉。 苏韶叶是璞玉。 他慧眼识珠。 而广平公主则是感叹。 “若是给他科举之道，给他腾飞之路，这少年未来不可限量。” “投入你麾下，你当真是捡到了一个宝。” “我看他很对皇兄脾性，若是他当真破案，皇兄必定是想要好好栽培，日后重用他的。” 顾北痕还是一言不发，他仔细聆听前殿之上的动静！ …… 苏韶叶点到为止。 她并未继续说崔勉的坏话，反而将话题勾回到这桩案子本身上来。 “除了那刀刃之外，其实此案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 “韩远淮被玄王提拔为校尉，不明真相的人，都认为是他武艺高强，其实事实恰恰相反，这位韩校尉，其实根本不通武艺。” 苏韶叶的神色略微变得有些清冷。这少女开口说道。 “何况他有晕血症。” “这样的人，怎可能杀死肃虎营那么多……精通军中搏杀之术的士兵？” 苏韶叶这样一说，亦是令人震惊。 韩宰相断然否决。 “不可能。他既然有晕血症，怎么可能入北翼军？” 苏韶叶却平淡反驳，她语气自信，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怎么不可能？” “韩远淮有晕血症是事实。” “而他之所以入北翼军，是因为他才能并不在杀人，他是罕见的顶尖绘图工匠。” “此事，玄王可以作证。” “而他晕血一事，西北暗狱的狱卒可以作证！” 苏韶叶飞快地继续说，不给韩宰相质疑的机会。 “问题是出在当初肃虎营招揽的火头兵上头。那两个火头兵，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前往肃虎营之前，是广元郡郡守崔勉家的下人，在崔勉宅中负责生火做饭，因为盗窃，所以才被赶出崔宅。” “肃虎营出事，那几个火头兵反而不知所踪。” “而隔日不久，广元郡崔家的奶娘报案，发现几具无人认领，染了瘟病的尸体。” “广元郡附近大旱，流民无数，这是常有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在意。” 她说到这里。 好似只欠缺一条，能够把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太子的表情难看之极。他的掌心渗出细密汗珠，低下头，那汗水落在地面上，他脑子里头嗡嗡作响。 这个少年…… 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这该死的苏仇。 这该死的顾北痕！ 而韩宰相则是显得要沉稳许多。 “这些都是你的臆想！你根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 苏韶叶却就等他这句话。 堂前这清清爽爽的少年抬起头来。 “谁说我没有证据？” “我有。” “当初给肃虎营官兵下药的伙夫，有一个没有死。他是崔宅下人，当初奉命去给肃虎营下药，回去之后，崔勉要杀人灭口，他却因为同崔勉奶娘有私情，得此襄助，逃过一劫。” “隐姓埋名，去了甘经郡。” “开了一间木工铺子。” “原本只要他安分守己，大海茫茫，自然难以寻觅。” “但是偏偏就如此凑巧，他得罪了甘经郡的郡守林琛！” “他被招揽进入林琛府中修园子，他同那奶娘的私生女，死在林琛府邸里头。” 苏韶叶抬起头，她眼神清明如同微风。 “所以他杀了林琛之女林芳玉的婢女浣秀，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他如今也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头，不日要问斩。” 苏韶叶此言一出，惊得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就连台上的陛下神色都有所波动，隔了许久，方才说道。 “所以……” “此人便是人证？” 苏韶叶点头称是。 “是。此人为人证，可以证明肃虎营一案，不是韩远淮所为。” 苏韶叶去见了此人。 就在昨日。她拿着顾北痕的令牌见到他，承诺他会替他扳倒林琛，替他女儿报仇。 而他之所以愿意松口，吐露秘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顾北痕给苏韶叶的一份密报。 崔勉为了灭绝后患，将他自己的奶娘已经动手杀害——他为了追求万无一失，为了掩盖真相，连自己的奶娘都不肯放过。 这人原本就同崔勉奶娘有私情。 听闻此噩耗，自然要鱼死网破，把一切统统都捅出来。 太子的脸色彻底变了。 何朝阳看了一眼站在殿下的少年，神色复杂。 后生可畏——当真是后生可畏！ 这少年的心思，怎么能够缜密到这种地步，在不可能之中，居然硬生生被他找到关键。 他知道太子那边，在工匠那里，下足功夫。 但是当年肃虎营伙夫是崔勉家的下人。 就凭着这一点，崔勉已经是在劫难逃。 陛下许久不说话，隔了许久，方才终于下定决心。 “去刑部——提此人上殿来。” 他这样说，就代表他要追究到底。 而韩宰相则是面容抽搐了一下，拱手说道。 “陛下不可！” “陛下……此案不能只听从这少年一面之词啊——这或许只是巧合，就算肃虎营的伙夫是崔勉下人，也不能代表就是受崔勉指使。” “崔勉乃是朝中重臣，若是陛下听旁人三言两语，就怀疑对大魏朝忠心耿耿的臣子，未免寒了满朝文武的心。” 台上的人，语气却冷硬下去。 “韩宰相言重了。朕现在是在查案，你横加阻挠，是何居心？你莫非同崔勉是一伙的？” “崔勉说进供给朕，朕却从未见到的那笔雪花银，莫非就在你府上？” 他这句话一出，韩宰相立刻跪下。 “臣惶恐！” “断然无此事，臣绝不敢，绝不敢私吞银钱！” 他不敢再说话了。 陛下是动了真怒。 同时韩宰相心里头却更加痛恨那少年——他之前说的话，已经在陛下心中埋下怀疑之种，谁为崔勉说话，便会被陛下猜疑！ 好狠辣的手段！ 他是一定要锤死崔勉不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6章 痛快！仇人的惩罚 众人都在等待。 没过多久，那个接苏韶叶上朝的银甲校尉闻人嘉便将那犯人带来。 那是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他跪在殿前，眼神略显涣散，却从头开始叙说。 “是崔大人……” “崔大人不满当初肃虎营为了军费找上门，查抄了崔氏产业，丢了他作为郡守的面子……” “而且崔大人想要对付玄王殿下。” 他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大秘密！ “而且，崔大人私下同大晋有勾结，所以才要毁了肃虎营。” 他这句话一抛出，更是石破天惊。 太子厉声呵斥。 “你给我闭嘴！绝无可能！我叔父对我大魏忠心耿耿……他绝无可能勾结大晋！” “你！” 看太子模样，居然想要冲到前头来，却被似笑非笑的闻人嘉拦住。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而中年男子则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崔大人在西北多年搜刮，攒下巨额财富，隐瞒朝廷，不曾缴纳赋税。肃虎营奉玄王之名，暗查此事。” “崔大人得知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同大晋合作，灭掉整个肃虎营，把西北军校尉韩池巍当做替罪羔羊。” 朝上人一片惊愕！ 他们万万想不到，此事居然夹杂了这许多内情。 而苏韶叶则是抬起头，少年眸光清明无比。 “崔勉在西北倒行逆施，为了一己私欲，而隐瞒陛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举来。已有不臣之心。” “他瞒着朝廷积攒巨量财富所为何用？” 台上的大魏殿下猛然坐直身体。 其实昨夜，他去见了崔贵妃。崔贵妃在他面前哭诉玄王针对太子同她族人，但是如今一看，崔家——其心可诛！ 他又想起自家妹妹广平公主对他所说之语，她说崔氏一族坐大，让自己当心，他当初只觉得广平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当真是当局者迷！ 崔家何其可恶！ 怕不是盼着他早早……早早驾崩，才会做的如此吃相难看！ 这里头，太子又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崔勉是他叔父，他不会一无所知，却一同瞒着他这个父皇，好一个崔勉，好一个太子！ 他用力拍了拍身旁桌子，声音极为冰冷。 “传朕旨意！查抄西北广元郡郡守崔勉府邸！” “将其押送入京，若有反抗，就地击毙。” “查抄前刑部尚书吴晦明府邸，查抄出的银钱，尽数归公。” 太子死死握紧手掌想要说话，但是站在他身旁的韩宰相，之前一贯态度激烈，眼下却拼命对太子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贸然开口。 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 但是只追究了崔勉一个人。 若是太子在这个时候帮崔勉分辩，极有可能要引火烧身，不是什么好事。 苏韶叶站得笔直。 她听见那句查抄吴晦明府邸的话，不禁想到当初——当初苏家被吴晦明抄家的那一日，他暴虐眉眼，凶恶语气，同满宅院婢女的哭喊声，母亲通红绝望的眼眸，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忘记过。 如今，她把这一切还到吴晦明身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自家也要被查抄。苏韶叶站在堂前，纤细少年，却好似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一根青竹。 自有坚忍不拔的锐气。 顾北痕在侧殿听着这一切，广平公主却情不自禁称赞。 “快准狠。” “看来，我是不必再为你这小幕僚再说什么好话。” “皇兄这一次动了真怒，怕是要彻查崔家了。” “也是，崔家这几年太张扬，仗着宫中有崔贵妃，做事不留后路。” 顾北痕的神色却并没有那般轻松，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崔贵妃必定要力保崔勉。这件事情尚未结束。” 而广平公主则是一脸自信满满。 “崔贵妃那边，交给我来办吧。我保证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一次是崔勉同崔家自己做错事，她若是还想坐稳她的贵妃之位，就该一言不发。” “她和太子，不想被追究，就不该在这事情上再跳出来。” 她转过脸，那张美轮美奂的脸颊上，一双美眸连连在顾北痕脸颊上流转。 “你这个小幕僚倒是当真厉害。” “虽然稚嫩了些，不过人瞧着端正讨喜，遇事很果决，口齿也伶俐，没想到西北逃难的那些流民之中，还能被你捡到这样的宝贝。” 顾北痕的唇角弯了一下。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缕愉悦的笑意。 “她的确是个宝贝。” 苏韶叶的身份，是他同她的秘密。 广平公主瞥了他一眼。 “可是她得罪了太子那边——崔贵妃必定要派人对她动手出气，你有把握护住这个小幕僚么？” 她只是这么一问。 但是顾北痕的反应，却比她所想的还要激烈。 顾北痕抬起头，语气极为认真。 “我的人，我必定能够护好。不让她再受半点伤。” 广平公主蹙眉。 再受半点伤？ 不过她想着少年之前身为流民，大概吃了许多苦头才来到顾北痕身旁，所以顾北痕才会这样说吧。 …… 韩远淮一案真相大白。 真凶乃是广元郡郡守崔勉，他为了隐瞒住自己的秘密，才对肃虎营下手。 但是，苏韶叶上朝的时候，被刺杀的事情也需要个结果。 令人诧异的是，并不是太子动的手脚。 而是…… 大学士何朝阳的儿媳妇，那位出身平阳任家的何夫人，想要给儿子出气，才花钱买通了人，对苏韶叶下手。 她买凶杀人，旁人又不知道苏韶叶今日是要入宫面圣，所以才当街刺杀她——把此事一下子闹得圣上面前来。 大学士何朝阳听闻人嘉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整个人脸色铁青！ 他拱手，对陛下称罪。 “是臣没有好好管束家人。” “那泼妇——臣这就回去让臣的犬子休了她，任凭陛下发落。” 台上的陛下脸色也有点古怪，这事不好办。 主要何朝阳是他的老师，又是三朝元老，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可偏偏之前他已经发话要彻查此事。 眼下牵扯到平阳任家，他亦是头疼。 总不能当真把那位何夫人拿下。 而苏韶叶看透眼前情势，却拱手说道。 “陛下，不放听小民一言？” “平阳任家是大族，何大学士更是人人皆知，人品官声都是一流，他的家人，想来做不出买凶杀人这件事情。” “何老不必责怪何夫人，此事——想来是下人自作主张。” 她主动给了何朝阳一个台阶下。 何夫人虽然刁蛮。 但是陛下碍于何朝阳的面子，不会严惩。 她眼下卖一个好，反而让陛下能够意识到她受了委屈。 苏韶叶的眼光很长远。 她想要给家人翻案，就不能弄得四面楚歌，在朝上，日后得有人帮她说话。 陛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是这个道理。” “那你破了韩远淮一案，可想要什么奖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7章 进入皇室密库的令牌 陛下问苏韶叶是否想要什么奖励，这句话看似和蔼，但是却不大好回答。 苏韶叶思索片刻，神色平静。 “禀告陛下，小民想要求个恩典。” “小民自小喜欢研究诸类案件，小民听闻皇室密库之中，存放有大量未曾破获的悬案，小民斗胆，恳请陛下准小民入内，研究此类案件！”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大殿之上的男子略微眯起双眸，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盯着高台下这个站立笔直，一动不动的少年。 这少年脸颊上稚气未脱，但是说出的话语，却显得一板一眼。 他沉吟片刻。 “你想要查皇室密库之中的案子？” “皇室密库之中有些案子已经尘封多年，公认成为悬案。连经验丰富的刑部官员都为之头疼。” 苏韶叶站得极稳，她的声线清冷而动听。 “小民不怕。” 大殿之上的男子眸光在苏韶叶面容上略微游移，他的声线里头透出低低笑意。 “哦？” “你不怕？” “好。那朕便给你一块自由进出皇家密库的令牌，你且收着吧。” 高台的内侍将那块沉甸甸的令牌交付到苏韶叶的手掌心之中，苏韶叶低头敛目，将那块令牌端正攥在手掌心。 她所做——就是为了求来这块令牌。 苏家的档案不在刑部，而在皇家密库。 陛下看着眼前这少年，淡淡地说道。 “今日之事既然已经了结，先散了吧。” 太子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听见这句话，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苏韶叶能够感觉到从背后射来的冷光，她浑然不在意。太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没有陛下支撑的太子不足为惧。 倒是之前顾北痕说要对付太子，扶植九皇子？ 苏韶叶转身向外走去，这一次有人叫住她的时候，她平静转身，却意外发现并不是何朝阳。 是韩宰相。 他抢在何朝阳前头叫住苏韶叶，眼睛在苏韶叶身上转动，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位韩宰相说道。 “苏公子果真少年英才，三言两句能够帮陛下破案，当真是一时俊杰。” 这是客套话。 看他沉得跟锅底一样黑的脸色，就能知道，他心中全然不是如此想的。 这位韩宰相的眼睛轻飘飘地在苏韶叶身上掠过，然后苏韶叶听见韩宰相冷静开口说道。 “我儿韩池巍不日将要大婚，不知道苏公子是否有空，愿意光临？” 韩池巍要大婚？ 韩宰相主动发来邀请？ 苏韶叶一时之间摸不清楚他的目的。 他难道是在试探些什么？ 苏韶叶不动声色点头。 “既然是宰相公子要大婚，苏仇深感荣幸，若是有空，必定前往祝贺。” 她没有将话说死。 而韩宰相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韶叶的脸庞，然后这才转身离开。 苏韶叶不知道韩宰相是否看出了什么。 但是她自认同五年前那个苏家小姑娘天差地别，整个京中，应当已经没有人认出她现在的模样。 她走出去的时候，依然还是顾北痕的马车在等她。顾北痕比她速度还要快，已经端端正正坐在的马车上，然后看着她，开口说道。 “皇家密库里头，不单单有你们苏家之案的卷宗，还有你师父的卷宗，应该也被存放在里头。” 苏韶叶反应极快，反问他。 “你问的是我哪位师父？” 顾北痕一怔，倒是失笑。 “你到底有几位师父？” “我知道令狐寻香是你师父。还有呢？” 苏韶叶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她坐在马车软垫上头，手中握紧了那块令牌，马车向着外头行驶而去，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细腻温柔的声音，同她刻意压低的低沉不同，她的声音，多了一丝冰凉的甜意。 “谢谢你。” 顾北痕感觉她的声音，像是一注冰泉注入胸口，他看向她侧脸，风吹动她发丝，这少女轮廓清冷倔强，那种孤倔仿佛沁入她骨子里头，却让他的心软成一片。 越靠近她，越了解她，就…… 就会情不自禁地越心疼她的苦。 所以他才会经常给她带一块松子糖。 他只盼着，哪怕是舌尖瞬间的欢愉，能让她稍微甜一些。 “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应该是我说谢谢，毕竟韩远淮一案真相大白，肃虎营的兵卒也足以安息。” “还有……”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方才认真说道。 “你之前开的方子很管用，瑶姬给我传信，说韩远淮可以开口说话了。” 苏韶叶闻言有些雀跃，她猛然抬起头，却因为同顾北痕距离太近，险些撞上他胸口。 马车颠簸了一下，顾北痕伸出手拉住她，两个人极为贴近，苏韶叶感觉自己的鼻尖仿佛都要触碰上顾北痕的鼻尖。 她啊了一声，向后缩了缩手掌。 她的背抵在马车车壁，对面这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让她几乎无处可逃，苏韶叶拼命催眠自己，就把眼前的人当成一块木头。 但是她越想要转移注意力。 却能把他的眼睛，鼻唇连同下颚的线条都看得越发清楚。 他眼睛笑起来的模样，他唇角的弧度，好似一下能撞入她心底。 苏韶叶舔了舔唇。 她感觉喉咙有点儿发干。 “这样，这样就好。” 顾北痕却依然盯着她看。 他看着人的时候太专注，好像眼底里头只有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他想亲自同你道谢。” “我安排他见一见你。” “还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你们苏家当年的宅子么？” 苏韶叶被他问得一怔。 顾北痕却耐心温柔地说道。 “我不能直接买下来，那样太明显。但是你家当年的宅子被查抄之后归了吴晦明，如今吴晦明被剥夺官身，他家也被查抄了，那座宅子便会空出。”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瑶姬以玉湖楼的名义，把那宅子购置回来。” 苏韶叶咬紧唇瓣。 他想得太妥帖。 妥帖到她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低下头，声音呐呐不成调。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动心思地帮我？” 顾北痕却摇头。 “你也帮了我很多。苏韶叶，我相信，你未来还能帮我更多。” 马车里头的空气好似都是暧昧的，苏韶叶的眼神缓缓地飘过他脸颊，然后她感觉到顾北痕凑近她耳畔，同她认真说道。 “而且苏韶叶。” “本王在等你长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8章 被禁足的太子 顾北痕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到苏韶叶回到剑舞社，都依然还缭绕在苏韶叶的脑海之中。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只感觉滚烫。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走到外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她才觉得自己勉强冷静下来。 不管顾北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头只有替家人翻案才最重要。 月色凉如水，她却有些睡不着，坐在门前发呆，杜舍娘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坐下，看着这孤独少女，眼中掠过一丝怜惜。 “睡不着？” 苏韶叶嗯了一声。 今日发生的一切还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头。 查抄她家的吴晦明，被革除官职。他自己的家也被陛下下旨查抄。 吴晦明，林琛，林芳玉…… 这些名字走马灯地似的在她脑海之中浮现。 杜舍娘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沉？” “我听说你今日在殿前大放异彩。陛下都称赞你。” “我看，我们这个小小剑舞社，怕是很快就留不住你了。” 苏韶叶转过脸看盯着杜舍娘，杜舍娘的眼中是温柔笑意，而苏韶叶缓缓蹭了蹭她的胳膊。 “不会。我不想离开剑舞社。” 杜舍娘给了她很多温暖，她不舍得离开。 杜舍娘却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孩子，人往高处走。” “凭你的本事，让你留在剑舞社是委屈你。” “我已经同汝嫣商量过，她再过几日便启程去西北。何呈这段时日，在京中名声大损，听闻那张家已经起了退婚之心。不过他如此声名狼藉，怕是也难找到门当户对的贵女成婚了。” 杜舍娘很感慨。 “汝嫣是个可怜姑娘。她乐坊出身，身世凋零凄凉，又遇人不淑。她若是日后能帮更多人，也不枉费她遭这般罪。” 杜舍娘慢慢叹气。 “你是打定主意要跟在玄王身后了？” “你这几日，都是他马车送回来。” “他虽器重你，但也有你北地出身，他要收买人心的缘故。他那样的人——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京中虽然大部分人瞧不起他，觉得他病怏怏，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让朝廷收归北翼军。” “可我知道，这位玄王殿下不简单。” “他当年父母双亡，孤身去西北继承玄王之位。” “他虽表面波澜不惊，称病久不露面，可边境却能安稳这么多年。大魏国力不如大晋，能守住边境不失寸地，这位西北玄王功不可没。” 苏韶叶有点惊奇。 她知道，是因为她就身在西北。 可是杜舍娘在京中，却能看得比京中大部分官员还要更清楚明白。 “顾北痕是个厉害的人，这样不好么？” 杜舍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丝。 “不是不好，只是这样你太辛苦。” “也罢，你选定的路，你自己去闯。” ……………… 过了几日之后，京中倒是又传出了一个颇为令人感觉到震惊的消息。 传闻，太子不知道做了何事，引得陛下震怒，居然直接被陛下禁足了！ 杜舍娘正在给剑打磨抛光，听闻此事，她淡淡说道。 “哦？” “看来京中要不宁静一阵。” 苏韶叶却觉得，此事同顾北痕脱不了干系。 的确是顾北痕动的手，他将太子发给崔勉的秘密信件，通过禁卫军交到陛下手中，陛下自然勃然大怒。 太子被禁足。 最大的赢家，却不是玄王顾北痕。 而是那位原本都已经快要被人遗忘，无人问津的九皇子。 苏韶叶却无空研究这件事情会给她带来的影响，因为她接到了宰相府的请柬。 韩池巍同林芳玉，订在下个月月初大婚！ 眼下苏韶叶正在前往韩府的马车上，她破获肃虎营一案，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所以被邀请参加丞相府晚宴。 这场晚宴，也是宰相府要正式将林芳玉介绍给京中名流的宴会。 之前林芳玉的洗尘宴因为碗儿社而不欢而散，这一次，韩府特意设宴，也算成全了她的面子。 马车上，苏韶叶身旁坐了一个丫头，好奇地向外探头。 这个丫头是汝嫣的丫头容素。 她马上就要随汝嫣去西北了，杜舍娘让苏韶叶带她见一见世面，养养性子，别太怯弱。 “苏少爷？” “听说那个宰相府的公子，是京中闻名的英俊，我没有瞧过，是不是这样？” 苏韶叶瞥了一眼好奇的小丫头。 容素的奴籍，还有汝嫣的奴籍文书，在她破案之后，何家便派下人送了过来。 她在朝上替何夫人说话，遮掩过去她买凶杀人的蠢事，何朝阳这位在朝中屹立不倒的大学士，便投桃报李，解决了汝嫣的后顾之忧。 容素瞧着机灵又活泼，有她跟在汝嫣身后，杜舍娘也放心些。 “你是说韩池巍？” 容素有些好奇为何苏仇要直呼韩公子的名字，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应当在苏仇面前，称赞旁人，这样好似不太好。 应该还是苏仇最好看才对。 然后她听见眼前的少年说道。 “韩池巍同何呈并称为京中双壁。” “何呈是什么德行，你可瞧得清清楚楚了。” 容素猛然张大了嘴，然后语气一下子变得义愤填膺。 “何呈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我听说这位韩公子，当年在他未婚妻遭难之后，毫不犹豫便脱离干系，立刻便换了一个新的未婚妻。” “这种人，也没有义气担当。” “纵然好看，心肠是黑的也没有用。何况他就算再好看，也不会有苏仇你十分之一好看的。” 这小丫头真心实意称赞苏韶叶。 在她心里头，这个苏仇少爷肯为小姐撑腰，人又生得清俊秀气，只是有些瘦弱——但是这样才是翩翩美少年，比那什么京中双壁，远胜百倍，不过是差在家世。 可英雄不问出身。 容素双眸灼灼发光地盯着苏韶叶看。 苏韶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说道。 “下车，我们进宰相府。” 宰相府已是人声鼎沸，来往皆是京中名流，高朋满座。 林芳玉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嬷嬷，她开口说道。 “婚期定在下个月。” 大魏民风虽然不如大晋开放，但是也不保守，否则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一直住在未婚夫家中。 赵嬷嬷眯着眼，她开口说道。 “你稳住，不要慌张。先死死抓住姑爷的心。” “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只要老爷为官一日，便稳稳当当是你的。” 林芳玉嗯了一声。但是她心里头说不出为何，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一个小女婢匆匆而来，开口说道。 “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公子让你去前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9章 林芳玉再出招！ 林芳玉走出去的时候，极其享受这种好似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她，但是那眸光之中，却没有她所设想的惊艳震惊。 毕竟京中繁华，美人如云。 剑舞社的杜舍娘，玉湖楼的瑶姬——就连天锦楼的绣娘都容貌不俗，更不用说当今大魏的广平公主，有大魏第一美人之称。 林芳玉在西北。 因为其父林琛的官职，被人捧着。 但是在京中，她还真不算什么绝色美人。 她莲步轻移，虽然失望，却还是行了一礼。 前厅都是韩宰相请来的客人，她不好逗留，只是见了一面，便去了后头，同那些内宅妇人打交道。 而苏韶叶站在人群之中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看着林芳玉那张容光焕发的面容，瞧着她穿着的锦绣罗缎，她握着酒杯，容色颇为冰冷。 容素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 “这位林小姐也就平平。” “我先前，还以为她是那种天姿国色能蛊惑人心的绝世美人。”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她同韩池巍订婚，是因为她父亲是林琛。西北甘经郡的郡守。” 容素这才哦了一声。隔着人群，有一个男子快步向她走过来，苏韶叶不禁皱眉，她其实是想要避开此人，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直勾勾地冲着她而来。 他一直到走到她面前，方才停下脚步。 抬头盯着她。 眼神宛若钉子。 那是韩池巍。 “苏公子？” 苏韶叶拱手回礼。她声音一点也不热络，显得冷冰冰的。 “韩翰林。” 韩池巍已经入了翰林院做清贵之臣，所以苏韶叶方才这么称呼他。 对面的男子眉头皱起。 其实韩池巍的确有副好皮相。 何呈能让汝嫣心动，韩池巍的皮相还在何呈之上，否则也不会让京中贵女扼腕他同林芳玉的婚事，心中更是意难平。 他用力而迫人地盯着苏韶叶看了数秒，方才开口。 “苏公子在朝上的表现很精彩，果真是少年英杰。” “池巍见苏公子在朝上侃侃而谈，心里头便很想结交苏公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见到苏公子，倒是适逢其会。” 他这句话说得客气。 但是苏韶叶却只是回了他一句。 “君子卓尔不群,朋而不党。结党不是好事。何况苏仇还是之前那句话，苏仇不过一介白身，微末小民，不配与韩公子为友。” 她直白拒绝了韩池巍的示好！ 而且她嘴上说自己不配同韩池巍为友，可她容色冰凉，神色之中隐有高傲之意，给韩池巍的感觉，却像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做他的朋友！ 而且她话语，影射韩池巍不是君子，是小人！ 这个苏仇，何其高傲？ 韩池巍身为宰相之子，自小也是被京中盛赞，何曾遇到过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而且发生了不止一次。 他心中气恼，几乎想要拂袖而去。 可是看着四周人群，他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苏公子这么不喜欢在下么？” “还请苏公子指教，在下到底有何处，让苏公子不喜？”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身段放到最低。 而对面的苏韶叶看了他一眼。 “没有什么道理。” “我看见韩公子，就觉得讨厌而已！” 韩池巍感觉脸颊一下子滚烫。 这种难听话，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直白地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这个苏仇说，他看见自己，就讨厌——他居然直接这么说，这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他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整个人也理智不了，他咬了咬嘴唇，声音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原来如此。” “那在下日后，绝不会再叨扰苏公子了！” 他恨不得立刻把苏仇赶出去。 但是他知道，今日这场合，不适合发怒。 硬要这么做，只会让一旁的这些京中名流看了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的姿态都有些僵硬。 容素在一旁听着苏韶叶同韩池巍的对话，张大了嘴，几乎是目瞪口呆——她哪怕做梦也想不到，苏公子会这么刚硬！ 他居然这么敢说！ 苏韶叶看了一眼震惊到嘴巴能塞下去一个鹅蛋的容素，笑了笑。 “觉得我这样很凶？” 容素摇头，她真心实意地感叹。 “苏公子，我觉得……看你骂人真的很爽快。” 苏韶叶看眼前为了证明自己说法而认真点头的小姑娘，笑意愈发扩大了几分。 …… 韩池巍应酬了几个朋友，走到后头去的时候，林芳玉还在满心期待地看向他。 “巍哥哥？” 韩池巍的心思却全然没有放在她身上，他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便想要往书房走，却被林芳玉一把握住手腕，他一肚子火气就没有地方发泄，冷漠地斥责道。 “做什么？” 他声音有些大，而且听得出怒气来。 林芳玉被他这么一吼，表情立刻变得极为委屈，她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了一眼韩池巍，声音都有些哆嗦。 “我只是……只是想要多瞧瞧你。巍哥哥，咱们下个月便要成婚了，咱们应该多多亲近。” 她眼眸里头飞快蓄满眼泪。韩池巍心里头虽有火气，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迁怒林芳玉不对。 只是他方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每一次一碰上苏仇。 他好像就根本冷静不了。 林芳玉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我给巍哥哥你绣了一个荷包。我……我手艺笨拙，是嬷嬷教我，我花了整整好几个晚上，才绣出来的花样。” “巍哥哥你戴在身上吧。” “我听闻，京中订婚女子，都要送未来夫君这样一个香囊。” 她从袖中取出那蓝色香囊，满眼渴盼地瞧着韩池巍。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韩池巍的模样，又叫韩池巍觉得心软。毕竟林芳玉也没什么错，他不能把对苏仇的火气发泄在自己未婚妻身上。 他随手拿过这香囊，林芳玉这才破涕为笑。 “我给你戴上。” 她把香囊给韩池巍佩戴上，手指好似不经意触碰到他腰侧，手指带过酥麻之感，韩池巍看着她宛若弱柳扶风的面容，心里头想——虽然当年苏家女儿苏韶叶让他一见惊艳，想等她长大。 但是毕竟苏韶叶已经死了。 眼前的林芳玉，才是他的未婚妻。 或许——他该尝试，多多亲近她？ 她瞧着小意温存，比苏仇那等水泼不进的刻薄性子强百倍。 等等，苏仇是男子，他原本就不该拿来比较。 他想了想，心上柔了些，反手握住她手腕。 “你是我未来妻子。” 林芳玉几乎是啜泣着仰着头看他，眼中满满情意，韩池巍心想，他是该多想想自己的这桩婚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0章 酒后吐真言的韩池巍 这个夜晚，韩池巍在书房久久不能静心。 他走到屋外，外头一轮圆月当空，他让小厮取了一壶酒来，自己斟满酒杯，一杯一杯喝下去，视线却逐渐模糊起来。 他酒量平平。 可是酒喝得越多，他脑海之中，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涌出许多回忆。 他想到那个苏家甜美可爱的女孩子。 她聪明又狡黠，他第一日见到她，是被母亲带着入宫见皇后娘娘，他还记得，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坐在宫中后花园里头，像是天上的小仙女。 陛下没有这般年纪的公主，他不知道她也是朝中大臣的女儿，以为她是哪家王爷的小郡主。 其实苏仇给韩池巍的感觉，居然有些像她。 所以他才会在每次见到苏仇之后。 不受控制地想起苏韶叶。 她那么狡黠，那么灵动。 可是却又甜美，笑起来，眼睛亮得像是天上星星。 他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尚未病逝，笑眯眯地说他同苏韶叶是一对金童玉女，极为般配。 他也记得那一年京中办灯会，他带着穿着红斗篷的小姑娘偷偷溜出去看灯，她脸庞被冻得红扑扑，看着他的时候，笑得比灯火更灿烂，宫阙之内，再也没有一个小姑娘，能比她穿红衣穿得更好看。 天作之合。 他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她父亲被下旨处斩，她瞪大眼睛哀伤的模样，她咬紧嘴唇，可是肩膀却不住地颤抖。 他那时候，多想要冲上去抱抱他。 可是他却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看她。 他父亲是这么告诉他的。 “纵然你能救得了苏家那丫头，但是苏家那丫头迟早也要充入教坊，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你可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结局？” “你和她，已经没有半点可能，而若是她被充入教坊乐坊，旁人日后看到她，也会免不得提到你，那便是你一生的污点！” “她死了，至少还是干干净净！” “池巍，你可知道为父在你身上，承载了多少期望，你这么多年苦读，是为了日后做青史留名的清臣，绝不能毁在这一处。” “池巍，她只能死。” 他看着自己父亲，沉默许久，通体冰凉，却说不出半句话。 这就是现实。 残酷而冰冷的现实！ 而恰逢太后大典，她被送到西北暗狱，推迟处斩，他也说不清心里头是惆怅还是悲哀，只是感觉酸涩难忍，满府都知道，他不喜欢女子穿红色衣裳，因为他心里头，那只属于一个小姑娘。 而五年后，林芳玉要上京，他听闻西北暗狱大火，苏韶叶殒命的消息。 那一日——他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心里头却好像空了一块。 他的一段回忆，就此彻底终结了。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明亮的月光，将那苦涩酒液一饮而尽，已经醉到模糊的视线前，却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握着他手腕，柔声唤他。 “巍哥哥？你不能再喝了。” 她提着一盏灯。月色下，那昏黄的灯笼，映照出一个模糊而清丽的轮廓。 韩池巍想要看清，却还是朦胧一片。 他伸出手，反手攥住她手腕，他握得极其用力，连声音好似都沙哑。 “是你？” 对面的女子却没有抗拒，反而身体更加贴近他。 朦胧光线，他只能隐隐看见那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好似很关切。他鼻息之间有香气涌上来，大脑仿佛失去思考的能力，那只手托住他身体。 “你喝醉了。” 他摇头，声音含糊不清。 “没有……我没有喝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我想等小叶子长大……” “当年我一直都这样想。” 对面的人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可他却注意不到这样细小的细节，只是喃喃地说下去。 “可是她永远……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当年皇后娘娘让我同她订娃娃亲，我其实很欢喜。我很喜欢她。” “我喜欢小叶子……” 这么多年，他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因为他知道，其实韩家，藏了一块先皇赐下的免死金牌，如果他当年用在苏韶叶身上，她会不会就不必死？ 他很后悔。 他很后悔——等到那个小女孩死在西北暗狱的大火中，他才后悔，若是她还活着，该有多好。他只要她活着。 他的名声，当真那么重要么？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痛苦。 “我不想她死……” 对面的人的手掌好似拉住他手腕。 “你好好地看清楚。” “我才是你未来妻子。韩池巍，我要你记住我，忘了她！” 韩池巍却恍惚，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太醉了。 而林芳玉则是看着眼前双眸失神的青年，她心里头从未有这么恨过！ 她不明白，就算韩池巍当年同苏韶叶有过婚约，但是她当年不过只是个小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足以让人如此念念不忘？ 林芳玉看着彻底大醉的韩池巍，死死咬紧嘴唇。 她却生出了一个主意。 她要让韩池巍，再也不能摆脱她！ …… 而韩府夜宴后，苏韶叶带着容素顺便又去了一趟玉湖楼。 她去，是为了见韩池巍。 容素有瑶姬安排，她单独同韩池巍见面，韩池巍果真痊愈，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一脸诚挚开口道谢。 “还要多谢苏公子的方子。” “同鼎力相助，帮我翻案，还肃虎营三百兵卒一个公道。” 他拱手行礼，苏韶叶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这是玄王的功劳。我不能抢他的功劳。” “倒是你，接下来是不是该回西北了？” 韩池巍点头，说出他后续打算。 “京中都以为我已经死在刑部大牢，我即便回去，也不能再用这个身份。玄王殿下让我先回北翼军，后头再给我安排新的身份。” 他的本事对于北翼军很重要，应该去边境发光发热。 苏韶叶看了一眼韩池巍端正持重的模样，她想了想，却有些好奇顾北痕自己打算何时回归西北。 韩池巍则是看了一眼苏韶叶，他犹豫了一瞬，似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然后方才吞吞吐吐说道。 “苏公子年少英才，若是能够留在王爷身旁辅佐他……”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立刻便被苏韶叶打断。 苏韶叶的语气，极为冷静果决！ “顾北痕即便没有我辅佐，依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我有我的事要做。” 她一口拒绝这邀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1章 九皇子的嘱托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瑶姬同她擦肩而过，却在她耳边飞快地说出一个房间名。 苏韶叶看向瑶姬，眸光之中，隐约闪过一丝探寻之意。 “什么？” 瑶姬的一双美眸在她面上一闪而过，然后她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九皇子。” “他想见你。” 似乎是怕苏韶叶有意见，瑶姬又补充道。 “九皇子是玄王殿下在京中的盟友。” 她这样说，反而让苏韶叶对这位在京城之中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九皇子加倍好奇。 之前太子同崔贵妃势大，这位九皇子几乎低调到尘埃里去，如今太子被禁足，崔贵妃被责罚，崔勉更是被治罪——却让人一下子想起来，陛下原来还有这样一位九皇子。 苏韶叶沿着玉湖楼过道走到后头，待她推门，里头果真已经有一人，坐在一张梨花木长榻之上，看向她！ 这位九皇子在京中好似个透明人。 他容貌也不过平平，眉眼同太子依稀有三分相似，却显得更木讷。 给人第一印象，远没有太子那般先声夺人，身上衣料也不过平平，没有任何花哨配饰。 他瞧着这般朴实无华的模样，若走在路上，怕是无人相信，这位居然也是皇子。 苏韶叶当年见过他，但只是拜见先皇后之时的匆匆数面，印象也不深。 苏韶叶拱手行礼。 “草民苏仇拜见九皇子。” 对面的人立刻站起身，态度却亲切温和。 “在玉湖楼我们都是客人，不必太计较身份。” “我也只是听闻，朝上多了个年纪轻轻，胆敢在群臣面前侃侃而谈的俊杰，一时好奇，所以方才忍不住想要来瞧一瞧。” 他开口说道。 “听闻你出身西北之地，瞧着倒是清秀俊逸，不像北地胡风粗犷。” “我更听说你家中遭逢旱灾，流落失所，艰难讨个生计，却恰恰遇上玄王入京的车队，这才将你带上京中，大放异彩，是不是？” 这位九皇子的眸光之中闪烁精光。他眸光同苏韶叶对视的瞬间，苏韶叶心上一凛，一瞬间意识到。 九皇子根本没有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她点头不语，手拢在袖中，整个人波澜不惊，气度从容。 而对面的九皇子的眸光从她面上拂过，心中也在惊叹这少年这份养气功夫。 他是不相信什么流民的说法，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的真实来历，在他心中，只觉得或许他是顾北痕特意培养出来的暗探。 带上京城。 就是为了让他大放光芒。 他慢慢地走到苏韶叶身旁不远处，开口说道。 “听闻你找父皇要了一块进入密库的令牌。” “我特意要在玉湖楼之中见你一面，也是因为此事。”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托你帮忙。” 苏韶叶蹙眉，她挑了挑眉，抬起头直视这位九皇子，声音不卑不亢，整个人依然宛若风雪浸润而过。 “草民人卑言微，怎么可能帮得上九皇子的忙？” 而对面的人的眼神却极用力地盯着她的脸颊，然后说道。 “不。你可以。” 他似是意识到他有些失态，轻咳一声，然后方才淡淡说道。 “本皇子想要让你帮我查探一番，先皇后当年的卷宗。” 苏韶叶听见先皇后三个字，她的心上巨震，但是她如今已经能够完美无瑕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丝丝疑惑。 “先皇后？” 九皇子点头。 “我母亲当年便是先皇后宫中的婢女，后来我母亲因生我而亡，我被养在先皇后宫中。” “后来我分府别居，宫中也极少走动。” 他沉默片刻，苏韶叶不知道这位九皇子想到何事，他眉心里头似是隐约一团郁气难以舒展，然后他说道。 “我希望你查出先皇后真正的死因。” 苏韶叶抿唇不语。 他最后这句话，里头透露出太多内容。 什么叫做……真正的死因？ 苏韶叶知道先皇后当年如何而亡。 因为当初她的嫡子，当时的太子意外坠马，她太过伤心，又感染风寒，匆匆而亡。 当时陛下震怒不已，甚至贬谪太医院的太医流放三千里，若不是因为何朝阳大学士死谏，怕是连给先皇后看病的太医都要满门抄斩。 可是听九皇子这句话的意思，里头似乎另有原因。 若是先皇后还在。 自然轮不到崔贵妃在后宫独大。 事实上，当今陛下当年同先皇后伉俪情深——崔贵妃当初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妃嫔，根本翻不起浪花。 而先皇后病逝之后，陛下这几年的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 崔贵妃这才一跃而起，掌控后宫大权。 苏韶叶低下头，阴影下，从九皇子的角度看过去，这少年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晰，他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 “我知道了。” “我进入暗库，会尽管探查当年卷宗。” 哪怕不是九皇子请托。 就凭着当年先皇后对她的疼爱，她若是死因有蹊跷，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九皇子看着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听着他清冷的音调，他心上反而升腾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少年看上去冷得像是一团寒冰，但是却又意外让人觉得值得信赖。 他略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玄王殿下同我有过约定。” “他府上的人不好直接出手，你若是遇见什么危险或者困难，可以去寻禁卫军的校尉闻人嘉。” 苏韶叶倒是有些吃惊。 “闻人嘉？那日送我上朝的那位银甲校尉？” 她看见九皇子点头，这才意识到这位九皇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扶植了自己的势力。 禁卫军是陛下专属。 九皇子却能调用禁卫军的人。 这位九皇子看来，也不是毫无野心，只是他隐藏得好，根本没有被太子发现丝毫端倪，京中都以为这位九皇子打算做一辈子闲散皇子，他的野心藏于冰山之下！ 难怪顾北痕要找他合作。 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这位九皇子不能在玉湖楼久留，他匆匆离去，苏韶叶听见推门声响，她抬起头，却看见那位名动京都的瑶姬倚门而立，然后开口说道。 “苏仇，玄王殿下让我替你买下一处宅院，我已经以玉湖楼的名义购置下来。” “玄王殿下让我带你去看一看。” 苏韶叶心中无声而震。 她突然想起来——顾北痕答应过，他会以玉湖楼的名义，替她买下苏家的旧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2章 重回苏家旧宅 只是苏韶叶没有想到，顾北痕的动作会如此快。 这位瑶姬轻飘飘地看了苏韶叶一眼，她开口说道。 “虽然是以玉湖楼的名义，但是这样也有风险，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很容易发现玉湖楼同玄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玄王殿下冒着玉湖楼暴露的风险，也要替你买下那处宅院，苏仇，我真的不知道你何德何能。” 苏韶叶默不作声，却没有反驳瑶姬。 顾北痕之前说过，瑶姬父兄皆亡于同大晋对战的最前线，她自然不会刻意针对瑶姬什么，瑶姬看着她古井无波一张脸庞，自讨无趣，只是轻哼一声，然后说道。 “你随我来吧。” “那宅子本来是属于前任刑部尚书吴晦明。如今他被剥夺官职，陛下下令抄家，那宅子自然也在拍卖之列。” “不过听闻那宅子最初的主人也不是吴晦明。是何人我也懒得调查那么清楚。” 苏韶叶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宅子属于谁。那是……那是她的家。 对她而言，整个京都，没有比那宅子更重要的地方了。 她十岁之前，都生活在那里，有阿爹阿娘，有弟弟——有桂花树海棠花，有欢声笑语，有其乐融融。 一切都被碾碎在五年前。 她从此再没有了家。 马车从玉湖楼驶出，颠簸的马车上，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她眨了眨眼睛，眼眶却依然干涩，她已经流不出眼泪，心中苦涩滋味却仍是难以言明，低着头的少年，蜷缩在马车后座上，看上去只是瘦小的一团。 瑶姬原本还想刺苏仇两句，瞧着眼前人低头不语的模样，不知道为何，想到自己当初上京的时候，亦是如此，话语到了喉头，却被她忍了回去，她声音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些。 “苏仇？” “其实玄王殿下是个极好的人。” “当初我父兄皆战死，我因为生得貌美，被姑婆想要贩到窑中，我赤脚走数千里路，寻到军营，是他带我回北翼军。” “谁辱过我，他让我狠狠还回去。” “他说我父兄为大魏而亡，他是大魏的玄王，所以他不能让我再受委屈。” 苏韶叶依然静默的低着头，瑶姬的声音很轻，细不可查，但是她知道对面的苏仇一定能够听得清。 “他被暗杀的次数，数也数不清。” “他的腿疾是真的。他幼时被人下毒，伤及肺腑，毒气行到腿部，哪怕这么多年调养，也没有彻底痊愈。” “他当年去西北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个稚气少年，却要一肩扛起西北。若没有他，大魏北境，早已经被大晋长驱直入。可朝中却无人知道他的苦，他们只盼着他死，好收回那只北翼军。”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若没有玄王殿下，北翼军只会溃不成军！” “苏仇？”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听见了。 “我知道。” 顾北痕那个家伙，在她面前总是风淡云轻，他不是会轻言伤痛的人。可是她知道这个家伙的伤痕累累。 她也知道，顾北痕之前的那句等她长大是什么含义。 可是她苏韶叶同样身负血海深仇，她走的何尝不是这世间最苦的一条路。 她又有什么资格，给出什么承诺呢？ 她低下头，声音含糊不清。 “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帮他。” 瑶姬其实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希望的是苏仇能够一直留在玄王身旁，不过马车已经到了那宅院的位置，她叹一口气，然后拉开车门，同苏韶叶一同跳下马车。 这地方。 苏韶叶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 那扇风尘仆仆的旧木门，上头的封条清晰可见。苏韶叶藏在袖中的手指轻微颤抖着，她甚至有些不敢进去。 她记得里头每个角落。 正因为，所以她才害怕。瑶姬奇怪地盯着她看，苏韶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进去吧。” 瑶姬摇头。 “玄王殿下让你一个人进去。我在外头等你。” 顾北痕显然是知道，她无法在这个时候，再做出任何掩饰，所以才让瑶姬不要随她一同进入苏家的旧宅。 她抬起头看着那斑驳的木门，不再犹豫，向前走去。 尘封的回忆好似一下子被揭开。 她父亲苏辞景待她很宠溺。这宅子虽然不大，处处都是温馨回忆。 她推开门，那尘土好似飞扑在她脸颊，她眼中好似进了灰。 她慢慢往前走，她爹爹亲手栽种的枇杷树已经枯死了，庭院里头的水池干涸，地面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她心上酸涩难言，远处的屋子她遥遥看着，却根本不敢踏进去。 五年了。整整五年，她重新归来，却好似游魂，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站在原地，睁着眼睛看着那屋子，仿佛欢声笑语都是昨日，可是一眨眼，只剩她一个孤零零留在世上。 背负一世仇恨。 她过的比谁都苦。 那五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连她自己都不敢再回头想。 师父们说小叶子你太倔强。 师父们说，小叶子你要往前看，你还要好好活下去呀。 师父们总是摸着她，让她再忍一忍，让她别怕疼，让她坚持下去，只要她活着，总有希望。 可是她过得那么痛苦那么难，可是那些仇人又过得那么好。 林琛升官，林芳玉要同韩池巍成婚，大魏仍然歌舞升平，有谁在意曾经苏家被满门抄斩，又有谁还记得曾经誉满京城的那个小姑娘。 苏韶叶看着那株枯死的枇杷树，想着那一年的月光，爹爹把她举在头顶，她摘枇杷吃，笑声盈满庭院。 娘亲微笑着看着她，弟弟咿咿呀呀，那样的快活那样的团圆，是此生都不会再有的绝唱。 她闭着眼。 她不能哭。 身后好似有脚步声，有一双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声音温柔得像是一道叹息声。 “苏韶叶？” “你不用一直忍着的。” “苏韶叶，难过的话，你哭一哭吧。” 顾北痕站在苏韶叶，他看着这个小姑娘倔强的背影，他那么那么心疼她，他想求她哭一哭，总比这样忍着强。 她吃过那么多苦，她比谁都有资格放声大哭，只是她的眼泪，无声地被暗狱无数黑暗的日日夜夜吞没，不会再显露在人前了。 没有人生下来就坚强。 他想抱她，却不敢触碰这个小姑娘。 他看着她背影，心中的心疼铺天盖地地涌来，他偷偷地将松子糖塞到她手掌心，然后他说道。 “苏韶叶，我心疼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3章 女装小叶子？ 顾北痕送苏韶叶回剑舞社的时候，这少女眼圈红红的。但是等到走到剑舞社门口，她又恢复了过往的镇定同平静。 顾北痕看着她背影走进去，心脏一块好似被她牵扯，泛开细密疼痛。 他的一颗心因为她，七上八下，五味杂陈。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想把一个人捧在心尖上宠。 他想为苏韶叶挡风雪。 让她平安喜乐，再无苦难。 …… 苏韶叶走入剑舞社的时候，杜舍娘风风火火地拉住她的肩膀。 “苏仇？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要同你商量一二。” 苏韶叶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杜舍娘平常都是做事爽利的性子，如今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一把拉住苏韶叶的手腕，将她往里头拉了拉，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舍娘开口说道。 “苏仇，我想同你打个商量。” “原本定于这个月十四，宫中有场晚宴，后宫之中的贵人大多会出席，陛下也会亲自前来，十分热闹。” “我是剑舞的主舞人，这原本是个恩典，因为我多年不入宫剑舞。” “但是我报上去的名单，原本是有汝嫣的。” “当初我是想着，她在何呈那个混账那里估计待不了多久。” “等她回剑舞社，她入宫一舞，再度打响名气，对她也是好事，足以让她在京中名气更上一层楼。” “但是汝嫣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也一清二楚。” “如今汝嫣却是难以再入宫表演剑舞了——她的身体大伤元气，难以再完成那等复杂剑舞之技……” “所以……” 杜舍娘这般爽朗性子，说到这里，却有些吞吐。 苏韶叶何等冰雪聪颖，立刻便明白过来杜舍娘的弦外之音。 “你想要让我代替她？” “可是我同汝嫣容貌身形皆有差距……” 杜舍娘摇头。 “当然不是让你顶替汝嫣。我可以对外宣称，你是我们剑舞社培养的新弟子，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你出去游历，也不怕旁人追究。” “而且这门剑舞，当初在门中，也只有汝嫣才舞得最好，其他那些丫头，我怕有个闪失，到时候被后宫贵人问责，思来想去，苏仇你胆大心细，唯独你顶替，我才放心。” 杜舍娘这么说，是因为苏韶叶这几日偶尔有空也会练习。 她有武艺基础，上手比其他剑舞社的姑娘更快，有的时候，剑舞社的那群小丫头看她练剑，都看痴了去，觉得她翩然若蛟龙，一舞更是身形轻盈上乘，对苏仇是杜舍娘继承人这一点，更没有任何异议。 杜舍娘自然更看得出她基础扎实，何况苏仇的心理素质极强，她信赖她。 “可是我面见过圣上，若是当众表演，不怕有什么破绽么？” 杜舍娘却笑起来。 “无妨。因为这只剑舞乃是蒙面，你换上茹娘子刻意剪裁的衣服，连身形都截然不同，不会被旁人瞧出破绽。” 杜舍娘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说道。 “而且……我之所以想要让你出席，是因为听闻崔贵妃也会出现。” “我想，你或许会想要见一见这位崔贵妃。那么这便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崔贵妃……？ 苏韶叶心中一动。 她的确想要见崔贵妃。她答应九皇子，要调查先皇后之死的真相。 而这件事情，或许的确需要从后宫崔贵妃身上下手才行，先皇后去世后，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她自己则是独揽后宫大权。 她是最大的得益人。 苏韶叶的眼眸低垂，她看向地面，声音却很清朗。 “如果这样，我可以试一试。” “不过那只剑舞还需麻烦杜娘子多教几遍。” 杜舍娘停顿了一下，她说道。 “其实那只剑舞……你应当知道。我当初，在你师父面前还曾经为他跳过一次——我想与其让旁人重现此舞，倒不如让你试试看。” 杜舍娘还是念念不忘她师父，令狐寻香。 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这样说，再看向她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庞，却能看出她几分怅然怀念，然后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笑了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 她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十分柔和。 “你如今破了韩远淮案，在京中名声大噪，不少人想要拜访你，拜帖都寄来了剑舞社，何大学士更是递来数份请柬，都被我退了回去。他们何家，我是不想再打任何交道了。” 苏韶叶闻言有些好笑。 这的确是杜舍娘该有的火爆脾气。 杜舍娘显然还对何呈充满意见。 “何家的何呈狼心狗肺——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我听闻太子被禁足，但是太子毕竟在京中势力极大，你让他叔父崔勉获罪，重创太子党阀，他一贯睚眦必报，必定怀恨在心。” “太子的手段狠毒，何况崔氏一族势力庞大，哪怕崔勉获罪，只要崔贵妃一日不倒，仍是大魏顶级世家，必定要针对你动手。” “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再轻易出剑舞社。” “随我练剑吧。” 杜舍娘心中充满担忧。 她之所以让苏仇代替汝嫣去宫中，也是想要以此为借口，让她安心留在剑舞社。 而杜舍娘更隐秘的心思。 则是希望苏仇少同顾北痕打交道！ 毕竟顾北痕身旁，太过危险。 苏仇若不是为了北翼军翻案，何至于得罪太子？ 苏韶叶点头，杜舍娘真心对她好，她也不会驳她面子。 她只是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杜娘子，你见过九皇子么？” 她突然提到九皇子，让杜舍娘为之一愣。 “九皇子？”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他。他在京中深居简出，我见过的次数也很少，但是他资质平平——极为普通。” “京中也没有人关心他，日后能做个闲散王爷，已经是他最好的出路。” 苏韶叶笑了笑。 “杜娘子这样认为？” 看来这位九皇子，的确掩饰得极好。 不过他让自己查先皇后的死因，到底是真的同先皇后有母子情谊，还是……想要借此来打击太子党派，把崔贵妃拉下马呢？ 不论如何，九皇子既然同顾北痕是盟友，总不算敌人。 而先皇后当年待她一个官员之女又极好，她若是当真死得不明不白，她必定查出真相，好告慰她在天之灵。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4章 林芳玉有孕？ 接下来半月，苏韶叶都在剑社，跟着杜舍娘练习那套剑舞。 她知道杜舍娘担忧太子对她下手，所以为了让杜舍娘安心。 果真足不出户。 就连剑舞社的姑娘们都担心她闷得慌，隔三差五地给她带些外头的吃食，尤其是容素那丫头，最是积极。 她马上就要随汝嫣去西北，显得念念不舍。 这丫头倒是个小包打听，有时候还同苏韶叶说些街头巷尾的秘闻，什么哪家千金偷偷与人私通还未成婚便大了肚子啦，什么哪家的少爷见到玉湖楼的瑶姬之后惊为天人，想要为其赎身被拒绝之后，眼下在家中闹着要出家当和尚啦。 这些事情，容素是如数家珍。 苏韶叶一边练剑一边听她说，容素托腮盯着眼前的“少年”矫健身影，突然凑近苏韶叶身旁，神神秘秘地说道。 “苏公子！我还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她一下子靠近，苏韶叶险些打着她。她收了木剑，看向容素的神色有些不赞同，容素反倒是笑嘻嘻地不以为意，她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野兔子，凑到苏韶叶耳畔，然后说道。 “我听说，宰相府里头住着的那位，宰相府公子的未婚妻，怕是有了身孕啦。” “她同那位大名鼎鼎的宰相府韩公子，虽然是未婚夫妻。” “但是毕竟还未成婚。” “如果是真的，啧啧啧，这可着实不体面，不得体！” “哪个大户人家，会这样。” 林芳玉有孕了？ 苏韶叶握着剑的手稍微捏紧了些，不过她的反应却极为冷静。 “你从何处听说来的？这种事情，人云亦云，未必可信，许是只是些流言。” 容素显得很有把握。 “我是听叠翠说的。啊，苏公子你不知道叠翠是谁，叠翠是我之前替小姐拿药的时候，遇见过的宰相府的小丫头。她偷偷地告诉我，林芳玉身旁的那个贴身婆子，在拿补身子的药。” 这个丫头灵动得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我那一日留了一个心眼。” “我看到那个婆子拿药，然后把记下来。照着她拿的药，又拿了一份，去找了个大夫问。” “是给怀孕女子补身体的药没有错。” 她伸出手在自己肚子上头比划了一下。 “我觉得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个婆子做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瞧见。可见这件事情是见不得人的。” 苏韶叶听容素这样说，她抿了抿唇，倒是有些好奇。 “你怎么会打听这件事？” 容素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就是觉得，苏公子你很厉害，她们说苏公子会破案，是因为善于观察。所以我也想要学着苏公子，仔细多观察生活。” “而且上一次我去韩府，就听说过，韩府的丫头们窃窃私语议论，说林芳玉一身小姐脾气，又是从西北来的，配不上他们家少爷。” “或许林小姐因此而心里头着急，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这才提前勾引了韩公子——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但是毕竟没有成亲，变数大着呢，韩公子名满京城，各家小姐可都盯着……” “她这才破釜沉舟出此下策。” “不过这样的话，怕是他们立刻便要成亲了。” 容素说得头头是道。 这个丫头倒是个小机灵鬼。 苏韶叶瞥了一眼容素，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眼中神采飞扬，说起这些八卦轶事眼中一万分的兴奋，她倒是给这小丫头泼了盆冷水。 “细心些是好事情。但是有些事——若是知道得太多，被人发现，反而会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之中。” “毕竟有人，自觉秘密见不得人，一旦被发现，是要狗急跳墙的，说不定还要杀人灭口。” 她这样说，容素的脸上这才涌现出一丝淡淡的后怕来。 不过她吐了吐舌头，没过一会儿，又恢复成那般活泼模样。 “我知道啦，日后我会小心一些，谨言慎行。这件事情我连小姐都没有讲，知道苏公子你厉害，所以才来偷偷告诉苏仇你的。” 苏仇看着这个小丫头，然后她突然问道。 “你过几日便要出发了吧？” 提到这件事情，容素一怔，她挠了挠头，眼中流露出些不舍。 “是啊……不过我虽然舍不得京城，总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孤身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她身子还未好透，我跟在她身旁也好照顾她。我还没有去过西北呢。”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长途跋涉那么远，去一个京中人人皆知的僻远之地，她眼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担忧。 苏韶叶看着她，笑了笑，说道。 “别担心。那里的人很好。何况汝嫣姑娘同你是打着剑舞社的旗号，不会在那里吃苦的。” “杜娘子说了，她会嘱托西北的好友照应你们。” “对了，还有这个。” 苏韶叶转过身，取了一个锦囊给容素。 “若是你们在西北遇到什么危机，便打开这个锦囊。” 容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个小婢女的眼睛圆溜溜地好奇盯着这个朴素的锦囊看。 “这是什么？” 苏韶叶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眨了眨眼。 容素只觉得眼前的苏仇公子生得真好看，清隽秀气，清丽不可方物，而且还隐隐有些男生女相，若是女子，怕是比汝嫣小姐还要更美貌绝伦，不过这副容貌生在男孩子身上，虽然气势略逊一筹，但是也仍然是俊朗到了极致。 苏公子真好看。精致的像是画中人一样。眨眼的瞬间，容素觉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苏韶叶看着眼前小丫头傻乎乎盯着自己看，手指放在唇上。 “是秘密。遇到危险你便知道了。我倒是希望你一直不打开这锦囊。” “也别太难过，我日后也许还会去一趟西北，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苏韶叶这样说，容素立刻激动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这小姑娘脸庞之上也绽放出笑意，然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那我和小姐在西北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等到容素蹦蹦跳跳的走远，苏韶叶的神色才隐约变得有些凝重。 林芳玉有孕？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以她对林芳玉的了解，这倒是的确像是她会做的事情——不过她不是已经板上钉钉要同韩池巍成婚。 何必多此一举，一旦被揭露，岂不是坏了她名声。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难道她同韩池巍的婚事有了什么变数，才逼得她迫不得已需要这样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5章 嫁人别嫁韩池巍 大魏宰相府之中，韩池巍还在书房写写画画。 而门外的婆子焦急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婢女，开口说道。 “你们少爷这几日，除了上朝，便是在书房，难道就不能去见我家小姐一眼？” 被赵嬷嬷拉住的婢女，是韩府的家养丫鬟，被她死死抓住胳膊，感觉像是被一对老虎钳子钳制住一般，动弹不得。 这丫头拉扯了两下衣袍，毫无动静，她的脸庞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变了音调。 “公子说他这两日很忙……” “而且既然是未婚夫妻，应当避嫌，公子若是频频去见林小姐，礼数不合，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这句话一说。 这位赵嬷嬷立刻瞪眼，声音极为恼怒！ “什么礼数，什么不好听？” “既然是未婚夫妻，理所应当多亲近。” “你们公子还未发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推三阻四，还是你自己存了攀高枝的念头心思，所以才从中作梗？” “你这么一个柴火妞，不过是只麻雀，也想飞到枝头做凤凰，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绝无半点可能的事情。” “你是什么出身，别痴心妄想了，我家小姐日后就是你的当家主母，你再捣鬼，当心日后把你发卖了，让你有苦叫不出！” 这位赵嬷嬷的语气极为冷冽！ 她三言两语一威胁恐吓，这丫头眼圈都红了，她咬紧嘴唇，瞧着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这赵嬷嬷则是继续厉声逼问。 “还不去通传你家少爷，你在等什么？等着被发卖不成？” 这小丫头抽抽噎噎地转身，从房中却传来了一道男声，那青年声线之中显然也带了几分怒气。 “赵嬷嬷好大的威风。” “我不知道，我们韩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嬷嬷做主了。” 伴随着这道带了明显不悦的声音。 这个青年一步踏出。然后他冷声说道。 “叠翠，进去给我换杯热茶水。” 这个叫做叠翠的小丫头，这才抽抽噎噎的转身去倒茶，火速离去这是非之地，而走出来的韩池巍，脸上的怒意清晰可见。他五官原本生得清俊，但是眼下眉头拧起，两道浓眉漆黑如墨，眼中更是涌动着怒火。 “赵嬷嬷，你若是再对我们韩府的下人随意呵斥，我们可容不下赵嬷嬷这样强硬的嬷嬷。” “赵嬷嬷的眼中，可还有我这个主人？” 韩池巍的语气，已经很重。 但是对面的这位嬷嬷，抬起头脸上挤出笑意，根本没有把他的怒气当回事情，反而极其热络地说道。 “姑爷出来了？” “姑爷这几日上朝，日夜忙碌，我们小姐担忧姑爷的身体，特意让我准备了一份补身体的羹汤……” 她的态度，同之前面对小丫鬟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分外谄媚。而她这句话说出，韩池巍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奇怪，他的脸颊略微有些抽动，然后他说道。 “羹汤？” “哼哼，你们家小姐的羹汤，我可不敢喝。” 他脑海之中又回到了那一夜！天知道等到他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旁只穿了一条白色肚兜的林芳玉，他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他此生几乎也从不曾遇见过如此难堪的场景，让他整个人都为之六神无主起来，而林芳玉则是身体细微颤动，说他那一夜—— 韩池巍不想再回想下去。 他醉得太厉害，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最终也只是有些狼狈起身，让自己的这位未婚妻好好休息，然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正因为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这段日子，他日日早出晚归，要不然便是留在书房。 如今这位赵嬷嬷主动找上门来，还不知好歹地提到什么羹汤，让韩池巍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 林芳玉……他对林芳玉的感觉很复杂。 真要说讨厌，倒也算不上。毕竟此女几乎板上钉钉乃是他未来妻子。但是要让韩池巍一下子对她爱得死去活来，他也做不到。 他心里头，一直留存着当年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的影子！ 纵然他知道。 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 死在西北大火之中——但是韩池巍却还是念念不忘，割舍不下。 赵嬷嬷看了一眼韩池巍的复杂表情，她乃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里看不出韩池巍眼中的动摇同纠结！ 在她看来，小姐的这位未婚夫君，倒不是那么容易抓紧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小姐的父亲，林琛林大人想要攀高枝，非要让小姐嫁入丞相府，这位韩公子除了家世高好皮相，倒未必算得上是个良配。 小姐费尽心思想要抓紧。 可是这个人的心，却不那么容易绑得住。 这种人，生来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最是清高，怕是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虽不会悔婚，但是成婚之后，也很难琴瑟和鸣。 除非能得到他一颗真心，否则日子也不过是强撑勉强着过罢了。 但是这是小姐选择的路，小姐当年一眼就倾心的男子，她心知肚明，以小姐的脾性，她劝说也没有用。 她唯有使出全身解数，帮小姐抓住韩池巍！ 这婆子脸上笑意璀璨，脸颊皱纹舒展，倒像是一朵绽开的狗尾巴草，她腆着脸凑到韩池巍身旁去。 “韩公子不妨去看看我家小姐？” 她知道韩池巍下一句就要拒绝，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家小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只盼着韩公子去见她一面。我家小姐原本身子便不太好，更是病了一阵，我去了好几趟药铺去替小姐取药……” “不论如何，我家小姐都是韩公子未婚妻，韩公子若是不闻不问，怕是寒小姐的心。” 韩池巍一怔。 “你家小姐生病了？” 若是林芳玉生病……他的确不能再不闻不问，那样有些说不过去。 那一日，毕竟是他酒醉，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林芳玉是他未婚妻，也没有什么错处，他总不能做得太过分。 他想到林芳玉那张含泪脸庞，楚楚动人，眼中仿佛只有他一人的模样，终归还是有些心软。 “罢了。我去瞧瞧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6章 轮到苏韶叶看戏了 剑舞社里头，苏韶叶依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练剑，倒是杜舍娘回来之时，看着苏韶叶，招了招手，脸上多出了些笑意。 “苏仇？” “你听说了没有，韩府出了一件奇事。” 苏韶叶倒是先问。 “哪个韩府？” 杜娘子的脸庞之上，似是有些忍俊不禁。 “还有哪个韩府，自然是宰相府。” 她看着苏韶叶流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索性一气呵成，一口气向下说了去。 “那位林小姐不是借住在宰相府，只等着成亲，但是今日我看不少马车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才知道，那位林小姐生了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病，而是一场怪病！” 苏韶叶啊了一声。 她想了想，问道。 “怪病？什么样的怪病？” 林芳玉这是玩得什么把戏。 倒不是苏韶叶不相信她会生病，她若是当真生病了，那是她的报应。 不过联想到之前容素同她说的话，说她的嬷嬷紧张兮兮去取养身子的药，所以苏韶叶才有些怀疑。 杜舍娘一贯爽快，她倒也不会卖关子打太极，直接干脆利落地顺着苏韶叶的话往下说。 “我也只是听关系好的姐妹们说，这位林小姐不知道怎么的，茶不思饭不想，食不下咽，这几日都憔悴了许多。” “大夫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也许是心情郁结。” “但是韩府请了几位大夫，眼下都还停留在韩府之中。” 苏韶叶耐心听着，她说道。 “哦？” “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去韩府，替林小姐看看，她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杜舍娘没有想到，苏仇会这么回答。 苏仇不是从来独善其身不蹚浑水，怎么偏偏对宰相府如此关注？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许是她这段日子把苏仇关在剑舞社，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许她随意走动，所以苏仇关得时间久了，才会想找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可是苏仇你纵然医术高明，但是外头的人，不会相信你。” “而且……你的医术从何而来，要如何对韩府的人解释？” 苏韶叶笑了笑，她知道杜舍娘也是担忧。她为了她着想，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就不会烧了她给汝嫣开的那张药方。 就是知道她来历怕是有蹊跷。 怕她暴露身份。 但是杜舍娘当着她的面，却从不追问半句，这份心意，她是明白的。 苏韶叶看向对面英姿飒爽的杜娘子，眼神颇为坚定。 “无妨。” “我擅长医术，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说我家旁当初有个游历的大夫，我自小跟着他学了一身医术，后来那大夫离去，永驰郡又大旱，大旱之下，药石也无甚用处，我救不了家人，心冷如灰，所以才不提自己会医之事。” 杜娘子还是忧心忡忡。 “这样能瞒得过去么？” 苏韶叶点头。 “自然能。我还要去拜访一个人。有他作证，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说法。” 杜娘子有些惊奇。 “谁给你作证？” 苏韶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这少女唇角扬起，从她口中吐露出一个人名。 “太医院袁正春。” …… 苏韶叶本来是不打算动用这层关系的。 杜娘子没有追问，大概以为袁正春是玄王顾北痕在京中布置的棋子，所以不方便多追问。 毕竟这是玄王的机密。 她只是担忧，苏韶叶连这等机密都知道，可见同玄王纠缠已经很深。 但杜舍娘却想错了——太医院的这位袁大夫，还当真不是玄王的人。 这位袁大夫医术高明之极，而苏韶叶之所以能够搭上这条线，是因为，这位袁大夫，乃是她三师父夏弱水的朋友。 …… 苏韶叶去拜访袁正春的时候，是杜舍娘陪她一块前往的。杜舍娘在外等候，而苏韶叶走进去，太医院里头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更安静一些。 太医院署内部安静得好像一根针都能掉下来。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一沓厚厚医术坐在木凳上打瞌睡，他的头一顿一顿，然后猛然往下冲去，险些一头栽倒，却被一只手扶住了。 那只手，瞧着并不能算细腻，只是骨架很小，手指纤长，然后那只手飞速收回，在这个少年耳畔响起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来拜访太医院的袁正春袁太医。” 这声音确实很好听。 这个少年的瞌睡立刻不翼而飞，他猛然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对面的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生得俊秀极了——至少他从前从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含糊。 “你找袁医正？他不在，他去替后宫的太妃娘娘们请平安脉去了，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苏韶叶听他这样说，她点了点头。 “那我等一等。” 她熟稔地在这少年身旁坐下来，这少年有点儿着急了。 “你是什么人呀，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这里不许外人走动的你不知道么？” 苏韶叶瞥了一眼这少年。 “我是苏仇。”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觉得苏仇这个名字隐约有些令人耳熟。 苏仇……苏仇，他盯着身旁人的侧脸，只觉得他半张脸颊不显山不露水却好似微风吹拂而过那么好看，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 “等等……是你？你便是苏仇？” “你就是那个破了肃虎营一案，让之前刑部尚书吴大人，同广元郡郡守崔大人被治罪的那个苏仇？” “鬼见愁苏仇？” 前头几句话苏韶叶还能理解。 鬼见愁…… 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少年却激动起来。 “你就是苏仇？我可是将你视作偶像的，他们说你还尚未及弱冠之年，却敢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这几日茶楼连说书人都在讲你御前破案的传奇。” “大家都说，纵然是朝堂之上的高官，见了你也犯愁，生怕被你三言两语剥夺官职，才给了你这么一个鬼见愁的美名，是不是很威风？” 苏韶叶实话实说。 “威风倒也不算威风，只是有些难听。” 这个少年跳起来，他看向苏韶叶眼神还带了些怀疑。 “你真是苏仇？” 苏韶叶默默从口袋里头掏出一块令牌。 “这是陛下亲赐的令牌。整个京都，眼下应该只有我才有。旁人应当也不敢冒充，毕竟若是冒充被发现，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这么一说，对面的少年立刻便不怀疑了。 “我是陆仁星！” “我是袁医正的徒弟，我跟着他后头学医已经有三四年了。” “你原来就是苏仇，原来苏仇生得这么文弱好看，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杀气凛凛的人物。” “欸，你找袁医正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7章 三师父夏弱水的朋友 这位袁医正的学徒，在得知苏韶叶的真实身份之后，迅速打开了话匣子！ “苏仇你多大，怎么瞧着比我还小？” “你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不是大病的话，我也可以替你诊治的！袁医正说我很有天赋，再过几年便可以出师了！” 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是个话唠。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然后回答道。 “我来拜访袁医正，是因为我的一位熟人，是袁医正的旧友。我只是单纯为了拜访他。” 这少年哦了一声，挠了挠头。 “袁医正在太医院里头独来独往，一贯以性情冷僻而著称，只有我跟在他身后学医。没有想到他还有老朋友。” “是杜娘子么？” 京中都知道，苏仇是杜舍娘的传人。 苏韶叶摇头，那少年正打算开口再追问点什么，猛然站起身，神情之中涌现出几分雀跃来。 “是袁医正！他回来了！” 苏韶叶顺着他目光方向向外看去，果真瞧见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背着医箱匆匆走进来。 他生得倒是平平无奇，但眉毛浓黑，双眸有神，整个人显得极有力量，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安定感。 那少年陆仁星颇为兴奋，扯着嗓子喊道。 “袁医正！你有客人！” 这位袁太医这才看向陆仁星身旁的苏韶叶，他眼中带了几分好奇同疑惑，神态之中更兼具几分打量，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 苏韶叶大大方方自我介绍。 “我是苏仇。” “我来拜访袁医正你，是因为我认识袁医正你的一位故人。” 对面的中年男子，眼中愈发困惑不解。 “苏仇？” 这个名字——在最近的京都，可以算得上是炙手可热，都知道苏仇乃是陛下面前顶尖的红人，破了肃虎营疑案，是北翼军的恩人。可是这个少年，平白无故跑到太医院署做什么，而且他说什么故人？ 这少年出身西北。 这位袁太医，却从未去过西北。 不过他颇有耐心，既然苏仇主动来找他，想必有个说法。 苏韶叶笑了笑，她觉得这位袁正春袁大夫很能沉得住气，她轻声说道。 “袁大夫当年是不是曾经在南边安临郡一带，替得了瘟病的百姓免费救治看病过？” “我认识的那一位，就是当年在安临郡结识了袁太医。听说袁太医还给她开过一张，叫做止沸散的药方是不是？” 对面的袁正春，神情有了极大的变化。 先是震惊——然后怀念，到最后竟然有一丝依依袅袅的怅然，然后他怔怔盯着苏韶叶的脸颊，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许久，才默然低下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她……她如今过得可好？” 苏韶叶却笑而不语。 这位袁太医似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是故人之友，我们进去说吧。” …… 他在太医院署之中，有一间自己用来配药的药室，虽然不大，胜在清净。 他给苏韶叶倒了一杯热茶，茶水热气袅袅，对面的男子，面容之上的轻愁怅然挥之不去。 “那……可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想来，也有这么多年不见她。她过得可好？” 苏韶叶认真地想了想。 自己的那位三师父虽然关在暗狱之中，但是她却是暗狱里头最为自在的一个人物了。 天字号犯人，待遇极好，有自己的庄院，自己的三师父夏弱水，弹琴写字，不亦乐乎。 她同自己的四师父令狐寻香一样。 都是可以离开，却因为种种原因，自愿选择留在暗狱之中，图个清静安宁。 “应该不算太差，她自己过得很平静。” 对面的袁正春苦笑。 “她在哪里应当都能过得自在。毕竟是那么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你瞧着神态风骨，倒是有几分像她。若不是年纪对不上，我倒是要怀疑，你是否是她的孩子了。” 苏韶叶抿了抿唇。 她被三师父教导仪态教导了整整五年。 自然相似极了。 三师父夏弱水没有孩子，把她当成亲生子侄看待，其他几位师父对她严苛，唯有三师父最护着她。 “我来找袁太医，是想要请袁太医帮我一个忙。” 她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我想要请袁太医带我上门，去替韩宰相府中，那位要同韩宰相之子韩池巍成婚的林小姐诊脉。” “那位林小姐近来似是得了怪病，食不下咽。” “我想看一看。又怕旁人疑我医术，所以才想借助袁太医您的声望，好让宰相府安心。” 她有话便说，极为直接。 袁正春倒是有些诧异。 “林小姐？” “你说的可是林琛之女林芳玉？”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其实……韩宰相今早倒是派人来请我，只是我一贯不喜欢掺和到后宅家事之中，何况那位林小姐的病症也不如何严重，所以便推辞了去。” “你怎么会想要给那位林小姐看病？” 苏韶叶拱手。 “此事在下不大方面解释，有些不得已之处，还请袁太医见谅。” “不过在下确实是想要看病，这一点袁太医可以放心。” 医者仁心。 她不会借这件事情对付林芳玉，更不会做那种下毒之类的龌龊手段。有点事情，旁人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做，但是她苏韶叶不可以。 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让对方自食恶果身败名裂！ 袁正春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看，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倒是爽快。 “你同她的关系必定很亲密。我从你身上，总能隐约瞧见她当年的影子。你若是女子，想必风采神韵不会逊色于她——毕竟她是曾经的……” 他的话语说到此处，突然戛然而止，然后他摸了摸鼻子，似是在掩饰他自己那瞬间的心慌，声音亦是低沉下去。 “我可以带你去宰相府。” “不过你的医术，有几分把握？” 苏韶叶的回答，显得极为自信！ “她说过，我的医术不逊于她。” 这是她三师父夏弱水的原话。她三师父芳华绝代，论容貌气度，甚至不逊于大魏第一美人广平公主，若单单论及容貌，甚至苏韶叶觉得自己的三师父夏弱水更胜一筹。 何况她医术极为高明，苏韶叶跟在她身后学医五年，又何止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8章 为林芳玉看病 苏韶叶同袁正春一同坐马车前往宰相府。她同杜舍娘打了一个招呼，杜舍娘见她能同袁太医一起，这才放心，匆匆赶回剑舞社。 袁太医看着骑上快马飒爽英姿的杜舍娘，眼神之中隐有惊叹。 “杜娘子果真将你当成她传人看待，如此上心。” “我听闻杜娘子侠骨剑心，是当世奇女子，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虽然只匆匆一面，倒也足以令人快哉。” “你是怎么结识杜娘子的？” 苏韶叶看着她远去背影，开口说道。 “大概脾性相投吧。” 暗狱之中几位师父，给她的帮助，实在是极大！ 如果不是因为四师父令狐寻香，她也不会结识杜舍娘这样好的长辈！ 几位师父或自愿或被迫地留在西北暗狱之中。 她既然出来，得见天光，就得过得精彩，才不枉费他们在暗狱之中那五年对她的栽培打磨。 …… 太医署的马车停在韩府门外。 袁正春提着医箱匆匆往里进，他有韩宰相的邀约函，又是太医院医术极为高明的大夫，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他带着苏韶叶走到后院。 正巧撞见匆匆向外走出的韩池巍。 不过今日的韩池巍，气色却略显得有几分沉郁，他看见袁正春的时候，微微点头。 可待得他看清楚，站在袁正春身后的苏韶叶，却一怔。 “苏仇？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会跟着……跟着袁太医？”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抬头，室外明亮光线下，她脸庞光洁如玉，有一种宛若清风拂面的清爽自然之态，连睫羽的绒毛感都能被看得清楚，她平静回答道。 “袁太医是我故人的朋友。我当年在西北故乡，曾经遇到一个游历大夫，乃是袁太医的好友。” “我去拜访袁太医，正好遇见你们宰相府递帖子请袁太医给林小姐看病，我便一同前来看看。” 她这话说得令人挑不出丝毫破绽。 韩池巍的视线在她面容上巡回几圈，终归收回。 上一次他在苏韶叶面前自讨没趣，丢了脸面。 眼下也不会主动再讨好此少年了。 何况，他心里头发愁的却是林芳玉的事情。 更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个苏仇身上，只是拉扯了一下嘴角，挤出勉强笑意。 “麻烦袁太医了。这是我们宰相府的事……” 袁正春的声音却恰到好处。 “我们太医署看病，乃是天经地义。” “不知道病人何处？” 韩池巍勉强唤来婢女。 “叠翠，带袁太医去林小姐的院子。” 那小丫鬟清脆地应了。 苏韶叶却看向这个扎着双丫发髻瞧着挺秀气的宰相府小丫头，她好像听容素提过，这个丫鬟认识容素，还同容素吐槽过几句林芳玉，大概是不喜欢林芳玉的。 她跟袁正春跟着这个丫头向着宰相府内部走去，她出声问道。 “这位林小姐，怎么突然病了？” “我上一次来，来参加宰相府的宴会，瞧着她容光焕发，似乎状态极好。” “这一病，倒是很突然。” 苏韶叶这么一问，前头带路的小丫头扁了扁嘴。 她看一眼四周无人，才小声说道。 “林小姐身子娇弱些，何况病来如山倒——不过咱们给她请了几个大夫，说法都各不相同，所以老爷才特意托付到太医院去。” 她当着太医院的太医的面，嘴巴还是颇紧。 前头就是林芳玉的院子。 苏韶叶没见到林芳玉，反而先见到了赵嬷嬷。其实苏韶叶对这位赵嬷嬷，印象极深。当年她还在京都的时候，这位赵嬷嬷就躲在林芳玉身后，给她出谋划策。是个狗皮膏药一样的人物。 苏韶叶当年就很不喜欢。 这位赵嬷嬷回到林芳玉身旁，给她做狗头军师，若是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倒是十有八九，是这位赵嬷嬷在背后撺掇。 只是她见识有限。动用的法子，不外乎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之法。 苏韶叶宁静地看向屋内屏风。 袁正春提着医箱就要往里进，这位赵嬷嬷的神色却掠过一丝惊慌，然后她开口说道。 “你是何人，小姐闺房，怎能让男子恣意进出？” “我家小姐，何其尊贵的金枝玉叶。” “若是冲撞小姐，又或者污了小姐名节，你一颗脑袋，也担待不起！” 袁正春皱眉，这婆子粗声恶气，语气态度极为恶劣，饶是他好脾气，心上也升腾出几分不喜，语气也严肃冷淡下去。 “我是太医院的院正。哪怕是陛下后宫之中的娘娘，也是由我诊脉。” “莫非你家小姐，比后宫诸位太妃，诸位娘娘还要更尊贵不成？” 那婆子脸色一下子憋成猪肝色，她本来是想逞威风，没想到一下子撞到铁板上，她呐呐不敢多言，缩回脑袋。 而苏韶叶则是不紧不慢地在后补上一刀。 “林小姐好大架子。袁医正乃是韩宰相邀请而来给林小姐诊治，若是林小姐不愿，我们这便走便是了。” 袁正春提着医箱，看了一眼这位赵嬷嬷，这赵嬷嬷哪里敢让他离开，若是韩宰相得知此事，怕不是要迁怒他家小姐，何况这位是太医，是能见到宫中娘娘的，了不得的大人物，若是随意说上几句。 被后宫贵人记在心上。 哪里讨得到半点好处。 赵嬷嬷恨不得弯腰鞠躬，声音更是谄媚，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度。 “是我不好，是老奴头晕眼花，有眼不识泰山。” “小姐在里头……” 她伸出手便领着袁正春向内而去，顺手还想要塞给袁正春一封荷包，袁正春看了一眼，却根本不伸手。 赵嬷嬷讪讪收回手，她的眸光闪烁着在苏韶叶身上闪烁而过，显然是不大明白，为何苏韶叶会出现在这里。 苏韶叶则是三步两步跨过屏风，一眼便看见躺在一张梨花木贵妃榻上，双手抚摸胸口，瞧着弱不胜风的林芳玉。 她瞧着当真有弱柳扶风之态。 但是气色倒也不算差，脸颊淡淡红晕，袁正春拱手，想要给她诊脉，却瞧见她摇头，轻声说道。 “我不太方便。毕竟我尚未嫁人，未婚夫君又在此——实在不适宜同旁的男子有肢体接触。” 但是不肢体接触，如何诊脉？ 苏韶叶在后静静观察，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持，若是不诊脉，自然难以得出精准判断。 她扬声说道。 “不诊脉也可以。” “我之前从我们村子旁边的游方大夫那里，学得一手丝线垂腕诊脉的绝技，我可以给林小姐看一看。” 她这话一说出，令人震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9章 这好像是喜脉呀 苏韶叶说要丝线悬脉给林芳玉看病的消息，似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韩府！ 本来苏韶叶化名苏仇破了肃虎营悬案，就是最近京中八卦中心，众人都晓得这个少年的厉害。 听说她要丝线悬脉，连下人都想来看热闹。 韩池巍走入林芳玉房中的时候，隔着屏风，只影影绰绰看见屏风后一道影子。 韩池巍略微蹙眉。 然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仇你懂得医术？” 苏韶叶听见韩池巍的声音，她抬头注视着这位宰相公子，昔日故人，声音极为平静地反问他。 “这很奇怪么？” 韩池巍的话语，却有些纠缠不休的追问之意。 “可你不是出身永驰郡的西北流民——你从何学来的医术。” 苏韶叶却没有被逼问的慌乱。 “我的医术是当初在村中的游方大夫所教授。我上京之后，才知道那游方大夫是京中太医署袁医正的好友，一身医术极为高明，有太医署的袁医正为我作证。” “莫非韩公子，连太医署的太医都信不过么？” 她这么一反问。 韩池巍反而无话可说。 不过他看着苏韶叶手中果真取出了一小卷细线，却又找到了借题发作的新方向。 “可是……你手中那是何物？” “丝线？丝线悬脉之法闻所未闻！” 苏韶叶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嘲笑他无知！ “你没有听闻过，不代表不存在。何况，我之所以拿出这个法子，也是迫不得已。你的这位未婚妻林小姐，口口声声自称自己冰清玉洁，不想被除了你之外的男子触碰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迫于无奈，我才出此下策。” “只是宫中的娘娘，也没有这般娇贵，这位林小姐的架子，不是一般的大。” 一旁的婢女们偷笑成一团。 她们都不大喜欢在宰相府内摆架子的林芳玉。 而且苏韶叶也没有说错。 因为大魏虽然风气没有大晋那么开放，但是这么多年同大晋打交道，风气也比之前数百年开放了许多——万万没有计较到这么极端的地步，这是看病，人命关天的事情。 总不能再那么矫情。 林芳玉在这些婢女眼中，就是个矫情的大小姐。 而屏风里头的林芳玉，她似乎也听见了那低低的笑声，立刻出声为自己分辩！ “我为池巍哥哥守身如玉有何错处？” 韩池巍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 尤其是对面太医院的那位袁医正看着他的古怪眼神，更是让他脸颊发烫，他咳嗽了一声，压住林芳玉后头准备撒娇的话语，然后他抬起手拱拳。 “若是如此，苏仇你可以开始了。” 他也想要看看，苏仇如何一个丝线悬脉法。 而苏韶叶则是看了一眼韩池巍。将手中的丝线团，抛给他！ “既然林小姐不许其他男子触碰，那也只有麻烦韩公子，将丝线的另一端，拴在林小姐的手腕上了。” “不过这位置可有讲究，不能偏移。” 她在自己手腕之上指出合适方位。 她伸出手，自然露出一小截雪白腕节，而韩池巍盯着苏韶叶的手腕看了一眼，却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愣。 苏韶叶的手腕纤细得过分，哪怕是还未成长的少年，也罕见手腕如此纤细的。 苏仇的手，瞧着真像是个女孩子的手…… 苏韶叶也注意到韩池巍盯着自己手腕看，她飞速将手掌收回自己宽大衣袍中。 “韩公子可以去给林小姐栓线绳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韩池巍才仿若如梦初醒，他握着那线头一端，深吸一口气，走入屏风中。 屏风里头的林芳玉，神色有几分不安地盯着他看，声音情不自禁地带了些颤抖的调子。 “巍哥哥，我害怕……” 外头的婢女们听着她捏着嗓子的声音，拼命忍笑。 韩池巍瞧着她发白的脸颊，倒是又有点心疼。 男子同女子看待事物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只觉得林芳玉重病一场，确实吃苦了，再加上他那一日，醉得连记忆都一片空白，想来不知轻重。他想到这里，对林芳玉反而更怜惜。 他拉住她手腕。 把那丝线栓上。 然后抬眼看向她，语气放柔。 “很快便好。苏仇是个有本事的，想来不会妄言。” 但是林芳玉听到他提到苏仇，反而心里头涌上一种不悦之意。她皱眉，然后点了点头，就想等韩池巍走开，她好把这丝线解开。 林芳玉当然不会有病。 她是刻意装病。 但是她怕屏风外的那个少年，当真有些本事神通，能够真的做到丝线悬脉。 所以还是解开这手腕上的丝线保险。 林芳玉是如此想的。但是韩池巍却含情脉脉看向她，站在她身旁，扬声对外说道。 “好了，苏仇，你可以开始诊脉了。” 他居然没打算离开！ 这让林芳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她恨不得立刻摘下丝线，却看见那丝线颤动两下，然后外头的那个少年的清朗声音适时响起。 “稍等。” 林芳玉只觉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听赵嬷嬷的话，装病，然后假装有孕，逼韩池巍同自己成婚。 她也没有想到，韩宰相，居然会请来太医，闹得这么大！ 如果被戳穿是装病…… 她就没有机会再假装有孕，更无法逼着韩池巍立刻迎娶自己。 说不定还会因为装病，被赶出宰相府。 林芳玉死死地咬紧嘴唇，这事态的发展，超乎她的预料之外，然后她听见外头的少年声音响亮，尾音上扬地说道。 “欸？这脉象倒是有点奇怪。” 韩池巍心中一颤。 “如何奇怪？” 屏风外头的苏韶叶，隔着屏风，也能看见里头那两道好似僵硬住的身影，然后她抿了抿唇，这少女恶趣味地故意拉长了音调。 “这……好像有些像是喜脉呀。” “不过这应当不可能。林小姐如此冰清玉洁的一个人，连旁人触碰一下手都不肯，一心一意地为韩少爷你守身如玉，想来，绝不可能是喜脉。” 她这句话说出来。 屏风里头的韩池巍同林芳玉，这两个人心中各自有鬼，一个比一个更尴尬僵硬！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0章 狠狠敲一笔大竹杠 林芳玉没想到苏仇会这么说。 她自己知道她那一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同韩池巍发生过。 她是想假装有孕，逼韩池巍立刻迎娶自己。 但是她没想过把这件事情闹大啊。她听苏仇这么说，心里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忍住。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韩池巍。 略显得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他犹豫了数秒钟，方才说道。 “喜脉？” 他有些心虚，又有些意想不到，看向林芳玉的眼神却柔和了些，他开口说道。 “当真？” 苏仇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的迟疑。 她这样说，也只是想要吊吊胃口，没有想到韩池巍的反应会如此暧昧。 等等——结合之前容素说的话，赵嬷嬷买补身体的药，难道这两个人当真已经成就过好事，否则韩池巍听闻林芳玉有可能有孕，断然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应当暴跳如雷才对。 毕竟，这可是涉及绿帽子的事情。 世间男子，大多不能忍耐。 苏韶叶心中念头飞速闪过，她心中清明，开口语气却如常。 “只是有些相似。悬腕诊脉未必准确，还需要结合其他手段才能够精准判断。” “不过韩公子怎么语气一点儿都不意外？” 韩池巍被苏仇问得一下子倒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林芳玉，也顾不得许多，急匆匆地走出，看向苏韶叶，拱手，头略微低下去，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此事……此事还请苏仇你代为保密。” “若是她当真有了身孕……” 他说到此句，似是有些犹豫。 苏仇则是似笑非笑看向韩池巍，外头烛火更为明亮，她眼中仿佛闪动着粲然光芒，那眼神分明看透一切，更让韩池巍觉得心中一颤，好似被细密的针尖扎了一下。 “韩公子打算掩饰过去？” “看来，林小姐若是有了身孕，怀的乃是韩公子的骨血了。啧啧啧，少年人，血气方刚也是难免，只是传出去，难免是丑事。” “毕竟越是大家族，越讲究体面。” “我苏仇虽然出身乡野，这个道理也是懂得的。” 她说完这句话，却笃定地看向韩池巍。 “不过，我今日同太医院的袁医正一同前来……” 韩池巍这才反应过来，除了苏仇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最为棘手不过，是太医院的太医，这等人物，刚正不阿，该如何掩饰过去？ 他想要打马虎眼，都对此人不起作用。 韩池巍心急如焚地看向这位袁太医，却听见他说道。 “不是我亲手诊治的病人，我当然不会多嘴多舌什么。不过你们宰相府一贯财大气粗，证金总该付给我这位老友的弟子。” “我看也不用多，区区一百金，也就够了。” 袁正春当然是向着苏韶叶的。 他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一百金。 韩池巍的脸颊都隐约抽动了一下。 他父亲虽然是宰相，但是文官清贵，韩府倒是当真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大富大贵——他自己私人开支更是并不算大，若是在不惊动父亲的情况下，掏出这一百金，对于他而言，也是极难的一件事情。 可是此事偏偏不能让父亲韩宰相知晓…… 韩池巍的声音低沉下去。 “如此昂贵的诊金……” 而袁正春则是冷哼一声，他看向韩池巍。 “嫌贵？那倒也无妨，我亲自来诊治便是，不过我诊治的话，是要给太医院写下病历药单，说不得陛下也会过问，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中都知晓，不要怪我不打招呼，追溯根源，乃是韩公子今日舍不得这一百金。” 他这样说，韩池巍想到若是林芳玉有孕之事传遍京城。 不要说林芳玉。 他的名气，都要毁于一旦了。 他方入翰林院，那些文人最讲究礼数…… 韩池巍打了一个寒颤，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给我给。只是能否宽限几日？” 苏韶叶倒也没有想到，话赶话之下，能够将韩池巍逼到这个份上。从他手中三言两语轻取一百金。 而且他分明是自己心虚。 不论林芳玉是否当真有孕。 反正她话没有说死，到时候轻巧推脱过去，韩池巍万万追究不到她头上。 纵然事后说她医术不高明。 但是她又不需要靠医术在京中走动——她根本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 反而是从韩池巍身上夺下百金，看他同林芳玉两个人战战兢兢宛若惊弓之鸟的模样，这才是当真痛快！ 韩池巍眼中的少年苏仇，神采飞扬。 “宽限也可以，要写张欠条给我。写下你韩公子的大名。而且我现在就要五十金。” 韩池巍心中暗恨。 他之前怎么没有看出，苏仇是这么一个爱财如命的小人？ 亏得他还觉得他有气魄，同那些升斗小民的不同，不会斤斤计较。 如今看来，泥腿子出身就是泥腿子，一辈子灌园在土里抛食的命，哪个君子，能在朝堂上成大器的人，如此小气爱财。 难怪他身上毫无功名。 韩池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声音，似是咬着后槽牙发出来的。 “好。我答应你。” 苏韶叶笑得眉眼弯弯，她拱了拱手掌。 “不知道韩公子何时同林小姐大婚？” “预祝你们，百年好合。” 苏仇这句祝词，倒也不算言不由衷。渣女贱男，天生一对。林芳玉千方百计求的，却是她苏韶叶早已经不屑一顾的。 韩池巍看着眼前的少年清冷面庞上涌出的那份狡黠，却一瞬有些恍惚，苏韶叶的表情，让他感觉到分外熟悉。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快了。” 若是林芳玉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自然越快越好，才能遮掩过去。 只是对面的少年笑意盈盈，那宛若弯弯月牙儿的眼眸，却让他又情不自禁地有些分心。 他每每看见苏仇，总能想起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小姑娘。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虎口，让自己清醒。 他要告诉自己，苏韶叶已经死了。苏仇只是一个，一时得意的小人，同当年高贵的京中贵女不能相提并论。 何况苏仇是男子！ 把他同苏韶叶相提并论，是侮辱了他自己心中的那道白月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1章 骑虎难下的林芳玉 苏韶叶拿着韩池巍的欠条，同袁正春一同走出小院。 等到四周无人，这位太医院的名医，眼中也带了些好奇。 “你当真会悬脉诊治之法？” 苏韶叶笑意盈盈地回过头。 “袁大夫很好奇？” 袁正春点头，他确实好奇。因为这听上去的确极为惊人，哪怕是他当初认识夏弱水之时，同她切磋医术，都没有听闻过，她掌控了这种法子。 不过眼前的少女，既然是夏弱水的传人，说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韶叶则是开口说道。 “这个法子，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 当着袁太医的面，她实话实说，也没有必要非得往自己脸上贴金。而袁太医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 “那你……” “为何还要冒险一试。若是这位林小姐不曾有孕，岂不是把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 苏韶叶回答得毫不含糊迟疑。 “这样一来，无人找我看病，不应当是好事情么？” 少女的脸颊，宛若清风明月，一派从容之色。 “我该回去了，若是回去迟了，杜娘子该担忧了。今日多谢袁太医帮我出言。” 她扬了扬手中的借条。 而袁正春则是看着面前这莞尔一笑的少年，神色之中却带了些仿若看自家子侄的疼惜。 “你是她的传人的话，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当初她几乎等同于救我一条性命……” 袁正春顿了顿，然后细心嘱托。 “你若是有事，直接给太医院传给话。” “我那弟子，你也见过，叫做陆仁星的，虽然性子跳脱，但是天赋不差，医术有我七八成火候。而且他出身清河郡陆家，乃是大魏第一等的有名商贾大家族，天赋极高，他家人让他跟在我身后打磨脾性，日后迟早要回去继承家业。” “你同他年纪相仿，差不了几岁，多接触接触，做个朋友倒也无妨。” 苏韶叶略微一怔。 她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居然是清河郡陆家的人。 她知道清河郡陆家。清河郡在南边，是整个大魏出名的鱼米之乡，极为富庶，传闻大魏一半赋税，都是从清河郡收上来的。 陆家乃是清河郡第一世家。 豪富程度，可见一斑。 只是苏韶叶没有想到，陆家居然会把自家的子弟，放在京都太医署，跟着太医后头学习医术。这个世家的做法，倒是有趣得很，当家的家主，也是个妙人。 苏韶叶点了点头，随着袁正春上马车，回剑舞社去了。 …… 而苏韶叶带给韩府的这场风波，却远没有结束。 等到苏韶叶同袁太医离开。 韩池巍立刻让小厮紧紧关闭房门，他快步走到林芳玉身旁，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掌，语气之中饱含愧疚。 “是我不好。” 林芳玉本来想要说自己不曾身怀有孕，毕竟此事若是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她名节都要毁于一旦。 但是她看韩池巍一下子变得温柔得多的态度。 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强行忍住。 她试探着问道。 “巍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对面的男子，回答得不假思索。 “自然是同你成婚。越快越好。” 林芳玉的心一下子扑通跳动，这不就是她所想要求的结果？ 她一下子不想辩解，只是略显娇羞的低下头，发丝垂在脸颊两侧，然后林芳玉听见韩池巍飞速地开口说道。 “我会给岳父写信，让他即刻上京，立刻为我们主持大婚之典。只是委屈了你。” 林芳玉立刻摇头。 “不委屈的，巍哥哥，我心里头反而很……很快活。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肩膀抽动了一下，看上去更是可怜兮兮，惹人怜惜。 “巍哥哥……，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做梦也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你的妻子。” 她当年第一眼看见韩池巍的时候，心动如擂鼓，那时候的韩池巍，翩翩少年，清隽温柔，一眼入心，令她再难以忘怀。 她之所以要让爹爹指认苏韶叶的父亲苏辞景。 一方面是为了爹爹的前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想要得到韩池巍。 她心知肚明，只要苏韶叶在一日。 这个男子，这个她心心念念，藏在心底做梦都是他影子的公子，她是得不到的。 那么——只有让苏韶叶死。 她低下头，眼中狠毒之意一闪而过。而韩池巍则是盯着她脸庞，只觉得她柔弱无依，美人送怀，钻在他怀中，声音细如蚊咛。 “巍哥哥你会好好对我，是不是？” 他脑子有些浑浑噩噩，回答了一句是，然后才说道。 “翰林院还有些事要处理，我晚些再来看你。” 站起身的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芳玉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哪里还有半点柔弱，而赵嬷嬷则是从一旁侧室走出，她看着林芳玉，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 林芳玉的神色却冷静下来。她看着这个最为贴心的嬷嬷，开口说道。 “虽然同我们所想的有所偏差——但是至少婚期提前了。” 赵嬷嬷的眼中还是颇为担忧。 “那太医若是多嘴多舌……” 林芳玉摇头。 “宫中的太医，最要紧的便是嘴紧。” “比起那个太医，我更担心的却是那个苏仇！那个刚刚入京城没有多久，就大出风头的苏仇。” 林芳玉的眼中闪烁着几分冷肃之意。 然后她开口说道。 “苏仇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悬线诊脉之法是假的！他说我疑似有孕，是想要败坏我的名声，这个人好狠毒的心肠。” “只是他没有想到，反而阴差阳错，让我达成了我的目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害我，我同他无冤无仇——难道他是爹爹的仇人？” 因为苏仇出身西北。 所以林芳玉自然而然认为，同自己的父亲林琛有关。 她遇到苏仇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容貌精致得过分的少年，若有似无的针对自己。 从浣秀之死，到肃虎营一案，他就没有放过她。 难道是因为爹爹得罪过这个少年，这个少年上京是来报仇的？ 想到此节。 林芳玉心中一惊。 “我要给爹爹写信。让爹爹好好查一查这个苏仇。” “最好能够查出他的弱点，掌控他的家人。” “这个人，若是不能为爹爹所用，那么便最好让爹爹想个办法解决掉。” “免得碍眼。” 赵嬷嬷也默认了林芳玉的看法。她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家小姐心狠。那个苏仇，的确应该早些处置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2章 苏仇的表妹？ 苏韶叶根本就不担心林芳玉怀疑她。 反正她已经得罪死了太子，林琛就算怀疑，也只能试探，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他们想破脑袋。 都不会猜到她的真正身份。 她又有什么好害怕。接下来几日，苏韶叶日日留在剑舞社练剑，那套剑舞已经被她练得行云流水，杜舍娘则是找她商量，让她穿女装的事情！ “我让马车载你出去一趟，然后你穿女装归来，就说是苏仇的表妹来了。” 苏韶叶看着杜舍娘一脸兴奋，她有些不能理解杜舍娘为何如此激动，而杜舍娘则是笑眯眯地解释。 “我当真早就盼着你穿女装了。” “你男装已经是如此俊俏，惹得我们剑舞社的那群丫头们春心萌动，整日苏仇长苏仇短的，听得我都有些嫉妒。若是你换做女装，想来惊艳之极。” “广平公主号称京中第一美人，但是你却是实打实芳华少女，自然又有所不同。” “若是去后宫转一圈，艳压群芳，让众人惊鸿一瞥，却又找不出你这位美人的踪迹，我想一想到那时的画面，便觉得美妙。” 苏韶叶倒是觉得，杜舍娘对她的期望，有些太高。 她也未必，能够有那等美貌。 “不过是换一身女装而已……” 杜舍娘却摇头，好不容易让苏韶叶能够换上女装，出现在京中诸人面前，这等机会她怎么会那样轻巧地放过她。 “自然不同！我早就同茹娘子打过招呼，她早早亲自替你准备衣裳。她上次为你量体裁衣，你的尺码，她都是清楚的。” “而且我还打算让你去一趟玉湖楼。那瑶姬之美，名动京都。” “若是能够让她为你梳妆打扮，必定惊艳万分！” 苏韶叶这是当真有些吃惊了。 “要让瑶姬亲自替我梳妆打扮？” 杜舍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是当然的事情。” “既然要做，便尽善尽美。” 她看了一眼苏韶叶，眼神之中，有长辈才有的心疼。 “何况你这丫头，大大咧咧从不上心。若是你当真心系玄王，就该展露出属于女子的一面，才好抓住他。” “你成日做男子打扮，那般强势，男子不会心动。” “这世间男子，都喜欢温柔女子。哪怕是你四师父，嘴巴上说，能欣赏这世间女子姹紫嫣红万般美，我看，也是当年我身穿白裙翩翩起舞的时候，他最为心动。” 苏韶叶没有想到，杜舍娘让她去玉湖楼，居然存了这样心思，有些哭笑不得。 她很想解释，她对顾北痕，当真没有那般心思。 但是杜舍娘却已经将衣物塞到她怀中。 “你先去一趟玉湖楼。” “你别愣着啊，过几日便入后宫表演剑舞了，今日总该让你适应适应女装。” “你久不穿襦裙起舞，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苏韶叶倒是当真记不得她上一次穿裙装是什么时候。狱中她都穿宽大狱服，浆洗到后头颜色都分辨不出。 入京以来，都穿男装。她抓着那一身轻飘飘，入手细腻柔滑，一摸便是顶尖衣料的裙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从下手。她愣了一下，然后眼中略带怀念之色。 女装……么？ 的确应当尝试一下。 …… 玄王府之中。顾北痕看着那张杜舍娘从剑舞社寄过来的帖子，眼神也有点古怪。 他坐在榻上，身旁的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卫有些好奇，却不敢多问。 顾北痕的唇角上扬。 这位西北玄王的心情，看上去极为愉快！ 然后他开口说道。 “苏仇的表妹……也入京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苏仇有个表妹。” 他说完这两句话，眼中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整个人笑得眉眼弯弯，那双桃花眼眸里头盛开的光芒灼灼如华，他低低地说道。 “苏仇的表妹啊……我可是非同一般的期待呢。” 一旁的侍卫更不明白了。 “苏仇哪有表妹。怕不是个骗子？” 顾北痕眼中笑意盈盈盛开。 “你不懂。” “这位表妹，必定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走吧，我去一趟玉湖楼。这等美人，不看岂不是可惜。” …… 苏韶叶去玉湖楼的时候，瑶姬已经在等她。瑶姬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清爽少年，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她的态度，虽然不算亲昵，倒也不如何冷淡。 “王爷已经在里头。” 苏韶叶点头，她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天锦楼给黄茹茹娘子道谢，而茹娘子之前给瑶姬定制了一套带了大魏北境胡地风情的服饰，也被苏韶叶一并带来了。 “苏仇……你……” 瑶姬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玉湖楼里头，最有名的四个包间，分成风花雪月四间。 瑶姬领着苏韶叶向里头去，走廊最深处，月之回廊，她推开门，示意苏韶叶向内走去，苏韶叶大大方方走入其中，却听见瑶姬说道。 “苏仇，等会出来的……” “便应当是你的那位表妹了吧？” 苏韶叶笑了笑，她听得出瑶姬语气之中隐约醋意，然后她不假思索地向走廊深处而去。 …… 顾北痕在等。他眼下就在玉湖楼之中。 杜舍娘给他传信，所以他格外期待。他身旁，瑶姬看着王爷那张足以让世间女子春心撩动的脸庞，她抿了抿唇，声音之中，却夹杂几分疑惑不解。 “我不懂王爷为何一定要对她另眼相看。” “的确她很厉害……小小年纪，知进退懂权谋，而且还会医术……但是……” 顾北痕却看向一旁面容绝美的瑶姬。 “还需要什么但是？” “天下之大，还能有第二个苏仇么？” 瑶姬一下子不说话了。她只是有些别扭，毕竟顾北痕当初救出她，又培养她掌控玉湖楼，若不是如此，她还在西北之地，因为父兄战死，而受尽欺辱，绝不会有京中的名气同风光。 她是知道感恩的人。她喃喃地问。 “王爷……是心动了么？” 她其实之前想象不出。 这个世界，要何种模样的女子，才能够与王爷并肩。 京中那些贵女，柔弱无依，又太过矫揉造作。 王爷需要的，是能够同他并肩面对这世上腥风血雨的良人。 瑶姬咬了咬唇，她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旁人或许不成，但是——苏仇可以。 只是，她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些。 而且，瞧着……似乎有些太平了？ 这样还未发育，扮成小少年也浑然天成的小丫头，也能让王爷心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3章 苏仇，你女装一定很美 顾北痕想看苏韶叶穿女装，但是他却没有等到。 因为京中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被禁足的太子，居然被人投毒了！ 太医院奔波不停。顾北痕接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这难道是九皇子动的手脚？ 但是顾北痕很了解他自己的这位合作伙伴。 九皇子不会这般蠢笨不堪。 原本太子被禁足，他就隐约成为了众矢之的，若是选在这个时候，对太子投毒，一旦失败，他讨不了好处。 顾北痕虽然很想留下来。 但是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及时同九皇子通气，而且若是有心人泼他脏水，他留在玉湖楼里头，反应不及时，很容易正中下怀。 他犹豫片刻，留了一张字条，匆匆乘坐马车而去。 苏韶叶的女装其实也没有换成。 她看着那套茹娘子给她赶制的衣物，有些面红耳赤。茹娘子给她的衣服里头，特意缝制了胸垫——大概是为了区别于她本人的体型。 但是苏韶叶却觉得有些羞意。 这少女能在朝堂上侃侃而谈，面对掌握生杀大权的陛下都能做到沉着冷静，但是眼下盯着这套勾勒出少女婀娜身段的舞服，却让她有些发愁。 瑶姬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为难，听见瑶姬的话，却又迅速恢复成了那副杀伐果决的冷静状态。 “你说太子被人投毒了？” 瑶姬点头。 “是。本来王爷留在玉湖楼，但是因为事出突然，只能赶回去，不过王爷给你留了张字条。” 她把那张折叠起来的字条递给苏韶叶。 苏韶叶倒是没有急着立刻。 她皱眉想了想，然后暂时收藏在衣兜里头，然后她双眸清明地抬头看向瑶姬，问道。 “太子可有大碍？” 瑶姬摇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整个太医院几乎倾囊出动，这件事情一旦传入宫中，陛下必定震怒。” 苏韶叶抓起那套衣裳，她飞快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同太医院的袁太医有些交情，我去太医院看看情况。” “至少先得弄清楚，太子是死是活。” 这件事情，极为重要！ 若是太子中毒而亡，那么几乎是会引发整个大魏震动！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洗牌。 若是太子未亡，但是当今陛下震怒之下，也一定会有许多人，人头落地。 这件事情，太重要。 瑶姬听见苏韶叶这句话，反而有些疑惑。 “你认识袁太医？” 苏仇居然还有这重关系？难道是因为杜舍娘？ 不过她虽然疑惑，只是将这份不解藏在心中，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让玉湖楼的马车送你去太医院。” …… 苏韶叶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情。顾北痕的消息渠道多半不会错，不过他既然能这么快知道，太子被投毒的事情，想来，在太子府里头也安插了人手。 不过苏韶叶更加想不明白的却是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他虽然被娘家的崔勉牵连，被禁足。但是太子之位，尚且算得上稳固——他若是中毒而亡，最能够得到好处的，毫无疑问便是九皇子。 所以九皇子最有嫌疑。 但是九皇子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如果太子不死，死的便是他，这种……赌运气的事情，不太像是那个肯甘心在京中潜伏这么多年，一直活得籍籍无名，好似一个透明人一般的九皇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也不是顾北痕动的手。 顾北痕没有必要做这么蠢的事情。 但是太子在京中还能有什么敌人。说得远一点——便是西北之敌大晋了。但是大晋也不会暗杀太子。 不是苏韶叶看不起太子，但是现在的太子，的确能力有限，只知道依靠母族崔家。 他若是日后登基。 对于大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大晋那边，朝堂之上，聪明人比比皆是，听闻大晋皇帝精明强干，也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苏韶叶看着远处飞速闪过的街道，她心中却一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 这只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 他眼下被禁足，可见陛下的确恼怒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想要扳回这一程，假装被投毒的话——便能够让如今的陛下心生愧疚怜惜，毕竟是亲儿子，被人投毒他绝不会熟视无睹。 而震怒之下。 又能够打击九皇子同顾北痕。 如果这当真只是太子的一步棋。 他这一步走得当真精妙无比。 这甚至不像是他的手笔，太子鲁莽冲动，不似如此心思缜密，行事如此毒辣精准的人。 不过…… 如果是后宫那位独揽大权的崔贵妃，倒是很有可能！ 而且太子被刺杀，陛下也会联想到，是有人认为太子背后母族失势——才会如此大胆，由此一来，便会放松对于崔氏一族的钳制。 这么一想，几乎是完美无瑕。 这一步，走得几乎妙到巅峰，让九皇子同顾北痕全无反击之力。 倒是的确像是崔贵妃的行事作风。 苏韶叶心中略微一沉，窗外风吹拂她的脸颊，吹起她的发丝，她想，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太医院，看一看太医怎么说。 如果这是太子排除异己重新讨取陛下欢心的手段。 最好的办法，毫无疑问，便是戳穿他的诡计！ 苏韶叶跳下马车的时候，太医院里头空空荡荡，显然所有的太医都被召集去了太子府。 苏韶叶站在太医院外头，日光强烈，她寻了一棵大树，站在阴影里头等着袁太医回来，她犹豫片刻，从掌心里头掏出了一张字条，正是顾北痕写给她的那一张。 这个家伙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苏韶叶低下头看了一眼，其实他的字，极为好看。 上头那句话，却让苏韶叶的脸一下子宛若火烧云一般红起来！ 顾北痕在那张字条上写道。 “苏仇，你女装一定很美。” 苏韶叶看着那行字，心上一瞬间涌上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甜还是害羞，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猛然转头，就瞧见袁太医的那个学徒陆仁星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这个少年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 “你在看什么？看你刚才笑得那么开心。” “我还以为苏仇你不会笑呢，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还有点像……像小姑娘。” 陆仁星挠了挠头。 “苏仇，你那张纸条，给我也瞧一瞧好不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4章 太子的反扑！ 苏韶叶的表情迅速切换成冷漠状态，她瞥了一眼陆仁星，把字条收到口袋里头。 陆仁星嘟囔了一句。 “哼……小气。” 不过苏韶叶开口提到太子被下毒之事，这个小学徒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许多。 “你也听说了？” “一大早，袁太医同其他太医院的医生就匆匆赶去了太子府邸，这都晌午时分了，也没个信儿传来，让人心里头有些慌张，就连太医署里头的厨子都无心下厨，我刚才溜出去买了几张饼，要不要，分你一张？” 苏韶叶看着陆仁星油乎乎的手掌，同他手中那半截油饼，还有他唇角的碎饼渣，苏韶叶实在是难以想象，眼前的陆仁星，居然会是清河郡陆家的人。 那个号称富可敌国的陆家的子弟。 瞧着同她这个在狱中关了五年的可怜蛋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那油饼，被他这么一说，是挺香喷喷的。 苏韶叶看着他油乎乎的手指，瞧着他舔了舔手指恋恋不舍的模样，她摆了摆手。 “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你怎么没有同袁太医一块儿去？” 陆仁星摇了摇头，一脸别提了的表情。 “我倒是想要同袁太医一同前往。但是太子府那边不让。太子府那边，只要经验丰富的太医，我们这些学徒，一概不许前往。” “我看袁太医去了这么久，大概局势不妙……大魏怕是要变天。” 这个少年胆子也够大。这种听上去大逆不道的话，他大大咧咧地就朝着苏韶叶说出来。 “欸对了，苏仇，你今天怎么跑来了？” “你就是为了来打听太子被下毒的事情？” “也对，都知道你之前和太子不对付，崔家记恨你，你来问问也不奇怪。” 苏韶叶看这个这个少年装作老成的模样，有点儿头疼。 “袁太医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妄议朝政，容易招惹祸端的道理？” 陆仁星嘿嘿一笑。 “他当然说了。他怎么没有说，他天天都在我耳朵旁边唠叨，我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啦。但是他说他的，我听不听，是我的事情。” “何况我觉得苏仇你也不是那种会到处乱说的人。” “袁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带你进去等吧。” 他同看门人说了几句，然后又从里头搬了两把凳子。 太医院虽然大，但是眼下里头空空荡荡，隐约能够闻到药材香气，里头栽种了不少树木，郁郁葱葱。陆仁星却叹了一口气，他轻声说道。 “不知道袁太医还能不能回来。” 苏韶叶心里头一动。 “为什么这样说？” 陆仁星转过头，神色有些怅然。 “我之前便听说过，之前先皇后病重，后来先皇后死后，当今陛下要治罪太医院，还是何大学士拼命死谏，才让陛下打消主意，要不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要为先皇后陪葬。” “若是这一次太子真的有什么万一……”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苏韶叶却动了动眉头，她转过头看向门外。 “好似有人回来了。” 陆仁星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口，等到那个人走回来，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语气一下子放开了。 “太好了！是袁太医！” 背着医箱，风尘仆仆从马车上下来的袁正春，看见陆仁星飞扑到自己怀里头，脸上也露出温煦笑意。 而苏韶叶则是站在身后，略微拱手。 “袁太医。” 袁正春看见站在眼前的少年，略微一怔，然后了然地问道。 “你来，是想要打听太子的安危？” 苏韶叶点头。她来的确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而袁正春则苦笑一下。 “我现在还不好说。因为我其实——并未看见太子。” 他这么说，陆仁星啊了一声，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是想不通。 “没有见到太子？” “可是不是说太子中毒，不是说应当由太医院诊治……” 袁正春摇头。 “太子只放了一位太医进去。就是那位专门给后宫崔贵妃请平安脉的董太医。其他人，都不许进去，只能等在外头等待传召。我还是因为，每日这个时间，要去给太妃们请平安脉，这才提前告退。” “其他太医，都留在太子府，不许进出。” 苏韶叶略微一怔。 她觉得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只许给崔贵妃请平安脉的董太医进去。 这么看，她的揣测，倒是十有八九会是事实。 袁正春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带了些歉意。 “抱歉，我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不过太子应当性命无碍，太子府还算平静，不过董太医还在里头，估计此事，颇为严重，太子被下毒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事实。” 苏韶叶点头，她看了一眼背着医箱的袁太医，飞速开口说道。 “没关系，我也只是来看一看。既然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袁太医看了苏韶叶一眼，他犹豫片刻，方才说道。 “最近京里头颇不宁静……让陆仁星送你吧。左右他待在太医院也待不住。” 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徒弟，还是很有几分了解。 陆仁星听袁太医这么嘱咐，倒是兴奋得很，迫不及待地，便想要往外头冲！ “好啊好啊。正好让我散散心。” 他倒是比苏韶叶还要更积极，苏韶叶虽然觉得陆仁星是个话唠，隐约觉得脑袋发晕，不过袁太医一片好意，她笑一笑应下来。 …… 陆仁星同苏韶叶顺着小道向剑舞社而行，马车都被借用出去了，不过好在距离也不算太远。 这个点，街道上人烟寥寥，陆仁星叹了一口气，说道。 “其实我有的时候，觉得还是家中更好些。我是南边人，在这里，总觉得……不太习惯。” “我还没有去过西北，你是北地人，是不是在这里，也觉得陌生？” 这里其实就是苏韶叶长大的地方。 她去北地，只在暗狱之中待了五年。不过——京中对眼下的她而言，也早就不算是家了。 “嗯。有些陌生。” 陆仁星却觉得这样才亲近。 “我们可是同病相怜……” 远处有人俯身骑着快马经过，这本是常事，但是不知怎么的，苏韶叶却觉得心上疯狂预警！ 在暗狱之中五年培养出她对危机极浓郁的预感，她立刻一把拉住陆仁星向一旁退却，然后低声急促地说道。 “小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5章 会武的小叶子！ 苏韶叶拉得及时。 因为这匹快马居然没有丝毫减速地直接从苏韶叶面前碾压过去！ 如果苏韶叶没有拉着陆仁星闪开，这匹快马就要直接从她身上踏过，不死也要重伤。 而这匹快马过后，马上那个穿着黑衣的人，却直接飞扑而下。 他手中握着一把堪称致命的匕首。 苏韶叶身旁的陆仁星傻了眼！ 苏韶叶心中发狠，就是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她也丝毫不慌，直接先一把推开陆仁星，然后不假思索地向前。 她同这个男子之间的距离，太过短暂，所以只能够直接短兵相接，连逃跑都来不及。 但是她却没有兵器。这是最不利的场面，但是这少女却并不慌乱。 她略微抬起头仰面看向对方，对面的人脸上蒙了黑布，显然是专门来杀人的刺客。 苏韶叶一个轻巧的弯腰，躲避过他刺向她胸口的致命一击。 然后她一脚踢在他手腕上！ 她要迫他匕首落下。 夺他兵刃！ 西北流民少年苏仇不会武没关系。 暗狱之中成长了五年的小叶子会武就行了。 她能迅速上手杜舍娘教授给她的剑舞，不是因为她懂得军中强身健体的法子，而是因为她会武。 令狐寻香轻功冠绝大魏。她没有学会轻功，却学会了一身悍然杀人的本事。 她二师父说。 教给她的本事。 到无可抵挡的死局才可以动用。 这是窄巷，她同敌人，狭路相逢，对方要至她于死地。 眼下，应当就是二师父口中，那无可抵挡的死局了。 所以她可以露出她的锋芒。 那刺客的眼中呈现出极深的震动，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身手如此利索，苏韶叶一个高抬腿，他手腕被她踢中的瞬间只觉得虎口都发麻，而苏韶叶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夺下他手掌之中的剑刃，瞬间攻守之势对调！ 苏韶叶略微抬起头，她眼中光芒璀璨闪耀。 她开口说道。 “是谁派你来杀我？” 对面的人咬紧牙关，不肯回答。 却抽出另一把备用之剑，要同苏韶叶斗在一处。 能够被派来做刺客杀手这种见不得人之事的，讲究的是一击必中，所以眼下这男子绝不是普通庸手。 而且苏韶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根基不够扎实。 她二师父也说，她先天气血不足，武术境界难以打磨到深处，所以教授给她的都是精悍杀人之法，但是却不具备持续能力，只要对方反应过来。 死的就是她。 苏韶叶略微咬紧嘴唇，她捏紧这把匕首，汗水顺着额前碎发流淌下来，她在找寻最佳的时机，而对面的刺客，已经出剑，再度刺向她胸口。 生死不过一瞬。 二师父虽然教授她本领，但是这才是真正第一次实战，哪怕浑身战栗，但是这少女心中却又有古怪的热血沸腾上来。 暗狱之中那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她咬紧嘴唇，蜷缩在囚房最角落日夜拿一根树枝学着出剑。从笨拙到熟练。 她找寻的就是那瞬间的灵光一现。再将那种灵光，演变成她的本能。 她没有天分。 她有的只有汗水。 日夜打磨出的一剑，她盯着眼前的刺客出招的瞬间，她的身体仿佛自动知道应当如何闪躲，然后她的匕首对准刺客侧腰，一剑划过去——对方闷哼一声，却根本没有受伤的痛苦之色。 他更加歇斯底里地出招。 他要跟苏韶叶同归于尽！ 这是死士，目的就是杀人，哪怕自己身死，也在所不惜。 苏韶叶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对决是何其残酷，那种匕首刺入血肉的感觉让她恍惚，她也只是恍惚了那么一瞬，对方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他的剑，眼看着要刺入苏韶叶的心脏。 他的身体却一下子好似失去驱动力，向前扑倒。 苏韶叶抬起头。 看见手腕颤抖如筛，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少年。 陆仁星是真害怕，他声音都在抖。 “我……我有我家中给我的暗器……我只是试试看……” “是最出名的武器铺子……打造的。” “当初花了好多金，看起来是有用的。” 他手中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弓弩。毕竟是出身于豪富的陆家，给了他防身的暗器，他眼下用出来，自己倒是比谁都慌张，他看着苏韶叶，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苏仇，他……是不是死了？” “是我杀了他么？” 他都不敢上前探探对方的鼻息。 他虽然在太医院当学徒，见过生死，但是……这一幕对这个少年而言，还是有些太过刺激。看陆仁星这么慌，苏韶叶反而冷静下来。她飞速走到陆仁星身旁。 “应当是死了。他是死士。” “没关系，你不要慌张。我去找人处理。” 她知道应当找谁，不是顾北痕，当然顾北痕处理这样的事情应当对他而言不难，但是苏韶叶有更好的人选。 闻人嘉。那位银甲校尉，是九皇子的人。 苏韶叶记得九皇子说过，若是有事，可以去找他处置。 眼下这桩事情，便需要闻人嘉帮忙善后！ …… 苏韶叶守在原地，让陆仁星去找闻人嘉报信。陆仁星虽然害怕，不过这个少年也只是方才太过紧张慌乱，听见苏韶叶的话，他也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这个人能帮我们么，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么？” “我家里头也有关系，也有几个可以帮得上忙的大人。”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陆家不愧能够将生意做到南边第一，看来在京中也打通了关节。 她想了想，说道。 “他可以信赖。这件事情由他处置最为妥当。你若是相信我，去找他，只要报我苏仇的名字，他应该会赶过来。” “我在这里等你。” 陆仁星看了苏韶叶一眼。 “苏仇……你……你不害怕么？” 苏仇摇头。 如果说见死人就害怕，那么她早就怕得精神崩溃了。 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有一颗远比旁人更加强大的心脏！ 陆仁星去找闻人嘉，这条路倒是僻静，没有多少人经过，她把那个刺客的尸体拖到一旁用稻草盖上，等到闻人嘉来的时候，她则是直接冷静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闻人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既然是刺客，你们也只是出于自保，自卫反击。” 苏仇看了一眼闻人嘉一眼，她犹豫要不要告诉闻人嘉，太子下毒一事，或许是太子自导自演。 不过，她如今还无法信任九皇子那边的人。 所以她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6章 玄王你套路真多 闻人嘉替苏韶叶善后，他原本想要骑马送苏韶叶回去，苏韶叶却拒绝了他。 他带着陆仁星回去录口供留着备用，苏韶叶回到剑舞社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找到杜舍娘，把这件事情同杜舍娘说了一下。 杜舍娘的眉眼之中隐有惊色。 “当街刺杀？” “还好同你一块儿的那个太医院的学徒是陆家子弟，随身携带保命暗器。不过你日后还是得小心一些。” “这般无孔不入——多半是崔贵妃的手笔了。” “毕竟崔勉因为你获罪，崔氏势力大减，你是她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掉你方才痛快。” 杜舍娘这般说着，却是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我都有些担心，让你恢复女儿身，入后宫表演剑舞，是不是做错了，若是撞见崔贵妃……” 杜舍娘这样说，苏韶叶却飞快接口道。 “杜娘子不必自责，我左右也是要同崔贵妃打交道的。” 崔贵妃在后宫之中势力极大，她诞下一子一女，皇子便是如今的太子，而女儿听闻也极为得宠，是陛下在子女之中最疼爱的公主，因为年幼，所以养在宫中，不轻易露面。 京中皆有传音。 若是陛下想要再立新后。 十有八九便是崔贵妃。 苏韶叶自从入京以来，还未曾见过这位后宫之中一手遮天的人物。 入宫献剑舞，若是能够接触崔贵妃，也无虚此行。 而且苏韶叶答应了九皇子。 要调查先皇后之死的真相。 崔贵妃身为先皇后死后的最大得利者，自然也有嫌疑。 所以这后宫，则是必须要入的。 杜舍娘拍了拍她肩膀，眼中充满疼惜。 “你万事小心。如今太子被下毒——陛下那里，必定勃然大怒，京中又要乱上一阵子，你接下来，还是继续留在剑舞社最安全。” …… 傍晚苏韶叶洗漱完毕，正准备吹熄灯火，却突然听见外头有悉悉索索的动静，这少女警惕之心顿起。 莫非是刺客胆大包天，追到了剑舞社？ 她随手抽出挂在墙壁上的软剑。 然后拉开门，却听见呼呼风声倒灌，她急转刺出一剑，却听见低沉的笑声。 “是我。” 这两个字，却能让人安心。 苏韶叶这才刷得一下收起剑，她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眼中盛满温柔笑意，明亮地盯着苏韶叶看，声音极柔和。 “怎么，很意外？” 苏韶叶默然不语。她倒也不是意外，她其实知道，她被刺杀之事，这消息早晚传到顾北痕耳中，她只是没想到，顾北痕来得这么快。 她拉开门，昏暗光线下，他贴近她身体，关上那扇门，声音低沉带有他特有的磁性，那声音仿若缭绕在苏韶叶耳畔。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苏韶叶想说无碍，但是她看得见顾北痕眼睛里头荡漾开来的担忧，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湖面。她说道。 “我不会被刺客杀了的。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自然不会早早死掉。” 她对着顾北痕，好似总是有点儿别扭。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像语气软些，就代表她心动了。 但是语气略冷，又好像她有意掩饰什么。 两相为难。 但是顾北痕也习惯她这样的语气。 “我下午接到消息已经查过了。的确是死士，是崔氏一族培养出来，特意留在京中的。” “他们极少失败，你能逃过一劫，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在你身旁留高手保护你。” “我之前没有派人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杜娘子很警惕，有旁人留在你身旁，一定瞒不过她。”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 “你是我的人，杜娘子既然知道这一点，想必也能够理解。” 他语气堂堂正正，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苏韶叶的眼睛。 他今日其实也忙碌得很，太子中毒，他早晚要受波及。 但是顾北痕更担心苏韶叶的安危，所以还是乘着夜色蒙蒙特意赶来。 苏韶叶看了一眼顾北痕，他凑她极近，身上好似还有夜深露重的寒气，她轻微抿唇说道。 “我见到袁太医了，他说太子只肯让给崔贵妃请平安脉的那位太医为他诊断中毒一事，旁人都不得接近。” “这件事情有蹊跷。” 苏韶叶说得直接。 顾北痕点了点头。他亦是觉得如此。 “有蹊跷是真的。” “太子多半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他走的这步棋倒不错，九皇子已经被召入宫中，想必要被狠狠责罚。” “陛下盛怒，怒火迟早也要烧到我身上来。”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神色却平静，眼中更是极为清明，毫无担忧之色。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懊恼无用。 他该做的，是尽量解决这个棘手麻烦。 “太子那边，虽然知道他在演戏，但是我们也无可奈何。” 苏韶叶听顾北痕这样说，她却直接反问道。 “难道不能给他诊脉？” 顾北痕却摇头。 “太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想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崔贵妃做事滴水不漏，难以找到破绽。” “贸然设法戳穿他，说不定还会被太子反咬一口，并不明智。” 苏韶叶也只能叹一口气。这件事情，她也不太好插手——而顾北痕却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眼睛盯着苏韶叶看，眼中光芒明亮如星。 “你呢？我写给你的那张字条，你瞧见了么？” 苏仇，你女装一定很美。 这几个字，好似深深刻在她心上。但是苏韶叶却只挑眉，她反问。 “你就这么期待，看我穿上女装？” 顾北痕闷笑一声，那声音低沉而又带了他独有的韵味，仿佛能够撩拨得人心上痒痒的。 “当然期待。” “但你不管怎么打扮，都好看。” 苏韶叶听他这句话，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凑近的脸庞，伸出手挡在面前。 他的唇瓣离她的手指距离只有几厘米，苏韶叶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唇上那惊人的灼热温度。 她以为他会回撤。 但是苏韶叶没有想到。 顾北痕居然，直接吻在她手指上。 他的唇瓣，果真很灼热。 苏韶叶听见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今日听闻你被刺杀，当真担心极了。” “苏韶叶。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我才能安心。” 他吻在苏韶叶的手指，苏韶叶的手指感受着那热气，心里头酥酥麻麻，她却在心里头想。 四师父总说，世间男子套路多，她要守住自己的心。 顾北痕的套路，果真又多又深。 她的手指，有什么好亲的？ 但是，她果真感觉到，心里头有些小鹿乱撞。可见这套路，终归还是有用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7章 苏仇，你有点娘娘腔 顾北痕没有停留太久，他走了之后，苏韶叶盯着自己那根手指发呆。 月色如水，她想，她果真需要冷静一下。嗯，多想想四师父的金玉良言，他说过，决不能被男子套路住。 她想那么多也没用，倒不如早早睡觉，养精蓄锐。 但是知道道理是一回事，想要好好运用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苏韶叶辗转反侧，还是熬到天明方才沉沉睡去，第二日她是被杜舍娘揪起来的，杜舍娘让她领着剑舞社的少女们练晨功，等到大汗淋漓方才放过，她冲洗了一下，束起长发，神清气爽，又是翩翩浊世少年郎。 晌午过，外头有人来找苏韶叶，苏韶叶出去一看，倒是乐了。 是陆仁星。他恢复得倒是快，没有昨日那蔫头耷脑的模样，但是看见苏韶叶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个鬼脸，语气充满担忧。 “苏仇，你昨夜睡得好不好？我昨晚吓得够呛，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到早上才惊醒——你看我的黑眼圈，给被人打了似的！” 他比划着指给苏韶叶看。 他的确瞧着气色有些萎靡，显然是吓到的后遗症。 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 “苏仇你好像昨夜睡得也不太好么——嗯，隐约有些黑眼圈，我还以为你一定很厉害不当回事，看来你也被吓到了。” 他拍拍胸口。 苏韶叶倒是不好辩解，她昨夜睡不好同那个刺客没有半点干系。 她盯着陆仁星看，好奇问道。 “是袁太医让你来找我的？” 陆仁星被苏韶叶问得一怔，然后他飞快摇头，语气极为爽朗。 “当然不是！” “袁太医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他忙着配药，我是偷偷溜出来，找你玩的。我之前就对剑舞社颇为好奇，我还没有见过名满京城的杜娘子的剑舞呢。” 苏韶叶想了想领着陆仁星走进去，陆仁星左顾右盼啧啧称奇，却突然问道。 “欸，你听说了没有？” “今天一大早，陛下就召见了玄王入宫，然后把玄王狠狠地责罚了一番！” “这位玄王也是倒霉，听闻之前他才被刺杀没有多久，这次太子被下毒，陛下好像觉得跟他或许有些干系……把他召入宫中责罚，可是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一点。” “太子被下毒，还没查出真相呢。” “陛下一下责怪九皇子，一下责罚玄王。” “怎么不责怪太子不够小心……” 苏韶叶看了一眼陆仁星一眼，立刻打住了大大咧咧的少年的话语。 “别说那么多，当心隔墙有耳。” 陆仁星这才捂住了嘴巴。不过这少年却根本沉不住性子，没过一会儿又生龙活虎，东张西望，对剑舞社的一切都极为好奇。 苏韶叶却想到昨夜的顾北痕，那双明亮如同天上星辰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眸。 他说过，陛下怒火会烧到他身上去，果真这判断一点不错。 可是这同顾北痕又有什么干系。 苏韶叶替他觉得不平。 她有些心不在焉，陆仁星同她说了几句话，看她没有什么反应，挠了挠头，却提议道。 “苏仇，我带你去我们家开的药铺逛一逛？” 苏韶叶看了一眼陆仁星。 “你家的药铺？” 陆仁星极为大方地点头。 “对啊，我家也做药材生意，京中许多大药铺，都是我家开设的——我难道没有同你说过么？” 这个，苏韶叶倒还当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就看见陆仁星笑眯眯地说道。 “啊，原来你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啦，我带你去逛逛就当散心了，你若是看中什么药材，我送你。” 他倒是阔气。苏韶叶看了一眼剑舞社的牌匾，然后耐心同陆仁星解释。 “杜娘子听说昨日的事情，有些担心我，让我留在剑舞社，我总得让她宽慰。” 陆仁星却一点儿不害怕。 “没事，那药铺子近的很，而且都是大路。” 他直接拉上苏韶叶的手腕。 “走吧走吧。欸，苏仇你的胳膊好细，你身上好似……还有点儿香味？” 他昨日就想要说了。 苏韶叶被陆仁星猝不及防地拉住胳膊，这少女冷着一张脸，默默把胳膊抽回来。 陆仁星只是随嘴一说，他倒是也不至于怀疑什么。 他只是嘟囔两句，然后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模样。 “行吧，你不喜欢别人触碰你——啧啧啧，苏仇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儿娘娘腔。这样不好的，男孩子么，总得爽朗些，有些男孩子气。” “你年纪小，有些坏毛病还好纠正，你听我跟你说……” 他唠唠叨叨喋喋不休，苏韶叶冷着一张脸跟在陆仁星后头，她觉得，这个陆家的少爷，放着南边繁华富贵不要，跑到太医院做学徒，这么一看，果真是个天生少一根弦的！ …… 陆家的药铺，生意倒是不错。 那药材铺子果真开得极大，陆仁星拉着苏韶叶走进去，熟练地同掌柜打招呼。 苏韶叶的眼神极佳，却远远瞥见外头有人在探头探脑。 当真是巧得很，她还认识那个人。 林芳玉的那位赵嬷嬷。 她转过身，神态镇定自若，这位赵嬷嬷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苏韶叶，急匆匆地走到铺子里头来，拿了一张纸方子，张嘴就要配药。 那坐镇的大夫去拿药。 苏韶叶心细如尘，把他拿的药材通通记下来，连分量都丝毫不差，然后苏韶叶立刻在心中勾勒出了一道方子。 欸？ 这服药倒是罕见。 但是，苏韶叶恰恰知道这服药的作用。 乃是用来，伪造孕相的。 联想到，之前她同袁太医到韩府，去给林芳玉诊脉的时候，林芳玉同韩池巍的古怪。 苏韶叶把事情的真相，一下子猜出七七八八来。 看来，林芳玉的确同韩池巍发生过什么，她假装身怀有孕，是想要逼着韩池巍同她尽快成婚？ 她便如此迫切地希望嫁给他么？ 苏韶叶看着赵嬷嬷匆匆拿了药包远去的身影，她倒是有点好奇。 如果韩池巍在同林芳玉成婚之后知道真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以那个人的脾性，大概不会闹大，只会隐忍下来，但是心生嫌隙却避免不了。 林芳玉走的这步棋，当真是烂透，还是说，她有把握，真正尽快怀上韩池巍的孩子，把此事遮掩过去？ 不论她是怎么想，但是苏韶叶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苏韶叶抿了抿唇。等等，若是林芳玉立刻就要同韩池巍大婚。 那么…… 林琛也应当要上京了吧？ 对苏韶叶而言，最恨的仇人，不是林芳玉，而是林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8章 入后宫，起剑舞 苏韶叶最终拿了几样药材回去。 她倒是想要付银子，不过陆仁星盛情难却，他把药材塞给苏韶叶之后，等同苏韶叶回到剑舞社，才支支吾吾地提出请求。 “我挺好奇杜娘子的剑舞……”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主要是杜娘子一直都在京中，若是她去江南之地开分社，我家中必定欢迎，愿意出钱出力！”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南边开不开分社我不知道，不过西北之地倒是要开个分社。” 陆仁星一听有些垂头丧气。 “西北之地啊……那听上去便遥远得很……” 不过苏韶叶既然这样说，他也只能勉强点头应下来。 苏韶叶瞧着他有些沮丧的背影，开口说道。 “我可以试着同杜娘子提一提，不过她愿意不愿意不好说。” 这少年听苏韶叶这样说，又快活起来了。 “还是苏仇你够义气！只要杜娘子肯答应，我保证，我们家必定做足宣传，南边那些歌姬哪里有杜娘子同剑舞社的姑娘们半点飒爽？” “必定高朋满座！” 他这话没有说错。 南边风气娇柔些，的确没有剑舞这等英气之技艺。 苏韶叶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剑舞社。杜娘子已经回来了，听她说了陆仁星的邀请，她说道。 “我倒是想过，再在京中停留几年，便去南边，远离这京城之中的纷争。若是能够打通陆家关节倒也不错。没想到，一个小小太医院学徒，居然是陆家子弟，似乎还不是什么旁系，而是正儿八经的嫡系。” “否则不至于口气如此之大。” 虽然陆仁星瞧着不像，但是他出身豪富是真的。 杜娘子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开口说道。 “对了，后宫夜宴提前了。” 苏韶叶倒是有点儿吃惊。 “提前了？” “我原本还以为会因为太子被投毒之事而推后。” 杜娘子抿紧唇，眼中略有忧虑之色。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但是将后宫夜宴提前，乃是崔贵妃的主意。” 正因为如此，所以杜舍娘才会面露愁容。 这位崔贵妃不是个简单角色，杜舍娘也猜不透崔贵妃葫芦里头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太子被投毒，她是太子生母，怎么会还有心思，提前后宫夜宴？ 苏韶叶反过来安慰杜舍娘。 “不管怎么样，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夜宴提前到何时？我们好做准备。” 杜舍娘看向眼前少女的脸颊，她说道。 “夜宴提前到明日。听闻不仅仅是后宫女眷，前朝也有人受邀。九皇子同玄王，更是点名要出席。” “场面，估计到时候会很大。” 她有些担忧。 “要不然你还是称病不出——你在众目睽睽下剑舞，哪怕带着面具，我也替你担忧。” 苏韶叶听到顾北痕也要去，脑海之中，却一下子再度闹出顾北痕递给她的那张字条。 他说，苏仇，你女装一定很美。 她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些发烫。她匆匆低下头，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那瞬间的不自然，然后苏韶叶说道。 “没关系。” “按照计划走吧，我想，我应当还是可以应对得来的。” 她并不畏惧。 …… 这一夜，剑舞社依然是忙碌不休。 而等到第二日一早，马车载着苏韶叶去了天锦楼。 杜舍娘前往天锦楼同她汇合，然后带她入后宫。 宫中禁地——今夜注定不会太安生。不少婢女来回穿梭，为这场晚宴做足最后准备工序，生怕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杜舍娘的马车停留在宫门口的时候，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杜舍娘带着一个少女从马车上头跳下来，那少女带了洁白面纱，把她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前头一个内侍，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杜舍娘，拱手露出满意笑容来。 他是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杜舍娘了。 眼下半耷拉着眼眉打量了一眼杜舍娘，眼神之中，还是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然后他开口说道。 “杜娘子今日带来的人之前可没瞧过。咦，怎么带了面纱？” 杜舍娘对答流利。 “她脸上见风起了些疹，已请过大夫，倒不算什么大毛病，表演无妨，只是怕惊扰贵人，所以戴个面纱更适宜些。” “她的剑舞不逊色于我，我之前便报上去了的。” 这内侍点了点头，杜舍娘入宫不是一两次，倒也不必仔细判断，规矩她都懂得，他扬了扬手，便让杜舍娘领人进去。 那少女身形窈窕，瞧着宛若菡萏骨朵儿，哪怕瞧不见脸颊，这等身形倒是已经令人惊叹。 果真是杜娘子会挑人。 这少女若是翩翩起舞，想来身段风姿，妙不可言。 这蒙着面纱的少女，自然便是苏韶叶。 她跟着杜舍娘走到后头，前头灯火明亮，宛若白昼，她站在那里，整个人却遗世而独立，仿若同这份热闹格格不入，杜舍娘按了按她肩膀，领着她走到后台。 她同那些宫中的嬷嬷宫女似乎都颇为熟悉，打过几声招呼，只等开锣。 苏韶叶隔着台前帘布。 她知道——众目睽睽下，她以女装出现，是何其大胆的举动。 但越是这种要紧关头，苏韶叶的心反而越发能够安静下来，她甚至在想。 顾北痕，他也在等她露面么？ …… 前台，众人觥筹交错。陛下同崔贵妃还未到来，这些大人各自攀谈言欢。 顾北痕只在进来的时候，同九皇子对视一眼，再无多少动静。九皇子那边还有人走动，他这里则是彻彻底底的寥落无人。 京中都知道顾北痕自幼身有痼疾，他腿脚不便，自然不必起身同旁人应酬，他一个人举着茶杯，眸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台前。 不时有人看向他，有些没见过他的，也只是惊讶于顾北痕的好皮相。 感叹他这么俊美的一张脸，却是个腿脚不便的废人。 顾北痕一点不在意那些同情惋惜的眸光，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台上，他心里头却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他在想。 那少女的剑舞，应当是人间最绝美。 他很期待。如果可以，他想把她绑回府中，让她只跳给他一人看。 她的美，不被世人所知也是好事，他只想一个人独享。 苏韶叶。 她的名字，在他心上，落地生根，开出花朵，他一想到她就欢喜。 这便是心动的感觉吧。 他举起酒杯掩饰面上神色，这俊美英俊的男子，因为那少女即将要现身的女装，心上乱如野鹿在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9章 一舞起，惊京都 灯火一瞬间点燃！ 从长廊那头，猛然明亮起来的灯火辉煌，映照出一片盛世璀璨。 大魏朝的君王带着后宫崔贵妃缓缓而来，舞乐歌平，一声响鼓，宣告夜宴的开始。 这位大魏朝的君王看不出表情有太大忧愁。 虽然太子被下毒，但是如今按照太医院的说法，已经脱离危险。 越是这种动荡时刻。 朝野内外，反而越发不能够有丝毫混乱。 而身旁的崔贵妃则是看着搭建起来的高台，她仰起头，看着绸布后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口的声音，却也轻声细语。 这位如今在后宫之中，如日中天独揽大权的崔贵妃，生得却颇为清秀动人，并没有半点祸世妖妃的影子。 苏韶叶站在幕布后头，能看清楚她的脸庞。 崔贵妃出身崔氏大族，并不以美色见长，同先皇后比起来，更是显得平庸寡淡，当年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崔贵妃被死死压制。 但是如今先皇后已经仙去，崔贵妃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她反而成了大赢家。 先皇后的死因若是当真蹊跷。 崔贵妃作为最大的得利者，有极大的嫌疑。 苏韶叶心中这样想，她听着外头的鼓声逐渐急促，然后一步跨出。 帘布被掀开。 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这开场的少女。 不少人都以为献上剑舞的是杜舍娘，正等她遒劲有力的开场，等到看清楚苏韶叶脸庞之上的面纱，却是略微一怔。 少女身段窈窕，像是菡萏花骨朵，她踏在绸缎之上，脚步柔曼，每一步都走在人心尖里。 在场所有人，知道这个少女真实身份的，唯有顾北痕。 一贯冷静的大魏玄王，呼吸却在那瞬间，为之急促了一下。 他握着酒杯，看那少女剑气如虹，那剑光从她指尖猛然绽放，银光宛若虹彩，又似是洪流瀑布，一舞动人心魂，那少女的身段，灵动游走于高台。 宛若天人。 堂前宛若积水空明，月光落下来，灯火燃起来，但是却无人观月光，无人览灯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少女身上。 所有人那瞬间，都不再发出其他声音。 感觉好似若是呼吸稍稍重上一些，都有可能惊扰这少女！ 这少女，果真像是下凡的天仙。 如此仙气飘飘，如此惊艳世人。 顾北痕的眸光离不开她。 其他人只是惊艳这少女宛若惊鸿仙子，可是顾北痕却知道她是苏韶叶。 他知她倔强，知她苦难，更知她隐藏在这惊艳一舞背后的无穷黑暗同波折，知道她是如何，从西北暗狱一步步走到京中。 顾北痕知道她站在朝上侃侃而谈。 也知道她青衣广袖，少年意气风发。 如今瞧着她换做女装，翩翩起舞，一曲剑舞刚中带柔，他甚至有一种恍惚感。 这也是苏韶叶么？ 他想，还好……还好是他在暗狱之中遇见了苏韶叶。 是他在所有人之前，发现了这片在暗狱之中倔强生长的小叶子。 他的珍宝，会在世人面前，大放光芒。 …… 台上舞剑的苏韶叶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想做到极致。 她既然顶了剑舞社弟子的名头表演，便不能把剑舞社的名声砸在这里。 少女的眼波转动，高台之上，仿佛有缥缈月光，她呼吸之间的白雾，都好似仙人雾气，更给人一种飘飘飞仙之态。 画中人不外乎如此。 所有人看着她面上白纱，都想要窥探这惊艳无比的少女的真实容貌。 但是等到她退场，都不得一见！ 而后才是其他舞乐歌姬现身。 但是有了这惊艳开场，再看后头的表演，只让人觉得寡然无味。 崔贵妃转过头，看见陛下眼中惊人的光芒，她皱起眉头。 那是……杜舍娘的弟子？ 她是知道，当年杜舍娘亲自献上剑舞，陛下第一次亲眼得见杜舍娘的演出，身旁这位大魏最为最尊贵的男子，其实便已经心动。 只是当年先皇后尚在。 所以他倒是并未将杜舍娘收入宫中，只是给了她一块牌匾。 没有想到，杜舍娘这一次没有主动献舞，反而让弟子抛头露面。她倒是好算计，她这位弟子，虽然戴了白纱，但是越是如此，欲拒还迎，愈发让人心动！ 没有看见在场的大人们，都魂不守舍么。 崔贵妃心中暗恨，但是她面上却故作大度，语气更是温柔。 “陛下，杜舍娘这位弟子，之前藏得深得很，但是我看这一舞，着实美艳绝伦，不如让杜舍娘唤她上来，我们也好让这位姑娘取下面纱，我们见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她素来会揣度圣意。 以为身旁陛下绝不会反对。 但是身旁的男人，却难得踌躇片刻，摇了摇头。 “朕乏了。等会儿，你去见吧。不过赏赐是必须的，好生嘉奖，绝不能含糊。” 崔贵妃有些愕然。 陛下居然……不见杜舍娘？ …… 后台之中，杜舍娘听见前头熙熙攘攘的动静，她的手掌紧握着苏韶叶的手说道。 “陛下已经离去了。” 苏韶叶也有些诧异。这位大魏君王，为何如此匆匆忙忙地离去。 她觉得，那位大魏君王，好似不想同杜舍娘打照面。 可是这可能么，杜舍娘只是剑舞社的主事人，一个平民罢了。 而大魏君王，怎么可能……惧怕见她？ 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荒谬。 她摇了摇头，却瞧见一个内侍匆匆地走过来，然后同杜舍娘耳语几句。 杜舍娘笑了笑看向苏韶叶。 “贵妃娘娘让我们过去。” 苏韶叶对于此事不意外，被召见是意料之中。 她点了点头，走出帘布外，却发现，走到崔贵妃面前，势必要从顾北痕面前经过。 她前头见过顾北痕不知道多少次，驾轻就熟，但唯独今日不同，她今日穿了女装。 想到她眼下的穿着，苏韶叶脸颊忍不住有些滚烫起来。 顾北痕喜欢她穿女装么？ 眼下虽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里头还是一瞬涌上这念头。 这个坚定的少女咬了咬唇瓣，然后恢复成一副清冷似仙的模样，向前走去。 脸颊上的红晕，被面纱遮住，即便是顾北痕，也无法透过她的面纱，瞧见她带了羞意的脸庞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0章 玄王殿下，你脸红什么 苏韶叶走到顾北痕身旁的时候，她尽量目不斜视，就当做身旁没有顾北痕这个人。 但是恰恰是她在顾北痕身旁。 有人大声喊道。 “杜娘子稍等片刻！” 杜舍娘的脚步停下来。 苏韶叶为了不撞上她，无可奈何，也只能站住脚步。 她低下头，甚至能够瞧见顾北痕的黑色靴子，她尽量不抬起头，却听见这个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呢喃。 “苏韶叶，你真美。” 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喊她的名字。 虽然声音很小，旁人应当听不见，苏韶叶的心跳还是为了漏了一拍。 她就站在顾北痕身旁。 那个内侍凑在杜舍娘身旁似乎在说着什么，而顾北痕这个家伙胆大包天到了极致，居然直接伸出手，然后轻轻地拉住苏韶叶的手掌。 苏韶叶感觉到他的掌心温热，她眨了眨眼睛，又不能当众甩开，那样动作太大，一定会被其他人发觉，这让苏韶叶的动作一瞬间都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而顾北痕低沉的笑声就缭绕在她耳侧，她低着头，感觉自己脸上的面纱似乎都若有似无地被从他呼吸之中带过来的热气吹动，她的发丝落在脸颊之上，有些痒痒的。 苏韶叶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苏韶叶自认是个能忍的，但是眼下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带了些怒气地抬起头，终于对上了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睛。 然后苏韶叶便在一瞬间愣住了。 顾北痕的眼神很温暖。 里头带着不是调侃，而是宛若春风吹拂江南，那种真心的喜悦同心动感，好像一下子撞击到她心里头。 她看了一眼顾北痕，这家伙那张俊秀非凡的脸颊，居然一瞬间飞快地红了起来。 他比起苏韶叶，模样还要更夸张一些。 他的脸颊通红，红得好像能够滴出血。 苏韶叶这才意识过来。 这个家伙，方才那句你真美，根本不是调侃。 而是这个家伙真心实意的真心话罢了。 他显然有些晕晕乎乎，否则这些胆大的举动，他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做。 他就是…… 被美昏了头？ 苏韶叶想到这个可能性，又好气又好笑。 顾北痕不是传闻之中，冷若冰山，坐怀不乱的玄王殿下么？ 他就不能有些出息？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眼中涌动的明媚笑意，他的心跳却一瞬间加速，他掌心感觉到淡淡的痒意，对面少女用手指抵住他掌心挠了两下，他整个人有些飘起来，感觉好像足尖都没有落在地面上。 然后前头的人，似乎同杜舍娘说完了话。 杜舍娘继续向前走去。 顾北痕才感觉到眼前的少女眸光从他脸庞之上挪移开来，声音飞快细弱。 “你打算攥到什么时候？” 顾北痕飞快松开手指，看着她低头向前走去，那道身影纤柔而又坚定，他看着她的背影，却从未生出如此强烈的盼望来。 他想要带她，回西北，他不喜欢旁人的眸光都落在她身上。 原来真正喜欢谁，会生出这样强烈的独占欲来。 他的小姑娘，是世间顶好。 是他的聪慧狡黠的小狐狸。 可是顾北痕心里头又很清楚明白，苏韶叶同其他人不一样。她有她的打算。 他的眸光好不容易才收回，低着头喝了一口酒，却根本没有品尝出来这口酒是什么滋味。 然后顾北痕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打趣声。 “玄王殿下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北痕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韩宰相，他眼神一瞬清明，然后他看向手中酒杯，无奈笑了笑。 “不胜酒力，让韩宰相见笑。” 对面的老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酒不醉人人自醉。美酒动人，我看美人更动人。玄王殿下，似乎还未迎娶王妃，难怪会对美人心动。” 顾北痕摇了摇头，他脸上好似有些自嘲之意。 “我这般身体，何必拖累旁人？” “倒是听闻韩宰相家中将有喜事，本王在这里，提前恭贺韩宰相了。” 对面的老者被顾北痕将了一军，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好说好说，到时候必定给玄王殿下一份喜帖。我的那位亲家，林琛林大人，已经出发入京，想必很快便要到来。” 顾北痕同韩宰相又说了几句，顾北痕转过头，看向表情好似发愣的韩池巍。 顾北痕心里头倒是觉得。 要多亏此人当年主动放弃苏韶叶。 他的小叶子，这种人，挨也别想挨上。 …… 苏韶叶跟着杜舍娘走到最前头的时候，上头主座只剩了崔贵妃一人。 崔贵妃的眸光先是在杜舍娘脸颊之上一扫而过，然后便主动亲热开口。 “多年不见，杜娘子风采依旧。” “杜娘子果真厉害，不但自己剑舞出彩，还培养出了一个如此令人惊艳的小弟子。杜舍娘之前可藏得紧，京中从未有过半点传闻。” “这可是杜舍娘的关门弟子？” “叫什么名讳，出身何处？” 杜舍娘的神色不变。她哪怕是面对贵妃，也不改铮铮铁骨本色，绝不会谄媚讨好。 “这女孩，是我剑舞社传人苏仇的表妹。” “她叫苏愿。” 苏仇，苏愿，合起来便是仇怨二字的读音。 这也是苏韶叶之前同杜舍娘商量好的名字。 “她从小被送出去学艺，之前都在南边，最近方才入京。” 崔贵妃点了点头。杜舍娘的话，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倒也不好再追问那么清楚仔细，只是对面崔贵妃的眸光在这低头少女身上扫过，忽而轻笑。 “这么一个可人儿，为何要带着面纱？” “遮挡了面容，岂不是有些可惜？” 杜舍娘拱手。 “苏愿之前脸上见了些风疹，担忧惊扰贵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却是观感不佳。” 崔贵妃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 “这样倒是当真可惜了。” “杜娘子的这位小弟子，一舞着实惊艳，有杜娘子你当年风采。” “我瞧诸位大人，也都看得入神，很是欢喜。” “陛下让我好生嘉奖杜娘子同你的这位小弟子，不知道你们可有什么心愿，可有什么想要获得的奖励之物？” 崔贵妃行事风格如此，面上还是圆滑，让人挑不出错处。 而崔贵妃身旁，却又隐约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瞧这位小姑娘，剑舞之艺精湛，我很喜欢。不如让她陪我几日。” 开口的，赫然却是广平公主！ 原来今日，广平公主也在场。 苏韶叶同杜舍娘对视了一眼，这同她们之前所想不同。而广平公主这么一说，崔贵妃反而笑起来。 “巧了。看来我同公主殿下，当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存了此念，想要留此女在宫中小住几日。” “既然我同广平公主心有灵犀，倒也不好强求。” “不如让杜舍娘的这位小弟子，自己抉择，如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1章 韩池巍的怀疑 崔贵妃这话一出，下头一片安静。 不少人心中都想，崔贵妃当真是狠角色！ 这位剑舞社的少女，不论选了谁，都会狠狠地得罪另一方。她这样说，便是刻意同广平公主针锋相对，要驳广平公主这个面子了。 难怪京中都说这两个大魏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不对付。 但是如此一来。 却是这个少女夹在中间遭殃。 这局面，让人如何应对得来？ 不少人都替苏韶叶捏了一把汗。 而苏韶叶则是缓缓抬起头。她脸庞抬起来，眼中仿佛流转着淡淡光彩，然后苏韶叶拱手说道。 “贵妃娘娘同公主殿下抬爱。” “不过苏愿脸上见了风疹，终归不好留在贵人身边。” 她轻巧一句话，便立刻又让自己摘出来。 苏韶叶其实抬起头的那一眼，她便在观察崔贵妃的表情。 崔贵妃是个狠角色。她看上去，似是娇柔美人，但是那双眼睛，却精明。不可小觑。 但四师父说过观人决不能只看表面，要仔细体会。 四师父还说过，疑罪从无——一桩案子，决不能在认定嫌疑人的基础上去破案，而是要默认每个人都有嫌疑，唯有如此，才不会错过真正的凶手。 崔贵妃同苏韶叶虽然算得上是敌对阵营。 但苏韶叶并没有直接认定，她一定就是对先皇后动手之人。 崔贵妃看了一眼苏韶叶，这少女站得笔直。 她是苏仇的表妹？ 她虽然没有见过苏仇，但是这个人，害得她弟弟崔勉被治罪，她们崔氏一族大伤元气，她如何会忘记这个名字？ 崔贵妃的唇角轻微抿了抿，然后她说道。 “哦？” “既然如此，那倒也不好强求的了。” 但是她下一句话，话锋一转，又令人心吊起来。 “你是苏仇的表妹？你那位表兄苏仇，最近在京中可是大出风头，陛下都在我面前夸赞过呢。” 苏韶叶一动不动，看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拱手，平静说了一句。 “谢崔贵妃抬爱。我回去，会转告他。” 崔贵妃看着这少女纤弱身姿，突然问道。 “今日，怎么不见你表兄苏仇？” 苏韶叶拱手，少女声音宛若山涧清泉。 “并未得到请柬。” 她这句话也是大实话，苏仇只是平民，没有资格参加后宫夜宴。这位崔贵妃显然也不会邀请这位仇人。 崔贵妃轻笑了一下。 “本宫倒是很期待同你那位表兄相遇。” 她虽然唇上轻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苏韶叶知道她的潜台词——她巴不得把苏仇碎尸万段吧。 苏韶叶面对这位话中有话的崔贵妃，她依然能够维持相当的平静，她回应道。 “是。贵妃娘娘的心意，我会转告。” 崔贵妃又说了几句，这才赏赐了些杜舍娘金银之物。杜舍娘同苏韶叶走下去的时候，她捏着苏韶叶的手掌心，苏韶叶能够感觉到杜舍娘的掌心有湿漉漉的汗水。 纵然是如同杜舍娘这般的老江湖。 方才也忍不住为之心惊胆战。 苏韶叶却仔细回想着方才崔贵妃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崔贵妃是个很能忍的人。 虽然都说她眼下一朝得志猖狂，纵容崔氏族人恣意妄为，但是这位崔贵妃，却不像是城府那么浅的人。 还有太子被投毒，若是当真是她这位母妃自导自演，她也的确很能够狠得下心。 崔贵妃是有嫌疑的。但是她不蠢笨，不是傻子。 先皇后仙去的时候，陛下难道没有怀疑她么？ 陛下同先皇后是有情的。 若是当真是崔贵妃动的手，陛下不会如今还信重她。 今日夜宴，陛下同她联袂出现。 其实就是向整个大魏，文武百官，释放讯号。 崔氏一族虽然被治罪，但是崔贵妃依然还是那个贵妃，地位不会动摇。 偏偏发生在太子被投毒之后，又偏偏如此紧迫，如此张扬，足可见她手段！ 苏韶叶向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听见杜舍娘的说话声。 “韩公子，你来做什么？” “我们同韩公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吧？” 苏韶叶闻声抬起头，正巧见到韩池巍看向他，这位宰相府清俊的男子，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从她面容之上一扫而过，韩池巍咬了咬唇，他说道。 “这位姑娘，当真是苏仇的表妹么？” 杜舍娘点头。 “韩公子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我们眼下便应当要离开了。” 韩池巍却心上一紧！他猛然抬起头，匆匆叫住杜舍娘。 “等等，杜娘子，我只是觉得，若是她还在，如今也该是这般年纪，亭亭玉立。我只是想要敬这位姑娘一杯酒。” 他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走过来，只是他方才看着台上那少女飘然舞动，脑海之中却浮现出当年杜舍娘舞剑的时候，他同苏家的小女孩，他的前任未婚妻一同看剑舞的场景了。 那个小女孩抬起头，眼里头是甜甜笑意。 而他…… 当年的他，不过十五六岁，哪里顾得上看剑舞，他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那个小姑娘。甜美的，可爱的，笑起来，白白软软，好像就落在他心坎里。 他看着台上剑舞，恍惚之间，又想起当年的苏韶叶，甜甜的笑容。 他甚至想。 如果她还在，长大成人，就该是这么仙气飘飘的样子。 所以他才走过来，想要同杜舍娘的这位弟子，喝一杯酒。 他知道苏韶叶死在暗狱。 他不可能前往暗狱，同她饯别，也难以收敛她尸骨，他只能同这仿佛有她影子的少女，饮一杯薄酒。 大概这样，他自己会好受些。 苏韶叶不假思索，一口拒绝。 “抱歉。我今日起了风疹，不适宜饮酒。” 这倒是个顶好用的借口。 韩池巍沉默片刻，却说道。 “那不如改日再拜访……” 杜舍娘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那倒也不必。听闻韩公子要成婚了，还未来得及恭贺韩公子。” 韩池巍要大婚的事情，京中的确已经传遍，韩池巍低下头，他低声说道。 “的确，我是要……成婚了。” 苏韶叶同他擦肩而过，她心里头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 当年宫中夜宴，牵着她手掌的少年，一瞬间也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样。 她看开亦放下，而韩池巍却看着她的背影，眼前一片湿润，突然问道。 “等一等！”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韩池巍觉得，这个少女的背影，这么看，让他觉得心里头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熟悉之意。 他脑海之中嗡嗡作响，想起五年前，他偷偷去看前往西北的囚车，囚车里头那个单薄小女孩的背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2章 太子的邀约！ 苏韶叶被他叫了这么一声，她转过脸，神情却略带淡漠。抿了抿唇的少女，隔着面纱，回答得斩钉截铁。 “从未有过。” 韩池巍的掌心却湿漉漉地往外冒汗。 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没有想到，韩宰相的独生爱子，也是一个用烂借口搭讪女子的浪荡不堪的人物。” “杜娘子说韩公子马上就要大婚，韩公子在这里胡言乱语，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 韩池巍感觉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眼前这少女说得不错。何况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楚，林芳玉好像还怀了他的孩子。 那脉象乃是苏仇诊断出来的。 眼前的少女，跟着杜舍娘，又是苏仇的表妹，说不定也知道这件事情。 把他当成无耻下流之人，也说得过去。 韩池巍有心替自己辩解，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整个人倒是郁郁寡欢，站在原地，活似个锯嘴葫芦。 而苏韶叶则是跟着杜舍娘向前走去。 一直到走上出宫的马车，杜舍娘方才看了一眼苏韶叶，她说。 “你不该赌气，同韩池巍说那么多话。” “毕竟你曾经跟他打过交道，还不止一次两次，我怕他看出端倪来。你就应当一言不发，交给我处置。” 苏韶叶当然知道这样更好，只是她一时之间没有忍耐住。 她停顿了一下，声线略微扬起。 “反正苏愿这个身份，后头也用不上了。” 她看向远处的灯火，宫中的灯火万千，依然宛若白昼，杜舍娘顺着她眼神看过去，突然听见她说道。 “宫中一场夜宴也要耗空无数钱财，但是西北入京路上，依然凄凉，大旱洪水，那些人想象不到京中繁华，京中的这些贵人们，又何尝能够低下头看一看黎民百姓他们的难处。” 可是她知道。知道那些痛苦，知道仍然有人，愿意竭尽全力让百姓过得好一些。 大魏朝上的蛀虫，又何止一个崔家，何止一个崔勉而已。 瑶姬说过。 西北是顾北痕苦苦支撑，大晋边境，他一个人扛得无比艰辛。 但是京中，却人人都想要放他冷箭。 盼着他这位西北玄王早日死掉，好一拥而上，抢夺西北利益，把他身上的王侯位夺走。 那个人，又该是何其艰难呢。 风吹动她面上面纱，杜舍娘瞧着她眼神之中的寥落之色，有些心疼。 “傻丫头。你能改变什么？” 苏韶叶的腰背挺直。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只竭尽我所能。” …… 顾北痕回府的时候，他脸颊好似还是滚烫的。 他知道从今日起，那个少女的影子再也无法从他心上挪移开半分。但顾北痕一踏入玄王府的院子，他的表情则是突然之间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 “瑶姬？” 穿着黑衣的女子抬起头，眼神里头带了些慌乱。她似是深深呼吸了一下，如此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她看向顾北痕，轻声说道。 “王爷，有西北来的八百里加急秘信。上头有那枚戎火印的痕迹，瑶姬不敢亲自拆开，只能带来寻王爷。” 顾北痕从瑶姬手中接过那封信，他直接打开信封，看了几眼信封之内那张白色信纸上头的内容，顾北痕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隔了大约七八个呼吸时长，他开口说道。 “取枚火石来。” 瑶姬取来火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顾北痕把那张信笺燃烧殆尽。火光之中，那男子俊秀冷漠的脸庞，带了几分肃杀同决然之气。 瑶姬有些紧张，却又不敢多问。 顾北痕看了一眼瑶姬的脸庞，然后说道。 “晋朝那边，倒是出了些事情。” “今年冬，怕是不会太平了。” 原本顾北痕坐镇西北更保险，若是西北当真有变动，他身为西北玄王，前往西北也无人可以指摘什么。 但是当瑶姬问顾北痕“王爷可要赶回西北？”的时候，顾北痕却摇了摇头。 他沉默片刻。 “再等等。” 他当然知道，他留在京中多一日，他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一份。 大晋巴不得他死在大魏京中。 可是他想到苏韶叶，却又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京中面对豺狼虎豹。如果他不在京中，杜舍娘护不住她，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她随时都可能被直接处斩。 他怎么舍得。 他想要带她回西北，想要护她平安，想要看着她长大——成为他的妻。 所以他要留下来。等苏韶叶给苏家翻案，他才好堂堂正正娶她做玄王妃。 瑶姬却感觉到心中宛若被火烧灼。 她觉得，王爷这个决定。做得有些冒险。 她盯着顾北痕的侧脸，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对了，瑶姬，最近多注意九皇子那边。” 瑶姬啊了一声。 “九皇子？可是他不是王爷的盟友……” 顾北痕却说道。 “他若是什么都不在乎，便不会找上我了。他能忍这么久，越能够忍的人，所暗藏的野心便愈发猛烈。” “眼下太子同崔贵妃失势，他虽然被陛下责备，但是陛下并未直接褫夺他封号，可见他的隐忍还是有用的。” “京中鹿死谁手还未定下，我不做任何人的踏脚石。” 他虽然同九皇子站在统一战线，但也只是同盟而已。若没有把柄在手，他不会捧他上位。 瑶姬点头，然后问道。 “对了，苏仇的那位表妹……” 顾北痕瞥了一眼瑶姬。 “你想要说什么？” 瑶姬开口说道。 “苏仇的那位表妹，还会出现在京中么？” 顾北痕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说实话，他也很好奇。 …… 第二日一早。 天气极好，万里无云。苏韶叶又恢复成了一身清隽男装，她出门同杜舍娘打了招呼，却听见外头熙熙攘攘，吵闹不休。而剑舞社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凑上来。 “苏仇，他们都是来剑舞社下请帖的。” “他们想要邀请你表妹，上门做客呢。” 杜舍娘则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都轰出去。就说苏仇的表妹连夜出京了。” 这些姑娘们应了声好，纷纷跑出去传话，院子里头只剩了杜娘子同穿着男装的苏仇，杜舍娘打量着她眉眼，然后说道。 “倒还是男装瞧着更习惯些。” 苏韶叶摸了摸鼻子，剑舞社的姑娘们却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旁人都赶走了，但是太子同九皇子都下了拜帖，来人还在外头候着……” “太子那边说，苏仇表妹不在，苏仇在倒也可以。” 苏韶叶猛然抬起头。 太子邀约她？ 太子不是刚刚中毒，眼下估计醒转过来没有多久，邀她过府，不论如何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3章 苏韶叶的身份曝光了？ 苏韶叶同对杜舍娘对视一眼，杜舍娘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去，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但是苏韶叶却陷入犹豫。 太子那边…… 太子之前被投毒，陛下迁怒九皇子同顾北痕。 若是她能够戳穿太子被投毒之事，乃是他自己自导自演的戏码，如此一来，会不会对顾北痕的处境更有利？ 想到这里，苏韶叶视线坚定了些。 她向外走去，杜舍娘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她心思，只能摇头，姑娘家，终归要为了男子而冒险一场。 可她自己当年为了令狐寻香，何尝不是如此？ 杜舍娘看着苏韶叶的身影远去，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想了想，却选择传信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没有传信给顾北痕，转身去了广平公主府。 如果苏韶叶当真在太子府有什么万一，能够救下她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陛下，她最信赖的，反而是她的这位情敌！ …… 太子府的来人，穿了一身金边蟒袍，看上去威风凌凌，苏韶叶心中一惊，这是宫中的大宦官才能够有的装束。 她原本以为太子相邀，可这么一看，却不大可能是太子，更有可能是崔贵妃的意思。 她上了马车，那位大宦官嗓音略显尖细，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咱家是奉了崔贵妃的旨意来接苏公子前往太子府。” “苏公子，应当听闻太子被人投毒的事情吧？” “眼下的太子的情况虽然稳定，但是依然有些体虚，听闻苏公子有一手悬脉诊治的绝技，所以我奉娘娘的命令，让苏公子你替太子诊治，开些方子。” 这人声音颇为阴冷。 而苏韶叶心上却好似一瞬之间掠过无数冷风。 她立刻明白过来，崔贵妃的打算。 好一招借刀杀人。 不论她诊治的如何，只要她给太子开了方子，她就落了把柄，对方只要说她有意毒害太子，便能够立刻拿她入狱。 崔贵妃怕是恨她入骨。 这一招一石数鸟，既挽回颓势，打击了九皇子同顾北痕，同时，也是递到她面前的刀子，暗藏杀机。 这位崔贵妃，当真是好手段。 苏韶叶抿了抿唇，她说道。 “草民这点微末医术，怎么好在太子面前献丑。有太医院诸位太医在，轮不到我开药方。” 但是对面的这位大宦官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却极为阴阳怪气。 “苏公子不要太过谦虚。韩府之中，苏公子能替林小姐诊脉，自然也能够替太子诊脉。” 苏韶叶心上好似一瞬有冷风掠过。 这位崔贵妃好灵通的消息，居然知道，她替林芳玉诊脉的事情。 如此一来，她更加难以推脱什么。 她坐在马车上头，身旁这位大宦官看着她的眼神冷漠无比，眼神像是钉子，死死地钉住她身体！ 这位大宦官，身份可不一般，他是崔贵妃的心腹。掌控了宫中一只特殊的禁卫军，叫做黑衣卫的存在。 他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昨日，你表妹在宫中大出风头，剑舞跳得极为出色，但是娘娘派人连夜去查，似乎你那表妹入京的时候，不曾有人瞧见。这倒是有点奇怪，苏仇，你从何突然冒出了一个表妹？” 苏韶叶低着头，她眼神平静地看着车壁，一点也不慌乱。 “她入京的时候比较低调。每日进出京城这么多人，总不能面面俱到，每个人都被人瞧见了。” “而且我同我表妹也许久不曾见面。她在我小时候，便离开家乡学艺。”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原来也学过剑舞。” 这位公公还想要说话，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杜娘子知道得更清楚。不妨去问杜娘子。” 提到杜娘子。这位宫中理所应当威势极重的大宦官，只是轻声冷哼，居然不再逼问。 苏韶叶觉得有些好奇。 好似——这位宫中的大宦官，在忌惮杜舍娘？ 马车很快在太子府邸之前停下来。苏韶叶之前从未来过太子府，她下了马车，身旁的人拿出令牌，然后开口说道。 “给太子诊治，是娘娘给你布置的任务。” “太子的安危，关乎大魏社稷，不可轻忽大意，你仔细诊脉，好好开药方，若是有什么差池，当心你项上人头。” 苏韶叶哪里会把这种级别的威胁放在心上。她状若无物的点了点头，而等到她走到里头，却再一次看见了那位太子。 这位太子坐在一张紫檀木凳子上头，冷漠瞥着苏韶叶，几乎是连表面功夫都不稀得做的姿态。 他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哪里有中毒的模样？ 但是这样，他还要伸出手，对苏仇说道。 “苏仇，你可以给我诊脉了。” “你的丝线诊脉是绝技，本太子也想要见识一二。你可不要欺骗本太子，欺骗储君，同样亦是重罪！” 苏韶叶在心里头想，这是林芳玉想出来反击她的手段吧。 毕竟韩池巍多半不会主动到处去说，她会丝线诊脉的事情。 她盯着眼前的这位太子，他生得并不太像宫中那位崔贵妃，但是同陛下其实也不算太相似，只是隐约有个轮廓而已。 这位太子，并没有那种身为储君的气度，反而眼中涌动着几分记恨之意，显得极为小心眼。 显然还在记恨，苏韶叶之前在朝前驳他面子的事情。 苏韶叶拿出丝线，让太子府中的美婢替太子手腕上拴上丝线，然后太子匆匆催促她。 “可有方子？” 苏韶叶的眼眸，认真盯着太子看了一眼，然后反问道。 “太子殿下没有任何病症。更没有毒素堆积在身体之中，如何开药方？” “恕难从命。” 她这句话，让太子猛然拍桌，立刻发作起来。 “苏仇你好大胆子！” “本太子被下毒的事情，父皇也是知悉的！你居然说本太子装病？” 苏韶叶却平静应答。 “太子殿下脉象康健，苏仇总不能胡编乱造病症，给太子殿下乱开药方。若是把太子殿下当真吃出好歹，苏仇担待不起。” “至于太子殿下是不是装病，苏仇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装病一说，乃是方才太子殿下自己说出来的。” 对面的大魏太子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只觉得这平民少年，着实可恨可厌！ 若不是此人，叔父何至于被下狱？ 他捏紧手掌。 “来人，给我拿下苏仇！她诬蔑本太子，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他话语冷肃，却听见外头一道更为响亮的女声传来。 “等等。本宫倒是想知道，当着本宫这个姑姑的面，你是不是还要执意拿人？” 门刷的一下被推开，逆光的光线下，那女子身着华衣而来，不是广平公主还有何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4章 广平公主来救场 广平公主一出现，太子的气势被死死压制，更是感觉整个人矮了三分。 广平公主是他姑姑，陛下一向对这个妹妹偏爱至极，太子攥紧手中茶杯，声音都好似从牙缝之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姑姑今日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 “姑姑不是一向都在府中清修……” 广平公主却气度张扬。她年轻的时候，是公认大魏第一美人，如今年岁虽长，仍然有一种恃美傲物的嚣张感，谁让她是大魏最尊贵的那位公主殿下，她瞥了一眼太子，然后开口说道。 “你说苏仇诬赖你，他诬赖了你什么？” “你要让人拿下他，刑部档案，总得把始末记载得清清楚楚，才好服众。” “拿到皇兄面前，也得有理有据，才不至于贻笑大方，沦为天下笑柄。” “你倒是说说看，苏仇有何不对？” 太子万万没有料想到，广平公主居然会赶来太子府替的眼前这个平民苏仇撑腰。 这个苏仇——明明没有什么背景可言。难道是姑姑见这个少年生得清俊秀气，想要养个面首不成？ 姑姑这些年不曾嫁人，说不定便瞧着少年生得俊美非凡，所以萌动了一颗春心，所以才要力保此人…… 太子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要磨碎了。 “苏仇她胡言乱语，说本太子装病。我被下毒，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我让他给我开药方，他推三阻四，为了逃避责任，居然说出这等不知所谓的言辞……” 广平公主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太子。 “我信苏仇人品。” “他不会说谎。他说你身上并无任何后遗症，他说得是真是假，找个太医便知晓。正巧今日太医院来给我请平安脉，我便一同带来了。” “太医院的太医本宫都很熟悉，哪一位都可以给本宫看病，本宫不像你母妃，只喜欢董太医一人。” “本公主素来坦荡，不论哪位太医都一般无二。” “倒是你母妃，太医毕竟是宫外男子，若是总只寻一人问诊，传到宫外乃至天下人眼中，或许有闲话生出。” “你母妃如今代领后宫，在这些小节之上，更应当注意才是！” 广平公主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可谓诛心。 偏偏太子无法反驳，只感觉眼角青筋抽动，咬牙应下。 广平公主懒懒地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赵太医，李太医，你们二位医术高明，来替太子看一看，太子的身体，好全了没有！” “若是太子身体康健，便证明苏仇诊断无误，那他何罪之有？” 广平公主带来的，虽然不是那位同苏韶叶交好的袁正春袁太医。 但是这两位太医，也是太医院翘楚。 也是之前太子中毒的时候，被挡在外头的太医。 太子根本顾不得把心思放在苏仇身上了，他的眼神闪躲，脸上拉扯出有些尴尬的笑意。 “如此这般……倒是也不必要了吧。姑姑没有必要非得让这两位太医替我诊治……” 广平公主却根本没给他退避的机会。 “还是你要让我去寻皇兄？” 她甚至直呼太子名讳。 “顾予信，你莫非连我也不放眼中，非得让我将你父皇搬出来不成？” 太子脸色难看，像是给谁打了一拳，变得青紫斑斓，他不敢再说话了。 那两个太医依次给太子诊脉，说法一致。都说太子身体康健，多半已经好全。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说太子装病。 但是就差挑明。 而广平公主则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子，旁人畏惧太子威势，她可不怕。 “你母妃倒是好算计。你母妃今日让你找苏仇来，是想要让你借题发挥处置苏仇吧？若不是本宫今日赶来，苏仇怕是便要折在你这太子府中了。哼哼，我大魏太子，理应堂堂正正，才能扛起江山。” “行这等小人行径，若是传到大晋，只会令大晋嗤笑我大魏太子无才无德，不配太子之位！” 寻常崔贵妃同太子虽然过分，但是却从不曾撞到广平公主枪口上。 而今日崔贵妃同太子想要借题发挥陷害苏仇。 却反过来。 被广平公主抓到机会，狠狠羞辱了太子一把！ 太子几乎咬碎牙齿。他何等被人这样痛骂过，哪怕是父皇，也不曾让他如此难堪，而且还当着那个，他最恨，最看不上眼的贱民苏仇的面，被姑姑这样责骂。 等到他登基…… 他一定要让这个姑姑，知道他的厉害之处。让姑姑为今日的话，而深深忏悔！ 他要把这个姑姑贬做庶民，要让她流放，让她吃尽苦头而亡，才能够消除他今日之恨。 而广平公主如此斥责太子。 其实心里头也存了，敲醒太子的念头。 但是她看着太子低下头眼中闪烁的恨意，却在心底叹息。 这个侄儿，多半是无可拯救。 她心里也在一瞬间做出决断。她之前不想要倒向任何一边，但是太子这等资质太过不堪，烂泥扶不上墙。 她又不是他的母妃，没必要强行捧他上位。 这个太子——她看，完全可以换人了。 她心中下定决心，面容之上威势更浓，太子却突然抬起头，他的声音含糊喑哑。 “今日的事情，姑姑会告诉父皇么？” 广平公主的眼尾上挑。 “怎么，担忧我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你父皇？” “那倒也不至于。你父皇最近处理政务颇为劳累，我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叨扰他。” 她这句话说出，太子点了点头，假装讨好。 “是。姑姑教训得是。” 广平公主这才看向苏韶叶。 “苏仇，你过来吧，正好我昨日见到你表妹一曲剑舞，很是喜欢。你那表妹可在剑舞社，我想同她多亲近亲近……” 她自然而然唤住苏韶叶向外走去，而太子却根本不敢说话，更别提拦人了。 他被广平公主方才一番话，羞辱得五内俱焚，心里头又丢人又恼怒，等到广平公主带着苏韶叶离去，才狠狠地摔烂面前所能看见的一切！ 而等到里头的动静稍微安静下来。 那位崔贵妃派来的宦官，方才推门走进来。 太子连头都不抬。 “给我滚出去！” “都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你可知道，姑姑将我斥责成什么样子，我被姑姑那样责备，还能有什么脸面？” “还有那个苏仇，还是活蹦乱跳，我这口气，要如何发泄出去？” 他茶杯碎片几乎快要飞到这宦官脸颊上头，这宦官眯了眯眼睛，却突然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那个苏仇的身份，怕是有些问题。” “林大人马上就要入京了，太子殿下再忍一忍，等到林琛大人到来，自然能够替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那个苏仇来自西北，林大人必定能够将其制服得服服帖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5章 先皇后的遗书 太子这才抬起头来。 “你说的，可是林琛？” “林琛，哼哼，若是林琛，他倒是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他搭上母妃，想要继续向上攀爬，又把女儿嫁入宰相府……” 他对面的蟒袍大宦官拱手。 “的确如此，所以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此人入京，想必格局会有新的变化！” …… 苏韶叶跟随广平公主向外走去，等到一旁太子府的奴仆散去，苏韶叶却突然听见广平公主开口问道。 “苏仇，你当真有个表妹叫做苏愿么？” 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一下。 说实话，京中也有几个人，是苏韶叶不愿意欺骗的，杜舍娘算一个。而广平公主同她四师父有旧，而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清不楚，她也不想编造谎言欺骗广平公主。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广平公主感应到她话语之中的停滞，笑了起来。 “不想说也无妨。本宫对你家事并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府？” 这个，苏韶叶还当真不知道。 广平公主则是耐心解释。 “本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杜舍娘亲自来找本宫。哼哼，她那个人硬气得很，脾气死犟，这么多年在京中，从未对本宫低头，却为了你而来寻本公主。” “苏仇，看来，你对杜舍娘，的确很重要。” 苏韶叶是当真有点吃惊。 她不知道——原来居然是杜舍娘去找了广平公主来太子府邸给她解围。她眼中闪过感动，而广平公主却突然说道。 “苏仇，你很擅长查案是不是？” “有一桩案子，不知道你敢不敢查。” 苏韶叶抿了抿唇，她一时不知道广平公主要她查什么案，而广平公主则是平静地说道。 “你听说过先皇后么？” 苏韶叶点头！她有一种虽然吃惊，但是又觉得情理之中的感觉。 她知道广平公主同先皇后的关系极好，正因为如此，广平公主才如此看不惯如今上位的崔贵妃。 广平公主淡淡说道。 “我知道你从皇兄那里，要来了一块皇家密库的令牌，可以用来调阅资料。” “皇家密库之中，有一样东西，若是你足够硬气，愿意查一桩案子，可以去翻阅一二。” “如果你去看了，你很有可能无法从这漩涡之中脱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 “本宫不是那等坑蒙人送命的存在，你若是不愿意查探，就当做本宫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 苏韶叶默默看向身旁的广平公主，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不知道是不是苏韶叶的错觉，感觉夹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怅然。 苏韶叶咬了咬唇。 “这是什么案子。” “那样东西又是什么？” 广平公主的声音虽然极轻，却宛若一道惊雷，直接劈头盖脸地在苏韶叶的心上绽放。 “先皇后病逝，我觉得有蹊跷。” “那样东西，是先皇后的遗书。” “被皇兄放在皇室密库之中，永久封存。没有公布于众，自然有皇兄的理由。” “但是你如果去看了——很有可能，要牵扯到大魏朝最大的一个漩涡之中，再也脱身不得。” “苏仇，你敢这样做么？” 她的眸光一瞬间变得锐利！ 像是无数绵密的细针，但是这样沉甸甸的压力，这瘦弱少年鼻尖上头虽然冒出汗珠，但是只隔了一瞬，他立刻回答道。 “我敢。” “如果先皇后当真留下了遗书。” “苏仇敢去看。” 九皇子让她查案，或许是因为想要打击崔贵妃同太子。 但是连广平公主也这样说，证明先皇后之死，背后一定确确实实有极大隐情。 不论如何，先皇后对她苏韶叶有恩情，她必定要回报。 她不怕死，她本身就是从死狱之中走出来的人，浴火重生，她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广平公主没有料到这少年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她看着他瘦弱清秀的那张脸庞，想着他会遇到的危险，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开口说道。 “好孩子。” “既然如此，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本宫护着你。” 大魏广平公主，同样也是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 大魏京城外，一队极为繁华的车队，正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而行！ 车上的男子，遥遥看向大魏京城方向，他身旁跟了一位身穿棕褐色衣袍的男子，拱了拱手。 “大人，我们快到了。” “大人这一次来，乃是为了小姐的婚事——听闻宰相府那边，让小姐受了些委屈。” 而马车上穿着官袍的男子，生得一张面白无须的脸庞，他眼型略微狭长，微微眯起的时候，给人一种揣摩不透的叵测之感。 他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玉儿自小便一心惦念着宰相府那个韩池巍。” “哼哼，如今如愿以偿了。倒是宰相府做得不上台面，怎么，以为我林琛还是当年的那个林琛么？” “等到上京再说。” “对了，那个总同玉儿作对的苏仇，听闻出身永驰郡，可派人查出她身份了？” 这车队之主，便是林芳玉之父林琛！ 他如今已经是甘经郡郡守，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是甘经郡上下，被他攥在手掌心里头密不透风，边关权柄极重，他又是一方要员。 同京中那些只有空头衔的清贵官员，不可同日而语。 他身后的马车，浩浩荡荡载着的，都是林芳玉的嫁妆，是他为这个爱女装点门面的，数量之巨大，足以让京中豪门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都是他到甘经郡之后，剥削盘夺而来。 林琛扭头看向身旁身穿棕褐色衣袍的幕僚，听见他说道。 “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但是传闻之中苏仇的那个村子已经空无一人。倒是一时难以追查下去。” “不过此人的过去，的确有些奇怪。” “似乎有谁在替他遮掩。” “我怀疑，他极有可能，是玄王顾北痕培养出来的暗子。” “听闻他乃是顾北痕带上京城的，我怀疑他是北翼军培养出来的密探，专门为了在京中大出风头。” 林琛的眉头锁紧。 “你觉得苏仇是北翼军的人？” “但是若是北翼军的人，为何要咬着玉儿不放。这没有道理。” “顾北痕那个病痨鬼，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眼神闪烁。 他这一次入京，除了要参与自家爱女的大婚之典，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那便是，让顾北痕再也回不到西北去！ 既然人人都知道顾北痕是病痨鬼，那么他死在京都，也极为正常。他死后，北翼军留下的势力，他身为甘经郡郡守，才好趁机接手下来。 这是林琛的野望，他要吞下整个西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6章 苏韶叶的抉择 苏韶叶回去有些魂不守舍，她看见杜舍娘那张温柔的面容，少女的眼眶有些滚烫。 苏韶叶冲上前去，然后抱住她。 杜舍娘身上很温暖，苏韶叶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冷情冷心，只能够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感激。 杜舍娘那么铁骨铮铮的一个人…… 为了她而去向广平公主这个自己情敌低头…… 杜舍娘猝不及防被苏韶叶抱住，她也不意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声音柔和。 “怎么了？在太子府受了委屈是不是？” “没关系，有我呢。我给你撑腰，这京都，没有谁能伤得了你。” 苏韶叶轻轻松开手掌，她揉了揉眼睛。 少女眼睛有些红，这样的她，像是一只雪地里头飞扑出来，白软软的小兔子。 “我见到广平公主了。我答应了她一件事情。” 她没有告诉杜舍娘是要查先皇后死因，她担忧杜舍娘听见担心她。 但是苏韶叶没有想到。 杜舍娘居然好似知道。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没必要徘徊犹豫。对了，你桌子上多了一封信，上头写着让你亲自打开。” “你去看看吧。” 苏韶叶一怔。桌子上多出一封信？ 她闻言走到房中，拆开信纸，却看见上头写了一行小字。 “林琛即将入京。” 苏韶叶一下子静立不动。她没有想到，这个最大的仇敌，来得如此之快。她攥紧这份信，想了想，她这边的速度也必须得加快不可，她抓起信纸，然后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苏韶叶有陛下亲自赐给她的令牌，可以自由进出皇家密库。 她前一阵子是众矢之的，所以这个少女为了安全起见，硬生生忍过几日，就是怕被有心人窥探到她真实身份。 而如今林琛即将要入京，她却是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立刻找到翻案的线索。 桌上的信，多半是顾北痕派人送来，提醒她的吧？ …… 玄王府邸之中。 顾北痕的手指慢慢敲打桌子，他开口说道。 “广平公主同苏仇一块从太子府出来了？” 他唇角上扬。 “那她必定不会吃亏了。怕是太子会气得七窍生烟。” 他对面站着侍卫，顾北痕却开口说道。 “京中人人都知道本王自小打娘胎里头带有痼疾，那若是苏仇能够医治好本王的腿，她会不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神医？”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 却让对面的侍卫陡然激动起来。 “王爷您终于……终于不打算伪装了？” 他激动了这么一瞬，下一秒，眼中却又沾染上沉甸甸的担忧。 “可是这样一来，王爷更加要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顾北痕笑了笑，反问道。 “难道我如今便不是旁人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低调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露出锋芒。否则整个大魏，怕是都以为本王当真奄奄一息了。” “本王当年伪装成腿脚不便的模样，是为了让大晋放松戒心，让大魏边境能够多太平一些时日。” “但是眼下，本王若想匡扶这个大魏，就不能再让任何人小觑。” 他这次入京。 原本就是想要找个机会。 挑明一切。 而且他的病症当初的确存在过，打娘胎之中的痼疾，是因为有人当年曾经给他母妃下毒，要让西北玄王这一脉断绝！ 顾北痕这些年从未停止过查探真凶，如今他已经有了线索，若是他让世人明白，他已经痊愈，那真凶必定慌乱，更加会漏出马脚。 这侍卫点了点头，王爷的决定从来不会出错。 顾北痕顿了顿，他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韩宰相家的公子要大婚，本王虽然同他没什么交情，不过也该准备一份贺礼。” 他猜韩府会给苏韶叶请柬。 但是顾北痕不知道那个少女会不会去。 他曾经不在意苏韶叶当年同韩池巍的婚约，如今心里头既然存了那个小丫头，却难免有些耿耿于怀。 韩池巍见过五年前的苏韶叶，可惜他没珍惜过。 苏韶叶没提过，她同韩池巍有什么过往。 顾北痕有些遗憾，却又坦然。因为他有自信，那个少女从此而起，未来都是属于他。 …… 苏韶叶拿着令牌，已经站在宫中密库的门外。 看门的乃是一个干瘦老者，他居然也听说过苏仇之前替北翼军翻案的事情，而苏韶叶走进去的时候，似是听见他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我当年认识的一个家伙，也是出身北翼军。他应当被关押了十几年了吧。” “可惜了，若不是当年证据确凿，他能够留在北翼军中的话，如今的北翼军，应当无人可敌！” 他这句话，把此人抬得极高。 苏韶叶走过去，恍若没听见他的这句感慨。 但是苏韶叶知道，这个老者口中的这个传奇人物是谁。 如果她猜得不错，应当是她如今还被关押在暗狱之中的二师父。 他没有教授苏韶叶武功。 他教会苏韶叶的。是杀人的功夫。 而苏韶叶希望自己最好永远也不必用到。 走过狭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这皇家密库在宫中一角，但是占地面积却极广，提灯的老宦官站在角落里头，再度查验了苏韶叶的令牌，才说道。 “陛下既然给了你特许，这里的卷宗，任凭你查阅。你要看哪一桩？” 苏韶叶心中最想看的，自然是苏家的卷宗。 但是她看着眼前面容枯槁，眼神诡谲的老者，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然后她开口说道。 “我要看——先皇后的卷宗。” “我要看先皇后留给陛下的那份遗书！” 对面的老宦官，眼神宛若刀子一般，几乎要把苏韶叶狠狠刺透！ “你可知道你在要求什么？” 苏韶叶说出口来也不犹豫，她宁静地看了一眼这老宦官，声音清脆。 “我知道。先皇后的遗书在哪里？” 这老宦官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身影被寥落灯火拉长，然后苏韶叶听见他沉闷的声音。 “咳咳咳——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若是看了，从你走出去那一刻开始，你的性命，就被拴在刀锋上了。” 苏韶叶仍是不动声色。 “我知道。请带路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7章 遗书中的线索 先皇后的遗书，是她亲自手书。 被保存得很妥当。 那老宦官开口说道。 “是陛下亲口下令封存。” “你出去之后，若是泄漏一个字，都得人头落地。你心中，得掂量清楚。” 苏韶叶点了点头，这老宦官才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取出一只盒子。苏韶叶打开盒子，瞧见里头的锦缎，上头墨汁淋漓，先皇后的字迹，她认得。当年她虽然年幼，但是跟在先皇后身后，见过她读书写字。 “人世苍茫。我此生从未做过恶事，为何礼儿先我而亡？” 她悲痛之意，几乎可以透过锦缎迎面而来。 苏韶叶攥紧这绸缎，向下看去。 她知道先皇后的痛苦同悲怆，她同陛下年少夫妻，感情自然不同。但是再深厚的感情，也在岁月之中逐渐消弭，她向后看去，却感觉心头倏忽一惊。 “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讽刺啊……” “崔氏是因为你要平衡世家。我忍了。” “赵氏，张氏……” “还有献上剑舞的杜舍娘！你睡梦之中，还在呼喊她的名字，想要再见一次她的剑舞！” “你如何对得起我？” 苏韶叶感觉心上冷风吹过，她知道为何陛下不敢见杜舍娘了。 陛下居然的确对杜舍娘动过心思，动过情意。 而这件事情，先皇后也知道！甚至写在遗书里头，难怪陛下隔了这么多年，不召见杜舍娘入宫。 他应当，也是对先皇后有愧。 杜舍娘应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以她性格，断然不会停留在京城，早早便离开，她一秒也不会多留的。 自家的四师父这样看，的确是个厉害的情圣级别的人物。陛下惦记杜舍娘，但是杜舍娘的心，却在他身上。 而如此一来，为何四师父要在暗狱之中躲这么多年，也有了解释。 不单单是为了躲避广平公主吧。 怕是四师父只要离开暗狱，便很有可能被当今这位陛下暗杀掉。 躲在暗狱之中，反而不好下手。 苏韶叶看得心中惊骇，但是这少女的手指稳稳地抓住这锦缎，她需要知道先皇后的死因，是否如同传闻那样，因为悲伤过度，一病不起而亡。 “我知道，我活不了太久了。”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体，一日日地衰败，就像是御花园快要凋零的花朵——再无生机。” “我们年少夫妻一场，我目送你从太子登基，我是你的后，亦是你的妻。” “你我皆有太多迫不得已。” “我只要你答应我，我死之后，我的后位，永远空悬。永不许第二个女子登上后位。” 下头居然还有一行字迹迥然不同的小字。 “朕答应你。” 自称为朕，还能有何人，唯有那位大魏君王。苏韶叶感觉手中这轻飘飘的绸缎在这瞬间仿佛有千斤重。她明白了为何崔贵妃这五年在后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始终无法登上后位。 原来陛下对先皇后有承诺。 帝王之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平衡世家，所以娶了崔贵妃。 爱慕容颜风姿，同来自宫外的新鲜活泼之气，所以对杜舍娘动了心，在梦中呼唤杜舍娘的名字。 唯有先皇后…… 她又该何等绝望悲愤，才写下这份遗书？ 苏韶叶心里头沉甸甸的。她握着这份遗书，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等等——这份遗书所用的锦缎，好似是来自于天锦楼。 她这段时间，因为之前要入宫表演剑舞，也去了天锦楼，同黄茹还有天锦楼的绣娘打过交道。她知道这锦缎，是天锦楼里头最为特殊的材料。 茹娘子告诉过她，天底下只有她才能够织双面锦绣的同时，能够在锦绣之中暗藏图案，只要以特定的角度将绸缎连续重叠，就会呈现出另外一幅锦绣图来。 苏韶叶看着这份遗书，心突然扑通扑通跳起来。 难道重要的…… 并不是遗书的内容。 而是这绸缎？ 她试探着伸出手，然后摆弄了两下。她天资过人，茹娘子不过随口一说，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但是偏偏苏韶叶记忆力过人，能够一点不差地把茹娘子比划的那两下复制出来。 而先皇后的这份遗书。 原本这绸缎四周，有些溅落的墨痕，苏韶叶以为是先皇后病重，所以手指虚浮无力，握不住笔，才落下如此多墨痕来，如今看来，却好似根本不是如此！ 在苏韶叶手掌心中，那墨痕重叠交错。 浮现出隐约一句话。 “歹人害我儿！” “崔……！” 苏韶叶松开手，那个崔字，看得她惊心动魄。 先皇后认定是崔贵妃下毒手？而且……先太子的死因也同崔贵妃有关？ 她站在那里，却感觉到脑后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她下意识本能想要闪躲，但是却强迫自己忍住，转过头，却看见那老宦官伸出手从她脑后扫过，低声说道。 “有只飞虫掠过。惊扰到你了？” 他的眼神，若有似无意味深长从苏韶叶脸颊扫过。 苏韶叶刚才若是本能闪躲开，多半便要暴露出自己会武的秘密，而这个老头子，说不定连她招数根基都看得出来，她心跳得极快，然后说道。 “我看完了。” 这老头子嗯了一声。苏韶叶却说道。 “对了，之前你说那个出身北翼军，被关押了十几年的人，他的档案在不在这里？” 既然来了皇家密库，索性一把看完算了。 她也很好奇，如同她二师父那样的强者，武功兵法堪称顶尖的人物，为何会被关押在西北暗狱之中，成为天字号犯人！ 对面这老宦官听见苏韶叶的话，他手掌握住一把笤帚，好似掸落灰尘。 “在。你自己翻去。我要打扫，没有功夫，替你排忧解难。” 虽然态度不好，但是有总比没有强。苏韶叶一步踏出，却听见这老宦官说道。 “时间不早，我要锁门了。你若是想看，下次再来吧。” 然后他一个挥手，苏韶叶也不知道怎么轻飘飘退到门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扇门从里头猛然关上，然后从里头一下子上了锁，苏韶叶苦笑了一下，只能转身回头。 不过，她发现了先皇后遗书之中的秘密，总不算毫无收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8章 有个人半夜在吃醋 苏韶叶回到剑舞社的时候，天色已暮，她浑身疲倦，只想洗个热水澡。 但是桌子上头，却有多出一张请柬。 大概是见她没有回来。 剑舞社的姑娘放在她桌上。她随意拿起，却看见上头一行笔走龙蛇的清隽小字。 “诚邀苏仇公子……” 她翻开，立刻便明白过来。 这是韩池巍写给她，邀请她参与婚典的请柬。 居然如此快，他便要同林芳玉大婚了？ 不过她那日诊脉的时候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让韩池巍信以为真，林芳玉已经怀有身孕，所以韩池巍才会如此匆匆地写下请柬。 她收起请柬，好像又没有那么困了。 她在想，帝王的爱，好像也不过如此。 先皇后已经故去，当年那个温柔大方的皇后，她还依稀记得，她柔和浅笑，巧笑倩兮，大气磅礴的模样。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难怪四师父要劝她不要对男子轻易动情——先皇后把一生寄托在宫中，换来的什么结局，她亲生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她自己也郁郁而终。 她又想到顾北痕。 虽然这不是顾北痕的错，跟他更是毫无干系，但是苏韶叶心里头却忍不住有些生他的气。 害了汝嫣的何呈，还有三心二意心猿意马的大魏皇帝。 顾北痕虽然眼下瞧着不近女色，但是他身旁——不是，不是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绝色瑶姬么？ 说什么等她长大。 也许过几日，顾北痕就同大魏其他贵女成婚也不一定。 四师父说男子的嘴，是骗人的鬼，她不能被顾北痕唬住，天天把一颗心悬在他身上。 一贯冷静的小叶子，难得踌躇，心慌意乱，她拿被子捂住头顶，却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道笑眯眯的声音。 “你也不怕把自己捂坏？” 这声音——居然那么熟悉，苏韶叶露出一个小脑袋，就看见顾北痕轻飘飘地从对面的屋檐上头跳下来。 她方才拿枕头捂住头发，发丝自然乱糟糟的，顾北痕走到她身旁，用手指轻轻捏起她的发丝，然后帮她整理好。他看着这个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开口说道。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性子，不会生气。” “你在生谁的气？” 苏韶叶没想到顾北痕会跑来。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嗡嗡的带着几分鼻音。 “我在生你的气。” 顾北痕有点意外。他伸出手指向自己，一时之间，很有几分纳闷。 “生我的气？我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么？” 苏韶叶摇头。顾北痕当然没有什么做错，只是——这个家伙难道一辈子都不会出错么？四师父说得对，她是零落之叶，只能在这个世间孤独淌过暗河，走向她生命之中的亮光，她的底气都是她自己给她的，谁也帮不了她。 顾北痕则是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他的动作，反而极为温柔。 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我都说了，你这样的年纪，心思不该这么沉。有什么话，你告诉我便是了。我比你大了几岁，经验总该丰富些。” 苏韶叶缩在被子里头，嗡嗡地问。 “难道你谈情说爱的经验也丰富些？” 顾北痕的手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十几岁就去西北接手北翼军，日夜都要谋划西北未来，接手北翼军，要让那些旧将服气，要抵御大晋，要面对来自京中的算计同冷箭。无暇谈情说爱。” 他的手掌贴近苏韶叶的后脑勺，却看见了被苏韶叶放在桌子上的请柬。他也得了一封，自然知道那是从宰相府寄过来的，韩池巍大婚的请柬。 他本来就是瞧见请柬，想要知道苏韶叶的反应。 才偷偷溜来剑舞社。 没想到，看见自己的小姑娘在生气。 本来顾北痕只是偷看两眼，但想到，她或许为了韩池巍同林芳玉的婚事而生气，心里头又有几分酸不拉几的滋味，但是顾北痕不是那种有事藏在心里头的人。 他直接看向那少女细润脸庞。 “苏韶叶？” “你是不是因为韩池巍要成婚而生气？” 问出心里耿耿于怀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苏韶叶则是感觉到匪夷所思，她表现得很像是那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而难过的样子么？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 她飞快地做出回答，然后便瞧见顾北痕的脸颊之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顾北痕笑眯眯地问道。 “真的？” 苏韶叶嗯了一声。 “当然。韩池巍结婚同我有什么干系。你不会觉得我惦记他吧？可是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才多大。” “我连他的样子，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小时候，我经常陪伴在先皇后身旁，倒是他隔三差五入宫找我，我只是当他是个大哥哥，后来订婚，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她瞥了一眼顾北痕，这一眼，让顾北痕心中一跳，这少女根本不知道她眼眸流转何等勾人魂魄，她笑意盈盈地说道。 “顾北痕，你是在吃醋？” “你是不是觉得，韩池巍同我有过婚约，让你不高兴？” 顾北痕哼了一声。 “那是因为本王当年不在京中。” “否则哪里轮得到他。” 顾北痕这么一来，苏韶叶毫无睡意，她裹着被子，闷声问道。 “顾北痕，你半夜三更闯入女子闺房，这样不太好吧？换做其他贵女，名节怕是都要被你毁尽，只能自尽证明清白了。” 顾北痕知道自家的这只小狐狸有多狡黠多机灵，有多难对付。 “你不是苏仇么，苏仇可是个少年，还做过本王侍童，有什么要紧。” “而且，其他贵女的闺房，我好端端的干嘛要闯？” “本王只认定你。” 他的话说得直白，苏韶叶脸颊有些火辣辣，她突然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要赐给杜娘子牌匾么？” “陛下为什么那日提前退席……为什么不见杜娘子，你知道原因么？” 顾北痕回答得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因为陛下对杜舍娘动过心。” 他一口道破，反而让苏韶叶有些意外。 “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北痕笑了一下，他看向眼前的苏韶叶，声线极为绵密。 “我当然知道。” “不过陛下最终还是放了杜舍娘自由。” “你以为如今这位陛下，当真是个被世家挟持绑架的傀儡，可就大错特错了。” 苏韶叶默不作声，隔了数秒，她才问道。 “那你呢。” “顾北痕，你想得到什么？” 烛火摇曳，苏韶叶听见眼前的男子，轻声对她说出，他从未告知任何人的心愿。 “我想百姓安居乐业，大魏国泰民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9章 最大仇人林琛到来 直到顾北痕离开，苏韶叶的脑海之中，仿佛还在回荡着那个人掷地有声的这两句话。 但是她好像没有那么踌躇，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实。 好像没有那种随时都要陷入噩梦之中惊醒的感觉。 这或许是好兆头？ 而等到苏韶叶起床，洗漱完，她去外头买油饼，却听见远处街道熙熙攘攘，那卖油饼的婆子这几日也同苏仇熟悉了，笑眯眯地说道。 “听说是有外地的大官入城呢。” “那大官威风的很，听说是他女儿要嫁人，所以特意带来了嫁妆，那嫁妆浩浩荡荡，有那么多！” 这卖油饼的婆子伸出手在苏韶叶面前比划了一下，她很是感叹。 “果真是大户人家。” 苏韶叶站在原地，却看向长街尽头，火红的嫁妆轿子，还有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打前领这车队入城的正是闻人嘉，他远远瞧见苏韶叶，倒是颇为热情，主动打招呼。 “苏仇？” “我奉命带林大人入京。” 苏仇看着他身后的马车。 这少女的声音，寡淡得像水，听不出任何浓烈情绪。 “可是西北甘经郡的林琛林大人？” 她这么一问，闻人嘉笑起来。 “正是林大人。难道苏仇你也知道？林小姐要同宰相府的韩公子大婚，林大人上京来做见证人。” 他急着完成命令，只同苏韶叶说了这两句话，便匆匆打马而过。而苏韶叶看着那辆马车缓缓从自己面前而过，她手中还握着剑舞社用来练习的剑刃，她心里头想。 如果她眼下，冲上前去，把剑刃刺入林琛的胸膛，告慰爹爹的在天之灵，她会不会痛快些？ 但她只能凝望林琛的马车远去。 她不能，不能那样做。 不能给剑舞社招惹麻烦。而且，爹爹的案子，她最明白，爹爹是冤枉的。 如果不能昭告天下，爹爹的清白，而只是杀了林琛，又有什么用？ 她入京是为了翻案。 可她盯着那辆马车远去，心中上下翻腾，感觉唇齿间仿佛都涌动着血腥气。苏韶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任凭那血液在口中蔓延。 直到那辆马车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远去。 苏韶叶想——快了。 总有得见天光的一日。等到那一日，她要堂堂正正地站在林琛面前，告诉他。 我就是苏辞景的女儿。 我是来报仇的！ …… 林琛在京中购置了宅子。他出手大手笔，林芳玉同赵嬷嬷已经从宰相府里头接出来，毕竟他不在京中，暂时借住还算情有可原，但是他既然入京，林芳玉自然应当同他一起。 再等十日，花轿便会把她抬到宰相府，他要自己的这个女儿，风风光光嫁人。 林芳玉站在屋内看着自家爹爹走进来，她抬起头柔柔地唤了一声爹爹，眼巴巴地瞧着他，林琛跨步走进来，一挥手，却看向赵嬷嬷，冷声斥责道。 “你是如何照顾小姐的？” 赵嬷嬷感觉那冷冰冰的眼神扫到她身上，她吓得立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老爷……我对小姐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懈怠啊老爷！” 林琛冷笑。 声音让赵嬷嬷心里头直打颤儿。 “尽心尽力？” “好一个尽心尽力！我问你，宰相府对小姐颇多懈怠，你作为小姐的奶嬷嬷，你是如何做的？” “任凭旁人欺辱小姐！” 赵嬷嬷委委屈屈地开口。 “大人，那是宰相府……我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一个下人……” 林琛却冷漠地瞥了一眼赵嬷嬷。 “奴才又如何，难道你没张嘴，不会喊冤？不替主子撑腰的奴才，我要你何用！” 赵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反而是林芳玉看了一眼赵嬷嬷，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替赵嬷嬷说了两句话。 “爹爹也别太责怪赵嬷嬷了，她也有她的难处。” “爹爹这一日上京，是要亲眼见女儿嫁人，女儿终于得偿所愿嫁给巍哥哥，高兴还来不及……” 她柔声细语，把林琛的怒气安抚下去。而林琛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听说你贴身婢女浣秀在半路上被人杀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案子说起来，有些复杂。其实来龙去脉，到现在为止，林芳玉也没搞清楚，她为难地摇头，林琛却冷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有个从永驰郡而来的少年，叫做苏仇，隔三差五便同你作对么。爹爹已经派人去查此人的来历同把柄。” “这种小角色，爹爹不会让他再在京中蹦跶多久。” “我这一次入京，还要见几个朋友，你放心嫁入宰相府，哼哼，我既然来了京城，他们还想要慢待你，那是决然不可能之事！” 林芳玉这才点头不语。 她同赵嬷嬷对视一眼，两个人却同时有些心虚。 等到她回到房间，她才关上房门，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奶嬷嬷。 “我们说好不告诉爹爹，我假装有孕，才逼得宰相府提前婚事，眼下爹爹虽然不知道，但是若是宰相府那边说漏了嘴，爹爹必定要大怒，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赵嬷嬷刚才几乎被林琛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 她之前也见过林琛，却感觉老爷的气势又强了几分。 动辄要人性命。 她甚至有种感觉，若是应对不得当，说不定当真要被老爷拖出去乱棍打死。她伸出手抚摸着胸口，开口说道。 “只要等到上花轿那一日，一切就尘埃落定。小姐不必担忧。” “有老爷在，小姐的腰杆便直了。” “等到小姐嫁过去，尽快怀上孩子，此事便也遮掩过去，退一万步说，纵然他们发现这事为假，我们也可以推到苏仇诊脉失误上头去，小姐不会有任何损失，放心好了。” 这么一说，林芳玉也安下心来。 赵嬷嬷提到苏仇，她脑海之中却闪过那少年那双浸透冰雪的眼睛。她咬紧嘴唇，低声说道。 “爹爹会杀了他么？” 赵嬷嬷吸了一口气。 “老爷做事，岂是我们可以揣度的。” “不过那个人三番四次同小姐作对，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林芳玉点头，眼下婚期已经接近，最重要的就是成功嫁给韩池巍，其他的心思都可以放一放！ 她不会忘记，她是如何费尽心思，方才抢夺来这个夫君。 正因为如此，她也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这桩好姻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0章 护送苏仇去查案 苏韶叶回去的时候，杜舍娘一眼就瞧见她唇瓣上的伤口，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唇上怎么破得这么厉害？” 她要拿药，苏韶叶却摇了摇头，少女的声线有点沙哑，似是吹了风。 “过几日自己便会痊愈，不用麻烦了。” 她看着杜舍娘，却突然问道。 “杜娘子，你不如带着剑舞社——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吧。” 这是也是她昨夜辗转反侧踌躇的内容之一。 在苏韶叶眼中，杜娘子若是同剑舞社继续留在京城，很危险。 若是之前不知道陛下对杜舍娘隐秘的心思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必须得劝杜舍娘离开。 帝心难测。 眼下陛下因为对先皇后的愧疚，放任杜舍娘在京中走动。 但是人心易变，若是有朝一日陛下改变了心意——杜舍娘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 在苏韶叶心里头，已经认定了这位师娘。 她为了自家四师父等了这么多年，可见对四师父的情意。 苏韶叶其实更喜欢，让她得愿以偿，能够同自己的四师父令狐寻香在一起。 四师父让自己入京找她。 证明四师父对她也不是没有意思的。 苏韶叶咬了咬已经有伤口的唇瓣，血丝再一次渗透出来，杜舍娘瞧着心疼，却在听见苏韶叶下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为之愣住了，因为苏韶叶告诉她。 “杜娘子，我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他在西北。” 她抬起头，眸光灼灼地看着这位剑舞社的主事人，眼神极为认真。 “杜娘子，你去西北找汝嫣吧，我师父他早晚会去见你的。” 杜舍娘伸出手，她想要握住苏韶叶的肩膀，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又睿智又坚决，隔了许久，她才默默叹息一声放下手，她下一句话，让苏韶叶眼眶一热。 她问苏韶叶。 “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谁来为你遮风雨，谁来为你挡暗箭？” “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是相信我，能在京中护你周全。” “我若是丢了你离开，怎么对得起你师父的信任。” “你别担心，什么事情有我，我这么多年在京中，比你更了解这里，我扛得住。” 苏韶叶的鼻头为之一酸，而杜舍娘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性子，能够说出这样绵密的话已经是极限，她笑眯眯地贴近苏韶叶的脸颊，然后捏了捏。 “你可是京中闻名的鬼见愁苏仇啊。” 连杜舍娘都知道苏韶叶的这个外号。 苏韶叶脑海之中一瞬浮现出那个叽叽喳喳的太医院学徒的影子，倒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一想到陆仁星，外头就有人扯着嗓子在叫唤。 “苏仇？” “苏仇你在不在？” 杜舍娘推了她一把。 “去见你的朋友吧。” 苏韶叶转过身，就看见得陆仁星兴冲冲地飞奔过大半个院子，眼睛好似都放着光，眉飞色舞地看向她。 “苏仇，我听说你有个表妹，前几日在宫中表演剑舞大放异彩，我听闻外头说书人都在说，鬼见愁苏仇，有个倾城舞表妹叫苏愿，乃是天仙下凡，一舞惊动陛下，宛若瑶台仙子一般……是不是真的？” “你那表妹在不在？” 这少年搓了搓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想要看看。” 少年慕色，乃是常态。陆仁星抓耳挠腮东张西望，而苏韶叶的话，则是直接泼了他一捧冷水。 “我表妹已经离开了。” 陆仁星张大了嘴巴，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走……走了？怎么不多留几日——早知道不论如何那一日也要找法子买通几个小太监混入宫……” 苏韶叶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宫中的小宦官，也是你想买通便能够买通得了的？” 陆仁星还嘴硬。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哼，只要有胆子，什么事情做不……” 他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苏韶叶淡淡瞥他一眼。他居然乖乖不说话了。说起来也很奇妙，陆仁星在太医院里头是大家公认的混世魔王级别的人物，虽然跟着太医，但是他出身大家族，寻常太医也使唤不动他。 但是他在苏韶叶面前，却总是颇有敬畏之心。 他挤眉弄眼地问苏韶叶。 “上一次那个事情……有没有结果了？” 闻人嘉答应处理，的确没有了下文。苏韶叶知道很有可能是九皇子不希望此事闹大，她看了一眼陆仁星，问道。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陆仁星则是挥了挥手。 “别提了——崔贵妃的身体不适，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去了。奇怪得很，她本来只要董太医一个人替她请平安脉，这一次大张旗鼓让整个太医院都过去，我自然没有人管着，便来你这里玩了。” 苏韶叶却一下子反应过来。 上一次广平公主斥责太子。 说崔贵妃只请董太医一人，恐天下人说闲话。 所以崔贵妃让整个太医院都去给她诊脉，就是做给广平公主看的吧？ 这两个大魏最尊贵的女子，倒是隔空斗法极厉害。 苏韶叶抿了抿唇。 “我今日要去皇室密库看档案。” 陆仁星的眼睛瞪大。 “苏仇？你又要查案了？” 这家伙明明是学医的，可是一听查案却激动得很。 “最近有什么大案要让你出手——还是说，你要查陈年旧案？” “我倒听师父说过，京中颇有几桩大案，至今依然不清不楚，是不是你想要出马，啧啧不愧是鬼见愁，你一定能够查出真相来的。” 陆仁星笑眯眯地说道。 “我送你到宫外吧。” 苏韶叶摇了摇头，外头却来了一辆马车，前头的人正好是苏韶叶之前还在想的闻人嘉，他冲着苏韶叶招手。 “苏仇公子，听闻苏仇公子最近都要前往宫中密库，我奉命护送苏仇公子，以免上次的意外再度发生。” 他没有说他奉的是谁的命令。但是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心照不宣。 大概是……九皇子想要对她示好，才派了闻人嘉护送她。九皇子虽然她只在玉湖楼见过一次，但是九皇子显然同太子不同，此人心思更为深沉。苏仇钻上马车，听见陆仁星在外头焦急的叫嚷。 “等等，苏仇，我也同你一块儿去！” 苏韶叶掀开帘子，耐心解释。 “你没有令牌，进不去。” 外头少年大大咧咧的笑起来。 “进不去我便在外头等你。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你跑一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1章 苏家一案的血泪 苏韶叶再次进入密库，扫地的依旧是那老宦官，他连头都不抬一下。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木架。 她做好了准备。 林琛入京，既然他已经到来，所以她不能再拖延下去。 少女的指尖握住那份卷宗的时候，几乎在颤抖。 她的指端从冰凉的卷宗上头抚摸而过，牌子上写了苏辞景之案五个字，她却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几个字，上头承载了多少沉甸甸的人命。 她父亲她娘亲。她不知所踪凶多吉少的弟弟。 苏家的仆人丫鬟，那么多人命，都断送在这几个字上头。 她的手掌颤抖得厉害，她握紧卷宗，然后缓缓打开，上头每个字，都浸透血泪。 “苏辞景涉及谋逆——同大晋勾结，证据确凿，论其罪，当诛全族。” “苏辞景之女苏韶叶，送西北暗狱，推迟五年问斩。” 她垂着眼眸向下看，感觉灵魂一片片震碎，整个人痛到极致原来是会麻木的，她的眼眸扫过那一行行的小字，那所谓的证据，证物，她仔细看清楚。 同大晋勾结…… 她爹爹当年年少的时候，的确前往过大晋的书院读书。 但是那是因为，当年大晋书院文风昌盛，更胜大魏一筹。 自家爹爹同她解释过，他年少的时候前往大晋，也是想要了解大晋文化。她很能理解，前往大晋书院读书，何罪之有？ 自家爹爹当年的朋友。 如今在大晋身居要职。 当年边关一战而溃，说自家爹爹偷偷给大晋传递消息。 截获的信封，刻了自家爹爹私章。 这便是所谓的证据确凿了。无人听他辩解——游行的时候，百姓对着游行的车辆砸下烂菜叶同臭鸡蛋，她蜷缩在囚车里头，想这若是这场梦多好。 唯有眼前的爹爹，他脊背依然挺直。 他说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大魏的事情。 苏韶叶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家爹爹苏辞景是个何等正直善良的人。她看着一行行字，竭力捂着自己的唇瓣。 她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证物是林琛递出。 是他作证，亲口认定自家爹爹的罪行。 除了抄家那日的吴晦明的狰狞眉眼。 苏韶叶也不会忘记，林琛那一日阴寒的眼眸，同他站在堂前，用那冷漠毫无情感可言的声音指认苏辞景。更不会忘记，苏家被认定罪行之后，他唇角的那抹冷笑。 她有多恨林琛呢。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人，受尽痛苦，一点点地断气。 她爹爹吃过多少苦头，她就通通都要在他身上讨要回来！ 吴晦明当年率领官兵抄家苏家。 所以她就要让吴晦明也尝一尝被抄家破户的滋味。 而林琛——苏韶叶低着头，她心中思绪翻飞，整个人胸膛起伏，用仅存的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猛然攥紧手中的卷宗，听见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你对苏家的案子感兴趣？” “不过这是证据确凿的铁案，谁也翻不了案。” 苏韶叶的手掌捏得更加用力。她低下头，她知道走到她身旁的，是方才还在外头扫地的老宦官，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低沉喑哑如同往常一模一样。 “我只是好奇看一看。” 这老宦官倒是叹气。 “听闻苏家已经被灭门，连最后一个活着的小女儿也死在西北暗狱里头。纵然翻案，也没有用处了。” “我当年倒是见过苏大人，白净斯文，气质出众，是个好人。” “但是这世道，好人也没有什么用处。” 苏韶叶抓着这卷宗，却听见这宦官说道。 “你之前看了先皇后的遗书，可有什么想法？” 苏韶叶默不作声，没有做出任何回答，这宦官则是顿了顿，他说道。 “陛下让你查陈年旧案，有些案子早已经是无头公案，有些案子已经没有了苦主，查出真相毫无意义。但是有一桩案子，的确很适合你。” “那个案子的犯人，如今依然被关押在西北暗狱之中。” 苏韶叶原本情绪很低落。 她心中的仇恨之意几乎快要从胸膛迸发出来，听见这宦官的话，她突然缓缓仰起头，看向对面的宦官。 昏暗的光线下，他充满沟壑的面容上，涌动着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好像带了些怀念，又有几分怅然，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那个人的案子，你若是能够替他平反，整个大魏，怕是都会震动。” 苏韶叶抿唇。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问道。 “那个人是谁？” 这老者的视线，极为锐利地扫过苏韶叶的脸颊，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曾经的……北翼军宣武大将军，号称北翼武魂的郁轻侯。” 苏韶叶心上震动，她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突然说道。 “是你说的，那个若是留在北翼军，北翼军如今应当无人能敌的传奇人物？” “他为什么会被关入西北暗狱？” 苏韶叶之所以心中一震，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谁。 郁轻侯，就是她的二师父！狱中人以为他姓古，但是那是他化名，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他真名。 她二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她同她相处五年，最清楚不过。 同聒噪话多偏偏又生了一张天下难寻的俊美脸庞的四师父令狐寻香不同。 二师父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但是一旦开口，却极具威势，一眼便能看出，是曾经执掌千军万马的厉害人物。 令狐寻香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提到二师父，也有些畏惧，含糊其辞。 他说郁轻侯不解风情，又说他是个梗脑筋。以他的本事，若是出了暗狱，早就称王称霸，何必受这份窝囊气。 令狐寻香偷偷告诉过苏韶叶，她二师父郁轻侯是天下难寻的大高手！ 越是如此，苏韶叶越是好奇，为何二师父也要心甘情愿留在暗狱之中，做那劳什子天字号犯人。 难道——这里的卷宗便藏了答案？ 若是能够替二师父翻案…… 苏韶叶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些，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这老宦官。 “那郁轻侯的卷宗在何处。我想要看一看。” 这老宦官既然主动在她面前提到此事，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背后又隐藏了什么人，但是她是不会退缩的。 反正案子多了不愁，她一件件查清便是了。 若能让二师父从暗狱之中出来。 苏韶叶觉得也是一桩天大好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2章 二师父郁轻侯 郁轻侯是曾经的大魏之壁，北翼军武魂！ 曾经甚至被誉为大魏第一高手！ 大魏第一美人是广平公主，第一高手是北翼军郁轻侯。 这是世人公认，哪怕大晋都承认的事实。 可是苏韶叶在进入暗狱之前，她所生活的那些年头，她却几乎没有听闻过郁轻侯的名字，证明关于他的一切消息，都被人为封锁了。 整个大魏已经无人再记得郁轻侯。 那老宦官取来了一份卷宗。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声音娓娓道来，带了几分难得的怀念意味。 “我当年见过郁轻侯。他当真是英姿勃发，人如其名，整个人宛若出窍宝剑，何等凌冽，果真轻王侯，满京中的王侯子弟，无人能够有他那等英彩。” 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的二师父，当年曾经这么威风么？ 她几乎难以把这等形象，同那个在暗狱之中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黑脸男子联系在一起。 二师父是经历过什么。 才会被关在暗狱，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怔怔地看向这老宦官手中的那份卷宗。 那老宦官开口说道。 “他当年最爱的女子，是大晋的暗探。先皇逼着他亲眼看着那女子被处斩。” 苏韶叶猛然一惊！ 她难以想象，那是何等痛苦之事。她盯着那份卷宗，之前迫切想要打开的心思，一下因为这句话被冲淡了许多。外头天色有些黯淡下去，她明明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涉及二师父的过去，苏韶叶却有些犹豫。 她想要了解那个沉默男子的过去。 却又害怕打开这尘封的往事。 人世间，痛苦总比欢乐多。 令狐寻香让苏韶叶向前看。 但是苏韶叶也知道，留在暗狱之中的几位师父，同她一样，也从未看开过。 他们支持她复仇，何尝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有痛苦往事，也有想要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去对付的仇人？ 她身为他们的弟子，自然也应当把他们的仇怨一并扛下，哪怕，他们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要求。但是苏韶叶自己心里头，是这样想的。 她握着这卷宗，然后对面的这位宦官突然说道。 “我从来不佩服任何人。” “但是郁轻侯，当得起大魏脊梁这四个字。当年他锒铛入狱，再无现身，就如同大魏亲手斩断了自己一条臂膀。” 他居然敢这样说！ 这老宦官也不是普通人，居然当着苏韶叶说出这样猛烈的字句，若是传到外头，他必定也讨不了任何好处，但是他只是平平淡淡宛若同苏韶叶拉家常一般，吐露而出的每个字，平静之中，却蕴含着极深的力量。 仿佛能将人拖住万丈深渊。 “郁轻侯之后，大魏再无任何一位将军，能够填补得他的空缺。” 苏韶叶心中一动。 她出声问道。 “那大魏还有一条臂膀呢？” 她以为这老宦官不会回答她。 但是这老宦官却用极轻的声音，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还有一条臂膀，是西北玄王一脉。” 苏韶叶怔住了。 是……是顾北痕？ 他居然能够得到这个老宦官如此高的评价？ 迎着昏暗光线，这老宦官站起身，他开口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郁轻侯的这份卷宗，你今日怕是看不完了。” “这里的卷宗不能带出去，你还是下次再来看吧。” 他又下了驱逐令。 其实苏韶叶今日获得的讯息太多，她也想冷静冷静，再看这份有关于二师父的卷宗。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这老宦官目送她走远，那原本有些浑浊的视线，却好像一瞬间明亮起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 “这个小女孩——同郁轻侯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能够看得出苏韶叶是女子！ 而且他居然仅仅从苏韶叶走路的步伐，就判断出来，苏韶叶多半同郁轻侯有关系。 这老宦官的眼神，居然如此毒辣。 他看着苏韶叶的身影彻底远去，眼神之中的亮光惊人，看着苏韶叶的眼神，好似抓住了什么新奇的宝物。 “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京都，看来，还不至于那么死气沉沉，宛若一潭死水。还是……得有些有意思的人物来才行啊。” “要不然，有些东西，便要彻底腐朽下去了。” …… 苏韶叶不知道这老宦官已经看出她想要隐瞒的秘密，她走出去的时候，瞧见陆仁星百无聊赖地缩在墙角，瞧见她走出来，兴奋地挥动手臂，身旁的闻人嘉站得笔直，只是略微点头。 同陆仁星形成鲜明对比。 苏韶叶走到陆仁星身旁。 陆仁星的语气都带了几分激动。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是不是又要查什么大案子了——既然如此，带着我可好？” 苏韶叶看了陆仁星一眼，闻人嘉则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先上马车吧。我负责把苏公子平安送回去。” “我后头还有公事要办。” 陆仁星钻上马车还不忘嘟囔。 “催促什么，总该让人说两句话……” 苏韶叶也轻轻巧巧地跳上马车，闻人嘉正打算送苏韶叶回剑舞社，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去九皇子府。” “九皇子之前邀约了我，我若是不去，终归不太好，免得让九皇子以为我苏仇恃才傲物，不把他放在眼中。” 闻人嘉顿了顿，才说道。 “九皇子心胸宽广，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是九皇子的人，话语之中，自然是隐约向着九皇子更多。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想要同九皇子打交道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她想要就先皇后一案，同九皇子谈谈。 看能否从他那里获取线索。 何况九皇子之前下了拜帖，她登门也是天经地义，旁人指摘不出错处来。 闻人嘉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更改了马车前进的路线，倒是陆仁星抓了抓脑袋，他有些后知后觉。 “那我……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我只是个太医院的学徒……” 闻人嘉却主动说道。 “你既然是苏公子的朋友，一同前往也无妨。京中人尽皆知，九皇子颇为好客，也不看重身份尊卑。” 闻人嘉是想要替九皇子拉拢陆仁星！ 陆家是南边第一富庶世家。 成大事者，人才，财富，地盘皆是必备之物，陆家的财富，哪怕是京中大家族瞧了也眼馋不已，怎能放过陆仁星。 陆仁星哦了一声，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马车上，他本来也就没有下车的意思，他笑眯眯地凑到苏韶叶身旁，却突然再次说道。 “苏仇，你身上真的挺香——同药香那种还不同，啧啧，你是不是偷偷戴了香囊？” “你心上人送给你的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3章 苏仇你有心上人啊 苏韶叶没有想到陆仁星还是个狗鼻子。 上一次，陆仁星好像便闻见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往旁边挪了挪，声音有些硬邦邦的生硬。 “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仁星朝着她眨巴眼睛，瞧着整个人眼角都有些抽搐，他还自以为得意得很，瞧在外人眼中，同中风患者似的。 然后苏韶叶听见陆仁星说道。 “你心上人不错么，还知道给你送香囊。” “在不在京城，是哪家小姐，你说给我听听。她都送香囊给你了，肯定跟你关系很好……” “啧啧啧，还是如同你这般生了副好皮囊有用处。我跟在袁太医身后跟了那么久，也没看见哪家贵女大小姐给我送个荷包啊。” 苏韶叶本来不想回答，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脑海之中涌出顾北痕的影子。 她的唇角略微勾起，心里头倒是有了主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生得很美。” 陆仁星一听有八卦可听，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有多美？” “难道比你那个表妹苏愿还美？” 他忍不住嘟囔。 “你自己就已经这等俊秀，跟个小姑娘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在意女子外貌了呢。你表妹苏愿如果跟你长得像，那的确是个绝色美人。” “你找心上人，找个差不多的就得了，美人让给我们这些姿容平庸的，这样才协调。” “你美她也美，有什么意思？” 苏韶叶听着苏愿的嘟囔声，她笑了笑，说道。 “她的美自然同我表妹不同。不过他身体不算太好——之前还曾经身有痼疾，腿脚不是太好。” 陆仁星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个瘸子？” 若是如此，再美也是个大缺憾。 苏韶叶想了想，顾北痕眼下，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个短命的瘸子？ 所以她点了点头，看见陆仁星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惋惜之意，陆仁星觉得自己表情有点过火，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苏韶叶的后背。 “人好就行……这也无可奈何。要不然我让袁太医替她诊脉看看，额袁太医医术那般高明，说不定能够治好她？” “不过苏仇你不是会医么？你怎么没想过亲手治好她？” 苏韶叶挑了挑眉头。 她这个动作做得攻气十足。 让陆仁星都莫名不知为何脸红了一下。 苏仇虽然长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但是有的动作霸气十足，倒是的确很有气场。 陆仁星在心里头暗暗吐槽，有的人，气势当真是天生就有。 苏仇这么一个西北流民出身的少年，瞧着同那些贵族子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气场强大更胜一筹。 陆仁星觉得苏仇很厉害。 他的本事，不是靠祖上余荫，是他自己挣回来的。 “我当然想。只要他愿意让我治。” 说出这句话的苏韶叶，当然不会想到，治好她“心上人”的机会，来的那么快。 眼下她同陆仁星坐在一排，马车停在九皇子府邸前，陆仁星迫不及待地跳下去，然后苏韶叶才轻盈地跳下来，她的眼神环顾四周，这个少女的语气，是显得极为认真的那一种。 “九皇子府邸倒是很低调。” 她刚去过太子府不久。 拿来对比的话，这里的确占地面积小了许多，外表看上去很朴素，令人想不到，住在这里的，也是一位皇子。 闻人嘉扭头看了一眼苏韶叶，他开口数道。 “京中人都知道，九皇子素来简朴。” 苏韶叶一句话却说得他脸色一变。 “是简朴，还是不受重视？” 他倒吸一口冷气，而苏韶叶已经迈步进去。 …… 九皇子正在一人独酌，他面前放着圆桌同几张凳子，苏韶叶走过去，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水，九皇子有些惊讶诧异，苏韶叶把酒水递给陆仁星。 九皇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倒是不把你自己当成外人。” 这个少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并不诧异苏韶叶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他胆子很大。不过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如此赏识他。 正因为这叫做苏仇的少年胆子很大，所以他才敢做常人不敢去做的事情。 苏韶叶说道。 “我去了皇家密库。但是你想要我查的那桩案子，我暂时还没有什么眉目，我需要更多线索。”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陆仁星险些把酒水喷出去。 等等，九皇子要苏仇帮他查案？ 早知道他便不跟着苏仇来凑热闹，他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头去了。 九皇子顿了顿，突然说道。 “当年宫中有个嬷嬷，后来失踪了。” “说是告病还乡，但是毫无下落，她老家的人，并不曾见到她。她有个侄子，这么多年都在找寻她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多半凶多吉少。” “五年前，有人在京中荒郊的故柳庄见过她，那是她最后出没之地。” 他这番话说得好似没头没尾，但是苏韶叶却明白，这便是九皇子对她的提示。 这嬷嬷同先皇后一定有关系。 他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是让她前往故柳庄看一看？ 九皇子放下手中酒杯，他的视线不再飘忽不定，而是镇定从容地落在苏韶叶脸颊之上。 “很巧，宫中的禁卫军，不定时要前往京中郊野操练，这一次选定的地点就是故柳庄。苏仇公子，你可以同宫中的禁卫军一同前往。” “闻人将军可以将那故柳庄附近，仔细搜寻一番。” 都是聪明人，闻弦而知雅意。 苏韶叶听九皇子这样一说，立刻便明白过来九皇子打得是何主意。 那位嬷嬷很有可能已经遇害，遇害地点就在故柳庄附近，但是时隔五年，再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同样极为困难。 不论如何，这是一条线索。 苏韶叶沉吟片刻，她说道。 “好。那我同宫中的禁卫军一同出发，这样也安全些。” 九皇子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苏仇，还有一件事情。” 苏韶叶略微抬头，听见九皇子说道。 “上一次路上有暴徒惊扰了你，京中治安着实成问题。我已经向父皇上了折子，眼下京中治安一事，由我代管，如同上一次一般惊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机会，是眼前的苏仇给他的。 他不动声色，从太子党手中，把京中的管辖职权抢夺过来，握在手中。难怪他能明目张胆让闻人嘉去接送苏韶叶，原来如今他已经是闻人嘉名正言顺的上司。 这位九皇子，做事倒是很细密无声，软刀子割肉，怕是让太子更加头疼。 苏韶叶看向对面这位容貌平平无奇让人觉得记忆点不够深刻的九皇子，却觉得他眼神之中，涌动着不可忽略的野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4章 荒野地，故柳庄 苏韶叶没有在九皇子府邸过多停留。 她走出门，陆仁星才迟疑着问。 “九皇子让你帮他查什么案？” 这少年虽然之前都表现得大大咧咧，但是眼下他看向苏韶叶，眼中却隐约浮现出几分担忧，苏韶叶听见陆仁星开口说道。 “九皇子同太子迟早势如水火，你这个时候卷进去……”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明白这里头的凶险，一个不慎，就要人头落地的！ “苏仇，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有的时候，该推托掉的事情，便直接推掉，别怕得罪人。” “得罪人，总比立刻就没命强吧。” 陆仁星的眼睛像是一潭寒泉水，盯着她的时候，里头有恳切同担忧。陆仁星倒是的确把她当成一见如故的朋友，她说道。 “也没有那么危险。何况我本来入京就是因为查案而声名鹊起，旁人找上门，我若是推脱，也显得我太过高傲。” 陆仁星嘴唇蠕动了两下。 “我知道以你的出身，想要往上攀爬，只能冒些风险。”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只是……这也太危险了，实在不行，你去南边，我家里头给你找个好先生，你年纪这么小，好好读两年经文，走科举之路，稳扎稳打岂不是更妥当。” “不必这样求险。” 苏韶叶知道他是真心实意。 但是她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她一下子沉默下去，陆仁星默默叹一口气，也不再劝说她，只是说道。 “那你是打算去那故柳庄看一看了？” “那地方……听闻凶险得很，你去，一定要当心。” “我也是听说，曾经那里是被当成义庄的——放了许多无人认领的暴毙而亡的尸体。后来虽然荒败下去，是因为那里发生了许多离奇古怪的事情。” “就连看守庄子的人都跑掉了。久而久之，京中自然无人胆敢接近那个地方。” “你去那里……” 陆仁星显然忧心忡忡。 苏韶叶笑起来。 “那又有什么可怕。难道这世间的怪事，再古怪可怕，还能够可怕过作恶之人的心么？” “我不相信。” 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清冷的同时，却又有几分面容柔和弧度带出的温柔，陆仁星痴痴地看着苏韶叶的笑颜，在心里头想。 苏仇的那个表妹，若是同他长得相似……一定是真的很好看。 不知道有没有定亲。 他有心想要问，但是一贯大大咧咧的少年却又难得踌躇，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你要注意安全。” “还有，你表妹……下次再来，你一定要领她来见我啊。” “就当做……认识一个朋友。” 陆仁星脸颊一下子红起来。 苏韶叶看脸颊红得如同猴子屁股的陆仁星，有些好笑。 “好。”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苏愿这个身份，她应当是不会再用了，所以这个少年，多半是不能如愿以偿。 …… 第二日闻人嘉带着一队禁卫军出发，苏韶叶混在里头，少年今日穿了一身方便走动的衣裳，发丝束起，整个人更显得清俊精神。 一旁的百姓，谁看也得夸一句俊俏。 闻人嘉侧过脸看了一眼苏韶叶，他原本以为这西北流民少年既然是擅长嘴上功夫，胆敢当庭辩论，想来身子骨不会太康健。 而且他瞧着生得瘦弱，但是没有想到倒是瞧着比禁卫军的士兵还要更精神些。 苏韶叶感觉到闻人嘉的眼神，她说道。 “这只禁卫军被闻人校尉训练得很好。” 她这句话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夸赞，她入城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京都的这些兵卒远不如西北兵卒精神面貌强壮。 西北要面对大晋威胁，千锤百炼，自然不同。 而闻人嘉领的这只兵，已经同西北相差不远。 她这样说，闻人嘉颇为得意。 他伸出手指着眼前，开口说道。 “其实我原先是打算去西北入北翼军的。” “但是西北之路漫漫，我家中让我留在京中，先养几年资历，等待合适时机，再去西北领军打仗。” 这样，避免从头做起。 闻人嘉的家世听他这么说，似乎也并不普通。 远处已经能够看见城墙的影子，越过城门，人影果真稀少，同陆仁星昨日所说的话对应上，越往故柳庄去，人烟越发稀少。 天色阴沉沉的，感觉像是起了风。 闻人嘉怕走错路，瞧见迎面走来一个婆子，正打算询问方向，这婆子看见这一队士兵，面色却一变，急匆匆地就往城中而去，口中念念叨叨地说什么。 “阴兵过境，是不祥之兆……” 她居然把闻人嘉这一对兵卒当成是阴兵了，闻人嘉的脸色一沉，让士兵拿下这婆子，这婆子慌乱不堪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眼睛，声音都在颤抖。 “别抓我，别抓我！” 闻人嘉沉默片刻，方才出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家住在何处，怎么会在这条路上走动？” 这婆子眼神乱飘，结结巴巴慌张解释。 “我……我是……” 她说话颠三倒四，语气混乱，半天说不出她来历。而苏韶叶的视线猛然锐利，她伸出手指了指她的衣角下摆。 她把衣角塞入裤腰带里头，但是闻人嘉拿剑鞘一挑，却发现她衣角上居然沾染了星星点点血迹！ 闻人嘉语气更是严厉无比！ “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给我从实招来！若是不说实话，把你关入刑部大牢，先打上三十大板！” 他毕竟是军中正儿八经的校尉，威势极重。 这老妪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肩膀乱颤，声音更是慌乱不堪。 “不是……不是我杀了人……我只是看他快要咽气，想着救不活，这才撒腿就跑的……” 闻人嘉立刻转头看向苏韶叶。 他知道苏仇懂得破案。所以第一反应便是去询问这少年的意见。 “苏仇，你怎么看？” 苏韶叶没想到还没到故柳庄就先撞见了一桩案子，她盯着这老妪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冷静地发问。 “你说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看一看。” 这老妪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在，在故柳庄。” “我原本只是想要给我老头子烧两柱香，没想到会在那里撞见一个身受重伤快要断气的家伙……我这才慌不择路跑出来，衣裳的血迹也是一时不慎沾染上的，我如果撒谎，就让我老婆子天打雷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5章 救人，破谎，辨药，全能 这婆子的唇边生了一颗黑痣，一看便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 苏韶叶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在故柳庄什么地方撞见了你所说那个人，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若是有丝毫隐瞒……” 她抿了抿唇，声线清冷，带了股让人不可忽略的冷肃之气。 “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婆子恨不得哭天喊地，却被闻人嘉抽出来的军刀给镇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始交代起她自己的来历，而苏韶叶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头明白过来几分。 这婆子果真是个要耍嘴皮子的职业，她乃是一个媒婆，主要负责的，便是家长里短地拉线，听她言语之间颇多闪躲，怕是还牵扯到拉皮条之类的事情。 而这婆子的丈夫几年前意外身亡，被拖到故柳庄掩埋，当时故柳庄还没有那样人迹罕至，她每隔一段时间，惦念当初夫妻一场的情意，即便京中已经无人问津此地，她还是会前来烧几株香。 她这一次去，却发现有些不对，那荒废的宅子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而等到这婆子靠近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因为墙角清晰可见几道血痕。 她也算胆子大，抄起一把破锄头就想要一探究竟，却意外瞧见一个伤痕累累的黑衣人缩在那宅子的破旧石柱子后头，奄奄一息，快要断了气。 她这才吓得调头就跑，迷迷糊糊，正巧愁云惨雾，把官兵错当成了阴兵过境。 她说话颠三倒四，只是苦苦央求，让闻人嘉放了自己。 闻人嘉却只冷笑，他开口说道。 “放了你？想得美。我们是京中禁卫军，前往故柳庄操练兵卒，你既然撞上来，就临时被我们征用，做个烧火婆子，等我们回京自然放了你。” 这婆子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却被闻人嘉一语说得脸色一变。 “还是你现在就想要被关押到刑部大牢里去？” “那板子可不会对你客气。” 这老妪立刻弯腰屈膝，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军爷说的是，我跟你们一起。” 闻人嘉不放这老妪走，是让她带路。而苏韶叶认真观察这老妪的一言一行，却觉得她似乎不单单只是个普通媒婆那般简单。 她也不说破，安静跟在队伍中，瞧着同普通兵卒并无二般。 ，反而是那婆子东张西望，大概是觉得苏韶叶瞧着面相稚嫩，主动想要缠上来，想要同苏韶叶搭讪。 “这位小哥儿生得倒是俊俏得很，我孙婆子在京中这么多年，俊朗少年也见过许多，倒是没见过比你生得还要更加好看的。” “不知这位小哥可否婚配？家住何方？” 苏韶叶面无表情，一脸生人勿近。 这婆子还不死心。 苏韶叶却瞥了她一眼。 “我习惯同死人打交道，你确定要缠着我？” 这婆子啊了一声，骇得脸色一变。 “你……你是个仵作？” 苏韶叶也懒得解释。 这婆子灰溜溜地自动离她三丈远，跟在队伍里头闷不做声。 看向苏韶叶，似是心有余悸。恨不得躲着她走。 大概迎着日头又走了半日，便接近了那传闻之中颇为可怕的故柳庄。 远处一片宅子瞧着死气沉沉，大概许久没有人居住，所以才显得毫无人气。 苏韶叶叫上闻人嘉，让那婆子领路，去找那个重伤的人。 那婆子看着闻人嘉一身盔甲，根本不敢推三阻四，她把苏韶叶领到一个房子前头，然后说道。 “就是这里头……我可不敢进去。” 苏韶叶看了她一眼。 “人既然不是你害死的，你有什么可心虚的，为什么不敢进去？” 这婆子被苏韶叶这般一问，她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狠了心推开门走进去。 苏韶叶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墙壁上果真有些许血痕，她能够根据血痕判断出，这些血液已经暴露在空气之中有大半日时间了。 那个人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确凶多吉少。 闻人嘉先走过去，然后对着苏韶叶招了招手。 那里果然躺了一个黑衣人——苏韶叶走过去，闻人嘉翻动了一下那身体，然后测了测鼻息。 “还活着，只是很微弱。估计撑不了多久。” 他带着兵卒来，自然也有药物。 苏韶叶走过去，她看了两眼，却突然冷冷地说道。 “你在说谎。” 这婆子啊了一声，她额头上头冒出冷汗。 “我……我哪里敢说谎……我……” 苏韶叶根本不听她辩解。 “找人看好了她，她既然说谎，证明她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那婆子张大了嘴，表情有些滑稽，显得极为狼狈。 “你……你空口无凭，不能这样诬赖我……” 苏韶叶却根本懒得理会她的叫唤，闻人嘉叫来的士兵直接拿一团破布堵了她的嘴，把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韶叶拿了一根针，在火上烧灼过后，刺在那个黑衣男子的穴位上。 他伤口发黑——苏韶叶开口问道。 “你敢不敢动手帮他割开伤口？” “得把里头的脓液清理掉。” “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的运气。” 闻人嘉咬牙，他们当兵的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他虽然出身优渥，也不是没有吃过苦，见过军医如何炮制伤口。 而苏韶叶只专心做外科手术清创，这个人都是外伤，引发了高烧不退，重要的是要将伤口清理干净，避免炎症蔓延。 闻人嘉看着她动作，大气不敢喘，等到看见她敷药，才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婆子在说谎。她撒了什么谎话？” 苏韶叶开口说道。 “时间对不上。伤口对不上。” “事件也对不上，她说来烧香，香呢？外头的香炉里头是空的，没一点儿香灰的余烬。这等一眼就看破的谎话，实在是不太高明。” 那婆子呜呜咽咽，苏韶叶踢了踢脚下的干草，开口说道。 “你让士兵去四下走动走动，我守着这个人，顺便熬几副药，有情况再叫我。” 她同闻人嘉，都清楚，她们这一次来，其实是找几年前消失在这里的那个宫中嬷嬷的下落的。 闻人嘉去吩咐士兵去了，苏韶叶专心致志熬药，却感觉到头顶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声响。 她心生警戒，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一只蝙蝠飞扑向她的面门。 这少女反击极快。 一脚踢起干草。 然后她抓起一旁闻人嘉丢在地上的匕首，几乎看也不看往外一丢。 闻人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匕首插了一只蝙蝠在墙上。 他有些吃惊。 “这是……” “我随手丢中的。” “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玩弹弓准头很好。” 苏韶叶不假思索信口开河，哪怕知道苏韶叶说的不是真话，闻人嘉也不好戳穿她，却听见她说道。 “其实蝙蝠粪便也是一样药材，叫夜明砂，可以明目。” “闻人校尉可以一试。” 闻人嘉愣住了。他有目疾，但不严重。 除了从小给他看病的大夫，他从不告诉任何人，苏仇是怎么看出来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6章 共度一夜！ 他神色莫测，视线落在苏韶叶脸上，但是对面的少年却连头都不抬一下，依然忙着煎药。 那个昏迷不醒的黑衣男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黑血液，苏韶叶蹙眉。 “得看能不能熬过今夜。若是能醒过来，还有命可活。若是不醒，那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可奈何。” 闻人嘉又是一愣。 “华佗？那是谁？太医院没有这位太医啊。” 苏韶叶顿了顿，火堆旁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位医术很高明的大夫，算是……我的师祖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接近黄昏。 苏韶叶站起身，走到那婆子身旁，然后从她口中摘下那团破布，那婆子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惊恐，却听见苏韶叶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婆子张了张嘴，嘴唇蠕动，却看见眼前少年眸光凉薄地盯着她看，他说道。 “他的伤口在左侧腰，是从后头捅进去的，但是从伤口的形状以及深浅来看，捅他的人，力气并不大，而且同他的身高有差距，大概——差了这么多。” 苏韶叶比划了一下。 “而且他没有太多挣扎，证明他没想到，对方会给他这么一下。” “动手的人，他认识，也许还很信赖。”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对面那婆子额头上头的冷汗，已经不由自主地向下滴落。 “而且我在他身上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手指之上，抓了一缕头发，被他紧紧握在手掌心。” “那缕头发，颇为纤细，而且花白斑驳。” “我瞧着……倒是同你发丝很相似。” 这婆子倒吸一口冷气！ 闻人嘉听闻苏韶叶的话，更为震惊。 他知道苏仇的本事不一般，但是能够发现这么多细节，该说不愧是京中闻名的破案神童苏仇么？ 这个少年，当真是心细如尘，难怪被陛下赞赏。 他当得起这等盛名。 苏韶叶看着她震惊的眼眸同涔涔汗珠，淡淡说道。 “你不必狡辩，你是否是动手行凶之人，等回去在刑部大堂之上，你再对刑部尚书自辩去吧。” 苏韶叶一气呵成地说完，然后她伸出手用破布塞住了她的嘴巴。 如果说，之前苏韶叶还没有十足把握。 但是如今她看着这婆子惊恐不安的眼神，却已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 几个时辰过得极快。 苏韶叶安静地坐在火堆旁。 夜间转凉，呼呼风声好似鬼哭狼嚎，她眯着眼睛有些困乏，强撑着打起精神。 外头却突然传来马蹄嘶吼，苏韶叶看向外头，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迎着夜间冷风走过来。 闻人嘉警惕地握紧刀剑。 “来者何人？” “外头守夜士兵为何不拦？” 对方却只径直走入，然后一言不发地丢了一块令牌，冷冰冰地抛出一个字。 “滚。” 闻人嘉握紧刀鞘，却在看见那张令牌的时候瞳孔猛然放缩，神色似是不可思议。 苏韶叶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闻人嘉，她的语气却显得温柔。 “你出去吧。我认识他。” 闻人嘉踌躇，但是那位令牌的威力着实巨大，他咬紧牙关，最终还是难以抵抗那块令牌所代表的背后含义，握紧拳头向外走去。 等到闻人嘉离开。 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才砰地一声关上这扇门，然后飞快地走到苏韶叶身旁来。 他身上好似还带了一夜奔波的寒风气息，他似是担心披风上的露珠让这少女感觉到寒冷，脱下外套。 方才凑近她。 灼热的，熟悉的气息。 一瞬涌上来，铺天盖地包裹住她。 隔着面具，苏韶叶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几乎一眼便能辨认出他的身份。 只是苏韶叶没有想到，他居然亲自骑马，深夜赶到距离京城这么遥远这样偏僻的地方。 而隔着面具看他。 好似又回到了她见他的第一眼。 暗狱之中——隔着面具的华贵男子，一眼万年。 那双眼睛笃定无比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盯穿。 苏韶叶略微偏转视线，她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来？你也不怕暴露身份……” 她话语还未落下，身体便被对面的青年拥住。 他很少这么直白不含蓄地外露情绪，而他之所以不忍，是因为他忍不住。 天知道他接到密报的时候，有多半担忧。 九皇子撺掇她出京，离开了他的保护圈，他那瞬间心慌意乱！ 他甚至想，若是苏韶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出了意外，他该如何是好。 他的小狐狸，那么小，那么软萌的一只，他生怕在外头被暗箭所伤。 京中的人如果知道，玄王殿下把鬼见愁苏仇，当成是只软萌的小狐狸放在心上，根本不知道怎么疼宠才好，见不到面便要发狂，想必会大吃一惊。 毕竟就连顾北痕自己也想不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他那一瞬几乎失去理智。 只是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戴上面具亲自赶出京。 他在看见闻人嘉的那一刻，也分外庆幸他如此不顾一切的这个决定。 要不然，苏韶叶岂不是要同其他男子，共处一室整整一夜？ 他的怀抱是滚烫的。 苏韶叶被眼前这个男人抱住，听见他凑到自己耳畔，他呼出的气息几乎就在她耳边缭绕，她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担心你。” “身份暴露，我也有办法弥补。可是你若有万一——我拿什么填补？” 顾北痕的话说得直接，他根本不玩欲言又止那一套，这个男人对着苏韶叶说话从来平铺直叙，因为坦诚，所以动人。 苏韶叶被他圈住身体，有些不大自在，她动了动肩膀，想到旁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更有些难为情。 “别……这里还有其他人。” 顾北痕毫不客气。 “丢出去就好了。” 苏韶叶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丢出去那个重伤病患十有八九要一命呜呼，白费了她抢救这么久的心血。 “不行，总不能害了人性命。” 顾北痕其实也只是开玩笑，他眉眼浓郁，眼瞳漆黑如墨，目光死死黏在苏韶叶身上，然后他说道。 “你来这里，总不会当真跟着禁卫军来训练。” 对着顾北痕，苏韶叶没有必要撒谎。她抿了抿唇，在这男子耳畔说了实话。 “我要查先皇后之死的真相，九皇子给了我一条线索，指向故柳庄，所以我才会过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7章 是你主动投怀送抱 顾北痕的脸色一沉。 他看了一眼四周破败不堪的墙壁，低低地说道。 “你倒是不怕吃苦。” 苏韶叶依然被他抱在怀里头，她很不自在，声音都忘了伪装。 “这算什么吃苦？总比我曾经待过的那个地方要好。” 暗狱五年，她不怕世间任何苦。 她这么一说，就连顾北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都为之一紧——顾北痕听见她这句好似漫不经心的话，想到他的小叶子曾经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吃过的那些苦头，心里头揪着疼。 他把披风拿过来，等到冷意散去，才披在苏韶叶身上。 “你别着凉。” 他出京的时候来得匆忙，眼下怀里除了令牌什么也没有。 他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拿得是九皇子的令牌。 他既然同九皇子合作，拿他的令牌，也是理所应当。 苏韶叶其实乏得很，她蜷缩成小小一团，顾北痕还想要同她说两句话，却听见她喃喃地唤他。 “我有些困。你守着吧，若是那个人快要断气了——你再喊我，我睡一会儿。” 顾北痕看着她小小一团蜷缩着的模样，心里头软软的。 “好。这里我看着。” 他原本还有话想要对苏韶叶说，但是看着她的下巴一点一点，那些话好像也不重要了。 苏韶叶很快睡过去。他盯着这少女的睡颜，他伸出手，把她的身体揽到自己腿上。 睡着的少女不知道。 所以也不会瞪着他，不许他抱。 这样的苏韶叶，显得很乖巧。 蜡烛被风吹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隔了半宿，顾北痕听见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眉头拧起，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重伤病患，对方咳嗽了一声，竟然像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 顾北痕瞥了一眼。 他捡了块石头，直接敲击了一下此人的穴道。 这个家伙本来就是重伤之体，直接又再度昏迷过去。 顾北痕这才满意地看向怀中依然安眠的苏韶叶。 这个小女孩的睫羽纤长，大概是因为他身体温度很高，所以这少女在睡觉的时候，无意识地贴近了他的身体。 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但是顾北痕还是很欣慰。 他让苏韶叶靠在自己的腿上。 虽然他的腿疾已经治好了——但是比起常人来说，还是要稍显弱上一些，他把苏韶叶抱在自己腿上，压了整整一夜，腿上传来隐约的针刺一般疼痛感，因为被压得太久，所以难免有些难受。 但是即便如此。 他也没有让苏韶叶离开他的怀抱。 这位玄王殿下，一旦理清楚了自己对这个小姑娘有非分之想，自然不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他二十年不识春风意。 一朝心动，像是春风吹绿江南。 不知道该如何呵护她才好。 顾北痕低下头盯着她脸颊，伸出手想要触碰她脸庞轮廓，看着她粉粉的唇瓣，心中血气涌动，忍不住想要亲吻下去，却又忍住——他更希望她是清醒的时候，他再一气呵成吻下去。 他喜欢看她脸庞之上薄薄红晕。 这小女孩越是冷淡，他越想看她害羞模样。 而就在此时，外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 那连续的敲门声急促无比，顾北痕猛然蹙起眉头，这个青年身上立刻开始涌动些许煞气，而怀中的苏韶叶却已经缓缓睁眼。 …… 苏韶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觉地睡到顾北痕怀里头去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是顾北痕一双淡漠的眼眸。 她揉了揉眼睛，整个人还有些尚未清醒过来，声音都含糊，带了些奶音。 “怎么……？” “我怎么在你怀里头？” 顾北痕明明方才看着睡着的苏韶叶的时候，还温柔无比，眼下看见苏韶叶睁眼，神情反而平静下来。 他看上去像个冰山。 “你自己夜晚冷，钻进来的。” “我不好松开，只能让你一夜都占尽本王便宜。” 苏韶叶被他说得有点心虚。 难道当真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她眼下还没睡醒，睡眼惺忪的少女，发丝都有些零乱，而外头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苏韶叶才猛然惊醒！ 她飞快钻出顾北痕怀中，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头发塞入帽中，才压低音调，提高音量唤道。 “进来！” 闻人嘉走进来的时候，觉得气氛好似有些说不出的暧昧。 苏仇的衣物有些凌乱，而一旁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地上，站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闻人嘉的错觉，他觉得他脚步有些不稳。 苏韶叶何其细心的性子，她看着顾北痕站起身，其实苏韶叶也注意到了。 正因为她注意到了，所以她心里头多了一丝愧疚。 她知道顾北痕之所以会如此。 是被她压了一宿。 顾北痕的腿……没事吧？ 她咬了咬唇看向顾北痕，在闻人嘉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戴上面具，所以苏韶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苏韶叶心里默默愧疚，反而是闻人嘉快步走到她身旁，看了苏韶叶一眼，然后说道。 “打扰到苏公子休息迫不得已。” “晨起的士兵，发现了一具尸体，好似曾经是那个宫中的嬷嬷，我们找到了信物。” 苏韶叶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她啊了一声，然后说道。 “等等我过去看看。” 她没有忘记那个半死不活的重伤男子，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掉落在旁边的石子，表情一瞬间有点古怪。 她没忘记，在暗狱之中，顾北痕也精通一手弹指神通的功夫。 这个家伙，打穴道一流。 该不会怕这个家伙吵醒她，才打了他的穴道？ 不得不说，苏韶叶真相了。 虽如此…… 这个倒霉鬼好像也已经退烧了。 到时候让禁卫军把他抬回去，找个好大夫，应该能保住一条命。 苏韶叶心中松一口气，再站起身又恢复成那个睿智聪慧，擅于破案的少年。 “走吧，带我去看看。” 顾北痕跟在她身后，闻人嘉看向这个陌生男人，神色始终带了忌惮，这个昨夜赶来故柳庄的神秘男子，到底是谁？ 他为何要同苏仇同处一夜。 又怎么会拿着九皇子的令牌？ 闻人嘉满腹疑问，但是这个人身份分明在他之上，而且见那块令牌如同见九皇子本人，他只能把自己的疑问藏起，先办好九皇子交代的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8章 苏韶叶的真本事 那些官兵找了一夜，才找到一具可疑尸骨。 已经过了五年，自然没有多少痕迹，苏韶叶跳下深坑，她看了一眼四周环境，开口说道。 “倒像是失足跌落。” 她其实不是仵作，也不擅长验尸。 术业有专攻。 但是苏韶叶在暗狱之中学到了许多本事，综合素质在大魏首屈一指。 她在四周环顾，大概是因为前几日有雨，土壤泥泞不堪。 苏韶叶默默观察，她看着那尸骨的朝向，然后想象着，若是五年前，一头栽倒下来——若是身上藏了东西，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应当落在什么方向。 然后她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地用足尖踢开浮土。 她也只是试试。 土壤松软，很容易便被她踢开。 然后，露出一个破旧不堪的香囊来。 闻人嘉吃了一惊！ 苏仇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的？ 苏韶叶也没解释，这些本事，解释了旁人也学不来。然后她蹲下来，找了一根干净树枝，把上头的尘土拍一拍，香囊早已经褪色，但是隐约还能够看得出些花样，她低声说道。 “是双面绣。” “这是天锦楼的绣娘独有手艺，是宫中贡品。” 这香囊鼓鼓囊囊，她犹豫了一下，用树枝挑开。 里头居然还有一个小袋子，里头还用油纸包好了，苏韶叶看了一眼，心中一跳。 “好像是些药材。” 隔了五年，这点药材还不至于彻底腐坏成灰。她感觉此物极为重要，想了想，又取了一块干净的锦布包裹住了，然后她站起身说道。 “带回去，寻个适合的仵作。” “这东西，我后头要去一趟太医院。” 辨药还是得专业太医来。 苏韶叶很快便把事情一桩桩地交代妥当。 对面的闻人嘉点头，他虽然比苏韶叶年长不少，但是眼下却几乎把苏韶叶当成主心骨，苏韶叶说什么他便照做。 顾北痕在一旁看着，等到苏韶叶上来，才凑在他耳畔问。 “我带你回去？” 苏韶叶点了点头。 闻人嘉率领的宫中禁卫军为了掩人耳目，还要留下大部队这里驻扎几日，训练士兵。 她留在这里，却没有多少意义了。 对了，还有那婆子，也得转交刑部。 她回去要去刑部，还要跑一趟太医院，如此看来，倒也不算轻松，还得跑几个地方呢。 苏韶叶同闻人嘉打了一个招呼。 闻人嘉看向眼前少年，欲言又止。 “你随……” 他不知道带着面具的男子的身份，只能含糊以大人一言蔽之。 “你随着这位大人先回京中？”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苏韶叶笑了笑，却朝着闻人嘉眨眼。 “我说的那夜明砂，你可以收集一些。我同太医院的袁医正关系不错，让他给你开个药方。”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她的确早就看出闻人嘉有眼疾。 尽管并不严重，尽管这个男子竭力掩饰，但是他每每视线看向旁人的时候，对焦的那瞬间，都显得有些吃力。 同常人相比，还是有些区别差异。 想来他在军中练箭矢之术，很吃力，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艰辛。 闻人嘉听着眼前的苏仇的话语，看着这少年的漆黑瞳眸，他低下头拱手说了一句多谢。 苏韶叶这才转过身。 顾北痕自然是骑马过来的。玄王府就有马匹，但是他入京，人人都知道他腿脚不便，所以他用马车入京，他在西北的爱马并未带过来。 眼下赶来，也是随便牵了一匹马，顾北痕走到马旁，他说道。 “要我抱你上去么？” 他不确定苏韶叶会不会马。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她眸子明亮得很，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会。” 她八岁就学会了骑马，她爹爹虽然是文臣，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种文臣。 她爹爹在她小时候，就曾经手把手教会她骑术，她爹爹说过，他的小叶子，同其他贵女不一样。 男子会的。 只要她想，他便会教会她。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翻身上了马，他落在她身后，然后环住她的肩膀。 苏韶叶能够感觉到他呼吸之间带来的热气，她迟疑了一瞬，方才低声问道。 “你的腿……还好么？” 她为顾北痕而担心。 顾北痕嗯哼了一声。 “你开始心疼我了？” “你又不重，那么轻，压不坏的。你该多吃点，杜娘子那里的饭菜，难道不合胃口么，我瞧着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苏韶叶咬唇。 她其实觉得维持原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在暗狱之中，发育得比普通少女要晚许多，所以眼下伪装成男子才勉强不露破绽。 但是她的确瞒不了太久。 听她一瞬间默不作声，顾北痕好似能够明白她的心思，他不再在这个话题之上纠结，直接拉动缰绳，向外飞驰而去！ …… 京中，林府。 林琛坐在书房之中，他对面的那个幕僚拱了拱手。 “郭遥已经被处置了，大人放心。” “动手的是毒婆娘，是那个之前做过老鸨拉过皮条的丁可。” “她同郭遥关系不错，郭遥之前常去她开的暗窑里头喝酒，她下手最不会惹他怀疑。” “故柳庄那地方，几年也不会有人过去一趟，根本不会有什么破绽。” “等再被人发现，估计什么痕迹也不剩了。” 林琛眯着眼眸，心中却依然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安感，他也不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好似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小姐怎么样？” “一切可都筹备妥当了？” 对面的人看了一眼林琛，知道他素来看重自家女儿这位林小姐，毫不迟疑地点头。 “是，大人。一切都已经筹备妥当。” “良辰吉日都已经挑选完毕，宾客也都宴请过了——只等花轿上门。” 林琛的手指敲击着桌子。 “这么多年，玉儿也算是如愿以偿。” 当年女儿哭着苦苦央求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不过他想要借宰相府的势，这桩婚事，也算不得太差。 “韩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听说韩池巍这段日子常去同翰林院的同僚饮酒？哼，他虽然出身不俗，生了一张好皮相，还是缺了些气魄。” 如果不是女儿喜欢，哭哭啼啼哀求。 林琛觉得韩池巍也不过如此。 他更希望，女子能够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成为将来的大魏皇后！ 那他林氏一族，便能一跃成为大魏第一外戚世家，就如同如今的崔氏一族一般。 无奈玉儿没出息。 被韩池巍迷了心。 林琛蹙眉，然后他说道。 “婚典你代我同韩府那边协商。我几年不曾回京，务必风光，好让京中这些世家知悉，我林琛早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是手握重权的一方重臣！”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9章 为你的第二次出手！ 顾北痕骑马带苏韶叶回京，苏韶叶坐在马上，风吹动她鬓边碎发，她听见顾北痕凑在她耳畔说道。 “回京之后，你替本王医治腿疾如何？” “本王给你一个名满京城做名医的机会。” 苏韶叶皱眉。 “腿疾……？” 她立刻反应过来。 “你不打算伪装了？” 她动了动身体。 苏韶叶自小不喜欢同人太过亲近，眼下同顾北痕的距离，太过接近，让这少女隐隐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但是真要说讨厌，好像也算不上。 否则她根本不会同顾北痕共骑一匹马。 在苏韶叶心中，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亲密的举动。 而顾北痕则是看着缩在自己臂弯内小小一团的少女，他勾了勾唇，明明心摇神驰，嘴上语气却还是维持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嗯。” “我这一次上京，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透露出我的腿疾痊愈的事实。” 苏韶叶却一瞬间想得很深远。 “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别人之前忽略你，是因为你没有威胁，他们认定你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如果你昭告天下，你腿疾痊愈，那么那些惦念玄王之位同西北军权的人必定会出手，你岂不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这个家伙，那般聪明。 不像是做这种笨蛋事情的样子。 他一看，就是那种很会扮猪吃老虎的人！ 而顾北痕在苏韶叶耳畔低笑。他的声音太有磁性，像是道道春风吹过人心上，撩拨得人心里头痒痒。 苏韶叶听见他说。 “就要看什么人会动手，让京中那些藏在黑暗里头的魑魅魍魉现身。” “我以前隐藏，是因为实力不够。” “但是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再让旁人看低我。我在西北这些年，已经不是当年离开京中的年弱世子。” “谁若是敢对我动手，我会斩掉他臂膀。”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有威势。 “你若是替本王看病，能够治好本王。就算韩池巍同太子那边再想要动什么手脚，你也不怕了。你已经在本王身上验证了你医术高明，不怕旁人质疑。” 苏韶叶这才反应过来。 难怪好端端的，顾北痕让她替他看病。 原来他心里头，还存了这样的盘算。 苏韶叶低下头，眼前的男子拉紧缰绳，突然说道。 “当年父王在边关为大魏战死的时候，我才十二岁。” “我祖上是平肩一字王。兄弟二人，一人为皇，一人领北翼军，匡扶大魏社稷，抵挡北晋——大魏的歌舞升平，建立在玄王一脉的牺牲上头，我父亲，祖父都是战死沙场，我从未见过我祖父，而我父王，我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苏韶叶其实知道一些顾北痕的过去。 暗狱之中，也有人提到玄王一脉，在大魏是很特殊的存在。 那个打扫皇家密库的老宦官，说西北玄王一脉，是大魏臂膀！ 这几个字，承载了多么沉甸甸的分量。 苏韶叶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呼吸之间带来的灼热，她又想到那一日她问顾北痕的心愿，顾北痕说出的话。 骏马奔驰，苏韶叶突然问道。 “顾北痕，你累么？” 她这句话，却把身后的青年问得愣住了。从来没有人会问他累不累——他也想象不到，有人会这样问他。 他们只会问他该怎么做，给他抛出一个又一个等待解决的问题。从西北战亡家属的抚恤金，排兵布阵的军事图——到无数想要暗杀他的大晋的暗探，他累么，顾北痕从未想过有人会这样问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喊累的资格。 他不能倒下。 他要挡在无数人前头。 顾北痕一瞬的沉默，让苏韶叶那瞬间甚至有些不安，她在想，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错了？ 而顾北痕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我若是觉得累，我的手下，我的士兵该怎么办。” “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同前途都在我身上，只有我才能给那些人希望。” 苏韶叶其实能够理解顾北痕这种沉甸甸的责任感。马匹依然向前冲去，顾北痕却猛然拉紧了绳子，他的双眸略微眯起，面具背后，他的神色一瞬严肃凝重。 “不太对。这条路……不应当这么安静。” 苏韶叶也发觉了不对劲。 顾北痕勒住马匹，马匹发出嘶吼声，顾北痕开口说道。 “我们换一条路。” 苏韶叶默认了他的抉择，顾北痕直接跳下马匹，然后他看了一眼还在马上的苏韶叶，伸出手来，想要接住这个少女，苏韶叶看了顾北痕一眼，然后默默从马上跳下来。 她的动作很轻盈，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顾北痕身旁，没有给他抱住自己的机会。 顾北痕看着她站在自己身旁，远处却突然传来了马蹄飞踏的声音！ 好似…… 来自身后。 苏韶叶看了一眼远处扬起的尘土，顾北痕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做出判断，眼中精光闪动，他飞快说道。 “至少有十来个人。不知道是针对你还是我。” 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他的身份曝光了——对方针对他布置了一个杀局，那么必定不会让顾北痕活着回到京城，而苏韶叶的稚嫩脸颊上闪过严肃表情，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说道。 “你骑马，我在后头。” “这样——我可以保护你的后背。” 顾北痕看了一眼这少女，却听见她低沉的督促他。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二师父说，有些本事只有在千钧一发逼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 “我之前在京城巷子里头遇到太子派来的刺客，用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顾北痕，为了你。” 顾北痕感觉心里头猛然震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再扭头看向那少女的脸庞，眼神之中好似蕴含无限未说出口的复杂情绪，然后他说道。 “好。苏韶叶，我带你平平安安回京城。我相信你。” 他虽然想要保护她，但是他知道，他的小叶子，从来不弱小无助。 何况她狱中的那位师父……绝非一般人。 她的厉害，绝不逊色于任何强者！ 他从见到苏韶叶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女，懂得武学，只是隐藏极深，她不说，是以顾北痕就当做不知道，从来不问。 他在听见她为了自己而显露本事的那瞬间，心中那瞬间涌过的感动，让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0章 二师父教的绝杀术 苏韶叶紧贴在顾北痕后背，这少女沉着冷静地说道。 “借你佩剑一用。” 她说出这句话，然后飞快从马侧抽出挂在马匹旁边的那把剑。 苏韶叶的二师父郁轻侯，在暗狱之中教会她的是杀人之术，正因为如此，才不许她随便动用。 而眼下的情势，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苏韶叶伸出手捏紧那把佩剑，她调整呼吸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转身看向后侧，果真瞧见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蒙面黑衣，杀手无误。 苏韶叶在等对方过来。 短兵相接的马战也是头一遭，若是说苏韶叶不慌张，必定是假话。 可是暗狱之中她日日苦练五年，不就是为了能够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抢夺那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 汗水仿佛滴落在眼睛里头，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等到快马冲出，她仿佛能够看清楚领头人凶悍的眼神。 对方扬声问道。 “可是苏仇？” “我们来要你的命！” 对方显然已经认定了她。 苏韶叶想多半问题出在九皇子那边，如果不是九皇子想要动手杀她，就是九皇子那边被渗透，所以对方才能够锁定到她的去向。 她掌心湿漉漉捏紧那把剑，足尖勾紧马匹。 若是顾北痕自己西北的那匹马，这些人根本追不上他们。 不过眼下这匹马的马力有限，是以才被轻而易举追击上。 苏韶叶看着对方举起寒冷刀光——就要对着她当头砍下，她咬紧牙关，终于出手。 刀锋无法再继续划下来。 因为苏韶叶先他一步，刺透了他的胸口！ 马匹发出嘶鸣！ 身后的几个人发出震动无比的嘶吼。 “大哥！” “你……你居然会武？” 谁能想到一个来自西北的流民少年，居然掌握了如此可怕的杀人之术，这是军中才会有的顶尖格杀之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当真是苏仇？ “你到底是谁？” 苏韶叶在心中默念，她是苏辞景的女儿，是郁轻侯的徒弟苏韶叶。 既然已经出了手，也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余地了。 少女的眼睛明亮得宛若天上星辰闪耀，然后她一只手勾住顾北痕的腰，她心里头压根没有什么旖旎念头，她开口说道。 “解决了一个，你放慢些速度。” 顾北痕甚至不用回头，都能做到同她心有灵犀。而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对面的几个人被出手的苏韶叶震惊住，而等到他们再凑近，看见这少女手中一把闪烁寒光的长剑，宛若看见修罗地狱！ “是西北奕剑道……你到底是什么传承？” 西北奕剑道？ 苏韶叶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几招都是郁轻侯让她习练出来的，堪称妖剑，郁轻侯说出鞘必见血，所以才让她到绝境方才动用。 苏韶叶不理会对面的人何其震动，她只顾出手，少女眉间隐有冰雪意，又有一人被她从马上挑落，再也爬不上马。 苏韶叶一口气连续对付了三个人，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起来。 这是她的致命弱点。 年幼体弱，所以苏韶叶的体力并不充足。 二师父也知道这是她的短板。 所以郁轻侯才另辟蹊径。 只教授了她几招杀人之术。 顾北痕在前头，听得出她呼吸一乱，这青年开口说道。 “我来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要亲自动手。 苏韶叶瞪大眼睛。 顾北痕勒住马匹，他的手掌握住苏韶叶的手掌，手掌心的温度似是带了些安抚之意。 然后顾北痕抽出了那把长剑——他的眼眸略略扫过眼前这群杀手，隔着面具，苏韶叶也能看出他视线里头的凝重煞气。 “你们想要杀苏仇？” 这青年的声音低沉，自带天生贵气。 那是一种，只有长久位居人上才能够有的霸道气息。 “你们的招数，倒是已经泄露了你们的根底。崔家用了什么代价，才招揽了你们昌南剑学的的人，做他们的走狗，行这见不得人的暗杀之事？” 顾北痕居然一口能够道破对方的根底！ 对面的死士大吃一惊，但是前头的一个，显然也破罐子破摔，咬紧牙关说道。 “你不是同样要戴着面具，不敢用真面目见人？” “你又是哪家的走狗？” 顾北痕发出冷冷笑声，面具下，他那清亮眼眸意味深长。 “你们不会知道了。” 然后他出剑——苏韶叶看得心中一惊。 她虽然自己只会那几招绝杀招式，但是她眼光还是有的，何况令狐寻香在进入暗狱之前，常年浪荡，也偶尔会同她说些武学江湖招数。 她在暗狱之中见到顾北痕的时候，他被那狱卒重伤，所以苏韶叶一直以为他的本事不算太出彩。 但是如今苏韶叶才知道，她大错特错！ 顾北痕绝对是顶尖高手。 事实上，顾北痕当时去西北暗狱找韩远淮的时候，刚刚面对过大晋两波刺杀，原本就不在最佳状态。 而那个中年狱卒实则是难得好手，才让顾北痕受了伤。 但是面对眼前这些人，顾北痕却睥睨环顾，胸有成竹！ 剑光四溢，苏韶叶看得眼中异彩连连，而顾北痕走回她身旁，剑鞘沾血，四周除了她同顾北痕，已经无可站立之人。 他低声说道。 “我们走。” “崔贵妃……这笔账，我必定要帮你讨回来。” “看来崔家的日子，还是太快活了些，一个崔勉，还不够让他们得到教训。” …… 宫中，那位崔贵妃手腕上头的玉镯猛然跌落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宫女们大惊失色，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位贵妃娘娘的脸色，生怕她发怒。 而崔贵妃盯着那玉镯的碎片看了几眼，突然说道。 “听说那苏仇这几日，日日进出宫中密库？” “哼，不自量力的小子。” “就凭他，也想要查那些陈年旧案？” 最前头的一个中年宫女，乃是这位崔贵妃的心腹，凑上前把碎片收拾干净，轻声说道。 “娘娘不要动怒。”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主子。” 这位崔贵妃轻轻地抚摸着怀中一枚木盒，她开口说道。 “这个苏仇，入京没有多久，却扰得天怒人怨。不过一个西北穷苦平民，能搅得起什么大风浪。” “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出了意外，一命呜呼呢。” 她这句话说得浅淡，那中年宫女只低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而崔贵妃话音一转。 “让太子入宫吧。听说他病症好得差不多，也该同他父皇多亲近——免得九皇子那边总是动手动脚。” 提到九皇子，她眼中浮现出一缕极深的恨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1章 崔贵妃开始慌了 接近晌午时分，一匹快马冲入京城。 顾北痕到了剑舞社门外才停下马，他戴着面具，送苏韶叶下马，这少女跳下马匹，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回去便给你发请柬。” “有空……记得给本王瞧瞧本王的腿疾。” 他方才动手的时候可瞧不出任何腿疾的模样，苏韶叶就没见过比他出手更凌冽如刀的人。 除了二师父，大概顾北痕算得上是她见过武学最为高明的存在。 不过，给顾北痕看病，是给他名正言顺站起来的机会。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就瞧见杜娘子匆匆地踏出来，看见苏韶叶的时候一怔，又看着那匹离去的快马，她觉得那个背影隐约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曾经在何处见过这道身影。 苏韶叶说道。 “杜娘子？我后头怕是会有些忙碌。” “我还得去一趟太医院。” 那宫中嬷嬷身上的锦囊，被小心翼翼的保存的那一点药材残渣，得去找袁太医辨认。 那大概是……很重要的物证。 杜舍娘看着少女风尘仆仆的面容，有些心疼，却突然倏忽一惊，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你身上……怎么有血迹？” “你受伤了？” 苏韶叶摇头。 “没有，不是我的血。说起来话长——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回来再慢慢告诉您。” …… 半个时辰后。 苏韶叶已经神采奕奕地站在太医院中。 陆仁星就站在苏韶叶旁边，模样看上去比苏韶叶还要更加激动紧张，他搓了搓手掌，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怎么样？” “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袁正春仔细打量那散碎药材，他摇了摇头，表情看得出为难来。 “这点分量太少了，而且又有许多不同的药材混杂在一起，而且时间隔了太久——若当真如同你所说，已经过了整整五年，药性已经失去，更加难以辨认。” 他这样说，陆仁星啊了一声，垂头丧气很失望。 “那师父你的意思，也就是认不出来了？” “苏仇既然把这样东西拿过来，必定很重要的！师父你就不能再试试？或许其他太医……能有办法呢？” 苏韶叶听见袁医正这般说，她也隐约有些失望，但是苏韶叶更明白袁医正所说也有道理，她不能强人所难。 袁医正犹豫片刻，他想了想说道。 “我大概能够辨认出一点，但是没有办法做到准确无误——毕竟这不是小事，我也不可信口开河，没有把握，我不能妄下结论。” 苏韶叶低着头看着自己足尖，她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一条线索，难道就要如此终结不成？她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又提出了另一个办法。 “袁太医能把可以确定的药材写下来么？” “我想要查看太医院的档案。看能否找到对应的药方。” 袁医正一怔。 “可是太医院不知道开过多少药方……这样等同于大海捞针。除非是一些特定的贵人，我们才会做出详细记录，比如宫中的贵人，我们才会建档，分门别类记录用药情况。” 苏韶叶犹豫抿唇。 袁医正是三师父的朋友，不是信不过的人。 只是…… 把袁医正牵扯到先皇后一案里头，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还有陆仁星，就更加同这件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她没有理由把他们拖下水的。 如若可能，苏韶叶尽量想要自己扛下这些事。 袁医正看了一眼有些为难的苏韶叶，他是仁心仁德的那一类人，否则当年不会去江南免费义诊，他蹙眉问道。 “这些药渣对你很重要么？” “要不然你留在我这里，我再试试看多确认几样药材。” 苏韶叶点头，外头却匆匆奔过来一个传话的小医童。 “袁医正，崔贵妃娘娘说有些头疼脑热，大概是着了风受了寒，让太医的太医们都去给她问诊。” 袁正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崔贵妃传唤，他不好耽搁，提着药箱匆匆而去。 而只留下陆仁星同苏韶叶两个对着一堆药材发愣，陆仁星撇了撇嘴。 “崔贵妃又把整个太医院召走了。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每次根本没有什么大病，只说自己头疼。” “太医院倒像是给她开得似的——上一回张大人家的妻子重病都找不到人，幸亏老师及时赶回来，这才来得及开药，抢回一条人命。” “她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陆仁星说话太不注意，苏韶叶看他一眼，眼中颇不赞同。 “你这么说，若是传到崔贵妃耳朵里头，那还得了？” 陆仁星笑嘻嘻地凑到苏韶叶面前来。 “有什么不得了的。不是只有你我么，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我才说这些大实话。我又不是傻子，苏仇你就放心吧。何况谁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学徒头上。” 苏韶叶心想，那可不一定。 不过…… 崔贵妃这么频频召见太医。 当真只是为了折腾一番，显得自己在后宫之中一家独大？ 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说，是她心中有鬼，有些慌张，所以才要召见太医，好试探些什么？ …… 隔着屏风同珠玉帘子，崔贵妃懒洋洋地伸出手。 她声线柔媚，看着眼前跪了一排的太医，开口说道。 “本宫有些好奇。” “你们太医院，最近有没有得什么稀奇方子？” 这些太医们纷纷摇头。 下头的袁太医混在里头，他虽然医术高明，但是他在太医院之中素来低调，所以崔贵妃的眸光也只是从他身上掠过，然后她摩挲着手掌心之中一柄光滑的玉如意，开口说道。 “太子之前中毒的事情，听闻两位太医说太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是不是？” “不知是哪两位太医，可否站出来。本宫也好仔细嘉奖一番。”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之中蕴含令人心悸的寒意，堂前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那两位太医站出来，听见崔贵妃说道。 “冉霞，赐他们一人一柄金勺。” “这两位太医，本宫记住了。” 那两位太医有些哆嗦，而崔贵妃平淡说道。 “本宫近来身体不适，让你们给本宫诊脉，你们是否觉得本宫小题大做？” “非本宫要如此兴师动众，而是本宫若是只请一位太医，这宫内宫外，总有人说本宫的闲话。” 她这话，也是针对广平公主！ 这些太医大气不敢喘，崔贵妃的美眸扫过帘子后头的太医，挥了挥手。 “散了吧。” 她就是为了敲打这些太医，让他们认清楚，谁才是后宫主子，谁才是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不要不识抬举！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2章 关键的奇藤花 苏韶叶待在太医院里头，陆仁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动作灵活地攀爬到梯子上头，苏韶叶听见他兴奋地说道。 “对了，苏仇，我想起来了，我有个东西给你看一看。” 架子后头都是药典，他扒拉半天，方才找出一个灰扑扑的本子，他如同拾到宝贝，揣在怀里头从架子上跳下来。 然后这少年得意地递给苏韶叶。 “这可是好东西。” 这册子瞧上去陈旧不堪，像是有些年头的古物。苏韶叶伸出手认真翻动了两下，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陆仁星得意地说道。 “这是我来京城的时候，带给袁医正的见面礼。是我家中耗费了好大功夫，方才从南疆那边搞来的药册。上头记载了许多珍惜的古药方，袁医正说这东西怕是早已经失传了，也只有南疆那边，擅产奇花异草，才能够留存下来这样一本药册。” 陆仁星其实是个颇为机灵的性子。 他认真说道。 “你带来的那些药渣里头，有一味被袁医正辨认出来的药材，就是南疆才有的奇草。” “所以我觉得，这本药册，或许有用。” 苏韶叶接过来。 她三师父夏弱水，其实就是南疆出身，所以才有一手独特医术。后来在大魏游走，博览众家所长，医术更加精进。 所以苏韶叶不陌生南疆的奇花异草。 她翻开这本药册，上头果真有些奇特药方，苏韶叶看得入神，一时之间忘了时间，等到袁正春回来，瞧见就是这少年点了一根蜡烛，专心致志的侧影。 陆仁星缠着他。 “师父你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久，崔贵妃有没有为难你？” 袁医正摇头，不过他眸中略有隐忧。 “我瞧着——似乎崔贵妃想要逼着我们这些太医站队，在她同广平公主之间选一投靠！” 他只想看病救人，不想要卷入那等复杂纠葛中去。 而苏韶叶却忽然发出一道疑惑之声。 “欸？这药方……好生阴毒。” 袁正春快步走到苏韶叶身旁。 他看清楚苏韶叶所看的那药方，表情凝重不少，他的指尖在那些黑色的文字上头拂过，然后说道。 “原来是这个方子。你提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 “大概五六年前吧，太医院库房失火，烧毁了一批十分珍贵的，从南疆进贡来的贡品——其中就包含了这方子的主药材，奇藤花。” “奇藤花听闻只生长在南边有瘴气的深山之中，极难采摘，那一朵奇藤花，必须得有经验丰富的山民攀爬高山，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跌落深渊，或是被瘴气所伤的风险，才能采下一朵来。” “所以极其珍稀。除了五六年那一批，至今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了。” 苏韶叶立刻抬起头。 “我带来的那些药材残渣里头，有奇藤花么？” 袁医正打起精神。 “我可以再确认一下。奇藤花能够保存很长时间——而且药性出众，经过特殊炮制的干花藤哪怕五年十年也不会变质。” 袁医正快步走到台边，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捻出几根细丝来。 “有。” “方才被我忽略了，果真有奇藤花。可是京中哪里来的多余的奇藤花……” 苏韶叶毫不犹豫地抓起那本药册。 “这些东西很重要！” 她看向陆仁星。 “这本药册能不能借我带走？或者我誊抄一份。” 陆仁星倒是很大方，但是这东西已经被他送给袁医正了，他这才轻咳了一声，看向袁医正。 “就当帮帮苏仇吧。” 袁正春当然不会有异议，只是他的眼眸闪烁，开口说道。 “我记得那个方子，配合在一起——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是一种罕见的，根本查不出任何端倪的毒药。是南疆才有的歹毒慢性毒药。” “你又要查案了？” “若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袁正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说道。 “还有，今日……崔贵妃召见我们的时候，旁敲侧击问太医院的太医最近可曾见到古怪药方。你若是当真在查案……还是多加小心。” 他的确是为了苏韶叶的三师傅夏弱水。 才如此冒险提醒这少女。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拱手道谢，飞快地向外钻去。 麻痹神经的毒药……就连太医都查不出端倪……先皇后的死因……她好像已经抓住了关键。 先皇后当年在先太子病逝之后，身体不断衰败下去，药石无用，最终也撒手人寰。若是她是被下毒的——苏韶叶心乱如麻，一方面感到激动，另一方面，又为先皇后而感到遗憾。 她在生命最后关头。 是否感应到了什么。 才会在遗书之中指认崔贵妃。 可是……她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告诉陛下呢？ 偷偷写在遗书之中，又有用处。 这里头，一定还有其他文章。苏韶叶匆匆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去。 杜舍娘就站在太医院外头等她。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一怔。 杜舍娘浑身寒意，不知道站了多久，她面色严肃，等到看见苏韶叶走出来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太晚了，我担心你，所以特意前来接你。” 她的温柔，总是如此细密无声地慰藉着苏韶叶。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低着头走在杜舍娘身旁，她随身还带了一把佩剑，可见的确是做足了准备前来。 她张了张嘴，从昨日到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当从何说起，而杜舍娘却也没有问，只是问她。 “吃了没有？” “回去还有甜羹。你多喝一些，你瞧着太瘦了，胖些好。”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犹豫又犹豫，还是主动低声说道。 “杜娘子，先皇后的死有蹊跷，我已经查到了些线索。” 这里头蕴含了多少凶险同惊心动魄她只字不提。 而杜舍娘却不觉得意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她叹了一口气。 “嗯。” “还有呢？” 苏韶叶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昨日去了故柳庄找线索，被崔家的人暗杀了——但是我没事。” “玄王……” 她顿了顿，然后含糊了一下细节。 “玄王派来的人，救了我。” 总不能说，顾北痕那个家伙担心她，亲自骑马跑到故柳庄，又为了她解决了刺客。 她觉得杜娘子也不会相信，堂堂玄王殿下，如此有闲情逸致。 而且…… 顾北痕表面上还是个病秧子。 但是她这样说，面对杜舍娘，也依然有点心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3章 嫁妆清单！民脂民膏 杜舍娘听着身旁这小丫头难得大舌头了一下，便知道她必定有所隐瞒，不过她也不想咄咄逼人，她信苏仇心中有数。 “我来接你，顺便把请柬给你。” “宰相府邀请我同你一块儿去见证林小姐同韩宰相的爱子韩池巍的大婚之典。” 她不在上一个话题纠缠，苏韶叶本来是松一口气的，但是等到她听清楚杜舍娘的话，她啊了一声，眼神有了些动摇。 “大婚？” 这么快的么？ 杜娘子点头。 “就在三日后。你若是有空，那日随我一同看看热闹，你这几日还有什么地方要去么？” 苏韶叶老实交代。 “我还得去一趟刑部。有要紧事情，需要处理。” 杜舍娘听见苏韶叶说要去刑部，她眉头挑起，眼中夹杂了几分疑惑。 “刑部？”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可没忘记，在故柳庄抓到的那个婆子。 “有个案子，需要处理一下。” 这大概只是一桩普通的类似谋财害命一般的案子吧，苏韶叶心中这样想。 纵然她不去，刑部那些人应当也能把来龙去脉查清楚，但是既然被她撞见了，她还是接手把查清楚更好。 毕竟她撞见那婆子，救活那受害者，也算得上是个当事人。 杜舍娘在苏韶叶入京的时候，想的是把这个小姑娘培养成剑舞社接班人。 万万想不到，这少女女扮男装。 如今成为了京城人口中的鬼见愁，有成为有名的神探的趋势——这同杜舍娘的设想，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摇了摇头，说道。 “那明日我让剑舞社的姑娘陪你跑一趟。” 苏韶叶点头，她眼下却根本想不到，这桩看似平平无奇的案件，却会给她家的案子翻案，提供一个绝佳的契机！ …… 刑部苏韶叶眼下也熟悉起来，她在京中走动，刑部也知道她大名，她拿了令牌长驱直入，那婆子被关在大牢里头。 苏韶叶跟着狱卒去探视，这婆子整个人的精神都显得蔫怏怏的，头都抬不起来。 刑部还没上板子呢，她活像被人如何严刑逼供似的。 苏韶叶隔着牢笼看着这婆子，开口说道。 “那个人被救活了。” “我已经搜集了他的口供，我如今再问你话，若是有一丝一毫对不上……那么就直接判断你说谎，在刑部说谎，是刻意隐瞒，罪加一等。” 那个受害者还没醒，苏韶叶只是先来找这个婆子谈话。 这婆子听见苏韶叶的声音，抬起头，眼神带了几分惊恐。 她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栽到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少年手中。隔着一盏昏暗烛火，苏韶叶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冰凉，她淡淡说道。 “先交代清楚。” “你到底是谁？” “姓名，籍贯。” 这婆子的手指往后头缩，她似是想要隐藏什么，而阴影中，对面的少年的声线被拖曳得意味深长。 “你不要以为，你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 这是在打心理战。 苏韶叶见过许多场审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摧毁真正的嫌疑犯的心理防线。 除非是受过严苛训练，那种口风最为严密的探子，否则对方的任何一丝微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眸！ …… 片刻之后。 从漆黑牢笼之中走出的少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 身旁的狱卒一脸仰慕的看向苏韶叶。 “不愧是鬼见愁苏仇。你家祖上可有做这行的？我们从未见过问话能够问得如此精妙的。” “之前这婆子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一口咬紧，自己是京郊人氏，却又说不出具体地址。” “苏仇你开口果真不同凡响。” “立刻便能问出这婆子真正的来历。” “她居然是西北甘经郡人氏，当真难得，一点西北口音都没有，难怪我们想不到。” 苏韶叶听见对方的称赞。 她神色却极其沉稳，看不出一点点兴奋。 她也没有想到这婆子是甘经郡人氏。 难道她是随林琛一同入的京？ 如果在故柳庄，是那婆子动的手，那个伤者，又有什么身份，这婆子才要杀了他。苏韶叶面色不变，看在一旁的刑部官员眼中更觉得钦佩，只觉得这少年果真有三分底气。 少年老成。 前途不可限量。 苏韶叶开口说道。 “你们看好这婆子，谁来要人也不许放。” “我有陛下亲赐的查案令牌，哪怕是其他官员，也烦请各位顶回去！” 刑部这些官员连连点头。 人的名树的影，京中都知道苏仇得陛下青睐有加，虽然他没有官身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能够得到陛下欢心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所以自然不可怠慢。 而苏韶叶匆匆向外走去，她想了想不够保险，九皇子那边她并不是十分信任，思来想去，还是去了一趟玉湖楼，让瑶姬帮忙给顾北痕传话，让顾北痕查清楚那婆子的身份，同时看好那婆子。 若是这婆子当真是同林琛一同入京。 林琛一旦得知这婆子落入刑部大牢，必定有所行动。 瑶姬自然是应下来，她看了一眼苏韶叶，突然问道。 “苏仇，昨日王爷不见踪影——你知道王爷在哪里么？” 苏韶叶当然知道。 顾北痕同她在一起。 她抿了抿唇不说话，瑶姬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她笑起来，眼中好似流光溢彩，苏韶叶听见瑶姬说道。 “苏仇，你最近是不是在查案？” “王爷之前说要给你安排一个保护你的人，人选已经选好了。” 苏韶叶摇头。 “我暂时不需要。” 瑶姬却依然定定地盯着她看。 “王爷一片苦心，你莫要辜负。” 苏韶叶却觉得自己这么忙，身上的秘密又很多，不太适合有贴身保护的侍卫。 瑶姬顿了顿，她说道。 “对了，林琛入京，这是他送给韩府的嫁妆清单，这是他给韩府的陪嫁。这位林大人——去西北也没有几年，却居然攒下这等惊人的金银之物，可见不知道如何穷凶极恶的搜刮民脂民膏。” 苏韶叶接过来看了两眼。 里头还有几样附庸风雅的古玩之物，她看得心头涌上怒气，听见瑶姬说道。 “王爷让我把这份单子给你，说你能用得上。” “林琛当年吞下西北伤亡战士的抚恤金无数，让多少孤儿寡母的日子过不下去，西北之地民不聊生。你若是想要扳倒林琛，我绝对义不容辞。” 这是瑶姬罕见主动说要帮忙。 她不是为了顾北痕，她是为了她自己心中一口怨气。这世上，还有公道，她对林琛同样厌恶到极致。 苏韶叶接下这份沉甸甸的礼单，少女的神色严肃许多，她说道。 “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4章 最崩溃的婚典 韩宰相的儿子，那位名动京城的京中双壁之一韩池巍韩公子要成婚了！ 他的妻子是西北甘经郡郡守林琛之女，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苏韶叶去拜访了一下被她救活的那个人，那个人被她丢在太医院，有袁医正妙手回春，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不过他伤势极重，还得养一阵子才能彻底苏醒过来。 苏韶叶拿了请柬，要同杜舍娘一同赴宴。一路上张罗旗鼓，她同杜舍娘走入宰相府，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同。 韩池巍就站在外头接待宾客。 他今日身着红衣，格外喜庆，只是他脸上好像并没有多么欢喜的神色，引得旁人不禁议论纷纷。 他看见苏韶叶的时候一怔，神色有些尴尬。 “苏仇……你同杜娘子一同前来了啊。” 他上一次看见苏仇的时候，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当年那个同他订婚过的小姑娘的影子，缭绕在他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眼下再见苏仇，他难免有些心虚。这青年舔了舔唇，开口说道。 “里头坐，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 他面对旁人都能流畅应对，可是盯着苏韶叶那双略带几分凉意的眼眸，他一下子噎住了，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 反而是杜舍娘应对自如，落落大方送上贺礼。同苏韶叶一同入了席位。 宰相府里头的仆从婢女来回穿梭，忙的团团转，杜舍娘盯着韩池巍的背影，笑眯眯地说道。 “我怎么感觉，这位韩公子一点儿也不兴奋？” “这可有点稀奇。大喜之日，哪里有新郎官……拉着一张脸的道理？” 杜舍娘有的时候，也颇为毒舌。 她吐槽道。 “恐怕韩池巍对自己这位未婚妻未必有多少真情实感。也对，他当年是誉满京城的才俊，神童一般的存在，只有当年那位……” 杜舍娘原本想要说苏家的小女儿苏韶叶，却突然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女，轻声问道。 “苏仇？” “你怎么进来开始就不说话？” 苏韶叶笑了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真心话。 韩池巍大婚，同她又有什么干系？她恨林芳玉，是因为她撺掇她爹爹作伪证，陷害苏家入狱，但是即便是没有林芳玉的撺掇，以林琛的野心勃勃，依然会这样做。 她们苏家，从一开始就被林琛当成踏脚石。 是她傻，主动送上门，让一家老小任人宰割。 她慢慢地捏紧手掌，却庆幸手掌心里头没有握着一枚核桃，否则以她如今握拳用来控制自己情绪的力度，那核桃怕是都要被她捏碎。 外头忽而传来一阵喧嚣——原是林琛领着林芳玉入了前头大厅，要拜堂成亲了。 韩池巍拉扯唇角，挤出不甚灿烂的笑意。 林芳玉同韩池巍正要成亲，却突然听见一道声音从人群之中传出来！ 那声音清亮，一下子把这繁华热闹都给压了下去。 “等等。” “我有话要问林大人。” 所有人的眸光一下子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就连杜舍娘也惊讶得很，因为她没有想到苏仇会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站起身。 可这个京中已经小有名气的少年，抬头盯着一身官袍的林琛，突然问道。 “我来自西北。我只想问林大人一句，林大人为了嫁女，十里嫁妆好不威风，可林大人可曾知道，今年西北频频遭逢大灾，已经是民不聊生。” “林大人那十抬嫁妆，满载金银，从何而来？” “可是西北之地的民脂民膏？” 苏韶叶的声音掷地有声！ 就连杜舍娘都倒吸一口冷气！ 她没有想到，苏韶叶会说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一番话。众人即便知道林琛在西北怕是拼命掠夺财富，才有今日这等盛景，但是无人胆敢开口。 毕竟这等事情，难以拿到台面上来说。 一旦开口，必定招惹攻扦。 而唯有苏仇，这个莽撞少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直接在婚礼现场逼问林琛！ 林琛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他的眼眸之中逐渐沾染上阴狠怒气，显然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你是何人？” “在此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苏韶叶不慌不忙。 “我是宰相府请来的客人。” “林大人不必惊慌，我只是帮陛下问一问罢了。” “毕竟林小姐的嫁妆丰厚，京中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到。但是听闻林大人——在出京城之前，是个颇为清贫节俭的家底。” “所以才让林大人解释一二，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林琛没有想到，在自己女儿最重要的大婚之日，居然有人咄咄逼人到这等地步。 他眯着眼睛，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眼前少年怕是已经死了万次，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我家底如何，难道还需要同你这么一个无知小民交代？” “我今日嫁女，自然要风风光光！” 而苏韶叶却平静应对如流。 “我的确是无知小民，不过是得了陛下几句亲口称赞的小民罢了。” “林大人是否在想我不知天高地厚，也敢质问西北甘经郡郡守？” 她停顿了一下，才一气呵成地继续说道。 “可西北另外一位郡守，崔勉崔大人，瞒着陛下同大晋勾结，同时搜刮民脂民膏，扰乱西北安宁，更是指使家奴犯下肃虎营这等滔天大案，其中来龙去脉，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禀告陛下。” “有群臣文武百官为我苏仇作见证。” “有崔大人的例子在前。我今日是提醒林大人，不要步了崔大人的后尘。” “陛下尚简朴，有古人节俭之风，做臣子的，也不应当逾越礼制。” 她这番话一说，崔勉脸色难看无比，而外头更是响起了两道声音，一道男声一道女声，都是轰然叫好。 “说得好！” “皇兄若是在这里，想必也是这般想法！” 那女子的声音，明显是广平公主。 而那男子的声音，更是让所有人心中惊骇无比！ “说得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苏仇啊苏仇，你这番话，当真是说得好，说得妙极了！” 广平公主先行迈入，然后一人走入，却让众人跪成一片！ “林爱卿，你嫁女是喜事，可不要让这喜事……染上阴影。” “朕当年嫁女，也没有你这等场面。” 这位大魏君王这句话一说，林琛立刻匍匐在地，高声喊道。 “微臣不敢！” 林琛在心里，恨极了苏仇！ 这少年三言两语，居然让陛下对他有了意见，眼下这等情势，若是处置不得当，喜事当真要变成祸事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5章 林芳玉大哭一场 杜舍娘看向苏韶叶，她眼中颇有几分佩服。这少年胆色可观——她也不知道陛下要来。 但是显然，她赌了一把，并且赌得分外成功！ 原本宰相府同林琛还可以合力把她这番话压下去，瞒得滴水不漏，顺顺利利地办完这场婚典再秋后算账。 但是被陛下亲眼看见林芳玉的嫁妆是何等奢华，被陛下亲耳听见苏韶叶的话语。 那么此事怕是无法善了。 林琛的肩膀都在抖动，他苦心孤诣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反应极快地开口说道。 “禀告陛下，小女嫁人，微臣……心中甚是喜悦。又因小女高嫁，怕日后在宰相府中难过日子，才倾其所有，给小女置办了一套风光嫁妆，几乎已经倾其所有……” “所用的一切，都是微臣积攒下的积蓄，绝无西北半点民脂民膏，还请陛下明鉴啊！” 他就差直白地说。 口空无凭，陛下你可不要冤枉好人了。 苏韶叶听着林琛的辩白，她站在人群里头，却冷不丁地给林琛放冷箭。 “林大人一片赤胆忠心，陛下当然不会误解。” “不过我从西北而来，西北既然遭逢大灾，林大人作为一方父母官员，也理所应当，做出表率。” “由林大人捐出物资，那些富户才好开仓放粮，有林大人在前头带领，自然是水到渠成。” 她一顶高帽给林琛戴上。 而陛下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心中更加熨帖。 这个平民少年，给他的感觉，极为贴心懂事，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今日顺着她的话敲打林琛，就是这个目的。 那些世家大族，他不能轻易动弹，怕大魏社稷为之摇晃，但是这个林琛，却是自己撞上门，怎能不拿他开刀？ 这位大魏君王，就坡下驴。 “你若是担忧爱女在宰相府受苦，才陪嫁了丰厚嫁妆，大可不必。何况今日既然朕在此，便亲自做韩宰相之子，同你林琛之女婚典的主婚人。有朕在，谁还敢欺辱你爱女？” 林琛只感觉口齿发麻，唇角弥漫上一股苦涩滋味，他眼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陛下的意思，已经分外明显。 他只能顺着往下说下去！ “陛下厚爱……臣万般感激！” “臣愿意捐出爱女嫁妆，给西北赈灾之用！” 苏韶叶听闻林琛这句话，瞧着他苦涩无比的一张脸庞，心里头却闪过一丝痛快来！ 林琛爱财如命。 但是对林芳玉还是大方的——那样浩浩荡荡的嫁妆，如今却要全盘捐出，留给西北赈灾使用。 她还不忘看一眼林芳玉。 她站在韩池巍对面，盖头下，她肩膀都在颤抖。 若是尚存三分理智。 知道陛下面前，不能造次，她早就已经直接掀开盖头，大喊不要了！ 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那个贱民苏仇三言两句，她就要捐出她自己的嫁妆赈灾？ 难道她要一无所有地嫁到宰相府，那样，那些仆人婆子，那些成天虎视眈眈地盯着韩池巍的丫鬟们，谁还能瞧得起她？ 想到未来黯淡无光的日子，林芳玉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样的日子，她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可是这是陛下的话，她再想反对，还能当着陛下说不成么？ 林芳玉两眼一黑，感觉自己脚下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而那位大魏君王，则是十分喜悦的神色，他龙颜大悦，笑眯眯地夸奖起林琛来。 “爱卿好觉悟！果真心中装了黎民百姓，如此大公无私——朕当真是深感欣慰。” “既然如此，这些嫁妆，朕便直接让户部清点入册，送到西北赈灾之用。” 他夸完林琛，也没有忘记给他提供了一个借题发挥好机会，甚合他心意的苏韶叶。 “苏仇？” 苏韶叶站直身体拱手行礼。 “草民在。” 这位大魏君王看着她点头。 “你今日所言，句句在理。朕瞧你，倒是颇为适合做个御史，可惜你年幼，又无功名在身，难以服众。这样吧，朕让你去国子监读书如何？” 下头的大臣们哗然！这个机会，可万等难得。而且听陛下的口气，若是苏仇读两年国子监，科举有个功名，陛下便要立刻重用他！ 他们家中的子侄，哪个也得不到陛下这样的青睐有加，能够得到这样通天的机会！ 而更令这些大臣们吃惊的是。 这个来自西北的少年，沉吟片刻，居然摇头拒绝了！ “陛下好意……苏仇原本是应当感激流涕，铭记于心，可苏仇之前答应过杜娘子继承剑舞社。人若无信，草木无异。苏仇……怕是愧不敢当。” 下头的众人，都以为，以陛下的脾性，听闻苏仇这番话，必定会勃然大怒。 岂知道这位大魏高高在上的君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苏仇。 然后轻轻揭过这一篇。 “你既然如此，朕便就不勉强了。” “今日新人何在？” 他是主婚人，这是天大脸面。宰相府众人却各怀心思，连行礼都行得战战兢兢，宛若游魂。 主持完大典，陛下回宫，广平公主倒是走到苏仇身旁，她笑眯眯看向杜舍娘，神态熠熠生辉。 “我借你们剑舞社的苏仇一用。” “这少年挺有趣味，我想同他聊聊天解解闷。” 杜舍娘默不作声，面对这位“情敌”，她始终有些尴尬。 广平公主抬起下巴看向苏韶叶。 “你跟我走。” …… 另一边，入洞房的两个人，气氛却宛若冰霜凝结，一片冰冷。 林芳玉一直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等到众人散去，她独自走入洞房，想到她的嫁妆一点不剩地通通捐了出去，她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从未如此委屈！ 她身旁的赵嬷嬷只能小声安慰她。 “老爷也是无可奈何，陛下开口，老爷难道还能够抗旨不成？” 可赵嬷嬷这样说，也根本安慰不了林芳玉，她抽抽噎噎地说道。 “可京中那么多人成婚，为何偏偏要动我的嫁妆？” 赵嬷嬷不敢说话。她在心中想，还不是小姐闹着要体面，要让宰相府高看一眼，老爷才闹得这么大阵仗，结果不知道怎么落入陛下眼中。 这比陛下嫁女儿的嫁妆还丰厚，陛下肯定心中不喜。 林芳玉越想越难过，心疼得不得了，两眼泪汪汪的坐在床上掉眼泪，盖头也不盖了。 韩池巍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芳玉这么一副哭得快要崩溃的样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6章 最糟心的新婚夜 新婚夜，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林芳玉哭得这么伤心，又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韩池巍盯着坐在床边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喜袍，却哭得凄惨无比。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林芳玉哭得梨花带雨，同他抱怨。 “都怪那个苏仇！” “他好端端的，多嘴多舌做什么？” “都怪他，害得我没了嫁妆……巍哥哥，我的嫁妆，一点也不剩了……” 林芳玉哭得几乎断了肠，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韩池巍原本还有些心疼她，但是看着她这样哭哭啼啼，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又生出几分烦闷之情来，他蹙了蹙眉头，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怪苏仇做什么？” “若不是你爹爹太铺张，也不会被陛下责备。眼下陛下只是让你家捐出钱财，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何况你的嫁妆是拿去做赈灾之用，这是好事情，是桩功德，传出去，旁人也会称赞你大气。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我，以后便是这韩府的当家主母，你总得为我考虑。” “翰林院是最讲究官声的地方。你捐了嫁妆，那些文人反而觉得你有大义，是好事，对我在翰林院里头的官声也有好处。” “你既然嫁给我，如今想事情总不能还如同你在林家那般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你得撑起我的体面来。” 林芳玉被韩池巍说得愣住了。 她抬起头看韩池巍，灯火下，那青年的表情，却显得极为严肃。 明明是让她倾心，神魂梦萦的那张俊秀脸庞，但是如今双眸低垂，唇瓣抿起，神态却威严到让她觉得陌生。 她知道。 眼前的男人是她千方百计方才求来的。 可是……他的语气，为何如此冰凉？ 他居然还替苏仇说话！ 想到这个名字，她就恨得咬牙切齿，那少年为何三番四次总要同她作对！ 林芳玉咬了咬唇，她的音量不自觉地便低了下去。 “可是……” “巍哥哥，我没了嫁妆，日后吃穿用度怎么办？” “不是我小家子气……而且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何尝不想着欢欢喜喜成婚，可是我没了嫁妆……” 她颠来倒去就在纠结她的嫁妆。 韩池巍听得心里头更有几分不耐烦，他方才还耐心同林芳玉解释，但是感觉林芳玉浑然没有把他的解释听到耳朵里头去。 “我们宰相府难道会短了你的用度？” “你是觉得，你在西北过惯了富贵日子，我宰相府配不上你么？” “当年你爹爹不过是六品官员，我记得你去花会还穿着旧衣被那些贵女讥讽，是……是……” 韩池巍说到这里，含糊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是她给你解围。你如今反而开始担心我宰相府供应不了你的吃穿用度，你的口气当真是大极了，莫非你一日要吃一枚金锭不成？” 韩池巍说起话来，也显得尖酸刻薄。 林芳玉瞪大眼睛看着韩池巍，几乎觉得不认识他了一般。 她难以想象，这番话会是从韩池巍口中说出。 明明他是个最清俊不过的贵公子…… 而且他怎么敢提苏韶叶！ 苏韶叶，就是梗在林芳玉胸口的一根刺！只要一触碰，就生疼。她死死捏紧了手掌，指甲几乎镶嵌到肉中，她的声音也顾不上矫揉造作了，只冷冷地回道。 “怎么，你如今又想起她了？” “她早就死在西北的大火里头，就算她不死，你难道还能娶她不成？” “她家中犯了大罪，她只配去官乐坊做……” 她话语还没有说完，韩池巍的手掌已经迎面而来，而林芳玉则是指着自己的脸颊。 “你想要打我？” “你打下来试试看！” 韩池巍的手掌顿在半空之中，他默默盯着林芳玉咬紧嘴唇气急败坏的脸颊，突然觉得这桩婚事极为悲哀。 这个女子……为了点嫁妆，便能连哭带闹，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若不是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转过身，背对着林芳玉，开口说道。 “今夜我去书房。” 那赵嬷嬷之前吓得大气不敢出，听见韩池巍这句话，又忍不住冒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说。 “不可啊……姑爷这样，小姐颜面何存？” 韩池巍却冷声说道。 “我留下来，难道还能做什么不成？” 赵嬷嬷看着这青年一张略带冷煞之气的脸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的确。纵然这个青年留下来，似乎好像什么也做不成。 她们欺骗韩池巍，说林芳玉有身孕，这般一来，前三个月，都是不能够同房的。 赵嬷嬷不敢说话，韩池巍回过头看了一眼在灯火下默默垂泪的林芳玉，她低着头肩膀孱弱的抖动，整个人依靠在床边，看上去极为可怜。 闹成这个样子……想到今日毕竟是大婚之日，对世上女子而言，都是最特殊的一日。 韩池巍心中又有些不忍。 他低声说道。 “我出去转转。” “明早还要早起奉茶，你早些歇息。” “我说了，我们宰相府不会短了你的用度。些许嫁妆，没什么要紧的。” 他说完这番话，才匆匆走出去，而赵嬷嬷则在心里头想。 这位姑爷好大口气——他可知道，小姐的嫁妆到底有多少？ 大言不惭。 而林芳玉则是默默抬起头，她双眸则是还有些红肿，赵嬷嬷听见她喃喃自语地问道。 “嬷嬷，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嬷嬷看得心里头一阵心疼。 “小姐……事已至此，小姐只能坚定走下去。至少小姐已经如愿以偿嫁入宰相府，既然拜过天地，又有陛下做见证，姑爷不论如何都反悔不得的了！” “只要小姐一直在他身旁，还愁抓不住他的心么？” 话虽然如此。 但是赵嬷嬷自己都有些心虚。 但是她这些安抚之语，却给林芳玉打下了一记强心针！ 林芳玉的声音坚决了许多。 “是这个道理……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 韩池巍走出去，被冷风一吹，他整个人又清醒不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喜袍，胸前还挂了大红花朵，灼眼的讽刺。 他整个人都有一种颓丧无力的感觉。 他甚至没有多少，已经成亲的实感。 林芳玉在里头——她哭哭啼啼地心疼自己嫁妆，可他所想的新婚之夜，原本不应当是这样的…… 他迷惘地看向前方。 这个女子，虽然生了一张娇弱面容，如今她爹爹一朝发迹，但她终归还是如同当年一般小家之气。 想要未来他要同林芳玉共度无数日日夜夜，他甚至有些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7章 四师父当年闯的祸 不论如何，这对新人注定要同床异梦。 苏韶叶则是被广平公主带走。 广平公主找杜舍娘借人，直接便领着她上了马车。 外头天色已暮，远处灯火燃起，那昏黄光芒散落开来，却是一番火树银花的好盛景——广平公主突然问道。 “苏仇，你当真只是一个西北普通流民么？” 苏韶叶抿了抿唇瓣，她的面容在夜色下，渡上一层月光，纤细柔和。她的鼻梁挺直，撑起她整张脸的筋骨来，谁也不会觉得她是好说话的人。 她看上去，就显得很倔强清冷。 “我从西北来。” 她只说了这五个字。 广平公主开口说道。 “你胆子很大。本宫在京中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所谓一时风光的青年才俊，但是你却的的确确是本宫所见过的，胆子最大的一个人了。” “你入京这段时间，得罪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何呈被你痛打一顿，何呈祖父何大学士，何呈之母背后的世家之力，都是你的敌人。” “你破肃虎营一案，得罪死了崔氏一族。崔贵妃同太子恨不得你立刻死掉。” “眼下又同西北而来的高官林琛撕破脸皮。连带宰相府都要记恨你。” “苏仇，本宫当真是觉得好奇，你不觉得畏惧么？” “你得罪的都是当朝显贵之人，足够你死一百次。” 苏韶叶低下头来，从广平公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脸颊细润，鼻梁的弧度柔和细腻，听见她唇瓣轻启，说出的话，却坚决如同金石。 这少年是咬定磐石不放的青松。 “可是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何况我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才有堂堂正正天经地义的滋味。 广平公主眯着双眸看着她的脸，她突然说道。 “我当年对一个男子动过心。世人以为我爱慕他皮相，我身旁亲近之人，以为我被他油腔滑调的那些诨话所勾引，可是我真正喜欢他的，是他骨子里头那么一点不肯妥协的强硬。” “他若是同其他男子一般，都来讨好巴结本宫。本宫反而瞧不上眼。” “这天下，以本宫的出身容貌，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 “可是偏偏他，虽然对本宫油腔滑调，可本宫知道，他其实骨子里头极傲，从不肯妥协。” 苏韶叶靠着马车壁，车上只有她同广平公主两个人。 她知道广平公主说得是谁。 四师父令狐寻香……大概总让女子伤情吧。 广平公主的眼神挪移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何，她看着对面少年，忍不住吐露了心底话。 看见他，她感觉仿佛看见了那个冤家。 明明苏仇同令狐寻香天差地别，一点也没有相似之处，不论是容貌性格，还是说话语调，都天差地别。 怪就怪在，她一看到苏仇，就能想到他。 广平公主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京城之中，多的是说本宫闲话的人。崔贵妃恨本宫恨得咬牙切齿，可本宫也从未瞧得上她过。” 她同崔贵妃不合，她说得极为坦荡。 广平公主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说道。 “本宫厌恶崔贵妃，除了因为本宫看不惯她作风，还有一个原因。当年——本宫的孩子，乃是因为她才没有的。” “而皇兄之所以对我这般愧疚，也是因为皇兄知道，他始终还是亏欠了我！” 她连本宫都不再自称了。 广平公主转过脸去。她不再说话，可是这番话却在苏韶叶心中掀起了地震……她的心里头频频动摇，闪过数道念头。 孩子…… 广平公主从未嫁人，却有过孩子？ 是谁的孩子，是四师父令狐寻香的么？ 若是四师父知道的话…… 苏韶叶恨不得现在就回西北暗狱一趟，把这一切问个清楚。她脑海之中嗡嗡作响，这种震惊，好似冷风浸透她身体，她根本顾不得今日让林琛吃瘪的成就感了，她慢慢抬头看向广平公主，有满腹疑惑想要问出口。 可是她却不敢问。 她若是不想说，她问也没有用处。 广平公主抛出这样一句话，眼前这处变不惊冷静异常的少年的神情才终于变化，等到马车终于驶入公主府，她走下马车，苏韶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太好奇了。 这种好奇感，烧灼着她的胸膛，甚至让苏韶叶无法冷静下来。 广平公主的孩子……听她的语气，似乎已经不在了——是小产么，还是另有缘由？ 她的胸口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而广平公主走过水榭长廊，月色如水，她推开门，苏韶叶跟着她一同走进去，瞧着她自己亲自点燃一盏灯火。 昏暗的光线，让这里溢出一种淡淡的温柔感来。 广平公主坐在一张紫檀木座椅前头，开口说道。 “可要给你倒些茶水？” 苏韶叶默默摇头。 广平公主的贴身嬷嬷走进来，给她倒了滚烫热茶，又关了门，苏韶叶听见广平公主问道。 “你同令狐寻香，当真只有暗狱的一面之缘么？” 她的语气，其实并没有寻常那等强烈的威势，显得温柔。 苏韶叶不想说谎，她摇了摇头，停顿了一瞬，才低低地说道。 “他是我师父。” 广平公主听苏韶叶这样说，才浅笑起来。她容色都是柔和的，但是苏韶叶瞧着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却始终觉得她笑意之中，带了几分悲凉。 “难怪，我看见你，总是想到他。” 苏韶叶其实已经很冷静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我……是我师父对不起您么？” “你们之间，是不是我师父的错？” 广平公主挑了挑眉头，她盯着眼前的这个清瘦的少年，灯火映照出他单薄的影子，她笑了笑问道。 “若是我说是他对不起我，你会如何，同他断绝关系？给我讨个公道？” “你方才在马车上，不是说，你只求问心无愧么？” 苏韶叶心里头的确五味杂陈，她有她觉得为难的部分，毕竟四师父伴了她暗狱之中最痛苦的五年，对于苏韶叶而言，令狐寻香的一言一行对她都有极深的影响。 可是——她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如果当真是我师父做错了事情……我再见到他，会亲自替公主殿下讨回公道。” 她说得很认真。 广平公主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她不是敷衍自己，她是的确如此想。 广平公主看着这个倔强如斯的小家伙，她笑了笑，然后说道。 “你师父令狐寻香没有对不起我过。” “我同他之间的事情，也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8章 广平公主的痛与悔 广平公主给苏韶叶拿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玉佩，苏韶叶却不知道来历，听见广平公主说道。 “这是你师父当年的贴身之物。听他说过，是他娘亲的遗物，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但不是他主动赠给我的，而是我从他手中抢夺而来。” “我那时候想，或许我此生再也见不到这个男子了，留个念想也好。” 听她这样说，苏韶叶眸光才看向这枚玉佩。 这枚玉佩颇为精致，上头还有繁复花纹，她的指尖缓缓从玉佩上头摩挲而过，能够感觉到玉佩的光华莹润，玉色通透，显然被保管得很是用心。 “当初你去太子府的时候，杜娘子为了你而来找我，我当真是有些吃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便知道，你同令狐寻香的关系必定没有那般简单。” “否则，她不会来找我。” “我同她，同在京中这么多年，极少打照面！” 苏韶叶的声音放低了些。 从情感上来说，她自然更加倾向于杜舍娘。 比起眼前这位华贵公主，杜舍娘更亲和一些，而且杜舍娘对她真心实意…… 当初她还在暗狱之中的时候，令狐寻香也让她入京之后去找杜舍娘，而不是广平公主。 “我师父……其实……” 她的语气只是稍稍有些停顿，广平公主却立刻能够领会她的弦外之音。 “以你师父的性格，只怕并不会如何提到我。” “你见我第一面，说你师父惦挂我，应当不是事实吧。” 苏韶叶被广平公主一言道破，反而有些尴尬，这少女低下头，声线低沉喑哑。 “其实我师父……倒是不怎么同我谈他自己的风月。” 表面风流多情的令狐寻香，也有不能触碰的角落。 她三师父夏弱水就说过。 看似多情的人，一旦动情，才是无可救药。 成为他命中注定的魔障。 他若不是想要逃避，怎么会被困在暗狱那么多年，他轻功独步天下，若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谁能关得住他。 广平公主看着苏韶叶谨言慎行的小心模样，她说道。 “你既然是令狐寻香的弟子，我倒也可以算你长辈。不论上一辈有过怎么样的恩怨，倒是不至于牵连到你身上去。” “你得罪死了太子，如今又跟林琛势如水火，本宫之前说要护着你，这句话绝不是一句虚话。” “否则，你以为今日，皇兄为何会出现在宰相府？” 苏韶叶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广平公主……在背后帮她。 她握着茶杯，缄默片刻，却问道。 “殿下的孩子……” 她原本不想提。 但是她觉得她若是不问，她必定会后悔，怕是耿耿于怀，整夜辗转都不能安眠。 她想知道，即便广平公主说不是自家师父的错，她还是想要知道。 广平公主的神色似是怅然，月光从窗外照耀下来，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惆怅，她说道。 “本宫当年，对他心动的时候，感情最为浓烈之时，曾经想过要把他长长久久困在身边。” “本宫想要废掉他的武功，把他囚禁起来。” “让他只能日日夜夜面对本宫一人。” 她勾了勾唇，低声问道。 “是不是很疯狂？” “不过……我那时候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父皇宠爱，皇兄对我也疼惜得紧，我说要什么贡品，那样东西立刻便能摆在我面前。” “这世上能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勾不起我的兴趣。但是令狐寻香不同。” “他……他轻功绝顶，轻而易举便能够越过重重宫墙。他游历四野，甚至去过大晋，他看过本宫从未见过的风景。” “他谈笑风生，说话又有趣——生了一张让人心动的脸庞，却又浑然不在意，看似轻佻虚浮，骨子里头却又疏凉冷淡，明明时时刻刻都在笑，但是心底深处却是冰凉彻骨的，本宫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我喜欢他，喜欢得无可救药。” “我那时情窦初开，但自小长在宫中，却浑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他只是喜欢来同我聊天，却从不曾与我耳鬓厮磨，反而只是将我当成有趣新奇的存在，大概他也没有见过后宫里头的公主吧。” “对了，他起初并不知道，我是大魏公主。” “我诓骗了他。我想给自己找个身份，灵机一动，便用了崔贵妃的名字，因为我那时候不喜欢崔贵妃——所以想着，万一东窗事发，就推到崔贵妃头上去。” “这样做当然不对，不过我仗着自己年幼，所以行事很是肆无忌惮。” “我如今回想，也觉得自己当初年少轻狂，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我自此之后的痛苦，倒是大部分，都是我自己自寻来的。” 广平公主苦笑了一下。她神色之中，夹杂了几分苦涩，隔了数秒钟，她才说道。 “本宫自己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承担相对应的代价。” “那个孩子，原本就是意外。” 苏韶叶看着她的脸庞，这位大魏第一美人，年少的时候，想来必定也是这世间难寻的美人吧。可是她听她喃喃地说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应当承受代价，看着她那张依然倾城绝世的脸庞，同眼中的那一缕悔意。 甚至有些心疼。 她默默地转过脸颊来。 “喜欢一个人，如同本宫那样做，自然不对。” “本宫如今悔不当初，若是本宫不那般偏激，或许——结果另有不同吧。” “可惜本宫当初太年轻，万万不懂得这个道理。” “当年我同他来往甚密，他把本宫当成朋友——然后他告诉本宫，他在宫外遇着了一个女子。” “他觉得，这个女子很好。” “他不想对不起她，日后便不来同我说话了。” “你应当知道此女是谁。” 苏韶叶默不作声，她当然知道。 那应该就是杜舍娘。 广平公主把杜舍娘视作情敌，的确没有错。 “他虽然没有告诉我，这个女子的身份，但是我千方百计的探查，终归还是被我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杜舍娘……哼哼，她生得不如我貌美，身份更是差我十万八千里。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偏偏没有道理可讲。” “他令狐寻香偏要心动，我又有什么办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9章 互有把柄！ 广平公主的声音低沉徘徊，往事如烟，但是她却好似记了半生。 “我如今当然知道世事不可勉强的道理。可我年少桀骜不可一世，只想着我偏要勉强，一定要得到他的心。” 这个女子顿了顿，她手指握紧眼前的那枚玉佩。 “所以我做了一件我之后都后悔莫及的错事。” 苏韶叶屏住呼吸，她的眼瞳里头也掠过几分惋惜之意。 “你……是不是对我师父……” 她斟酌字句，每个字都吐露得颇为艰难，而广平公主却直接承认下来。 “我用了南疆的药方。同他一晌贪欢，可他并不知情。” “那药方会让他全程失忆，根本回忆不起一丝半毫。” 苏韶叶也不禁苦笑起来，感觉到阵阵头疼。 若是如此，难怪广平公主会说不是自家师父的错，估计自家师父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家师父令狐寻香，虽然风流，却不下流。 他怕是也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 “他清醒过来，虽然说对不起我，却不肯做我的驸马。” “我把他关在西北暗狱，除非他愿意松口，同我成亲，否则就让他永远都别出来。” 广平公主停顿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以他的轻功，想要离开轻而易举。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就此没有离开那处西北暗狱。” “他的心思，我捉摸不透。” “但是他不出来——证明他宁愿困在那里一辈子，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广平公主苦笑了一下。 她说令狐寻香高傲，她自己何尝不也是一般无二的偏激高傲？ 否则，不至于死死困住自己心爱之人！ 可…… 如此一来，苏韶叶虽然知道了自家四师父为什么会被关在暗狱，却还有一个疑惑之处，关于那个广平公主口中的孩子…… 当真是自己四师父的骨血么？ 她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默默看向广平公主，眼神之中那股欲言又止的踌躇，实在是清晰可见。 广平公主本来不想过多提及自己的伤心事，但是既然都已经说得如此深，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有些话，她压在心中太久，的确想要找个合适的人，倾泻出来。 眼前的少年，心思沉稳，应当是个很能守得住秘密的人选。 “我当年的确怀有身孕，这件事情，整个宫中，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当年给我诊脉的太医，早早被皇兄驱逐离开皇城，表面上却说是告老还乡。”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我同令狐寻香见面的时候，故意告诉他假身份，用了崔贵妃的名字？” “我后来搬了地方居住，却未曾来得及告诉他，我忘记了。” “他有一次来找我——在宫中打听，结果去了崔贵妃的住所，甚至同崔贵妃打了一个撞面，把崔贵妃错认成了我。” 苏韶叶心中一惊！ 居然还有这等旧事。 “那认错人之后……呢？” 当初必定是惊心动魄。 广平公主如今已经能够平淡叙述了，她叹了一口气，方才接着说下去。 “崔贵妃发现宫中有别的男子闯入进来，自然大惊失色。你师父点了她的穴道，然后从她口中打探出我的身份，去找了我。” “我去找了崔贵妃，答应了她的一些条件——让她帮我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是的。” “虽然我如今同她势同水火。但是当年，我曾经被迫同她合作过。” 苏韶叶只觉得这些秘密越听越让人觉得心中微凉。 原来自家师父也曾经见过崔贵妃…… 广平公主说出的话，把过往一桩桩地摊开，让苏韶叶得以窥见这些陈年旧事。 “她答应我替我隐瞒皇兄，好让我继续能够同令狐寻香私下会面。我那时候很感激她，但是因为被她拿捏住了这把柄，所以也替她做了一些事情。” 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有些事情，甚至引发了不可预测的后果——让我迄今为止都在后悔。” “而至于我的孩子……” “是因为这个秘密被我皇兄发现了。” “他逼我，打掉了孩子。” 她说得从容，脸上并无半点愁云惨雾，但是苏韶叶却注意到，她抚摸那块玉佩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她必定不是……如同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怎么可能不伤痛呢。只是如今过去了太久，她再也无法责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当初任性，非要勉强，终究没有得到成全。 她开口说道。 “向皇兄透露这个秘密的人，就是崔贵妃。” “所以我同她的确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她以为握住了我的把柄——但是崔贵妃自己也有秘密被我知悉，所以才能够同我维持脆弱平衡。” “她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她。” 广平公主没有说出口，她所知道的那个崔贵妃的秘密是什么。 不过她停顿了一下，却说道。 “当初崔贵妃的秘密，还是你师父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探到的，他怕崔贵妃对我不利，所以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让我留着防身，免得崔贵妃对我动手。” 苏韶叶啊了一声。 这么看。 这个秘密说不定当真重要又惊人。 若是广平公主不愿意说，难道她真的要回西北暗狱一趟去问四师父？ 可是想到广平公主口中那个被当今陛下打掉的孩子，苏韶叶又觉得头疼。 自家四师父令狐寻香多半不知情。 以他性格，若是知道，不可能在暗狱之中躲这么多年，都不肯出来。 那广平公主曾经怀过四师父的孩子，却被陛下勒令打掉…… 她……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四师父？ 这实在是让她难以做出决断，左右她如今也回不去暗狱，这等头疼的事，还是暂时搁置在一旁。 苏韶叶走出广平公主府邸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月明星稀，她迎着星光出门，却看见门外站了一个人，他看着她，冲着她笑了笑，说道。 “我送你回去。” 黑泽木马车停在一旁，四下无人。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那张俊秀的脸庞，心中突然一下子温暖起来。 像是整个人泡在热乎乎的温泉里头，那种舒服又安心的感觉——旁人都无可比拟。 顾北痕对她，似是特别。 她走过去，听见顾北痕在她耳畔说道。 “苏韶叶，你让我帮你查那婆子的身份，我已经查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0章 师父我只帮你这些了 顾北痕的特别之处，在于他能够让人全身心的信赖。 他承诺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那个婆子叫做丁可，做过老鸨拉过皮条，在西北的一些地下渠道里头，颇有几分名气，江湖人称毒婆娘，心狠手辣。” “北翼军那边，有些阵亡战士的孤寡妻女，就被此毒妇拐卖，是个十恶不赦的作奸犯科之人。” 说到后头，顾北痕的语气都罕见的严厉起来，可见他对于这位毒婆娘也没有半点好感。 “她应当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被林琛招揽，眼下正在替林琛做事。”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不意外，这个婆子果真同林琛有关。 不过她既然进了刑部大牢，又被顾北痕查出来历，就别想再出去作恶了。 顾北痕看向她，他略一抬眼，神色之中带了几分关切。 “听闻你今日，三言两语逼得林琛把女儿嫁妆通通都捐赠出去了？” “早知道如此热闹，我该去瞧瞧的。” 苏韶叶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居然没有瞧见顾北痕观礼。 这不太像顾北痕的性子。 这个男人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韩池巍曾经是她前任未婚夫的事实的。 既然如此，他居然能够放任她去观礼，而也不亲自盯着？ 顾北痕摸了摸鼻子，他眼中隐约带了笑意。 “你是不是有些想我？” “我不去，是因为我在查这婆子的来历的时候，意外找到一条线索，或许能够找回北翼军中一批失踪的阵亡将士的家人，所以才意外耽搁了。” 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件事情，他之前就记挂着，如今找到线索，赶着处理，才不知不觉地错过韩池巍的婚典。 等到他处置完毕，才反应过来今日是韩池巍同林芳玉大婚之日。 他本来是想去剑舞社，又打听到苏韶叶去了广平公主府，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来接她。 他把少女放在心尖上，所以才把自己的去向解释给她听，怕她误会。 苏韶叶听顾北痕这样说，心中更涌上怒意，她没有想到林琛还做了这样的恶事，只让他捐出林芳玉的嫁妆，当真是便宜了他。 而顾北痕的眼眸落在她脸颊上，这少女的唇瓣微微抿紧，好似在犹豫踌躇什么，他问她。 “你怎么看上去并不高兴？” 他听闻苏韶叶在婚宴之上出了风头，以言语逼迫得林琛捐出林芳玉的嫁妆赈灾西北，他还以为见到苏韶叶的时候，他的这只小狐狸会很得意。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才敢大胆放手去做，并且当真能够被她办成。 而苏韶叶则是看向身旁青年，这少女的声线低沉喑哑地徘徊着。 “广平公主同我说了些话，同我师父有关系。我在想——该不该告诉他。” 顾北痕没有问那是什么事。 他反问苏韶叶。 “告诉你师父的话，对他有害么？” 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以令狐寻香的性子，即便嘴上说不在意，也会怅然吧。 而且…… 苏韶叶为难的是，她原本是很想要撮合自家师父同杜舍娘的。 但是若是告诉令狐寻香，广平公主怀过他的孩子……她想想都觉得头疼。 顾北痕却说道。 “有些事情终归瞒不了人。既然对你师父没有害处，那告诉他也无妨，总胜过你如此纠结。你不必想你师父会怎么看，那是他的事情。你不应当替他做主，揣测他的想法。” 顾北痕说得笃定，苏韶叶却觉得豁然开朗。 也对。 她想通这关窍，这才有心思转过脸同顾北痕对视，他今日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锦绣缎子，贵气逼人，一双眼睛宛若天上闪烁的寒冷星辰，唯独只有看着她的时候才夹杂暖意。 “丁可是我一直在追查的重犯，她罪行累累，我要把她带回西北审判，才对得起那些阵亡士卒。” 苏韶叶略沉吟，提到正事，她也极认真。 “那能乘机以此为契机，对付林琛，拔出他这枚毒瘤么？” 顾北痕虽然想，但是实际情况多半是不能。他摇了摇头，同苏韶叶解释道。 “林琛在西北政绩再差，陛下暂时也不会动他，朝中目前找不出更加妥当的人选代替他。” “而且陛下刚刚才对崔勉动手，若是再剥夺林琛官职，只怕整个西北官场都要震动不已，若是大晋乘着这个机会进攻，到时候更是棘手。” “所以陛下可以敲打林琛。” “但是除非有充足证据，他犯下不可赦免的大罪，否则陛下不会重罚他。” 顾北痕解释得很通透，他一贯都能够看得极为深远。 苏韶叶也知道这其中盘踞各方势力的博弈，她握紧了拳头，却感觉到身旁的青年，手掌覆盖在她手上，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掌心，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但是天理循环，善恶终有报。” “你家的公道，你总能亲自讨回来。” “何况……” 他的声音，像是一缕温热的风。 “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 苏韶叶这一次回到剑舞社比之前都显得迟一点。 剑舞社的姑娘们已经入眠，但是唯独还有一盏灯火点亮着。 苏韶叶走过去，窗边一道剪影摇晃，她敲响门扉，开门的女子看见苏韶叶的时候，脸上露出欣慰笑意来。 “回来了？” 同广平公主促膝长谈之后。 再看向杜舍娘，苏韶叶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她嗯了一声。 杜舍娘催促她早些休息，苏韶叶却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但是她还是决定同杜舍娘说几句话再回去。 “杜娘子……不论我师父做过什么，你都愿意原谅他么？” 杜舍娘略微一怔。 苏韶叶最近都很少主动在她面前提令狐寻香。 但是杜舍娘的性子从来都不曾变过，她不明就里，只是笑着说道。 “自然不是。” “我最受不得旁人的欺瞒。” “若是他做了那不仁不义不讲道理的事情，我也同样不会原谅他！” 她说得斩钉截铁，语气昂扬。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我这个？” 苏韶叶没再说旁的话，她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急促地说道。 “杜娘子你早些休息。” 她关上门，心中默默想——提前给杜舍娘打一剂预防针，她可只能帮自家四师父令狐寻香到这里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1章 恍惚如见旧时人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韩府之中虽然彩绫带红灯笼还未来得及撤去，但是却全然没有多少欢天喜地的氛围。 林芳玉要早起给韩宰相同韩夫人奉茶，她半跪在蒲团上头，手中端着茶盏。 韩宰相接过去，而韩夫人则是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 “听闻你昨夜……” 林芳玉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反而是身旁的韩池巍开口说道。 “今日是好日子，昨日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毕竟儿子娶了新妇，我同她早有婚约，眼下圆满，儿子也不必再让母亲操心了。” 韩夫人听见韩池巍这样说，一时思绪涌上来，用手帕擦拭了两下眼角泪水，方才缓缓说道。 “我也算是盼到你成亲了……” 她扭过头看向林芳玉。 “只盼着你早日能够为我韩家开枝散叶，昨日大典，陛下亲自观礼，你日后便是我韩家的长媳，也该学些做媳妇的本分，莫要再学着姑娘家任性。” 林芳玉咬紧牙关，却只做出柔柔的神态，恭顺地应下来。 “是，母亲教训得是。” 韩夫人这才满意地饮下那碗茶水。 韩池巍因为成婚的缘故，翰林院给他批准了几日假期。 林芳玉看了一眼韩池巍的背影，她心里头想到昨夜，虽然还觉得委屈无比，但是眼前的男子是他夫君，她还是柔声唤道。 “巍哥哥……” 韩池巍转过头，他身材不算太高大，就是个文人身板，毕竟是从小读圣贤书往文臣方向培养的，胜在气质清俊，五官俊朗，才让京中人觉得有飘逸气质。 而眼下林芳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却仰着头，那角度倒是经过精心思虑，更显得她柔弱可人。 “巍哥哥，昨夜是我不好。是我失态，让巍哥哥失望……” “我此后都听巍哥哥你的话。” 她先认错，韩池巍也不好再板着一张脸，他叹了一口气，林芳玉瞧着这时机不错，立刻走上前去，伸出手拉住韩池巍的肩膀，主动贴近他手臂。 “奴家……” 她换了更加柔情小意的称呼。 “既然捐了嫁妆，想要添置些新衣裳。” “巍哥哥不是说，宰相府不会短了我的用度么？巍哥哥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往？” 她就要在新婚之夜之后，贴着韩池巍，出去晃一圈，好让那些贵女们瞧瞧，她同她夫君蜜里调油，她好得很！ 免得那些长舌妇在外头说三道四，不知道如何编排她。 韩池巍实在不耐烦这些妇道人家的衣着打扮之事，不过林芳玉既已嫁给他，他总不好一口拒绝，便唤人准备马车，载着他与林芳玉同去天锦楼。 …… 天锦楼今日颇热闹。 苏韶叶踏入天锦楼之时，黄茹茹娘子正在给一个熟客介绍新绣样，看见苏韶叶的时候眼睛一亮，她笑眯眯地说道。 “是苏仇来了？” 她叫得亲热，宛若面对自家子侄。 “我原本还想要让杜娘子给你传话，想要让你来添置些冬衣。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尺寸要常常更新。” 她的眼睛盯着苏韶叶的胸口看，显得狡黠，苏韶叶知道她所谓的长身体指的是什么意思，面不改色的“鬼见愁”也忍不住有几分脸红起来。 其他夫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苏仇。 这些夫人小姐，日常都在闺阁里头，看见苏仇这么一个俊俏无比的少年，心里头都有几分喜欢。 苏韶叶这张脸可谓男女通杀，黄茹又表现得同她极为熟悉，很快便有好几位夫人，开始热热闹闹地同茹娘子开始商量苏韶叶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好看，活脱脱把她当成衣服架子同试验品了。 苏韶叶其实来，还有一件正事要做。 她在故柳庄捡到的那个荷包，很有可能是从曾经宫中的那位嬷嬷身上掉出来的。 而那嬷嬷的身份，她也已经在查。 若是茹娘子能够认出那荷包，对于她而言，事半功倍，两相结合，多半能够拼凑出一条最为重要的线索。 只要证明那嬷嬷是先皇后身边人，又有那锦囊荷包里头的药材作为证据，或许便能够证明先皇后并非病逝，而是中毒身亡！ 不过茹娘子太过热情，拉着她要做衣服。 而当着这么多贵妇人的面，苏韶叶又不好说自己想要同茹娘子单独谈谈，只能任凭她们拉扯打扮。 茹娘子给苏韶叶挑选了一套厚实冬装让她去更换，她点了点头去试衣服。 走下楼的时候，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我想给林小姐……不，我娘子，给我娘子添置两套衣裳。” 那声音听上去低沉温厚，很耳熟。 苏韶叶只听一个音节，便知道那是韩池巍。 他同林芳玉一同来了？ 苏韶叶想着当真是凑巧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转念一想，又觉得林芳玉着实是有几分闲情逸致，她嫁妆都没有了，还有兴致来购置新衣。 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巧撞上韩池巍的眼眸。 韩池巍看着从台阶之上走下来的苏仇，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苏仇换了茹娘子同那群贵妇人给她精心挑选的冬装，外头搭配了黑灰色斗篷，里头一件浅色锦袍，自然而然几分贵气勾出，同她之前的穿着相比，要华丽不少。 她穿斗篷分外合适，衬托出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她皮肤白皙。 她看着好似愣神的韩池巍，目不斜视地走下来。 韩池巍一动不动，一旁挽着他手臂的林芳玉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失神，攥紧他手掌心，他感觉到林芳玉动作，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匆匆低头。 他的心思有点慌乱。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苏仇方才的样子，他居然想到那年冬天，穿着火红斗篷的那个小姑娘苏韶叶！ 那张绝美的稚气女孩脸庞，仿佛能够同苏仇这张清冷倔强的少年脸庞重叠起来。 他一定是疯了。 他居然会觉得。 苏仇同苏韶叶……很相似！ 苏韶叶看着韩池巍的表情，心里头觉得有点不妙。她不动声色地脱下斗篷，茹娘子走到她身旁，啧啧地感叹。 “脱下来做什么？” “这衣服倒是极为适合你，瞧着像是给你量身定做。” 那些贵妇纷纷迎合，而苏韶叶只是笑笑，说道。 “只是觉得不适合。毕竟我出身贫苦，还是穿粗布麻衣最自在，这些好东西穿在我身上也不像样，我穿不习惯。” 茹娘子却没察觉苏韶叶言语之中的推脱，她倒是显得热情之极。 “这有什么，哪有什么像样不像样，我看着妥当的很。多穿穿自然便习惯了，这几套你都拿回去。” 她把斗篷塞入苏韶叶怀中，然后才看向林芳玉，语气一下子就没有面对苏韶叶的时候那么热络，变得公事公办，透着做生意才有的精明。 “林小姐想要看些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2章 打肿脸充胖子 林芳玉看了一眼韩池巍。 “我同我夫君来添置新衣。” 她捂着唇看向韩池巍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娇羞，脸颊飞霞，只是瞧着多少有些不自然。 茹娘子做生意迎来往去，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的貌合神离，她倒也不说破，只拿来了衣裳料子让林芳玉挑选。 林芳玉瞧着有旁家官员夫人在，更是一心想要显摆，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我自然是要顶好的。” “拿最贵的料子来。” 黄茹看了一眼林芳玉，她消息灵通，何况这些京中贵妇人也素来喜欢同她说些八卦消息，她今早就听说了林芳玉的嫁妆昨日被捐出去的消息，她神采奕奕地凝望林芳玉说道。 “我这天锦楼，乃是京城独一家，好料子自然是应有尽有。” “有南边来的蜀绣锦缎，有北面的胡羊绒，还有只有最顶尖的绣娘连续一个月才织得出来的最稠密紧致的双面刺绣，只是这些好料子，大多进贡到宫中，剩下的一些，也早早被预定，只剩了几样，都是天价。” 林芳玉听她前头，已是心动不已。 而等到听见的茹娘子后半句，她却轻哼了一声。 “茹娘子这是觉得，宰相府不配好料子么？” 黄茹笑起来。 “韩夫人这是哪里话。韩夫人想要，我拿来便是了。” 她这句韩夫人，又让林芳玉听得心里头很快活。 她去取布料，而韩池巍的眸光又再度不受控制地落在苏仇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瞬间心跳仿佛都变得更快，苏韶叶却转过头，她脱下斗篷，方才给他的那种冲击感减弱了些。 他忍不住喊住这少年。 “苏仇？” “你……你怎么有钱买天锦楼的衣裳？” 韩池巍说出来，又有些后悔，担忧自己这句话伤了这少年自尊。 林芳玉却顺着韩池巍的话，重复问了一遍，她语气则是要显得咄咄逼人得多了。 “巍哥哥说得不错，你一个西北穷困潦倒的破落户，怕是入京之前连饭都吃不上，怎么也敢来天锦楼？”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一件衣裳，够你们庄户人家吃十年。” 她这句话说得顺理成章，透出天经地义。 而苏韶叶可以不理会韩池巍，林芳玉开口，她是一定要反驳的。她转过身，看着林芳玉眼中涌出的难以掩饰的恨意，那恨意看得出来，是从她心底深处一直弥漫上来的，再美的女子，心中存了怨气，好似都显得面容有些扭曲。 她反而心平气和，神清气爽。 她说道。 “我自然不比韩夫人。林大人为韩夫人准备的嫁妆那样丰厚，看来够我这样的庄户人家吃千年万年了。” 她一提嫁妆，林芳玉就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 “你哪里来的银子，买天锦楼的衣裳？” 苏韶叶却笑着反问。 “韩夫人是看不上杜娘子的剑舞社么？” 她说得坦荡，反正京中人人都知道，杜舍娘把她当成传人，日后怕是整个剑舞社都要留给她，眼下钱财自然没亏待。 而且，其实她开销用的，是令狐寻香留在杜舍娘那里的银子。 她用她师父的，就更心安理得。 林芳玉还想找茬。 “杜娘子同你非亲非故，不知道怎么被你三言两语哄骗住了，你还用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你害不害臊？” 苏韶叶一句话就能堵住她的嘴。 “杜娘子没意见，你的话又算什么？” 林芳玉险些没被噎死！ 她发现了，苏仇这个家伙牙尖嘴利，她跟他斗气不值当，想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是她也不是苏仇的对手。 茹娘子取了布料前来，笑眯眯地问林芳玉。 “林小姐还是来选择布料吧。” 林芳玉在苏韶叶这里受了气，只看了两眼，咬着嘴唇，便立刻果断地说道。 “我通通都要，各种颜色都齐全，给我多做几套冬衣。” 她眼也不眨。曾经在京中的时候，因为她小门小户的出身，她在京中屡屡被其他贵女讥讽嘲笑，后来她爹爹去了西北，林家发迹起来，她便愈发膨胀起来，想要什么，便得拼命得到手。 她在西北的时候。 看中东西，从不需要问价格。 直接便能抬回府上。 所以一开口便是如此大口气。 就连韩池巍都看她一眼，他似乎隐约知道，天锦楼乃是皇家特供，价值不菲。 而茹娘子的话，印证了他的揣测。 “韩夫人确定？” “一件衣裳用料不菲，需要大概五金到六金左右——做全怕是要五十金以上的价格了。” 韩池巍听见这个价格，也不禁吓了一跳。 他原本以为顶多加在一起数金，毕竟几两银子一件衣服已经是高昂价格——万万没有想到茹娘子一开口报出一个天文数字来。 他看了一眼林芳玉，林芳玉看着他眼神，心里头却一肚子委屈，若是她嫁妆还在，这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眼下她只是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韩池巍。 她已经放话出去，收回去岂不是丢人现眼，这里还有其他的官员夫人，她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韩池巍不说付钱。 林芳玉也不妥协，两个人站在那里气氛略显尴尬，茹娘子却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 “可想好了？” “若是想好了，可就不能退换了。” “这还只是成本，还有绣娘的工钱……同设计花样的钱财，也是不能少给的。” “定金至少要先交付一半。” “看在宰相府的面子，便先给个三十金吧。” 韩池巍有些忍不住了。宰相府只是名气响亮，但是他也知道，府里头其实不算多么富庶，毕竟没有其他产业，他如今在翰林院，更是清贫，若不动用府中的银钱，这一下便要去掉他数年的俸禄加红利，只为了几件衣裳…… 林芳玉看着韩池巍的眼神，她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只是买几件衣裳，为何要用如此责备的眼神看她。 难道她连衣裳都买不成么？ 明明昨日韩池巍还说，日后宰相府包了她的开销…… 韩池巍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感觉一旁的苏仇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而那个少年似是在等待看好戏一般，他唇角还夹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韩池巍受不了苏仇那般神情，觉得看着他的眼神好似都带了鄙夷。 他热血冲上胸口，脑袋发热，直接说道。 “我现在便付定金。” 大不了日后节俭些——他想，苏仇一个西北穷小子都敢在天锦楼购置冬衣，他总不能不如苏仇，被他小觑了去。 他这么一说，林芳玉这才松一口气，她原本急得都快要哭了，如今才算安心，总算不用丢脸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3章 居然又是苏仇？ 等到林芳玉同韩池巍离开，其他贵妇人也散的差不多，苏韶叶才看向茹娘子。 茹娘子则是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眼下可以说了吧？” “我听杜舍娘说，你最近都忙得很。留到现在，总不会只是为了看场热闹。” 苏韶叶这才拱手，她弯下腰，先行了一礼，才恭恭敬敬地说道。 “的确有事，想要请茹娘子出手相助。” 黄茹看了她一眼，看见这少年如此严肃神态，意识到此事只怕非同小可，使了一个眼色。 “那你随我到楼上来。” …… 盏茶功夫过后，黄茹眯着眼眸打量苏韶叶拿出的那个破旧不堪的香囊，她用细针挑动了两下上头精致的刺绣，开口说道。 “的确是我们天锦楼的手艺。而且这种绣工很难得一见，你等我去问问绣娘。我记得，这样的图样，也只是在五六年前流行，应当没有卖出许多，是何人所做，我应当能查出来。” 她说做便做，匆匆走出门。 苏韶叶耐心等待个把时辰，黄茹再走进来的时候，眼神之中带了几分喜色。 “查到了。” “这香囊六年前做了一批，然后进贡给了先皇后。你从何得来的此物？” 苏韶叶心中一震，黄茹的话，印证了她的揣测，那具尸体，果真极有可能是先皇后的身边人，这香囊，多半是当初先皇后赏赐给身边宫女嬷嬷的。 有这枚香囊，已经可以证明她身份。 苏韶叶轻声道谢，而黄茹则是看了一眼苏韶叶，眼神之中带了些担忧。 “你是不是在查些什么？” “五六年前的事情……隔了这么久，许多事情怕是都已经毫无痕迹，而且这背后怕是水深得很，凶险无比，你调查的时候，千万要当心。” 黄茹同杜娘子交好，自然也希望苏韶叶能安好。 毕竟杜娘子已经把苏韶叶当成继承人，总不能陨落在半途。 她在这京中经营天锦楼，虽然素来以八面玲珑著称，但是同杜娘子却是实打实的真至交好友，替她操心也是正常。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说道。 “此事还盼着茹娘子替我保密。” 茹娘子一口爽快答应下来。 “这是当然！” “你那些冬装，我都已经让绣娘们打包过了，到时候直接给你送去。” 同对林芳玉的态度截然不同，苏韶叶想要给茹娘子金银，都被她一口拒绝。 “你是杜舍娘传人，同我自己的后辈有什么区别。我茹娘子虽然在钱财上不含糊，但是对自己人也不小气。只是两身衣服，你拿去便是了。” 苏韶叶好说歹说，茹娘子都不肯收她钱财，只是笑眯眯地送她出了天锦楼。苏韶叶只能苦笑，茹娘子太热情，反而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 眼下荷包的来历已经确定。 那药方差不多也推算出来。 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此事挑破，让陛下知道先皇后病逝的真相才行。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她忙得团团转，四处奔波，却看见远处一队整齐队伍列行而归！ 是闻人嘉，他终于带着禁卫军回京了。 …… 林府之中。 林琛来回踱步，他开口说道。 “还没有查到丁可的下落？” “莫非她逃掉了不成？” 那幕僚摇头，语气颇为凝重。 “这不太像是丁婆子会做出来的事情。她知晓轻重好歹，眼下大人入京，她之前犯下的那些重罪，足够她杀头抄家的，唯有跟在大人身后，她才能活命。” “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丁婆子那边还不要紧，我担心的是，若是她没能够成功杀了郭遥，那才是真正的大祸！” “丁婆子那张嘴，指不定便会攀扯上大人。” “而郭遥若是没有死掉，那只怕是最糟糕的局面。毕竟郭遥身上涉及到那桩大秘密……” 林琛的神色严肃而冷酷。 同这件事情相比，他亲生女儿成婚，仿佛都成了小事，他捏紧手指，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暴起，自从林芳玉入京一来，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先是林芳玉的婢女被人杀害，然后到她入京之后，崔勉出事——前几日那个苏仇，一个西北流民破落户，也敢于驳他面子！ 他越想肝火愈发旺盛，只能强制按捺下去，焦灼地发问。 “那个苏仇的来历，还是含糊不清么？” 他面前的幕僚拱了拱手。 “很困难。主要还是户籍那边，因为西北之地经常有吃空饷的行为，所以户籍做得混乱，而且北翼军那边好像也在动手替他遮掩。” “我连他确切年纪都查不出来。这个苏仇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林琛怒火中烧，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动怒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丁可找到，查出郭遥的生死，苏仇虽然惹人厌恶，毕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子，外头却有匆匆敲门，然后有人走进来。 “大人，崔贵妃派人送信来了。” 一个阴沉沉的宦官踱步而来，他一开口，就让林琛脸色骤变。 “你让娘娘找的那个人，眼下在刑部大牢里头关押着。” “听闻……是那个京中闻名的苏仇亲自把人送过去的，说是同一桩凶杀案有关。谁去也不许放人。” “他拿着陛下令牌，咱家虽然是替贵妃娘娘办事，也很为难，做不到不知不觉地把人提出来。” 居然又是苏仇？ 林琛恨得几乎咬碎牙齿！ 凶杀案…… 居然被他撞见丁可杀郭遥的事情。 不知道郭遥如今是生是死。 可是丁婆子是留不得了，留下她，只会攀咬出更多事情来，他这几年在西北做的那些事，决不能让丁婆子说出来，否则北翼军定然不会放过他。 林琛还不知道，他动的那些手脚。 西北玄王顾北痕早就在调查。 他只是整个人来回踱步显得心慌意乱，但是同时心中又存了一丝希望。 “那……这桩凶杀案，只有那个犯人被关入了大牢？” 对面那宦官音调抬高了些。 “咱家只是替娘娘办事，传话而已。话已经传到——咱家也该告辞了。” 这宦官直接转身要走，林琛示意了一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入他怀中，这宦官略微掂量了一下分量，脸色缓和了些，却仍是冷眉冷眼的。 “听闻林大人的爱女出嫁，林大人都能置办出风风光光十里嫁妆来。林大人只拿区区些散碎银子打发咱家，是看不起咱家么？” 林琛心上一跳，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只是给大人喝茶的钱，还有旁的供奉，这便拿来。” 他在心中暗骂这太监贪得无厌，终有一日要暴毙而亡，心里头想到白花花的真金白银被捐出去，心里头更加心疼不已。 说来说去，都是苏仇那个祸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4章 我叫苏仇，嫉恶如仇 苏韶叶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她身旁跟着的是陆沉星，这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则是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早就同你说过，你是应当多添些衣物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把你那意中人的香囊藏在哪里了，我怎么瞧不见……” “还有你上次说要替你心上人医治腿疾，你若是缺什么药材，就来跟我说，我从自家药铺里头给你拿，你别忘了，我家还有个药铺呢。” 苏韶叶其实本来都快忘了这茬，听见陆沉星这么一说。 她才想起来。 心里头却觉得有些对不住顾北痕，本来答应了要替他去看病，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是她这几日太忙，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陆仁星是个话唠，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他笑嘻嘻地盯着苏韶叶看，认认真真地说道。 “还有你从郊外捡回来的那个人，我给他喂了几天药，已经醒过来啦。就是不怎么说话。” “连袁太医都夸奖我做的好。” “如果不是我给他用了几株我们家药铺的老人参，能不能这么快醒过来还不好说呢。” 他一副等着苏韶叶夸奖的表情。 苏韶叶想到这个人被那婆子下手想要杀了，又似乎同那婆子熟悉得很，说不定也是林琛的手下。 那么他很有可能掌握了林琛的秘密，所以林琛才要动手，想到这里，苏韶叶倒是迫不及待起来。 她要在林琛身上，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直到彻底击溃这个敌人。 “我去看看那个人。” …… 太医院旁边隔出了一间单间。 陆仁星推开帘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陆仁星开口说道。 “他眼下若是再染上风寒的话，怕是神仙也救治不了，所以不能开窗，你忍忍，过会儿便能适应了。” 苏韶叶神色如常，并不觉得这药味有多么难闻。她走过去，看见里头的人伤口被包扎得整整齐齐，躺在一张干净床榻上头，瞧着精神不错。 陆仁星救人还是有一手。 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神色似是炫耀。 “反正这家伙可欠我一条命。话说回来，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只有几个士兵把他抬过来丢在太医院，什么也没交代，只是说是苏仇让救的人。 “他身上的伤口着实深得很，连他肺腑都捅透了——若不是下手的人不知道人体构造，离心脏偏了些，他早就直接一命呜呼。” 苏韶叶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去故柳庄捡到了这个重伤的家伙，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丢给你同袁医正整治。” “倒是行凶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丢在刑部大牢里头。” 她这句话说出口，那个原本一言不发的人，似乎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这才让苏韶叶看清楚他的脸颊。 是个生得颇为老成的汉子，那张脸，介于二十岁同三十岁之间，浓眉方脸，眼下神情复杂地看向苏韶叶，嘴唇蠕动了两下，似是有话要说，又强忍住，反而是苏韶叶动了动指尖，语气轻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你动手的人就是那个婆子吧，她眼下在刑部大牢里头关着呢，她可把一切交代了。” 苏韶叶深谙谈话技巧，她先声夺人，更把眼前这男子的气势给压制得死死的。 她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态。 这男子嘴唇阖动，声音似是含糊不清，像是含了一枚枣在口中。 “我是郭遥。” “我是……” 他停顿了一下，才似是下定决心，咬牙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负责掌管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仓库的小吏。” 苏韶叶看似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吃惊，实则心里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掌管北翼军粮草仓库的小吏，这句话，看似此人身份不起眼，但是苏韶叶却知道，他的身份有多么重要。 历来打仗，从来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小吏掌控的是北翼军的军备粮草。 而到底出了什么惊天的变故，才让林琛派了那个婆子丁可，要不引人注意地杀了他？ 就连陆仁星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韶叶，想苏仇就是苏仇，鬼见了也发愁，果真不同凡响，居然一点也不吃惊。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感觉…… 这好像又是一桩了不得的案子。 陆仁星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怕是要惹祸上身，他咳嗽了一声，然后找了一个十分恰当的借口。 “我去熬药。” 这少年一溜烟跑掉。 这屋子里头就只剩下苏韶叶同郭遥。郭遥半靠在床榻上，气色虚弱，苏韶叶则是淡淡说道。 “你应该知道，有人想要杀你灭口吧。” “对方既然对你动了一次手，必然便有第二次。” “你留在这里，也不算安全，说不定哪一日夜里头，便会被杀手乘着夜色割喉。” 她说得是事实，也不算威吓对方。 这汉子攥紧床头的木杆，他低低地说道。 “我……” 他的确无处可去。 得罪了林大人，他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居然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原本他以为丁婆子只要给足了银钱便会办事，帮他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万万想不到就连丁婆子也一早被收买。 乘着他没有防备。 要夺他的性命。 这汉子越想越是后怕，额上冷汗涔涔，只觉得处处皆是杀机。 这竟然是个死胡同的局面。 而对面这年纪不大的少年，却说道。 “但是我却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丁婆子已经被刑部缉拿归案。丁婆子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已经查出她的恶行。不过我知道，她背后另有指使她的人，你可愿意出面指认丁婆子？” 她眸光灼灼地看向郭遥。 “我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通通都告诉我，我才好帮你！” “否则，我只能放任你不管，你猜猜你在这京中，能不能活得过三日？” 郭遥心中激烈斗争，只是这少年……又是什么身份？ 他醒过来才知道，救他的人，居然能够请得动太医院的太医。这少年的身份，怕是极为惊人吧。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帮我？” 苏韶叶笑起来。少年如人间清风。 “我叫苏仇。嫉恶如仇的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5章 顾北痕的暗伤 苏韶叶从太医院走出去的时候，尽管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却还是感觉到了淡淡的寒冷。这个少女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对于林琛，她一开始只有私人仇怨，想要报苏家之仇。 那么如今苏韶叶心中除了私仇之外，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林琛…… 如果郭遥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林琛当真是千刀万剐罪该万死。 想到这样一个罪行累累祸害百姓无数的人还坐在高官之位上，苏韶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且此事涉及北翼军。 不知道顾北痕知不知道，应当给他通气才是。 苏韶叶自己知道，崔氏一族同林琛的威胁都迫在眉睫，能够有能力护着郭遥，不让他被暗杀的人，也只有顾北痕了。 而且她不是还要替顾北痕“医治腿疾”的么？ 想到这里，苏韶叶更加没有半点犹豫，大步流星地向着玄王府而去！ …… 顾北痕在府中，苏韶叶来，他显然早有交代，她一路畅通无阻，而等到她走近顾北痕的书房，就看见那青年捧了一本书册正在阅读。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长衫，是同以往不太相同的素净颜色，但是他穿这样的颜色，却显得极为好看。 宛若浸透风雪，却仍然傲然于世。 能叫人一眼就心动的人，应当是他这般模样。 白色比黑色更能衬托出他出尘风姿，这位玄王殿下，明明是绝世姿容，可太少露面，所以才为世人所不知罢了。 苏韶叶走到他身旁，他抬起头，眼中似是夹杂了几分淡淡笑意，温煦柔和。 “你来了？” 苏韶叶嗯了一声，他让苏韶叶坐在他身旁，苏韶叶心中装了事情，有些魂不守舍，而顾北痕开口说道。 “你要给我把脉么？” 苏韶叶有些疑惑不解。 “把脉？不是只是装装样子……你的腿疾不是已经好全……” 但是眼前的青年，已经伸出手腕来，他的眸光缓缓在苏韶叶脸颊上打转，苏韶叶甚至觉得他的视线都带了灼热，她迟疑片刻，才伸出手指搭在顾北痕的脉搏上。 顾北痕大概是因为习武的缘故，所以他的呼吸比普通人要显得绵长些。 苏韶叶的指尖放在他脉搏上，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她给旁人诊脉能够做到平常心，但是眼下她感受着顾北痕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放缓呼吸，让她们两个人的呼吸频率都趋于一致。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闷闷的笑声。 挠人心窝。 这个男人，当真是个偷心的盗。 “怎么样？” 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咬了咬舌尖，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北痕的脉搏上，然后她突然有些诧异，闷声说道。 “你的身体……” 她原本以为顾北痕早已经痊愈。 可是当她给顾北痕诊脉，才发现其实他哪里有她所看到的那般强健？ 这个家伙，是怎么用这么一副处处都是旧患的身体，强撑到现在的？ 顾北痕自己的声音却显得格外轻松。 “若是我身体健壮如牛，何须你这神医来替我医治？” 苏韶叶却摇头，她虽然关切，却咬了咬唇，说出的话并不柔和，反而带了几分担忧。 “你……我又不是真的神医。我只能给你开些方子。你腿疾虽然痊愈，但是你身体之中气滞血亏，根本不是三日五日能够调理好的，而且你身体之中还另有一股力量，一直隐而不发……” 她只觉得如此复杂的脉象，她从未见过，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除非是我三师父亲自给你诊脉。” “只有她才能应对得来。” “但是你不能再动武了，你身体之中的这些隐患，通通都是依靠你自己的高深内力方才压制住，但是终究会爆发出来。” “你动武次数越多，爆发出来的可能性便越大。” 他上一次在城郊，还帮他解决了崔家派来杀人的刺客。 想着这男人当时的云淡风轻，苏韶叶心里头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顾北痕却平静地说道。 “我自己身体什么模样，我自己最清楚。” “还撑得住，总不会在现在倒下去的。” 他看着苏韶叶皱着眉头，一张小脸上头满脸不赞同，他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绒发，他说道。 “苏韶叶，本王可要护着你长大的。” 苏韶叶默不作声，她也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有点心疼顾北痕，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妥当地把这种心疼表现出来，所以才显得有点像是在生闷气。 顾北痕揉着她脑袋，听见她嗡嗡的声音。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主动问，其实就已经是关心。 顾北痕想着让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关心自己两句可真不容易，不过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而且在苏韶叶面前卖惨，瞧着她郁郁寡欢的小模样，反而是他心疼。 “也没有什么。我母妃当年怀我的时候被人下毒，虽然用了药，但是我生下来身体便不是太好。” “后来在冬天被奶娘冻了一次，便有了腿疾。” “也是后头学武方才慢慢调理过来。” “你所说的那股特殊的隐而不发的力量，是我年少逞强，同大晋大将军司徒武洪对敌的时候留下的，不过他虽然重伤了我，他自己也不好受，受了些暗伤，至少三年不曾亲自领兵。” “大晋那边，比我们这里争斗更激烈，也有许多人，想要把他从大晋第一高手的位子上头拉下来！” 苏韶叶啊了一声，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顾北痕。 “你那时候多大？” 顾北痕想了想，他笑得其实有些得意，毕竟以他那时的年纪，能够同司徒武洪拼到那种地步，哪怕留下后遗症，在顾北痕看来也值得。 “大概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吧。” “我那一次九死一生，不过我还是熬过来了。” 苏韶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是疯了！ 十九岁……他不要命了么？ 瑶姬说他承担的多，可是这个男人为了大魏简直拿命在拼。十九岁——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罢。 他笑得灿烂，苏韶叶却根本笑不出来，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起伏太大，只是心里头还是酸涩难忍，深呼吸了几下才说道。 “我去给你开方子。” “只能调养，不能根治。” “你身体里头那股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先压制住。” “但是堵不如疏，越压制，等到爆发的一日，就会越发猛烈。到时候对你的身体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已经把严重性告诉顾北痕，顾北痕却只淡淡点头，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知道。北翼军中的军医已经告诉过我。但是总还有些时间留给我。” 苏韶叶气得有些不想理他，但是终归还是拿了纸笔去写药方，这个家伙，说要护大魏护她，怎么不想想该如何护着他自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6章 这个护卫不太一般 等到苏韶叶把药方写完，她拿着墨痕未干的纸过来，顾北痕递给她一份卷宗。 “昨日送到我手中的。” “你看看。” 苏韶叶接过来却未急着打开，她先问了问顾北痕。 “这是何物？” 顾北痕笑而不语。 苏韶叶这才那张卷宗，然后她看完了上头的字迹，这才明白过来，这是顾北痕手下给他的一份密报，这原本应当是绝密的事情，但是顾北痕拿给她看的时候，却不曾有任何避讳，他反而继续说道。 “那些解救出来的孤寡妇孺，我会安排妥当，至少给她们乱世求活的根本。你之前同我说的剑舞社便很好，这些孩子，可以送去剑舞社。” 顾北痕跟苏韶叶提的，就是那些之前被毒婆娘丁可拐走的孩子，这些孩子被顾北痕顺着丁可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地解救出来，有些已经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所以顾北痕才问苏韶叶，剑舞社愿不愿意接受。 汝嫣已经带着容素出发前往西北。 有她在，这些孩子想必会被照顾得很好。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觉得这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了。 而顾北痕的眼眸在她脸颊上流转而过，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接着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苏韶叶眼眸略微上抬，顾北痕笑得眼眸弯弯，仿佛如同河流汇入她心田，心中像是落了蜜糖水。 “你给我看病，治好我的腿疾，想不想要什么报酬？” 苏韶叶啊了一声，却觉得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报酬，是她所需要的。顾北痕只专注地盯着她眉眼看，隔了数秒，才说道。 “我觉得，你治好我的病，我要替你向陛下讨要个名头。” “赐你一块神医的招牌如何？”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表情立刻写着拒绝，她觉得有些好笑。 “这招牌我可用不上。若是人人都冲着这块招牌来找我看病，我怎么忙得过来？何况我的医术也就平平，连太医院的袁医正都差得远，更比不上我三师父……” 她说到她三师父夏弱水，突然顿住了一瞬，然后她眸光灼灼地盯着顾北痕看。 “等你回西北，去让我三师父给你看看。她应当有办法能够解决你身体之中的隐患，把那股来自于大晋高手，你所说的司徒武洪的力量给消弭掉。” “你应该有办法再度混入暗狱吧？” “我正好也想回去，看看师父。等到京城的事情解决……等到我给我家翻案……” 她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等她把先皇后的案子解决，就能专心致志地对付林琛！ 林琛罪行累累，她既然有了线索，顺着查，总能抓到他把柄。 但是顾北痕却摇头，出乎意料，他说道。 “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似是有些犹豫，苏韶叶盯着他的脸颊，等待着他的解释，而顾北痕隔了一会儿，才说道。 “暗狱一场大火之后，警戒力量加强了很多。” “你师父是天字号犯人吧？” “眼下怕是我也接近不了那里了。” 苏韶叶不解，但是顾北痕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猛然看向窗外，手旁的砚台被他猛然用力投掷出去，那砚台透过纸窗，然后苏韶叶只听见外头有人闷哼一声，然后传来了一道提高了声音。 “北痕小子，这么久时间不见，你倒是还如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警觉。” 苏韶叶站起身，顾北痕的手指抵在她肩膀上，他的语气却透出一股冷淡来。 “没有想到，你也会来京都。你不是发誓，终生不再踏入这里半步么？” “为何要破除自己的誓言？” 而那道声音则是发出低沉的笑声来，那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却又夹杂了几分豪迈，此人的年纪应当不小了，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北痕小子，听闻大晋的司徒武洪要再度出山，他要领兵攻打大魏，我不来，谁能帮你挡住司徒武洪？” 然后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果真年纪不轻了，瞧着至少有四五十岁，但是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昂扬，长眉入鬓，眼尾飞扬，单单看神态同他那宛若洪钟一般的声音，也听得出此人绝对是个中气十足的好身板。 “欸？” “你身旁这少年生得不错，身材舒展，瞧着是个好苗子。” “是你府中的暗卫？” “还是幕僚？” 顾北痕对眼前这个中年人的态度，却显得颇为微妙，他冷冰冰地说道。 “我从没有求过你帮我抵挡司徒武洪。” 他转过身看向苏韶叶，却根本没有要向这个中年人介绍苏韶叶的意思，只是说道。 “我送你回去。” 这中年人啧啧称奇。 “这小娃娃好大的面子，居然要让你玄王殿下亲自送回去？” “居然有这份殊荣，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娃娃？” 顾北痕却直接让他碰上硬邦邦的钉子。 “同你无关。” 这个人却并不畏惧顾北痕冷冰冰的一张脸。 “顾小子，别如此绝情么，你小时候我可还抱过你，你那时候腿疾还未痊愈，小脸圆乎乎的，可比现在这冰山模样讨喜多了。” “我为了你跑这一趟，可是自愿同师门解除了关系。眼下我乃是自由身，可以前往你北翼军了。” “你不是说，想找个护卫，让我徒弟白鹭那小丫头跑一趟。” “我想，白鹭总不如我身手矫健，倒不如我亲自来，这样便更不怕大晋那些刺客了。” 顾北痕这才顿了顿。 “所以白鹭没有来？” “我要护卫，不是为我自己找的。” “你又自作聪明做什么？” 而苏韶叶听着这几番对话，才隐约察觉，眼前这中年男子——居然是顾北痕给她找的贴身护卫？ 顾北痕原本找的，好像是他的徒弟。 而这个男子因为某个誓言不能入京。 结果接到顾北痕的传书，他没有打发徒弟跑腿，而是自己亲自破除誓言跑上京城，还因此而叛出师门，的确付出了很大代价，证明他对顾北痕很在意。 可是这个人究竟谁？ 他好像和顾北痕很熟悉的样子，顾北痕对他的态度……又不算太友好。 顾北痕冷哼一声。 “还是让白鹭赶过来吧。” 对面的那个人却不情愿了。 “怎么，难道我堂堂一代武圣东寒玄，还比不上白鹭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一身武技，可都是我教授的！” 顾北痕却淡淡说道。 “要保护的那个人不是我。白鹭更合适。” “至于你……你不是要找司徒武洪么？” “不过你遇上他，败得多半是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7章 她是真的心疼他 对面这个自称武圣的男子当然不服气。 “凭什么败得是我？” 顾北痕瞥了一眼东寒玄，他平静说道。 “因为他已经超凡入圣，我当年同他一战的时候，就已经感到了这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除非是大魏武神郁轻侯，否则大魏怕是很难找出能够抵挡他的人。” 眼前的男子虽然不服气，但是听到顾北痕提到那个已经快要被世人遗忘，十分久远的名字，他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隔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叹息声！ “郁轻侯……” “他都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还在不在人世都未可知。何况纵然他还活着，这么多年都不出现，他应当也不想再为大魏效力了吧？” 苏韶叶心里头又是一跳。 她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提到自己的二师父郁轻侯！ 二师父郁轻侯到底有多厉害，苏韶叶之前从未有过一个清晰的概念，如今听他们的言语，二师父比这个自称武圣的男子还厉害的多，该说他不愧是北翼军武神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留在暗狱中。 她的几位师父，无不是人中龙凤，却留在暗狱，暗狱好像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些事情，苏韶叶在暗狱之中没有那么深的体会。 而等到出来之后，她才惊觉。 她呆了整整五年的暗狱，是何等的卧虎藏龙！ 这个叫做东寒玄的中年男人提到了郁轻侯，顾北痕的视线缓缓地从他身上挪移开来，若有似无地落在苏韶叶身上又稍纵即逝地弹开，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不过你既然出来了，想必不会再回去。你想要留在这里还是去西北，随便你。” 他说完这句话，然后看着苏韶叶，语气温柔许多。 “别理这个家伙。我送你回去。” 然后顾北痕从他身旁走过！ 东寒玄却盯着顾北痕的背影，突然扬声问道。 “北痕小子，你不打算伪装了？” “你若是堂而皇之地走出去，第二日这消息便会被放在大魏陛下同北晋那边陛下的桌子上吧？” 顾北痕却平静反问。 “那又如何？” “本王寻觅到了一位良医，替本王治好腿疾，这有何不妥当么？” 东寒玄倒是惊奇连连。 “良医？哪里来的神医？” 顾北痕看了一眼苏韶叶。 东寒玄捂着嘴，这个男子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显得有几分滑稽，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他？这个小家伙，莫非是神医弟子不成？” “你说他治好了你的腿疾，也得让天下人服气才成啊。你要做戏，也不能被人一眼就看破吧。” 顾北痕却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就是神医弟子，看上去不像么？” 东寒玄猛摇头。苏韶叶看上去年纪太小，学医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他这般年纪，能学得什么皮毛之术？他是断然不会相信她当真有真才实学。 苏韶叶的清亮眸光在东寒玄身上转动了两下，顾北痕直接抓起他的手掌向外走，显然不想再同东寒玄再多拉扯，而东寒玄眯着双眸盯着顾北痕握着苏韶叶的手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北痕小子不是素来不喜欢同人身体接触…… 他什么时候，找了一个脂粉气重生得的跟个女娃娃似的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这般疼宠？ 难道…… 北痕小子不立王妃，是因为他是个有断袖之癖的？ 难怪有瑶姬那等美人在身侧，也从未瞧他动心过…… …… 苏韶叶上了马车，她才看向顾北痕，视线之中夹杂了几分好奇同疑惑。 “方才那个人是谁？” 顾北痕说道。 “东寒玄。” 苏韶叶前头已经听他自报名字，她更好奇的是这个人的来历，而顾北痕则是继续接着说道。 “大魏南边，有个门派叫做稷山剑派的，他就是稷山剑派的人，他说他自己是武圣，倒也不算说谎，当年大魏选出十位武技出众的江湖强者，他东寒玄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稷山剑派不许弟子入朝为官，为朝中效力。” “稷山剑派自认超脱，从不掺和到大魏大晋纷争之中来。” “所以他跑到京中来找我，才要退出门派。” 苏韶叶啊了一声，她有些诧异。 “退出门派？这样的话，岂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你对他的态度为何……” 这样的高手。 放在任何一方，不都应当讨好么。 “而且你似乎同他很熟悉……” 这个武圣，瞧着他言辞之间，倒像是在讨好顾北痕。 但是又不是那种为了前途富贵之类的讨好，好像他同顾北痕很熟悉，他还说自己抱过小时候的顾北痕。 顾北痕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这个青年才抿了抿唇，他低声说道。 “我娘亲当年在嫁入王府之前，曾经隐瞒身份去稷山剑派学武。” “东寒玄，是我娘亲的师兄。” “但是我娘亲后来嫁入王府，便同师门斩断了联系。只有东寒玄，当年对我母亲很有些暧昧之意，所以即便我娘亲嫁入玄王府，他依旧不曾死心。” “隔三差五地便偷跑来找我娘亲。” “后来他发现我娘亲同我父王感情笃深，便也死了心。” 顾北痕说到这里，唇角抿得很紧。 苏韶叶注意到顾北痕的手掌略微攥紧了些，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然后继续说道。 “当年我父王在边境遇险，我母亲求他，他说不得违背师门命令——所以无法插手大魏大晋之争。” “结果我父王战死，我母妃郁郁寡欢。” “他赶到京城的时候，我母妃已经病逝，他跪在我母亲墓前，我却让他答应我，永远不得再进入京城，更不得再去祭奠我母妃，他东寒玄不配。” 苏韶叶看见这青年捏紧的手掌同倔强的眉眼，她听着他低沉徘徊的声音，心中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她总觉得，世上只有她最苦难——可是顾北痕的痛苦，不逊色于她。 同是父母双亡，她在暗狱之中，还有几位师父开导教诲。 而顾北痕，却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去西北，扛起整个西北，这样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这少年的稚嫩肩膀上。 苏韶叶看着他，突然涌上强烈的心酸。 顾北痕他一定也曾经苦苦挣扎过，这个男人，怎能如此令人心疼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8章 苏韶叶，我等你 大概是苏韶叶的眼神太过明显，顾北痕略微转过脸颊。 他这样的男人，骨子里头也是倔强傲气，其实不想要被心爱的小姑娘用这种心疼的眼神盯着。 但是他心里头，其实还有些淡淡欢喜。 苏韶叶心疼他…… 这个小丫头，怕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的关心，越来越多了吧。 他顿了顿，才另外挑了个话题问道。 “你那边查案查得如何了？” 苏韶叶想了想面前所得到的线索，然后说道。 “都有了眉目。对了——我在故柳庄救下的那个人叫做郭遥，他的身份颇为特殊，乃是负责掌管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仓库的小吏。” “林琛对他动手，是因为隐瞒一桩秘密。” “北翼军的军备粮草，只怕是出了大问题！” 这是天大的事情。 苏韶叶说出这几句话，顾北痕猛然坐直，他神色严肃凝重。 “当真？” 苏韶叶点头。 “他被我安排在太医院，但是一旦被林琛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我担心林琛会想方设法地动手杀了他，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了。” “你得安排高手去保护他。” 顾北痕嗯了一声。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找合适的人前往。” 他自己更加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北翼军的粮草若是出了问题的话——影响甚广，而且不出意外，今年大晋只怕又要发动进攻，若是边关粮草供应不足，顾北痕简直难以想象到时候场面会糜烂成什么样子。 而即便是现在知道，也有些迟了。 已经接近入冬。 各地都需要囤积粮食过冬，临时想要调动，也调动不来多少。 若是林琛当真对北翼军的军备粮草动了手，当真应当千刀万剐！ 苏韶叶知道顾北痕心中有数，这才安心，她不用操心顾北痕会怎么做，这个男人总能办得妥当。 马车里头一瞬又安静下来，顾北痕眯着眼眸，他的眼眸略微眯起的模样，瞧着慵懒之中又夹杂了一份淡淡的威严，大概只有顾北痕才能拥有这般极桀骜冰凉的神色，同时又夹杂了一丝让人猜不透的疏离感。 但他只要转过脸看苏韶叶，那双幽深黑眸里头，便有了鲜活的色彩，让他的冰凉脸颊好似都在一瞬间温暖起来。 苏韶叶坐的位置同他极为靠近，他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她脸颊，但是他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之中，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苏韶叶，你愿意今年冬天，随我回北翼军么？” 他问得认真。 苏韶叶看着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听着他语调之中的认真恳切，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海，却能看穿她心底最深处。 苏韶叶想，她心底深处，一定一片荒芜。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我只想替我家翻案。其他……我什么也不想去想。” 这是实话。 虽然对面的男人会失望，但是至少她对他是坦诚的。 顾北痕似是幽幽地叹息，他的手指终于落在她的脸颊上了，但是没有停留太久，他只是随手拂去她鬓角旁的碎发，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没关系，我等你。” 他说的认真，其实并没有多少暧昧的意思。 但是苏韶叶却感觉心底里头，那片荒芜之中像是生出了一盏摇曳的烛火，将她心底的黑暗照亮。 顾北痕…… 这个名字，好像就刻在心上。 苏韶叶低着头，马车还在摇晃，等到马车停稳，顾北痕目送苏韶叶跳下马车，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里仿佛还停留着她发梢柔软细腻的触感，顾北痕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 而等到那抹暖意褪去。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认真。 “林琛……？” 若是他当真如此但胆大包天，动了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他定然不会放过他！ 若没有苏韶叶告知他这件事情，说不定今冬的北翼军，就要在粮草一事上狠狠吃亏。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粮草有什么意外，北翼军的战斗力至少要削减一半。 何况大晋那边野心勃勃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发兵。 一旦战事打响，没有充足粮草的北翼军，对上大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少女，帮了他一个大忙。 …… 苏韶叶走回去，陆仁星兴冲冲地从剑舞社里头冲出来。 他来的次数多了，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拘束，何况他嘴甜讨喜，一早获得剑舞社姑娘们的信赖。 眼下他笑眯眯地对着苏韶叶说道。 “苏仇，我同袁医正把你那药方给整理出来了。” 苏韶叶精神一震。药方，莫非是她所想的那一个？ “的确是那个南疆的方子。” “我誊抄了一份给你带来。” 苏韶叶跟着陆仁星往里头走，陆仁星却探头探脑。 “你刚才去了哪里，是什么人送你回来了，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怎么也不让我看看……” 苏韶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是我的心上人。我去给他医治腿疾去了。” 她其实态度还是有着变化的，换做一开始的苏韶叶，绝对不会承认，顾北痕就是她的心上人。 但是眼下苏韶叶说出这三个字，却显得格外自然。 陆仁星眼前一亮，越发兴奋起来。 “当真？” “诶呀！” 他抓耳挠腮，实在是好奇极了！ 他着实想要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被苏仇这个瞧着冰冷冷的家伙看上眼。虽然有腿疾，但是陆仁星想象之中，总觉得应当是个知书达理，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虽然有腿疾，但是人应当生得很清秀。 他惋惜地直叹气。 “要是我能看一眼就好了。” 苏韶叶默默瞥了他一眼，如果被陆仁星瞧见顾北痕……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很是画美不看。难道要让她兴冲冲地同陆仁星介绍顾北痕？ “你下一次，一定要把她带来啊，别那么小气么，我又不会同你抢！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你若是当真能够同这位姑娘喜结连理，我给你封一份大大的红包！” “不过苏仇你年纪这么小，估计成亲还早得很吧。” “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先立业再成家。” 他跟在苏韶叶身旁喋喋不休，苏韶叶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离他远一些，陆仁星却根本不惧怕她冷着脸，笑眯眯地问道。 “还有，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凑近了当真好闻，那荷包用的是什么香料，你问问看你那心上人，我看能不能给我也调配一个。” 苏韶叶莫名有点脸红。 陆仁星当真是……狗皮膏药。 她真是交友不慎，才认识了这么一个麻烦的朋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9章 再次面圣，石破天惊 陆仁星带来的药方很有用。 苏韶叶心中已经有了腹案，该如何破局了。 只是先皇后之死，众所周知，乃是绵亘在陛下心中的一道巨大伤口。苏韶叶想要把此事挑破，也极难。 总不能直接跑上朝堂，当着陛下的面高喊“您的皇后是被害死的”吧。 还得找个妥当的时机。 不过——苏韶叶也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陛下的传唤。 …… “听闻苏仇你的小小年纪，却掌握了一手精妙医术，甚至医治好了玄王的腿疾？” “朕倒是没有想到。” 苏韶叶听着殿上人的称赞，她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禀告陛下，草民也只是姑且一试，放手一搏，没有想到会成功。也多亏玄王殿下的信任，才能够有此奇效。” 她话说得极巧妙，也没有过分揽功劳到自己身上去，但是众人的视线却根本从她身上挪移不开，再看向这个穿着冬衣的少年，却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能破案，能治病。 这少年，还藏了多少本事。 这么一个颠沛流离的北地少年……怎能隐藏得如此之深？ “苏仇你不必过分谦虚。玄王殿下已经告知朕，你替他医治好腿疾，所以他要替你请功。他们西北玄王一脉，家大业大，苏仇你也无需同玄王他客气什么。”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了，朕替你做主，若是他不肯给，朕替你讨要。” 下头群臣哗然，玄王居然如此大方？ 不过听闻玄王殿下，受腿疾困扰多年，眼下这少年治愈了他的腿疾，的确应当重重嘉赏。 苏仇成为视线集中的中心，她低着头，神色渺淡，仿佛根本不被那些灼热目光困扰，而陛下则是越看这少年越喜欢，他和颜悦色地开口问道。 “你可想好了要什么？” 苏仇低着头，大殿之中光线明亮，她脸颊投射上一片阴影，众人能听见她清晰地吐露出话语来。 “禀陛下，我想好了。” “我想要……” 她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我想要陛下许我说接下来的话。” 她这话，令人摸不着头脑。 “准你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直接开口便是，难道朕是那等连话都不让人说出口的皇帝不成？” 但是殿前的这个少年苏仇，他的语气却显得决然无比。 “我要陛下答应我。不论我说什么，陛下都绝不会动怒。” “只有得到陛下的这个保证，我才敢继续往下说。” 她这番话说出口，又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站在群臣最前头的两位大魏肱股之臣，都忍不住看向苏韶叶。何朝阳眉头一挑，依然站得很稳。 而韩宰相则是忍着薄怒说道。 “你把陛下当成什么，你要陛下这等保证，莫非难道你说了什么诛心之语，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也不能治你的罪不成？” 文武百官之中，还有一人神色阴沉。 林琛站在左边，他今日也在朝上，脸色阴恻恻，却并未开口。所有人都看向苏韶叶，她只拱了拱手，低头，依然用她压低的音调说道。 “草民不敢。只是草民有些话，不吐不快，才找陛下求这个保证罢了。” “草民之前求陛下的恩典，准许草民进入皇室密库之中，查看陈年旧案的卷宗，草民意外发现了一件颇为了不得之事，所以才想要让陛下准许草民畅所欲言。” 原来是同皇室密库之中的案子有关。 苏韶叶这样说，下头的文武百官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这个苏仇！闹得如此大阵仗，又要求陛下保证，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石破天惊之语，没想到只是同皇家密库之中的卷宗有关。 都是些陈年旧案，想必也无关紧要。 这些官员脸色缓和。 就连陛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查案是好事。这么一些小事，也要求朕恩典？” “朕准了你的请求。你尽管说吧。不论你说什么，朕都不治你的罪。”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金口玉言一开，自然不可能再不算数。 气氛一下轻松不少。 可是大学士何朝阳却觉得这个少年要说的事情，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他摸了摸鼻子，只是静观其变。 苏韶叶站直身体，感觉身后一道阴毒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体四周缭绕打量，她想，会这样盯着她，给她如此强烈危机感的人，应当只有林琛。 她不用回头，也能猜得到。 她抿起唇瓣，再松开的时候，一字一句从她唇瓣之中吐露而出，显得铿锵有力。 “陛下既然答应了，那么草民便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草民在皇家密库之中查探卷宗的时候，意外找到了先皇后的遗书，发现了里头隐藏了一个秘密。” 她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份遗书，里头隐藏了先皇后同陛下的秘密。 更是提到陛下对杜舍娘的那份隐晦心思。 她如果告诉陛下，她读过那份先皇后的遗书，可想而知，陛下一怒之下，说不定为了保住自己秘密，当真要斩了她。 所以苏韶叶才当着文武百官群臣的面，求了一个准她说完话的恩典。 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不去看其他人的神情，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自然只可能孤注一掷地赌一把。 但是这位大魏皇帝，却只听她说了这几个字，就勃然变色。 “苏仇！” “你不要再说了！” 他还是不想让苏仇接着说下去！ 那遗书里头写了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苏仇居然如此胆大，这少年想要做什么？ 当着群臣面，让他这位大魏君王，颜面扫地？ 苏韶叶舔了舔唇，众人看向她的时候，只觉得这少年的背影显得倔强无比，然后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草民……恕难从命。” “先皇后的遗书里头——草民发现了先皇后留下的隐秘讯息。她很有可能……并非病逝。” “先皇后的死因，另有隐情。” 苏韶叶的话，宛若石破天惊！ 而台上的大魏皇帝，则是原本以为她要说的是他对杜舍娘的心思，没想到她居然说得同他所想的截然不同，可……先皇后的死因另有别情……？ 那份遗书他亲自看过，为何他不知道？ 他感觉胸口像是被这少年一句话给堵住了一般，他伸出手不动声色抓住一旁座椅的栏杆，才问道。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低着头，回答得铿锵有力。 “苏仇知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0章 先皇后是被害死的 这少年的每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先皇后并非病逝，她是被人害死的。” 苏韶叶之所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挑开这件事情，就是要让这件事情不能被敷衍过去，先皇后的死因，必须要被查得一清二楚！ 群臣哗然，再看向苏仇的目光猛然一变，觉得这少年简直是胆子惊人，这几乎像是在主动找死一般。 他怎么敢说，敢说先皇后的死另有原因，她当真是疯了不成？ 只是这少年却平静地说道。 “我之所以这样说出口，是因为我想要公道。” “世人皆知，陛下同先皇后伉俪情深，先皇后的死有所隐情，而苏仇既然发现了这件事情，就必须告知陛下，否则苏仇良心过意不去。” 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但是坐在最上头的那位大魏君王的脸色却一沉，他说道。 “苏仇，你今日当着群臣的面，可知道你若是有半句妄言，会是什么下场？” 苏韶叶极为冷静地回答道。 “若有差池，草民愿意一死。” “可先皇后的死因，在我死前，我必须查清楚。” “一是告慰先皇后在天之灵，二是为了让陛下得知真相，不被蒙蔽！” 四周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而在这种宛若死寂一般的声音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苏仇说得没有错。” “皇兄，你就让苏仇查下去吧。” “他能够破肃虎营一案，已经证明他是一个得力的人才。何况，他不会无凭无据口出狂言。皇兄不妨先听一听，苏仇到底发现了什么，再做决定？” 这道声音清脆如铃，却偏又直接落入众人耳畔，一个穿着逶迤繁复华袍的女子缓缓走入前殿，却无人胆敢质疑。 因为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如今大魏出名的广平公主！ 这位广平公主，一贯都是如此张扬作风，群臣不敢妄议。 胆敢质疑她的谏臣，下场都不怎么好，陛下对这位妹妹的袒护，人尽皆知。 而有了广平公主替苏仇说话，最上头那位大魏君主的神色也略略显得温和，他沉声问道。 “苏仇，你先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苏韶叶淡然平静地说道。 “这件事情，还要从臣前几日进入皇家密库开始说起。先皇后遗书的内容，苏仇不便透露，也不便说出苏仇发现了什么线索，免得让对先皇后下手的人生出了警戒心。” “但是我从发现先皇后之死存疑之后，便一直在暗中调查，并且被我寻到了几样关键证据。” “我可以证明，先皇后并非病逝。” 他眸光亮得出奇。 天上星辰，好似也不如这少年眼睛明亮。 他的话语坦坦荡荡，他整个人，像是明月照沟渠，一片清明，看不出半点污垢尘埃。 林琛在百官之中，他依然死死地盯着苏韶叶的后背。 他不知道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打得什么主意，当着陛下的面，要重查先皇后的死因？ 这个苏仇，是把他自己的一颗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他当真是……不要命了！ 可是林琛却又巴不得苏仇出事，最好被陛下砍了脑袋。 他对苏仇，可谓恨之入骨。 而且若是苏仇一死，郭遥同丁婆子那桩事，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遮掩过去，他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担忧。 所以苏仇自己找死，他反而觉得这样好极了。 他撤回眸光，听见那少年继续说道。 “草民想要陛下准我找寻更多的证据。” “重查先皇后死因。” “草民一定查出真相！” 上头的那位大魏殿下沉默了很久。 群臣不敢多言，谁也揣摩不透这位大魏君王的心思。 但是毕竟他同先皇后年少夫妻情谊笃深，当初陛下的雷霆震怒，险些斩了太医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思及往事，群臣心中也忍不住要打个哆嗦。 何朝阳想的更深。 如今后宫之中，崔贵妃得势。 若是说，先皇后之死……另有隐情。 崔贵妃的确有些嫌疑，但是若是查出的确同崔贵妃有关，那太子之位……怕是就危险了！ 这苏仇抛出的这番话，看似铿锵有力义正言辞，但是在三朝老臣何朝阳眼中。 这少年背后绝对有人指使他这样做。 是谁？是玄王，还是九皇子？ 他们真正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给先皇后翻案。 而是想要把崔贵妃同太子拉下马。 何朝阳这样想，他看似不经意地看向左手旁的韩宰相，却同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心忡忡同惊疑不定。 可见，韩宰相同他存了相同的心思。 这少年不简单。 他让崔勉被治罪，如今三言两语，就把崔贵妃架在火上烤。 虽然他没有提半个字，凶手会是谁。 但是陛下最可能怀疑的，就是崔贵妃。 这少年当真可怕，如此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当真只是一个年纪尚未弱冠的少年？ 苏韶叶站得身体笔直宛若青松，有广平公主走到身旁撑腰，那些阴冷视线不再落在她身上，而她感觉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方才听见堂前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如此……” “那朕准了。” “朕同梓萱夫妻一场，若是她的死因当真另有蹊跷，朕……不得不为她讨回公道。” “但是若是你想要借此事构陷旁人，惹是生非，朕也绝不会饶了你！” 梓萱乃是先皇后的闺名。 陛下这样唤出这个许久不从他口中而出的名字，显然也有无穷往事涌上心头，他的声音，一瞬间冷淡下去。 “退朝吧。朕今日乏了。” 谁也不敢再不识抬举地禀告奏章，心里头皆是战战兢兢，先皇后的案子，谁触及都是死路一条，偏偏这苏仇，把这件事情重新翻到台面上来。 她当真是太过胆大，才敢如此做。 苏韶叶等到那身影消失，群臣三三两两散去，她却突然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 “苏公子，你来京城不过寥寥数月，却引得朝野震荡不安，苏公子可当真是好本事。” 苏韶叶转过身，看见的是何朝阳意味深长的眼眸！ 她静默不语，而广平公主则是态度傲气得多，以她身份，哪怕是何朝阳这等三朝元老，她也能睥睨傲视。 “苏仇做的事情，不过是你们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本宫倒要看看，天道昭昭，是何人心虚，要对苏仇动手脚！” 她这话一出，是当着群臣的面，要给苏仇撑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1章 最年少的钦差 苏仇成了被陛下亲口册封的钦差，这个消息又迅速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第二日就有御前侍卫给苏仇带了钦差的玉牌，闻人嘉看向苏仇的时候都是一脸艳羡，因为这少年目前还是个白身，却被陛下亲自委派成为负责查案的查案的钦差。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之前的钦差，哪个不是朝中要员，怎么也得是个刑部吏部的官员吧？ 所以苏仇成功地成为了大魏朝有史以来，最为年少的一个钦差。 闻人嘉打趣道。 “你这可是开创了先河了。我那些同僚们，都在议论你，说是陛下对你青睐有加，若是你日后当真考取功名，走了仕途之路，以陛下对你的看重，怕不是要节节高升？” “到时候，我恐怕都要靠你提携一二了。” 闻人嘉这是开玩笑，其实以他的年纪，能够混成禁卫军统领，也是极为出彩的本事，他这等履历，若是外放，不用从头再来，直接便能够领兵千人，若是能够立些战功，升迁速度也不会慢到何处去。 苏韶叶上次多亏他帮忙，她笑了笑，问闻人嘉。 “我给你的方子如何？” 闻人嘉有眼疾的时候，她并未告诉任何人，而只是给他开了药方。 而苏韶叶提到此事，闻人嘉眼中更加多出几分感激之色来！他连连点头，语气之中更是感慨万千。 “没有想到你的方子果真有用。我射箭的准头都提升了许多。” 原本闻人嘉不去边关，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眼疾。如今他的眼疾慢慢好转，等到彻底痊愈，他便可以前往边境，那样升迁速度更快。 所以他心里头对于眼前这少年，倒有几分实打实的感激。 “听闻你还替玄王殿下医治好了腿？” “苏仇，你当真是块宝藏。” 闻人嘉真心称赞！ 他觉得哪怕是那些从小被精心培养的世家子弟，也远不如这在西北之地野蛮生长的少年出众。不单单是才华本事，单单是他待人处事的这份荣辱不惊的气度，放眼整个京城，就无人能够及得上分毫。 所以闻人嘉才会如此感叹。 苏韶叶想了想，说道。 “那夜明砂你若是用完了，可以去药铺再买一些。我有一个朋友，家中乃是开药铺的，他自己也是太医院的学徒，药材质量还是很有保障的。” 闻人嘉自然满口答应，而等到他离去，杜舍娘从她身后走出来的时候，语气里头却有着沉甸甸的担忧。 “你这一把……可当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稍有不慎，怕是……” 苏韶叶知道杜舍娘在担心什么。 “怕我被陛下砍了脑袋，怕我一命呜呼？” 苏韶叶反而能笑出来，她的模样看上去极为轻松。 “不会的。我既然敢这样做，便是因为我有把握。慌的不应当是我，而是对先皇后动手的幕后黑手，我这样把这件事直接捅破，就像是在黑暗之中撕开了一道窟窿，让日光照耀进去。” “让那些藏在阴影背后的凶手，无所遁形。” 她自信满满，日光下，她的脸颊仿佛都透出明亮的光泽感，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暖意融融。 而杜舍娘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若是实在不行，我也只有带着你一块儿逃出京城了。” 苏韶叶笑眯眯地看着杜舍娘，她说。 “那样也不错啊，去找我师父。” 她笑着，突然想起广平公主同她说的那个秘密，一时之间笑意有些维持不了，但是杜舍娘也没有发现她这瞬间的异常，只是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一步看一步，总不会让你掉脑袋的。” …… 宫中。 崔贵妃面前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跪着，想要去够那一瓶已经半枯萎的花枝，却听见崔贵妃说道。 “你可知道你今日犯了什么错处？” 这宫女几乎畏惧的快要哭出声，却又知道崔贵妃不喜，只拼命缩紧身体，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奴婢忘了更换……花枝……” 崔贵妃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拖下去。” 她哽咽而又惊恐，瞪大了眼睛。 “娘娘饶命……” 那声音越发细小，逐渐远去，而等到这宫女被拖走，她才走到花瓶旁，用手指捏紧了那一捧颓态尽显的花枝，她的声音，冷厉而阴沉，带了丝丝冬日寒气，像是凝成冰花的寒霜。 “自寻死路……” “他以为他算什么东西？” “他以为他能替九皇子做事——能替玄王治好腿疾便了不起了？”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喑哑，而一旁的嬷嬷则是疼惜地看向崔贵妃的指尖。 “娘娘莫要动怒，当心刺伤了手指。” 她这才收回手掌，冷冷问道。 “陛下呢。” 这嬷嬷似是有些犹豫，但是看着崔贵妃那双淡漠的眼眸，才轻声回答道。 “去了广毓宫。” 崔贵妃似是冷笑了一下，她慢慢地将视线转向窗外，看向广毓宫的方向。 广毓宫就是先皇后的住所，陛下去那里，是缅怀先皇后去了么？明明是他亲自下旨封存那宫殿，如今他自己亲自踏入那冰冷宫殿，是否想起那个女人？ 但是那个女人，早已经死去了。 崔贵妃低声说道。 “苏仇不能留。” 她这五个字说得细密又轻飘飘的，里头却透出极深的杀意来。 “不论用什么办法，我要听到他的死讯。” 这嬷嬷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主家那边已经动过一次手却传来了失败的消息，这个苏仇没有那么简单。顾北痕似乎在护着他，林琛也想要跟我们合作杀了他，可是他如今还好好的。” “反而让林琛吃了亏。林琛恨他入骨，也拿他没办法。” 崔贵妃默默地盯着外头飘落的雨点。这场雨过后，大概会彻底寒冷下去吧，而在一切浮出水面之前，她必须要阻止！ 她喃喃地说道。 “那就借旁人的刀。” 她似是在思忖着什么，忽而问道。 “太子那边呢？” 这嬷嬷又不敢多说，但是崔贵妃的眸光像是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她终归还是只能开口。 “美妾在怀……借酒消愁。” 崔贵妃冷冰冰地说道。 “像什么样子！难怪他那日要被广平狠狠指责一通，广平是他姑姑，都看不上他！他可是大魏的太子！” “他府中的那些美妾通通都处置掉——哪怕装，他也要给我装出励精图治的模样来。” “他难道等着九皇子那个宫奴生的货色骑到他头顶上去不成？” 她罕见严厉，这嬷嬷应声下去，却听见崔贵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本宫………要让那些人知道，本宫绝不会认输！” “再难，本宫也要撑下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2章 他的护卫是武圣 苏韶叶得了钦差之名，春风得意马蹄疾。 但是却多得是人愁眉苦脸。 林琛府中，林琛问自己的那幕僚。 “还是接近不了丁可那个婆子？” 那幕僚拱手应答，神态也极为无可奈何。 “接近不了，刑部那边很难插手，而且自从上一任刑部尚书吴晦明被抄家流放之后，刑部那里乱糟糟的，我看那里的人，都不怎么敢惹苏仇，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吴晦明，自然战战兢兢，对他的话看得极重。” “不论我如何收买，都无人愿意答应带我们进去接近丁可，更别提找人动手杀了丁可。” “不过……” “我似是可以确定。” “郭遥没有死！” 林琛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阴沉宛若锅底，他手指死死地抓紧自己的桌子边缘，那尖锐的桌角抵在他掌心，他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幕僚听见他仿佛是用力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声音。 “郭遥……” “他在哪里？” 这幕僚迟疑，给出了一个让林琛觉得有些意外的地址。 “太医院。” …… 深夜一匹快马从街道之上疾驰而出。 匍匐在快马之上的黑衣人，想着今夜接到的任务，还觉得占了一个天大便宜。刺杀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人，不过是补一刀的事情罢了。 虽然地点有些……有些麻烦棘手，但是太医院里头几乎没有什么兵卒守卫，以他的身手，乘着夜色溜进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到明日天色明亮起来，何人会知道，昨夜发生过什么？ 想到这里。 这个骑在快马上的黑衣人，心思也定了许多。 他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方向，心中暗暗盘算，这一次若是能够得到那笔高额的赏钱，说不定又能够去……去玉湖楼快活几回。 那从不给人近身的瑶姬，虽然身旁有高手拱卫不得强来，但是单单是她那张脸，就已经媚骨天香，看一眼就让人晕乎乎的销魂了，若是能同她说几句话…… 这黑衣人眼看着前头到了目的地，他飞身下马，然后足尖在地面上一点，便悄无声息地溜入墙院。 这黑衣杀手，轻功极为了得。 他溜入院中，手掌贴近腰侧的匕首，正打算抽出，却突然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呦，打算动手？” 这声音虽轻，却宛若一个响雷，炸得他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可怕的是，以他的武学造诣，居然感觉不到，这院子潜伏了一个人。 这只能证明，对方的武学造诣，远在他之上。 而伴随着这道声音，则是从一旁黑暗的墙角里头冒出了一道人影来，这道人影穿了一身飘飘青衫，大摇大摆，压根没有半点要掩饰自己的打算。 而他一张口，却让这黑衣杀手冷汗涔涔，甚至连抓住匕首的掌心都有些打滑。 “我还当来的谁。原来是闫震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你会丧心病狂地为了一门法决，屠杀他家中一门十九口，必定恨不得在当年直接让你在雪地之中冻死，也绝不会救你一条狗命的！” 这黑衣杀手闫震心里头咯噔一下。 这是他藏在心中最深的秘密！ 他出身江右拳道，当年江右郡大雪灾，他一家冻饿而亡，而他被当时的江右拳道的掌门人收留。 的确，他的确做过一些坏事——但是他师父死在外地，他一家老小，都对他呼喝有加，把他当成仆人奴才使唤，他杀了他们，抢走法决，又有何不对？ 反正师父那么多年得罪了那么多仇人……他在外头一死，他的家人也迟早要遭受厄运！ 闫震咬紧牙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能够一眼认出他？ 而这黑衣人则是冷冷一笑。 “我同你师父乃是好友，这么多年，我都在替他找寻你这个叛徒的下落。没有想到，你居然躲在京都，做这见不得人的杀手，难怪我找不到你的踪影。” “呵呵，如今我既然来了京城，又被我撞见你这狗贼……我断然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提你人头，去祭奠他！” 闫震没想到只是接了一个刺杀任务，却遇着了同自己师父有旧的高手。 他向后退了几步，却看见眼前人抽出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那把剑锈迹斑斑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连一般普通兵刃都不如，但是在此人手中，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特殊之力。 闫震盯着他掌心黑铁锈剑，看他舞出一剑，突然感觉背后油然而生一股寒气，他忍不住失神开口叫道。 “是……” “稷山剑派的稷山剑！” “你是十大武圣东寒玄！” 闫震叫破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脚步都有些虚浮无力，甚至生出一种我命休矣的感觉！ 他知道他曾经的师父的好友，就有眼前这个男人。 稷山剑派的厉害，他心中有数。 而东寒玄哪怕在稷山剑派，也是绝顶高手。 可是他怎么会来京城……不是传闻，他因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缘故，发誓终生不入京城，所以他才逃到京城来，就是担忧被东寒玄找到，替师父一家报仇。 可是东寒玄怎么会打破自己的誓言，出现在这里？ 闫震的瞳孔剧烈震动，但是他还心存侥幸，开口说道。 “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江湖武林，你纵然再厉害，在这里——也要被朝中管辖，你若是杀了我，我身后的势力，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可知道我身后是哪位朝中大人替我撑腰？” 对面的东寒玄却嗤笑一声，语气极为冷漠。 “我管你背后是谁。” 他本来答应了顾北痕那个小子，来替这个重伤的小吏做侍卫，原本就觉得大材小用，囤积了火气。 他堂堂武圣，做顾北痕的侍卫，他还肯屈尊降贵勉强一下。 但是做这等八品都算不上的小吏——若不是因为他欠顾北痕太多，以他骄傲，是决计不肯答应的。 但是他没想到，还当真有刺客来杀这八品小吏。 而且，这刺客还是他一直在追查的，杀了老友全家的恶徒！ 原本无心，没想到钓到一条大鱼，他既然主动撞上来，东寒玄怎可饶他性命？ 东寒玄看他一眼，然后说道。 “给我受死吧！” 而这个刺客闫震，至死都没有想清楚一件事情，东寒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3章 高手与高高手 第二日一早，宫中禁卫派人来善后。 而睡得极香的陆仁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推开门伸了一个懒腰，却突然怔住了。 门口地面上还有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渍。 而那个被陆仁星认为是蹭吃蹭喝的青衣大叔，站在一旁说道。 “昨夜来了一个刺客要杀人，被我解决了。”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是轻描淡写，就像是上街买菜一样。陆仁星舔了舔嘴唇，他有些不相信。 “你？” “你有那种本事？” 不是陆仁星怀疑他，只是这莫名其妙找上门要来借住几日的大叔，着实瞧着邋邋遢遢，没有半点高手的姿态。 高手不都应当是那种仙气飘飘的白胡子老头么，瞧着一看就是一代宗师。这大叔瞧着同那些落魄文人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是什么真正大高手？ 他话配上他的眼神，着实令人感觉受到了侮辱。 东寒玄瞥了一眼，这个跟在太医院袁医正后头学习医术的小药童，他冷哼一声，声音好似从鼻孔里头发出来的。 “怎么，不像么？” 陆仁星不假思索地说道。 “当然不像了！” “我家药铺里头的武师护卫瞧着都比你强壮。” 东寒玄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轻，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他那什么武师护卫，他一只手都能打败一百个。不过他也懒得同这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争辩。 东寒玄心情不错，所以也原谅了陆仁星这等小小冒犯。 东寒玄之前几乎踏遍了大魏，寻找这个叛徒闫震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他想要为老友家人报仇，却找不到闫震。 昨夜能解决掉他，也算让他心头舒畅，了却一桩心事了。 没有想到闫震居然躲在京城……也难怪，京城是他唯一不能踏足的地方。 他答应过顾北痕……永不踏足京城。 想到当年他答应过顾北痕的时候，那个还只是少年的顾北痕倔强的面容，他忽然心中又有些恍惚。 他的确很愧疚。 他以为，以顾北痕那小子的倔强程度，一辈子都不会松口。 但是他却接到顾北痕的传信，让白鹭赶上京城！ 白鹭是他的弟子。 所以他才借着这个借口，偷偷跑到京城。 其实他就是想要知道……顾北痕过得好不好。 他就是想要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当年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他对顾北痕，一直都有着极深的愧疚之心。想到往事，东寒玄默默叹息了一声。 而一旁的陆仁星则是看着这个唉声叹气的古怪大叔，开口说道。 “我今日要去找苏仇，我答应了苏仇，要跟他一块儿去破案的。” 东寒玄听见苏仇这个名字，则是来了几分兴趣。 他这一次入京。 感觉到最为意外的一件事。 就是这个苏仇。 顾北痕那么一个冷心冷性的小子，从小就有不动如山的架势，但是唯独会为了那个叫做苏仇的小子破例。 他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 顾北痕对苏仇的态度，很不一般，甚至让他觉得，顾北痕那小子，好似对苏仇有意思似的。 可是苏仇可是个男孩子啊。 顾北痕莫非，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他身旁有什么女眷相随，是因为他喜欢的乃是男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东寒玄心中一揪。 虽然顾小子如今无人约束，爱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但是……他母亲当年还盼着他能日后娶妻生子，不要孤苦伶仃度过此生，最好能够儿孙满堂——东寒玄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随你一块儿去瞧瞧苏仇。” “他住在什么地方？” 陆仁星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居然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苏仇是杜娘子剑舞社的继承人，他自然住在剑舞社。” 他瞧着东寒玄有些迷茫的眼神，觉得这个大叔简直是落伍又老土。 “你莫不是，连杜娘子都不知道吧？” 被小医童用鄙夷的眼神瞧着，哪怕是脸皮奇厚的剑圣东寒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 “那你带我去看看。我许久不上京城，对京城这些人事，不甚熟悉，咳咳，颇为陌生。” …… 走过几条街道，陆仁星伸出手指着那招牌，认真说道。 “这里便是剑舞社的招牌啦。” “杜娘子的剑舞，是京中最闻名的。陛下都亲口称赞有加，哪怕是再显贵的达官贵人，也以能够在自家宴席上请动杜娘子的剑舞社表演为荣。” 东寒玄倒还当真有了几分兴趣。 不过他觉得……这大概只是女子随便舞动两下，图个好看的假把式。 他是武圣，自然不会再把什么剑舞看在眼中，只是随意点头，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让顾小子变得同以往不同的那个叫做苏仇的少年。 陆仁星来了许多次，剑舞社的姑娘都认识他，他笑嘻嘻地拉开门，直接往里头走，熟稔得好似回到自己家。 一路上，剑舞社的姑娘们在习练剑舞，东寒玄看了两眼，只觉得招式果真好看，但却是些花拳绣腿，遇上真正的高手，怕是也管不得什么用处。 不过这些姑娘们的所谓剑舞，糊弄糊弄不懂得武学的那些人，倒是也算足够。 他向里头走去，陆仁星问姑娘们。 “苏仇在么？” 这些姑娘们对视了一眼，却摇头。 “苏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陆仁星有些失落，而身后却传来了一道颇为爽利带了英气的声音。 “你又来找苏仇？” “你找他做什么？” 陆仁星是认得这声音的。他有些惊喜地转过身来。 “杜娘子！你今日在剑舞社？” 他笑眯眯地给杜舍娘介绍身旁的大叔。 “这个大叔是死皮赖脸非要到我们太医院蹭吃蹭喝的家伙。而且他很会吹牛——他还说他自己是个大高手呢！所以我才带他来剑舞社，瞧瞧世面！” 杜舍娘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东寒玄在看见杜舍娘的时候，有些失望。 因为杜舍娘看上去很年轻，而且这样貌美的女子，多半是因为容貌才在京中闻名。 他以貌取人，立刻便认定了杜舍娘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只是拱了拱手，站在陆仁星身旁，自然而然地便透露出几分傲气。 而杜舍娘何等人物，看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她勾了勾唇角，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来，姿态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普通闺阁女子的忸怩之态，反而英姿飒爽，显得风风火火。 “幸会。我是杜舍娘，这座剑舞社的经营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4章 太子美妾失踪案 杜舍娘伸出手的瞬间，反而让东寒玄生出好感来。 这女子，果真爽快。 而且她双眸清明，并不是那等用容貌换取便利好处的女人，方才，还是他想得差了。 东寒玄伸出手对握，他出于礼节，只是轻轻搭在她手掌上，但是却在触碰的那瞬间，感受到了雄厚内力。 并不逊色于任何高手。 东寒玄的眸光猛然凝固在杜舍娘的脸颊上，他低沉地说道。 “你……”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对面的女子，眼眸里头却盛满了笑意，然后松开手掌。 “阁下若是不方便告知姓名，也可以给个代称。” 东寒玄犹豫片刻，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真姓名。 他一开始看不起杜舍娘，觉得对方只是小打小闹，在京中以美色闻名，才闯出一个什么剑舞社的名头来。 但是如今他同杜舍娘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就有些改观。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虽然东寒玄这么短的时间看不出杜舍娘真正的传承，但是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自信又强势，这种底气，绝不是因为她姣好面容，而是因为她自信她的身手，足以应付得来任何情况。 瞧着她年纪也不算太大，若是放在江湖之中看，就她方才展露的那一手，怕是已经能够担得起小派宗师，为何要蜗居在京城，开这么一间小小剑舞社？ 她的本事，何必要讨好那些达官贵人。 东寒玄一边想着，一边自报家门。 “我是东寒玄。” 他既然离开门派，打算帮顾北痕，按照稷山剑派的规矩，就不能再在名字前头加上稷山剑派四个字了。 但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东寒玄在大魏绝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角色，加不加稷山剑派四个字，也是无关紧要。 杜舍娘笑了笑说道。 “幸会。” 她抱拳而立，居然没有说什么。 她那双眼眸，却熠熠生辉。 哪怕是东寒玄，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子！可能她五官不算绝美，可是单单看她行为举止，举手投足之中，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迷人风采。 他站在一旁，反而对杜舍娘生出些探究之意，好奇她出身来历。 而陆仁星则是好奇地开口问道。 “杜娘子，这一大早，苏仇去了什么地方不见踪影？” 杜舍娘的双眸眯起，从她口中报出的地名，却让陆仁星感觉到诧异。 “她去了一趟太子府。” “太子府派人来传信，说是府上有几个美妾姬，卷了钱财逃跑，太子想要让苏仇去查查看那几个美妾的下落，最好能把人抓回来。” 陆仁星啊了一声，他挠了挠头，这少年觉得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太子跑了姬妾，这跟苏仇有什么关系。 “苏仇是查大案子的人，这等小事情也要找他，太子当真是……” 他啧啧两声。 觉得这位太子很不像样。 其实杜舍娘也知道太子不像样。 今早太子府来人传话的时候，她本来是想要推脱掉的，但是苏韶叶自己却说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便直接去了。 杜舍娘担心太子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想要把人诓骗过去，然后趁机动手。 反而苏韶叶笑眯眯地说道，她如今是领命钦差，太子胆子再大，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动手。 杜舍娘方才放她前往。 她开口说道。 “她已经去了两个时辰，想来人快回来了。” 杜舍娘说着，外头果真有了动静，然后外头停了一辆华贵马车，车帘掀开，就看见那个少年从马车上头一跃而下，然后行云流水一般往里头进。 苏韶叶刚刚从太子府回来，她走进来看见陆仁星之时已是有些头疼，等看见东寒玄，却又一怔。 陆仁星却显得很是兴奋！ “苏仇？” “你回来啦！我来剑舞社串门。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身旁的这个……” 苏韶叶却打断了兴致勃勃的陆仁星。 “我见过他。” 陆仁星啊了一声。 “你见过？” 苏韶叶点头。不过她没有说出她是在玄王府上见到的东寒玄。东寒玄跟陆仁星一块儿出现，想来，是顾北痕让东寒玄去保护郭遥？ 有东寒玄这等武圣级别的强者，林琛那边大概是难以杀人灭口了。 而陆仁星眨眨眼睛，表情有点困惑。 “你认识这个混吃混喝的落魄大叔？” 苏韶叶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混吃混喝？ 落魄大叔？ 陆仁星大概是不知道东寒玄的真实身份。 而东寒玄则是冷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他堂堂武圣，被这小子如此诋毁——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同这等无知小辈计较。 苏韶叶点头，她看着东寒玄，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告诉陆仁星东寒玄是武圣级别的强者，而杜娘子则问道。 “太子府那边找你，当真是因为美妾失踪，找你查案？” 提到正事，苏韶叶表情也严肃几分，她点了点头，开口流畅地回答道。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几个美妾，都颇为得宠，但是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贴身衣物同贴身首饰，还有一些太子赏赐下来的值钱珠宝都不翼而飞，但是我觉得这几个美妾，却不像是自己跑掉的。”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太子倒是对那几个美人很上心。” 说实话，苏韶叶是不想蹚浑水的。 但是…… 太子找到她，她也不好拒绝。 对方毕竟眼下还是名义上的大魏太子，眼下府中又有疑案，她倒是不好逃避。她开口说道。 “我在太子府中走动了一圈。听闻太子昨日去城外猎鹰，在城外别院住了一晚，回来便发现那几个美妾失踪。” 这位大魏太子，浑身酒气，气急败坏要让苏韶叶找人。 只给了苏韶叶三日期限。 时间紧迫，但是苏韶叶却并没有太过焦急，她看向杜舍娘，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不怎么麻烦，我抽空瞧瞧，总能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陆仁星同杜舍娘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很信任眼前人的本事，而唯有东寒玄心里头犯嘀咕，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这么大口气？” “抽空瞧瞧？” “太子府上侍妾失踪这等大事，你怎么一点也不慌不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5章 苏仇第一等厉害 苏韶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反而是陆仁星得意洋洋地抢先开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苏仇这么厉害，他说能就一定可以。” “这个京城，怕是没有苏仇破不了的案子！” 他对眼前的少年有十足信心，也是他的簇拥者，苏韶叶都没想到陆仁星对她居然是如此的信心满满。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陆沉星眼巴巴地甚是渴望地盯着苏韶叶看，语气里头却带了试探。 “苏仇你一定是心里头有主意了才会这么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 苏韶叶笑起来。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够做到真正的算无遗漏。不过要说线索，也算有一点。” “等会儿我再说吧，我还要去刑部一趟。” 陆仁星本来是想要听苏仇说说看他怎么破案，听他要去一趟刑部，更是有点激动。 “刑部？你去刑部是不是又要办事？” 苏仇嗯了一声。 “我如今的正经事是替先皇后翻案，我已经在陛下面前说过，若有差池，我愿意用项上人头来换。这是我眼下要查的案子，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说得认真，而东寒玄则是第一次听见这少年居然要翻查先皇后的案子，他有点吃惊。 他本来在玄王府看见苏韶叶的时候。 只觉得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生得又稚嫩。 只怕是没有多少本事可言。 可是如今东寒玄听见他言谈，才知道这少年要做的是何等凶险的事情，翻查这种要命的案子，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做出保证…… 东寒玄再看向苏韶叶的眼神有了徐徐变化，他捏紧手掌，突然有些理解顾北痕那小子为何要对这少年刮目相看，青睐有加。 他这等勇气，确实罕见。 北翼军之中虽然多人才，但是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却不多。 北痕小子手下，似乎也没有如同他这等精通查案的人选吧？ 而听北痕小子之前的语气，似乎这少年还是个神医弟子？ 这等人才，十分难得，顾北痕大概是生出了爱才的心思，想要招揽他，才对他态度格外暧昧，是他之前想差了。 他就说么，顾北痕那等雄才大略，只是一心扑在西北，不可能是因为有断袖之癖才拖延到今日都不近女色的…… 这位大魏武圣东寒玄心里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却听见眼前的少年说道。 “那郭遥的安危，便要拜托您了。” 他拱手对着东寒玄行了一礼，神态清朗大方，看得东寒玄一怔，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这样近距离盯着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打量，这才发现，这惊才绝艳的少年，居然生了一张极为罕见的俊秀好皮相。 他瞧着五官柔和，倒似个小姑娘，只是眉眼里头透出的倔强，却又让他想到了当年的顾北痕。 许多年前，那个父母双亡，将要前往西北的少年。 似乎也有这样一双不屈服不认输的倔强眼瞳。 真……真是有些相似。 顾北痕在这个少年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瞧见他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 东寒玄这样想，却隐约之间有几分恍惚。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这少年肩膀。 手伸出一半，才意识到这少年不是顾北痕少年时，呐呐地收回手掌。 明明是个顶尖大高手，但是当着这少年，他却也摆不出什么架子，只是含糊说道。 “他吩咐的事情，我拼死也会给他办到的。” 这是他欠顾北痕的。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那一日听顾北痕提起过往事，自然明白眼前的男子在愧疚什么。 若不是他当年碍于师门之命不出手。 顾北痕的父王或许便不会战死沙场，他的娘亲也不会悲伤过甚亡故。 她转过身同杜舍娘打了招呼，便匆匆向外而去，而陆仁星则是直接凑上来跟在她身旁，依然问东问西。 “苏仇，你什么时候再去见你心上人啊。” “你不是说你心上人的腿疾医治好了么？” “苏仇，你说你心上人是个大家闺秀……她是不是很腼腆害羞，所以才从来不露面啊……” 陆仁星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 站立在一旁的杜舍娘的表情有些古怪。 苏仇的心上人……？ 陆仁星这说的是谁。 腿疾医治好了…… 莫非是玄王殿下？ 见惯了大场面的杜舍娘，也险些一口呛到，大家闺秀，害羞腼腆，陆仁星还当真是敢说。 她更好奇，苏仇到底是怎么跟陆仁星说这个所谓的心上人，才会让陆仁星有了如此之深的误解。 若是被玄王殿下听见这番话…… 杜舍娘居然还隐约有点儿期待那个场面。 苏韶叶听着陆仁星叨叨不休，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仁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话当真很多？” 那少年嘻嘻哈哈根本不以为意。 “有啊，不就是你么。” “但是我也没其他人可以说话了，太医院里头的太医不会同我啰嗦，其他那些小学徒我看不上眼，苏仇，我就喜欢同你说话。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明明是堂堂陆家的少爷，说话语气却可怜巴巴，像是个无人理睬的小可怜似的，他拉了拉苏韶叶的衣角。 “苏仇，我也想像你这般厉害。” “我跟你去刑部学破案吧，我不在太医院做学徒了。” 苏韶叶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不怕袁医正生气？他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让你磨砺医术。” 陆仁星吐了吐舌头，提到袁医正，他才有了几分畏惧之心，他小声地说道。 “其实……” “我家里头让我学医，也没打算长久，因为我迟早还要回南边。” 他家中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可能放他一直在京中，迟早要回去继承家业。 陆仁星家里才真的是有金山银山等着他继承。 他本来无所谓留不留在京中，只是眼下他认识了苏仇这个朋友，却有些舍不得回家了。 他觉得，他一定会舍不得苏仇的。 他跟着苏韶叶一同走出剑舞社的大门，苏韶叶打算去刑部，看着这个少年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突然转过身，她说道。 “你上次问的荷包，我是没有办法替你弄来的。” “但是我可以另外给你个方子，替你调配一个驱蚊虫的小香囊，可以免除蚊虫叮咬，你要不要？” 陆仁星根本没有想到，他随口一说，对面这少年会放在心上，他激动地连连点头。 “当然要！”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要！” 苏韶叶这才继续说道。 “那你去你自家药铺去拿吧。方子写在上头了。” 陆仁星本来以为，苏仇会送自己一个香囊——他眼巴巴地看着苏仇。 “那……那香囊呢？” 苏韶叶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他。 “你可以去天锦楼买一个。” 不要说她并不会绣香囊，就算会绣，她也应当只会送给顾北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6章 先皇后的广毓宫 马车载着苏韶叶向着刑部而去。 苏韶叶上一次到刑部来的时候，还不是钦差，但是也无人胆敢有丝毫怠慢，而如今她一走入刑部，那些官员看到她，态度更是明显热络起来。 毕竟是钦差大人么。 他们消息灵通，知道苏韶叶接了一桩新案子，要查出先皇后的死因。 不论她能不能查出真相，但是眼下她既然头顶钦差这个名头，自然不论如何是怠慢不得的，否则若是被她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状…… 后果不堪设想。 前任刑部尚书吴晦明就是前车之鉴。 这鬼见愁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官能得罪的，没看他在陛下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么？ “苏钦差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们跑腿的？” 这些刑部小吏分外殷勤。 苏韶叶笑了笑说道。 “我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情，我想要查看之前先皇后寝宫之中的档案，听闻刑部这里有留档。是……广毓宫对么？” 先皇后所居住的宫殿，是叫这个名字没有错。苏韶叶的记忆出众，自然不会记错，不过她这么一提，立刻就有书记官查阅文档，然后给出准确的答复。 “是广毓宫。广毓宫的宫人有些已经过世，有些则是出宫去了，不过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份留档。” “若是苏钦差想要看的话，我们可以帮苏钦差把那等留档调动出来。” 开口的小官机灵得很，他指挥着旁人给苏韶叶端来一把凳子，又亲自泡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热茶，然后方才腆着一张脸笑眯眯地说道。 “大人稍等片刻，我们已经让人去准备点心。大人可有什么忌口？” 苏韶叶觉得有点儿好笑，她是来查案，又不是来享受，他们也太如临大敌了一些，弄得好像生怕伺候不好她。 曾经关于广毓宫的档案已经放在她面前，她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关在你们刑部大牢之中的那个丁可，这几日没有人探监过吧？” 那小官立刻摇头。 “没有。倒是有几位大人想要见她，但是都被我们挡住了。” 他的表情，似是在给自己请功，那表情就像是在问苏韶叶，看我做得好吧的意思。苏韶叶哦了一声。 “好几位大人？” 她知道林琛着急，还有谁？ “有林大人……还有韩宰相。甚至连贵妃娘娘都遣派了人来过问此事，只是被我们硬生生挡了过去，我们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苏韶叶抓着卷宗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这小吏，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吏被这少年一看，心里头打了一个哆嗦，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苏仇年纪轻轻，而且生得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人，只是个清秀少年罢了，可是他看人一眼，怎么能够给自己带来这般沉甸甸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才说道。 “下官贾故云。” 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下次面圣的时候，若是有机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她这句话虽然只是空头支票，但是也足以让眼前这位刑部侍郎贾大人满意了！他顶着压力，不让任何人接近那位婆子，不就是为了苏韶叶的这句话么？ 要知道，在前任吴大人被陛下抄家之后，如今这刑部尚书之位，可尚且还空缺呢。 若是能够在陛下心里头留下那么一点印象。 他升迁的希望岂不是大大增加。 果然，在这叫做苏仇的少年这里赌上一把是对的。 他拱了拱手，喜上眉梢，然后说道。 “苏钦差可还有什么要吩咐？” 苏韶叶想了想，说道。 “那丁婆子同一桩命案有关系，而且她好像还同西北的几桩极其恶劣的连环人口贩卖案有关，甚至北翼军那边也要过问。这犯人非同小可，你们得把她看管好，不可让她轻易自尽了。” 她说得严肃，这位贾侍郎心中一凛，连连点头。 “好！下官一定仔细看管。” 苏韶叶说道。 “过几日我带苦主来，此案背后牵扯甚广，说不定要把此罪犯带去西北关押。这些日子，麻烦你们多多上心了。” “一旦事成，也好禀告陛下，好让陛下知道，刑部能够秉公办案，还大魏一个朗朗乾坤。” 四周小吏连连点头，明明都是些有官身的人，但是在苏韶叶这少年面前，却好似这少年才是主事人一般。 可见苏韶叶如今威严，颇为深入人心。 那贾大人颇有眼色，看见苏韶叶要翻阅广毓宫的档案，立刻示意让其他人走开。 而苏韶叶把所有卷宗通通都看了一遍，她眉头略微皱起，神情里头带了几分困惑，却又好似若有所思。 广毓宫…… 的确不简单。 苏韶叶亲自去过广毓宫。 当年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苏韶叶隔三差五便要入宫，经常去广毓宫，先皇后很喜欢她，常常笑言同她投缘，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甚至笑着开过玩笑，若是苏韶叶日后出嫁，她必定给她添妆，给她宛如公主一般的体面。 广毓宫并不是宫中最华丽的一座宫阙，但是先皇后却极喜欢，院中还栽种了许多海棠花，夏日香气扑鼻，冬日又可观赏梅花冬雪，是个很诗情画意的宫阙。 先皇后崇尚简朴，是以宫中的宫人数量也不算很多，苏韶叶很快便能把卷宗翻完。 这份卷宗之中提到的人，有些苏韶叶还见过，没有想到已经故去。 她查广毓宫当年的卷宗，是找故柳庄发现的那具尸骨，那个嬷嬷的身份。 那个嬷嬷苏韶叶没有多少印象，但是这份卷宗里头，却清晰地记载了她的身份。 “宋春兰。” 这位宋嬷嬷，是负责掌管皇后膳食的人。 先皇后病逝之后，她匆匆出宫，就此失踪，直到被苏韶叶在故柳庄发现她的尸骨。她看似失足跌落，但是身上的那个荷包，却藏了天大秘密。 这位宋嬷嬷看似不起眼，却是关键。只是过了五年，这些她查出来的线索，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珠子，还需要一根线，从头到尾地串联起来才可以。 或许，她应当抽空入宫，再去一趟广毓宫看看。 先皇后仙逝后，广毓宫便被陛下封存，再不许旁人进入。 但是这也意味着——广毓宫极有可能，内部还同五年前一模一样。 苏韶叶想到这里，心中砰砰一跳。 而且她对广毓宫，很熟悉！ 她去过那么多次，比任何人都更方便在里头查探证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7章 顾北痕给的线索 苏韶叶走出刑部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接近黄昏，绒绒日光落在她身上。 苏韶叶默默凝望夕阳，外头的长街上灯火点燃，有挑着担子的摊贩往来叫卖。 同刑部内的冰冷不同。 外头的长街是有人气的，有人间烟火。 她站在刑部大门外，好似从一处黑暗的囚牢走向光明的人间。 这少女抿紧了唇，前头却有人骑马停在她面前，然后那个人从马匹上头走下来，他看着苏韶叶，说道。 “我带你去玉湖楼吃西北送来的烤全羊。” “好不好？” 苏韶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他伸出手一拉，他用的是巧劲儿，然后苏韶叶整个人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他身前，他纵马而去，赶在夜色降临之前去了玉湖楼。 玉湖楼极其热闹，停满马车同轿子。 苏韶叶低声问他。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顾北痕的笑声简直能一直沁入她的心坎里头去。 “要不然呢。我的腿，不是已经被你这位神医医治好了么？” 他如今不用再呆在王府里头，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走动了。 苏韶叶都没有多少实感，她只是默默看向他侧脸，这个男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愈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夜色涌上夜晚的玉湖楼，他往前走动，黑衣带了夜霜，眉眼之间却沾染月色，那是一张再看万遍也依旧能够一瞬击中人心田的俊漠脸庞，好看得无以复加。 苏韶叶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行走之间的稳健步伐，能够感觉到隐藏在他身体之中，那股惊人而又强大的力量。 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西北玄王顾北痕。 是——一个比谁都隐藏得更深，比谁的脊梁都更坚硬的男人。 “我今日，其实也不是想要请你吃烤全羊。” “我只是……想要找个借口见见你。” 苏韶叶唔了一声。 顾北痕这样说，一向以机敏闻名京城的她，居然有些发愣，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当如何接话，隔了数道呼吸，才摇摇头说道。 “我最近有点忙。” 几重案子叠在一起，她还要整理现有的证据。 她也不知道，刚才在刑部大门外，她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跟着顾北痕走了。 这个家伙，也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把她拎上马。 换做旁人这样做，苏韶叶必定会生气恼怒。 但顾北痕这样做，苏韶叶心里头却双重标准了。 她觉得—— 顾北痕虽然偶尔霸道，倒是不算不讲理的人，所以……所以不讨厌，反而让人欢喜。 顾北痕听她呐呐憋出来的这几个字，他低低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很忙。” “你不是要帮皇后翻案么？” “我请你吃烤全羊的同时，也是想要帮你，找点破案的灵感。” 他这么说，反而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灵感？你知道什么？” 顾北痕领着她进了玉湖楼，谈话间，他已经走到楼上，他毫不迟疑地走入风花雪月之中的月之包间，里头点了灯，他对着苏韶叶说道。 “你去看看。” 苏韶叶不知道顾北痕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她犹豫着走过去，然后拉开屏风，却吓了一跳，不过她面上却维持住那副冷静的模样，只是问道。 “这便是——你想要让我看的东西？” 那是一副铁镣铐。 同一套沾染了血痕的旧囚服，但是那血痕早已经干涸发黑，不知道隔了多长时间了。 顾北痕点头。 “我最近在追查丁婆子的事情，意外发现了一个人，或许同先皇后有关系。” “那是当年先皇后身旁的宫女，叫做玖儿的丫鬟。” “这些东西，也是从故柳庄挖出来的。” “而故柳庄传出那些吓人的传闻，变得人迹罕至，也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情——所以一定是有人心虚，不希望经常有人前往故柳庄，所以才让那样的流言在京中不断发酵壮大，让京中无人胆敢前往故柳庄，才能够留住那个秘密。” 苏韶叶盯着那血渍漆黑的旧囚服。 “为何不烧掉？” 顾北痕开口说道。 “我让人挖出这些东西的时候，四周还钉了些古怪的钉子同一些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的黄纸，大概原本是想要烧掉，但是又怕死者太过冤屈，鬼魂作祟报复，心虚之下，才信了这些诡谲手段，以为能够镇邪吧。” 苏韶叶有点明白过来了。 顾北痕说道。 “我猜，估计你的身份曝光，旁人若是以为你是鬼魂作祟，必定也要采取类似的手段，想要镇压住你吧？” 他是开玩笑。 他当然知道苏韶叶是活生生的人，是他帮忙从暗狱之中逃出来的。 苏韶叶的表情却依然紧绷，她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 “我今日去刑部的时候，见到过关于玖儿的档案。” “先皇后病逝的时候，她是贴身伺候的丫鬟，然后陛下雷霆震怒，她起初是被判了流放，然后在狱中似是感染了风寒，病死了。” “看来，她的死因很有些古怪。” 这案子背后牵扯的人果真很多。 先皇后的贴身婢女玖儿，还有那个负责小厨房的宋嬷嬷——这些人通通都没有逃过死劫。 越是如此，证明真相越是惊人，才要如此费心，不惜牺牲如此多人命来掩饰！ 苏韶叶隔了数道呼吸，才问道。 “你把这个带给我看，不仅仅只是为了让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吧。” 顾北痕便知道苏韶叶同他是在这世上最心有灵犀的人，他笑眯眯地说道。 “当然不止如此。我仔细查过玖儿身份，这个先皇后的贴身婢女，表面上似乎只是个自小入宫的孤女，不过听闻当年先皇后怜惜她岁数到了，想要放她入宫，却被她拒绝了。” “但是这位玖儿，好像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韶叶心里头模模糊糊闪过什么念头。 稍纵即逝，她脑海之中闪过一些……极为重要的画面。 然后苏韶叶猛然说道。 “不行。我得想办法入宫一趟。有些事情，我必须确认才能够安心。” 她转身就要走，顾北痕却有些诧异。 “可是天色已经这么迟……” “你深夜入宫，岂不是有点危险……” 他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那顿烤全羊，还是等我们回来再吃吧，我陪你一同入宫。” 顾北痕也想知道，苏韶叶想到了什么，让她如此焦急，连明日都等不得，要到立刻入宫的地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8章 查案又有新进展 马车上，苏韶叶握着车壁上头的把手，她突然说道。 “我小时候，常常去先皇后的广毓宫，因为去的次数多了，连宫女都熟悉我，而且我那时候年纪小，在宫中走动，也没有谁会避讳我。” “所以我……有的时候，也会看见一些秘密。”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顾北痕看着她的脸颊，却听得很认真，这个青年专心致志听苏韶叶回应她的过去。 他知道，那是一段没有他的过往。 那属于那一年京中风光无限的小叶子，是一个聪明狡黠，最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是还未遭遇过家破人亡的大劫难，最天真无邪，最骄傲无暇的她。 可是他想听，他恨不得能够回到当年去，好好地看一看那个小姑娘，是如何让人惦挂得放不下。 他知道韩池巍哪怕大婚了，还在牵挂当年的苏韶叶。 那个小姑娘。 一定很美。没吃过那么多苦，一定又娇憨又甜美。 他看着她的侧脸，她的声音，像是冬日的水滴，每一滴都落在他心里头，都让他心疼了。 “那个叫做玖儿的宫女，我见过。她的确很得先皇后信重，因为她做事情最稳重妥帖，她到了岁数，先皇后想给她指一门婚事，便给她找了宫中的侍卫，那侍卫相貌堂堂，虽然出身不算高，但是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她却不愿意。她说愿意伺候先皇后一生一世。” “先皇后便不再强求。”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 “但是我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我撞见过，她同男子私会。起初我不知道那是谁，后来我知道了。那是……” “崔贵妃的弟弟。崔氏一族的未来家主——崔幕城。” 顾北痕听得很认真仔细。 “你撞见她们私会了？” “你被发现没有？” 苏韶叶摇头。 “应当没有。我当时很小心，躲在柜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谁也没有瞧见我。” “我听见她们说话，玖儿之前就同崔幕城写过信私相授受，崔幕城答应她，等到她出宫，带她回崔氏一族。” 她之所以急着入宫，是因为她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证物！ “玖儿把她和崔幕城写的信，偷偷藏起来了。” “就藏在广毓宫，我知道藏在哪里。” 当年先皇后病逝，她当然也伤心难过了一阵，只是那一阵子娘亲身体不好，弟弟也总是病，她也抽不出空仔细想那些疑点。 而再后来，苏家自己都遭了劫——她更加没有精力想那么多了。 只是如今她记忆翻涌上来，她还记得，在那个黄昏，她偷听到秘密之后，藏在柜子里头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夜色降临，她才偷偷跑出去，心扑通扑通地跳，冷风灌在她嗓子里头，她回去大病一场，许久都没有再入宫。 然后太子出事，先皇后病的厉害，也没有再召她入宫了。 这些事，她谁都没有告诉过。 不论是当年同娘亲，还是在暗狱之中，同师父们相处，她都没有提起过。 眼下，顾北痕是除了她之外，知道这些事情的第一个人。 顾北痕听她原原本本说完，他指端轻轻按住他自己的下巴，他蹙眉思索片刻，说道。 “所以很有可能是崔幕城收买了玖儿？给先皇后下毒？” 下毒需要两个人配合。 玖儿负责喂药，而熬药的那个宋嬷嬷也是知情人，必定也是被收买过的。药方来自南疆，能够做到不知不觉，太医都查不出什么端倪。 毕竟陛下必定要让不同的太医给先皇后诊脉，总不好收买整个太医院。 玖儿同宋嬷嬷更好下手些。 而等到先皇后病逝之后，玖儿同宋嬷嬷被灭口，此事便能够得到完美了结，无人会怀疑，纵然怀疑，也没有证据。 崔氏顺理成章成为最大得利者。 崔氏一族成为第一外戚。 太子之位稳固。 如果苏韶叶不对陛下以命保证要替先皇后翻案，那么这件事情便要被彻底遮掩过去，无人知晓了。 苏韶叶心中一凉。 她突然又想到先皇后的遗书——她也恍惚明白过来，先皇后为何要那样暗示，因为如果她不把指认崔氏的讯息藏好的话，这封遗书，怕是陛下根本见都见不到。 她当初病重，大概是发现了什么。 但是贴身婢女是崔氏的人。 而那南疆秘药，多半让人身体麻痹，她难以求救——那该是何等绝望，眼睁睁感受生命流逝，到最后回光返照写下遗书，可若不是苏韶叶冒着风险打开那份遗书，若不是苏韶叶见过天锦楼的刺绣。 那讯息，就要永远隐藏掉。 苏韶叶心中扑通扑通地跳，她低下头盯着黑暗之中的她自己的足尖，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先皇后当年待我很好。” “我不想……她被人害。” “可是她那样尊贵，那样好，也免不了被奸人迫害。” 苏韶叶很难过。 她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纵然她能查出真相告慰先皇后的在天之灵，可是死去的先皇后，终归不会再复活。 这少女的声音闷闷的，顾北痕听得出她声音里头的沉沉鼻音，他有些心疼，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那颗为她准备的松子糖犹豫再三，却还是塞入她掌心。 即便他想，她应当没有心情吃，可是他还是给了她这么一颗糖。 “苏韶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你执意要翻案，至少你还可以让这世上多一份公道，让世人看见真相。” “苏韶叶，你别自责，这都不是你的错。” 苏韶叶吸了吸鼻子。 顾北痕这才惊觉眼前的她只是一个柔柔的小姑娘。 他心疼得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头搂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好受一些，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娘亲病逝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告诉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是我却再也不会哭了。” “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得起逝者。” “那就是我过得很好。” “我一直活着，并且我永远记得她们。” “记得我父王，记得我娘亲。记得那些战死在边境的战士——记得每个人的脸，记得她们说的话，我带着他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冰凉如水的月光照耀下来。 苏韶叶怔怔地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可真温柔——他眼中的心疼满满当当，苏韶叶看着他怜惜的双眸，听见他说。 “苏韶叶，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优秀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凑近她的脸颊，苏韶叶那瞬间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吻上来，她心中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甚至有一丝慌乱，可他只是凑近她的脸颊，那灼热气息扑面而来，然后他慢慢地又挪移开视线，他说。 “到宫外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9章 是谁放的火 夜色已经沉沉，顾北痕把自己的黑色披风拿给苏韶叶让她披在身上，宫中的守卫尽忠职责，但是苏韶叶拿出钦差令牌，他们犹豫片刻，分开一条路来。 苏韶叶同顾北痕顶着寒风行走在宫墙之中。 宫中深夜还有几盏幽冷灯火，苏韶叶许多年没有再前往过广毓宫，可是这条路她记得很清楚。 顾北痕就走在她身侧，替她遮挡冷风。 披风下，那少女露出一张白皙嫩生生的脸庞，唯有双眸明亮地直视前方，他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她，两个人一路走到广毓宫前。 苏韶叶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头的牌匾，她眼中涌过一丝悲伤。 却再无迟疑。 “进去吧。” 顾北痕看了一眼四周，却突然说道。 “好像……这里之前有人来过。” 苏韶叶疑惑地嗯了一声，她已经抬脚跨过门槛走入到院中，眼下她盯着眼前院中，果真瞧见桌子上摆放了一个已经燃烧殆尽香火的香炉，空气之中好似也没有那种陈旧的霉气，反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人打理过此处？ 她环顾四周，那石桌上头除了香炉之外，还放了一木盒的海棠花。 苏韶叶忍不住喃喃说道。 “先皇后最喜爱海棠花。” 她大概猜到是谁来过了。 她那日在殿前，在陛下面前保证要查出先皇后的死因，那位大魏君王匆匆退朝，她原本还以为已经过了五六年，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 但是他还是来了尘封的广毓宫，带来了先皇后最爱的海棠花。 苏韶叶的手指抚摸着那木盒，她心中涌上了些涩苦。就算如今有海棠又如何，已经仙去的先皇后，永远也瞧不见，闻不了这缕香气了。 顾北痕看着月色下那小小的人影，他提着灯火，开口问道。 “你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苏韶叶收拾好心情。广毓宫不大，她绕过枯萎的花枝，然后走向偏室。 先皇后待宫人宽厚的很，所以宫女们的住处也很好。 苏韶叶当年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处处都美景如画，如今却颓败沧桑得再也看不出旧时模样，她走到偏室耳房，然后推开门，里头没有被清理过，灰尘扑面而来。 顾北痕挡在她前头，先她一步踏进去。 桌子上还有一些已经枯黄的纸张。 苏韶叶看了一眼，然后指着那柜子给顾北痕。 “当时我躲在里头。” 那柜子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容纳女童也绰绰有余，苏韶叶半蹲身体，然后靠近墙角，她伸出手轻轻摸索着，从黑暗的角落里头，从床板下头，摸到了一个软布包，她用食指拈住了取出来。 迎着月光，她缓缓那布包，露出里头的东西。 有泛黄的信封。 还有一根通透的玉钗。 “这应当是当初崔幕城给玖儿的定情之物，当初崔家必定搜过这东西，只是没有想到被玖儿藏在这种地方。那床板下头有块凹槽，这布包卡进去，严丝合缝，哪怕是精通搜查的人，一时之间也难以查找到此物。” “因为这不是玖儿的房间，而是先皇后用来临时休憩的偏室。” 她想了想，没有现在就把那信封拆开，而是重新放回布包里头，然后用顾北痕给她的黑色斗篷包裹起来。 她看了一眼顾北痕，却突然被顾北痕凑近，他伸出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用唇语说道。 “外头有动静，有人来了。” 苏韶叶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她心里头涌上疑惑不解，有人？可是广毓宫不是应当被封闭的地方—— 她向后退了半步，险些撞击上顾北痕的胸口，顾北痕伸出手揽住她肩膀，然后两个人靠墙而立。 她们身体几乎凑在一起，苏韶叶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北痕，顾北痕伸出手在她掌心写字。 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就荡漾开来，苏韶叶吞咽了一下，让自己不要太慌张，把注意力集中在顾北痕在她掌心所书写的字迹上头。 他写道。 “不是陛下。” 苏韶叶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同陛下说。 虽然有证据，但是指认崔贵妃这件事情——若不能一下扳倒也是徒劳。 可不是陛下，那是谁？ 她缩在墙壁之后，余光看向窗外，却果真瞧见月色下，一道影影绰绰身影向着这宫室接近，她握着顾北痕的手掌，顾北痕低下头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只要来的人不是陛下。 顾北痕是敢于直接出手的。 他放缓呼吸频率，那脚步声在外头徘徊，却好似也在犹豫要不要推门——然后，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玉辉宫走水了！” 那呼喝声从远处而来，层层叠叠蜂拥而至，外头的那个人也似是一惊，犹豫再三，还是退却了。 苏韶叶瞪大了双眸。 玉辉宫……那是…… 崔贵妃住的宫室？ 她有些吃惊地盯着顾北痕，这少女眼睛圆溜溜的，顾北痕却凑近她耳畔，热气几乎扑上她耳垂。 “我们走吧。” …… 回去的路上，宫中已经是一副乱糟糟的场景。原本出宫是要盘查的，但是眼下那边急着救火，倒是也没有人有心盘查苏韶叶了，只问了她两句，确认她之前不曾去过玉辉宫，便直接放她离开了。 马车上头，顾北痕的神色怡然自得。 “我请你吃夜宵？” 顾北痕表现得很冷静，一点也不意外玉辉宫为何会走火。 苏韶叶脑海之中则是冒出一个有点儿惊人的念头。 “顾北痕……玉辉宫走火……” “该不是你做的吧？” 她其实只是试探着问一问。 但是对面的青年却笑起来，他眼中盛满笑意，居然就这般认真点头应下来了。 “是啊。是我做的。” “怎么，觉得很吃惊么？” “只许崔贵妃屡次三番对你动手，不许我烧了她的宫室么？” “反正她身旁那么多宫人宫女，也不会有事，只是给她一个小小警告，让她不要太过嚣张。” 苏韶叶一瞬间有点哑口无言，她是当真想不到，顾北痕居然胆子这么大——“你……你让谁去……” 顾北痕回答得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自然是东寒玄了。反正他即便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 “武圣级别的武功不是摆设，他打破誓言入京，我自然得把他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苏韶叶简直说不出话。 顾北痕……让堂堂一个武圣去贵妃宫中放火，只为了给她出气？ 她还以为，这种大逆不道又不讲道理的事情，只有自己四师父令狐寻香才能干得出来。 顾北痕，是真的胆子大。 西北暗狱也是被他一把火烧了，这家伙，莫不是放火放上了瘾？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0章 回西北，做我的人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发呆。 顾北痕觉得苏韶叶吃惊发愣的样子当真是可爱到了极致，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在她鼻子上头刮了一下。 这动作亲昵自然，连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他收回手掌，状若无事发生过。 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出气。” “刚才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古怪的气味？” 顾北痕这么一说，苏韶叶开始回忆，方才在广毓宫那瞬间，她好像的确闻到过那么一丝古怪味道——她以为是时间太久，所以才滋生了些不好的气味。 但是听顾北痕这么问，她当然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她想了想，才迟疑说道。 “是……桐油？” 顾北痕点头。 “在我们后头进来的那个人，应当是想要放火烧了广毓宫。” 苏韶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多半是幕后黑手也意识到广毓宫里头藏了什么，但是在搜寻不到的情况，宁愿冒着风险烧掉整座广毓宫，也想要求一个死无对证。 之前不烧广毓宫，是因为陛下没有怀疑过先皇后的死因！ 但是如今她已经开始查案。 所以对方宁愿冒些风险，也要放火烧掉广毓宫。 若不是她今夜来了，对方得逞，那关键的证据怕是就拿不到手了。 苏韶叶有些后怕，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看向顾北痕。 “所以你才让东寒玄去烧玉辉宫，就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 “即便我今日不来，你也有安排，让广毓宫不会被火烧掉吧？” 顾北痕嗯了一声。 苏韶叶有些惊叹，她都很好奇，顾北痕倒是如何做到如此心思缜密面面俱到的，她自认为经过师父们五年严苛训练，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但是顾北痕却能够多线操作，做到算无遗漏。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多智近妖吧？ 不过……师父们说过，一个人若是太聪明，有的时候也不是好事情。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何况操心太多，终归有损一个人的神元，殚精竭虑，过多伤神，对身体并没有益处。 顾北痕的身体不好，多半也是他自己糟蹋出来的。 十九岁就敢同敌国的大宗师对阵…… 苏韶叶看着他的脸颊，心里头却在叹息。她有些心疼眼前的男子。 苏韶叶比任何时刻都更清楚，她已经对眼前的男子心动了。 这少女看着他的脸颊，她睫羽低垂，忽闪忽闪像是两把浓密的小扇子，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你便不能少操心些？” “纵然你不帮我做这些，我也能找到办法解决破案的。” 顾北痕从喉咙里头发出低低的笑声来。 “我当然相信我的小叶子。” “只是我顺手给崔贵妃一个警告而已。她大概要慌张一段时日，免得她又在后头动手动脚。” “何况这比我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已经要省心许多——当年内忧外患我都熬过来了，京城这点麻烦事根本不算什么。” “你若是担心我——不如……” 他的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放在苏韶叶面前，他开口说道。 “不如亲我一下，就当做报答？” 苏韶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她抬起头盯着顾北痕看，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而顾北痕则是看着眼前眼睛瞪大如同小兔子一样的苏韶叶，他摸了摸鼻子，一贯冰山冷面，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玄王殿下，居然觉得有点尴尬。 “我开玩笑的。” “要么……你跟我回西北。” “做……做我的人？” 苏韶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风吹动她的发丝，顾北痕看着她眼睛里头灼灼的光亮，却又难得有点心虚。 “我的意思是，来帮我。北翼军没有你这样的人，我需要你来帮我。” “你不要想歪了。” 他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胆怯过。 哪怕十九岁那一年，他面对司徒武洪，自知有五成可能，战死沙场，他也没有退缩过。 可是当着这个少女的面，顾北痕却第一次觉得忐忑不安，怕被她拒绝，怕她不喜欢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也要含糊解释，生怕给她留下一丝一毫不好的印象。 他舔了舔唇。 然后看向苏韶叶。 “你的才华，我可以让你尽情施展。” “你不会只是复仇的苏韶叶，你是会让世人惊叹的人。” 苏韶叶看着他的眼睛，她听完他后头的话，才终于有了动静，她开口说道。 “也可以。” 少女只回答了这三个字。 就抿着唇不说话了。 她在想，如果顾北痕没有补充后面的那段话，而只是单纯问她，要不要做他的人——她该怎么办呢。 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的心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乱。 马车轰隆隆地向前而去，她说道。 “顾北痕，我只想做这世上的唯一。” 顾北痕嗯了一声。 “如果你肯去西北，你会是我身旁唯一的幕僚。” 他知道她很倔强，但是他认定了一件事情，也从来不会改变丝毫。他此前的二十二年里，心中只有西北同北翼军。 但是如今，他心中多了一片小叶子。 他的小叶子，他要看她扶摇直上，送她青云鹏程。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了，但是车厢里头的气温却不断升高，外头的灯一盏盏的熄灭掉，马车颠簸，苏韶叶靠着车壁，逐渐有了丝丝倦意，昏昏沉沉间，她感觉到好似有人把她抱下马车。 然后踏着台阶而上，推开门，把她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她蜷缩成一团，是没有安全感的姿态。 自五年前苏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她每夜皆是如此。 那个人的手掌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给她盖好软被，仔细把被角都给掖实，生怕有冷风灌入，然后方才松开手转身。 脚步声好似远去——却去而又返。 然后那个人，似是忍不住弯下腰来。 额上一片柔软温柔的触感。 好似一个吻，轻如羽毛，像是一个美妙的幻觉。 暗狱五年，苏韶叶始终睡得很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后一切才安静下来。 没有惊惧不安，梦里也没有了那些惨叫声，她蜷缩得好似回到婴儿时代，只觉得一片温暖绒绒地包裹住她。 苏韶叶安心了。她迷迷糊糊地睡沉过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1章 失踪妾姬的下落 苏韶叶难得安陲了整整一夜。 但是宫中却是喧闹了一宿，崔贵妃精神不振地伸出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的声线都带了几分恼怒同后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能给本宫一个交代，到底是哪个狗东西如此大胆，胆敢放火烧本宫寝殿？” “这刺客究竟抓到了没有？” 前头密密麻麻跪了一排侍卫，崔贵妃脸色青白，她伸出手狠狠摔碎了眼前的一排瓷瓶，那碎瓷的声音，几乎扎在人心上，而远处则是响起了一道低沉却威严的声音。 “许是宫人失手。这件事情，朕会替你查清楚，你便不必再动怒，大动干戈了吧？” “这些侍卫在这里跪着，成何体统？” 崔贵妃听见这道声音，这才转过身，声音里头透出委屈来。 “非臣妾要借题发作，可那可是本宫的寝殿，若不是他们这些奴才玩忽职守，怎么会惹出这样的乱子来？” “臣妾今夜，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陛下却看了崔贵妃一眼。 “寿昌殿不是空着么。你可搬过去。” 崔贵妃心上一惊，她猛然说道。 “可寿昌殿空了许多年……怕是不太好……” 那还是先皇在的时候，给太妃建造的宫殿，十分陈旧了——崔贵妃自然是老大不乐意，但是对面的这位大魏君王，却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是十分直接地说道。 “好了，只是暂住几日，莫非你连这样的苦头都吃不得？” “我还要去早朝，你也不要在这里发怒了，传到宫外，又有风波。” 这位大魏君王连安慰都没有抛下两句，便匆匆往前殿而去，只留着崔贵妃攥紧了手指，感觉浑身都被那凉意浸透。 昨夜的火…… 到底是不是意外？ 是何人有本事，居然能够偷偷进入宫中，把她所住的宫殿燃烧起来？ …… 苏韶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头摆了一套簇新衣物，同之前天锦楼订制的一模一样。她迟疑着换上。 推开门，外头的少女听见动静，立刻跳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 “欸？苏公子醒了？” “我去通知瑶姬姑娘。” “瑶姬姑娘让我们等苏公子醒了，便给苏公子送一份早膳来，苏公子要吃粥还是点心？我每一样都拿些过来。” 不等苏韶叶说话，这姑娘已经转身下楼。 苏韶叶揉了揉头，这才意识到，她昨夜居然睡在了玉湖楼。 瑶姬走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瑶姬亲自端了托盘，看着她有些发懵的神态，浅笑勾唇说道。 “王爷已经离开了。” “他昨夜回去，应当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听闻昨日……宫中起了一场火灾，那位尊贵无比的崔贵妃的宫殿，被人一把火烧了。” “想来宫里头要乱一阵。” 这件事情，苏韶叶当然最清楚来龙去脉，她看着瑶姬隐隐带笑的眼睛，拉扯了两下领口，听见瑶姬问道。 “衣服还合身么？” 见苏韶叶点头，她才说道。 “对了，之前听说太子让你查他府上美妾的失踪案子，太子只给你三日期限，如今已经过了两日，王爷在走的时候交代了，若是你觉得麻烦，这件事情，他帮你在太子面前遮掩过去，你不必担心，也不用理会太子那边追究你。” 苏韶叶怔了怔。 她在心中犯嘀咕，明明都告诉顾北痕不用替她操心。 她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这么做。 他嘴上答应，却把她当小孩子哄。 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她也应付不来么？ 她向外走了两步，她昨夜睡得很好，所以眼下神采奕奕，清晨的日光照耀在她脸庞上，好似给她渡上一层绒绒金光，苏韶叶不假思索地应答。 “不必了，我这就去太子府，替太子……查案解忧。”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咬得格外清晰。 瑶姬看着这少女一派笃定的神态，她想了想，问道。 “那我给你……安排马车送你去太子府？” “先用了早膳吧，这是王爷交代的。” “他让你……好好用膳，莫伤了肠胃。” 说出这几句话的瑶姬，神情都有点古怪。 说实话，这些话，简直不像是她所了解的那位玄王殿下能够说出来的。 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她听得出宠溺两个字。 她在这里，见过那么多人，遇着那么多情事——她听得出王爷语气里头代表了什么含义。 他……是真心的，喜欢上了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但是这个小姑娘却不开窍，她还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的苦心，目前还不知道值不值得，不过王爷愿意用心，她做手下的，只能按照王爷的吩咐照做。 苏韶叶被瑶姬这样盯着看，她只觉得脸颊滚烫发热，她含糊应了两声，然后走下楼，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饼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才跳上那条准备好的马车，往太子府而去。 …… 太子府也乱糟糟的。 太子的美妾失踪了几日，始终毫无消息。 而崔贵妃的宫室听闻昨夜又被人放火，崔贵妃是太子母妃，他自然也想入宫探查，无奈下了早朝，听闻后宫之中暂时封闭，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府中。 听闻苏仇上门，太子心中只觉得憋闷得慌，那口气也不知道应当往什么地方发泄出来。 只是冷冰冰地说道。 “苏仇来了？” “让他进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苏仇说不出个门道，找不到他美妾的下落，他心里头的这口怨气，非得狠狠地发泄在他身上不可！ 他正这样想着，帘子掀开，那少年脚步轻快走过来，抬起头正好同太子打了一个照面。 这位大魏太子顾予信，心中原本怒不可遏，但是看见苏仇的脸颊的时候，却觉得这少年像是一缕春风穿堂过，他虽然惹人厌恶，牙尖嘴利，但是这张脸倒是当真没话说。 可惜他那堂妹，自从那日剑舞之后，在京中便没有了音讯，否则他堂妹若是同他生得容貌相似，想来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太子还在想着苏仇的表妹，但是却又想到了那几个失踪的美妾室，心中愈发烦躁起来。 “苏仇！你说三日内，能够替本殿下找到失踪的姬妾，可是有下落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2章 母子离心！ 苏韶叶不动声色，她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稳稳当当的感觉。 “禀太子殿下，有了下落。” 太子着急地抓着手中的茶杯，这位大魏太子，眉眼之间还有几分焦躁不安，眉心有竖纹，可见是个经常发怒的主儿。 “那人呢？你快些说清楚，好让本殿下带人把她们抓回来。” 这位太子殿下，做事没有静气。 若不是有个好娘亲，不要说同天生大气象的顾北痕比，哪怕是母妃身份卑微的九皇子，气势也远在他之上。 上一次广平公主骂他不成体统，不堪太子之位，他不但没有丝毫反省，反而变本加厉，难怪令人失望。 苏韶叶想着，若是这位太子当真日后继位，怕也不是百姓的福气。 不过眼下她站在这位太子对面，应对他的问话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她平静地做出应答来。 “太子您的美妾在什么地方，与其追问苏仇，倒不如回宫，问一问您的母妃，贵妃娘娘。”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 太子脸色一变。 “苏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韶叶没想到这太子如此鲁钝。 她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清楚明白，莫非如此太子还觉得听不懂不成？ “我的意思，就是太子的几位美妾，乃是被贵妃娘娘带走的。” 她平静做出回答，这位太子的眸光闪烁了两下，他却突然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我的妾室，是被母妃带走？” 苏韶叶拱了拱手，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证据？” “证据当然有。太子当日离开京城去京郊狩猎，回城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几个美妾室不见了，可是如此？” 太子咬紧牙关点头。 “正是！” 苏韶叶点了点头，方才继续往下说。 “这便对了。太子离开只有一日。” “一日之间，能够让太子府中的人，通通不言不语装聋作哑，假装没有看到离开的妾室的人，这大魏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的陛下。” “但是陛下总不会对太子你的美妾动手吧？这也有损陛下英名，所以绝不会是陛下。” “既然不是陛下，那只有贵妃娘娘了。” “只有贵妃娘娘把人带走，才会让整个太子府都无人胆敢说话，想来是贵妃娘娘有过交代。” “所以众人才会害怕责罚。” 苏韶叶笑眯眯地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仔细想一想，可是这么一个道理？” “这等常理，倒是无需要什么证据。” “毕竟其他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对面的男子捏紧手掌，他的双眸有些冷意，怒气隐约在他眼眸之中浮动。 “果真是母妃……？” “可母妃为何要这么做？” 苏韶叶摇头。 “那我可不知道。贵妃娘娘的心思，也不是这个平民可以揣度的。不如……太子殿下亲自去问一问？” …… 太子是在下午入的宫。 崔贵妃好不容易才让下人把那破败宫室收拾出来，但是却还是觉得不论如何看都不合心意，陈旧灰扑扑的，这地方瞧着，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她生了一肚子闷气，却又不能闹起来。 何况这宫中，也没有旁的宫室可以居住，她是不愿意去先皇后的广毓宫那等晦气地方的。 她身旁的宫女给她端了热茶，嬷嬷被她打发出去库房领些新被褥，她想着只能忍气吞声这几日，等风平浪静，她非得把那纵火之人千刀万剐不可。 而太子赶来的时候。 崔贵妃心中，其实还有些几分欣慰。 她想，自己这个儿子，还算孝心可嘉，知道来关心她。 不枉费她苦心孤诣地给他铺路，所付出的那种种苦心。 可是太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环顾四周，却蹙眉，开口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 “这等狗窝一般的旧宫室，也能住人？” 崔贵妃一口气险些顺不过来，她看着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重重咳嗽了一声！ “昨夜大火，玉辉宫遭了火劫，眼下还要清理几日，你父皇让我暂住这里几日，很快便回去。” 她这样，也是给自己圆场，面上找补。 太子却仍是皱眉。 “这地方……也太寒酸了。不如母妃你住到我府上去，总比这冷宫一般的地方强百倍。” 崔贵妃听得心里头一惊，她瞪了太子一眼。 “你这是什么话，若是被人听见便不得了。” “我怎么能搬去宫外？” “这只是忍几日就过去的事，你若是闹大，又要徒然招惹你父皇责备。” 她提到责备这两个字，太子才忍住了，不过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母妃，眸光游移，隔了数秒，才开口问道。 “母妃……我府中的美妾，是不是你动手……带走了？” 崔贵妃没有想到，太子特意跑过来。 压根不是为了关心她。 而是来追问他府上那几个美姬妾的下落！ 崔贵妃感觉胸口一阵闷滞感，好似一口气上不来，她伸出手揉了两下胸口，声音冷得很。 “怎么？你是来逼问母妃不成？” 太子摇了摇头，却还忍不住说道。 “只是芳儿同燕儿都是我素来喜欢的，她们小意温存，最善解乏，更兼有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儿臣见不到着实牵挂，母妃还是把她们还给儿臣吧。” 崔贵妃是真的动了怒气！她从昨日开始，就没好好休息过，眼下太子又找她要那个蛊惑人心的妖里妖气的侍妾，她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胸口都有些隐约作疼！ “什么芳儿燕儿，你以为本宫还会留着，好让你整日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事，不求上进？” “温柔乡英雄冢，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你当真以为你这个太子之位板上钉钉了？眼下这境况，你不刻苦奋发图强，好让你父皇刮目相看，把太子之位牢牢抓在手掌心，反而惦念那些莺莺燕燕……我崔艳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她本来不会骂得这么厉害。 但是她忍不了。 自家儿子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的太子之位有多么来之不易！ 踩着血泪方才求来的太子之位，怎么能容他如此挥霍！ “若是母妃倒了，你以为你这个太子之位还能坐稳？” “若是被九皇子那个贱奴之子踩在头顶，你难道才快活？” “你太令本宫失望了！” 太子被崔贵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的表情一瞬间也难看起来。他自从当上太子，何尝不是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母妃往常对他也是和颜悦色，何曾如此严厉地斥责他。 他脸颊滚烫，却是又羞又恼怒——甚至生出丝丝恨意来。 “母妃总是如此！” “大不了不做这太子！我那姬妾，母妃你把还给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3章 父亲当年的好友 崔贵妃听见太子这样说，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热茶飞溅而出，落在太子脸颊上，他强忍疼痛，开口说道。 “母妃说是为了我着想，为了我好，母妃可曾问过我半句？” “母妃也知道我是太子！” “既然如此，我难道连自己的主都做不得了？” 他反问崔贵妃，崔贵妃气极反而笑起来，她声音都在颤抖。 “你做主？你能做什么主，若不是我步步为营替你筹谋，若不是我小心翼翼地讨得太后欢心，若不是……” 崔贵妃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一下子含糊不清。 “本宫告诉你，你那几个美姬妾，本宫已经处置，你永远也找不回去了！” 她的声音严厉到了极致。 而怒气勃勃的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崔贵妃，冷笑一声，居然不顾自己母妃的体面，直接这样拂袖而去。 崔贵妃气得仰倒，隔了数息，她那贴身嬷嬷才匆匆走进来，双眸含泪地跪倒。 “娘娘……太子殿下，他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这才会伤了娘娘的心。他总能体会到娘娘一片苦心的……” 崔贵妃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她胸口闷闷的，像是有火在里头烧灼，她强撑着站起身，冷声说道。 “我要去见太后娘娘。” 那位嬷嬷略微一怔。 “太后娘娘？” 崔贵妃点了点头。 “信儿如此不争气，但是我身为他的母妃，谁都可以放弃他，都可以认为他德不配位，但是我这个母妃绝不可能放弃他！” “我去找太后，太后才能保住他的位子！” …… 苏韶叶看着太子气冲冲地去后宫，她转身就回了剑舞社，正巧茹娘子给她送冬衣，银狐斗篷，红色棉袄，还有些暖融融的单衣，都给她配备齐全了。 杜娘子给她把斗篷披上，试了一下她手掌心，见是一片温热，才安心下来点头，满意地说道。 “果然还是天锦楼的衣裳用料最足最好看。” 茹娘子笑眯眯地说道。 “这银狐料子得来可不易。还是玄王府给我送来的，听闻是玄王从西北带上京的，宫中怕是都没有这等成色的好料子。” “玄王为了招揽苏仇，可是下了血本。” 茹娘子只是随口打趣，而苏韶叶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少女轻咳了两声，她抬起头来，眸光流转，声音却极好听。 “衣裳料子是玄王府给的？” 黄茹点头，她看着院子里头这少女清亮的眼眸，她伸出手，帮她整理了两下碎发，然后开口说道。 “其实我亲自过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商量一下。” 苏韶叶有些不明白。 “商量？” 一旁站着的杜舍娘则是笑了起来，她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等吞吞吐吐的行为，她推了推黄茹的肩头，语气里头带了几分嗔怪。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客气？” 黄茹也笑起来。 “好，那我便直说了。” “我有个朋友，想见见苏仇。若是苏仇答应，我下午带她去那个朋友家中做客。” 茹娘子的朋友？ 茹娘子在京中名气很大，她的天锦楼开的整个京中都闻名，不同凡响，她交际广阔，朋友自然很多，是谁要见她？ 苏韶叶一时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她睁着圆溜溜的黑眸盯着茹娘子看，茹娘子觉得她披着斗篷睁大眼睛的模样极为可爱，明明平日里头穿男装是个冷酷少年，可换上毛茸茸的白斗篷，这么看，却又透出一团让人心疼的孩子气。 毕竟年纪不大，瞧着倒像是个小奶团子。 茹娘子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是我认识许多年的好友。若是那等不好相处的人要见你，我自然会推托掉。” “是景王妃。” “景郡王的郡王妃。” 苏韶叶愣住了。 景郡王妃……苏韶叶是知道她的。 不但知道，而且很熟悉。因为景郡王当年同她父亲关系不错——她父亲被治罪的时候，景郡王并不在京城，而是前往了南边游历，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而至于景郡王妃，在这京中，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 她同样出身世家大族，是南边一个极有名望的大家族付家的嫡长女。她当年入京，嫁给景郡王的时候，也是十分风风光光。 这位景郡王妃，并不以美貌著称，实际上，她的容貌只能算平平无奇，但是传闻景郡王妃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她当年在南边的时候，就同普通女子不同，不藏在深闺之中，反而喜欢常常同百姓相处。 她乐善好施，人又具有亲和力，有她独特的人格魅力。 更画了一手好画。 听闻景郡王生平爱画，更是爱极了她这一手好画技。 虽然容貌平平，却能够同景郡王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在京中也算传奇。 景郡王没有纳妾，二人没有生育子女，而是常常四处游历，寄情山水，弹琴作画，诗酒相酬。 苏韶叶当年就觉得，这位景郡王妃是真正的潇洒女子。 没有想到，居然是景郡王妃要见她。 黄茹笑眯眯地说道。 “她虽然贵为郡王妃，但是人极好相处。你见到便知道了。” “她也是回京没有多久，她同景郡王回来，乃是为了祭奠好友。五年前的苏学士，虽然如今京中无人提及了，但是景郡王同郡王妃却不怕京中的流言蜚语，坚持每年都要回京拜祭一次的。” 苏韶叶更是心头一跳，一下浑身发烫起来。 原来…… 景郡王同郡王妃到京城来，是为了拜祭她爹爹。 她心里头又酸又涩，当年她见景郡王同郡王妃的时候，他们夫妇二人到苏家做客，景郡王还得意地将郡王妃的画作拿给爹爹看。 郡王妃同娘亲说话，她同弟弟坐在凉床上吃点心，外头月光柔和撒下来——这样快活的神仙日子再也不会有。 无数个漆黑夜晚。 她睁着眼睛难以入眠，都是依靠这么一点微不足道，记忆之中的氤氲开来的温暖，才得以拥有抵御漫漫寒冷的力量。 如今再见景郡王同郡王妃，物是人非——她怕她自己撑不住露出端倪来。 少女低下头，她轻声说道。 “我……” “我怕我性子太闷，人又孤倔不够讨喜。” 黄茹看着这低头的小女孩，她的眼中多出了些疼惜之意，她温和地说道。 “怎么会呢。景郡王妃是个极好的人，你这么好，她不会不喜欢你的。” “而且，是她听说了你的事情，主动提出要见你，足可见她对你的喜爱之情。” 就连杜娘子也劝说苏韶叶出去多走动走动。 “你去看看吧，景郡王妃的确名声很好。” 连杜舍娘都这样说……苏韶叶犹豫一瞬，终究答应下来。 “那好吧，我随茹娘子去做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4章 景郡王同景郡王妃 景郡王府的距离有些远。 因为景郡王封地在南边，而且他常同郡王妃离京四处游历，所以那府邸一年倒有大半时间是空着的。 茹娘子牵着苏韶叶的手掌迈入景郡王府的时候，苏韶叶听见茹娘子温言细语地说道。 “我同景郡王妃认识很多年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让我千万说动你，领着你来见一见。” “你别紧张。” “你不是面对圣上的时候，都能侃侃而谈的么？何况他们夫妇二人，没有半点郡王郡王妃的架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苏韶叶低着头，她嗯了一声，脑海之中却乱糟糟的。 她心情，七上八下，就像是五年之后再回京都，第一次走入苏家曾经的旧宅那样复杂。 她既盼望着面对这些昔日的故人。 却又不敢面对。 跨过几道门槛，里头好像传来琐碎声响，茹娘子笑着说道。 “可是欣姐姐？” 郡王妃的闺名是一个欣字。付欣。 帘子被掀开，低着头的苏韶叶，也能够感觉到一道温柔的眸光落在她脸颊上，然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却有整整五年不再听过的那道声音。 “茹娘。你来了？” “你身旁的人就是苏仇？” “果然……” 那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 “同我想象之中的样子很像。只是我以为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没有想到瞧着倒像是有些腼腆，倒是瞧着更惹人怜惜了，听闻这孩子是从西北入京，必定吃了很多苦头，才能走到今日。” “你们来坐，我已经准备了茶点。” “是我亲手在南边收集的桂花，熬煮成酱，做成的桂花糕，京中可尝不到这样的风味。” 苏韶叶鼻子有点发酸。 她娘亲便很喜欢吃桂花糕，景郡王妃当年去她家做客，总是要带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的，同松子糖一样，都是她记忆里头魂牵梦萦的味道。 她嗯了一声，跨进去，都不敢抬起头再看景郡王妃一眼。 她也想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 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她做不到，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尖，想着，她现在的身体，只怕都显得很僵硬吧，然后苏韶叶感觉到那道温和的眸光缓缓下移，然后一双手伸到她面前来，递给她一个暖手的手袋。 “过来坐吧。” “这孩子瞧着有些认生。别怕，过来喝些热茶。” “外头天凉，可别冻着了。” 苏韶叶走过去坐下，几口热茶水喝下去，她心思也静下来了，她方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子。 景郡王妃的样子，还同五年前一模一样。 几乎瞧不出什么变化来。 她虽然容貌不算顶好，但是气质绝佳，笑起来唇角旁还有两个浅浅梨涡，单单看面相，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是个气质温和的妇人。 “是我让茹娘带你过来的。我听说你是个破案的奇才，所以才好奇，想要见见你。” “不瞒你说，我对擅长破案的人，极有好感。” 景郡王妃笑了笑，说道。 “北翼军肃虎营的案子，本来已经铁证如山，那校尉韩池巍眼看要处斩，是你替他翻案，还了北翼军一个清白。” “你做得……很了不起。” 被景郡王妃这样直白地夸赞，被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苏韶叶摇了摇头，声音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适逢其会。” “这些事情，是我应当做的，这世上的真相，总有会浮出水面的那一日。” 她这句话，却让对面的景郡王妃略微一怔。她沉默片刻，方才低低地叹息。 “也许吧。” 她的神色有些怅然。 苏韶叶看着郡王妃怅然模样，她心上一疼，而茹娘子则是笑眯眯地打了圆场，让气氛不至于太凝滞。 “我今日带苏仇过来做客，也是听闻欣姐姐你这一次同景郡王去南边游历，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是不是？” “有些珍奇药材，还有些药册。” “苏仇可不仅仅会破案。他还帮着玄王殿下，医治好了陈年腿疾，眼下玄王殿下的双腿已经恢复自如，可以行走了。” “这都是苏仇的功劳。玄王殿下，也欠了他人情。” “欣姐姐你那药方，不是有些残破不全之处么。我想着，你或许可以拿给苏仇看一看。” 这位景郡王妃这才勉强笑起来。 “是如此不错。等等，我去拿。” 她起身的时候，身体却略微晃动了一下，苏韶叶从见面开始，就觉得这位景郡王妃的气色似是不好，她犹豫了一下，思索着等会儿问问看，这位景郡王妃最近是否身体有恙。 茹娘子看了一眼身旁神色紧绷的苏韶叶，她比划了一下，对着苏韶叶悄无声地开口说道。 “景郡王妃应当有喜了。” 苏韶叶这才恍然！ 这是好事情。 只是景郡王妃的年纪，纵然比她母亲小几岁，应当有三十来岁了。 这般年纪若是有孕，又是初孕，怕有些凶险。但若是景郡王妃保养得好，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心里头想着，等到景郡王妃回来，带回了数个木匣子，同一本残破不全的药册。 “就是这些东西。” “我在南边的时候，遇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从他手中买下来的。那个老头子口中尽说些胡话，什么崔家对不起他之类……” “我同景郡王瞧着老头疯得不轻，又颠三倒四，本来想要救治他，但是他却好像中了什么怪毒，没多久便病逝了。这东西是他遗物，我本来是想要同他一块埋掉，但是仔细看看，又觉得好像有什么用处，便带回京城来了。” 景郡王妃这样说，苏韶叶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景郡王妃。 “王妃可否让我给王妃诊脉？” 这位郡王妃有些疑惑不解，还是伸出手来。 苏韶叶眉宇蹙紧，隔了数秒，她才轻声说道。 “果然……” “那老头子身上带了毒，王妃可是触碰过他身体？” 景郡王妃点头。 “我曾经搀扶过他。” 苏韶叶苦笑起来。 她说道。 “那老者身上多半带了来自南疆的奇毒——王妃触碰他的身体，毒素经过皮肤，也有部分沉积下来。” 若是景郡王妃不曾身怀有孕倒是好办，她从三师父那里还是学过不少对付南疆密毒的法子，毕竟她三师父夏弱水是南疆出身，总不能让自己徒儿还中了南疆的奇毒而不知道解法。 可是景郡王妃眼下却身怀有孕—— 以她如今年纪，却不好再落胎。 毕竟她这么多年不曾有孕，可见这个孩子对于景郡王同景郡王妃都极为重要。 可那些法子，都无法用在有孕之人身上，所以苏韶叶才分外为难。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5章 南疆奇毒 说话间，外头有人推门而入，正好听见苏韶叶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脸庞之上带了几分焦急，匆匆迈入，声线都忍不住提高了些。 “南疆奇毒？” “难怪我说这段时日你总瞧着恹恹的，还打算请个太医给你瞧瞧，这可如何是好？” 来的男子，身材高大，尽管已经迈入中年，但是看得出是个伟岸俊美的男子，他急匆匆地凑到景郡王妃身旁，眼神之中焦灼不安。 “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毒的办法？” 苏韶叶的手指搭在景郡王妃的脉搏上，然后她仔细观察了景郡王妃的面容，又让她张开口，看了两眼她舌根。 “有可能是鱼藓草的根搭配了南疆特产的雨夜花。” “但是毒性很轻微，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 苏韶叶顿了顿，方才继续接着说下去。 “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知道景郡王妃可否知道，自己身怀有孕的消息？” 她轻飘飘的问话，却像是抛掷下一枚重磅炸弹，景王爷惊得浑身一颤，他居然激动得好似站都站不稳，一双眼睛来回在景郡王妃同苏韶叶脸上流转，向前迈了大大的一个步子。 “居然……居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景王爷听闻这个消息，心里头自然欢喜不尽，可是想到苏韶叶之前所说的中毒之事，他表情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神色变换不定，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看向苏韶叶，眼神郑重，带了几分央求之色。 “不知道这位公子……” “可否能细说？” 他有点慌张。 这位王爷握着景郡王妃，声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我该去请个太医。对，最好能够请来整个太医院替你诊治，总有办法，不论如何，总得保住这孩子……” 他顿了顿，又似是反应过来，语气更为凝重。 “不……保住你才是最要紧的。” 景郡王妃听着景王爷慌慌张张的语气，她自己反而要平静镇定许多，她看向苏韶叶，问道。 “我知道自己有孕，只是怕此胎不稳，才没有告诉王爷。难怪我说我最近，总觉得身体欠佳，原是中了毒。” “若是想要解除毒性，是不是会伤及我腹中的孩子？” 苏韶叶迟疑片刻，实话实说。 “苏仇不敢保证。” “南疆的毒，本就罕见。” 她想了想，又拱手继续说道。 “给我一些时间，我想要查看一下，那本景郡王妃带出来的册子。” 景郡王妃自然同意了，景王爷的情绪倒是比她还要激动，他们夫妇也的确有话要说，留苏韶叶查看那药册。 …… 景王爷走入偏室，握着景郡王妃的手掌，满是担忧，景郡王妃却平静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她开口说道。 “王爷不必担心，既然如今知道是中了毒，总能有应对的办法。” “外头的那个苏仇，虽然瞧着年少，但是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能治好玄王殿下的腿，说不定也能想出办法，保证我的平安。” 她虽然这样说，却依然不能抚慰景王爷。他抿了抿唇，明明是个面容冷峻刚毅的男子，但是看向眼前的女子，眼中却涌出一抹淡淡的温情来。 “我原本以为我们不会有孩子的……若不是如此，我绝不会让你冒险接触那奄奄一息的病患，让你也染上了那诡谲的奇毒。” 其实景郡王妃也有点后悔，不过眼下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盼着能解决才好。 她伸出手，手掌缓缓贴近自己的衣衫依旧还是平坦的小腹，她的声音很轻。 “若是她还在便好了……” “黄夫人当年生她女儿小叶子的时候伤了身，这副方子，还是她给我找寻来的——只是需要坚持服用多年才能起作用。” “有她的方子，我如今才能有孕。” “黄夫人……同苏学士……一家明明都是那般好人。” “小叶子那样一个聪慧漂亮的小姑娘……那么讨人喜欢，见过她的人，没有不爱煞了她的。” “可是都没有了……” 她抑制不住的心酸，景郡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也只能叹息，他一方面担忧自己的爱妻安危，一边也因为往事而心头有些难过。 “我这么多年，也想要找证据替苏辞景翻案。” “只是这件事情，当年铁证如山，太难翻案。太多艰难险阻挡在前头，是我对不起苏学士，他一家被抄斩，连他唯一的女儿都没有保住，死在了西北暗狱之中。” 景郡王妃更难过，她郁郁寡欢，景郡王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脸颊，这才叹息着说道。 “你找这个名满京城的少年苏仇过来，是不是想要让他替苏学士翻案？” 毕竟是心意相通的夫妻。 景郡王一下子就能猜中景郡王妃的心思。 “这件案子背后的水太深了，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凶险，还涉及到大晋……你让他查案，这少年毕竟只是个西北平民，纵然眼下得了陛下的赏识，未必有这个胆子替苏学士翻案的。” 景郡王妃被说中心思，她沉默不语，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 “只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这件事情就这样被掩盖过去……我终归想要试试看。” “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要放弃。” “黄夫人当年对我们有过恩德，若不是黄夫人，更不会有我眼下腹中这个孩子，她们死得冤屈，我若是不闻不问，放任此事不管……” “我此生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景郡王搂紧她肩膀。 “可你怎知道苏仇会答应？” “他怎么会愿意为了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冒着得罪陛下的危险，去翻案，去踏入到这等天大危机里头去。” “他替肃虎营翻案，能讨好玄王。” “他替先皇后翻案，能够讨好陛下。” “唯有……他替苏辞景苏学士一家翻案，他能得到什么，他什么都得不到，他反而会触怒陛下。” “这少年看不上也不像是那种愚笨的，他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景郡王痴痴地叹息。 景郡王妃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她揉了揉眼睛。 只是终归心里头还是不甘心。 “我还是想问一问。” “若是……” “若是苏仇他肯答应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6章 肯做最难的事 景郡王妃走出来的时候，眼圈还有些泛红。 茹娘子早已经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去，她也知道有些话听多了没有好处，而且她也帮不上忙。 苏韶叶看完那本册子，她心中却极为惊讶。 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想要寻找的，关于先皇后死因的那条线，就掌控在她手中。她已经可以破解心中谜团了。 崔氏一族给先皇后下药。 这件事情，她已经有了证据。 证据就是她手中的这本药册！ 景郡王妃走出来的时候，她猛然间抬起头，露出的细润脸庞，却让景郡王妃都恍惚了一下。这个从西北走出的少年，却有一张细腻清秀的脸颊，面容清透，这么看，甚至让她觉得面容有些像是那个已经死了整整五年的朋友。 苏学士的夫人。黄夫人。 她心里头酸涩过甚，走到苏韶叶身旁，听见这少年抿唇，然后认真地同她说道。 “我没有办法在不伤及郡王妃腹中胎儿的情况下，替郡王妃解毒。” 苏韶叶不想撒谎，尤其对着郡王妃，所以她实话实说。 景郡王妃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点头，却没有太过悲痛的意思，她抿唇问道。 “那我的身体，足以支撑到诞下我腹中胎儿么？” 苏韶叶点头。 “调养得当的话，可以。而且毒素不会影响到郡王妃您腹中胎儿。” 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最关心应当就是这件事情了。 果然，听见苏韶叶这样说，景郡王妃果真松了一口气，她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苏韶叶太熟悉她的这种表情，她想，眼前的景郡王妃一定是不惜牺牲自己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了。 “景郡王妃不必忧心伤神。” “这样的情况虽然棘手，也不一定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景郡王妃给我几日时间回去想一想，也许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同太医院的袁医正关系交好，景郡王妃也可以让太医院的太医来问诊。” “集思广益之下，也许能另有他法，未必没有转机。” 景郡王点头，转身便去太医院请太医。 而景郡王妃则是凝望苏韶叶的脸颊。 她犹豫踌躇半晌，连苏韶叶都看得出她欲言又止，苏韶叶原本以为她还想要问关于那南疆奇毒的事情。 却没有想到景郡王妃一开口。 提的却是另一桩事。 “苏仇……” 她停顿了许久，好似这样才能够平复好情绪。 “苏仇，我知道你眼下在京中很有名气。你擅长破案，陛下也很信赖你——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乃是关于我一位老友。” “他家的案子……我觉得里头一定有冤屈。” “我想请你，帮他家翻案。” 景郡王妃的眼神恳切，她站直了身体，甚至对着苏韶叶拱手——神态之中流露出央求的样子来。 以她的身份，如此低声下气地祈求苏韶叶，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也可见，那位朋友，在她心中地位之重。 苏韶叶心里头却一下子狂跳起来！ 她感觉到大脑一阵阵晕眩，她几乎连站立都站不稳，因为她知道……她猜到了景郡王妃说的是什么人，什么案子。 果不其然，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 景郡王妃轻声说道。 “我那位老友叫做苏辞景。或许你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曾经是朝廷上的三品学士，是我们夫妻的朋友。” “我同他妻子黄夫人交好。” “他们一家都是极好的人，还有两个孩子。” “皆是冰雪聪慧，可爱至极。” “但是五年前，苏家被卷入一桩大案，苏学士被人陷害，说他同大晋勾连，证据确凿，他被判了满门抄斩。” “苏家……就此不复存在。” 景郡王妃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个钉子，死死地钉在苏韶叶的心上。 她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原本以为已经痛到麻木了，却原来还能够流出鲜血来。 她那瞬间只感觉血气从喉头一点点涌上来，她连站立都站立不稳，天旋地转，她拼命咬紧自己嘴唇，然后她说道。 “所以……” “景郡王妃……想要让我，替苏家翻案么？” 景郡王妃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的声音似乎透出些冰冷。也不热切。 她心里头咯噔一下。 觉得有点失望。 这少年的神态，似是要拒绝。 果然……这种世上罕见的难事，无人敢接下。 她嗯了一声，却还怀抱着最后的希望，不曾死心地问道。 “是——你愿意替苏家翻案么？” 因为生怕苏仇拒绝，所以景郡王妃的语气都加快了几分。 “你可能不了解，但是苏家一家，都是特别好的人——苏学士绝不是那等会背叛大魏的人！我愿意替他们一家担保，苏家必定承担了天大的冤屈。”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因为连我们这些年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用来翻案的证据，所以我才会来问你，因为这大概是大魏最棘手的一桩案子了。” “可是……若是你都不肯答应。” “我想大魏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他们一家。” 景郡王妃还想说什么，但是对面的少年却猛然抬起头来。 他抬头的速度很快。 那双眼睛，黑黢黢的，好似一眼瞧不见底。 像是一片最深邃的海洋，里头却隐藏了无尽漩涡。 不知道为何，景郡王妃在看见这少年的眼神的时候，却感觉到心里头弥漫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极致悲伤感，那种感觉，宛若惊涛骇浪拍打过来，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然后她听见这少年说道。 “我肯答应。” “我……一定，会替苏家翻案的。” 景郡王妃听见她这样说。 有些激动起来。 “好……好……” 她声音有点哽咽。 “你肯信我便好。他们一家，当真有冤屈，只是世人都不知道罢了。” 苏韶叶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她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保证她依然好端端地站在景郡王妃面前，不至于崩溃掉，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格外艰难。 “我知道。” 有多冤屈。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她不是苏仇。 她是苏辞景的女儿苏韶叶啊。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爹爹有多冤屈呢。 她很感激景郡王妃记得她父母，想要替她父母翻案，她的手指藏在袖中，指尖感觉都快要握断，她才低声说道。 “我愿意替苏家翻案，不论多难，我都一定办得到。” 她在心中轻轻补了一句。 谢谢。 谢谢景郡王妃这片心意。 作为报答，她一定保她同腹中孩子平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7章 他来旁听，听她破案 苏韶叶离开景郡王府的时候，她脚步都比往常更虚浮，似乎踏出的每一步都有些发飘。 风吹过她脸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里头去的，她蜷缩成一团，少女哽咽着咬紧牙关，明明全身好似都在颤抖，可是她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杜舍娘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她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头，她一惊，伸出手把苏韶叶拉起来。 “苏仇？” 苏韶叶的声音很低很低，好似低到尘埃里头。 “杜娘子？你说……” “好人必定会有好报么？” 杜舍娘被她这样一问，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怎么了？你不是去景郡王府，怎么受了委屈？我替你去找他们……” 苏韶叶摇头。 “同景郡王还有郡王妃没关系，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她自己难过得很，却又无法发泄出来。 她也想不顾一切地对着杜娘子说出真相，可是她却不能。 有的秘密，注定只能自己承担的。 不对。 还有顾北痕。 知道她的秘密的人，还有顾北痕。 当初顾北痕明明腿疾痊愈还要伪装成一副残破身躯命不久矣的样子，她同顾北痕互相握着对方把柄，才建立了合作基础。 如今……顾北痕的把柄已经不再是他把柄，而这个青年，也成为她能够付出真心信赖的人。 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是崔氏一族下的毒。皇后娘娘的死，同崔氏一族有关系。” “他们找了南疆出身，一个擅长用毒的人，要来了一个很阴毒的方子。然后收买了皇后娘娘身旁的宫女同嬷嬷，动手害死了皇后娘娘。” 她已经把一切都整理的很清楚。 杜舍娘听黑暗里头这少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她忍不住伸出手掌贴近她脸颊，听她说道。 “我觉得，我可以去见陛下了。” 她说得笃定又认真。 “我不想再拖延下去。” 不论多难，这条路她总要一步步走。 杜舍娘轻微叹气。 “你想好了？”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想好了。 …… 第二日一早，苏韶叶站在宫门外，天色尚且阴沉，寒风刺骨，外头的宫中禁卫军都好奇看着这个天还没亮就来宫外等候的少年。 这就是……那个京中大名鼎鼎的苏仇？ 来上早朝的官员三三两两到来，看见苏韶叶的身影的时候俱是一怔，而人潮越来越密集，又有一辆马车停下来，马车上走下两个人，却是一对父子。 韩宰相同韩池巍肩并肩向前走，因为官职不同，所以韩宰相走在前头，看见苏韶叶的时候，就如同没瞧见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而韩池巍则是扭头看了一眼苏韶叶，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要同这少年搭话。 “苏仇？你今日上朝……是，答应陛下要查的那桩案子，有头绪了么？” 今日天气极冷。 韩池巍看着这少年放在外头抓着卷宗的手指，好似都有些冻得发青。 他也说不上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他盯着他手指看，只觉得苏仇的手指可真细啊，像是少女才会有这样纤细的手指。 苏仇…… 他若是女孩呢。 这个念头蓦然之间，在他心底冒出来。韩池巍心里头一下像是着了魔一般，不论如何也难以再把这念头驱逐出去了。 他忍不住再三琢磨，视线灼热地盯着她的指尖。 而他的视线，苏韶叶也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只用半边身体对着韩池巍，然后冷冷地说道。 “韩大人，来上早朝，就不必聊些有的没有的闲话了吧？” 韩池巍有点尴尬。但是他腆着脸说道。 “距离入殿总还有些时间。” 苏韶叶听他这句话，却突然挑眉，韩池巍眼中的这少年表情酷帅，语气冰凉地问他。 “韩公子，尊夫人那一日添置的那些衣裳，天锦楼可送去了？” 她不提天锦楼的衣裳还好，提起此事，韩池巍这才又想到这几日跟他撒娇要家用的林芳玉，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哪里需要耗费那么多银钱，水粉胭脂，吃穿用戴，样样都要最富贵，莫非以为她嫁的是金山银山，他所有俸禄，都要供她一日开销不成？ 昨日为了一口燕窝，也能同娘亲置气，哭泱泱地说韩府慢待她。 要回娘家讨要钱财，看他冷着一张脸，才歇住了。 那就是个庸俗肤浅的女子。可却偏偏已经是他的妻。 他余生都要同她过日子。 韩池巍心里头憋闷得慌。 他含糊过去，看着眼前苏仇的侧脸，却觉得苏仇的脸庞可真柔和啊——她眉眼冷峻之中又有清丽，不知道苏仇穿上女装如何，那一日在天锦楼，那白绒绒的斗篷，穿在他身上居然有一种惊艳无比的感觉。 而且让他一下子想到当年，他同苏家的小女孩一同看雪，她穿白斗篷那么好看，说起来，苏仇同她一样，容貌都精致得无懈可击，挑不出半天不妥当的地方。 苏仇……韩池巍盯着这“少年”的脸颊，思绪翻飞。 而眼前大殿的门，已经徐徐推开，苏韶叶根本不同他啰嗦，抬脚向前走去。 她拾阶而上，一路走到殿前，这少女知道今日又是一场硬战，她略微扬起脸颊，那张脸庞，似是温润如玉，有无尽光芒闪耀。 韩池巍盯着她背影，心头那种……为之动容的感觉愈发强烈。 苏仇这个人，他该讨厌他的。抢了他的风头，害得他的娘子没有了嫁妆，让韩宰相都在家中唉声叹气，说大魏出了个妖孽。 可是韩池巍却又没办法讨厌他。 他反而…… 隐隐盼着能够多见到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诡异而可怕的心态，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混在其他官员的人群里头向里走去，整个人却有些浑浑噩噩。 今日……莫非苏仇又是来破案的？ 他若是查不出先皇后的死因，他自己便得死。 他怎么能一点都不畏惧。 韩池巍想不明白。 苏韶叶三步两步跨到文武百官最中央，等到陛下入殿，就看见这少年，长长作揖，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苏仇不辜负陛下信重。” “苏仇已经查出了先皇后的死因，今日来，便是为了告知陛下真相的！” 下头鸦雀无声，最高一层台阶上的男人，盯着这个深深弯腰的少年，看着他脊背，他突然说道。 “这么短的时间，你便已经查出一切了？” 苏韶叶丝毫不惧。她走每一步都破釜沉舟。她查案这么快，连幕后黑手都来不及掩饰自己，大殿之中，文武百官表情各异，但是还缺了几个人。 太子告病，今日不曾来早朝。 大学士何朝阳今日也不在，听闻身体欠恙，他年纪大了，有头疼脑热也是常事，缺席不稀奇。 但是后头却缓缓多出一个人。 那是—— 腿疾已经痊愈的顾北痕。 他一步步走到殿前，今日，他也来上朝，旁听此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8章 层层剥开的真相 人已经到齐，锣鼓已敲响。 四周一片安静，苏韶叶看了一眼顾北痕，他脸颊上一片云淡风轻，只是看着她唇瓣略微动了动，眼中翻涌上一片信重她的柔光。 苏韶叶向前跨出一步，这少女的身体逐渐挺直，她毫无畏惧地同台上的男人，大魏的君王对视，然后她说道。 “是。” “苏仇已经查清楚一切了。” 她既然已经开始破案，就索性顺理成章地从开始说起。 “这件事情，要从一个叫做故柳庄的地方开始说起。陛下可知道故柳庄？那是城郊一片荒地，曾经是用来停放京都之中，无人认领的死尸的义庄，但是几年前，传闻不断发生怪事，所以如今已经无人胆敢前往。” “前一阵子，草民同京中禁卫军一同前往故柳庄。” “意外发现了一具尸骨残骸，同一个香囊。” 她说得认真，这少女的声线低沉，不急不缓的音调，却能够使人带入情境之中。 然后她说道。 “那香囊很特别。草民去过京中闻名的天锦楼，那香囊用的乃是天锦楼特色的双面绣，草民便把香囊拿去辨认，证明曾经是天锦楼进贡给先皇后的贡品。” “而那香囊，被先皇后分送给了下人。所以那尸骨，很有可能曾经是先皇后的身边人。” “刑部仵作验出那尸骨是年约四旬的女子。身高同年龄，都同先皇后身旁，曾经掌控小厨房的宋春兰宋嬷嬷对上了。” “这位宋嬷嬷当年在先皇后病逝之后，便告老还乡，从宫中离开，却不知所踪。她娘家侄子一直在找寻她，足可见她离开宫中之后就不知去向。” “故柳庄那具尸骨，多半便是宋春兰宋嬷嬷了。” “有随身香囊作为证据。” 她说得井井有条。 旁人提不出什么异议来。 陛下沉吟片刻，才接着问道。 “可是你如何确定，先皇后乃是被人所害？” 苏韶叶仰起面庞。 日光逐渐升起，从大殿外斜斜地照耀进来，这少女的面容上渡上一层初升日光，整个人显得灿烂璀璨，她的五官白皙无暇，像是玉像一般完美，渡上那层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因为那香囊里头装了一些奇特的药材。” “我拿回来，找了太医院的医正帮忙辨认。因为时间太久，有些药材不好辨认，但是里头却有一味南疆药材清清楚楚，叫做奇藤花。” “奇藤花十分罕见，因为炮制工序复杂，并且只生长在南疆有毒瘴气的深山之中，所以京中太医院，也唯有五年多前，才得了一批。” “但是库房失火，在五年前通通烧毁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位宋春兰宋嬷嬷的香囊之中？” “这不是很奇怪么？” 百官都听得入神了。 韩池巍看着苏韶叶背影，只觉得她所说之言，层层深入，引人入胜。 他听得旷然出神，视线更加挪移不开。 而苏韶叶则是继续说道。 “奇藤花的用途不算很多——先皇后的病历我也查过，用不上奇藤花，太医们开的方子里头，也没有这味药材。” “可那位宋春兰宋嬷嬷，却是给先皇后熬药的小厨房里头的嬷嬷，这难道还不算疑点么。” 她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最上头的大魏帝王抓紧了龙椅的扶手，他的话，都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然后呢？” “你是想要说，先皇后是被人下药？” 苏韶叶平静说道。 “很凑巧。昨日我去拜访景郡王妃。众所周知，景郡王妃同景郡王喜欢游历，在景郡王手中，我得了一本药册，同一些药材。” “景郡王妃说，是从一个奄奄一息的病患手中得来的，那个病患浑身奇毒，已经死去，但是这本药册她觉得特别，所以才带上京城。” “那病患随身一个小盒，里头装了些药材。”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便是如此凑巧，同那位宋春兰宋嬷嬷香囊里头的药材一模一样，也有奇藤花。” “这般罕见的药材，总不可能随处可见。” “而这副方子——最大的用处，我问过太医院的医正。” “是一种罕见的，根本查不出任何端倪的毒药。是南疆才有的歹毒慢性毒药。” “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身体衰竭而亡。” “用在本身气血虚弱的人身上，威力加倍。除非懂得南疆秘术，否则只会觉得是气血衰弱，病重不治。” 下头群臣震惊！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少年的意思，是有人给先皇后下药？ 众人都知道，陛下把先皇后看得极重，如今被这少年揭穿真相乃是有人给先皇后下药，陛下岂不是要勃然大怒，如此一来，必定伏尸万里——说不定有许多人要人头落地！ 朝堂之上，冷风肃肃，天气酷寒，而众人心头更是滴水成冰！ 唯有苏韶叶屹立不动，她轻声说道。 “所以先皇后的确是被害死的。” 上头的陛下咬紧牙关，他重重地拍下一掌，声音里头的杀气几乎铺天盖地涌下来。 “你说！接着说，朕倒要看看，是何人……甘冒大不韪对朕的皇后动手下毒！” 他怒到极致。 天子之怒，宛若雷霆震动。 苏韶叶慢慢低下头来，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金灿灿的台阶，继续向下叙说。 “陛下之前准我查案，所以草民查过先皇后身旁宫人的名册。” “除此之外，草民还进入过一次广毓宫。发现了……几样关键的证物。恳请陛下让草民把证物呈上。” 陛下强忍怒气，让身旁宦官下来拿取，苏韶叶把包裹严实的那样东西递给这宦官。这宦官隔了数米摊开，陛下盯着眼前飘落的泛黄纸张，同一枚通透的玉钗，但是最让人心头一紧的，却是一副锈迹斑斑的镣铐。 “这镣铐也是在故柳庄发现的。” 苏韶叶平静地说道。 “这几样东西，都属于同一个人。她如今已经死了。” “不知道陛下可否记得，先皇后身旁的贴身婢女，玖儿？” “我查过刑部档案，她因为伺候先皇后不得力，被陛下判了流放，在刑部大狱之中感染风寒病逝，因为无人认领尸体，便被草草丢在故柳庄。”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那般简单，玖儿的死，很有可能是凶手想要杀人灭口。” “因为玖儿被人收买过。” “证据就是那封信，同那枚玉钗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9章 崔贵妃倒台！ 苏韶叶的声音伴着冷风一起，往人的心上钻，让人只能随着她的话语而屏息凝神，逐渐陷入深思。 “那封信是玖儿同一个人私通的证据，是她同一个人的来往情书。” “而那枚玉钗，则是她同那个人的定情信物。” 那宦官闻言，戴上一副手套，小心翼翼地那泛黄纸张，生怕这纸张因此而破碎开来。 这封信上没有名字。 崔幕城当年在同玖儿通信的时候很小心，不会显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韶叶若不是当年曾经躲在柜中偷听到玖儿的话，她也不会知道，与玖儿通信的人，就是如今的崔氏家主崔幕城。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 因为她没办法证明。 除非她自爆身份，否则她如何解释，她能听得到五年前玖儿的话？ 莫非要假借托梦之语么？ 可这不是苏韶叶本意。 她破案绝不会弄虚作假，要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让众人心服口服。 何况即使信封上没写名字，她也有办法推断出崔幕城的身份！ “宫人们在入宫之时，都有建立档案。玖儿是孤儿，原本通不过遴选，但是先皇后觉得她看上去瘦弱可怜，认为她离开宫中没有活路，才破例把她招揽进入广毓宫，随着时间推移，她愈发得到皇后娘娘信重，成为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 “但是其实玖儿并不是流民孤儿。” “恰恰相反，她出身大家族，精通诗画，否则无法得到皇后娘娘青睐。” “只是伪造了身份，留在皇后娘娘身旁做宫女罢了。” “她的真实身份，是柳家私生女，她的名字，应当叫做柳玖儿。” 苏韶叶平静说道。 “这些信封里头，她有一封提到她自己身世，说她曾经也贵为官员之女，若不是为了同她通信之人，不会隐瞒身份来到皇后娘娘身边。” “我仔细查阅档案，玖儿入宫那一年，柳家一个庶女病逝，年纪同她一模一样。” 陛下的眉头蹙紧。 这些惊心动魄的隐秘之事，被苏韶叶轻轻巧巧地说出口，他忍不住问出口。 “所以……到底是何人与她通信？” 苏韶叶看向那叠泛黄的信纸。 她平静应答道。 “这些信件虽然没有提到这个人的姓名，但是谜底早已经隐藏在信纸同钗子里头。” “这些信纸，是秋叶笺。” “这种纸十分金贵，仅次于宫中贡品金宣笺。” “而用秋叶笺的——大魏只有寥寥数个富贵世家罢了。” 秋叶笺的事情，还是陆仁星告诉苏韶叶的，他出身江南豪族，对这些细节，很清楚。 “至于那玉钗，陛下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钗子上头刻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字，我猜，这钗子上头的字迹，应当是玖儿偷偷刻上去的，作为纪念。” “只是很细微。” 那宦官闻言，拿起玉钗仔细查看，隔了数秒——嘴唇猛然颤动，他的声音都喑哑起来。 “禀……禀告陛下。是一个……崔字。” 大魏用得起秋叶笺的崔姓世家，只有崔贵妃的母族。 这宦官的手都有些不稳起来，而苏韶叶则是继续说道。 “景郡王妃遇见的那个重伤病患，说崔氏害他，要杀人灭口。” “这副带血的镣铐，是从故柳庄搜查出来的。而故柳庄这几年沸沸扬扬的流言，说有鬼魅作祟，我让吏部的人去查了这流言的源头，最早——似乎就是从崔家的那些婆妇口中传出来，然后才一下子让京城人心惶惶，再无人胆敢前往故柳庄。” “玖儿的尸骨旁，被钉下了柳木钉子。” “显然是有人想要让玖儿不得超生，所以才做了这般行径。” “证明玖儿的确是被灭口，否则何须如此画蛇添足。” “至于为何要被灭口，想来应当同这些信件同玉钗有关，玖儿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不能再被留下活口。” 苏韶叶一口气说完这段话。 不知不觉，已经天光大明，日光照耀在她脸颊上，整个大殿都亮晃晃的。 那光亮刺眼。 她声音，深深镶嵌入每个人心底。 “先皇后身旁的玖儿同崔家有关。” “负责熬药的是宋嬷嬷。而她逃出宫外，身边的荷包里头藏着的药材，是南疆秘药。能让人不知不觉衰竭而亡。” “玖儿同宋嬷嬷虽然都已经死了，但是她们的死，恰恰证明有人心虚慌乱，担忧留下害死先皇后的罪证，才要斩草除根灭口。” 满堂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一直不说话，他低着头，无人胆敢揣度陛下的心思。 而站在上首的韩宰相，突然觉得何朝阳今日称病不来，必定是想要逃过这等漩涡，不愧是三朝老臣，果真是老奸巨猾。 眼下堂上他官阶最高，只留他应对这等阴沉的可怕氛围。 韩宰相咬紧牙关，却仍然拱手说道。 “陛下，这只是这苏仇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一定就是崔氏动手。也许是有人陷害——想要把罪名嫁接在崔氏一族头上呢？” “崔氏百年世家，断然不可轻易妄下定论，引得朝野动荡……” 他还想要再说，却听见堂前的大魏君王冷冷拍桌！ “够了！” “朕……” “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莫非你以为，朕是那等昏庸无能之辈？还要什么证据——来人，令崔氏家主崔幕城入京。” “还有，去把崔贵妃严密看押起来。” “让她留在寿昌宫中，哪里都不许去！” 这位大魏君王发怒，当真是铁血铮铮，无人胆敢再开口半句，就连韩宰相也只是嘴唇在蠕动，却不敢发声，生怕引火烧身。 苏韶叶神态自如，她站在那里，她才是引爆这惊涛骇浪的漩涡最中心，只是她神色淡漠，好似一切与她无没有什么干系。 这少年。 杀人何须用刀？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描绘出先皇后之死的真相，也让众人心有戚戚，她这三言两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好凌冽的少年，好可怕的苏仇！ 皇位上的男人，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他的样子，看上去似是涌出了些疲惫，然后他轻声说道。 “朕……” “要给……朕的皇后一个交代。” “若她被奸佞所害，朕必定追究到底，不死不休！” 那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令人心惊胆战。这位大魏君王看着眼前的站得笔直像是青松竹子的少年，他开口说道。 “苏仇，朕保你平安。谁若因为今日之事动你——朕绝不放过！” 他知道这少年同外戚崔家结下死仇。 在京中怕是寸步难行，但是他却必定要力保他！ 否则，这天地之大，还有谁肯为他这位大魏君王做事，谁肯当着他的面说实话？ 连他身旁人，都在蒙骗他！ 都敢下手毒害他的皇后！ 谁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所以他一定要彻查，清洗宫中内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0章 力保太子的太后 台下众多大臣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意识到，崔贵妃同崔氏这一次，只怕是要完蛋了。 之前崔勉的事情，已经让崔氏承受重重一击。 而如今苏仇查出先皇后乃是被崔氏一族毒害，崔贵妃的这个贵妃，只怕是做到头了。 那……太子…… 站在最上头的韩宰相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脸颊之上似是夹杂了一阵浓重忧愁，散也散不开。如果崔贵妃一倒，那么太子的太子之位…… 韩宰相深吸一口气，心里头一瞬陷入慌乱不堪的境地去。 太子的太子之位，说不定也保不住了。太子的资质他看在眼中，说实话，他也知道这位大魏太子的资质，着实有限得很。 若不是有崔贵妃这位母妃替他筹划算计，他多半是坐不上这个太子之位的。 如今崔贵妃倒台……那太子怕是有些危险。 韩宰相这样想，或许他们韩家，也应当做出一个新的选择？崔氏是将倾覆的大树，再继续站在太子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除了太子，便是之前京中无人问津的九皇子。 眼下人人都知道太子怕是要倒台，多半会去巴结讨好九皇子。 可那锦上添花，又怎么比得上雪中送炭。 眼下纵然去接近投靠九皇子，也难以拔得头筹—— 韩宰相的眉头拧起来，他心里头的念头像是杂草乱糟糟的，接下来怎么做，他心里头也没有个章法。 他心不在焉地等到退朝，看见自家儿子在人群里头魂不守舍的模样，喊住了他。 “池巍？” 韩池巍听见自己父亲的呼唤，这才抬起头，他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拱手，低声回应自己父亲。 “宰相大人？” 朝中无父子，这样称呼，也是怕旁人说闲话。 韩宰相犹豫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让你妻子，有空的时候，多去想办法多接触接触九皇子妃！” 他堂堂宰相，若是去讨好九皇子，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毕竟是宰相之尊，之前对九皇子也是不闻不问，如今腆着脸找上门，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池巍同九皇子年纪相似。 让他去接触九皇子。 也算是多一条退路。 韩池巍一怔，他的声音一瞬间有些含糊起来。 “太子那边……” 难道父亲居然如此不看好太子，眼下就直接给韩家找退路了？可是他同九皇子之前也没有怎么接触过。而且让林芳玉去接触九皇子妃…… 林芳玉哪里有那等本事。让她去，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她从来都不讨京中贵女的喜欢，更不曾打入京中贵女圈子的内部，让她去，只是徒徒地被人笑话。韩池巍知道林芳玉的小家气，不上台面。 当年她被京中贵女们联合起来排挤嘲笑，还是苏韶叶给她出头，旁人才勉强接纳她。 她怎么能可能同九皇子妃打成一团。 韩池巍想一想都觉得不可能。他正打算辩解，但是韩宰相却没有给他多言的机会，他匆匆地往前走去，同其他官员寒暄去了，今日的变故太大，打乱了他之前的全部计划。 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等着他这位当朝宰相处理。 韩池巍在心底幽幽叹气。 苏仇…… 这个少年，多智近妖，谁能想到，崔贵妃会因为他而走到绝境？ 引得整个大魏，都将要有天旋地转的改变？ …… 后宫之中。 崔贵妃已经听闻了消息。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哪怕屋子里头点了火盆，她依然感觉浑身像是陷入在冰窟里头那般严寒。 冷风钻入她的身体，好似连骨骼都被冻得嘎吱作响。 一旁跟着她许多年的嬷嬷匆匆拿来披风给她盖着，却听见这位骄傲无比的贵妃娘娘，这位自小就是崔氏一族贵女的贵妃娘娘轻声问道。 “本宫……是不是要完蛋了？” 这嬷嬷心里头猛然一沉，但是她拼命摇头！ “不会的！娘娘不会有事。” “娘娘放心，陛下不会不顾念同娘娘这么多年的情分……何况当初是家主自作主张……娘娘也是事后才得知……” 她这样说，自己嘴巴里头都弥漫开苦涩的滋味来。 而这位尊贵的贵妃娘娘，她伸出手用力地攥紧了手中锦帕，她开口说道。 “我不能倒下来……我倒下来，谁来护着我的信儿呢！” “我一定要让他留在太子之位上！不论如何，谁也夺不走他的太子之位！”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眉眼之中甚至流露出几分淡淡狠厉来。这位贵妃娘娘哪怕是陷入如此境地，依然透出一股狠劲。 她如今虽然被禁足，但是崔贵妃心里头，她还有翻盘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陛下再怒，也要听太后的命令。” “只要太后保信儿，他的太子之位就稳稳当当！” 母亲为了儿子，能够耗尽一切心力。她全心全意为了顾予信打算，绝不会让人褫夺他的太子之位。 她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她开口说道。 “本宫……绝不会认输的！” …… 宫中有一处最为特殊的宫殿，叫做延年殿，乃是如今大魏太后的居住寝殿。 这位大魏太后，平日在延年殿之中吃斋礼佛，即便是大魏君王去延年殿，也常常关闭殿门，难以得见太后一面。 大魏这位皇帝，同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如今的大魏太后，关系并不算太过亲密。因为他当年还未登基的时候，一直都不曾同自己亲生母亲住在一起，而等到他登基之后，册封太后，虽然有心想要同自己的母后多亲近，但是这位太后的态度，却总是不冷不热。 如今…… 延年殿的门，打开了。 发丝雪白的老嬷嬷，看着站在门外，身穿玄色衣袍的大魏君主，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太后醒了。她有话说。” 这位老嬷嬷，是伺候了太后三十余年的宫中老人。 哪怕是大魏帝王，在她面前，也是敬重她三分的。 他迈步走入里头，只闻见里头极其浅淡的檀香味道，而踏入宫室，对面的榻上，坐了一个老迈的妇人。她穿得衣袍并不如何华贵，反而朴素得很。 但这位大魏皇帝，却深吸一口气，然后唤了一声。 “母亲，您开启延年殿……可是有何事嘱托朕？” 这位大魏太后，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她眸光平静如水，然后她说道。 “太子不能动。” “崔氏……眼下还不能倒。” 她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像是一句不深不浅的普通对话，却成功让眼前的大魏君王，脸色都为之一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1章 大魏真正的定海神针 大魏君王的呼吸，不由自主有些急促。 “为何？” “母后可知道，崔氏一族害死了朕的皇后！” 对面的大魏太后却抬起头来。明明是常年吃斋茹素修心养性的人，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却令人感觉到宛若刀子一般，透出凌冽同强势！ 这位大魏太后，绝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仁善之人，她当年能够在腥风血雨的大魏宫中走到最高处，何尝不是步步为营，该狠心的时候能够狠得下心肠？ “那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死而复生么？你也应当知道，崔氏一族，是大魏的百年世家，在大魏扎根这么多年，早已经融于我们大魏的骨血之中！” “你要废了崔贵妃，拔除崔氏一族，必定引动整个大魏动荡！” “可眼下是什么时节，西北大晋还在虎视眈眈，他们若是乘着这个大魏动荡的时节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太后冷声说道。 “崔氏的确可恶。” “但是崔氏眼下还动不得！你之前罢黜崔勉，已经让西北很不安宁。眼下若是对付崔家，只会让那些世家联合起来，人人自危之下，谁还能为我大魏忠心耿耿地办事？何况崔氏一倒，没有了牵制，西北玄王那一脉势力必然大增。” 她停顿了一下，这位大魏太后的声音，几乎是冰冷的。 “西北玄王一脉……哼。听闻这一代的那个小子的腿疾已经被治好了？” “本来以为是个病秧子，迟早一命呜呼，到时候玄王一脉自然而然自动断绝，不足为心腹之患。” “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命大。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给他丝毫可乘之机，听闻在西北之地，玄王一脉威望极高，尤其是北翼军内，只知道有玄王，却不知道有朝廷，这等威胁，岂不是比崔氏可恨一千倍一万倍？” “崔氏虽然可恶，但是留下来，却可以钳制住西北玄王一脉。”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一旦压制世家过甚，便会让朝野内外失去平衡。” “你又拿什么压制住北翼军？” “你忘了前朝的例子了？” 她每一句话，都宛若疾风骤雨。这个妇人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语重心长。 “纵然崔氏有错，却错不至死。” “何况，太子并没有犯下大错。立太子是大事，既然立下了，就是要让他日后继承江山的。无缘无故，就废掉太子，只会让人耻笑我大魏做事没有法度，只会让大晋轻视我大魏。” “太子之位，废不得！” 这位太后字字句句都说得严厉。 但是这世上，唯有她才能够当着大魏君主说这些话。 这位大魏太后，如今虽然好似不问世事，但是当年，大魏江山岌岌可危，也是她一力匡扶当初并未养在她膝下的亲生儿子登基。 她当年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 可以把亲生儿子送给当时的仇人，当年的皇后养育多年！ 又在亲生儿子登基之后，让她的仇人皇后陪葬先皇而去。 她的手段，是雷霆万钧，当年京中叛乱，也是她动用家族私兵力保皇宫安稳。 表面看上去，她似乎同前朝毫无牵扯，更是一心吃斋礼佛，但是大魏的哪一件大事——不是同她息息相关？ 这位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大魏太后，才是这个大魏真正的定海神针。 大魏的皇帝感觉五脏六腑都涌上烧灼感，他看着眼前眉眼好似慈悲，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的老妇人，开口说道。 “所以……母后知道崔氏对朕的皇后下手的事情么？” 这位大魏太后平静地回答道。 “你的皇后，当年在你尚且是太子的时候，是当初先帝同先帝的皇后替你挑选的。并不是……哀家给你选的。” “哀家的心意，从来都是属意崔氏。” 她这句话说得平静，内里却隐隐有冷酷之意。 对面的男子肩膀一颤，哪怕是大魏君主，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面对旁人，他可以雷霆震怒，但是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唯有无力感！ 他当年被先皇让先皇后抱养，自小离开母妃身旁。 而他登基之后，先皇的皇后陪葬先皇，母妃一跃成为太后，他知道母妃心中始终耿耿于怀他当年被抱养之事，也不喜欢他的皇后。 但是…… 他没有想到，皇室之中果真没有半点温情。 当一切血淋淋袒露开来，他却无从发泄，甚至面对眼前的太后，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因为他虽然是天子。 但是大魏一个孝字，却大过天。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 “朕明白了。” “太子……不会被废。” “崔贵妃会被打入冷宫，但是朕不会要了她的命。” “至于崔氏一族——朕已经召了崔氏家主崔幕城入京，朕是不可能再放他回去的。至于崔氏一族新的家主，就让他们自己挑选吧。” “朕乏了，想要回去歇息，就不打扰母后了。” 他口中发苦，却仍然说完了这番话，才拱了拱手，他的脚步似乎顿了顿，却听见身后的大魏太后，主动开口说道。 “你要注意西北玄王一脉。那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绝不简单。” “北翼军被他经营成铁板一块。” “必要的时候，哪怕割让给大晋一些利益，也不能再让玄王一脉再坐大。” 这位大魏君王隔了很久，几乎快要走出延年宫，他才说道。 “朕知道。” “朕一定会收回北翼军。” “大魏只能有一道声音。那便是朕的命令。” 等到延年宫的大门被关闭，那个头发雪白的老嬷嬷走到太后身旁，轻轻拿起一块犀角梳替她梳理长发，她的指尖一顿，却听见这位大魏太后说道。 “又有白发了？” “不需再藏了，哀家也早就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了。” “崔氏很聪明，知道要找哀家求救。” 她顿了顿，才开口说道。 “听说，之所以这一切被摊开到陛下面前，是因为一个叫做苏仇的少年？” “从西北而来的贫困潦倒的灾民——哪里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一任玄王倒是年少有能耐，但是再有能耐，也就那般。西北玄王之位，我看到他，也差不多到头，可以终结了。” 她话，冷酷无比。 那头发雪白的嬷嬷却好似没有听见似的，专心致志地给太后梳理长发，她的手指又灵巧又稳当，听见这位大魏的定海神针轻声说道。 “顾北痕那小子不死，我不能安心闭眼。” “所以……我一定要让他死在我前头。” 白发苍苍的老嬷嬷，听闻这杀意毕露的话语，指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2章 给景郡王妃治病 延年宫这一场对谈，并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但是朝堂之上的风向，又是为之一变。 明明之前人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勃然大怒，只怕要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人人都在等着陛下罢黜太子之位。 但是没有想到，等待许久，都没有多少动静。就连崔贵妃，也只是暂时被关在宫中禁足。 让群臣好生纳闷。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令人忐忑不安，所有人都在等陛下发作，可陛下却好像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居然连责备崔家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派了人去抓崔氏一族的家主崔幕城入京。 玉湖楼之中。 苏韶叶同顾北痕面前是烤的油光透亮的烤全羊，这是顾北痕美其名曰的庆功宴。 苏韶叶其实没有多少心思放在美食上头，她看着顾北痕，也很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陛下不处罚崔贵妃……陛下明明是在意先皇后的。” 不在意。 就不会有那盒放在广毓宫中的海棠花。 而顾北痕看着眼前油亮的烤全羊，他冷静地回答道。 “这个大魏，只有一个人能够让陛下改变主意。” 苏韶叶耐心等着他继续说，就听见他吐露而出一个名字。 “大魏太后。” 苏韶叶猛然坐直了身体！ 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大魏太后啊……苏韶叶的眸光都有些黯淡下来。她只见过这位大魏太后一次，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传闻这位大魏太后常年在宫中礼佛，几乎从不离开她的宫殿，甚至连子女都不见…… 苏韶叶险些忘记了后宫之中，还有这样一位存在了。 “是她？” 顾北痕嗯了一声。他的声音，显得平静许多。 “除了这位大魏太后，还能有何人让陛下改变心意？” “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力保崔氏。倒是难得。” 顾北痕提到大魏太后，他的神色讥诮又冰寒。似乎对这位大魏太后有所不满。 但是他拿着小刀切割下烤好的羊肉递给苏韶叶的时候，神色又无声地温柔起来。 “羊肉温补，很适合你。” 苏韶叶看着碟子里头越堆越高的羊肉——她眼下心里头却好像也没有破案之后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反而有点怅然若失。 她入京是为了给苏家翻案，可是却意外地破了许多其他案子。只是苏家的事情，还是毫无头绪，没有多少线索。她揉了揉眼，又想到了景郡王妃拜托她的时候郑重其事。 还是有人…… 在乎苏家，记得她爹爹的。 她得打起精神，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吃着外皮烤的酥脆的烤羊肉，不知不觉塞得整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突然开口问道。 “苏韶叶，你是不是去过一趟景郡王妃府？” “我听闻景郡王让整个太医院都去给景郡王妃诊脉。” “是你发现景郡王妃身体有恙的么？” 苏韶叶点头。 “对。” 提到此事，她反而看向顾北痕。 “你那里有没有擅长医术的人？她身上的毒素虽然轻微，但是因为景郡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许多方子都是不可以服用的。” “如果实在不行，我想去一趟西北，去问我三师父，她也许能有办法。但是你上次不是告诉我，暗狱多半已经进不去了么？” 顾北痕皱起眉头。 “想要回暗狱很是棘手。那场大火之后，暗狱的警备之力提升了至少十倍——那座大魏暗狱不简单，尤其是天字号犯人，是有顶尖高手看管的。” 苏韶叶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我等会儿先去看看。也许袁太医有办法。” 袁太医同她三师父夏弱水既然认识，说不定能够想出法子，医治景郡王妃。 …… 景郡王府，背着医箱的袁正春摇了摇头。 今日他带了陆仁星一块儿前来，不过陆仁星在外人面前，倒看上去就是个灵动些的小药童罢了，乖巧地站在袁正春身旁，一言不发。 袁正春摇头说道。 “郡王妃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妥帖的办法，能够在保证不伤及王妃腹中胎儿的前提下，替王妃拔除毒性的！” “毕竟是药三分毒。” “这件事情太难办。” 景郡王的脸庞上头显露出几分失魂落魄来，他看向景郡王妃，眼中心疼情绪清晰可见，郡王妃反过来安慰袁太医。 “没关系，我自己心中有数，苏仇也是这样同我讲的，我知道太医们都已经尽力。” 陆仁星听见苏仇这两个字，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砰的一声撞上旁边柜子，这少年摸了摸后脑勺，露出憨憨的笑意，袁正春扭头看了陆仁星一眼，陆仁星吐了吐舌头。 “听见苏仇的名字有点激动。” 景郡王妃倒是瞧着这小药童，有些好奇。 “你也认识苏仇？” 陆仁星有些得意洋洋地点头，一副颇为骄傲，与有荣焉的表情。 “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而外头则是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嗯？我跟你是好朋友？” 陆仁星听见这声音，更激动了。 “苏仇？你也来了？” 那少年披着斗篷走入屋内，摘下斗篷抖落了两下上头的冷气，才抬头，眼中隐约浮动笑意。 不是苏韶叶还有何人。她同景郡王妃问过安，才拱手站在一旁，对袁医正说道。 “景郡王妃的脉象我之前也看过，如果只是解毒，我有把握。但是想要保住景郡王妃腹中胎儿的话，却做不到。” “若要解毒，怕是会伤及腹中孩子。” 袁医正也只是摇头。 他看着眼前的苏韶叶，欲言又止。 若是那一位在……以她在医术上头的独特造诣，或许能够有办法。 但是当着景郡王同景郡王妃的面，袁医正却是不太好提及夏弱水的名字。 而苏韶叶双眸依然亮晶晶的，这少女虽然从外头走进来，但是那白狐斗篷暖意融融，所以她脸颊反而有热气蒸熏，显得红扑扑的，她笑眯眯地说道。 “但是我想了一个办法。能不能先设法控制住那毒素蔓延开，然后等到胎儿诞生，再一举针对毒素做出应对？” “只是如此，景郡王妃要服用汤药，吃些苦头。” “不过这是我能想到，同时保全胎儿同景郡王妃最好的办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3章 苏韶叶的弟弟 苏韶叶的这个提议，让袁医正眼前一亮。 袁医正想了想说道。 “我回去同其他几位医正商量一二，如果只是扼制毒素蔓延，或许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他急着研讨开方，急匆匆便要赶回太医院，倒是陆仁星恋恋不舍地看了苏韶叶两眼，却又没有借口留在这里。 不过陆仁星也算是有几分机智，他脑筋一转，给他找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等等……师父。我们该问问看，平常景郡王妃有没有服用什么汤药。” “免得药性有所冲突。” “师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询问病人过往的病历，的确是太医出诊前的必备之事。景郡王妃似是略作思忖，她开口说道。 “其他的都是些太医院里头的温补方子，都有过记录。” “唯有一副汤药……” 她停顿了一下，才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 “是我一位昔年旧友给我寻来调理身体的。” “我那位昔年旧友，当年生育女儿之后，伤了身体，也找了许多名医调理身体，想要再添一个孩子。” “这药方，似乎是南边一位医术冠绝大魏的神医所开出，那位神医的名讳，我听我当年的挚友说过，似乎是叫做……夏弱水，乃是一位女神医！大概是因为身为女子，所以虽然医术超绝，却不曾进入京城，入太医院。” 她说出这个名字，原本以为对面的袁医正不会知道。 但是袁正春同苏韶叶两个人的神色都有点微妙起来，袁医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语气一下子有了变化。 “原来是……夏神医。” “不知道那药方可有记录？” 景郡王妃点头。 “有的。药方我记得清楚。” 她拿了笔墨写下来，袁正春同苏韶叶一同站在一旁观瞻药方，苏韶叶觉得这药方看上去有些眼熟——里头的药材…… 她默默回忆，她当年似乎在家中见过一些？ 只是她当初也没有太在意，当年觉得好像是补身体的药。如今看来，居然是用于调理身体，好用于让女子容易有孕的药方。 娘亲在服用的药，是这个目的么。 可是苏家……不是已经有她同弟弟。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咬着嘴唇，她杵在那里，身体有点僵硬，好似木头桩子，心里头却在想，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不成？ 袁正春却看得很入迷，他啧啧称奇。 “果然很神奇。这方面，我从未有过研究，不过这服药难得便难得在的确十分温和，不过是日积月累地调理身体，三年五载怕是都起不了多少用处，非得长久坚持下去不可。” “难怪景郡王妃能够有孕，当年我们都替景郡王妃诊脉过——都认为希望不大。” 他停顿了一下，问道。 “那你的那位老友，可也曾服用过这药方，效果如何？” 他只是好奇如此一问。 倒也没有存什么其他念头。而景郡王妃却有些迟疑，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我不知道……因为我那位老友，后来意外……亡故了。” 袁正春一听，流露出些抱歉神态来。 苏韶叶的心里头却一下有些乱。 景郡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娘亲怎么会需要调理身体，她不是有了弟弟……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站在那里，脑子里头却嗡嗡作响，一些，她之前从未怀疑过的疑惑涌上心头。 其实，她从未见过她母亲黄氏怀孕的全过程。当初她母亲黄氏有孕，说身体不适，需要回老家调养，便带着仆人暂时离京了一阵子，隔了接近大半年才回来。 弟弟出生的时候，她其实并未亲眼看过。 但是苏韶叶从来没有怀疑。 母亲没道理在这件事情骗人。 可是如今…… 她却突然发现，当初弟弟出生的时候，的确存在了些疑点，而且爹爹同她根本没怀疑过。 等等…… 爹爹当真也不知情么？ 母亲那样柔顺的性子，绝不会瞒着爹爹自作主张，更没有欺骗爹爹的道理，还是说——其实爹爹也清楚，只是因为觉得她年纪小，所以才没有告诉她真相。 她的弟弟，苏易昀，真的是她弟弟么？ 苏韶叶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她攥住自己的衣袖，她心里头越是惊涛骇浪，她面上反而越冷静。她听见自己沉稳地开口问道。 “景郡王妃的那位朋友，只生育了一个女儿么？” 她问得好似轻描淡写，根本同她无关，只是随口顺嘴这么一说的样子。 而景郡王妃则是眸光低垂，有些回避她视线，声音含糊。 “嗯。我知道是如此。她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所以才求来这个方子，后来又给了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苏韶叶还想要再问下去，但是景郡王妃已经不想要再在这件事情纠结，只是把那药方递给袁正春，然后看着袁医正提着药箱走出去。 陆仁星眼巴巴地看着苏韶叶。 “苏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回太医院？” 苏韶叶心里头像是被火烧灼一般，哪里有心思去太医院。 她牵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有三分勉强的笑意，然后她才说道。 “我还有事，需要留下来。” 陆仁星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的少年被袁医正一把拽走，景郡王去送太医院的太医。 等到大门关上，屋子里头只剩了苏韶叶同景郡王妃。 她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问出这个让她心中震荡不已的疑问！ “景郡王妃所说的朋友，可是苏学士的夫人，黄夫人？” “也就是景郡王妃让我帮忙翻案的那一家人？” “可我这几日偷偷打听过，苏学士家中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除了女儿之外，还有一个男孩。似乎……同景郡王妃所说并不相符合。” 她竭力让自己神情自然些，看上去好像只是略有疑惑。 而对面的景郡王妃则是迟疑片刻，才低声说道。 “苏学士家中的女儿……是亲生的。” “至于那个男孩，我也只是听黄夫人提过一句半句，似是抱养的——但是也当亲生那般看待，京中除了我，怕是也无人知晓。” “她怜我体质先天偏弱，难以孕育子嗣，给我药方调理身体的时候，才吐露了这个秘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4章 弟弟的身世 苏韶叶安静听着，难以形容她心中有多么震惊。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与自己不是同一个娘亲。 那弟弟的身世…… 到底是什么。难道她过往所见皆是假象么，她以为父母琴瑟和鸣，以为父亲苏辞景同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不纳妾，对待母亲一心一意…… 可她弟弟若不是母亲所生，又是何人生的孩子？ 父亲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抚养，是外室所生么。 还是他某个朋友的儿子，因为不得以的苦衷，才被母亲抱回，当成她弟弟。 苏韶叶心里头乱糟糟，可是如今苏家已经败落，当年的仆人婆子，连父母都已经身亡，父母都已经不在这人世上，她几乎不可能弄清楚真相如何了。 她的弟弟苏易昀，在苏韶叶心里头，那是一个乖巧到极致的孩子。同在京中名气很大，得皇后娘娘青睐有加，频频召见入宫的苏韶叶不同，弟弟安静低调，乖巧黏她，却很腼腆，也不到处去玩，只喜欢在屋内看书，父亲常常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 同对待苏韶叶，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就是一家人。 若不是如此，苏韶叶也不会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如今从景郡王妃口中听闻这个秘密，却几乎颠覆了她之前的全部认知。 她从景郡王府告辞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在京城街道之上宛若游魂一般行走，等到她抬起头，她才发现，她居然来到了苏家的旧宅。 大概下意识，她在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 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顾北痕让瑶姬以玉湖楼的名义买下苏家的旧宅。 他没有动过这里丝毫，苏韶叶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满眼黄叶，窗台上厚重灰尘，她怔怔看着角落里头的凉席，耳畔却仿佛能够回响她的弟弟苏易昀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叫她姐姐的时候，很乖巧可爱。 当心中存了怀疑的念头，再回想过往，便会觉得处处都是痕迹。苏易昀生得也很俊秀，但是同黄氏并不相似。 大概是年纪小，所以他说话好像都是奶声奶气的样子，那时候他掉了乳牙，一张嘴便漏风，可还是一定要跟在她身后。 苏韶叶走到哪里。 苏易昀就跟到哪里，跌跌撞撞的小男孩，只想要伸出肉乎乎的手掌握紧她的手，每一声姐姐仿佛都叫到她心坎里头去。 柔软的，可爱的。她的弟弟。 她闭着眼睛，空气之中仿佛都回荡着他柔柔的呼唤声，她慢慢闭眸，她记得苏易昀笑起来的样子，他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像跟在她身后那么乖巧，那么听话。 他比谁家的弟弟都精致漂亮，比谁家的弟弟都懂事。 捧着盘子给她喂桂花糕，伸出手指，帮她擦嘴角。 苏韶叶心坎上疼。 她很难过——她默默站在这院子里头，当回忆涌上来，她才明白，那个孩子对她而言多重要。 她只有一个弟弟。 叫苏易昀。 不论真相是什么。 她都认定了那是她此生唯一的弟弟。绝不变更。 苏韶叶打定主意，整个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听见屋檐上头有了动静，然后一个人影哐当一下跳到她前头的青石地砖前头，一双眼睛颇为好奇地盯着苏韶叶打着转。 “欸？这地方破破烂烂，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有心事？不妨同我说说看，我毕竟也算得上是有些阅历，说不定能够替你解答难题呢？” 苏韶叶蹙眉，她看着眼前的这位大魏武圣东寒玄，开口问他。 “你不是要去保护郭遥的么？” “你跟在我屁股后头，是监督我？” 她这样一问，东寒玄立刻飞快摇头。 “不是监督，我只是想保护你！” “郭遥那边，北痕小子另外派人看着，我在太医院待了几天，也实在是有些无聊，所以才想着出来转转。这不是瞧见你一个人在街上走动，所以担心才过来看看。” 东寒玄咽了一下口水，方才继续说道。 “毕竟……” “顾北痕对你那么上心，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看他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他也不是那么残暴的人。” “但我替他保护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苏韶叶扭过头看了一眼东寒玄。 “你还挺热心肠。” 东寒玄的声音颇为喑哑低沉，这个中年男人，显然也有属于他的伤痛。 “毕竟对不起他过一次……总不能再看着他在意的人出事。” 他这么一说。 苏韶叶又想到东寒玄提过的，顾北痕的往事，那少年当年父王战死边疆，他因此再没有原谅过东寒玄。她默默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却听见东寒玄说道。 “这宅子听闻不太吉利，两任主人都下场惨淡，一个被全家抄斩，一个被抄家流放，你到这宅子来做什么？” 苏韶叶默不作声，东寒玄自讨没趣，他却也不泄气，跟在苏韶叶身旁转了两圈，犹豫着问她。 “那个……” “你家里头当真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看顾北痕……一个人也挺孤零零，你不是有个表妹么，你就不能把你那表妹介绍给他？” “我听太医院的那个叫做陆仁星的小子说，你表妹乃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而且一舞震动京城，但是跳完舞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让他连面都没有见着，甚是遗憾。” “若你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表妹，不妨介绍给王爷。” “王爷可还尚未立妃。” “若是你表妹得了王爷青睐，啧啧……那可了不得，也免得他成日孤单寂寥，只一心扑在西北军务上，他那等年纪，血气方刚，身旁总该有个知冷热的人，免得憋坏了他……” 这个东寒玄倒是个老不羞，大概是觉得眼前也是个少年，说话肆无忌惮没个顾忌。 话里话外。 都在打听苏仇的表妹。 苏韶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东寒玄，若是放任他说下去，指不定他还会说出什么荤素不忌的话，然后她盯着东寒玄，反问。 “难道你便有知冷热的人陪着？” 东寒玄盯着眼前这少年的眼睛，居然心里头有些发憷，他堂堂武圣，面对这少年的眼睛，都有点心虚。 “我是没有……但是我一心沉醉武学……” 苏韶叶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你身体有恙了么？” 东寒玄哑口无言，苏韶叶飞快说道。 “你这把年纪都好端端的，顾北痕自然也不会有事。” 她转过身向外走，东寒玄却扬声说道。 “你不懂，你还是个雏儿，你……” 苏韶叶的身影走得他几乎快要看不见，他走上前去，听见苏韶叶镇定自若地说道。 “把我表妹介绍给王爷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表妹已经心有所属。”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5章 九皇子相邀请 她面不改色地扯谎。 东寒玄听闻苏仇的表妹已经心有所属，啊了一声，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已经心有所属了？” “若是如此，倒是当真有点不凑巧。我原本还想着，你表妹若是能够同王爷凑成一对，你同顾北痕那小子也算亲上加亲了。” 东寒玄摇了摇头，突然问道。 “这地方对你很重要么？我怎么瞧你刚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这里住过你的旧情人啊？” 苏韶叶的声音悠扬地传过来。 “我像是有过旧情人的模样？” 东寒玄笑起来。 “那倒也不像。你看上去……像是会孤独终老的那种人。我当年倒也认识一个跟你有点儿像的家伙，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有将近十来年不曾听闻他的消息了。” 苏韶叶对东寒玄口中同她相似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心里头还在想着她的弟弟苏易昀。 她一直以为弟弟不知所踪，多半也被人杀害，可是如今她却不那么确定了——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苏易昀的尸体！ 她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 一概都不算数。 就连从小宠到大的弟弟，都有可能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也许他并没有死呢，毕竟她没有看见尸体，也许他被人救走了。 苏韶叶走出苏家的宅子，东寒玄跟她身后跟了几步，看她上了大路，确定了她的安全，便轻飘飘地不知道去了何处。 苏韶叶一路走回剑舞社，却看见剑舞社门口停了一辆青布帘子乌蓬顶的马车，两旁还有淡青色垂髫丝线打成的结作为装饰，看上去低调富贵。 苏韶叶想着，这大概是哪位富贵人家上门来，想要邀请杜娘子去赴宴，她只看了一眼，就挪移过视线向前走去，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呼唤声。 “等等，苏仇！” “苏公子，我们殿下，想要邀请你去赴宴！” 车窗的帘子被掀起，车上的男子露出一张低敛沉稳的面容，苏韶叶看得清楚——居然是九皇子！ 这可当真是稀客。 而且难得得是，他居然亲自来剑舞社了。 若是他派人来请，苏韶叶还好推拖过去，但是眼下九皇子本人就坐在这辆马车上，苏韶叶再推三阻四反而说不过去，毕竟九皇子如今在京中声势水涨船高，不少人都认定，他迟早会取代如今的太子。 苏韶叶迟疑一瞬，然后大跨步地走上马车，掀开帘子坐在对面拱手，神情大方自然，哪怕面对的是皇子，在她眼中，同贩夫走卒也无甚区别。 对面的男子爽朗笑起来。 “苏公子无需太客气，反而是我应当重重酬谢苏公子，肯替皇后娘娘翻案。” “其实我原本便应当早些上门，只是怕给苏公子招惹麻烦，所以才拖至今日，等到风平浪静，再专程设宴感谢苏公子。” 这位九皇子，话语之间，隐藏着绵密的气息。 比起那位喜怒都浮在表面的太子殿下，他显然有更多的心机。不过这也是难免，他没有崔贵妃那样的母妃，只能自己替自己打算，步步为营，在这诡谲宫廷之中生存，自然不可能如何天真良善。 这样的人，天生拥有一层保护色，不可能让任何人窥探他内心。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专程设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我查案，也不是为了九皇子的宴请。” 她话语依然冷淡疏离。 并没有要同九皇子过分接近的意思。 就连九皇子自己都是一怔——因为他原本以为苏仇已经妥妥地打上他这边当党派的标签了。 他还打算大力扶植苏仇。 毕竟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身家清白，若是好好培养，足以成为朝堂之上的支柱——日后若是得力，是难得的肱股之臣。 却没有想到，这少年依然一副独善其身的模样。 难道他不想要投靠自己？ 九皇子心中念头疾速闪烁，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眯眯地温和说道。 “总要表达些谢意。” “只是些粗茶便饭，也并未大张旗鼓地设宴，苏公子不用担忧，不会有言臣在父皇面前告状。何况我只是宴请朋友罢了，苏公子肯赏脸，是我的幸事。” 他用的自称是我，而且姿态放得也很低。 这种做法，若是换做旁人，或许会觉得九皇子礼贤下士感激涕零，但是听在苏韶叶耳中，并没有感觉，她心里头原本就觉得人人平等，从没有什么位分尊卑之念。 但她越平静。 反而让九皇子对她愈发高看几眼，想要得到苏仇投靠的心思就越是迫切强烈。 这样的人才，谁会不想抓住。 苏仇越是高傲，越是不肯轻易妥协，若是能够得到这少年的信任，得到他的辅助，想必他必定也会一心一意辅助自己，绝不是那等随意就能被敌人收买的人。 这样的人，才不会背叛自己。 九皇子眸光灼灼地盯着苏韶叶看，眼神之中充满期待。 苏韶叶不明白九皇子怎么一下子如此热切地盯着自己看，她转过脸颊，却听见九皇子开口问道。 “不知道苏仇你有没有什么喜好？” “我准备了些礼物，却怕你不喜欢。” 这是…… 想要讨好她？ 苏韶叶抿了抿唇，九皇子瞧着这少年月朗风清的侧脸，看着她一副云卷云舒疏淡气派，爱极了她这副风骨姿态，听见她说道。 “我喜欢破案。” 九皇子一下子被噎住了。 喜欢破案，这倒是个好回答。但是他总不能找案子给她吧——这少年的爱好，也太奇特了些，他摸了摸下巴，犹豫着问苏仇。 “我在京中还有几处宅子，都打理得极好……里头仆人婢女一应俱全……”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韶叶打断了。 “剑舞社就很好。” 她在九皇子面前，惜字如金，很是高冷。 她破先皇后案，也是为了报答先皇后当年邀请她入宫的恩情。但是九皇子，好似产生了些错觉，以为她想投靠他。可她并不打算搅和到九皇子同太子的争斗之中。 皇家储位之争历来最为凶险无比，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纵然九皇子是顾北痕的盟友，但是顾北痕那个家伙，也有他打算，而且以苏韶叶对顾北痕的了解，他绝不会把底牌都押在九皇子身上。 至于苏韶叶自己，就更不可能投向任何一边。 所以九皇子的招揽，注定是要媚眼抛给瞎子看，一无所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6章 浴火重生凤凰命 九皇子试探了两次，见对面的少年毫无兴趣，知道一时半会急不得，也不再提及招揽，他笑着说道。 “那便不谈这些。” “我今日，原本还请了姑姑，但是姑姑要去法度寺，所以才没有邀请成。” 苏韶叶嗯了一声。 看来九皇子是打定主意要争夺储位了？ 否则一贯在京中低调得好似透明人一般的他，不会如此张扬的。听他的口气，他似是还想要拉拢广平公主，他这是要旗帜鲜明地同太子打对台么？ 不过看陛下似乎并没有要废除太子的打算，九皇子若是眼下就做得太明显，反而落了下乘。 帝王眼中，给你的——才是应当，决不允许你主动去争去抢。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开口说道。 “哦？广平公主去了法度寺？” “听闻广度寺的素斋饭很闻名。太子若是有心宴请我，不如请我吃一顿素斋吧。” 太子一怔。 这少年的意思——是不愿意随他去九皇子府邸么。他心中念头连连转动，面上却仍然带着一副妥帖的好似面具一般的笑意，然后他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听闻陛下请了法度寺的主持替皇后娘娘做法事，很热闹。苏仇你若是想要去，我们去瞧瞧也好，皇后娘娘在天之灵，知道是苏仇你替她翻案，必定也极为欣慰。” “只是有些可惜，罪魁祸首……尚未得到应得的惩罚。” 他说这话，是把话题往崔贵妃头上引的意思。 苏韶叶的神色不变。 眼下京中风平浪静，崔贵妃也仅是被禁足，说不定哪一日便卷土重来。 崔氏没有彻底崩塌。 她身为崔氏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处境当然岌岌可危。所以大概因此，顾北痕担忧有人对她动手，所以才要让那个武圣东寒玄藏在暗处保护她。 另外派了人守在郭遥身侧。 这些安排，虽然顾北痕没有同苏韶叶提起，但是她却都懂得他的这些心意。 陛下大概是觉得歉疚。 所以才在京中鼎鼎有名的法度寺，开七日法会。 但这也是求个心安理得。 马车换了一个方向，等到地方，外头已经是人声鼎沸，苏韶叶寻常不在京中走动，几乎没有见过这等盛景。那车夫拿了九皇子的令牌，直接入了山门，里头就清幽许多了。 山道马车难行。 苏韶叶同九皇子一同跳下马车，她向上跋涉而去，寒风凛冽，吹得人衣衫翻飞，她裹着披风，面容肃穆。 九皇子差遣下人先去报信。 等到苏韶叶同他走进去，自然有热茶款待。对面的人双手合十，开口说道。 “苦渡大师在同广平公主长谈。” “还请九皇子稍等片刻。” …… 广平公主端坐在蒲团上，她眉眼有静谧之色。 对面的老者眉眼带笑，盯着她，开口说道。 “广平公主，可有将近十年，不曾踏入此地了吧？” 这位大魏公主她开口说道。 “苦渡大师记得倒是十分清楚。的确掐指一算，至少有十年时光了。当年我来，是因为心中苦楚无处倾诉，想要求个慰藉。” “但是如今我来，却很好奇，大师当年对我说的凤凰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原以为是指先皇后，却原来不是么。” “但这世上，还有比一朝皇后，更为尊贵的身份么？” 这位老者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他说道。 “贵与不贵，藏在心中。非指身份。” “凤凰也要浴火重生。” “浴火方才重生，是为凤凰。” 他说的话，语焉不详，让广平公主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来。 浴火重生？ 这四个字又是何解？ 这位老者却仍显得眉眼和善，他看着眼前的广平公主，眼神之中有怜悯。 “公主不需要执念太深，有的时候，放下才能够得到。” 但是广平公主却摇头。她开口说道。 “我自小长在深宫中。得父皇青睐，得兄长爱护。普天之下，整个大魏，万事万物我唾手可得，正因如此，所以我不曾珍惜过。” “唯有得不到的。” “才让我耿耿于怀。” 她得不到的，是一个人。 那个人宁愿困在暗狱之中多年，也不愿意离开暗狱面对她。 她越是想念他，越是逼迫自己，绝不可放他出来。 她就是想要知道。 她同令狐寻香之间，谁才是先屈服，先认输的那一个人！ 这位苦渡大师摇了摇头，不再劝说广平公主，而有小僧人凑到苦渡大师耳畔说了几句话，苦渡大师转过身，平静说道。 “九皇子也来了，听闻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广平公主蹙眉。 “九皇子？他怎么会来，他不是说，今日要邀请苏仇赴宴……莫非他带着苏仇一块儿来了？” 她今日之所以要来这里。 也有避而不见九皇子的意思。她知道皇兄眼下心中必定十分纠结，她若是同九皇子走得太过接近，反而令得皇兄为难。 不过苏仇，她倒是很想见一见。她也欠了这个少年一个大人情。若是没有他，连这场法会都不会有。 苏仇虽然是令狐寻香的弟子，但是他同他师父的个性，表面看却是天差地别，迥然不同。但是内里却一般无二的坚韧倔强。 广平公主是欣赏苏仇的，而且知道令狐寻香是他师父，她再看这少年，顺眼很多，心中隐约以长辈自居。 虽然好奇令狐寻香在暗狱之中怎么做到收徒的，不过那个家伙神通广大，或许早就在外头留了传承，而且这少年肯定偷偷去过暗狱。 不过他同顾北痕的关系很微妙。 广平公主起初觉得苏仇必定是顾北痕培养出来的暗子，但是她观察了这段时日，觉得又不太像。 这少年的自由度很高。 不太像那种听命于顾北痕的样子。 顾北痕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很宠——给了他一个神医的名头。广平公主才不相信顾北痕的腿疾当真是被苏韶叶医治好的，更大的可能性，是他的腿疾早就痊愈，不过是挑选如今这个时间方才曝光罢了。 他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给了苏仇。 让京中人人皆知苏仇懂得医术。 他这么捧这少年，是什么目的？ 广平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九皇子既然都来了，她再避而不见，也不大好，毕竟她也是九皇子的姑姑，所以她点了点头，让人将九皇子请来。 比起九皇子，她心中更期待的是能够见到苏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7章 当年那份劝婚书 苏韶叶跟九皇子去见广平公主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老僧静默地站在广平公主面前。 看见她抬头。 这老僧侣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意，却让苏韶叶心中有些犯嘀咕。这老僧很陌生，她之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为何这样看着她，反而让人心中有些发毛。 九皇子同广平公主似是有话说，而对面那老僧人笑了笑，说道。 “这法度寺里头……风景不错，这位公子不妨四处走动一下？” 其实广平公主更加想要跟苏仇说话，但是无奈九皇子一时半会儿打发不走，她也只能看着那个少年被苦渡大师领走。 苏韶叶跟在这老僧人身后，听见他语气平缓地问道。 “听闻……贵客从西北而来？” 苏韶叶嗯了一声。 这老僧人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他的那双眼眸，好似能够看透一切。苏韶叶走在他身后隔了两步的位置，听见他说道。 “前头是主殿，会有许多香客会来上香。” “这里还有一个特设的牌位供奉，是宰相府那位韩公子，给他前未婚妻苏小姐一家所设。” 苏韶叶默默向前走了半步，眼前帘子晃动，她却听见从前头隐约传来争执声。 “如今我既然已经嫁给了夫君，那么韩府的一切开销便该我来打理，我要撤掉这牌位，有何不对？” “我知道夫君你是好心。当年苏妹妹家中遭逢大劫，我何尝不是在家中吃斋，日日夜夜为她祈求。” “我只盼着她来世能够投胎一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总好过年少早夭折，吃这番苦头。” “可是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便是再牵挂也该放下了。若是被人知道，夫君依然偷偷替苏家上香，传到外头，旁人也会指指点点。” “苏家犯的是那等大罪，是抄家杀头的罪过。” “夫君你可明白，若是夫君替苏家的牌位供奉上香，是同陛下过不去，日后在翰林院，也寸步难行。” 韩池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站在自己胳膊旁边，细声细气说着劝说的话的林芳玉。 他原本想着，林芳玉同苏韶叶关系要好。 所以才带着林芳玉一同来看看。 万万没想到，林芳玉看见这牌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他被林芳玉的连番指责说得心中郁气丛生，开口说道。 “被旁人知道了又如何。我当年毕竟是同苏家订过亲事的，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不提这个事实还好。 他一提此言。 林芳玉便恨得牙根痒痒。 她咬得嘴唇都有些起皮，声音更是勉强从喉咙里头挤出来。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苏家妹妹不是还亲自写信给你……她让你别记得她，让你同我订婚，她知道自己没有那等福气，所以才希望我能和你在一起。” “毕竟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林芳玉说起这番话，眼睛都不眨。 她不知道在心里头默背过多少次。 谎话说了一万遍，就成了真的。林芳玉自己都觉得，好似苏韶叶当真给她写过一封这样的信件，把韩池巍让给了她。 韩池巍一下子默不作声。 这佛堂里头一片寂静，因为关了窗的缘故，所以光线很黯淡，只靠着两只小小的蜡烛照明。 但是就在林芳玉说完这句话之后。 那两只小小的蜡烛，却猛然一下子熄灭。 佛堂一下子变得黑压压的。 林芳玉心头一跳，她抖了抖肩膀。不会吧，这里可是京城……哪里会有什么，有什么鬼魂作祟！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别过度担忧，只是一把攥住韩池巍的肩膀，轻声说道。 “我们还是……还是走吧。”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对面台子上头，那块写着苏韶叶名字的木牌哐当一下掉落下来，而且还正好落在她足尖的位置。 那三个字，正对着她的面孔，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浑身发麻，她的身体都僵硬了。 韩池巍不明白为什么林芳玉表现得这么害怕。 他是从小读圣贤书的人，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的，他站起身，然后把这木牌捡起来摆放好，对着林芳玉解释。 “许是窗户没有关好，所以吹进来一阵风。” 林芳玉明明又心虚又害怕，但是听见韩池巍这样说，脸上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是。是刮了一阵风。” 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敲门声又突然又急促，吓得林芳玉猛然往韩池巍怀中钻去，她的肩膀还在上下颤抖，声音都变了调子。 “谁？是谁？” 外头的声音冷静又清亮。 “我和苦渡大师走到这里，想要进来看看。” 门一下子打开了，外头明亮的光线哗啦一下进入这间小小的屋子，林芳玉揉了揉眼抬起头，看见对面走进来一个少年。光打在他身上，他面容都模糊不清，但是那声音却是她在京中最讨厌的那个人。 那个…… 害得她没有了嫁妆的苏仇！ 苏韶叶走到韩池巍身旁，她看了一眼韩池巍身旁的木牌子，她开口说道。 “原来韩公子娶林小姐，是因为前未婚妻的一封退婚书。”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如水。 而韩池巍却不自觉地攥紧指尖，他觉得从脊背开始弥漫上一股说不出的麻木感觉，连带着他半边身体都麻木不能动，从口中发出的声音，仔细咀嚼，还有几分苦涩滋味。 “我……” “倒也不是。” “林小姐同我前未婚妻苏家小姐是好友。只是苏家小姐如今已经仙逝，过世之人，还是不要再多提，以示尊敬。” 他有些想要逃避这话题。 可是对面的苏仇，眸光却突然落在他面容上，宛若刀锋锐利，能够割开人的身体，她的一道眼神，更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 “哦？林小姐同那个苏家小姐是好朋友？” “可我怎么听说，苏家当年是被林家指认的——有这样的好友么？” 林芳玉听这苏仇又在韩池巍面前想要挑拨离间，她虽然之前吓得蜷缩在韩池巍怀中，如今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扬起头颅露出纤细的脖颈，声音听上去，像是被谁欺负一般的楚楚可怜。 “我同苏妹妹是至交好友。她死在西北，我是最心痛的人。” “我爹爹指认她爹爹，也是因为把大义摆在前头。” “我爹爹何其正义的一个人，苏仇你污蔑我，污蔑我们林家，才是居心叵测呢。” 林芳玉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伶牙俐齿，毕竟她自己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没有错处。 对面的少年却冷着一张脸质问她，他面容肃穆，让她心里头沉甸甸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 “所以，当年苏家的女儿果真写了一封退婚书，要把未婚夫，让给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8章 韩池巍再次怀疑 林芳玉看着对面那少年“苏仇”的一双眼睛，明明是想要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心中却有惴惴不安，犹豫一瞬，看见一旁韩池巍的眼神也看过来，这才狠下心。 她咬牙应道。 “对！” “有退婚书为证！” “是我亲手拿给夫君看的。” 韩池巍在一旁默不作声。那封信，当年让他颇为伤神，但是他觉得以那个小女孩的体贴性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奇怪。她知道苏家犯下了重罪，她已经不堪与他婚配，所以才写下退婚书。 苏韶叶心中唯有一声冷笑。 她入京的时候，当初就听见当时林芳玉还未意外身亡的婢女浣秀，提到过这份退婚书。 可是她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可见，这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是林芳玉编造出来的谎言。 她能够面不改色地撒谎，她真的没有良心。 韩池巍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少年的脸颊，迎着从外头涌过来的日光，他只觉得这少年面颊之上带出几分讥诮同嘲讽之意，好似在嘲笑他的无知。 而那灼热的日光迎面刺得他眼睛都是一阵生疼，几乎快要迎风流出眼泪来。 他不懂！ 苏仇有什么资格咄咄逼人。 他算什么？ 西北灌园农户之子，他可以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可以在众人面前指认真凶。 可是在他面前，为何盯着他的眼神也像是他犯了什么重罪似的——可他又不是罪人！ 他替理论上已经同他毫无干系的前未婚妻一家在法度寺上香，他已经做到有情有义，哪怕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为什么苏仇还是一副好似他做错事的表情。 这个少年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韩池巍心里头又郁闷又愤怒，这股怒气也体现在他的面容之上，他站直身体，看着对面瘦弱少年，他说道。 “苏公子，换做是你，易地而处，难道你能比我做得更好么？” “我已经做到我该做的极致，我自认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我已经问心无愧了！” 苏韶叶听着韩池巍说他已经问心无愧。 她几乎想要指着他鼻子，揪着他衣领问他，怎么能够厚颜无耻地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她忍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只是用冰冷的眸光看着他，然后说道。 “好一个问心无愧。” “韩公子的话，说得当真是动听极了！” “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他转过头，往外走去，而韩池巍盯着她背影同那露出的白皙纤细的脖颈，不知道为何，像是着了魔一样，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在苏韶叶身后，然后直接一把攥住了苏韶叶的手腕，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等等。” 那手腕……纤细得过分，让人心中一惊。她的手腕细得让人心中揪紧，韩池巍拉着她手腕，看见她扭过头那双带了些愤怒的眼眸，他的神色却为之一变。 韩池巍的声音嘶哑了。 “苏仇？” “苏仇，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林芳玉恨不得韩池巍一拳打上苏仇的脸，苏仇这小子，明明是个男人，却长这么一张比女人还要勾人的脸，眼下怒气勃勃地盯着人看，可是那嘴唇却是白皙面容上一抹让人心摇神驰的娇艳红色，这个苏仇，果真是个妖孽！ 韩池巍盯着她嘴唇看。 脑海之中那个古怪的念头又再次翻涌上来。 苏仇…… 当真是个少年么。 她身形纤细，没有喉结。虽然可能是因为年纪极小，加之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才没有发育得太过明显，可是…… 他眸光扫过她穿着的衣衫，她从来不穿那种太过紧身的服饰，看上去直筒筒的。 当心中存了怀疑，韩池巍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他居然会觉得，苏仇生得很好看，很……很诱人！ 她的脸庞，好似能够迷惑人的心神，他只要盯着她那双眼睛，就压根无法正常思考，视线更加再也挪移不开。 他过去以为是因为，苏仇自从出现在京中，处处压他一头。年纪比他小，却在京中迅速声名鹊起，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光彩。 所以他把这个少年当成是敌人，所以才会处处关注他。 可是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却突然发现——好像并不是如此。 韩池巍一点也不傻。他是京中翰林，是韩宰相的爱子，是京中出名的年少才俊，而眼下他一旦开始怀疑，就想要拼命佐证他的那个怀疑，是正确的。 苏仇不是少年。 苏仇是个女子。 可是苏仇为什么要和林家作对，又为什么一直提到那个苏家…… 苏仇……姓苏，单名一个仇字。这个仇字是什么意思，是要报仇的意思么？ 她跟苏家有关系？ 韩池巍心里头猛然一颤。 他觉得他好像捅破了什么窗户纸，距离真相已经极为接近，他迫切地凑近眼前这少年，只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是谁，这少年却一个闪身，飞快抽手，他感觉手腕那瞬间都能感觉到他在发力。 明明如此纤细的少年。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手腕刹那之间的剧烈疼痛感，让韩池巍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苏韶叶刚才看见韩池巍那瞬间迷茫又变得发亮的眼神，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她今日情绪外露得太厉害，怕是被韩池巍看出了什么端倪，她抢在韩池巍开口之前，飞快说道。 “不必了，我同韩公子没有任何话可以聊。” “广平公主还在等我，我也该告辞了。” 她转身飞快走出这间屋子，只留给韩池巍一个冷漠桀骜的背影，韩池巍看着那少年飞速向外走去，衣角好似都飞了起来。他的手腕却脱力了。 林芳玉看着他低垂下来的手腕，惊得连声呼喊道。 “夫君？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韩池巍强忍着痛意，咬牙说道。 “应当是脱臼。” 林芳玉吓傻了眼。 “苏仇怎么……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他怎么敢对夫君你动手，夫君你一定要狠狠地参他一本，他这等藐视人，目中无人——难道攀上广平公主便了不起么？” 那个苏仇，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小白脸。 攀上广平公主，哼哼，广平公主这般年纪还不愿意嫁人，指不定私底下如何折腾这些年少英俊的少年，何况他自己甘愿做男宠，日后的仕途怕是全毁了，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等到广平公主厌倦他。 这个苏仇的下场，只会凄惨无比。 林芳玉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却急匆匆地张罗着韩池巍回府诊治手腕。 韩池巍一路不说话。 他在想……苏仇真的，同那个满门抄斩的苏家有关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9章 苏韶叶闯祸了 苏韶叶一路走回去，九皇子已经离开了，只有广平公主留在那里，看见她的时候，神色之中带了几分诧异。 “欸？你怎么看上去这般气喘吁吁？” 她见惯了苏仇处变不惊，猛然瞧着她脸颊都跑得有些红通通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稀奇。苏仇这是撞见了什么人不成？ 苏韶叶一路走回来，她大脑飞速转动，起初有些担忧若是被韩池巍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该怎么办，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 又觉得不会有太大麻烦。 韩池巍又没有证据。 何况世人都知道，苏家的女儿死在西北暗狱的那场大火里头。 他顶多试探自己几句，但是自己打死不认，他又能奈自己何？ 比较棘手的事情，是——若是被韩池巍发现了自己是女子，告自己一个欺君之罪。不过苏韶叶觉得，韩池巍不会那么做。他也不蠢，他在手中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信口开河，至少他会先找证据，试探自己两句。 回头再想些法子遮掩过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里有那么可怕？ 苏韶叶平静下来，她看向广平公主，然后说道。 “刚才在外头看见了韩宰相之子同他的新婚妻子。” 广平公主更想不明白，苏仇怎么还能同韩宰相之子扯上什么联系，不过苏仇查的这几桩案子，若是说得罪了韩宰相，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之前韩宰相可是偏向太子那边的。 广平公主笑了笑，然后她主动开口说道。 “方才，我那个侄子，想要托我做个说客，我却没有答应他。你猜猜看，他让我做说客，是想要让我做什么事？” 苏韶叶一瞬就反应过来，她思维敏捷，根本不用多思多虑。 “是想要招揽我？” 广平公主笑着点头。 “他倒是想得美。令狐寻香的弟子，给他做门人？” 广平公主语气之中透露出一股骄傲来，更显得对九皇子不屑。她虽然极看不上太子，但是九皇子在她心里头，也就勉强凑合，之前他隐藏得那么深，在京中就是个透明人，广平公主觉得他能屈能伸，对他的才华却没多少信心。 “我本来就更想要见你。你帮先皇后翻案，让崔贵妃吃了瘪——我看她三年五载都别想从冷宫之中出来。” 她提到崔贵妃，广平公主心里头肯定极痛快，毕竟她同崔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因为彼此都揣了对方把柄，反而拿对方毫无办法可想。 她因为令狐寻香，这些年对崔贵妃颇多忍让，如今才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苏韶叶有些犹豫，她抬起头，声音含糊。 “明明陛下已经知道是崔氏动手毒害先皇后，为何……为何处置得如此轻巧，并没有要重重责罚的意思？” 广平公主的说法，同顾北痕的说法是一致的。 “因为有母后。母后护着她——哼，她倒是聪明，知道大势将要倾倒不可挽回了，这才去找了母后，保住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广平公主的眼神之中显露出几分嫌恶之色。 她实在是讨厌极了崔贵妃，说起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厌恶。 “她真是好算计。她们崔家虽然倒了一个家主，但是回头推举一个新家主，再过几年，等到风平浪静了，只要她儿子还在太子之位上，她迟早还能够东山再起。” 广平公主有些遗憾。 “若不是母后发话……其实她这一次原本在劫难逃的。可惜了。” 她突然看向苏韶叶。 “其实……你师父当年告诉我的那件事情，关于崔贵妃的那个秘密，若是揭露出来，怕是比先皇后的死因，更能够给崔贵妃致命一击。” 苏韶叶啊了一声，其实本来她对于这个秘密并没有一定要知道的心思，但是听广平公主这样说，还当真有点好奇。 “这么重要？” “那……那我师父如何知道的？” 广平公主的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对令狐寻香的嗔怒。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总之他是最会给女人灌迷魂药的那一个，不知道他用了法子才把崔贵妃的秘密攥在手掌心。” 苏韶叶却突然说道。 “以我师父的性格，若是看不上眼的人，他不要说帮忙，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他也说过，他只喜欢同美人打交道，那些庸脂俗粉，反而显得他品味不佳。” “他还说，有的人美在外貌上，那当然是很好。但是有的人虽然容貌平平，但是他觉得对方是个好人，那便是美在心灵，比外貌的美，还要更胜一筹。” 广平公主听苏韶叶这样说，她一下子静住了。 这些话，令狐寻香从不曾当她面说过。 可他这么说——是说她广平公主虽然容貌绝美，却比不过那个外貌不如她的杜舍娘么？ 他觉得杜舍娘的心肠好，所以胜过她是不是？ 广平公主自己这样想，心里头却有点说不出的难过，她过往总是骄傲无比，不懂得令狐寻香为何不妥协，为何选了杜舍娘。 可是如今听他弟子苏仇这么说——她哼了一声，对令狐寻香的怨气又再度涌上心头。 活该他被关在暗狱那么多年。怎么，觉得她堂堂大魏公主心肠歹毒么，她就一定要歹毒给他看看！ 苏韶叶说出口才觉得有点不妥当，但是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却是难以再撤回的。 她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毕竟四师父待她不薄。 还是替他说了两句缓和的好话。 “不过我师父那个性子——若是看不上眼的人，根本不会打交道，更别提费心思，想办法为对方着想。” “他肯替殿下去找寻崔贵妃把柄……” “让殿下用来威胁崔贵妃，想来，还是有点不同的。” 广平公主的神色却是郁郁寡欢。 “他那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不想我同他的事情被崔贵妃捅出去——归根究底，还是怕传到杜舍娘耳中吧。” “若是他有一丝一毫在意我，他就不会在暗狱之中躲我这么多年。” 苏韶叶实在是没办法替令狐寻香解释了。 而且四师父的这些风流债，本来就是一笔烂账，她尽管心中向着杜舍娘，但是想到广平公主同样也为了令狐寻香而痛苦不堪，中间还夹杂了一个无缘的孩子，她只能两不相沾，感情的事情，最为难说。 还是让自家师父令狐寻香头疼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0章 身份要曝光？ 广平公主忽然看向苏韶叶的脸颊，她犹豫了片刻，突然扬声问道。 “苏仇，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这位公主殿下的眸子，闪闪发光地落在她脸颊上，然后慢慢弹开。 “你到底……是男是女？” 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她在想，终于来了！ 她早就想到会有人发现这一点，但是她有些意外，第一个当面问她这个问题的人，居然会是广平公主。 广平公主一句话问出，她眉头轻轻蹙起，盯着苏韶叶看的时刻，眼中若有似无淡淡神采。 “你师父那个性子，对男孩子一贯没有多少耐心，唯有一个小姑娘，才可能让他青睐有加，甚至动了收徒的心思，毕竟他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肯收徒，便证明你让他觉得很满意。” “对么？” 苏韶叶默不作声。 广平公主看着她，又问道。 “那杜舍娘呢。她知道么？” 苏韶叶无奈——广平公主最介意的果然是杜舍娘，处处都要同杜舍娘比较一番。她无奈之下点头，广平公主果然又有些生气起来。 “你却不瞒着她？哼，一个个的，都最在乎她！师父是这样，徒弟也是如此，沆瀣一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不满的抱怨声苏韶叶听在耳朵里头，自知理亏，不敢说话，而广平公主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温柔了许多。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低着头的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轮廓这么温柔细润，她摸着她细软的发丝，开口说道。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她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不必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京中。 “除了我同杜舍娘，还有谁知道你其实是个女孩子？” 苏韶叶脑海里头一瞬冒出顾北痕的脸颊来。 广平公主看她不太愿意说的样子，只是觉得这少女倔强得令人有些头疼。像是当年她质问令狐寻香动心的是谁，他也是这么一副水泼不进的混账模样——她每每一想到令狐寻香，心里头却像是揪起来一般。 广平公主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的人。这件事情，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皇兄，我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是你难道要一直这样欺瞒下去？” 广平公主的担忧，也有她的道理。 “皇兄眼下其实对你颇为满意，他是存了重用你的心思。不过是因为你如今年纪太小，所以才想着让你去读书科举，再多磨砺几年，便让你入朝为官。可是你是个女孩儿——若是被天下人知晓……” “即便皇兄有心放过你，那些刺吏谏官也不会放过你。” “到时候如何，你可曾想过？” “只怕我到时也帮不了你。” 她是真心在为苏韶叶忧虑，但是对面的这个少女却摇了摇头，她咬紧自己的唇瓣，面容白皙，好似没有多少血色，却又坚韧得让人心疼。 “我从没想过入朝为官。” 广平公主略微一怔。 “那你……” 她不明白。苏仇接连破了数案，而且还是常人破解无法的大案，她又找了皇兄要了进入皇室密库的资格，难道她不是想要去刑部？ “你不做官？可是你若是想要破案的话，去刑部是最好的。刑部尚书吴晦明已经被抄家流放，他的位子到现在都空缺着。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觉得皇兄想着磨砺你几年，便让你继承那个位置。” 她自认对皇兄很了解。 “皇兄是想要把你捧成典型。好让那边的大晋看一看，我们大魏也是有真正的天才人物的，免得让大晋觉得我大魏无人可用，朝堂上头乌烟瘴气。” 苏韶叶只摇头，刑部尚书这个官职，她想也没有想过。 等到她替爹爹翻案，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至于到时候要去什么地方——她没有想过。 苏韶叶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顾北痕的那句话。 “你要不要同我回西北，做……做我的人？” 苏韶叶低下头，声音喑哑难辨其中情绪。 “我不一定会留在京中的。” 广平公主安静地看着她的脸颊，她低低地抽了一口气，声音里头带了些怅然。 “你是，不喜欢这里么？” “如果你不喜欢，也并不意外，因为你师父当年，也并不喜欢京城。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这里羁绊太深，他早早便离开了。” 广平公主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些失魂落魄来。有的人，不论过了多少年，只要一想起，心中依然宛若针尖刺了一下一般疼痛。 苏韶叶却顿了一下，说道。 “杜娘子她不知道我师父被关押在西北暗狱——她以为我师父去其他地方游历去了。” “她以为我师父之所以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是因为出了意外，所以导致了毁容。” 广平公主先是一怔，然后突然笑起来，她笑得眼眸弯弯，整个人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唇角上扬，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模样。 “毁容？” “哈哈哈，他自己恐怕都没有想到，会被杜舍娘当成是毁了容。” 这位大魏公主，神态之中又有几分淘气的欢快姿态，她耸了耸肩膀，然后说道。 “那你打算告诉杜舍娘真相么？” “纵然她知道了是本宫关押令狐寻香这么多年，本宫也丝毫不惧怕，大不了，就让她杜舍娘提剑来找本宫好了。是他令狐寻香自愿前往的暗狱，以他冠绝天下的轻功，他想要逃，未必逃不出来。” “只是他不愿意罢了。她杜舍娘大可以找本宫的麻烦，本宫可不怕他。” “本宫见不到令狐寻香，她杜舍娘也见不到，哼哼，这样一来，她同本宫之间，可又是公公平平。” 苏韶叶摇头，她说道。 “但是杜娘子迟早会知道。” 广平公主狡黠地笑了笑。 “知道又如何？” “她能拿我怎么样？总不能一剑杀了本宫。” “她同令狐寻香，何尝不是错过了这么多年？” 她挥了挥手，显然觉得令狐寻香被杜娘子当成是毁容这件事情，让她很愉快，然后她说道。 “我送你回去吧。” 她就要亲自把这个少女送回去，好让杜舍娘看看，这个小丫头，跟她关系也极为要好，她杜舍娘才不算什么独一无二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1章 我的心上人 广平公主把苏韶叶送回去的时候，却有点失望，因为杜舍娘出门访友去了，并不在剑舞社中。 没能达成她目的，在杜舍娘面前炫耀她同苏仇的关系密切，让广平公主有点失望。不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她这么安慰自己。 苏韶叶跳下马车，告别广平公主之后。 她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桌子上头多了一封信。 能够无声无息地把信件放在她桌子上头，倒是很像那个武圣东寒玄会做的事情。 苏韶叶信件，看见上头一行大字，不知道为何，脸颊一瞬间有些滚烫。 “写给我的心上人。” 苏韶叶脸颊滚烫之余，盯着后三个字，心里头又有点儿说不出的一丝丝的甜意，她继续往下看。 “听说你告诉旁人，本王的腿疾是你医治好的，本王还是一个很害羞腼腆的大家闺秀。精通针线活，还给你做了一个香囊。” “很是体贴温柔，只是身体不大好，所以才不喜欢在众人面前露面。” “原来本王在你心里头，是这样的人。” 苏韶叶险些没呛到，她一口气没顺过来，猛烈地咳嗽起来，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韶叶在这瞬间又有点儿心虚起来。 一定是陆仁星！ 他不知道对着东寒玄胡说八道了什么，天知道陆仁星是如何误解了她的话，必定是津津有味当做八卦告诉了东寒玄，然后被东寒玄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顾北痕。 难怪顾北痕要写这么一封信。 她……她才没有把顾北痕当成心上人，顾北痕那个腹黑的闷骚指不定要如何得意。 她攥紧了信封纸，却又忍不住要继续往下头看。 “既然如此，那么盼着你能够来与本王幽会，解本王相思之意。” “大家闺秀敬上。” 顾北痕这笔字写得龙凤凤舞，一看极具他本人的风格，格外霸气十足，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忸怩劲儿。 苏韶叶只想抚摸自己额头，心里头简直不知道下次见到顾北痕的时候该如何面对他，都怪陆仁星那个大嘴巴，她还在发愁，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动静，她猛然之间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她不必等到下一次见顾北痕了。 那个青年从屋檐上头跳下来，窗外他迎着月光而来，看着她，唇角略微上扬，然后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月光下，他有出尘风姿。苏韶叶看着他的脸颊带笑意，他走到她面前，隔了一道窗，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来……同我的意中人私会来了。” 苏韶叶脸颊通红。 这少女在心里头暗骂陆仁星一万遍，但是手脚却有点不太受她自己的控制，有点说不出的僵硬。她看着顾北痕落落大方地走到她对面，然后推开了那道门，听见顾北痕说道。 “苏韶叶，你不去，我只能亲自前来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在你心中，居然是那般形象。” “怎么，你觉得本王很娇弱，很需要你保护是不是？” 苏韶叶眼眸荡啊荡，就是难以落在顾北痕身上，她还在找借口想要解释，但是对面的男人，却根本不是来听她解释的。 他向前跨了两步，然后忽而凑近了她，这般接近的距离，她能够看见他寒月一般的眼眸，呼吸都漏了一拍，一瞬间根本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摆放，但是顾北痕却距离她越来越接近了。 他凑近她的脸颊，只专注地盯着她，苏韶叶听见她说。 “我是你的心上人么，苏韶叶？” 苏韶叶明明可以一口否决。但是那瞬间，她咬了咬唇，对面的顾北痕气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晕眩，他宽阔的胸膛凑近她，她知道那衣衫下头有一道伤口。 他在暗狱被刺中了一剑。 为了她能有借口查案，在京城再度撕裂伤口给她创造查案的机会，所以那疤痕即便痊愈，也褪去不掉。 会永远留在他胸口上。 她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盯着他足尖的靴子，却听见顾北痕开口问她。 “苏韶叶，你为什么不敢抬起头看我？” 苏韶叶为了证明自己敢，所以直接抬起头同顾北痕对视，只是苏韶叶刚一抬起头，就落入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她被他的眸光带入漩涡，所以苏韶叶在那瞬间有些后悔。 但是后悔却也迟了。他的喉咙里头发出轻笑声，清晰可闻，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那天晚上……在玉湖楼里头，你在马车上睡着了，是我抱你上去。” “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我偷偷亲了你额头一下，你知道不知道？” 苏韶叶的唇角都快要被她自己咬破了。 “我现在知道了。” 对面的男人，笑声愈发愉悦，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头盛满了清亮的玉辉，苏韶叶感觉到他的指尖触碰上她的唇瓣。 他的指尖上头有深深浅浅的茧子，落在她唇瓣上的时候，摩擦的瞬间，那一点点轻微的摩挲而过的沙沙质感，却让人心上像是撩起一片火光。 顾北痕认真对着她说道。 “别咬自己了。若是要咬的话，咬我罢，你咬自己的唇，我瞧着心疼。” “你的唇，不该流血。” 苏韶叶听着他这句话，眼神似是有些迷惘，她听见他说道。 “你真是……我心上的那一片小叶子。” “我是你的心上人么？小叶子？” 苏韶叶还是不说话，她的双眸有些晕乎乎，他的手指轻轻在她唇瓣上摩挲了一下，他说道。 “我有些后悔，那一日不该偷偷亲你。” 他定定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无垠的海水，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喜欢的人，我的心上人，我应当光明正大亲上去。” 苏韶叶听见他这样说，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少女睁着圆溜溜的眼眸，眼神之中都带了些几分不安同诧异——可是她心里头，又有隐约涌上了些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顾北痕看着她懵懂又明亮的眼睛。 心里头的火焰早已经铺天盖地。 他低声又问了一遍。 “我是你的心上人么，苏韶叶？” 苏韶叶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她心中有什么在破土而出，而对面的青年却叹气，苏韶叶听见他低声说道。 “我会等到你亲口说出这句话的。” 他喜欢她，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在世人不曾发现他的珍宝前，打下他的烙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2章 二师父的卷宗 顾北痕没有停留太久，他最近似乎极忙，苏韶叶揣测应当是同北翼军那边的事务有关。 她不知道，顾北痕其实应当赶回西北，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所以才留在京中。 只是她躺在床榻上，依然能够感觉到心动如擂鼓。他叹息的音调，同那双灼灼深情的眼眸——她怕自己辜负他，她更怕自己承担不起一份如此深重的情谊。 苏韶叶一夜睡得迷迷糊糊。 等到第二日清晨，她起床洗了一把冷水脸，整个人才堪堪平静下来。 她今日要去皇家密库。 她要去看……她二师父郁轻侯的卷宗。她已经知道四师父令狐寻香为何会被关押在暗狱，但是对于二师父的事情，她却知道的很少。 只知道他是旁人眼中的绝顶高手，是北翼军武神，是能够抗衡得了大晋顶尖强者司徒武洪的人。 这条路苏韶叶已经很熟悉。 她前往宫中，意外撞见了今日的守备轮值校尉，居然还是一个熟人。他笑眯眯地看了苏韶叶一眼，提高了音调，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苏仇？” 苏韶叶点了点头，他似是有话想要说，但是因为身旁还有其他人，他只是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说道。 “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苏韶叶看着闻人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想着，看着他的神情，他想要说的话，应当是好事情？ 她一边如此想，一边朝着前头走去。 皇室密库之中，还是那个老宦官在扫着落叶，苏韶叶往里头走，听见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似乎许久没有来了。你这一次来，是为了曾经北翼军武神的卷宗么？” “我已经把通通取出来了，就放在最外头的架子上头。我想着，你终归有一日会来看的。” 他居然知道苏韶叶的心思，猜得透苏韶叶是为了郁轻侯的卷宗而来。 苏韶叶有些吃惊，她转身看向这老者，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扫地，黄叶漫漫，这间皇室密库的墙壁许久不曾修缮过，所以显得分外斑驳。 他在斑驳墙壁之中，整个人显露出陈旧古老的颓败气息来。 苏韶叶犹豫了一下，她开口说道。 “我给……您带了些点心。是我们剑舞社的姑娘们做的。” “还有一壶清茶。” 这些点心，是那些姑娘听闻她要去查卷宗，生怕她在宫里头饿一天，硬生生要塞给她带着的。 这老者却摇头。 “宫外的东西，我没兴趣尝。” 苏韶叶打开盒子，然后取了半块，塞入口中。她慢慢地咀嚼，然后拿了一个小杯子，倒了一小口茶吞下去，才扬起笑眸说道。 “我试过啦，没有毒。” 然后她才留下那盒子，往屋中走去。只留下那老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看。 …… 里头黑沉沉一片，因为担忧引发火灾，所以不能够点燃蜡烛。借着昏暗光线，苏韶叶找到了外头的那个老宦官所说的那几封卷宗。 郁轻侯。这个名字，曾经对于整个大魏而言，都有举足轻重的含义，更让敌国大晋胆战心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二师父沦为囚徒，被关押在暗狱那么多年。 而且…… 苏韶叶知道，二师父是一个已经心死如灰的人。他整个人，都是黯淡无光的。 虽然苏韶叶是他亲手教授的武技，打磨出来的根基，但是苏韶叶从未见过二师父出手。所以如果不是令狐寻香说二师父是绝顶高手，她甚至不知道，二师父曾经有多么威风。 她做出决定便不再迟疑，打开了放在面前的卷宗，也解开了一段，只属于那个大魏顶尖强者的往事。 郁轻侯，出身大魏武勋世家。 他五岁学武，七岁便跟着兵卒一同训练，自小成长在行伍之间，打磨出他钢铁一般的意志，同一身无与伦比的顶尖武技。 他是大魏武神，同江湖强者不同，他的武技，是日日夜夜在兵营在军阵之中淬炼出来的。更加堂堂正正，更加具有威势。 他十三岁，就被认定是未来大魏的顶尖将才。 苏韶叶看着那寥寥数行字所勾勒出的一个冷硬将帅的形象，苏韶叶甚至觉得，郁轻侯好似同顾北痕很相似，同样也是长在军中，同样也是天赋过人。 而且二师父不似顾北痕那般儿时被人下毒，所以导致身有痼疾，他自小就是顶尖天赋，更加一路顺风顺水，二十岁就是军中第一高手，那些将军无人能够敌得过他。 那就是一个传奇将领！ 郁轻侯——巅峰的时候。 是北翼军最显眼的旗帜，是大魏最耀眼的一把军刀！ 而且郁轻侯不单单强在武学，他对兵法也有极深的研究，对战大晋，几乎屡战屡胜，明明大晋国力更加强盛，但是他却宛若妖刃，能够刺入大晋心脏，在最厉害的时候，一战逼得当初占有极大优势的大晋求和。 他最擅长打的，就是以少胜多的战役。 曾经他陷入大晋的包围，对方的士兵数量整整是他五倍，以多打少，想要围歼他。 却被他领着兵中死卫突围而出，直接斩杀对方大将，群龙无首之下，又被他率领兵卒反攻，大晋军队直接溃败，逃回去的十不存一，十万大军，只逃回大晋数千人，堪称奇迹。 郁轻侯那些事迹，太过光亮。 隔着薄薄的纸张，苏韶叶也能够感受得到，最巅峰时期的郁轻侯，最巅峰时候的北翼军是何等意气风发。 简单几行字，跃然于纸上的，是个人世间的传奇，每一场战役，都是一个奇迹。 难怪那老宦官会说，大魏没有了郁轻侯，等同于自断一臂。 可越是如此，苏韶叶越是不能够理解。自己的二师父到底犯了什么重罪，才要被关押起来。 这样厉害的绝世将才，不放在对阵大晋的前线，却要关在暗狱，这个大魏疯了么？ 这卷宗记载着的是郁轻侯的生平。 而苏韶叶想要知道的答案，在第二份卷宗上。 她握住那份卷宗，缓缓。 她想知道，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北翼军武魂，大魏武神，是如何变成狱中那个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失却了魂魄的颓败男子。 郁轻侯……不该是她见到的样子啊。 她的二师父，到底承受了命途怎样的厄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3章 大魏最悲情的武神 第二份卷宗要厚很多，而且上头还打下了一些印章，看上去才是真正绝密。 因为有些分量，苏韶叶的手指用力，然后她方才这份卷宗。 郁轻侯人生的转折，是因为一个女子。 他在北翼军的时候，在边境救下一位姑娘。 这个女子，几乎更改了郁轻侯一生的命运。 当年二十岁出头的北翼军宣武大将军，因为从小长在军中，所以极少同女子有什么来往，这一点，同顾北痕又极为相似。 他当年在北翼军之中虽然威风凛凛，但是在京中那些贵女眼中，只觉得他多半是个杀人如麻的可怕人物，所以倒是大半都不情愿同他有什么接触。 郁轻侯在大魏边境救下的少女，叫做费青梵。 她一家都在边境战乱之中丧生，而她的未婚夫，死在大晋一个军中统领之手，她要为未婚夫报仇，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她见到郁轻侯的第一句话，就是。 “可以替我报仇么？”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报答你！” 郁轻侯当然不会占这等便宜。他把这少女送到安全的城池，继续同大晋的敌军作战。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再次遇见这少女。 他遇见她的时候，是在敌人的营帐。 他领兵长驱直入，烽烟四起，火光之中，他提着刀冲入营帐，却瞧见对面少女带了灼灼光芒的眉眼，那样动人，她的手中握了一把匕首，营帐之中，她衣衫不整，匕首刺入那大晋将领的心窝。 刀上沾染的血光，同她白皙的肌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一白一红，像是雪地之中绽放开来的一朵朵梅花。 然后郁轻侯听见此女平静地，仿若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不用你帮我，我也能报仇成功。” 她仰起头冲着郁轻侯，有明媚的笑意在她脸颊之上流淌，郁轻侯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把她抱上马，听见她细弱呢喃声。 “我已经报过仇了，我也可以不必再苟活了。” 郁轻侯心里头一惊，他飞快转身，却看见这少女抽出他的剑，刺透她自己的胸口，听见她的声音，越发幽微。 “我的匕首……沾染了敌人的血，太……太脏了。” “我想要，干干净净的走。” “借……借将军的剑一用。” 她的气息越发微弱，那双眸子，缓缓地闭上，郁轻侯看着她黑沉沉的睫羽，心中却一颤，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般。他带着她，骑马赶回军营，让军医替她医治，只下了一道命令，不许让她死。 那注定就是他的劫难。 费青梵自杀了整整三次，每一次都被他救回，她到最后，只是无奈地看着他笑，眉眼之间几分羸弱，却更多是倔强。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郁轻侯回答她。 “我不会看着你死。” 他这一生，都不想看着眼前的女子死。 对面的女子沉默，但是果真不再轻生，这让军中的军医们，都为之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面临郁轻侯的斥责。 郁轻侯送她上了京城。 她不接受郁轻侯的资助，却转身去了京中当时最为闻名的烟波酒楼，做了卖艺不卖身的琴姬。郁轻侯大胜回京，高官宴请，觥筹交错，酒光之中她弹琴如泣如诉。 有人叱责。 “今日乃是宣武大将军凯旋归来的好日子，为何弹得如此丧气？” 费青梵平静回应道。 “我只会弹奏此曲。曲调随心而来，不能勉强。” 郁轻侯抬起头，他看着那个女子带了三分悲戚之色的面容，灯光下，人影晃动，他大踏步地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四周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郁轻侯说。 “从今日起，她是我的人。她爱弹奏什么曲子，便弹奏什么曲子，谁也不可勉强她。”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又决然。 那女子的一双眼眸缓缓落在他脸颊上，他看着她，他说道。 “我没有娶过妻子。” “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当日……见到这一幕的人极多，所以口述者也有许多，卷宗之中极为夸张地描绘那一日场面何等震动，郁轻侯为了一个女子何其孤掷一注。 苏韶叶抿紧了唇，她心中涌上无尽的悲伤之意来，她见过很多次二师父一个人喝酒。 令狐寻香说过，他想醉却因为修为太高，而喝醉不了。 他曾经孤注一掷，但是最终落空。 苏韶叶不知道郁轻侯同费青梵之间，还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往事，才能够如此荡气回肠到让她二师父，那般铁血铮铮的男子，困心十余载，再没有得到救赎过。 郁轻侯同费青梵的故事。 只是卷宗之上冰凉的，充满血泪的几段话。 “郁轻侯被大晋奸细费青梵所蛊惑。犯下大错，令北凉山一战溃败，大魏五万兵卒战死，北凉山归大晋所有。” “郁轻侯大败，被剥夺宣武将军名号。” “费青梵被斩首示众。斩首于郁轻侯面前。” “郁轻侯持刀冲入宫中，一刀斩落司刑官人头，杀十余人，刑部官员数人，最终自首，束手就擒。” “郁轻侯……被关押暗狱。” “判终生囚禁。” “永生不得出暗狱半步。” 他的一生，前半段鲜衣怒马少年郎，终究抵不过后半生的凄凉。 他倾心爱过一个人。 用前途与自由作为代价，却从来没有后悔过。暗狱之中无数日夜，苏韶叶没听过他嗟叹往事，只看见那个男人双眸失去了一切神采，再没有半点光亮。 谁还记得当年少年在军阵之中恣意冲杀，无拘无束，无人是他刀下敌手？ 或许从费青梵死的那一刻，他的魂魄的一部分，就永远地随她而亡。 大魏武神不再有。 铁马冰河，暗夜篝火，刀剑同荣光都伴随着记忆翻涌着，终究远去化作模糊的碎影，他一个人沉沦在永远的寒夜之中。 那是他的一生命劫，浸透大魏兵卒的血泪，浸透他心。 苏韶叶觉得手中的卷轴仿佛有千斤重量。 她闭着眼睛，心里头那股酸涩难忍的悲伤荡漾开来，她知道——暗狱之中的每个人，都各有苦难，只是她过往总觉得她是这世上最苦的那一个。 其实…… 他们只是不说。 二师父的苦，让她锥心的感同身受。 他爱过一个人，也因为那个人狠狠的痛过。家国天下辜负，情意侠骨成空，那痛及魂魄，无处可消愁。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4章 算计人心的刺客 关于郁轻侯的卷宗里，有很多都是旁人的口述，虽然在苏韶叶眼中没有多少参考价值，有些更是十分荒谬。 毕竟她才是真正同二师父相处了五年的人。 可是苏韶叶还是认认真真地把那几份卷宗看完了。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苏韶叶在里头感觉不到光线变化，等到她一抬起头，这才倏忽一惊。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 怕是足足过了数个时辰，已经到了傍晚。 想到闻人嘉有可能还在等她，苏韶叶这才踏出这间密库。外头的那个老者不知所踪，只是她带来的那个装了点心同茶水的盒子倒是空了。 她拿起盒子，心里头无声地柔和一瞬。 看来那老者……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说是不吃宫外的食物，但是她知道，剑舞社那些姑娘们的手艺，比起宫中的点心，也丝毫不差到哪里去。 她提起盒子走到宫门外，就看见闻人嘉有些踌躇的身影在墙根下摇晃，他抬起头看见她走出来，这才像是松懈，身体不再紧绷。 “苏仇你总算出来了。我原本还颇为担忧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打算亲自进去找你，又怕违背了宫中规矩，正在为难……”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说道。 “抱歉，我看卷宗看得入神，一时忘记了时间。” 闻人嘉说要送她回去，但是她今日看闻人嘉的神色，觉得闻人嘉似是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似的。 果不其然，闻人嘉看了她一眼，等到走出宫门外，她才听见他轻声说道。 “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要调去西北了。” 苏韶叶略微怔了怔。 “去西北？” 闻人嘉点头。 “是。这件事情早有安排，只是因为我自己过去因为眼疾的缘故，担忧在西北遇上敌人难以反应及时，毕竟同大晋对战，弓射之术是必备的，若是视力不佳，太过危险，很容易丧命在流矢之下。” “但是有你那药方，我如今已经同正常人一般无二，也可以启程前往西北，给自己博一个更好的前程了。” 在这件事情上，闻人嘉是真心感激苏韶叶的。 若是没有苏韶叶，他可能不会有前往西北的勇气。 眼疾痊愈，了却他心中大石，让他有更进一步，更上一层楼的野心与冲动。 苏韶叶听着闻人嘉如此说，她思忖了一下，方才问道。 “你去西北，是要加入北翼军？”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吸引闻人嘉。 闻人嘉却摇头。令苏韶叶有些意外的是，他似乎并不打算加入北翼军，苏韶叶听见闻人嘉开口说道。 “西北并不仅仅只有北翼军一只军队，不过北翼军名气最大。” “我去的是唐虎军。” 这名字有点陌生，但是苏韶叶之前在暗狱之中也有听闻过，那是一只很神秘的军队，听闻建立的时间很短暂，比起传承时间很长的北翼军，这只唐虎军，建立不过短短十数年。 而且主要负责同最北面的晋朝士兵对峙。那里的压力会小很多。 目前来说，也没有打过几场战役，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 不过整个西北，吃空饷是痼疾，怕是那只新建的唐虎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人嘉则是考虑到苏仇算得上是他的恩人，所以特意多解释了几句。 “北翼军已经有玄王，而且都知道，北翼军一脉对玄王殿下极为忠诚。” “唐虎军虽然新建立不久，却充满机会。” “所以我才选择了唐虎军。” “毕竟男子么，既然选了西北烽火，就得搏杀一场，为自己拼一个前程。” 这是个人的选择，虽然觉得北翼军就不错，不过苏韶叶也不会开口劝说闻人嘉改变主意。 而且他是九皇子的人。 大概也是存了避嫌的心思。 才前往唐虎军，而不是北翼军吧。 闻人嘉一边说着，他眸光浮动，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苏仇，你刚才在看什么卷宗，你不是已经破了先皇后的案子？听闻陛下想要嘉奖你，你不好生歇歇，又来查卷宗，难道你还当真想要把这里头的陈年旧案，全都给破个遍不成？” 他这句话只是开玩笑。 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少年忽而抬起头。 “这样不行么？” 闻人嘉愣住了。这……未免也太工程浩大。只是他盯着眼前少年单薄的脊背，他挠了挠头，声音清晰可闻。 “苏仇，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也不擅长读书处置政务，否则就不会走参军这条路。” “但是苏仇，我觉得你是有天赋的。你若是日后入朝为官，不论是留在京中，还是外派去了地方，都是百姓的福气。” 他这样的话，几乎能算极高的赞誉。苏韶叶走在深夜萧索的街道上头，她饿了一天，远处还有白发苍苍的婆子在叫卖热汤面，见她眸光落在那里，闻人嘉忍不住说道。 “我请你吃一碗热汤面吧。” 一张斑驳不堪的小方桌上，那婆婆捞出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桌上。 闻人嘉好奇地问道。 “天气这般寒冷，又是深夜，婆婆你怎么还不回家去？” “不怕过了宵禁么？” 对面传来沧桑苍老的声音。 “我老伴病死，身旁又无子女，只能勉强讨个生计。” 她这样说，闻人嘉眼中流露不忍，在怀中掏出几枚大钱。 热气蒸熏，那婆婆岣嵝着腰背，却在凑近苏韶叶的那瞬间，让苏韶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猛然站起身，然后一脚踢飞那破瓷碗，瓷片哗啦一声四处溅开，对面那婆婆却从破旧的围兜里头掏出一把匕首！ 京中的刺杀，苏韶叶面对过不止一次，但是这一次却的确是毫无防备。 这个婆婆太让人放松警戒之心。 苏韶叶不知道这刺客是何人派来的，那匕首已经贴近她心窝，她咬牙正打算吃下这一击拿下对面这婆子，却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直接打落这婆子手中匕首。 东寒玄冲出，一只手把她拉在身后，开口说道。 “你自己小心。” 东寒玄出现的太过及时。 苏韶叶来不及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对面的婆婆哪里还有方才步履蹒跚的样子，分明是个顶尖的高手！ 这场刺杀，是算计人那瞬间的心软，如果没有东寒玄出现，怕是她要栽在这老婆婆手中。对方着实好阴狠，也确实好算计。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5章 京中第二个武圣 苏韶叶只能后退，闻人嘉倒是提剑，他本来职责之一就是要保护苏韶叶，但是苏韶叶看了闻人嘉一眼，低声说道。 “我们分开走。” 闻人嘉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 他是九皇子派来保护这少年的，怎么能够临阵脱逃？可是苏韶叶说完这句话之后，少年灵巧地像是一只野狐，闻人嘉看见她飞快向后撤，居然走的是京中的小道，她速度极快，闻人嘉越一眨眼，就觉得好似失去了苏韶叶的踪影！ 闻人嘉深吸一口气，提剑站在街道口，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 苏韶叶飞速地越过窄窄巷道，她当然知道跟在闻人嘉身旁这个禁卫军校尉必定是竭尽全力地保护她。 可是苏韶叶却不太想要连累他。 所以才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她沿着宫墙奔跑，眼前已经隐约可见门楣，只要冲入宫中，便安全了。 毕竟胆子再大的高手，也决计不敢在宫中动手。 但是宫门前头，却站了一个人。 那个老者，眼带怜悯地看着苏韶叶。 苏韶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个老者，她方才还看到过，她还给了他剑舞社姑娘们亲手做的糕点。 那是……负责看守宫中密库的那个老者，但是眼下他站在这里，却给了苏韶叶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不该回来的，我看在你带来的糕点的份上，原本已经打算放你离开。” 苏韶叶只觉得口中弥漫上一股苦涩滋味。 她突然意识到——这老者是顶尖的强者。他在这里，是等着，等着杀她的。 苏韶叶的声音都透出几分艰难来。 “我……” 她不知道。她为何这老者要杀她！她同这老者无冤无仇，只是会来看宫中密库之中陈年旧案的卷宗，而且她的这番举动，明明也是得到了陛下的准许。 她违背了大晋哪一条法律，要让这隐藏在宫中的强者对她下杀手？ 苏韶叶抬起头的眼神之中还带着野性十足的倔强，她咬紧自己的唇瓣，声音倒是很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这老者眯着眼睛。他向前走了一步。 只这么一步，带给苏韶叶的，却是无与伦比的震撼，因为她听见这老者说道。 “你认识郁轻侯吧。” “你查他的卷宗，是因为你认识他。从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必定同曾经的那位北翼军武神脱不了干系。你走路的步伐，都打下了他那一脉的烙印，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 “郁轻侯收你为徒，可是他是大魏顶级犯人，他当年犯下滔滔罪行，罄竹难书，你应当也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他被大晋奸细迷惑了心，怎么会导致我大魏大败特败？” “当年先皇下旨，他却闯入行刑场，我大魏官员，他也敢恣意格杀，这等无法无天之人，只让他终生囚禁，是便宜了他。” 这老者的话，极为冷漠！ 听上去，冰凉的宛若鞭子一样抽打在人心上，而苏韶叶只是咬紧了嘴唇，她的声音颤抖着。 “可若是没有郁轻侯，大魏的江山或许早就毁于一旦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力挽狂澜，是他以少胜多，是他誓死守护边关，就因为他失败了一次，过往的荣光就通通不算数了？” “他从英雄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 “这样难道便是理所应当么？” 对面的老者的眼神却依然冰冷。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原本就不能败。” “我大魏不缺良将，如他那般桀骜生有反骨之人，为了一个女子，便敢对大魏朝廷动刀的人——不要也罢！” 他在说出最后四个字的瞬间，身体猛然前倾。 明明一个瞧着垂垂暮已的老者，但是却能在那瞬间爆发出极为可怕的力量。 苏韶叶这才知道，之前的刺客不过是小打小闹，眼前这老者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对方的气机一旦锁定了她，那煞气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居然给苏韶叶一种逃无可逃的感觉，她足尖所站立的方锥之地，通通被覆盖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让她逃无可逃。 苏韶叶看着对方从腰侧抽出的飞鱼刀，那刀尖几乎成了细密的一个白色光点。 那白光点映照在她的眼中。 苏韶叶的指尖略微蜷缩了一下。 二师父教她的，是杀人拼命的招数。 但是在敌人同她之间差距太大的情况下，连想要拼命，都是奢望。 对面这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老者——太可怕，她脊背发麻，站在原地，那刀尖已经快到刺透她胸口，一只手却猛然拉起她，把她的身体向后带去。 然后苏韶叶听见耳畔传来东寒玄急促的声音。 “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是武圣！” 眼前这个之前每一次只是在宫中密库之中扫地的老者，居然是这京中，除了稷山剑派的东寒玄之外，第二个武圣！ 东寒玄抬起头，他眸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是东寒玄，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听闻除了江湖之上，宫中也隐匿有绝顶高手。眼前这老者，显然就是宫中顶尖强者之一。虽然东寒玄也想要知道，苏韶叶到底同那位大名鼎鼎令他心生向往的北翼军武魂郁轻侯是什么关系。 但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把她这条性命，从这老者手中抢出来。 东寒玄挡在苏韶叶身前，他的眸光里头闪过细密忌惮，而对面的老者则是瞥了他一眼，居然就一口叫破他根脚。 “稷山剑派？” “哼，稷山剑派不是从不掺入朝堂之争？” 东寒玄没想到被这老者一眼看破来历，他心中更加寒意凛凛，却昂然说道。 “我已经不是稷山剑派的人，那些约束自然不算数。” 他抽出手中的长剑，不论如何，他答应了顾北痕护着苏仇，眼前的人虽然是宫中人，而且是武圣级别的顶尖高手，但是他不能让他杀了苏仇。 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同他斗上一斗。 而且他已经让那个校尉去玄王府报信，顾北痕那个小子，若是能够赶来，至少绝不会落了下风。 那小子虽然一身是伤，但是他能跟司徒武洪打个平手，论本事，京中怕是还没有谁能斗得过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6章 顾北痕的可怕实力 苏韶叶被东寒玄挡在身后，看见东寒玄挥剑，她的心怦怦直跳。 这种武圣级别的高手的争斗，她已经无法插手。可是让她转身就逃，她也做不到——而且说不定这附近还隐匿了其他刺客。 她死死咬紧后槽牙，今日这场布局，对方是一定想要她死的。 是崔氏？ 可是眼前这强大到可怕的老宦官，不知道为何，苏韶叶却有一种直觉，他并不是崔氏的人。 崔氏没有这般强大，能够收买宫中密库的老太监，如果崔氏想要杀她，在她第一次查卷宗的时候，就应当动手。 而不是等到拖延到让她查出先皇后之死的真相，崔氏遭受重创之后，才动手一定要致她于死地。 这样岂不是亡羊补牢。 可若不是崔氏，京中还有谁能……能驱使得动这位宫中强者。 莫非是陛下？可是陛下为何要杀她，这也讲不过去。 苏韶叶心中无数念头急转，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太后！之前那位从来没有显露出半点痕迹，甚至给人感觉好似根本不存在的太后。宫中论年月之长，没有人能够比得过这位太后。苏韶叶向后退了半步，却瞧见东寒玄出手疾若闪电，他剑光几乎化作瀑布。 江湖上头的强者，招式极为花哨。 而东寒玄出身稷山剑派，以剑闻名。 那一把三尺青锋，在他手掌心，几乎舞动得绵密不透风，一剑刺出数道剑花来，几乎在人面前形成幻影。 但是对面的那老宦官，却也半步不退。 他手中的兵器，同一般的刀有区别，轻巧而且狭窄略弯，极其适用于近距离劈砍！他冲到东寒玄身前，东寒玄便立刻发现了不妙，他擅长的剑刃，在这等短兵相接的情势之下，根本不占优势。 东寒玄咬紧牙关，却也根本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打算。 他握紧那薄薄剑鞘，护住全身。 这老宦官在宫前挥刀——气劲冲击下，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锐气。 东寒玄武器有些吃亏。 苏韶叶抿着唇看着，她二师父说过，军中喜欢用长刀，就是因为劈砍下去气势十足，顶尖用刀的强者，一刀下去，可以斩落敌军骑兵的马匹头颅，可见力道之大。 她掌心渗出细密汗水，脑海之中却拼命回忆暗狱之中，二师父所说的话语。 他说过。 “宫中强者同江湖强者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两个人差不多级别，一旦对战上，输的必定是江湖强者。” “虽然江湖上看不起那些为朝廷效忠的武者，认为是朝廷鹰犬走狗，但是真正遇到，才会知道对方的可怕。” “从武器到心志坚定，都无懈可击。” 而眼下东寒玄撞上的这个老者，显然就是如此无懈可击的强者！东寒玄居然处于劣势。他堂堂大魏武圣，居然被对面这老者压制住——他甚至有些怀疑，这老者是不是对上大晋的司徒武洪，都能不落下风？ 苏韶叶看得揪心，却听见身旁传来马蹄声，然后一道穿着黑衣的身影几个纵身落在她身旁，眸光先是落在她身上，轻声急促地问她。 “有没有受伤？” 苏韶叶摇头。 这个来的人，戴了一张白银面具。但是她怎么可能不认得他呢，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顾北痕。 他赶来了。 不知道他是如何疯狂纵马，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赶到此处，苏韶叶抿了抿唇，这少女心中满是担忧，而顾北痕却大踏步地走到苏韶叶前头。 东寒玄同那老宦官还在打斗，他加入战局的那瞬间，让东寒玄转过头，眼中也流露出三分惊喜。 顾北痕这小子果然来了，他便知道，他对苏仇的在意，超越了任何人。 顾小子虽然戴了面具，但是东寒玄对他极为了解，从身形便能看出是他。他同顾北痕这么多年不见，只知道他本事见涨，十九岁那年就能同司徒武洪那个大晋出名的老家伙拼得两败俱伤，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真正看顾北痕出手，还是第一次。 顾北痕慢慢地抽出兵器。 同对面那老宦官的飞鱼刀不同。 顾北痕的兵器还是剑！是一把寒光凌冽，抽出的瞬间，几乎可以照见人影的透亮宝剑。 苏韶叶看着他身形翩然，他这一把剑出手的刹那，好似人世间涌过的一道闪电。 而对面的那老宦官之前一直阴沉着一张脸。 却在看见顾北痕抽剑出鞘的那瞬间，也惊了一惊。 “寒宵傲雪？你是什么人，这把剑明明已经失传了！” 顾北痕戴着面具，这老宦官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比起东寒玄，只能够看得出这纵马冲出的人年纪不大，多半只是个年轻人。 可是这年轻的青年才终于让他重视起来。 他是高手，而且是大晋难得一见的高手。这般年纪——几乎给他一种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面对郁轻侯！ 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实力超绝，几乎让人绝望的强大。 如果不是知道郁轻侯被严密监视关押着，而且他也不再年轻，他甚至要怀疑，眼前戴着面具的这个人，莫非就是郁轻侯不成。 这老宦官揉了揉手腕，开始认真，却听见对面青年高傲无比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你还是太后身旁的鹰犬走狗。” 他这句话，让苏韶叶心中宛若明镜照耀。 原来果真是太后动手要杀了她。 这老宦官冷哼一声。 “太后娘娘的吩咐，岂是你们可以随便置喙的？” “而且，做太后娘娘的走狗，乃是我的的荣幸！” 他握紧那把飞鱼刀，对着顾北痕就是一个冲刺，但是顾北痕却斜过身体，剑势一个上挑，却应对地天衣无缝。 比起东寒玄之前的手忙脚乱，他显得游刃有余。 好像——他知道眼前这老宦官如何出刀，才能如此应对自如，分外从容。 而东寒玄则是退出战局，他快步走到苏韶叶身旁，在她耳畔说道。 “我先送你回去。” “他……” “他不会有事。没有你，他不必分心。你留在这里，他始终要分出一分心思在你身上。” 苏韶叶知道东寒玄说得有道理，她跟东寒玄身后向外走去，她突然问道。 “这是他的真正实力么？你同他，谁更强？” 东寒玄老老实实摇头。 “我不知道。我很久没有同他对战过——他儿时我倒是陪练过几次，不过后来他就再也没输过。” “生死搏杀……应当他赢。” 他给出一个谨慎的评价。 “江湖那些所谓的年轻强者，给他提鞋都不配。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先天有些损伤，或许他会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7章 是太后要你死！ 东寒玄把苏韶叶送到剑舞社门外，苏韶叶的眼眸低垂，她问东寒玄。 “顾北痕……想要杀他的人，又多又强大，所以你才会退出门派，留在他身边，是不是？” 东寒玄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昏暗的红色灯笼下，这少年有一种纤细如纸一般的脆弱美感，他开口说道。 “苏仇，你要明白一件事情。” “从顾北痕那个小子出生在玄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无穷无尽的人想要他死。” “那些敌人想要击溃他，击溃北翼军。” “但是他能撑到现在，他比谁都知道该如何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他让我们先走，是因为他不会输。” 直到东寒玄走了，苏韶叶脑海之中还在回荡他的话。 杜舍娘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韶叶站在剑舞社的红色灯笼下头发愣。 她有些疑惑，伸出手拉了苏韶叶一把，听见这个女孩闷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敲击在人心上头。 “杜娘子，我要怎么样，才能更强大？” “像你一样强大。” “至少有能力自保，而不需要别人救我。” 她的声音沉闷的一听就能够听出这少女心里头的难受，苏韶叶整个人几乎钻入杜舍娘的怀里头，杜舍娘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脊背，听见她低低地说道。 “我师父说我先天资质有限，一辈子都成不了真正的高手。我过往并不在意，但是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我想更强大。” 杜舍娘听着她的话，想着这个小姑娘为何会这样说。 她突然有这样的念头，大概是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这个孤独的少女，在京中憧憧而行，她如今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是因为她有了牵挂，她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才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变强。 杜舍娘的手指触碰着她鬓角旁边的发丝，她说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没有听见，京中人人都在夸赞你么。论破案，京中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 “人不能够占尽好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既然有旁人求之不得的机敏才智，武学之道差一点也没关系。” “何况，不是有我保护你么？” 黯淡灯火下，杜舍娘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自然。她笑了笑说道。 “我可是你的师娘啊。” 迎着昏暗光线，苏韶叶看着杜舍娘神采奕奕的眉眼，心里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她心跳都加速了一瞬。 她盯着她微笑着的，和煦的那张面容，想到广平公主同令狐寻香，想到二师父的悲情往事，又想到那个戴着面具挡在她面前的男人，心里头一瞬间似野火燎原，杜舍娘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剑舞社里头走。 “好好睡一觉，明日什么事都不会有。” 杜舍娘亲自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脸，她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觉得她的模样，同自己的母亲黄氏的影子似乎重叠在一块儿，她喉头一紧，却忍不住问道。 “师……师娘。” 杜舍娘笑着转过头来。 “嗯？” 苏韶叶的嗓子还是一阵阵的干涩。 “您……不问我的真正身份同来历么？” 杜舍娘却摇头。她认认真真地告诉苏韶叶。 “那……并不重要。” “我知道你是令狐寻香的徒弟，是同我很投缘的晚辈，更是我剑舞社的继承人。其他的，哪有那么重要。不论你是谁，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难道你我的关系，会因为你的真实身份而有什么变更不成？”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睁着眼睛怔怔的模样。 笑声清朗爽快。 “傻孩子。早些睡吧。”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的头埋在枕头里头，又感动于杜舍娘的话，又担心顾北痕，不知道到了几更方才睡过去，第二日一早，她一睁眼，便想要去玄王府。 外头练剑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起来，看着她已经穿戴整齐打算出门，颇为吃惊。 “苏公子？” 苏韶叶心里头有点乱，她昨日回来的时候考虑得还是不够周全，若是动手想要杀她的是太后，连累了剑舞社可如何是好。 可是昨夜又好似风平浪静……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去想。 她向外走去，却看见外头站了一个人，看见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头带了几分焦虑。 “我三更便在剑舞社门口等你了。” “昨日玄王殿下吩咐我，今早等到你起来了，便送你去玉湖楼。” …… 再见到瑶姬的时候，她的脸庞之上也似带了些倦容。她看了一眼苏韶叶，似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说道。 “王爷嘱咐我同你说的话，我其实不太想告诉你。” “因为有些秘密，是只有北翼军的人，才可以知道的。” “但是既然王爷如今信赖你，我也只能把我所掌握的讯息，全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了。” 瑶姬这个开场白，就显得很不一般。 苏韶叶坐在她对面，听见她第一句话，她的指尖就颤抖了一下。 “王爷昨日受了些伤。” “本来王爷对付那个老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王爷这段时间不曾好好调养，所以旧伤发作之下，才被那家伙的一把飞鱼刀刺中了手臂。” “不过对方只会伤得更重，怕是短时间都难以再动武。” 瑶姬咬了咬唇，她看着苏韶叶有些颤抖的指尖，然后才继续说道。 “那老奴是太后的人。” “他的招数，出身，我们都已经打探得很清楚。” “他当年是太后同乡，随着太后一同进宫，为了太后甘愿净身为奴。” “太后在宫中当年能够潜伏数十载，直到陛下登基成为太后，这老奴也是做了不小贡献。后来他功成身退，自愿去看管皇家密库。” “但是他的本事绝对不弱，当年那个大魏武魂郁轻侯，这老奴便能吃得下他数十招不退，是个厉害人物。” 瑶姬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太后想要杀你。” “太后让他动手。你逃过这一次，太后便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必定会想办法设法地陷害你。你留在京中，已经不再安全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前往西北，先躲避一阵再回来。” “但是王爷……却不愿意让你离开。” “王爷说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对于你而言，极为紧要，所以你不能走。” 瑶姬咬了咬唇，她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不解。 “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自己的性命还要更重要？”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这位大魏太后有多可怕！得罪了崔家不要紧，你可以扳倒崔家，可是你难道能够扳倒大魏太后？” 太后，是扳不倒的。 她高高在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8章 留还是走 苏韶叶不说话。顾北痕的确很了解她——只要苏家一日不翻案，她就不会灰溜溜地离开，她还要寻找证据。 只是苏韶叶不明白，她甚至连那位太后的面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瑶姬看着对面的人咬着唇一副倔强无比的样子，她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太后为什么要杀了你。” “一方面，是因为你让崔家倒台，让崔家岌岌可危。太后一贯都是默默支持崔贵妃的。” “而另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是王爷提拔的人，在旁人眼中，你已经打上了玄王一脉的印记。你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又得陛下的青睐有加。” “所以太后才留不得你。” 苏韶叶听闻这句话，她猛然抬起头来，脑海之中却是一片混沌，她不太明白。 “我是顾北痕的人……所以太后就要杀我？” 她说出前头半句话，这才意识到，她的话语之中存在歧义，她咳嗽了一声，然后听见瑶姬含糊说道。 “太后不单单想要杀你，也想要杀了王爷。王爷入京，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位大魏太后。” “这位太后，巴不得王爷早早死掉。” 苏韶叶更加不明白。 “为什么？” 瑶姬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之后，方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后恨极了王爷，王爷面临过那么多次暗杀，来自皇族的，比来自敌国大晋的还要更多更狠厉！” 瑶姬说到这些事情，她的眸光之中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苏韶叶听见瑶姬问她。 “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可是这是事实。” “比起大晋，反而是这个大魏，更加不希望王爷活着。那位太后看似日日吃斋礼佛，从不出宫门，也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是她才是这个大魏第一等的狠角色。” “你可知道先皇的皇后是如何死的。先皇当年驾崩之后，先皇后被迫陪葬——先皇当年爱极了先皇后，所以两个人死也要同寝同穴，她登临太后之位，才是最大的赢家。” “她可以潜藏几十年，一朝扬眉吐气。” “这样的人，何其可怕。” “她想要杀你，你能逃得了多久？” 苏韶叶听得抽气，心中寒意一丝丝地涌上来，然后她低声说道。 “可是大魏总有王法。而且，大魏毕竟是陛下的江山。” 瑶姬摇了摇头。 她见惯了人世冷暖，当年若不是顾北痕把她救出，她怕是早已经自尽而亡，她父兄死在战场，她在世上也没有多少牵挂，如果不是为了报答顾北痕的恩情。 她不会停留在玉湖楼。 她的眼睛看着苏韶叶，话语说得直白，没有任何修饰。 “太后是陛下的母亲。” “大魏以孝道为重，如果陛下当真能够奈何自己母亲，他的先皇后就不会被崔氏逼死，而陛下只能够不痛不痒地轻轻处罚，把崔幕城召上京杀了又有什么用处？” “被禁足的崔贵妃还是贵妃，太子还是太子！” 瑶姬是当真极其敢说。 她开口说道。 “陛下面对自己心爱妻子的死，也只能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还不足以证明，这位太后的手段么？” “而且，先皇后的死，莫非太后不知情？以她手段，以及对后宫的掌控程度……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太后默许的。” 苏韶叶不说话了。 瑶姬的眸光潋滟着。她大概是有异域血统的缘故，瞳色浅淡，是极其具有异域风情的绝色美人，而她缓缓走到苏韶叶身旁，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王爷让我把这些告诉你。他说你不会离开京城，只会迎难而上。” “可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离开去西北？” “去北翼军。北翼军更需要你，你在那里能够过得痛快十倍，没有人会对你指手画脚，以你的才华，足以让整个北翼军都对你心悦诚服。” “你是要走，还是留在京城？” 这是摆在苏韶叶面前的难题。 顾北痕了解她。 她不会离开。 “我还有事情要做。没有完成之前，不会走。” 瑶姬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女为何要这样倔强，而且她的身份充满漏洞，只要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捅出来，她便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你不怕死么？” 苏韶叶是这样回答瑶姬的。 “我有比死更怕的事情。” 死还不容易么。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用再管。可是活着的人呢，则是要背负沉重的愧疚同痛苦而活。 她低着头，听见瑶姬叹了一口气。 “王爷说你不会走。他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走的话，我可以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瑶姬转过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刺绣的小荷包。 苏韶叶感觉太阳穴都一跳，瑶姬手中的那荷包针脚细密，她把那荷包攥在手中，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他……他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瑶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王爷的暗伤发作，十有八九是因为此物。” “王爷说，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苏韶叶的手指捏得死紧。 这东西对于她而言，当然很重要——她认识这东西，因为这是她弟弟的香囊！ 是她弟弟从小佩戴在身上的，据说戴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但是后来丢掉了，娘亲很是懊恼了一阵。想要再找一模一样的香囊，却不论如何也找不到。 苏易昀的香囊。 顾北痕是如何找到的。 苏韶叶几乎想抓着香囊冲出去问顾北痕，却听见瑶姬说道。 “王爷说这几日你不要去找他，会让人疑心。” “这香囊里头好像装了王爷写给你的字条，你的疑惑，或许他会在里头替你解答。” 顾北痕总是这样，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妥帖。 苏韶叶默不作声，然后瑶姬的声音，似是隔了一片云雾。 “苏仇，王爷从来不曾待一个人如此认真。苏仇，他是个极好的人，他也是一个……过得极辛苦的人。” “他不会说他有多苦，我替他说。”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若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让他开心，能够让他过得甜一些。” “那么请你好好待他，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王爷在乎你。” “请你珍惜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9章 弟弟可能没有死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日光刺得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掉眼泪。 但是她用力地吸气，又忍住了。 手里头的香囊她攥得紧紧的。 这大概是，她得到过最沉重的礼物。顾北痕一次又一次地动摇她。四师父说天底下没有好男子，那顾北痕呢。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他乘着她睡着偷偷亲他，轻佻不要脸皮，看着她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眸灼灼生光地笑着，眼里头好似只有她的影子在摇晃。 他喊她名字。 他说她痴心妄想，他说他不是君子，他说他不会对她这种青涩丫头有半分兴趣。 也是顾北痕，说带她上京，说替她报仇。 他说他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 他说你别担忧，一切有本王替你做主。 他说你别自作多情，本王只是为了瞒过太子才刺伤自己。 也是他——说苏韶叶，我对你动心了。 我想带你回西北。是他在耳畔，低声呢喃着说，苏韶叶你是我喜欢的人，我的心上人。 顾北痕，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她不敢深思，可是她又骗不过自己的心。 苏韶叶握着那锦囊，回去的时候感觉每一步都发飘，她凝望着那香囊，想到弟弟奶声奶气唤自己阿姐的模样。 香囊里头只塞了一张字条。 上头写了一个人名。 “曹旭东。” 没有任何其他话，这个名字像是匆匆写成的，因为写的仓促，所以最后几笔都潦草——但是苏韶叶却依然能够从中看见顾北痕刻画时候的用心。她的指尖，慢慢地从上头摩挲而过，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是线索。 她把香囊收好，然后拿着字条，想要去打探这个曹旭东的来历。 她以为会很难打听。 思来想去，杜舍娘或许见多识广，但是她要打探同弟弟有关的事情，最好找全然不相关的人选，那么只剩了那个聒噪大嘴巴的陆仁星，他家中开了药铺子，说不定能够找他问问，这京中有没有什么包打听的人。 或者闻人嘉那边也可以问？ 她有些奇怪，因为顾北痕既然把这个名字给她，想来是调查过，为何不直接把此人地址给她。 不过他这样做，想来有他的缘故。 苏韶叶没有浪费时间。 等到她赶去太医院，找到陆仁星，几句话之后，假装不经意地提到了曹旭东这个名字，对面的少年却有些惊讶地看向苏韶叶。 “欸？” “你说的曹旭东，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人么？” 苏韶叶看向陆仁星，却看见他瞪大眼睛，表情似是有几分惊奇。 “你不是在看京中密库的案子么，没有看见曹旭东之案么。” “当初闹得那般大，沸沸扬扬，连我当初还没有上京，都知道的很清楚。” “当初查了半天，没有证据，才把他无罪释放，但是他第二日就暴毙了。” “都说是被大晋的杀手暗杀的。” “那一阵子，京中危机四伏，看谁都像是大晋的暗探。” 苏韶叶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大晋？ 怎么又是大晋？ 但是她家的案子，之所以是难以翻案的铁案，就是因为当初有所谓她父亲苏辞景同大晋勾结的铁证，有她父亲同大晋那边官员通信的信件，而她的父亲当年的确去过大晋，所以才百口莫辩。 苏韶叶在心中默默回忆，突然一下子想起曹旭东是谁。 她查卷宗的时候看到过。但是只是粗略翻过一遍，眼下听陆仁星这么惊讶的语气，她才从记忆之中翻捡回有关于曹旭东的一切来。 难怪顾北痕只给了一个名字，却没有给出其他任何线索。 因为这个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大约三年多前，他就已经死了。 曹旭东倒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但是他是京中有名的商人。陆仁星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年他生意做得很大，我们家也同他打过交道。我当时听我叔叔伯伯提过他，都觉得他是个能人。” 陆仁星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方才压低了声音。 “而且，他能够搞来许多……只有大晋才有的新奇玩意。” “我们家里头私底下说过，他同那边有关系。” “所以他的杀身之祸，多半也是因此而起。” 苏韶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个曹旭东的身份了。 他是一个走私商人。 他的最主要的业务，大概就是在大晋同大魏之间走私货物，这当然是游走在黑暗地带，所以这个曹旭东被抓到之后，纵然没有证据，转日就暴毙在家中。 有可能是朝中有人动手，也有可能是大晋那边，不想要被他牵扯出大晋留在大魏这边的暗探，所以这个曹旭东才必死无疑。 顾北痕只抛给她这么一个人名，是因为知道她看过档案，所以才没有多加解释。 可是——顾北痕为什么要在弟弟的香囊里头留下一个这样的人名。 苏韶叶默默低下头，心里头一瞬间有些含糊起来，她不太明白，顾北痕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曹旭东这个人，很重要么。 而陆仁星则是小声对苏韶叶嘟囔。 “这个人手眼通天，他当年曾经在大魏做过生意，所以大概是这样，打通了某些关窍，才能够有一条旁人都没有的商线。而且，他当年还曾对我家中吹嘘过，如果我们家有人想要去大晋那边游历，他也能够保证我们的安全。” “这当然是吹牛，边境完全都被封锁了。” “他怎么可能做到，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后来连他自己都死了，更证明他的话就是空头谎言，他若是当真那么厉害，就不会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而且大魏同大晋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好端端的，为何要前往大晋？” 陆仁星其实只是自言自语，毕竟他就是个话唠，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韶叶心里头却拨云见雾，豁然开朗。 等等，难道顾北痕是暗示她。 她的弟弟没有死。 而且她的弟弟很有可能被送去了大晋？ 如果这个曹旭东当真有本事能够做到送人前往大晋，或许这才是他被杀死的真正的原因。 她弟弟当年在苏家抄家问斩之后不知所踪，她以为弟弟凶多吉少，但是很有可能他非但没有死，而且被秘密送去了大晋！ 她如果想要追查下去。 就得找到这条线。 所以她必须得摸清楚，曹旭东的真正死因才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0章 韩池巍调查她 苏韶叶到京城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忙于其他案子，如今才终于得到了一丝同苏家有关的线索。 像是黑暗的房间终于被打开了一扇窗，透出了一丝熹微的光芒。 虽然浅淡，终归是有了希望。 她抬起头看向陆仁星，陆仁星被她这样盯着，只觉得苏仇那双眼睛真好看啊，看得他脸颊都有些泛红了，然后陆仁星听见苏韶叶说道。 “陆仁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仁星根本没有听是帮什么忙，他就不假思索地打了包票。 “好，你只管说。我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你。” …… 宰相府之中，韩池巍在书房里头翻找着他的画册卷轴，却不论如何也找寻不到。 他焦急踱步，匆匆想要出门，却看见林芳玉站在外头，一双温柔美眸落在他身上，手中端了一碗温热的银耳羹，轻柔问他。 “夫君在找什么？” 她的眸光落在韩池巍身上。 韩池巍却突然感觉到一丝迫人的压力。他扭过头，含糊说道。 “一本画册。” 林芳玉同他隔了数米，但是她的笑声却能够清晰地传入韩池巍耳中，韩池巍听见她说道。 “夫君在找的画册，可是画的是苏家妹妹？” 韩池巍猛然看向她，而林芳玉丝毫不犯怵地与他对视。 她的眼神明亮无比，韩池巍听见她说道。 “那本画册，我已经替夫君烧掉了。” 韩池巍听闻她这样说，先是吃惊无比，然后怒气涌上心间，他伸出手指向林芳玉的方向，声音几乎都带了几分震动！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谁给你权利，胡乱烧掉我的东西？” 林芳玉却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她的笑意，也瞧不出多少温度来。 “毕竟苏家妹妹已经死了。那画册留着，对她也不是好事。不如烧了，她泉下反而有个慰藉。” “池巍哥哥，你说是不是？” “你该准备出门了，今日不是约好了，你随我一块儿回林府，去见爹爹的么？” 她提到林琛，韩池巍才强行把自己心头的那股怒气给按捺下去。他冷冰冰地盯着林芳玉看，但是那眼神稍纵即逝，换做了一片温柔，他向外头迈了半步，然后林芳玉听见他说道。 “的确该见一见岳父大人了。我们走吧。” …… 韩家之前站队太子，但是如今局势有了变化，太子位置未必固若金汤的情况下，选择便显得尤为重要。 韩宰相的意思，是让林芳玉去同九皇子妃打交道。 同时结好林琛。 毕竟林琛在西北，实力极大。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出身草芥的七品小官，如今乃是西北高官，一方要员了。 朝廷想要控制西北，就得仰仗这些地方要员。 韩父虽然贵为宰相，也不可能端起架子，反而更要放低身段。 韩池巍坐在马车上头，林芳玉握着他的手掌，只觉得他掌心一阵冰凉，开口问道。 “夫君的手可好些了？” “那个苏仇，着实大胆不知道天高地厚！夫君的手，是用来写字作画，写奏章上报朝廷的，怎么能够被他那般粗鲁地对待？” “果真是西北灌园浇地的农户出身，看上去瘦的很，却一把种田养出来的蛮劲！” 她以为苏仇之所以能够把韩池巍的手都给抓脱臼，是因为苏仇是农户出身，所以才力气极大。语气之中还是不屑一顾。 而韩池巍坐在马车上头，他又想到那一日苏仇的细润手腕，同带着薄薄怒气的脸颊来。 那少年的神态容貌，哪里像是庄户人家。 而且……他的确怀疑苏仇是不是少年。韩池巍一点也不愤怒苏仇把自己的手腕抓得脱臼，他心里头却像是有猫抓挠，恨不得让他再一次遇见苏仇，他想要凑他更近，仔细观察他。 苏仇…… 苏家，复仇。 这个名字，他之前没有仔细深想。 如今再看，只觉得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韩池巍伸出手慢慢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一旁的林芳玉还在那里持续不断地说着苏仇的坏话，却发现韩池巍根本毫无反应，这让林芳玉有些难以忍受，她伸出手推了推韩池巍的肩膀，忍不住开口问道。 “夫君？” “你有在听我所说的话么？” 韩池巍这才含糊点头。他略微犹豫，却还是没有忍住问林芳玉。 “你是同那个苏仇一同上京的？” 林芳玉蹙眉。她听见这个名字就心烦意乱。 “是。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听闻苏家妹妹死在暗狱大火之中的消息，心情很是难受，在茶寮撞见他，他已经在玄王的车队之中了。” “路上我的婢女浣秀被人害死，他出来冷嘲热讽，说浣秀罪有应得——说浣秀说苏家的坏话……天知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苏仇就是个歹毒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 林芳玉只是发泄情绪，而韩池巍的脊背抵在车壁上，他脑海之中的那个揣测，又再一次冒出来。 虽然那样匪夷所思。 但是却让他的心脏狂跳。 苏韶叶……苏仇，暗狱大火……玄王，还有苏家！ 明明是那样不可能的事情，却因为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让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不，他一定要仔细调查，调查苏仇。 如果苏仇是女子，如果苏仇同苏家有关…… 那样精致的一张脸，那日她穿斗篷从天锦楼上头走下来的瞬间，让他甚至为之恍惚。 他以为那是错觉。 可若是那……不是他的错觉呢。 若苏仇就是苏韶叶，那么许多问题都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苏仇会那么厉害，为什么苏仇提到苏家就会面容冰冷，为何苏仇要同林家作对，同韩家作对。 因为那片小叶子，回到京城。 是为了报仇。 可是她不是死在暗狱大火，还有尸体…… 韩池巍脑海之中乱糟糟的一片，林芳玉连接呼唤他，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他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苏仇如果就是苏韶叶，她没有死。 那么…… 他真心喜欢过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林芳玉却见韩池巍半天没有反应，一时之间怒从心中来，她重重捏了一把韩池巍，韩池巍迷茫地看向她，看见她那张沾染了怒气的脸庞。 他听见林芳玉说道。 “到了，夫君，该下车了。” 林芳玉的这一声夫君，喊得韩池巍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1章 小产的林芳玉 林芳玉下了马车，韩池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又涌上了一股悲悯之意。 苏仇那一日质问林芳玉，苏韶叶是不是真的写过退婚书。他现在一下子回想起来，心中也涌上了极深的疑惑。他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林芳玉的言辞，以为那个小姑娘自己知道在劫难逃，所以主动退婚之余，把他让给了她的好友。 可是…… 若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都是林芳玉的伪造，是她的谎话，他是不是等同于被迫娶了她？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就像是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他心中像是藏了一只等待释放的野兽。 他盯着林芳玉的背影，开口问道。 “当年……苏韶叶写给我的那份退婚书，还在林家么？” 林芳玉听见韩池巍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她的身体略显得僵硬，半边肩膀都顿了顿，然后韩池巍听见她低沉的说道。 “退婚书……什么退婚书？” “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东西，早就烧得一干二净。夫君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提起来这个？” 韩池巍的眸光，盯着林芳玉的背影，一瞬之间变得锐利。但是他只是抿了抿唇，说道。 “没什么。对了，父亲大人让你多多同京中其他贵夫人们打交道。尤其是九皇子妃。你要想办法，参与九皇子妃的茶会。” 林芳玉闻言皱眉。九皇子妃？ 九皇子之前在京中无人问津，连带着这位九皇子妃也被人看不起。 如今太子失势，又想起来让她去讨好九皇子妃了，可是她哪里有这等本事，她都没有见过这位皇子妃，更别提搞好关系。 可是若是这是韩宰相吩咐的，只能让爹爹打听这位九皇子妃喜欢什么，添置一番，投其所好。 她们在京中不受重视，穷酸日子过久了。 给些价值昂贵的礼物，应当也就足够让对方感激涕零的吧？ 林芳玉这样想，她向前走了半步，又听见韩池巍说道。 “还有，娘亲给你请了太医来，想要给你调养身体，让你早日有身孕，好开枝散叶。我还不曾告诉娘亲，你身怀有孕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早晚躲不过的。” “娘亲迟早要派身旁的嬷嬷来。你最好做好准备。” 林芳玉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她这一阵子过得不大顺心，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早晚还是来了。 她心里头咯噔一下，声音都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我……娘亲如此厚爱，我如何好担待得起。我有娘家嬷嬷照顾，就不必劳烦娘亲操心了吧？” 但是韩池巍却说道。 “母亲也是一番好意。你既然嫁入我们韩家，这也是早晚之事，母亲免了你的早晚请安，已经是体贴你，整京城，也没有你这般不需要在她面前立规矩的新媳妇，你更不应当驳了她的好意。” 韩池巍这几句话语气严肃，根本没有给林芳玉反驳推脱的余地。 而等走入林家大宅，韩池巍去同林琛谈话。 林芳玉心里头却焦急无比，像是热锅蚂蚁，急匆匆地拉了赵嬷嬷商量对策。 她急得团团转。 “赵嬷嬷，若是当真让韩夫人派嬷嬷跟在我身旁，我可如何是好？” 她本来是打算入府之后，便怀上身孕，好掩饰过去。但是事实情况却同她所想的截然不同，如今韩池巍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如此一来，想要有孕事也是遥遥无期，万一被戳穿，她的麻烦更大。 韩池巍已经对她有了偏见…… 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要不然，设计一场小产如何？” 她抬头看向赵嬷嬷，语气殷切诚恳。 “我实在是想不出旁的法子。到时候回娘家住几日，想来以此为借口，同夫君的关系也能缓和些。如今夫君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他今日，还问我苏韶叶……明明人都死了，早就沉沦那地府不得超生，却还心心念念的惦记。” “他书房里头，居然还留着她的画册！不过是个该死的丫头罢了，到底有什么迷惑人的能力？” 林芳玉越想越觉得心酸，她恨不得大哭一场。 而赵嬷嬷看了一眼林芳玉，她开口说道。 “我瞧姑爷倒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姑爷之所以心心念念那个已经死了的苏家小姐，我看倒不是因为有多少情意，苏家小姐离开京城的才多大。” “再美再国色天香，也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姑爷心里头，怕是更多的心思，是因为觉得愧疚。” “毕竟是订过婚的未婚妻，眼睁睁瞧着她一家吵架斩首，又听闻她被流放西北，死在西北暗狱大火，姑爷心里头，必然是愧疚的情绪更多。” “所以才显得念念不忘。” “可见，姑爷是一个把情谊看得很重的人，只要让他愧疚，就能让他一直牵挂，而牵挂久了，自然而然便与众不同，成为了他心中的那一抹朱砂痣白月光了。” 这位赵嬷嬷分析得头头是道。 然后林芳玉听见她说道。 “所以小姐若是想要得到姑爷的心，不能一味讨好。也得让姑爷对你，产生类似如此的愧疚之心才好。” 林芳玉的双眸依旧含泪。 “愧疚？” “怎么愧疚？” 赵嬷嬷伸出手拍了拍林芳玉的肩膀，林芳玉脑海之中却隐约涌过一道灵光，她迟疑着问道。 “让……他以为……是他……害得我小产，这样，他便能够对我产生愧疚之情，就如同他对苏韶叶那般，一直耿耿于怀，成为他心中一根刺。这样，他因为愧疚，便会加倍地对我好？” “这样行么？” 她也不肯定。 只是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可以动用。林芳玉攥紧手指，她看向赵嬷嬷，只低声说道。 “嬷嬷一定要帮我想个稳妥的法子，一定要瞒过整个宰相府。” 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也不能被爹爹知晓。 在爹爹面前，她从来都是说韩池巍的好话，林芳玉心里头的确苦涩，但是这也是她自己求来的。 这桩姻缘是她自己求来的，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她只会拼命地去靠近那个男子，去抓住他，让他这辈子，都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低下头，似是喃喃细语。 “第一眼就心动的男子，不论如何，我绝不会放手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2章 调查曹旭东之案 苏韶叶倒是不知道韩池巍已经几乎快要猜出她身份。 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某些隐秘心思，所以才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在想尽办法地寻找同她接触的机会。 苏韶叶不能再前往宫中密库——毕竟那里还有那个老宦官守着，她总不能自投罗网。而没有官兵上门到剑舞社，可见这件事情也极为隐秘。 太后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给她罗列罪名，把她抓捕。毕竟她眼下还是得陛下青睐有加的少年英才，所以苏韶叶自己也逐渐放下心来。 在太后的下一波算计之前。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线索，查出弟弟的去向。 她不知道弟弟是不是当真被送去了大晋。但是她有预感——往这个方向查，是对的。 虽然宫中密库去不了。 但是曹旭东这个人，当年在京中是很有名的大商人，同他打过交道的人也很多。他当年被抓起来的时候，还关押在刑部大牢一段时间。 刑部提审他的狱卒应当都还在。 想要寻找线索查下去，倒也不算那么困难。 所以苏韶叶第一步就转身去了刑部。 倒是十分凑巧。 当年提审曹旭东的，就是那位刑部侍郎贾故云。当初看管丁婆子不让人提走的就是他。 这位贾侍郎胆大心细，很能够顶得住压力。 苏韶叶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丁婆子已经被顾北痕秘密送往西北了，只要能够抓住丁婆子身后的那条线，就能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参上林琛一本。 而且林琛若是当真动了西北军粮的主意，这是大案，足以直接扳倒林琛。只是越是如此，才越要小心行事，不能被林琛察觉。 那个西北军备小官郭遥已经被严密保护。这桩案子有顾北痕插手，苏韶叶很放心，毕竟有关于北翼军，顾北痕查下去顺理成章，苏韶叶相信他的能力。 正因为此案有顾北痕接手。 苏韶叶才能够腾出时间同精力，调查弟弟的下落。 眼下她走入刑部大牢。 对面坐了那位刑部侍郎贾大人，贾故云听到她问起曹旭东，着实极为诧异，因为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提过，这位贾大人的记忆力倒是不算那么差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记忆复苏，然后认真地说道。 “若是指的是三年多前暴毙的那个富商曹旭东，我倒是当真有那么一点印象。” “因为当初此人乃是我提审的。” “我记得此人，他当年在京中乃是闻名的大商贾，听闻做的生意各种各样，四通八达，当年他还曾经进贡给宫中不少礼物，太后寿辰的贺礼，听闻他的礼物甚至让太后颇为满意，给了他很多赏赐。” “但是大约是四年多之前……他却牵扯到一桩奇特的案子之中。” “有人说，这位曹旭东，其实是冒名顶替的！” “真正的曹旭东，早已经死去了。在京中的富商曹旭东，是冒名顶替了他人身份。” “来击鼓鸣冤的，乃是他的同乡。” 苏韶叶啊了一声。 她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她原本以为曹旭东是因为牵扯到走私案，才被关入大牢，然后离奇暴毙。 因为他的档案她没有看全的缘故，所以没有想到起因居然会是因为一桩冒名顶替案。 “他不是真正的曹旭东？” 对面的这个贾侍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苏韶叶也准备了一杯。 看他的架势，似乎笃定了此案说来话长，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个案子，说起来我到现在还觉得云里雾里。只是的确有点复杂——到后来他暴毙之后，没有了被告人，这案子就更不了了之了。” “这曹旭东当初被人揭发，是因为他同乡找他资助修建学堂同桥梁，却被他拒绝。一气之下，便把他告发，说他为富不仁。” “这种事情，我们刑部自然也很难办。只能想把他同乡劝回去。而且这曹旭东家中父母都早逝，听闻早年间在村子里头因为是外地逃难留下的，所以也很受冷眼冷遇。” “曹旭东不肯资助那村子，也是人之常情么。”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这桩案子的开端而已。” “这桩案子的复杂同翻转，哪怕我在刑部经过这么多年，也罕有几桩案子，能够超过此案的。” 苏韶叶默默瞪大眼睛。 最复杂？ 充满反转？ 她其实只是想要来寻求弟弟的下落，但是听这位贾侍郎长嗟短叹的语气，反而让苏韶叶愈发好奇起来。 她在暗狱之中多年，倒也听过不少案子，所以才培养出她的敏锐直觉。 她倒是很想要听听看，这复杂翻转，是如何一个复杂翻转法。 而对面的贾侍郎早已经做好了娓娓道来的准备。他抿了一口热茶水，然后方才一气呵成地往后说去。 “当初，我还只有三十来岁，科举之后步入仕途，加入刑部一直是处理琐碎小事，这桩案子，乃是我被分配到的第一桩案件。” “因为那些村民实在是蛮不讲理，又从他们身上榨不出油水来，所以才被推脱到我头上来。” “我去找了曹旭东几次，他却闭门不理会，这些村民又只会敲鼓鸣冤，根本说不出个门道，一看就是胡搅蛮缠，看他发达，想要多诓骗几个钱罢了。” “我那阵子，当真是不堪其扰。” “一听见敲鼓声，就头疼。无奈职责所在，又不得不安抚这群村民。” “这般的情况，大概持续了有半个来月。这些村民眼看着没有希望从曹旭东那里获取钱财，才终于放弃。” “但是隔了几日，又有人来敲鼓鸣冤，我当时实在是被这些村民逼得头疼，以为又是来胡闹的，当即让人赶他们出去，觉得打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而这一次来的，则是那曹旭东的远方叔叔。他倒是不是为了告他为富不仁，而是为了告一桩凶案——他说他的表侄儿曹旭东，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意外身亡，眼下这个京中闻名的富商曹旭东，乃是冒名顶替的！” 贾侍郎顿了顿，然后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同这种状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但是那老头被我误打了一顿板子，我想一想也觉得颇为不忍，还是让他进来，听他把话说完。” “这一听，却被我听到了一桩了不得的惊人秘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3章 最翻转最复杂的案件 苏韶叶坐在这位刑部贾侍郎的对面，听他提及这一波三折的案件。 这位贾侍郎的神情之中，很是带了几分感慨。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其实他说曹旭东是冒名顶替，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在说胡话，以为是那村子里头的人，想要霸占曹旭东钱财，所以才想出可笑的借口来。” “但是那老头瞧着老实巴交，又不像是那种滑头之人。他被打了一顿板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而我听他说话，才隐隐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曹旭东父母亡故，他又因为是外人，在那村子里头被人看不起，便找了这位远房叔叔，借了几十文的大钱，说要出去自己讨生计。” “他一这一去，便是数年不曾折返，大概是下定了决心，不混个出人头地，绝不折返，所以这位远房叔叔许久也没有听闻他的消息。” “等到再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已经是几年之后，呦吼，这曹旭东居然一下子发迹了，还成了闻名的大商人！” 这位贾侍郎倒是颇为能言善辩，他若是不办案的话，去做个说书人也很适合，他说得津津有味，自己还带了语气助词，又抿了一口茶水，方才继续说道。 “这位曹旭东的远房叔叔自然也很激动，毕竟他最初还借了曹旭东几十文大钱，觉得有这份恩情，同之前那些曹旭东村子里头落井下水的村民当然是不同，所以兴冲冲地找上门，却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原来曹旭东在外头经商的时候，曾经不慎伤及头部，对于许多曾经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虽然明白，他这多半是推托之词，曹旭东远房叔叔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他家中也急等钱买米下锅，所以他同其他人不同，他在曹旭东宅子外头待了好一会儿，给他仔细观察之下，果真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觉得，这个曹旭东不对劲。” 贾侍郎笑眯眯地指向外头的大堂。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三年多之前，那个老伯就站在我左手边，拉着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说曹旭东的性情习惯，同他那远房侄儿都有区别。” “他那远方侄儿，在还不曾发达的时候，在他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而哪怕是再穷困，日日吃稀得能够照见人影的米粥，他也绝不肯吃一种叫做折耳根的野菜。” “但是这个曹旭东，却会让下人丫鬟，特意买这种野菜，而且还不是为了给下人食用，就是他本人食用，当做一种美味小菜，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知道自家这个侄儿，大字不识一个，根本没有多少本事。” “不可能短短数年，就能做起来这么大的生意，而且跟人写信来往频密，他觉得他的侄子，他三岁看老，他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懒汉，没这等大的本事。” “毕竟，他们家族往上数八代，也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大人物。” “于是这个老伯就觉得，他这个侄子，之所以性情大变，很有可能是被鬼附身了。” 贾侍郎闷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上不可能有鬼。所谓鬼怪之说，是乡野之间的愚昧无知。不过这老汉当初却深信不疑，他觉得自家侄子被鬼附身，偷偷地跑回家中，同自家妻子，一个乡野村妇商议许久，给他们想出一个办法。” “他们想要找一个神婆，给他洒上所谓的符水，想要逼他现出原形。” “这种做法，自然愚不可及，这老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他却不甘心，这个老汉头脑梗的很，他认定这个侄子有问题，就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结果还当真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猜猜看是什么？” 苏韶叶抿了抿唇，她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 贾侍郎能够在誉满京城的苏仇面前卖关子，他自己也是颇为得意的，他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 “这老伯查出他侄子当初离开家乡之后，便去了清河郡，起初是做跑马商帮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在清河郡得到了机遇，便一朝发迹了。” “他托同乡打听，都说他侄子在清河郡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在跑马商的时候，曾经在荒郊野外摔下马，摔伤了头，所以才对以前的事情记得不清楚。” “这老伯也很有一股韧性，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他宁愿变卖家中的一头老牛，也要凑齐路费，前往清河郡，又在清河郡做了三个月苦力，他一边做苦力一边同旁人打听曹旭东，意外得知，这曹旭东当初摔伤头的时候，险些死了——甚至都被送上棺材，过了几日，却安然无恙地从城外回来，说是当初剩了一口气，从棺材里头爬出来的。” “他大难不死，有大商户看中他这口百折不挠的韧劲，资助了他银两，才让他短短数年做得风生水起。” 苏韶叶的眼眸之中带了些认真。 “所以这老伯去扒坟了？” 贾侍郎点头。 “不错。而且——他果真在那空棺材下头，又另外发现了一具尸骨！他认为，那才是他的亲侄子曹旭东。而后来出现的那个曹旭东，乃是冒名顶替的。” “这个人不知道为何，生得同他侄子曹旭东极为相似，借用了他侄子的身份。” “从而发迹。但是此人顶替了他侄子的身份，说不定真正的曹旭东，就是被此人杀害，所以他才来击鼓鸣冤。” “这老伯，当着我的面，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瞧着他的模样，也的的确确颇为可怜。” “他当初去了清河郡，变卖家中老牛，盘缠用尽，千辛万苦回到家中，当真是一碗粥都吃不上，老娘妻子都险些饥寒而亡，若不是得乡亲接济了几口，怕是当真是白骨累累了。” “他求我千万帮他查出此案真相。” 贾侍郎当初，其实颇为傻眼。他之前从未办过案，若是当真是穷酸亲戚想要打秋风，打发走便是了，可是这涉及杀人案件，却又不是他做得了主的。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暂时留下口供，然后抚慰了这老伯几句。 但是没想到，过不了数日，这老伯前来，却又改了一番口供。 这老伯穿戴得同前几日相比，有了天壤之别。 畏畏缩缩地说他不告了，想要回乡种田。 贾侍郎冲着苏韶叶说道。 “这老伯说他之前见自家侄子富贵，见钱眼开，所以才想要讹诈侄子曹旭东，编造出他被人顶替身份这等匪夷所思的谎话来。眼下他良心发现，又担忧诬告侄子被朝廷发现，要治罪于他。” “所以想要撤销诉讼，回乡种田，过老老实实的日子。” 贾侍郎笑盈盈地看向苏韶叶。 “你可猜得透，这老者为何有这般大的转变，前头说辞完全不一致，判若两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4章 牵扯出的无数谜团 苏韶叶的眼眸却极明亮地看向对方。她只听对方的寥寥数语，便能够敏锐地获取其中最为关键的讯息。 然后贾侍郎听见苏韶叶说道。 “你之前便说过，他家中已经穷困到那种程度，连妻子都老母亲都吃不上饭了。” “他第二次来撤销诉讼的时候，怎么可能还穿戴得整整齐齐？他哪里来的钱财买的新衣。”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曹旭东给了他一笔银子，收买他堵住了他的嘴。” 贾侍郎颇为满意惊喜。 他就知道，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心，他说一句，对方便能够把背后隐藏的细节一五一十地推断出来。 “的确如此。这老者前来撤销诉讼，但是涉及人命案子，我当初其实已经上报了上去。按照章程，清河郡那边是要给出回应的，所以清河郡那边的衙门也要重新审查此案。” “曹旭东在清河郡也是极为有名的人物。” “此案一下子引发轩然大波，想要撤销怕是来不及了。” “我同这老汉解释了几句，他才郁郁地折返，我看着他眉眼之中三分忧色，眉间更有一团青色凝聚不散，有些担心这老汉的安危。” “而过不了几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大妥当，托人打听。却已经毫无这老汉下落，说是他已经折返回乡。” “这案子没有了诉讼人，本来就应当就此了结。” “但是清河郡那边——却又来了新的消息。从清河郡那边，居然果真给挖出了一具尸骨！” 贾侍郎颇有得色。 这桩案子虽然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结案，成为了一桩悬案。 但是毕竟是他当初经手的第一桩案子。 正因为如此，所以贾侍郎对于这案子的细节，都记得格外清楚。 才能够在苏韶叶面前如此娓娓道来。 “本来已经没有苦主，但是挖出尸骨的话，这桩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而且挖出尸骨的时候，清河郡那边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曹旭东这几年的生意虽然做得大，但是也动了清河郡其他豪族的利益，自然要被针对，我觉得曹旭东的案子背后，也有清河郡最大的世家陆家在推波助澜，好让这桩案子不至于被曹旭东的泼天财富掩盖下去！” 陆家？ 那不就是，陆仁星那个小子的家族么。 难怪提到曹旭东他知道得那么多。 原来这桩案子，陆家也有插手。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她也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然后呢。” 对面的贾侍郎笑了起来。 “然后清河郡那边传来消息，要把尸骨运上京城，找仵作认尸，我也按照规矩传唤了曹旭东，派人去下头的村子里头找了之前的那个老者。” “人倒是没有找到。” 贾侍郎叹了一口气。 “听闻他回家之后，感染了风寒，很快便病逝了。他的老母亲无人照料，也很快断了气，被村人收敛下葬。” 苏韶叶的眸光一瞬间变得锐利了一些。 这怕是不仅仅只是巧合。这个曹旭东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的确是有些问题的。但是他不应当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而选择去害人性命。这案子说到现在，还没有说到最关键之处，但是已经浸透血泪，同数条人命了。 难怪复杂，也难怪反转极多。苏韶叶的唇瓣凑到茶杯旁，她的声线低沉而又晦涩，里头带着她竭力克制的情绪。 “然后呢。” 贾侍郎的神色提到这一段，也有几分黯淡之色。 “曹旭东倒是来了。他生意虽然做得大，但是那倒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其貌不扬——不太容易引人注意，我记得他脸庞有一处黑痣，不算太显眼。他说起话来，条理清晰。” “他先是说对于远房叔叔的病逝表示难过，会出一大笔钱财，给他超度，并且在法度寺里头做法事。” “又说他的远房叔叔病糊涂了，之前说的话不能算数。” “他自小苦出身，眼下一朝富贵，村民们艳羡他，编排他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清河郡的尸骨，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同他毫无干系，也没有任何证明能够表明，此事同他有关。” 贾侍郎苦笑。 “这桩案子到这里，基本上就陷入死胡同。” “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冒名顶替旁人。” “也没有办法证明他曾经杀人行凶。” 苏韶叶嗯了一声。 “那他为什么后来会被关入刑部大牢？” 苏韶叶的眸光亮晶晶的。 她从头到尾都听得很认真。 苏韶叶不是没有同罪犯打过交道，暗狱之中，关押的犯人，虽然有些如同她二师父那般，颇为冤屈的存在，更有她四师父那样被赌气的广平公主一怒之下关押进去的人。 但是暗狱之中的犯人五花八门，也存在的的确确穷凶极恶的罪犯，所以苏韶叶一开始很害怕。 但是后来有了师父的小叶子。 至少在暗狱之中。 再无什么犯人，胆敢欺辱她。 对面的贾侍郎说道。 “他被关押，倒是同这桩杀人案没有多少干系，而是因为一桩离奇的贡品造假案。”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京中闻名的大商人，是因为他当初入京的时候，在太后寿辰之时，出了一枚夜明珠作为贡品，那夜明珠十分罕见——成色极好，听闻哪怕是在大晋，都是一等一的珍宝，稀世珍品。” “太后重重嘉赏了他。” “而他之所以被关押，是因为——被发现，那枚夜明珠上头有了裂缝，而里头，居然只是普通材质的珠子。夜明珠的光泽，乃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伪造出来。” “他进攻给太后的贡品是假的，才被关入大牢。” 苏韶叶这才有点儿惊讶。 她这倒是……意想不到。 她沉默了一下，问道。 “他的夜明珠从何而来？” “若是只有大晋才有，岂不是证明，他偷偷从大晋倒卖物品？这在大魏，是重罪吧？” 贾侍郎连连点头！ 苏韶叶所说的话，就是关键所在。他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都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弄来大晋那边的稀罕物什，也是他的本事，而且又是进攻给太后。” “太后不发话，谁敢找他麻烦？” “可是他送给太后的夜明珠是假的，欺骗太后，这才是真正的重罪。也是太后身旁的嬷嬷，不慎失手，把这夜明珠跌落，才摔碎出缝隙来，否则绝不可能被发现。谁能想到，这世上，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5章 一切指向大晋 但是偏偏就如此凑巧。这件事情被揭露出来。 曹旭东被一下子抓到刑部大牢之后，陛下为了太后的颜面，下令彻查此事，曹旭东也成了京中闻名的奸商。 他被打了数十道板子，却仍然不肯说出造假的渠道，反而坚持声称他的夜明珠绝对是真的。 而太后娘娘依然怒气未消。 贾侍郎摇头晃脑地叹气。 “那可当真是我度过最为难熬的一段日子了。人人都想要一个结果，可是哪里那么容易给出一个答案来？” “当初吴大人什么都不管，恨不得把所有的担子都推到我头上，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便是替罪羔羊……” 他话语之中，也透露出对现在已经抄家流放的前任刑部尚书吴晦明的强烈不满！ 所以苏韶叶指出吴晦明的罪行，反而让这位贾故云贾侍郎对苏韶叶生出亲近之感。才更加向着这位京中出名能破案的苏仇苏公子靠拢。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声线里头透出几分疲倦来。 “其实——我当初也很担心。” “但是上头有压力，这桩案子必须得破。” “曹旭东造假，献给太后的夜明珠是假的，但是为了保全太后的面子，这件事情又不好大张旗鼓地拿来说，必须得找个借口。” “我思来想去，觉得当初那个假冒他人身份的控诉便很好。” “拿这个处置了曹旭东，也算师出有名。” “所以我便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却当真又被我查出了些疑点。这个曹旭东，他的确很奇怪，我怀疑，他同大晋有勾结！” 贾故云的眸光慢慢地转动到茶碗上头，说了这么长时间，那茶碗上头已经不再漂浮着热气，而贾故云倒也不着急续上热水，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才说道。 “他的商行里头，的确偷偷贩卖不少大晋物品。我率领人查抄他家的时候，甚至搜出只有大晋才有的五彩花瓷碗。” “大晋的东西，一贯比我们的精致，所以倒卖过来，才能卖出高价。” “我不知道曹旭东是从哪里来的渠道，能够运贩大晋货物。” “那些东西的精致程度，我觉得造假是造不出来的。” “我们大魏的工匠，若是有这等本事，早就已经出名了。” “可是……” “若是曹旭东，当真有这等从大晋运来稀罕物品的本事同能力，他为什么要进贡给太后假的夜明珠呢。” 这里头的水太深。 苏韶叶都听得眉头蹙起来。 她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个曹旭东，多半是大晋暗探，潜伏在大魏，杀了真正的曹旭东，借用他的身份，在大魏游走，有他不能见光的目的同秘密。 可是…… 这一切都说得通。 唯独他进贡假贡品的事情说不通。他为何要自找麻烦？ 而贾故云则是又咳嗽了一声，他的眸光有点失去焦距，显然眼下才说到真正的关键之处，他声音都压低了许多，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件事情里头，有一个插曲，是连卷宗上头都没有写出来的。” “只有我知道。苏公子，我可以偷偷地告诉你。” “曹旭东之所以最后被无罪释放，不是因为太后网开一面。而是因为——他进贡给太后的夜明珠，的的确确是真的！” 苏韶叶心中一下子亮堂起来。 “所以……真正有问题的，不是夜明珠，而是太后身边人？” 贾故云苦笑着点了点头。 苏韶叶被他这么一点拨，一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如此，她心中立刻便把一切理得清清楚楚。 夜明珠是真的大晋之物。 也是真的世间罕有。 但是太后身旁人，大概是觉得，太后得到的寿礼那么多，不会在意这么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很有可能偷偷调换，或者直接拿去倒卖，觉得反正这些东西不会被发现，含糊过去，永远不会有真相被发掘的那一日。 何况补的那枚夜明珠，被伪造得足以以假乱真，就更加不可能被发现。 万万没有想到，太后身旁的嬷嬷在擦拭的时候，失手不慎摔落夜明珠。 这才发现了这么一个秘密。 真正有鬼的是宫中人。 而曹旭东明明进贡了真的夜明珠，也极为倒霉的成为了替罪羔羊，被抓到刑部大牢里头严刑拷问，难怪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冤屈无比。 宫中后来显然也查出真相，所以才会放他出去。 贾故云顿了顿，开口说道。 “其实我对于他的身份还有很大的疑问。我本来是想要给宫中上折子，顺着他的身份往下查的。” “虽然大魏有走私大晋货物的商人，乃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但是他为什么要顶替真正的曹旭东，这个大商人的身份到底是谁，我想不明白，而且把他关入大牢里头的时候，我们自然要对他动刑……” 提到此事，贾侍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毕竟这也不算什么见得了人的事情，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方才说道。 “曾经用冷水泼过他，其他倒是没什么，他脸上的那枚黑痣被水一泼，就没有了。” “而根据曹旭东村子里头的人说过，他身上那枚黑痣，乃是自小就有的。” “人的骨骼或许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有变化，身材也会长高，或者变胖变瘦，五官软组织也会有改变，我甚至见过单眼皮变作双眼皮的例子，但是——脸上那枚黑痣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掉吧。” “他在脸上点一枚黑痣，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刻意伪装修饰。” “他的真实身份的确存在疑问。” 贾侍郎深吸一口气。 “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上书。他就暴毙了。” “他的财产充入国库，清理的人说里头的确有许多好东西——不知道是如何得来的。” “总而言之，不论他到底是谁，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个大商人又是如何打通渠道运来大晋特有的那些好东西，随着他的死，一切都已经终结。” “再追究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这就是曹旭东一案的始末。至于他是被何人所杀，至今没有定论。 贾侍郎甚至偷偷想过，是不是太后觉得他让自己丢了面子，所以宫中派人杀了他？而且曹旭东商行之中那些大晋的宝物的确动人。 比那夜明珠更惊人的宝物，也是有的。 不知道他是如何弄到手的。 但是——大魏却容不得他，他又没有什么背景，自然只能一死了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6章 谎话被戳穿了 贾故云同苏韶叶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这桩案子来龙去脉极为复杂，所以等到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沉沉下去。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都落尽。 少女眯着双眸，仿佛能够透过那些雾霭的深蓝色，看见隐藏在深深迷雾之中的真相。 她觉得，曹旭东同大晋一定有关。 曹旭东身后，甚至隐藏了惊人秘密，应当还有一条线，打通了大晋同大魏，这条地下脉络，源源不断地给曹旭东支撑，才让他成为京中闻名的大商人。 那么——她弟弟如果没有死，也是通过这条地下脉络。 不为人知地被秘密送往了大晋？ 可是若是如此…… 苏韶叶心中猛然一惊。 如果弟弟当真被送到大晋，岂不是证明，自家爹爹苏辞景的确同大晋有关系。 当初林琛说爹爹同大晋勾结，背叛大魏，她这五年来，日日夜夜为自家爹爹苏辞景鸣不平，认为他清清白白，是最无愧于心的好官。 可是如今…… 苏韶叶却发现，真相或许并不是如同她所想的那般。 若是自家爹爹当真同大晋有联系呢。 她死死地咬紧了唇，远处昏暗的天色下，她的影子略微摇晃，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把那些混乱的念头，通通都从她自己的脑海之中驱逐出去。 不论如何，她都相信自家爹爹是清白的。 他绝不会是那种背叛大魏朝的人！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少女再无任何迟疑，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 夜色越发深了，回韩府的马车上，林芳玉好似心不在焉，赵嬷嬷同她坐在一脸马车上，她叮嘱赵嬷嬷给她买了两块红豆糕，慢慢地嚼下去，口中却几乎品尝不出什么滋味。 赵嬷嬷一个劲儿安慰她。 “我的小姐，不会有事的。”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得付出代价。” 林芳玉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情绪来。掀开帘子，冷风几乎是一瞬间刮在她脸颊上，她却仿若根本感觉不到那宛若刀锋一般锐利，刮着她脸颊的冷风，她低声说道。 “我知道。” “我还活着——只要活着，我就总有一天能扳本！” “活着的人，难道不比死了的人强一万倍？” “我还活着，便是我赢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等马车到了韩府，她毫不犹豫地钻了下去。 …… 苏韶叶不知道这一夜韩府会发生怎么样的变故。她这一夜想着弟弟同大晋，梦境里头却浑浑噩噩地梦见了她爹爹的脸。 苏辞景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只对着她叹气。 “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拖累了你。” 她只拼命摇头，她原本想要坚强些，她不想要掉眼泪，可是眼泪却根本不受她自己的控制，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眼泪落在她爹爹的手腕上，她想她的眼泪一定很滚烫。 对面的清隽的中年男子，只是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同发丝，轻声说道。 “是爹爹的错……” 那声音百转千回，里头带着的情绪浓郁得化不开，苏韶叶感觉自己身体好似都快要被撕裂开来一般疼痛，她只能拼命摇头，却根本得不到半丝半毫的安慰，她亲眼看着他被人带走，那一道背影，依然挺直。 但是苏韶叶终生都不会忘记那道背影。 她的痛苦，她的梦魇。 少女的身体颤抖着，然后她抓着床杆坐起身，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她闷哼了一声，翻身下床，自己给自己打了一盆冷水。 这个季节的水凉的很，几乎快要结冰。 苏韶叶却浑然不在意这些，她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浸入冷水之中，感受着那冰凉的冷水拍打着她的脸颊，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再抬起头，脸颊冷的感觉毛细血管都快要冻得破裂开来，她火烧的心才略略平静一些。 外头好似有什么动静，大概是早起练习剑舞的姑娘。 有人经过她房门旁，看见苏韶叶满脸挂着冰屑，甚至鼻尖都冻得通红，有些惊讶地喊出来。 “苏公子？” “你……你不怕冷么？” 苏韶叶摇了摇头。那冷气灌入她五脏六腑，她浑然不在意。 “这样舒服些。外头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大的动静？” 这剑舞社的女子她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宰相府的马车。” “专门为了……为了等你。说等到你醒来，就要把你接到宰相府去。” 苏韶叶的神情有些意外。这个少女挑了挑眉头，她开口问道。 “接我？去宰相府？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她不觉得好端端的，宰相府会想要接她去做客，宰相府的人，怕是都恨她入骨吧。还是说——韩池巍那边想要试探她？ 苏韶叶心中急速闪过数道念头。然后她看见对面剑舞社的姑娘似是极为为难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 “不过说是……好像同他们宰相府那位韩公子的夫人有关系。” “说是想要让……苏公子你再去诊一次脉。” 诊脉？ 还是给林芳玉诊脉？ 苏韶叶的唇角却突然多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随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气定神闲，坦坦荡荡地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去看看。” …… 外头果真停了一辆马车，宰相府的马车。苏韶叶掀开厚重的帘子，发现里头已经有个人在等他。韩池巍看了她一眼，却怔住了。 苏韶叶虽然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韩池巍一大早就来剑舞社等待她，不过她面容仍然显得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她挑了挑眉头，好奇地问道。 “韩公子来找我做什么？” 韩池巍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却有些出神。 苏韶叶刚才直接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就出来，鼻尖红通通的，却反而更显她整个人清水出芙蓉的干净净澈。 林芳玉也是要涂脂抹粉，开销不菲，遮挡她脸上的瑕疵。 但是这少年跳上他马车，却给他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那双眼睛笑盈盈的，让他又陷入那种得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恍惚状态，好似只想要盯着她的脸颊看。 韩池巍猛然摇了摇头，然后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声音能够做到清清楚楚。 “我请你去韩府，再为我夫人，诊一次脉。” “我想要知道，她之前有孕……是真还是假。” 苏韶叶心里头倒是生出了几分涟漪，她觉得好笑。 呦？瞧着，这好似是林芳玉的谎话，终于被戳穿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7章 韩家的出奇丑闻 韩池巍的声线有些含糊，显得吞吞吐吐。而苏韶叶则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啊。” 她根本没犹豫。 “只是令夫人若是还不肯让男子触碰手腕诊脉的话，怕是准确度还是如同上一次一般，大大下降。” 她这是给韩池巍打预防针。同时告诉韩池巍，上一次就算诊断有误，也跟她没有关系，是因为林芳玉不肯让人触碰她手腕的原因。 而韩池巍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韶叶。 这少女的面容细腻白皙，笑起来的时刻，脸颊好似在晨光之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摇神驰的光晕感，他扭过头去，不敢细看，连他也都不知道他的心为何如此动摇不安，心湖为何生出道道涟漪，然后他说道。 “我会说服她的。” 马车上头一片安静。 苏韶叶坐得同他距离很远，没有要开口再说话的意思。 马车上头一片平静，韩池巍却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喉结都在上下抖动着，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其实……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 苏韶叶却平静以对。 她以不变应万变。 “哦？什么问题？” 韩池巍听着她平静缓和的尾音，都觉得心中一颤。 “苏仇，你……” 他本想要直接问苏仇到底是男是女，可是一句话还未问出口，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而韩池巍再想要继续问下去，却又有些做不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黑色靴子，换了一个话题，感觉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一日，你在法度寺之中，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咄咄逼人地质问我夫人林芳玉，她没有得罪过你吧？” 苏韶叶笑得很动听。 虽然她的声线偏冷，但是听在韩池巍耳中，哪怕他低着头，他也能够想象出这个少女唇角微微上扬的模样来，他再度吞咽口中唾液，然后听见她说道。 “我只是看不过去。” “死的人已经死了，她还要借着对方博取一个好名声。” “天底下的好事情，不能都被她一个人占全了。” “她这样的做法，让我觉得……”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吐露出后头几个字来。 “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明明她说的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韩池巍心里头却生不出什么愤怒之情来。他怔怔看着自己足尖的靴子，感觉舌尖发麻。 “我问过她，她说苏家妹妹写给我的信，她已经烧掉了。” “我不相信……却也不好再继续逼问他。” “那份信我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信里头写着，她知道自己大劫难逃，所以希望能够退婚，她不想拖累我的名声。” “让我不必再惦挂她。那婚约必定不算数了，但是她的朋友林姑娘其实很好，如果可以，我若是能够同林姑娘在一起，她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 他咬了咬了发麻的舌尖。 说出这番话，他自己也觉得心里头有些发苦。 然后韩池巍听见苏韶叶反问他。 “你觉得这番话可信么？” 韩池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仇咄咄逼人，他却只能步步退缩。 “是苏家妹妹的笔迹——我认得。她的心思，想来就是如此，不会有假。” 苏韶叶其实已经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些昔日的旧人，但是韩池巍同林芳玉这一对天造地设的“好夫妻”，却总是屡屡来挑战她的底线，她抬起头看向韩池巍，眼神里头明亮的光芒，像是冬日的落雪一样寒冷。 她反问韩池巍。 “苏家因何而亡？” “我查过卷宗，当初作证的人，又是谁？” “我当初不在京中，还是西北一个普通小民。” “但是韩公子终归是当事人，韩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韩池巍嘴唇发麻，感觉上下唇触碰一下，都让他感觉到为难。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我知道。是……林琛林大人。” “可是……那毕竟是朝堂上的事情，苏妹妹同我妻子乃是好友，这一点终归不会变更……” 苏韶叶从不曾见过如此愚昧的人，更没有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说法。 “林家让苏家满门抄斩，苏小姐还要让自己的前任未婚夫同林家小姐在一起？” “这世上有如此大公无私，以仁义报仇怨的人？” 她虽然气极，但是想想。 韩池巍这般蠢钝无知，又无耻。 还自己觉得自己很委屈。 这样的人，也就堪堪配林芳玉正好。 他除了那副皮相，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而那副皮相，在苏韶叶眼中，比起顾北痕也是天差地别不值一提，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谁爱要谁要，总而言之，她苏韶叶断然看不上眼。 她说完这句话。 车厢之中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韩池巍频频地抬起头看着苏韶叶，显然想要出声解释，但是看着对面的苏仇一张讥诮脸庞，不敢多说，只是说道。 “苏家妹妹已经故去了。这些事情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他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他偷偷抬眼观察对面的少年。 他之前隐约有些怀疑，对面的少年，是女扮男装。 他甚至想过，若是苏仇是女子……会不会，就是他的那片小叶子回来了。 只是他这么面对面看着，又觉得不太像。 记忆里头那个温柔狡黠的小姑娘，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柳绵絮，柔和又皎洁。 她……应该不会这么锐利，这么强势，这么咄咄逼人。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女子。气势惊人，要把男子压下去。 女子总该都是温温柔柔，像是水一般。 他低下头，开口说道。 “等到了府中，麻烦苏公子了。我还请了宫中太医作见证，不是信不过苏公子医术，苏公子能够治好玄王殿下的腿疾，人人皆知，苏公子妙手回春，医术了得。” “只是想要做个印证。” “毕竟……此事，若是说出来，也涉及家中丑闻，只想要更确切些，莫要冤枉了她。” 韩池巍说到林芳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方才开口。 “若是此事为真，我韩家，怕是要成了这京中的笑柄，此事，怕是要成为我韩家出奇的丑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8章 夫妻失和的兆头 苏韶叶其实倒是很乐得看那一幕。 她听着韩池巍的话语，这少女的眼眸之中仍然带笑，然后她说道。 “所以韩公子让我去为尊夫人诊脉，是想要确认尊夫人是否说谎？” 而韩池巍则是咬紧牙关。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若是她当真……蒙骗了我……” 苏韶叶紧接着韩池巍的话问道。 “如何？” 韩池巍一时语塞住了。他原本想要说，若是林芳玉蒙骗了他，他便与林芳玉和离，但是韩池巍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要不要和林芳玉和离，并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事情。 韩家同林家，如今已经是联姻性质，不是他想要和离便能和离的，况且他同林芳玉大婚之日，证婚人乃是陛下。 林芳玉捐出嫁妆赈灾西北，陛下保她婚事无忧。 他便更不能……不能休妻了。 韩池巍不做声，而苏韶叶则是向外轻飘飘地看去，她的声音平静又绵长。 “我只能保证，竭我所能，为尊夫人诊断。” …… 等到了宰相府，外头安静得过了头，好似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苏韶叶走下马车，宰相府，她五年前离京的时候经过，宰相府的大门紧闭，她内心也关上了一道门，心往下坠落。那慢慢涌上她心头的黑暗，好似又卷土重来。 这少女却没有屈服于这令人恐惧的黑暗，她向着宰相府深处走，踏进大门，才能够感受到，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不少婢女来来往往，不时地张望，瞧着神情极为慌张。 而韩池巍则是大步走在前头，他喊住了一个婢女。 “叠翠？夫人呢？” 这个小婢女匆匆忙忙行了一礼，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夫人还在房里头……不许我们进去，只是里头一直都有哭声传出来，老爷同夫人一直在问少爷你的下落，府里头闹得整夜不可开交，直到眼下才稍稍好上了那么一点。公子——你……你去哪里了？” 韩池巍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他直接出声，不假思索地吩咐道。 “带我去夫人的房间。” 宰相府这个叫做叠翠的婢女清脆地应了一声，只是她眸光看向叶玄月，眼神之中又隐约有了几分犹豫。 “这是……苏仇苏公子？” 苏仇来过宰相府，她也认识。少爷今日凌晨怒气冲冲地出了宰相府，大家都猜不透少爷的去向，过了没有多久，太医院的太医便被请来了，如今少爷又带来了苏仇。 难道当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叠翠脸色煞白，却又不敢妄自揣测，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能默默应下，然后带着韩池巍向着前方林芳玉的房间走去。 林芳玉的房门紧闭，她在里头，脸色比叠翠还要更加惨白，几乎已经到了毫无血色的地步，她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嬷嬷，慌张到六神无主。 “怎么办……他一定会发现真相，他一定会戳穿我！” 她已经全然忘了，是她最初自己做主，想要蒙骗韩池巍，反而挑起了身旁赵嬷嬷的不是来。 “都怪嬷嬷！若不是因为嬷嬷的错——怎么会让我被相公那样厌恶，他会发现我在说谎骗他……” 昨日本来一切，都完美的。 她故意指责韩池巍的书房不许她进入，又抱怨韩府给她的用度不够，韩池巍虽然心中有怨气，还是强行抑制住了那份怒气。 而林芳玉呢，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想要逼迫韩池巍同自己争执。 因此，她甚至提到了苏韶叶。 她说韩池巍当年其实也没有多么喜欢苏韶叶，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过意不去，当年没有在苏家遭劫的时候，替那个小女孩出头。可是韩池巍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这样假惺惺地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给她立碑，给她家人在法度寺上香。 可是这一切，她根本就瞧不见了。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根本只是求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她还要说，却被韩池巍生硬的声音打断，韩池巍直接说。 “够了。” 她不肯，走到他前头，去抓住他手腕，他手腕脱臼尚未完全痊愈，被她这么一抓，便忍不住有些疼痛，加之他被林芳玉刺激到了他心中的软肋，直接挥手——就看见林芳玉倒地不起，开始呼痛。 然后赵嬷嬷慌慌张张闯进来，说小姐见了红…… 张罗着去林家请大夫。 韩池巍站在旁边，一瞬也慌了神。即便他对林芳玉眼下已经生出烦闷，却从未想过要让她小产。他身体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赵嬷嬷让他不要声张，又自告奋勇地要去抓药煎药，只留下林芳玉可怜兮兮地在地上喊着痛。 韩池巍犹豫之下。 想要扶起她，她却不肯，只挣扎着爬到床榻上，地上清晰可见血痕，韩池巍心中当真愧疚极了，又担忧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想要喊人，却被又阻拦劝说住，说是这件事情不能闹大，否则若是被人得知，他推得自己妻子小产，此事一旦传扬开来。 他必定名声一败涂地。 林芳玉还是为他着想。想要替他遮掩。 若是按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 原本韩池巍就要稳稳当当背下这个黑锅。 岂知道，韩池巍的母亲韩夫人，派了一个嬷嬷前来林芳玉同韩池巍的院子，原本只是存了——查探一番夫妻是否恩爱，能否早早抱上孙子的念头。 没有想到撞上林芳玉院中严密看守。 这嬷嬷也是老练，心知事有不妙，直接便去找了韩府的韩夫人。 韩池巍的母亲杀到林芳玉院中，看着儿子一脸憔悴痛苦，这才断断续续从他口中得知所谓的“真相”。 韩夫人却是掌控后宅的过来人，不顾阻挠冲进来，她一眼便看破林芳玉是在假装，直接转身便走，却把此事一下子捅破了。 韩池巍这才知道。 连林芳玉有孕，都是在欺骗他。 若不是母亲慧眼识珠，他还要被她蒙骗，更要背负，杀害亲生孩子的罪名。韩池巍一气之下，离开韩府，在京中游荡了大半夜，冷静下来，这才去了剑舞社见苏仇。 要让苏仇给林芳玉诊脉。 好彻底确定，是不是从头到尾，林芳玉都是在骗他。 而眼下苏韶叶已经同韩池巍走到林芳玉的门外，她轻轻地敲响了门，她的唇角带笑，一双寒冷黑眸之中，却涌出淡淡的笑意，她的声音，更显得颇为温和。 “林小姐？” “还请开门。” “我受……你夫君韩公子的委托，想要替你诊脉。上一次你说男女有别，怕影响你一个闺阁女子的清誉。” “如今你已经嫁做人妇，想来没有那么多顾忌，我可以直接替你把脉了吧？” 她底气十足，怡然自得。因为她知道，里头的林芳玉一定很慌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9章 莫非……他喜欢男人？ 林芳玉听见苏韶叶的声音，脸颊之上涌过一瞬的惊慌失措。 他怎么可以让苏仇来……这个仇人，害得他手腕脱臼他难道不记得了？ 而且苏仇害得她没有了嫁妆。 但是不论林芳玉有多么不情愿，她总不能躲在屋子里头不出去一辈子。而且她想……她可以把这件事情推到苏仇头上去。 她也不知情，她也是受害者。都怪苏仇！ 之前要搞什么丝线悬脉之法，才会将她误诊。这不是她的错处，都怪苏仇。 林芳玉觉得，好似把罪状推到苏仇头上去，她就能够心安理得，所以她还是让赵嬷嬷把门打开了。 苏韶叶直接踏了进去。 对面的林芳玉，低着头捂着脸，从屋内传来低低啜泣声，她开口说道。 “林小姐……不对，应当称呼你为韩夫人才是。” “我们又见面了。” 她这句话说得平平静静，而林芳玉则是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她视线在苏韶叶身上转了一圈，看上韩池巍的时候，更是委屈无比，泪眼汪汪。 “夫君……” 韩池巍看她样子又有些心软，可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欺骗，又狠下心来。他开口说道。 “是我去请苏仇来为你诊脉。” 而林芳玉则是迫不及待地说道。 “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当初说我有孕，我也不会误会……夫君，你不要听他的话……” 苏韶叶却笑了笑，她的声音，清冷异常，直接就把林芳玉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哦？” “按照韩夫人的说法，一切都是我的错处喽？可是韩夫人自己去药局买安胎药，还在我给韩夫人诊脉之前。” “韩夫人莫非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韩夫人如今不想让苏仇诊脉，苏仇也不勉强，但是太医院的太医若是来了，韩夫人可就无法逃避。” “我只问韩夫人一件事情，有孕的事情，是真是假？” 林芳玉咬紧了牙关。 她一时之间也是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咬牙硬撑下去，又怕被打脸。而且，苏仇是怎么知道，她提前购买安胎药拿来作假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苏仇还掌握了什么。 若是她这一次再说谎被她戳穿。 她脸皮再厚，也撑不下去。她被苏仇逼得没有办法，忽然身体一软，便向着床铺倒去，瞧着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了力气，而她的那个奶嬷嬷赵嬷嬷则是冲上来哭天喊地。 “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不要吓我啊！” 这赵嬷嬷抬起头看向韩池巍。 “莫非姑爷非得逼得小姐无地自容不成？小姐原本身体就不好，如今已经闭过气去了，姑爷还要让外人瞧着，是要让外人看韩府笑话么？” 韩池巍听赵嬷嬷这么一喊，也有点尴尬，而苏韶叶则是向前走了半步，她来是看病的，这一次有所准备，还带来了杜舍娘的医箱，眼下直接取了一根银针，开口说道。 “医者仁心。既然韩夫人闭了气，我得救醒韩夫人，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是。” “韩夫人不妨让我扎一针下去，这一针下去，保管韩夫人，百病全消。” 她挑了一根最粗的银针。 林芳玉靠在床旁，手指颤抖，她的睫羽轻颤，赵嬷嬷挡在她前头，忠心耿耿地护主，活似一只急眼的斗鸡。 “苏公子！苏公子不可！我家小姐体弱，经不得这样刺激！” 韩池巍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同林芳玉还在颤抖的指尖，知道她在装晕的事实。 他心烦意乱，低低地喊了一声。 “好了！” 他转过身，对着苏仇拱手。 “当真是麻烦苏公子了。今日这着实是闹剧，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请苏公子代为保密，不要在京中大张旗鼓地声张出去。” 他喊侍女的名字。 “叠翠，带苏公子去前堂，奉茶。” 那侍女匆匆应了，苏仇也没有要继续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转过头跟着叠翠想前头走去。 嗯。林芳玉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她该好好享受。 …… 而韩池巍却看也不看林芳玉，他扭头向外走去，他一句话不说，连赵嬷嬷都傻了眼，却也不敢吱声。 小姐今日全无体面，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这宰相府当真要待不下去。 可是小姐这才成婚几日。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怔怔地看着依靠着床侧梨花木栏杆的女子，看着她清瘦脸颊上几分踌躇同决然，她低声劝说。 “小姐……算了。有老爷在……姑爷，他不会追究的。” “毕竟你如今身份不同，这又是陛下做了见证的婚事……” “只要姑爷不纳妾，不养外室，未来日子还长着……终归是……能够两情相悦……” 她自己说着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林芳玉却听得认真。 她低着头，突然问道。 “赵嬷嬷——你说，他为何在成婚之前，从不养外室，那几个婢女，也没有抬房？” 赵嬷嬷倒是能对答如流。 “那是因为姑爷人正派。难道不是如此么？姑爷乃是京中闻名的读书人，他又在翰林院，最在意名声，是朝堂之上的清流，所以成了姑爷的妻子，必定能够同他琴瑟合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芳玉却抿了抿唇。 “我觉得，他对那个苏仇的态度，很奇怪。” 赵嬷嬷骇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芳玉却攥紧了床板栏杆，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她喃喃自语，语气却好似在自我肯定。 “他对苏仇的态度太不寻常，只要苏仇一出现，他就魂不守舍，整个人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苏仇，那一日在天锦楼，苏仇穿斗篷下楼，他表现得就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而且苏仇把他手腕都掰断，他居然一点不恨他，还想着办法地找他见他。” 赵嬷嬷瞪大眼睛，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都向后踉跄了数步。 “这……小姐你的意思是……” “这不可能吧。” “也不曾听说姑爷有这等嗜好啊。若是他有，这京中总会有些传闻的。”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壁，多半是小姐你多心了。” 她本意是劝说林芳玉。 却被林芳玉一下子打断！ 她死死地攥住赵嬷嬷的手掌，眼神里头的那股恨意，让赵嬷嬷都心中为之一惊。 “我绝没有看错。” “韩池巍，他喜欢男子！” “所以，他才会对我无动于衷……我被他蒙骗得好惨！” “亏我还以为他对苏韶叶一心一意，从一开始，我就弄错了。”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凄然。 “原来如此，呵呵，我绝不会让他快活！还有那个苏仇，他勾引我夫君，我要让他同苏韶叶一般不得好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0章 玄王在，西北稳 韩池巍心不在焉，他走到前堂的时候，叠翠已经把茶水端上来，是顶好的青瓷碗，苏仇伸出手去端。 韩池巍盯着那手指看，又似是着了魔，直到听见对面少年咳嗽了一声，他才匆匆收回视线。 他自己心里头也很吃惊。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对方的手指看。 可是那手指，像是细腻白瓷，又像是经过清水洗涤的春葱，指尖却透出三分娇嫩……那是惯常做农户的农家少年会有的手指么。 韩池巍低下头，他说道。 “着实羞愧，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毕竟事关我夫人的名声，还请苏公子代为保密。” 苏韶叶放下茶水。 她点了点头，比起焦灼难安的韩池巍，她坦然得让人无法诘难。 “我不会说出去。但是若是此事在外头传扬开来，也请韩公子不要推在我头上才好。” “尊夫人既然身体不适，又不愿意让我诊脉，那么我留在宰相府也没有什么用处，时间不早，苏仇也应当告辞了。” “我后头还有事要做。” 一般说了这句话，对方就应当送别客人。 可偏偏韩池巍独树一帜，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仇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你要去何处，我让府中的车夫送你一程。” 苏韶叶若是这句话只是客套话，说不定当真被他问住。不过她今日本来就有打算。她笑了笑，说道。 “好啊。送我去……玄王府。” 玄王府三个字一出。 她成功看见，对面的韩池巍勃然变色。 韩池巍心里头咯噔一下。玄王府？ 他怎么忘记了这位玄王……听闻苏仇是同玄王一同入京的，最初乃是玄王的侍童，那岂不是要同吃同住。而且，玄王对苏仇一直颇为照顾包庇，苏仇还替玄王医治了腿疾。 他心里头已经隐约怀疑苏仇的身份，想要弄清楚他同苏韶叶之间的关系。 可是若是苏仇是苏韶叶，那她和玄王…… 韩池巍心里头很不舒服。正因如此，所以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只勉强维持笑脸，然后说道。 “好，我去安排。” 只是从他脚步，也能够看得出他的魂不守舍。 一个地点，就让韩池巍如此不是滋味。 苏韶叶心里头，居然觉得还颇为痛快。她从韩池巍的眼神，看得出，他的情绪有变化，上一次在法度寺的时候，她情绪太激动。 怕是被这位韩公子捕捉到了什么。 不过如今她身后有广平公主，还有玄王。 她同玄王走得越接近，会让韩池巍越怀疑，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 说要来玄王府也是一时兴起。 苏韶叶跳下马车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顾北痕不在府中的准备。 毕竟瑶姬之前同她说过，顾北痕这段时间，都很忙，甚至无空来见她，只留了一个她弟弟苏易昀的香囊给她。 他大概忙着处理西北那边的军务。 不过苏韶叶走进去的时候，却瞧见顾北痕的那个护卫，正在擦拭宝剑，看见自顾自走进来的苏韶叶也有些吃惊，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主动向她汇报了顾北痕的位置，颇有自觉。 “王爷在书房。” 他甚至贴心地怕苏韶叶不认识路。 给苏韶叶拿剑指了指方向，才继续回去擦拭宝剑。 苏韶叶顺着走廊向前走去，前头安静得很，顾北痕这里，也没有多少守卫，接近他书房更是空无一人，她走到门外，敲门的时候，听见顾北痕低沉的声音涌入她耳畔。 “进来。” 然后她推门而入，那个青年手握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抬起头看见苏韶叶的时候先是一怔，但是却极为自然地说道。 “你来了？你来的正好，能帮我研些墨么。这封信等会儿立刻便要发到西北，耽误不得。” “旁人研墨，笨手笨脚。他们都是军中的莽汉，只懂舞刀弄枪，磨出的墨浓淡从不曾均匀过，所以久而久之，我便自己磨墨了。” 苏韶叶自然是懂得磨墨的。她爹爹之前是三品文臣，在书房的时候，苏韶叶也曾经替自家爹爹打过下手。 她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砚台。 顾北痕的字，很有风骨，力透纸背。苏韶叶无意窥探他信件内容，只是眼眸一扫，还是窥见几个词，大晋，杀，字字透出铁血军魂来。 果真是北翼军的军务。 她默不作声地磨墨，听见顾北痕说道。 “大晋今年一定会侵入西北边境。已经开始调遣兵马，司徒武洪重新出山，他雄心勃勃，来边境，是要杀我。” “毕竟三年前，他没有成功。” 三年前，十九岁的顾北痕，在边关同晋国大将军，传奇高手司徒武洪拼得两败俱伤。如今他卷土重来，可是顾北痕的状态却并不好。 苏韶叶一边磨着墨汁，心中却隐约有些担忧，然后她又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我已经查了北翼军的军粮库存。你知道，还剩多少么？” 苏韶叶听得出他语气里头的薄薄怒气。 苏韶叶这段日子同顾北痕相处，知道他很能克制住自己情绪。他之所以情绪外露，多半是因为西北那边的局势，糜烂得让他不得不怒。 天怒人怨。 顾北痕似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蘸取墨汁，继续写下去，却对苏韶叶说道。 “十不存一。” “大部分，都是些已经变质腐坏的陈粮，滥竽充数。” “而真正能够变成士兵口粮的食物，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如果当真西北战事起，会有许多士兵，没有死在大晋铁蹄之下，而会因为食物短缺，而冻饿而亡！” 苏韶叶心里头都是一惊。她在救下郭遥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郭遥的背后，居然潜藏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 “你要对陛下上奏折么？” “如今该如何解决，从南边调动粮食，可还来得及？” 顾北痕摇头。 “来不及。新粮已经通通收缴国库。” “西北那边，各个关节都被打通，京中就是聋子瞎子，只能看见地方上让京中想要看到的那些东西。” 他眼神里头，带了几分冰冷。顾北痕杀人的心都有，他恨不得一剑斩了林琛的人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他略微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才冷静下来，他说道。 “没有足够的证据。” “郭遥虽然是人证，但是这件事情太大，必须得拿到账本，要让陛下亲眼看到军粮仓库是什么状况。” “否则陛下不会相信的。如果不是我派人亲自去看了，我也不会相信，那些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是要让北翼军的士兵，活生生地被拖死。” 他的唇角，讥讽而冰凉。 “我只能采取我的办法。不论如何，我在一日，北翼军不会倒。” 都说西北有他，固若金汤，可是不会有人知道，这背后有多少难事，是他苦苦撑下来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1章 你这是欺君之罪 苏韶叶听得也十分担忧，但是顾北痕的办法？ 他想要用什么办法。 顾北痕当着苏韶叶的面，没有半点顾忌，他直接开口说道。 “我要在西北就地征收粮食，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大晋随时都有可能攻打过来，若没有军粮，西北军调用得再频密，训练得再好，也是空中楼阁。” “我必须保证军粮供应。先就地征收粮食，再想办法从南边调粮食来。” 西北本就贫瘠。 收不上多少粮食来。 只有南面才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只是这样一来，周期会很长，里头不能有一个环节出错，一旦出错，时间衔接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韶叶是当真想不到，顾北痕要面对这样的难题，她看着他继续头也不抬地写信，犹豫片刻，少女抿唇，她说道。 “临时征收粮食，需要陛下的命令，是不是？” 顾北痕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那就用陛下的命令。” 可是他明明没有……苏韶叶那句你这是欺君之罪在口中打转，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顾北痕被逼到这个份上，只能用一些非常之策了。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资格说顾北痕，她自己何尝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女扮男装，当着陛下的面也敢隐瞒身份说谎。 她也是逼不得已，她更没有资格说顾北痕。 顾北痕却好似能够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他低低地笑了笑，说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否则京中也不会想要对我布下杀局。而且，你也是一个欺瞒陛下的小骗子，我犯欺君之罪，这样，不是同你天生一对的般配么？” 都这种情况了，顾北痕还有心思开玩笑。 苏韶叶都替他着急。而顾北痕则是一气呵成地拿起信，他等信上的墨痕干透，便可以直接装进信封发去西北。而等待墨痕干透的时间，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眉眼之中的忧色，他开口说道。 “你别担心我。” “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我奉命领着北翼军守关，三万军队，面对对方的十万大军，要支撑整整十日，才能等到援兵。我不是同样也撑过来了。还有三年前，我同司徒武洪对战那一次，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只是筹措些军粮。总会有办法。” 他笑起来，但是苏韶叶看着这个面容俊朗，眼若寒星，眉如冷铁的青年的笑意，心里头却高兴不起来，她看着顾北痕，心里头唯独有心疼荡开。 顾北痕他……十几岁出发去西北。他这么多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知道谁也不是天生强大。她在暗狱之中苦熬，一心想要复仇。 而这个少年，母妃早逝，父亲战死，他更为难，因为他要扛下整个西北安危，而朝堂之上，却只会对他射冷箭，瑶姬说，暗杀他最多次数的，都是从京中而来。 他可……当真是难极了。 “我犯欺君之罪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为难。” 他看向苏韶叶依然忧心忡忡的眼眸，突然凑近了苏韶叶的面容，看着这个小姑娘一脸担忧的神色，在她鼻子上头刮了一下。 看着她鼻子一皱。 又有些意犹未尽地，在她脸上轻轻地捏了一把，动作很轻，生怕捏疼了她。 顾北痕的声音很轻。 “何况，若是此事，能够让你心疼我那么一点点，倒也算值得。” “我总能解决。总不能……让我的士兵们饿肚子打仗，为大魏守边关。” 苏韶叶感觉到他凑近，他身上的气息又再度弥漫过来，她说道。 “我去找陆家帮忙。” “我知道陆家富庶，清河郡在南边，是整个大魏出名的鱼米之乡，陆家又是清河郡第一世家，如果陆家肯帮忙，组织运粮草的队伍，说不定来得及。” 她虽然担心，但是却能在转瞬间想出一条可行之策。 “我这就去找陆仁星，他虽然平素看似不靠谱，但是这等大事，若是能够跟他好好商量，说动陆家的家主，不必动用朝中的势力，走民间的路子，你也不必那么为难。” “你更不会留下把柄，日后被人攻击。” 顾北痕不提，但是苏韶叶都知道。 他被人死死盯着，只要踏错一步，就给了旁人借口。他为了北翼军假传君令征收粮草，虽然说是迫不得已，一时的应对之策。 但是朝上的那些人，根本不会管他有多么为难，只会拼命攻击他。 而苏韶叶不想顾北痕被朝上那些官员攻击，更不想他被抓到把柄处置——她轻声说道。 “只有清河郡这等大魏最富庶，最适合种植粮食的大郡，最富庶的世家，才能够一口气拿出足够的军粮。” 顾北痕听得出她的心意。 他说道。 “我同陆家没有什么交情。”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 “我会去找陆仁星谈谈，设法说服他，最好能够直接同陆家家主搭上线。” “不管难不难，总得先尝试一番。” 她知道时间紧迫，转身就打算去太医院，却被顾北痕一把攥住手腕，他的声音低沉沉的，仿佛能说到人心里头去。 “苏韶叶？” “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韶叶笑了笑，她看着地面上的影子，身后那个男子的影子好似覆盖上了她的，她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我欠你更多。” 他胸口留下的疤痕……本来可以不用留疤的。 那道疤痕，是为了给她机会查案而留下来。 她都记得。顾北痕慢慢向前走了半步，他似乎很想要拥抱她，但是他忍住了，他说道。 “你去找陆仁星，打算怎么说？” 少女狡黠地笑起来。那笑容好似回到暗狱第一次见面一样，是最骄傲最狡黠的小狐狸，她扭头笑眯眯地看向顾北痕。 “陆仁星不是知道我有个心上人么？” “我帮我的心上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还需要什么理由借口。何况他拿了我的方子，拿了我心上人给他的香囊，他当然要出一份力。” “我可是算定他。” “你放心，他若不愿，我便胁迫他。” “反正我不怕。只要能给西北弄来军粮，怎么样都应该。只是委屈一下玄王殿下，要被陆仁星那个大嘴巴，当做是有断袖之癖的人了。” “唔，在陆仁星眼中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的玄王殿下，怕是京中会有些风言风语，为了西北军，玄王殿下只好忍一忍，别同陆仁星那个大喇叭计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2章 十拿九稳，差你一吻 苏韶叶的眼神太过灵动。 这个少女，活泼又鲜明地在他生命里头，刻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北痕盯着她的眼睛，他轻声说道。 “所以……本王是你心上人喽？” 苏韶叶啊了一声，这才有点懊恼。她方才倒是没有注意到，她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而顾北痕却闷闷地笑起来，他凑近她，隔了一张书桌，可是他的脸颊却好似已经快要贴近她的脸庞。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说得很好。” “这计划十拿九稳，本王幸好脸皮不厚，不怕那些京中的风言风语。” 他的呼吸之间的热气几乎扑面而来，却夹杂了一种冷冷的清香气，像是青草，又像是冬日的一缕阳光，大概他身上沾染了衣物上头的香薰，可又带了他本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让人无处可逃。 苏韶叶脑子里头嗡得作响，她看着对方的那双灼灼生光的桃花眼眸，舌头一瞬间抵住牙齿，她甚至顾不得伪装声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说道。 “十拿九稳？” “可还差了些什么。” 对面的男人，仍然在低笑，声音很是悦耳。 “苏韶叶你倒是说给本王听听看，差了什么？” 苏韶叶的唇瓣颤动了一下，然后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 “还……差了一吻。” “十拿九稳，差了一吻。” 然后她看着对面仍然在微笑的男人，看着他的表情略带迷茫，这少女踮起脚尖，隔着书桌，吻上了他的唇瓣。 她知道那一日顾北痕想要吻她，却最终放弃。 因为她没主动说顾北痕也是她心上人，所以他才迟疑，怕她生气他的唐突。 因为放她在心上，所以才会担心每一个小细节。 担心她的感受的男人，才真实让她心动。 她无法欺骗自己。 天底下男人没有好东西，这是四师父的话。 苏韶叶想，她不怕。 她也是一个小骗子。欺骗世人的小骗子。她知道顾北痕动心了，所以她要让他牢牢爱上自己，只喜欢自己一个，再也不会对别的人心动。只要她够主动，她先抓住顾北痕的心，她能做到来去自如，她就不怕受伤害。 对面的顾北痕的眼眸瞪大，那是这世上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一张脸颊，他怔怔地感受着唇瓣的温柔，那少女的唇瓣，细细软软。 他甚至那瞬间觉得好似做梦。 或许梦境里头，才有这么美好的事情。才有这么甜的小叶子。她的眼睛略微抬起看向他，眼睛眨也不眨，他在想，他的小叶子，怎么能够这么可爱呢。 他想要抱着她，这个吻太过浅尝辄止，但是顾北痕却更想要拥抱她，他想要一气呵成地加深这个吻，书桌对面，少女轻轻巧巧的跳开来。 隔了一张书桌。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吻让她脸颊通红，她唇瓣也透出红红的色泽，而她则是一点也不害羞地同顾北痕对视，她说。 “我去找陆仁星。他知道，我有心上人。我要告诉他，我的心上人，是大魏的玄王殿下。”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顾北痕看着她的脸颊，他的呼吸都是灼热滚烫的。 他想要伸手拉住她，他突然不舍得她走了。他的小叶子，当真是可爱极了，也甜极了。 这样的小姑娘，就应当落入他怀抱。 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一日在西北暗狱，放出了她。 他看着她扭头的背影，等到她彻底消失，才低下头开始装信封，心里头却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 他人生第一次心动，栽在这个叫做苏韶叶的少女身上。 这人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她。 ……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其实心脏也在狂跳。方才的镇定自若，其实也是她假装出来的。这个吻对顾北痕而言，甜得如蜜，可对于苏韶叶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模一样？吻上顾北痕的唇瓣的那瞬间，她的大脑甚至一片空白。 明明是最聪明的她，那瞬间却连思考都做不到。 她心脏狂跳。 跳出去之后，说的几句话，简直用尽她力气，而等到走出关上门，她心里头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满脑子都是顾北痕的脸。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啊。 会为了一个吻而疯狂。她在暗狱之中为了求生吻上他的唇，感觉也远没有这么奇妙。 就在刹那，她甚至有些晕晕乎乎，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站立不稳，却又沉溺于这等妙不可言的美妙滋味，原来心中存了喜欢，才会有这样甜蜜无比的感觉。 她不知不觉地顺着这条路往外走，顾北痕的侍卫已经擦剑完毕，看见她，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苏仇？你出来了？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你的嘴唇，难道这等天气，还有蚊虫不成？” 苏韶叶的脸更红了。但是她偏也算是有极大的本事的人，硬生生地能够维持住自己的镇定，开口说道。 “是，有蚊虫叮咬，我回去抹些药，应当很快便好。” 那侍卫点了点头，挠了挠头问道。 “你之前去玉湖楼的时候，瑶姬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话，瑶姬她有的时候，喜欢瞒着王爷做些自作主张的事情，但是你别同王爷说，我怕王爷知道了责罚她。” 这个侍卫，倒是很关心瑶姬。 若是平常，苏韶叶还会打听几句，但是眼下她只是默默点头，默不作声地向外走去。 这侍卫看着苏仇的背影。 总觉得…… 她好似没那么清冷。 等等，她的唇，不会是…… 这侍卫不敢说话，低头擦拭那已经亮得可以倒映出人影的宝剑来。 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 苏韶叶沿着路一路往太医院的方向去。 想到正事，她也有点担心。陆仁星的性子，她觉得还是愿意帮忙的。但是她也不确定，陆仁星在陆家能够有多少话语权。他点头，也许根本就没有用。 毕竟他虽然身为陆家少爷，却被送上京城，跟随太医打杂——而不是留在家中细心培养，这也相当于发配了。 他在京中呆了这么久，对陆家的事务想必也不算太了解。 想要从陆家借粮食作为军粮，怕是不容易。但是再不容易，她也得试一试，先去问问陆仁星，若是不成再说，总能想出办法的。 苏韶叶心思定了定，她看向太医院的招牌，向内而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3章 玄王就是我心上人 陆仁星在里头一边磨药一边打瞌睡。 大概是……太医院袁医正的叮嘱，让他好好干活。 而陆仁星呢，则是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摆明在心猿意马地偷懒。 这个少年揉了揉眼，看见苏韶叶的时候，那双原本好似昏昏欲睡的眼眸，一瞬间睁大了些。 苏韶叶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欸？” “苏仇你怎么……怎么来了？你不是最近都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苏韶叶却没空同他寒暄。 她这一次来，是要办极为要紧的事情。所以苏韶叶直接抬起头盯着陆仁星看了看，她开口问道。 “我来是有话要问你。” 陆仁星啊了一声，他挠了挠头。 “什么事情？是不是查案，要我帮忙？” 苏韶叶摇头。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眼下自然是直接顺势开口，没有半点犹豫。 “你知道我的心上人吧？” 陆仁星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从一开始他觉得苏仇身上很香，觉得他好像佩戴了女子的香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苏仇有心上人。 “可是我知道归知道，但是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够兄弟，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瞧见你的这位心上人的庐山真面目呢——怎么，怕我对你心上人动手动脚么？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而且我对你表妹的兴趣更大……” 陆仁星还在唠叨不休，只要给他开了一个头，这个少年便停不下来。 苏韶叶听着他一个劲儿的说着话，她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 “我心上人遇到了些麻烦。” “所以我才找你帮忙。” 陆仁星又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了。 “麻烦？” “什么麻烦——欸，你说我能够帮得上忙，是想要取药？” 陆仁星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概是缺什么药，所以才想要从他这里拿。这点小事，还用特意打招呼，直接去他家药铺子里头找掌柜支取便好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很是大方。 “你想要什么直接去拿就好。” 苏韶叶嗯了一声，然后她说道。 “我想要够十万人吃一个冬天的粮食。” 陆仁星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自己去找掌柜……等等，你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耳朵一定出了错，他伸出手捏了捏自己耳垂，看着眼前的苏仇，可是对面的少年，那张清冷俊秀的脸颊上，却没有半点要同他开玩笑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陆仁星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瞳孔巨震。 “苏仇你……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苏韶叶摇头。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要找陆家借粮食。” “只有大魏最富庶的清河郡，才有可能在一夕之间，调用出来这么多数量的粮食。” 她冷静地抬起头。她侧脸清晰，有一种决然。 陆仁星看着她发怔，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是嗡嗡作响，心里头乱做一锅粥，他不安地翻动着自己的手指尖，声音很不镇定。 “十万人吃一个冬天……你疯了么？哪怕是上缴朝廷也不需要这么多，这简直是打仗的粮草库存量……” 而苏韶叶则是冷静地说道。 “就是军粮。” 陆仁星咽了一下口水。他觉得自己有些发懵。 “军……军粮？” “可是你不是说你要帮你心上人一个忙……你心上人住边关啊。是哪家郡守千金不成？可是屯兵自重，这可是大罪……” “只有私兵才需要私下找这么多粮食养的，朝廷的军队，自然有国库开支……”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 “苏仇，这种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卷进去。你的那个心上人，哪怕是美若天仙，你也不能要了，该断就得断，你总不能把命搭进去啊……” 陆仁星还是把苏仇当兄弟的。 所以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了苏仇，然后他听见苏韶叶默不作声地沉默片刻，这才好似下定决心地抬起头，她凝望着他的脸颊，说出口的话，让陆仁星彻底崩溃了。 “你不是很好奇，我的心上人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么？” “我来京城，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你知道么？” 陆仁星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她。 “是刑部……你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查案，要不然京中也不会管你叫做鬼见愁了……” 苏韶叶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这个答案，也不能说有错。 “还有呢？” 陆仁星对答如流。 “还有宫中，你面圣次数比那些小官员都多。寻常那些小官吏，一年也见不到陛下一次。”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还有呢？” 陆仁星一下子答不出来了。还有的话……他默默看向苏韶叶，看着她那张清秀可人的脸颊，脑海突然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地名，他倒吸一口冷气。 “玄……王府？” 他脑洞大开，更为忧心忡忡。 “苏仇？你该不会……是同玄王的侍妾私通了吧？玄王没有娶妻，是不是从西北带来了什么小娇妾，金屋藏娇，藏在玄王府，你去玄王府的次数多了，便同那侍妾有了私情……” “玄王在西北威望极高，他人又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你若是被他察觉，岂不是……岂不是死路一条。” “你也别查案了，赶紧随着我家的商行，去陆家躲一躲，玄王哪怕手眼通天，但是在清河郡，我陆家好歹能够保你平安。” “等到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 苏韶叶觉得陆仁星有的时候说聪明也聪明，但是说迟钝，也迟钝得愁死人。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方才抬起头看向陆仁星的眼眸，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听我说。我的心上人，不是旁人，就是那位玄王殿下。” 陆仁星呆住了。 他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至少得有几个呼吸，然后眉头深深地拧起来，表情浮现出一丝困惑同复杂，那表情着实古怪，然后陆仁星说道。 “玄王……殿下。是你的心上人？” “是你有断袖之癖，还是玄王殿下有断袖之癖。” “等等，你让我捋一捋！我现在太乱了。” “你估计是无法胁迫玄王殿下的，那便是玄王殿下有断袖之癖，并且威胁你同他欢好喽？” 他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液，他觉得他自己的唾液都快吞咽干了，喉咙更是一阵阵发紧。 “所以你是替玄王来向陆家借粮？” “你们……是一对？” 陆仁星抬头看天，他觉得他也算接受能力高的人，饶是如此，听闻这个消息，他也觉得他头跟快要炸开似的。 大魏风气，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4章 好兄弟，不用解释 陆仁星给这消息震惊得感觉眼前好似冒金星，不过他还是稳住了，他心中默默盘算，然后抬起头看向苏韶叶。 “所以你替玄王，向陆家借粮？” “可是北翼军的军粮，不是应当很充足的么？” 苏韶叶的神情有些显得冰凉，她抿了抿唇，然后方才开口说道。 “你还记得让你同袁太医救治的那个郭遥？” 陆仁星当然记得。 苏韶叶说道。 “他的真实身份，是西北掌控北翼军军粮仓库的小吏。北翼军的军粮仓库，里头的粮草，早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情陆仁星既然救了郭遥，也是当事人，所以苏韶叶直接说得清清楚楚，而陆仁星听完苏韶叶所说的一切，他一下子不做声，隔了许久，才说道。 “林琛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做，无法无天。”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但是我得想办法先同家中联系，我许久没有回去，不知道今年的粮食库存有多少。” “我会尽量争取，有多少运多少去西北。” 苏韶叶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此事已经敲定下来一样。 她瞥了一眼陆仁星，突然体会到，这个家伙很是有点深藏不露。 “你不需要去询问家主？” 陆仁星摇了摇头，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不用。这件事情我能做主，而且他会支持我的决定。” 他看着苏韶叶，忽然笑起来，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然后又撞击了一下她的胸口，表示自己的亲昵，他开口说道。 “你别担心，好兄弟，不用解释的。” “你有难，我还能不帮你不成，我们陆家人，是极讲义气的。” 他一胳膊撞在苏韶叶胸口，苏韶叶推开他手掌，她脸颊有点红。 “你别吹牛皮，这件事情极为重要，到时候事情若是办不成，边关可是当真要死人的——大晋很有可能要攻打过来。” 陆仁星听见苏韶叶这么说，他也认认真真点头应答道。 “我知道轻重缓急。三日之内，必定给你答复。我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件事情，陆家必定办得到。” 苏韶叶点头打算往外走，留下陆仁星继续磨药，却听陆仁星笑眯眯地问道。 “苏仇，你表妹当真不回京城了么？” 苏韶叶眉头挑了挑。 “你很想见我表妹？” 陆仁星认认真真点头。 “当然想。” 他嘟囔着。 “谁不知道，你表妹乃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苏韶叶顿了顿，她说道。 “会有机会的。” 陆仁星这才心满意足笑起来。 “欸？玄王殿下在你面前凶不凶？他居然会送香囊给你。当真是想不到。难怪你说你心上人腿脚不便，替他医治腿疾。我当真是笨极了，我早就应当想到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拖延到今日。” 苏韶叶却直接挥了挥手，向外走去。她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 …… 顾北痕最近在忙的，应当都是这桩事情。宫中密库已经不能再去，虽然上一次顾北痕说那个老宦官要养伤不会再出现，但是也不知道太后会布置下什么杀局。 苏韶叶揉了揉眉心，走到剑舞社外头的时候，却是一怔。 剑舞社外头，不知道何时，居然多出了许多官兵！ 苏韶叶心中一瞬间揪紧了，她向外踏出一步，眸光向着剑舞社大门外走去，那些官兵却只是在门口盘亘，并未闯进去。 她看了两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剑舞社大门紧闭。她看着四周官兵，却没有半点犹豫，在众目睽睽之下，敲响了剑舞社的大门。 门打开一条小缝。 看见是她，剑舞社的姑娘们才如释重负！ “苏仇，你可回来了！” 苏仇闪身进去，她往里头走了半步，才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说说看。” 剑舞社的姑娘却也是一脸茫然，因为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两三个时辰之前吧——外头突然围了官兵，也不闯进来，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韶叶心里头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她问道。 “杜娘子呢？” 剑舞社的姑娘们摇头。 “杜娘子不在剑舞社。她早上便也出了门，不知道去了何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些姑娘们虽然性子们都随了杜舍娘，十分飒爽，但是面对外头的官兵，终归还是表现出了几分惶恐，她们默默地抬起头，表情都透出了几分紧张。 “苏仇，我们该怎么办？” 杜舍娘不在，苏仇作为杜舍娘的继承人，就是她们的主心骨。而苏仇的眉头仍然是皱紧的，她思索了片刻，说道。 “先等一等。” “外头的官兵肯定有原因。”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剑舞社的大门猛然被踢开，然后一个阴恻恻的宦官捧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在手上，抬起头看向苏韶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色。 “苏仇是吧？” “咱家是封了太后之命，前来带你去见太后的。” “前几日你可是去了一趟宫中密库？那里有位隐居的公公，被人打伤，太后想要见你，顺便问话。” 果然是冲着她而来。 那一日顾北痕打伤了那密库扫地的老宦官，太后不肯善罢甘休，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苏韶叶站在原地，心里头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但是她的声音，却沉稳之极。 “哦？” “可是我并不知情。” 她抬起头凝望对面的这位宦官，开口说道。 “即便我去面见太后娘娘，我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对面的宦官突然提高了音量！ “苏仇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想要违抗太后的懿旨不成？太后的口谕，岂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给我拿下他，咱家要亲自押她去见太后娘娘。好叫太后她老人家仔细瞧瞧，这京中闻名，伶牙俐齿的苏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局势眼看着一触即发，而外头则是有一道平静悠然的声音响起来。 “公公好大威风。” “不如，我随苏仇走一趟？” 杜舍娘走进来，气场居然把这狐假虎威的宦官给压制了个十成十，杜舍娘笑了笑，然后她说道。 “毕竟苏仇是我剑舞社的人。” “陛下当年准我宫中行走的旨意，应当还算数吧？” 她在，剑舞社姑娘们就不怕。而她的眸光则是看向苏韶叶，温和有力，让人觉得有底气。 “我带苏仇去换身衣服，还烦请公公稍等片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5章 杜舍娘深藏不露 杜舍娘拉着苏仇走到后头，她看向苏仇，开口问道。 “你动了太后的人？” 否则太后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苏韶叶迟疑片刻，说了实话。 “不是我。是顾北痕。太后想要杀我，顾北痕同东寒玄救了我，顾北痕同那个宫中的老宦官打了一场，那宦官被他打伤，所以大概因为此事，太后才会找上门。” “那宦官是太后的心腹。” 杜舍娘的眼眸略微荡了荡，然后她说道。 “我知道了。太后找你，是想要试探，何人动的手。” “宫中的高手……” “那老宦官我也知道是谁了。哼哼，太后想要杀你，又不想要惊动陛下的话，能够动用的，也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 杜舍娘居然清清楚楚。她说道。 “我随你一块儿进宫，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慌张，除非必要，其他都让我来说。” 她不慌不乱，哪怕是太后传召，在杜舍娘眼中，也不算什么大事，总而言之，她剑舞社的人，自然有她护着，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是她站在最前头顶着。 她给苏韶叶理了理衣角，走出去，她走路呼呼带风，那宦官看向杜舍娘的眼神，居然带了几分忌惮，然后这宦官听见杜舍娘说道。 “公公带路吧。” …… 延年殿内，那嬷嬷正在给太后梳头。她轻轻地摆弄桌上的玉如意，开口问道。 “那个苏仇，怕是快要到了吧？” “毕竟哀家的懿旨，量他没有胆子违背。若是他抗旨不尊，便直接抓了丢到刑部去。” 这嬷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太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在意这个苏仇？那就是个平民……根本没有前途可言。” 这位大魏太后看向对面的铜镜，映照出她一张略显得有些松弛的脸颊，她不悦地蹙眉，隔了数道呼吸，她才说道。 “他不过是个平民，却能一步步地弄垮崔家，从崔勉开始，到崔贵妃。若不是哀家发话，崔家便一夕崩塌，太子怕是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这么一个人物，哀家当然要高看一眼。” 这位太后挥了挥手，然后站起身，她的眸光里头，涌出了些细微的厉芒，她说道。 “而且，哀家想要弄清楚。这个苏仇，背后的高手究竟是谁！” 外头响起悠长的禀报声。 “禀告太后娘娘，苏仇同杜舍娘觐见！” 这位太后在听见杜舍娘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又再度蹙起，流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杜舍娘？怎么会是她。” 她挥了挥手，这个名字，似是让这位大魏太后有些心烦意乱。 “带她进来。” …… 杜舍娘同苏韶叶联袂而至，她走在苏韶叶前头，只一个背影，就让人安心。入宫觐见太后自然不能带剑，但是杜舍娘行走之间，却还是充满习武之人独有的英气勃勃，同那些柔弱宫女不可同日而语。 她身上，有一种鲜亮的积极向上的气息。 像是这沉闷宫廷之中，不可多得的一抹亮色。 她走入这檀香阵阵的宫殿，见到眼前的大魏太后，行礼都显得干脆利落，虽然一点也没有旁人觐见太后的诚惶诚恐，但是礼数之上，也挑不出来任何错处。 太后的指套，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 过了数秒，等到杜舍娘站直身体，她才开口说道。 “杜舍娘？” 她先唤了杜舍娘的名字。 “你不经传唤，擅自闯入延年殿，该当何罪？” 而杜舍娘的回答，却平静得很。 “禀告太后，当初陛下给了我自由行走宫中的通行令，并未告知我，延年殿乃是宫中禁地。” “太后可以去问陛下，是否有过这道旨意。” 太后被杜舍娘一个反问给噎住了。 她着实是不喜欢杜舍娘。 但是她也隐约知道一点自家那个皇帝儿子的心思，她若是处置杜舍娘，怕是当真要母子离心，说不定陛下还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她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所以她也只能忍住，不对杜舍娘发作。 她几年前就见过杜舍娘，知道她哪怕面对自家儿子，如今大魏帝王，也是这个态度，拿这个治她的罪也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自己儿子发怒。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 能把大魏太后逼到这个份上的人着实不多，杜舍娘却是其中一个。她的语气冷冰冰又硬邦邦，噎死人不偿命。 “来的路上，草民已经听宫中的公公说了。” “草民的剑舞社的传人苏仇，在宫中密库外头被人刺杀。幸亏宫中的公公出手相助。太后娘娘想问的可是此事？但是她一无所知，不过既然来了，不妨让草民同苏仇一同慰问一下，那位挺身而出的公公，聊表心中谢意。” “草民还带来了亲手做的糕点。” 大魏太后听得太阳穴抽痛。 杜舍娘这张嘴，她看也丝毫不逊色她剑舞社的那个苏仇！ 她派人去杀苏仇，居然能够被杜舍娘说成是救她。她的同伙，变成了杜舍娘口中的刺客。 让她想问，都无从下口。 这个杜舍娘，平常看上去傻傻憨憨，好似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撞女子，没有想到一点都不简单，如此深藏不露。 太后蹙眉，她说道。 “那位公公……乃是哀家当年还在后宫之时，就在宫中负责洒扫之事的老人了，苏仇为陛下办事，得陛下看中，她被人刺杀，宫中护着也是理所应当，那公公哀家已经重重赏赐过，不必麻烦你们探望。” “毕竟他重伤，也需要时间调养。” 太后看向苏仇。 从进来开始。 都是杜舍娘在说话，这个这段时日名气极大的苏仇，却只低着头。她只看见一个巴掌大小脸，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这个苏仇，的确年纪很小。 瞧着顶多十六七岁。 难以想象崔家会被他逼到绝路。他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指导？太后心中也涌动过若干念头，然后她状若平静地说道。 “苏仇帮陛下破案，在京中得罪了许多人。这才屡屡招致刺杀，我还听广平说，苏仇很厉害，这才生出了见一见的心思，英雄出少年，是我大魏的福气，也好叫让那大晋看看，我大魏是何等人杰地灵，不比他大晋差丝毫。” 若不是知道太后不简单。 听她这么说，看她手持佛珠，慈眉善目的模样。 还要以为她如何仁心仁德。 只是苏韶叶知道，这位太后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个，所以她根本不说话，只站在杜舍娘身后，愣是让人无从下手，少年只默然点头，太后说了几句，也觉得乏味，挥了挥手，说道。 “既然如此，人也见了，你们退吧。哀家今日到了礼佛的时候。” 嬷嬷引着杜舍娘同苏韶叶走出去，那宫室之中飘散开的熏香，却给苏韶叶一种隐约熟悉感。 但她还未深思，那大门已经关上，没有给她继续回忆的机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6章 要穿第二次女装？ 苏韶叶走出延年宫，心里头还在想是在什么地方闻过类似熏香。 而杜舍娘向前走了半步，她说道。 “宫中里头的高手很多，但是谁若是想要对你下手，你回来只管告诉我，我必定不会让对方全身而退。” 杜舍娘是真心很霸气。苏韶叶唔了一声，宫墙外头，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苏韶叶看了一眼，有些印象，好像是……陛下身旁伺候的人。 苏韶叶看破却不说破。她之前在看到先皇后那封遗书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原来陛下在杜舍娘献上剑舞的时候，居然是对杜舍娘动过心思的。 只是不知道处于什么缘故，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曾让杜舍娘入宫为妃。但是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可是瞧着小太监通风报信的模样，能够指挥得动他的，毫无疑问，只有那位大魏君王。 可见在那位大魏君王心目之中。杜舍娘仍然占据有一席之地。 但是他却好像对杜舍娘避而不见…… 当真是奇怪。 苏韶叶不太懂，这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不过不论如何，杜舍娘是她认定的师娘。这后宫更是吃人的地方，杜舍娘能不入宫，还是不要入宫为好。 …… 转日天晴。外头叫卖的婆婆看见苏仇精神抖擞地从剑舞社出来，笑着同她打招呼。 “苏公子？” “听闻昨日太后召见了苏公子？苏公子如今可越来越威风了，得到了太后青睐，说不定做大官也是指日可待！” 这婆子喜气洋洋，开口说道。 “那时候我的酥油饼可就有名了，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大官爱吃的油饼。” 苏韶叶常常同陆仁星溜过来卖酥油饼，在吃这一点上，她们还算是能够达成共识——苏韶叶虽然不是挑食的人，但是她在暗狱之中关了五年，外头的吃食当然香气四溢。 她笑眯眯地说道。 “借婆婆吉言。” 街角不远处，陆仁星探头探脑，他看着苏韶叶挥了挥手，他手中果然就抓着一张油饼，啃得他满嘴油汪汪的，苏韶叶走过去盯着他唇角，从口袋里头掏了一张剑舞社姑娘们塞给她的帕子。 “擦擦。” 若是过去，陆仁星一定调侃苏韶叶，帕子是心上人送的。如今在弄明白，苏韶叶的心上人就是玄王殿下顾北痕之后，陆仁星却是不敢这样调侃苏韶叶了，不过他的眸光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略微流转而过，他说道。 “我家里头这几日有人要上京，这桩生意可以谈。” “是我大哥，家中眼下他就能做主，多少粮食，走什么路线，都可以商量。” 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 苏韶叶点了点头，却看见陆仁星为难地挠了挠头，他憨憨地笑了两下，然后才说道。 “不过……” 苏韶叶罕见陆仁星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皱了皱眉头，听见陆仁星语气极为尴尬地说道。 “我撒谎骗了我大哥。我说我喜欢上我好朋友的妹妹……才让我大哥入京，咳咳，是打算替我提亲的。” 陆仁星怕苏韶叶骂他，飞快地继续说道。 “苏仇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若是说不出合适的借口，我大哥必定以为我是在胡闹……我只有说我要提亲，我大哥才好名正言顺上京来，毕竟我爹娘是不许任何人来京城看我，就怕我耍性子吵闹要回陆家。” “所以……我才说，要对你表妹提亲。” 苏仇看着陆仁星一副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那等你大哥入京告诉他真相不就成了？” 陆仁星却拼命摇头，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不成不成。” “我大哥倒是好说，但是他入京，还是带了其他下人，回去是要对那些族老汇报的——我的意思是，你作为女方的兄长，去见我大哥，然后装模作样地拒绝他的提亲就好啦。” “然后私底下，你再让我大哥去见玄王殿下，商量该如何运粮。” “若是你那位表妹能够在京城露一面，这场戏就更为逼真，更不会让族老们怀疑了。” “那些族老就是些老古董，很是麻烦。” “不能让他们怀疑，要不然他们肯定要跳出来，到时候横生枝节，我怕耽误了西北运粮草的大事。” 尽管陆仁星说得一本正经。 可是苏韶叶却还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你就是想要见我表妹一面吧。” 陆仁星被苏韶叶这么轻飘飘挑破心思，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也不能这样说……唔，倒也有这样的想法。” 苏韶叶看着这少年面红耳赤的样子，他低着头抓着油饼纸，说道。 “我就是好奇，你就满足一下我，写封信给你那个妹妹吧。” 苏韶叶笑了。其实她没想过再用苏愿的身份，在京中出现的，但是陆仁星着实可怜兮兮，而且他虽然是为了一己私欲，但是也算师出有名——她说道。 “好啊。我写信给我表妹，让她回京一次。” 陆仁星激动地一把攥住苏韶叶手腕。 “太好了！” “没关系，你别担心，到时候让你表妹直接拒绝我就好。我……我不怕丢人的。” 他脸颊通红，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是油饼太香，还是他心里头的渴望太过迫切，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只要能见她一面就好。” “我没有别的心愿。我就是好奇。” “她是不是当真同你长得很像？” 苏韶叶点头。 陆仁星心中欢喜极了。 他想，得亏玄王殿下喜欢的是苏仇。要不然见了苏仇的表妹，估计就没有他献殷勤的份儿了。那位苏愿姑娘剑舞跳得好，人长得又美——苏仇有这么一个美得惊为天人的表妹，他自己个儿又这么有聪明才智。 当真令人嫉妒。 他恨不得追着苏韶叶问，从苏愿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问到她喜欢吃什么菜肴，苏韶叶被他问得不胜其烦，她说道。 “我也不知道。” 陆仁星很义愤填膺。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她？” 苏韶叶很无辜地摊开手臂。 “我需要关心她么？” “你再啰啰嗦嗦，我便不让她入京了。” 她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陆仁星立刻闭嘴，心中满怀期待，同苏仇表妹的见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7章 苏仇表妹重出江湖 苏韶叶跟陆仁星告别之后，又去了一次玉湖楼。瑶姬听闻苏韶叶又要穿女装，还是为了陆仁星，而不是为了王爷，表情也古怪起来。 她难以想象，王爷听见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大概…… 以王爷那样的个性，初次心动的女子为别人搞特殊待遇，多半会……醋意泛滥到极致吧。 瑶姬咳嗽了几声，她眸光在苏韶叶的脸庞之上流转片刻，然后说道。 “那如果那个陆仁星以假乱真，到时候当真对你提亲，你怎么办？” “或者是，以同你成婚为条件，才肯拿出军粮呢？” 苏韶叶摇头，她对陆仁星还是很了解的，他只是说着玩玩，不会干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而且他又没有见过她女装，只是想象出了一个苏仇的表妹的模样罢了——他也不会当真要求同她成婚。 可瑶姬却并不乐观。 她开口说道。 “陆家的作风，一贯都是……颇为强势。这位在京中学医的小少爷除外，但是陆家其他人，还是很有本事也很干练的。能够做到清河郡第一世家，不论如何，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 “就算陆仁星不这么想，他大哥保不准会替他做主。” “尤其他又告诉他大哥……咳咳，你是他意中人。他大哥或许当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作为交换。” 听见瑶姬这样说。 苏韶叶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便答应就好了。” “反正苏愿这个身份，本就是假的。先答应下来，到时候，他们也找不到这个人。” 苏韶叶觉得这个问题，一点也不用为难。 只是瑶姬却摇头，她可没有乐观。因为她足够了解玄王！ 不论是苏仇也好，苏愿也罢。 眼前的这个少女，在王爷心中，都是她，只要是她，就是自己人。 哪怕只是口头说说，王爷也绝不会同意，眼前的这个少女同旁人订下婚约的，哪怕苏愿只是她的假身份，王爷也不会答应。 听瑶姬这么说，苏韶叶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以顾北痕那个家伙的霸道强势，估计到时候拼着不要陆家的粮草，也不会让她同陆仁星订婚，即便只是假的糊弄陆家的那些族老，他估计也绝不会认可。苏韶叶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这件事情在她心中根本不是问题。 可若是顾北痕在乎——不是若是，以她对顾北痕的了解，若是对方拿她同陆仁星成婚作为条件，那便不用再谈下去了。 这位西北玄王，必定是要暴走。 到时候，还得她来安抚。 苏韶叶看了一眼瑶姬，然后她问道。 “那怎么办？” 瑶姬的手指点在自己的下巴上，她的那双异瞳灼灼生光，苏韶叶感觉她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神情好似看见了什么珍奇宝物，然后她说道。 “抢在陆家开口之前，说你是王爷的人，不就行了么。” “陆家总不能从王爷手上抢人。” 苏韶叶默不作声。 这同刚才不一样。 刚才她清楚明白是假的。 现在…… 要让她假扮成顾北痕的人？ 苏韶叶沉默了一下，然后她挑了挑眉头，说道。 “你确定这样做比较好？我觉得，或许还能考虑其他办法……” 但是瑶姬却笑眯眯地说道。 “这样最方便省力。说实话，你之前用苏愿的身份，在后宫宴会之上一舞，连太子都好像在打探苏愿的下落。” “你总不能直接人间蒸发掉吧。把这个身份，留在玄王身边，查不出端倪就变得很合理，毕竟苏愿姑娘，是玄王的心上人，被玄王殿下金屋藏娇。” “这样，也很好解释，你为何会同玄王殿下亲密。纵然日后被人瞧见，你们举止过密，也不会往旁处想。” 苏韶叶的呼吸却一瞬急促。 “什么举止过密，没有这样的事情。” 瑶姬却仍然只是笑盈盈看着她。 “哦？那……那一日你回玉湖楼，是被王爷抱上楼的，也不算数喽？” 这一点，苏韶叶难以反驳。瑶姬知道这个少女什么都好，就是脸皮不够厚，她笑了笑，说道。 “我其实如今倒是很盼望着你能够同王爷多相处一阵子。” “因为他好像……在京中这段时间，比过往开心。” “至少比我遇见他的时候，开心许多。西北又要打仗了，有你陪着他，我更放心。” “你和王爷是真的很般配，你智计无双，能够查漏补缺，这一次若是没有你，军粮那边的问题暴露不出来，北翼军一定会狠狠栽在这上头。眼下有了准备，至少无数士兵能够活下来。” 瑶姬说了这番话，神色严肃认真许多。 “我要代替北翼军，谢谢你。” 她拱手道谢，对苏韶叶行礼。她这样说，反而让苏韶叶一瞬有些无所适从。 苏韶叶想要扶她，瑶姬却很坚持地行完这个礼，她说。 “该谢你的话一定要说。” “不过王爷大概不会留在京城太久。等到战事一起，他必定要返回西北。” “到时候……你何去何从？” 她顿了顿，她这么说，苏韶叶一时也踌躇，烛火摇曳，苏韶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瑶姬听见她说道。 “我手上有一桩案子，必须得查清楚。” 她指得是曹旭东之案！ 她一日不弄清楚她弟弟的去向，她就无法安心。而且，只有弄清楚弟弟苏易昀的下落，她才能找到线索，查出苏家案的真相。 瑶姬知道劝说不动这少女，唯一的办法，只能辅助她尽快查案，瑶姬顿了顿，开口说道。 “那桩案子难道没有半点突破口？” 突破口，也是有的。 只是曹旭东已经死了数年，想要打探他的故人朋友的口供，怕是有点艰难。而且曹旭东前后性情有所变化，他若是当真是大晋的密探，多半自身也很警惕，小心翼翼，更不会流露出太多端倪。 他的案子，看似到处都是疑点，真正查起来却又无从下手。苏韶叶说道。 “还是先把西北军粮的事解决吧。这更迫在眉睫火烧眉毛，我那桩案子，我再找找线索，若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来玉湖楼找你，你放心，我不会同你客气。”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8章 来向你表妹提亲来了 陆仁星的大哥入京的时候悄无声息。 陆仁星来找苏仇的时候，挠了挠头，还是很不好意思。 “我大哥已经入京啦。他这一次听闻我要同……同我的心上人提亲，特意带了些……我们清河郡的特产礼物。” “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也对你很感兴趣，想着要见一见你才好。” 苏韶叶很了解陆仁星，他如此心虚，必定极为夸大其词。 想到要见陆仁星的哥哥，她有些头疼。 陆仁星买了一张油饼，一边咬着油饼酥脆的饼边，一边含含糊糊地同苏韶叶说道。 “我大哥其实很好相处，你别担心。” 苏韶叶当然不会有什么担心。 皇帝同太后都见过了，陆仁星的大哥又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若是陆家的人，或许她可以问问看关于曹旭东的事情？ 毕竟曹旭东当初发家就是在清河郡，而且听陆仁星的口气，似乎他家里头昔日还曾经同陆仁星打过交道。 这么一想，苏韶叶抬起头来，她眼底浮动着淡淡笑意。 “你大哥在哪里。” 陆仁星咽了一下口水。 “在……在你后头。” 苏韶叶：“欸？” 难怪她说陆仁星如此心虚不已。原来如此。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这才看见剑舞社门前的街道上，果真停了一辆不引人注意的马车。这辆马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黑色篷布，看上去倒也没有想象那么惊人，铺张的富贵气象。 陆仁星走过去，马车的帘子掀起来，从里头走出了一个男人。 倒是…… 颇为俊美。这个男人长得同陆仁星有六七分相似，但是陆仁星就是一个心性未定的少年，所以不如此人沉稳大气。按照陆仁星的说法，商行许多重要事务都已经是他这位大哥在打理。 清河郡在南边。陆家都是南边人，生得秀气。 但是陆仁星的大哥却颇为高大，眼眸有神，鼻梁高挺，眼下他凝望着苏仇，然后笑着说道。 “苏公子，久仰大名。” “听闻你同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乃是好友，他日常必定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陆仁星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 “我才没有不成器……” 苏韶叶当然知道。陆仁星的大哥也不是在贬低他，只是客套话场面话，提到自家人会稍稍自谦一下，这同犬子贱内这般的称呼一般，并没有真的打压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扬起眉锋锐利，然后她说道。 “进去说吧。外头天凉，我让剑舞社的姑娘们给你们准备茶水同点心。” …… 陆仁星的大哥，叫做陆和越。 杜舍娘正巧也在剑舞社，有她在，这些同人打交道的事情，自然是她更擅长。她笑眯眯地捧着热茶，打量着对面的陆家陆和越，听他说。 “我因为家中生意，正巧在这附近打理事务。听闻我小弟在京中有了心上人，所以才赶来看看。” “我小弟说他喜欢的乃是苏仇苏公子的表妹。” “我想瞧瞧。” 他开门见山，把自己的目的直接和盘托出，声音也说得极为坦荡笃定。杜舍娘其实觉得眼前的陆和越倒是令人眼前一亮，一表人才。 她之前觉得南边的人，尤其是经商的人，或许太过精明算计。 但是瞧着好似也不是如此。 这陆和越，听他谈吐，看他容貌，在京中也算是才俊人物。 至少对比那京中双壁，也毫不逊色。 容貌比起何呈韩池巍，反而另有一番南方才有的俊秀风姿，像是山川河流氤氲出的一身清气，倒不像是一个做生意的浑身铜臭味的生意人。 “苏愿不在。不过总得听听她自己的主意才好。若是陆公子不着急，不妨等等，她这几日，也该现身了。” 杜舍娘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眯眯地冲着苏韶叶眨了一下眼。 苏韶叶知道杜舍娘的意思，又觉得好笑，而这位陆公子的眸光则是缓缓转移到她身上，盯着她突然便不再挪移开来，然后说道。 “杜娘子的大名，我哪怕在清河郡，都是听闻过的。” “只是苏公子，倒是不大熟悉。我小弟对于苏公子，推崇之极，实不相瞒，我小弟从小心高气傲，在家中也是个小混世魔王，父母无法，才把他送出来，想要让他学医陶冶性情，对于他是否能够学成，却不抱多少希望。” “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推崇苏公子，听他的意思，对苏公子言听计从。” “而我小弟喜欢的又是苏公子的表妹。” “我对苏公子很好奇，不知道……能否让我同苏公子单独谈谈？” “我这一次上门拜访，还给剑舞社的姑娘们，都预备了一份礼物，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他送的东西很特别。 一份价值颇为昂贵的南疆特有的药膏，对于肌肉劳损，调理经络有奇效。 大概是想着剑舞社的姑娘们自小练武，身上难免暗伤累累，才送出这样一份礼物。 还有一人一把宝剑，那剑寒光闪闪，却没有开刃。要知道，铁器乃是朝廷管制——剑舞社的姑娘们从小，其实是从木剑开始学习剑舞，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上佳宝剑，是很难的事情。 这位陆公子的礼物，不是说多为奢华，重在用心体面。 可见他的确是心如毫发的人物。 难怪瞧着没有多大，已经能够接手家中生意。同陆仁星比，的确历练老辣许多。 他点名要同苏仇单独谈谈，苏韶叶看了一眼杜舍娘，见杜舍娘点头，才随陆和越走出去。她方一走出，就听见陆和越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替我弟弟向苏公子的表妹提亲的。” “我亲自来，自然许正妻之位。我们陆家的规矩，先立正妻，我弟弟虽然性情未定，也不是那等朝秦暮楚拈花惹草的人，定了亲，自然一心一意。” “聘礼分文不少，我未来妻子有多少，我弟弟的妻子便有多少。” “还请苏公子能够考虑。” 这个陆和越，说话做事流畅无比，根本不给人思虑空间，苏韶叶抿了抿唇，她眼中有淡淡笑意，反问。 “你还未成婚？” 陆和越点头。 “是，我忙于生意。” 苏韶叶一怔，她继续问道。 “那不一贯都是长兄在前……” 陆和越却摇头。 “我们陆家没有那等规矩。我弟弟既然有了心上人，那他先订婚也无妨。” “陆家不是官宦之家，虽然给不了那等诰命体面，但是在清河郡，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绝不会委屈了苏公子的表妹。” “还请苏公子看在我们陆家诚意之下，应下此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9章 出卖色相的小叶子 陆和越的眸光灼灼地盯着苏韶叶看，等待苏韶叶的回答。 其实他方才一直在观察苏韶叶。 他心里头在想的是，难怪自家弟弟会心动。单单看着这京中闻名的苏仇，就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瞧着比自己弟弟似是还要小几岁，但是整个人却有一种极为沉静的气势。 生得面容清俊自然不用说。 他表妹若是同他生得相似，想必也是个顶尖的美人。 而从他对苏仇的调查来看，他从西北入京，每个案子都破的思路清晰，胆大心细，这个少年，只要不半途夭折，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不会拦着自家弟弟同他做朋友。 替自家弟弟向苏仇的表妹提亲，也是因为陆和越更加看好他，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下定决心。 他的眸光，其实看着人的时候，是能够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而苏韶叶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笑意盈盈，眼眸清亮。 “那要看我表妹的意思。” “明日吧，明日她入京来。” “她的事情，她自己能够做主。” 一般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不过对面的苏仇这样说出来，又显得理所应当。 他本就不同凡响，所以陆和越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陆和越停顿了一下，他的眸光缓缓地落在苏仇手指上头，然后他说道。 “我还有一份额外的礼物要赠送给苏公子。” 他从自己衣袍之中取出一物。 苏韶叶有些好奇他要取出什么，等到看清楚那一物，却有些吃惊，因为那居然是一份卷宗。那卷宗不算，看上去精致小巧，足以放在宽大衣袍口袋之中。 苏韶叶挑了挑眉头，听见陆和越说道。 “这是我让人快马送来的。” “是清河郡中，关于曹旭东一案的档案，这不是原件，我托关系让人誊抄了一份。” “我们陆家虽然无人做官，但是这点本事……倒也还是有的。” “我弟弟之前写信给我，说你打听曹旭东。我便想或许你用得到，原本想要让仁星给你，但是我既然入京，便亲自带来。” 苏韶叶对眼前的这个陆仁星的大哥刮目相看。 陆仁星只是随便一提，他居然就能做到如此面面俱到。他说得容易，但是苏韶叶知道——做起来根本没有想象之中那样随意，这其中要耗费多少心血，不足为外人道。打通衙门关节，挑选万里无一的快马运输，方才赶得上。 陆家滔天财力是真的。 她接过来，然后听见陆和越说道。 “苏公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既然同我弟弟仁星做了朋友，便是自家人，即便婚约不成，也千万不要因为愧疚而疏远了我弟弟。他性子跳脱，需要苏公子这样个性沉稳的人多多提点。” “而苏公子未来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说。” “我陆家能帮得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陆和越的话说得极为大气。 苏韶叶觉得陆家生意做得大果真有道理。 有这等年少有为的主打理人，何愁生意不兴盛。 当真是对得起广结善缘这四个字！ 她点了点头，对面的陆和越问了明日时间，这才拱手转身告辞。 他做事当真是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余地——从他进入剑舞社到离去，不到半个时辰，但是却能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陆和越走后，就连杜舍娘都忍不住私下同苏韶叶说。 “这位陆公子……人倒是不错。” 能得她这么一句夸奖很不容易。 要知道——她四师父令狐寻香，在杜舍娘口中，也就是一个死鬼的待遇。 不过想到明日，苏韶叶又有点发愁。 陆仁星的大哥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她担心被看出端倪。但是答应又答应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尝试，大不了在屏风后头不露面。 而且明日的关键也不在她这边，是要让陆家答应运粮。 杜舍娘却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 她笑眯眯地说道。 “怕什么，你又不是见不得人——你这等年纪，就应当多穿些漂亮的衣裳，才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呢，我让黄茹又给你做了几身衣裳，放在我房中，你来试试。” 不等苏韶叶拒绝，她就不由分说地拖着苏韶叶去试衣裳去了。 …… 玄王府中，瑶姬看着在书房练字的玄王顾北痕，有些忧心忡忡。 “王爷？” “听闻那陆家的陆和越已经去了剑舞社……王爷当真一点不担心？” 顾北痕抬起头，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担心什么？” “我的人，他也敢抢夺么？” 顾北痕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平静地说道。 “陆家的确不简单，毕竟整个清河郡都被陆家经营得滴水不漏，朝廷以为掌控清河郡，但是陆家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而且清河郡又是大魏最重要的产粮区。” “陆和越想要得到的，不仅仅只是苏仇的表妹。” “陆家之所以让陆仁星上京，也没有那么简单。” 瑶姬却不太明白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而顾北痕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推开门走到院中，然后开口说道。 “我至多只能在京中停留七日。” 他这么说，就证明大晋那边，已经蓄势待发。 而他作为西北核心，北翼军的主心骨，必须赶回西北边关。瑶姬心里头一揪，她担心大战将启，看着王爷寂寥背影，忍不住喃喃问道。 “那……苏仇呢？” 顾北痕的神色一下温柔。 像是春风吹遍原野所带来的，还荡漾着初春暖意的风。然后瑶姬听见顾北痕说道。 “随她的心意。” “本王只想让她随心所欲。” “她是自由的。” 瑶姬要有话想要说，却被顾北痕打断了。 “去注意太子那边的动静。” 瑶姬怔了一下。 “太子？他最近都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北痕却冷静说道。 “正因为太平静才不对劲。崔贵妃被禁足，太子的性情疏狂急躁，却居然毫无动作，这不是他的性格。” “一定有什么缘故，去查。” 瑶姬点头应诺，顾北痕心里头像是有初春嫩柳枝在发芽，他只在那日宫宴见过苏韶叶女装，她的第二次女装，该是何模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0章 你比你表哥，可爱多了！ 第二日一早，剑舞社门外停了那辆黑泽木马车。 这辆马车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挪移开。陆仁星同陆和越从自家那低调的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陆仁星瞧见那辆马车缩了缩脖子。 而陆和越一早看出自家弟弟的抓耳挠腮，他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陆仁星坚决否认。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敢欺骗大哥？” 陆和越的眸光在那辆马车上头一闪而过，他说道。 “黑泽木很罕见。听闻是大魏同北晋交界处最寒冷的地方，才能够成长出的一种罕见木料，十年才能够成长一寸，要长到可以用来制作马车的地步，就是价值最高昂的顶尖木材，用来做马车，刀枪不入，最尖锐的弓箭也射不穿。” “那是何人的马车？你知道吧。” 陆仁星觉得自家大哥太厉害了。 不过他从小在家中闯祸，也从没有瞒过这个大哥过，而且都是大哥替他遮掩，有的时候也主动替他拦下黑锅，最为疼爱他，所以陆仁星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是玄王的马车。” 陆和越点了点头。 陆仁星其实跟他提了，这一次入京，还要谈事。 北翼军的军粮出了意外。 这位玄王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令人惊奇。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说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心喜欢苏仇的表妹，还只是一句谎话？” 陆仁星被问得脸颊通红。 “啊……？这个……这个很重要么？” 陆和越不假思索地点头。 “很重要，对我而言很重要。这决定了我接下来如何谈事，你实话实说便好。” 陆和越这样说，陆仁星犹豫了一瞬，终归还是咬紧牙关，然后陆和越听见他说道。 “我……是有些好奇。苏仇说他表妹同她生得很像……那一定很美很美的。” “我应当会，会喜欢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这番话，这才觉得如释重负，而对面的陆和越则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陆仁星一把攥住自家大哥的衣衫，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大哥？你可别勉强，若是她不愿意的话就算啦，乱点鸳鸯谱不会有好结果的！” 然后陆仁星听见自家大哥的轻笑声。 “我不会那样做，你放心。我从小到大，何时没帮过你，可曾让你失望过？” 然后陆仁星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哥踏了进去。 他站在外头，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掌，咬着牙也跟随在后。 他是当真想瞧苏仇的表妹一眼。 这份好奇心，若是得不到满足，他一定要辗转难眠。 …… 剑舞社里头很安静，姑娘们大概是被杜娘子带出去赴宴，里头干干净净，地面上连一片落叶都瞧不见。 走廊尽头。 站着一个男子。他穿了一身玄色衣袍，长身玉立，整个人平静镇定地凝望着陆和越。陆和越一点不吃惊，反而是陆仁星张大了嘴巴，声音都有些迷茫起来。 “玄王……玄王殿下？” “你……” 陆和越看向玄王，这位陆家的大少爷点头说道。 “玄王殿下可是有话要谈？” “我们进去谈。我弟弟很想同那位苏愿姑娘说说话。” 顾北痕看陆和越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个罕见的聪明人。不过同聪明人打交道，总会省心许多，所以他只点头，便随着陆和越一同走了出去。 …… 陆仁星被留在原地，他怔怔地东张西望，心里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却听见了噗嗤一道笑声。 声音很……很清甜。 像苏仇的声音，但是又不大一样，就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心里头很开心。他猛然转头，瞧见了一个穿着女装的少女。 就……和想象之中一模一样。她脸上戴了面纱，可是那双眼睛同苏仇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笑起来好像更甜，更……更可爱一点。淡粉色的裙子，太过甜美可爱，像是坠落人间的小仙女。 陆仁星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是你表哥的朋友。” “你……你好。” 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苏仇看着紧张到手足无措的陆仁星，她其实也挺意外，没有想到陆仁星如此羞涩腼腆，这个家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人都不怕的，怎么瞧见她换了一套女装，特意让杜舍娘给她改了一个偏柔和甜美的妆容，就能紧张成这样？ 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走起路都有点顺拐。 居然能紧张成这样。 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苏仇，以这个家伙的性格，再回想起他现在的狼狈，估计很想要打自己一顿吧。 苏仇抿了抿唇，她突然觉得很愉快。她眼眸弯弯，看向陆仁星，声音柔和，同苏仇音调不同，她眼下的声音，更加接近她本音。 “我知道。” 她只说了三个字，对面陆仁星连话都不会说了，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时不时才偷看她一眼，然后低声闷闷地说道。 “你同你表哥长得……长得还是很相似的。你表哥就有点娘娘腔……我不是说他不好啊，他也很好。但是果然你更，更可爱。” 苏韶叶瞥了一眼陆仁星，他从脖子到耳朵根都红了。 陆仁星一直认不出她身份，其实苏韶叶也挺吃惊。若是换做他大哥那种精明人物，苏韶叶觉得自己必定瞒不过去。 不过陆仁星这样，也挺有趣。她存了调侃他的心思，问他。 “是我好看，还是我表哥好看？” 陆仁星艰难地又吞了一下口水，他的喉头都抖动着，他根本不敢看这个小仙女的脸颊，只能低下头看着她的影子，声音含糊不清。 “都……都好看。但是苏仇是男子，我又没有断袖之癖……” “唔，我也不是说那不好的意思。反正，他是我朋友，他怎么做都好。这一次麻烦你特意赶上京城，我只是找个借口骗我大哥，不是真的，真的提亲，你不要紧张……” 陆仁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太紧张了，说到后头，声音成了呐呐的细语，他脸颊通红，却看见身旁的少女递给了他一杯水。 “你别紧张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表哥的忙。” “谢谢你。” 陆仁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这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果然同苏仇那个冷冰冰硬邦邦，一心只知道破案的鬼见愁一点不一样，他表妹苏愿好生可爱，陆仁星又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对方的脸颊又白又软，眼睛又大又明亮，看得他心中好似荡漾开一汪春水湖泊。 然后陆仁星，郑重其事，鼓起勇气说道。 “你……你比你表哥，可爱多了！” “他凶巴巴的，你就像是个小仙女，你比他……比他，更讨人喜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1章 你怎么对得起苏仇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说道。 “你这么觉得？” 陆仁星忙不迭地点头，头点得宛若捣蒜。苏韶叶在想，她平常给人的感觉，很凶么？不过换了一身女装，就有如此大的改变？ 陆仁星则是不时偷看她，看见她转过身，又飞速收回视线，然后低下头，他的声音很轻。 “我不是……不是轻浮的人，我说这些话，不是花言巧语地讨你欢喜，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你别，别担心，我也不是想要让你同我怎么样，你能多入京几次，我就心满意足。” “我同你表哥是朋友，你在我心里头，就如同……自家妹妹一样。” “不是那种，非分之想。我也不是那种歹人。” 他说得很认真。 苏韶叶轻笑。 “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担心。” 陆仁星一下没话说了，他抓了两下后脑勺。 “你要不要吃点心？我经常来剑舞社，知道她们做好的点心放在那里。我大哥来谈事，我给你拿两块点心，边吃边等可好？” 不等苏韶叶回答，他就一溜烟向着厨房跑去。 他太紧张，苏韶叶好笑，她觉得陆仁星要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估计恨不得抽自己几下才好，这个家伙估计会觉得自己简直太丢人了吧。 …… 陆仁星捧了点心回来，他为了缓解紧张不断吃点心，塞得嘴巴里头鼓鼓囊囊。 陆和越走出来的时候，便瞧见自家弟弟嘴巴里头塞得好似仓鼠一个样，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脸颊，看向身旁的顾北痕。 “那便如此说定了。” 他倒是很钦佩顾北痕。不是每个人，都能下定如此大的决心，做出这样的抉择。 都说顾北痕在西北数年，重病之躯，只在王府养伤。事实显然并不是如此。这位玄王殿下的手段，堪称神仙造化，若没有他，大魏不会有这几年的安宁。 陆家身在内陆，又在富庶清河郡，感受不到西北直接面对大晋那种沉甸甸的压力。 但是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西北失守，再滔天的富贵，面对大晋铁蹄，也是毫无用处。 顾北痕略微点头，却听见陆和越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 “想要请玄王殿下，做个见证。” “我想要替我弟弟，向苏姑娘提亲。” 他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好似脱口而出。 陆仁星的嘴巴里头塞得满满都是糕点，本来就噎得慌，听见自家大哥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喷了一地的糕点碎渣，他很是狼狈地擦了擦嘴，表情惊慌地看向自家大哥。 明明没说过这一茬啊。 大哥怎么又私自做主！ 陆仁星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急匆匆地看向苏韶叶，张嘴想要解释，但是他嘴巴里头还有糕点，说话都是呜呜，一句也听不清楚。 原本面无表情的顾北痕。 神色却有些凉下去。 一看他表情，苏韶叶就知道这事儿要糟糕，她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而陆和越却只看着顾北痕，又说了火上浇油的一句话。 “玄王殿下肯不肯做这个见证？” 顾北痕轻笑起来。苏韶叶知道他是当真生气才会有这样的神色，看似客气礼貌，却处处透出透骨疏离之色，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平静地说道。 “见证？” “自然是不肯。” 陆和越也皱起眉头。方才谈事，他也不觉得顾北痕居然是如此高傲冷淡的一个人，他这样做，是不给他面子么？ 而顾北痕则是径直走到苏韶叶身旁，他的手指搭在苏韶叶肩膀上，他平静地说道。 “本王的人，自然不成。” 陆仁星瞪大了眼睛，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恨不得叫出声，可是那糕点实在是太噎了，他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心里头简直快要崩溃。 等等，玄王不是断袖么？ 他的心上人，不是苏仇那小子么？ 他想做什么，苏仇表妹也是他的人，他想要男女，男女通吃，他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啊？ 哪怕是玄王殿下，也总不能如此，如此无耻不要脸面吧。 怎么能做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苏仇知道么？ 对啊，苏仇那小子人呢。 他怎么不在，说不定玄王就是怕他知道，才特意把他支开——玄王的真爱难道是他的表妹？ 只是在哄骗他，让他给自己办事。 这位玄王，表面瞧着冷漠桀骜，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呸！下流无耻！小人！ 陆仁星越想越愤怒，他气得都快要哭了，心里头替苏仇委屈得慌。 就因为他是男子？ 女子才能够传宗接代，所以才找了同他生得一样的表妹，做替代品？ 亏得苏仇还处处替这位玄王殿下着想。他为了玄王查案，为了玄王想要找陆家运粮，玄王这个王八蛋，他对得起苏仇么？ 陆仁星简直想要冲上去，为自己的好友讨要一个公道。 而听见顾北痕这句话，陆和越的神色却古古怪怪，他盯着顾北痕同他身旁的少女，顾北痕平静地同他对视，听见这位陆家眼下的当家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息，然后他说道。 “原来如此。” “是我唐突。” 他只说了这八个字，便走到自家弟弟身旁，却瞧着自家弟弟委屈得不像样，眼睛都通红，又有些心软。自家弟弟从小在家中最小，被娇惯长大，应当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栽过这样的跟头。 他以为陆仁星是因为喜欢的女子，是玄王的人才愤怒。 却不知道，自家的小弟，分明是为了替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才会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拉住陆仁星的手准备带陆仁星回去，陆仁星却忍无可忍地甩开自家大哥的手掌，他冲到顾北痕面前。 那口糕点，好不容易被他咽下去，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怎么能够这样做？” “你对得起苏仇么？” “你怎么能够同他的妹妹……同他妹妹在一起，明明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破了肃虎营的案子，得罪死了崔家……他还替你治好了你的腿疾！” “他提到你的时候，满心欢喜，我看得出来，他嘴上冷淡，心里头明明在意你。” “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堂堂玄王，如此无耻么？” 他这么激动，但是对面的玄王殿下，唇角居然上扬了一下。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愉快。 陆仁星顾不得对方的高贵身份，他凶巴巴地质问。 “你笑什么笑？” “哪怕你让人动手杀了我，我也要说，我不吐不快，我替他觉得委屈。”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少年，他心里头是当真愉悦极了。他平静地说道。 “你可以亲自问她委不委屈。” 陆仁星觉得顾北痕简直不要脸。他这是什么话？苏仇现在都不见人影，他到哪儿去问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2章 苏仇是个女子？ 苏韶叶当真头疼。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要面对如此头疼的局面，陆仁星可怜委屈，气得眼圈都红了。 而一旁的顾北痕，手指则是搭在她肩膀上，摆明在看热闹。他凑近苏韶叶耳畔，用只有苏韶叶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他居然当真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么？” 苏韶叶也无奈得很。陆仁星的大哥，好似都看出了什么，唯有同她打交道最多的陆仁星，一点也没有怀疑。 不过陆家若是已经打算帮北翼军运粮，也等同于加入顾北痕这边，而且以陆仁星这小子的性子，更不可能跑去告密，唯一的风险大概也只是他不小心说漏嘴而已。 所以苏韶叶想了想，看向陆仁星。 她说道。 “我当然不委屈。” 她用的是苏仇的声音。 陆仁星居然还没听出来。 “你又不是你表哥苏仇，你怎么知道他委屈不委屈？” 陆和越盯着苏韶叶，对面的少女的眼中好似盛开一场盛世桃花，然后她伸出手，摘下了面纱，那张脸，宛若春日一场濛濛细雨，看得人如痴如醉。 江南盛产清丽美人。 但眼前的少女的气质，却不仅仅只是甜美清纯，更多了一份……打动人心的韧劲儿。 陆和越盯着这张脸同那双眼睛，他……昨日见过。 苏仇。 她就是苏仇。 自家那个傻弟弟只是怔怔地看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苏仇同苏仇表妹，生得一模一样。 不对。 不是生得一模一样，实际上，苏仇同苏仇的表妹，就是同一个人！ 陆仁星的眼睛移不开了，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道。 “苏仇你怎么穿女装呀。” 苏韶叶真的有些佩服陆仁星的愚钝。 就连陆和越也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自家这个傻弟弟——当真是笨得让人只能叹气。 顾北痕的笑声在苏韶叶耳畔传来，清晰可闻，他凑近苏韶叶的耳垂，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唔。我看你这个朋友，倒是很有意思。很有趣。” 他呼吸之间的热气带过来，苏韶叶觉得自己脸颊都有点泛红，她看向陆仁星，说道。 “不可以么？” 对面的这位陆家的小少爷愁眉苦脸。 “你若是喜欢也行……” 陆家大少爷陆和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在自家弟弟的头顶上头拍打了一下，声音里头都充满了无可奈何，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她就是女子。” “你的朋友苏仇，是个女子。” 陆和越非得说得如此清楚，一字不差，才能让陆仁星恍然大悟，他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眸光好似不可思议，视线游移到苏韶叶的胸口又挪移回去，这少年喃喃自语。 “怎么……怎么可能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苏仇怎么可能是个女子。苏仇……若是女子，便是欺骗了天下人……欺骗了陛下……” “还，还骗了我！” 陆家小少爷很不开心。他抬起头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开口说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韶叶一点也不心虚。 “你大哥只见过我两次，都能看得出来。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她问得陆仁星可怜巴巴的哑口无言，陆仁星吞咽了一下唾液，声音一瞬间都显得有些慌张起来。 “我……我怎么知道你会是个女的！” 陆仁星只觉得天崩地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点。陆小少爷委屈，心酸，又可怜。苏韶叶看着委屈巴巴的陆仁星，她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 陆仁星觉得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而且——原来玄王殿下，不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啊。 …… 魂不守舍的陆仁星，最终还是被他大哥强行拽走的，他看上去晕晕乎乎，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等到陆仁星一走，苏韶叶才扭头看向顾北痕，她问他。 “你同陆和越谈得如何？” 顾北痕说道。 “陆家答应了。十日内粮草会运去西北，走陆家的商道，尽量不引起朝廷注意。” “我已经派人去西北想办法弄到军备粮草转运的账本，证明粮草储备严重不足。大量军用粮草被林琛偷偷私下倒卖。有了证据，你就可以拿去面见陛下，给那林琛重重一击。” 他知道林琛是苏韶叶的仇人。 所以他要把这个报仇的机会，亲自送到苏韶叶的手上去。 苏韶叶又想到陆和越给她的卷宗，从清河郡带过来的，关于曹旭东之案的档案，她说道。 “我尽量去查清楚曹旭东背后的暗线的起止之处，我查清楚我弟弟的下落，等到扳倒林琛，我也许会去一趟西北。” 她没有把话说死，但是这已经是她对于眼前的人的一个承诺。 顾北痕的眼眸里头闪过一丝亮光，他突然笑了笑，然后凑近苏韶叶，他的眼神里头，好似有熊熊烈火，灼烧得人脸颊都是滚烫的，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 “陆家都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了。” 苏韶叶看向顾北痕，少女却不动声色地反问。 “为何不是，你是我的人？” 顾北痕的笑意闷闷的，格外动人心。 “都是。我也是你的。” 顾北痕的指尖抚摸着她手腕，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灼热气，他一把抱住她的肩膀，低沉辗转。 “真想带你走。” 苏韶叶唔了一声。 “我是一个欺骗天下的骗子，你不怕我骗了你，偷了你的心，然后远走高飞么？” 顾北痕的笑声更动人。 “那当真是凑巧。” “本王也是这样一个人。” “本王骗这天下人更早，骗的更大，整个京城都被本王欺骗，以为本王是个随时要断气的病秧子。” “如此凑巧，足以证明我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王不怕你这偷心的小贼，大不了，把你关入本王的王府——你是摆脱不了本王的。”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 嗯，这么熟悉的厚颜无耻，才是她最初遇见的那个冷面无情的家伙，她便知道，顾北痕是不会甜言蜜语的，不过不论谁先沦陷，他说得对，他同她，同样经过痛苦煎熬，如今一同在这大魏京中，携手抵抗风雨。 很适合。 苏韶叶挥了挥手掌。 “我去趟刑部。时间紧迫，我得先把曹旭东之案查清楚，然后再帮你研究怎么对抗大晋。” 她这么说，就是等同于答应做他北翼军幕僚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3章 曹旭东的真实身份 苏韶叶没有丝毫耽搁。 她直接带着卷宗去了刑部，整个刑部因为她的到来，像是一滴热水落入油锅之中，又开始忙得团团转。 苏韶叶铺开那份卷宗，拿来了一张宣纸，把她脑海之中目前所有的线索同疑点，通通都写了下来。 曹旭东……是假冒的。 他的真实身份存疑。 他能够弄来许多只有大晋才有的珍奇宝物，证明他有特殊渠道通往大晋。 苏韶叶向后翻，却发现那卷宗里头还夹了一张字条，大概是陆仁星的大哥陆和越特地留在卷宗之中的，苏韶叶的手指缓缓地从上头抚摸而过，这字条写的很娟秀，都说字如其人，从一个人的字迹，多半可以看出七八分性格。 陆和越的字，娟秀细密，却又不失笔锋锐利，顿笔带勾，可见此人绝对是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人物。 “曹旭东的生意渠道，我们陆家打听过。” “我们陆家，想做这门生意。但是线索在西北甘经郡一带，就断了。他接头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显然知道曹旭东出事，所以已经撤离。” “但是曹旭东的身份，我们陆家仔细查探过。” “他很有可能，是大晋天机阁的人。” 陆和越的字迹只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也没有解释，天机阁是什么。 而苏韶叶则是默默一怔，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隔了数秒钟，她才在白纸上匆匆写下这行字。 大晋天机阁。 听上去，好像这个地方很玄妙。苏韶叶对大晋了解不深，毕竟她长在大魏，在大魏京城呆了十年，又在西北暗狱关了五年。 苏韶叶只知道。大晋在大魏之北，是一个国力远在大魏之上的强盛朝代。如果没有北翼军，大晋铁蹄早已经踏入大魏国境内。 大魏这些年出过许多风流人物。 奋力抵抗，才保住大魏边境不被攻破。 之前有自己的二师父郁轻侯，号称北翼军军魂的存在。 而如今又有顾北痕，他一力支撑整个北翼军——面对无数明枪暗箭，仍然屹然傲立。 大晋是悬在大魏西北的一把宝剑，随时会斩下，面对强敌威胁，大魏京中却好像仍是歌舞升平，背后明争暗斗，为了收回西北军权，甚至想要暗杀顾北痕，可谓短视之极。 这个天机阁…… 苏韶叶坐在那张凳子上，手指握紧毛笔，却又隐隐觉得这三个字很是耳熟。 她在哪里听过么。 是在……暗狱之中听师父提过。 她想起来了！ 天机阁是大晋一流的暗探机关。 如果如同陆和越所说，曹旭东是天机阁的人的话，那么证明天机阁已经渗透到京城。 她刚才见到顾北痕的时候，已经问过顾北痕。 她弟弟的香囊从何而来。 是从——曹旭东昔日的住宅里头搜出来的。顾北痕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好似也遇到了些麻烦，才弄到这香囊。 她弟弟是被大晋天机阁带走的？ 为什么？大晋的天机阁要带走她弟弟，苏韶叶的笔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之上，无意识地划出数道痕迹，足可见她眼下有些慌乱的心思，她的眸光落在宣纸上的黑点上凝望片刻，然后她放下那只毛笔。 甘经郡…… 那暗桩最后消失的地方。 如此说来。 她想要追查弟弟下落，弄清楚，自家弟弟苏易昀到底被带到了什么地方，那西北是非去不可。 甘经郡，也是林琛做郡守的地方。 是北翼军军粮仓库的所在之处。 顾北痕派人已经去夺账本，重要的是把林琛拉下来。苏韶叶也不知道林琛还在西北做了什么手脚，她心里头还在思索，却听见外头敲门声。 她把宣纸塞入自己手掌，才平淡地说了一声进来，就瞧见那位刑部侍郎贾大人贾故云，拱手向屋内走来。他身后还有一道人影，他身体闪动，让开了一条路，说道。 “苏公子，我带了一个证人来见你。” 苏韶叶有些奇怪。 “证人？” 从贾故云身后走出来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看了一眼苏韶叶，脸颊之上透出几分讨好的表情来，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小人以前就是那……那已经身故的大商人曹旭东的宅子里负责洒扫的下人。” 这么长一句话，也亏得他能口齿清晰一口气说完。 这个老者佝偻着腰背，开口说道。 “贾大人说，大人在打听有关于曹老爷的事情。” “我知道些事，便毛遂自荐。” “是关于……曹老爷的死因的。” 这个老者说出后头一句话，他的眼神之中带了些惊恐不安，苏韶叶看见他喉结都上下颤抖，隔了好几道呼吸，他才说道。 “曹老爷不是病逝。是被人……被人害死的！” “那一日我亲眼瞧见，瞧见有人从天上飞下来，在屋顶上头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我那一日起夜的时候瞧见了，我吓得大气不敢喘，就看见那黑影入了曹老爷的屋子——我吓得不轻。” “等到天亮，我鼓起勇气去看，就瞧见曹老爷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已经没气啦！” “我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匆匆跑出来找了官府报案。” 苏韶叶心中一动。 她问眼前这老头。 “那你可曾看清楚那道影子，生得什么模样？” 这老头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曾。” “但是我记得，地上掉了几枚贝母珠子，又不像是从曹老爷身上掉下来的，我一时起了贪念，就把那珠子偷偷藏起来。” “后来官府来问话，我也没有把珠子交出来。官府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只是匆匆问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然后便立刻有人来抄家封门——可怜我那一年的佣金还未结清，就直接被扫地出门，被官兵赶出去。” 苏韶叶看向贾大人，这位刑部侍郎有些尴尬。 “那些禁卫做事素来如此粗暴，同我们刑部无关。”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问这老者。 “那，那几枚的贝母珠子呢？” 这老者摇了摇头。 “我早就当掉，那东西还颇为值钱，当了几百个铜钱呢。” 他的话，虽然能够证明曹旭东被灭口，但是说了同没说一个样。苏韶叶抬头看向贾故云。 “他在哪家当铺当掉的贝母珠子，还能找得回来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4章 大魏京中的三教九流 贾大人被苏韶叶这么一问，着实有点为难。 “这……” “当铺这种地方……” 刑部其实倒也有一份清单，毕竟有的时候查案追缴赃物，终归还是要同当铺打交道。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去看看。既然这位大商人曹旭东很有可能是他杀，总得查清楚。” 贾侍郎只是觉得不甚乐观地摇了摇头，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只是这桩案子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查出端倪，何况只是几枚贝母珠子，也不算多特别，不一定就能从中找到线索。” 苏韶叶却笑了笑，她说道。 “好歹也算是个方向。不能错过。” …… 等出了刑部，已经到了晌午，外头的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暖洋洋的日光让人犯困，贾大人打了一个哈欠，他素来是中午要小小休憩一番，眼下有些熬不住。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倒是好心说道。 “贾大人不妨先去休息。” 贾侍郎拼命瞪大眼，想要证明自己不困，无奈抵不过本能反应，没有过一会儿，眼皮又耷拉下来，他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流露出歉疚神态。 “那……在下便不陪苏公子了。” 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是白身。 但是贾故云心中笃定，他总有一日，能够坐上刑部尚书这个位置，做自己的上司，所以贾故云对这少年也算得上是客客气气。 等到贾故云返回刑部，苏韶叶却并未急着走向贾侍郎提供的刑部名单。 她有顾北痕那边的地下势力可以动用，何必自己苦苦一家一家的打听？ …… 玉湖楼之中的瑶姬，听闻她要查几枚被当出去的贝母扣子的下落，一点也不觉得这要求为难。她反而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只要那几枚扣子没有被销毁掉，我们都能找到。” 苏韶叶觉得瑶姬口气很大，但是瑶姬眼下早已经把苏韶叶当成自己人，何况顾北痕对她的态度，就是把这个少女认定是未来王妃，所以瑶姬没半点迟疑地说道。 “这些，都属于京中地下势力的范畴。” “那贝母珠扣，只要知道是何人何时典当出去的，很容易查。京中面上一派太平，但是下头暗波涌动，否则王爷不会让我来玉湖楼坐镇。” “崔家对你动手的刺客。也是这些暗处的三教九流的势力。这些势力，同官方的势力不同，不得见天日，但是却又处处都有，不露痕迹，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很是方便。” “刺杀，查探情报，典当物品。” “各司其职，各有各的用处。” “联合在一块儿，构成了一张网。” “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飞快就能传遍各地。” “不单单是各个世家有自己的这张网，一些大的商行，看似经商，四处跑动，也私下在传递消息。” 瑶姬所说的这些，虽然是秘密。 但是水面之下的这一切，也几乎是半公开。所以她说得异常平静，即便她不告诉对面的少女，她自己早晚也要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 “王爷给你准备的那个贴身护卫，原本是白鹭。只是白鹭的师父东寒玄同稷山剑派闹翻，来了京都。” “不过白鹭这几日也快到了。等她到了，王爷才好放心离开京城去西北。” “白鹭的本事，很适合对付这些三教九流的势力，有她在，至少你是安全的，王爷才好安心。” 这个名字，苏韶叶也有点印象。 “她是东寒玄的徒弟，怎么会同玄王殿下有所牵扯？” 瑶姬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白鹭全名叫做倪白鹭。” “而王爷的母妃，也是同样的姓氏。” “她原本应当是王爷的贴身婢女，所以才跟着东寒玄学武，只是王爷一直没有答应让她跟随着身边去北翼军，而是留在稷山剑派里头学艺。” “王爷身旁没有什么婢女存在。” “他让白鹭上京，是为了把她留给你。” 瑶姬解释得很清楚。 “你要查案，她也能帮忙。我虽然没有见过白鹭，但是听闻因为她原本是用来培养当做王爷婢女的，所以本事很大。” 苏韶叶不知道为何，听见瑶姬这样说，心里头有些别扭。 虽然她不是小气的人。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存在，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且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需要什么护卫婢女。 她一贯自己能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身上这么多秘密，哪一个曝光都很致命。 “多谢你们王爷的好意，我不需要。” 瑶姬笑了笑，她说道。 “这话你可以亲自去对王爷说。那贝母扣子的事情我让人去查。”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苏仇表情隐约有点倔强的模样，她想，苏仇这样才让人觉得鲜活生动，她情绪太淡漠，给人的感觉，好像一直都是王爷对她更加上心。 而她眼底。 却让瑶姬怀疑，到底有没有王爷的一抹影子。 所以听见她这种略微有点醋意的语气。 让瑶姬放心了，至少王爷不是一头热，苏仇对王爷也是在意的。 瑶姬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对了，苏仇。” 苏韶叶听见瑶姬喊住她，抬头，不知道瑶姬还要说什么。 瑶姬却凝望着她的眼，然后说道。 “小心九皇子。” “我怕他利用你对付太子。” “太子同九皇子之争，必定愈演愈烈。” “王爷之前同九皇子算盟友——但是如今九皇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京中籍籍无名的皇子，一旦平衡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便不好说了。” 苏韶叶却比瑶姬更加清楚这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陛下如今年富力强，不会愿意看到儿子们争夺储位的场面。 她问瑶姬。 “你听说过，大晋的天机阁么？” 瑶姬的神色流露出一抹诧异。 “大晋天机阁？你怎么会问这个。传闻之中大晋天机阁，是大晋第一情报机关，无孔不入，背后乃是有大晋皇室在撑腰。王爷一直想要查清楚大晋天机阁，但是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大魏京城这边，牵动了他太多精力。” “王爷怀疑，北翼军的几场大败，都同大晋天机阁有关。”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韶叶听见瑶姬这样说，心里头却猛然下沉。 原来如此。 可是若是弟弟失踪，同大晋天机阁有关。 那么……她爹爹当真清白无辜么？ 苏韶叶眸光闪烁了一下，她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她一直想要翻案……但是这条路如此曲折，如今线索指向大晋天机阁，她爹爹当真只是大魏普通朝臣而已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5章 杜娘子好像知道点什么 在天机阁耽误一会，再出门，外头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冷风吹拂而过，苏韶叶心里头也逐渐弥漫上凉意。 她越查下去，才越发察觉，五年之前的一切，根本没有那般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大魏同大晋的争斗，朝堂之下，还有无数暗流涌动。苏家的覆灭，像是一朵浪花，却牵扯到水面之下无数暗波涌动。 若是她弟弟苏易昀不是她的亲生弟弟，那么她弟弟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她爹爹同大晋那边当真毫无牵扯么。 还有如果苏易昀如果是被天机阁带走，带去了何处。 苏韶叶感觉冷风吹拂上她面颊，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痛，她忍不住蹙紧眉头，伸出手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 而身后，却有一双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 一只手按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是代替她的手指，温热的指腹，恰到好处的温度，给人一种十分舒适惬意的感觉。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转过头，却听见杜舍娘带了笑意的声音。 “我听说你来了刑部，接你回去。” “今日如何？那陆家提亲，可还有下文？” 杜舍娘这是明知故问。 苏韶叶向前走了两步，才说道。 “陆仁星知道我是女子了。” 杜舍娘嗯了一声，她觉得这也不意外——只是她有些好奇陆仁星的反应而已。这个小子，是属于那种天生少了一根弦的人物。而苏韶叶一边迈步往前走去，她一边小声地继续说道。 “还有……” “师母？” 杜舍娘的眼中仍有笑意弥漫，她听见苏韶叶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安。这个少女，在旁人面前沉着冷静，唯有在她面前，才会表现得像是一个孩子。 “嗯？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你怕我生气么？” 苏韶叶摇摇头。 她下定了决心。 “我可能要去一趟西北。” 她着急解释。 “不是为了顾北痕！是我有一桩很重要的案子在查，线索指向甘经郡，所以我才要去看看，不是因为我要随顾北痕一块儿走。” 她越解释，看在杜舍娘眼中，却越发觉得这少女有些心虚，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声音很是温柔。 “就算你为了他又如何？那是你的决定。只要是你认真做出来的决定，我总会支持。每个人的道路，都要每个人自己走，你下定决心，问心无愧便好。” “世上的道路从来没有对与错，你认定的那条路才是最好的。” 她虚长这少女这么多年岁，见过更多世事，所以才更觉得，她不应当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头，让自己失望。 苏韶叶听见杜舍娘的声音，她心里头一下子又温柔下去，杜舍娘说道。 “晚上出来的时候，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一碗黄鱼羹，你吃了再睡吧，瞧着脸颊又瘦了些。”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听见杜舍娘说道。 “你查的案子，我听陆仁星说了。” “你在查曹旭东？” 苏韶叶没想到这件事情连杜舍娘都知道了，这么看来还是要怪陆仁星那个大喇叭，她唔了一声，杜舍娘却说道。 “我几年前见过他。” 苏韶叶有点意外。 “师母你见过曹旭东？” 杜舍娘嗯了一声，她回忆了一下。 “那大概是数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他是京中风光的大商人，曾经想要邀请剑舞社去他宅子里头表演，他给出的报酬极高，甚至比一些朝中官员还要更加阔绰，出手极为大方。” “我便答应下来。那时候汝嫣还没有遇见何呈那个王八犊子，她还是剑舞社除了我之外，身手最为出彩的姑娘，那一次除了我，汝嫣也有一场独舞，但是我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一次，发生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深夜的冷风下。 杜舍娘怕苏韶叶觉得凉。 所以特意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然后她方才继续说道。 “我们在曹旭东的宅子里头表演剑舞，但是有几个宾客，却戴着面具，模样也很陌生。” “曹旭东说那是他的朋友。” “我们素来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但是其中有一位宾客，我印象很深刻，是因为我同他交过手。” “他生了六指。” 苏韶叶听得入神。 “师母你同此人交过手？什么时候？” 杜舍娘的眼神里头反而夹杂了一缕有些古怪的光芒，她顿了顿，才说道。 “准确来说，应当是你师父同他交过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认识你师父不久，你师父被人追查，我帮你师父一同击退了追杀他的那个人，我记得那个人便有六根手指。” “而那宾客里头，其中一个人，同样也有六根手指。” “但是我想，世上拥有六根手指的人，或许并不止那一个，我也总不好一口咬定一定便是那个人。” “后来我们表演完剑舞，曹旭东同那些客人交谈之后，似是极为满意，除了原先商议好的报酬，还另外添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紫纹黑铁的匕首。我记得很清楚，那匕首削铁如泥，听闻是大晋工艺。” “曹旭东现场给我们演示过，吹一根头发，落在那匕首上，头发立刻便断成两截。” 苏韶叶嗯了一声，然后她问道。 “那这把匕首呢？” “在剑舞社么？我想看一看。” 杜舍娘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摇了摇头，苏韶叶有点失望，听见杜舍娘说道。 “奇怪便奇怪在这里。那把匕首，在我们赴完曹旭东的宴会之后，再回剑舞社，就不见了。” “当真是奇了怪了。” “我明明记得我收起来，让汝嫣拿在手中。” “可是回去之后，却不见踪影。汝嫣说她一直小心放在怀中，不明白在何处掉落。但是我也不好追究汝嫣的过错，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汝嫣在我面前几乎从不说谎，除了在何呈的事情上隐瞒过我。所以我至今也想不通那匕首到底去了哪里。” “所以我对曹旭东同那几个陌生人，也记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个一只手有六根手指，戴着面具的人。” “不过我后头，也没有再见过此人。” “大概帮不上忙。” 苏韶叶往前头走了两步，她的眼睛却愈发明亮起来，然后她攥住了杜舍娘的手腕。 “不，这件事情很重要。” “我知道那个一只手有六根手指的人，是谁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6章 六指盗圣司空图 苏韶叶的脸颊都涌动着些兴奋，杜舍娘却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她，然后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师父说过，他当年四处游历，也得罪过一些江湖人物，大部分都不是他对手，打得过他的，追不上他，追得上他的……他说这个世上怕是没有谁能够追得上他。” 苏韶叶想起自家师父当年的吹嘘之语，唇角隐约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就连杜舍娘都觉得这番话很熟悉。 这就是令狐寻香会有的口气。 然后她听见苏韶叶笑意盈盈地说道。 “可是他也说过，他遇到过真正扎手的角色。有一个家伙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因为这个家伙不但能够追得上他，而且武功也很厉害，不在他之下。” “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家伙就是盗圣司空图。” 令狐寻香当年谈起自己的情事，还算得上是遮遮掩掩支支吾吾。 但是说起他当年江湖闯荡的往事。恨不得大谈特谈，大吹特吹。 在令狐寻香口中，他当年纵横江湖，这个司空图让他觉得很棘手，但是再厉害也没有用，这个家伙虽然轻功绝顶，武功不差，但是生得獐头鼠目，只能坑蒙拐骗，毫无气质可言。 一只手还有六根手指。 同常人不能比。 而且一见到宝物就手痒。 没任何克制力，一辈子只可能为了宝物而被旁人驱逐，成不了大气候。 苏韶叶还记得，她当初已经同令狐寻香很熟悉了。 而且也被令狐寻香当成今生唯一关门弟子，所以苏韶叶毫不客气地吐槽令狐寻香。 “人家再獐头鼠目，也能继续在外头逍遥快活。” “总比你关在这里强吧。” 苏韶叶当初并不知道。 自家四师父，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广平公主，所以自愿被关入暗狱。 又不想要跟广平公主妥协。 才坚决不肯踏出暗狱半步。 她这么说，哪怕总是一副不正经模样的令狐寻香，眼中在那瞬间似乎都闪过了一缕淡淡的黯然，但是他很快便把那副神情收起来，继续笑眯眯地冲着苏韶叶说道。 “那你不懂。我的心是自由的。” “可是那个家伙，一辈子都得不到自由。盗圣又如何，被宝物迷了眼，一辈子都难以逃脱，比起我，他才是身处樊笼的那一个。” 苏韶叶当初不屑一顾，觉得令狐寻香是因为出不去才这样说。 不过眼下她却有点明白。 她有点后悔当初对令狐寻香那么说，但是当初她也不知道，令狐寻香心里头也有些难过往事。眼下她对着杜舍娘，却很感激当初四师父的那番话。 “司空图天生六指。” “也是他，见到宝物便心动，所以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盗走那把匕首。” “所以一定就是他，不可能是旁人。” “幸亏杜娘子你没有责怪汝嫣，否则她一定觉得极为委屈。” 杜舍娘听见苏韶叶这样说，她想了想，也有了些思路。 “司空图？” “我也听说过。原来是他。” “不过他怎么会同曹旭东扯上关系——他是大盗，曹旭东如何会把他当做座上宾客，还邀请他看剑舞，不是应当对他诸多防备么？” 苏韶叶只是转念一想，便能够想通这之中的关窍。 “曹旭东同司空图，背后应该是相同的势力。” “所以曹旭东那里纵然有宝物，司空图却也无法动手抢夺。但是他把宝物赠给师娘你，这东西便不是他的，所以司空图从杜娘子你这里偷盗，便毫无压力，更无须担心被背后的势力追究。” “司空图，或许是大晋人。” 杜舍娘摇头。 “这我倒是不知道。没有如何听闻过司空图的来历。” 苏韶叶却觉得颇为笃定。 而且，如果曹旭东是天机阁的人，那么便代表，那司空图也很有可能是天机阁的人。 难怪能够逼得自家师父令狐寻香到那种地步。 这个天机阁，听上去主要是为了刺探情报，里头的人轻功绝伦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个司空图如今还在大魏么？ 还是已经回到大晋了。 如果找到此人。 说不定能够打探到弟弟的下落。毕竟曹旭东把他当成座上宾……等等，当初弟弟莫名其妙失踪，官兵还找过一阵子，却毫无线索，觉得甚至可能被人杀掉。 所以苏韶叶才觉得弟弟多半是死了。 如今看来，是被高手带走。 能够做到这一点，从家中掳走苏易昀的，必定是个轻功极高的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轻功极高的这个盗圣司空图很有嫌疑。 毕竟连自家四师父令狐寻香，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物，都承认他轻功绝顶。 他是最有可能掳走弟弟苏易昀的人。 苏韶叶越想越觉得兴奋，深夜的寒风之中，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杜舍娘看着苏韶叶激动的神情，迟疑着问道。 “你要去找这个人？” “可是他轻功那么高明，纵然被你打探到消息，你怎么能够保证一定能够见到他？” 这是个问题。但是苏韶叶想了想，她却说道。 “我如果找不到他的话，我可以让他来找我。” “我要去查这个人。看他有什么弱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逼迫他不得不来见我。” 苏韶叶的思路一贯都清晰无比，反应又敏捷。 前头剑舞社门外悬挂的灯笼已经清晰可见，她满心都是查案，杜舍娘瞧着灯光下她的影子，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发梢，开口说道。 “你如果一定要去西北的话……” “我随你一起去。” 苏韶叶起初沉浸在获得一条新线索的喜悦之中，可是等到她反应过来杜舍娘这句话之中的含义，却怔怔地抬起头，灯火下，杜娘子的眉眼坚毅，明明是女子，却有不逊色于这世上任何男子的刚强。这就是杜舍娘。 剑舞社的顶梁柱。苏韶叶舔了舔唇，声音有点干涩，她觉得自己嗓子发紧。 “杜娘子，你不必……” 杜舍娘却摇头。 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不单单是为了护着你。我也想……见一见那个冤家了。” “他在西北是不是？” “令狐寻香在西北，所以我要去见他。他逃我这么多年，可我不在意他面容到底是美是丑，只要他还是那个人，我便不在乎。” 苏韶叶想到自己四师父令狐寻香同广平公主之间复杂的纠葛，盯着杜舍娘决然的眼瞳，心里头一瞬又觉得为难之极，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实……” 她本来已经打算说出自己四师父被关押在暗狱的事情，但是头顶的灯笼，却猛然被什么打中，然后灯火一下子熄灭过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7章 我要你盯这两个人 杜舍娘的反应快到极致。她身体后撤半步，立刻抽出一把剑！ “什么人？在剑舞社门外鬼鬼祟祟。” “还不滚出来？” 她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声音好似呵斥。 而杜舍娘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是一道破空之声倏忽一闪，好似有什么暗器直接冲着苏韶叶而来，杜舍娘一脚踢开，那东西撞击到门板上。 苏韶叶这才看清楚。 居然是一枚小小的黑铁飞镖。 杜舍娘冷笑一声。 “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当着我的面也敢动手？” 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够听见风声阵阵，这一夜又有黑云遮蔽了星月之光，但是如此黑暗的情况下，杜舍娘出手却极为果决，然后苏韶叶听见对方闷哼一声，似是受了些伤势，杜舍娘三下五除二地擒拿住了一个鬼祟家伙。 然后她按着他的脖颈走出。 这个男人脸上带了黑色蒙面布，杜舍娘一把撕扯开来，居然是个年纪瞧着不太大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顶多十七八岁年纪，满脸不甘心，被杜舍娘一把按住肩膀，还在不断地扭动身体。 杜舍娘眼中尽皆冷笑。 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舍娘开口说道。 “小小年纪却不学好。谁让你来跟踪我们的？” “这京中，还是第一次有小贼胆敢找到我门上来。” 这少年呸了一口。然后苏韶叶听见他不甘心地说道。 “我才不是小贼！我是……” 杜舍娘瞥了他一眼，眼神很轻蔑。 “你是谁？” “我这就送你去衙门。让衙门的板子问问看，你到底是谁。” 这少年不说话了。 苏韶叶看了这少年数眼，然后她平静说道。 “等等，先不急着把他带到衙门里头去。杜娘子，你把此人带着，我有话要问他。” …… 屋子里头点了一盏油灯，摇晃的油灯在墙壁上映照出影子，对面的少年手脚皆被捆绑住，他轻哼一声，一脸不屑一顾。 苏韶叶一点也不因为他这副模样而生气。她反而主动给他端了一杯茶水。这少年的模样带了几分傲气，苏韶叶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倪白鹭姑娘？” 她这五个字，让对面的“少年”惊讶地失手打碎了茶杯！而苏韶叶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看，她说道。 “若是顾北痕知道，他给我找的护卫，居然会对我射出暗器，他应当会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对面的人一下子咬紧自己的嘴唇，她的神态显露出几分倔强，却已经软化不少。苏韶叶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她看着墙壁之上摇晃的影子，低声说道。 “我同东寒玄的关系也不错。唔，白鹭姑娘，我不是什么客气的人，更不会让一个会对我动手的人留在京中的。” 她这么说，对面的人，眼中那份怒气勃勃收敛了许多，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她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不是真的要对你动手。” “我想要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京中闻名的剑舞社又有多厉害。” 可是苏韶叶却扭头看向她。 “若我不通武艺，或者杜舍娘不在身旁，我便活该受伤？” 对面的人仍然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死紧。 “我已经算好了，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她的声音却逐渐微弱下去，显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她低声说道。 “王爷之前，从来没有主动传唤过我。他让我给你做侍卫……所以我才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么说完。 苏韶叶直接一针见血地点破她的心思。 “所以你不甘心。” “我想，你自小在那稷山剑派之中学艺，应当是天赋极高，天之骄女一般的人物。正因为天赋出众，所以你觉得，哪怕是做护卫，也应当是做顾北痕的护卫。” “而不是做我苏仇，这样一个毫无名气，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人物的婢女，是不是？” 她说得太过精准。 令人无力反驳。 对面的这个黑衣人，的确就是从稷山剑派赶来的，东寒玄的徒弟，顾北痕给她挑选的婢女倪白鹭。 苏韶叶慢悠悠地说道。 “顾北痕如果知道，你出手试探我。” “他会立刻让你回去。” 倪白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是她飞快地说道。 “王爷不会这样做的……他……” 她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试探苏韶叶的行为，做得太过唐突。她咬得自己唇瓣都快破碎开来，苏韶叶的眼眸却平静如水，她看着眼前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的眼睛，觉得自己太过急躁不安。 在他面前。 自己好像只是等待被猎人捕获的猎物。 她不敢……不敢自作主张来试探这个少年。 她当真是自作聪明，能够被王爷信赖看中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偏她一头撞上来。若是被王爷知道她私自出手，王爷一定会赶她回稷山剑派，可是师父已经叛出门派，她回去也是两面为难。 倪白鹭低下头，烛光略微摇晃。 苏韶叶说道。 “我可以帮你瞒过这件事情，不告诉玄王你偷偷跑来试探我，对我出手的事情。” “但你若想要留下来，得证明你的能力。毕竟我不像玄王家大业大，你也瞧见了，剑舞社只有这么点地方，是养不起闲人的。” 苏韶叶的话平平静静，却能让火冒三丈。 倪白鹭却不敢发火。 因为她知道，是她自己理亏。 “你要我做什么，来证明我能力。”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我要你盯着两个人。” “一个是西北甘经郡郡守林琛。” “只需要盯着他做什么，见过哪些人就好，不能让他发现。如果你做不来，不要勉强，这个人很重要，你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一个……”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吐露出一个有些耐人寻味的名字。 “是刑部的官员。叫做贾故云。” “我要你盯着他，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你记下来。” 倪白鹭默不作声，隔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林琛我知道。他在西北倒行逆施，民怨沸腾。你不说，我也要去瞧瞧看。” “他是西北的藓患，王爷迟早要把他拔除。” “可是那个刑部官员贾故云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韶叶轻笑，灯火下，她那张脸庞充满了一种看透一切的睿智，然后她说道。 “你照做就好。”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外头杜舍娘把她同倪白鹭的对话听得很清楚，她有点不明白。 “你要盯着贾故云？” “他不是一直很积极地帮你查案么？看不出什么毛病，你觉得他不对劲？” 苏韶叶点了点头，面对杜舍娘，她没必要卖关子，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贾故云的确有点问题。” “我也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若是能够挖出什么当然最好，就算不成——也给这位白鹭姑娘找些事情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8章 江湖势力同官方强者 苏韶叶之所以怀疑贾故云。 就是因为贾故云的态度，太热情太积极。 贾故云看好她的前途，所以想要讨好她——苏韶叶觉得这番话说不过去，因为她在京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受欢迎。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替先皇后翻案，得罪了太后，眼下朝堂之上风向不明，太子尚未被废除，崔贵妃也仅仅被打入冷宫，若是崔氏缓过一口气，第一个就要对付她。 她虽然得到陛下青睐有加，看似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有前途，也得有命活下去才可以。 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可还未入朝做官，就算能做官，没有十年二十年，也难以爬到高位。 可苏韶叶未必能够得到这个机会。她半眯着眼眸，眼底浮动着冷淡的光辉。 连递来剑舞社邀约她做客的邀请都少得可怜。 那些官员最为精明势利，生怕同她牵扯上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故云居然如此积极主动讨好她。 他也不是那种大咧咧毫无城府心算的人。讨好一个人，是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利益，他嘴上说想要让苏韶叶替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但是先皇后之案已经破案，苏韶叶最近也见不到陛下，不可能再被陛下传召。 他还如此积极地帮她查曹旭东。 为什么？ 事有反常，必定有妖。 这桩案子，这位贾侍郎积极得太过分，反而露出马脚。 他甚至还主动找证人来帮忙，又让苏韶叶知道了那贝母珠子的事，给苏韶叶的感觉，就像是这位贾侍郎，不知不觉地在推动苏韶叶往下查一样。 他身上很有可能有问题。 正好这位东寒玄的弟子倪白鹭送上门来，所以苏韶叶才打发她去盯着贾故云，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杜舍娘点了点头，她说道。 “她出身稷山剑派，估计心高气傲得很。玄王若是想要让她做你侍女，我看她不会服气。” “你还是告诉玄王，让他把这位姑娘送回去为好。” 杜舍娘也觉得，苏仇不需要什么婢女。 有她在苏仇身旁，谁能伤得了她？ 这位玄王殿下，也当真是不懂得女孩的心思。他送来婢女，反而让人觉得不痛快得很。 这种行为，着实笨拙，也亏得苏仇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否则必定就要直接生他的气，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苏韶叶向前走了半步，她眯着眼眸，隔了数秒，苏韶叶才平静说道。 “他如果懂得女孩的心思，我反而觉得担心。” 杜舍娘也只能摇头。 那位玄王殿下，估计的确是极少同女子打交道。 不过稷山剑派出身，这位倪白鹭身手不俗，杜舍娘刚才在外头同她交过手，虽然杜舍娘一下子就擒拿住她，但这是因为杜舍娘算得上是大魏顶尖高手一流。 倪白鹭已经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好手。 杜舍娘抿了抿唇，她认认真真说道。 “其实她若是用得好，也算不错。剑舞社里头，除了我之外，没有谁有她武艺高明，虽然比不上宫中那个老宦官，但是普通刺客绝不是她对手。” “她在稷山剑派年轻一辈的弟子里头，应当算得上是极为出色的人物了。” 苏韶叶对于稷山剑派有多厉害没有什么概念。 倒是杜舍娘来了兴致。 她笑眯眯地说道。 “大魏最厉害的几个门派，你可知道是哪几个？” “你师父同你说过没有？” 苏韶叶想了想。 “好像没有专门介绍过。不过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口气踏破过大魏八个有名的门派，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所以他令狐寻香才在江湖上头打响了名号。” 杜舍娘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他是这么跟你吹嘘的？” “他那是给他自己脸上贴金。无人奈何得了他，不是因为他的本事当真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他令狐寻香擅长轻功，旁人追不上他，打不倒他。” “不过他的轻功的确大魏第一流。这一点我也得承认——” 杜舍娘说到这里，语气莫名又透出几分古怪哀怨来。 “要不然，那个冤家是怎么偷偷进入大魏宫廷之中的？” 苏韶叶摸了摸鼻子，她觉得脸颊有点发烫，转过脸，维持住自己的神情不要有太大变化，怕被杜舍娘看出端倪来。 广平公主同杜舍娘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 连她都头疼。 更别说令狐寻香了。 杜舍娘看向她。 “你师父在西北，他估计又想要躲着我。躲了这么多年，他还想要躲到什么时候？” 苏韶叶心中咯噔一下，她面无表情地想。来了来了，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自家四师父也不是有心想要躲想要逃，只是他困在两个女子之间，也是焦头烂额。 广平公主对他又爱又恨，爱恨交织之下，把他关入暗狱。 但是苏韶叶想，她若是对杜舍娘说了实话。说不得，她直接要提剑去见广平公主，血溅宫廷。 为何自己四师父令狐寻香要给她出这样的难题，苏韶叶是当真头疼无比，她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智计百出的少女也被令狐寻香的情债逼得没有办法。 她含糊说道。 “等您……等您见到我师父的时候，或许可以亲自去问一问他。” “我师父应当会给你回答。” 杜舍娘叹气。 “那也得我能见到他才好。” 苏韶叶默不作声，这话她没法接，外头的冷风阵阵，杜舍娘感觉到了她的沉默同不安，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自己同令狐寻香的事情，不该逼迫这个小姑娘，让她觉得为难不安。 她缓缓吐出藏在胸口的那一口闷气，然后方才继续说道。 “你师父同你说当年挑战过大魏八大门派，其中应当就有稷山剑派。” “大魏的高手，一半在朝堂，一半在江湖。” “彼此都看不上对方。” “江湖里头的那些，被朝堂之中，官方的强者们视作野路子。北翼军里头，就有几个真正的强者。但是我最佩服的，还是当年北翼军之中的那个郁轻侯。” “因为他是真正意义上，曾经北翼军第一强者。” “他能够力压大晋那边的宗师，让整个大晋对他都是心有余悸。” “才要动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扼杀他。” 杜舍娘叹息了一声。她好像也知道二师父的事情，所以声音才会如此唏嘘。 “江湖里头，稷山剑派有几个老家伙倒也很厉害。但是稷山剑派不出世——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不是他们不为大魏着想。” “而是江湖不助朝堂乃是惯例。” “但是也有一些江湖势力，偷偷投靠世家大族，行那见不得人的暗杀刺探之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9章 她想回暗狱搬救兵 杜舍娘开口说道。 “北面官方势力更大，南边则有许多小势力，毕竟我们大魏南面，还有几个小国家，也各有高手。” 苏韶叶想了想，却问了她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那大晋的强者呢？是当真很厉害么？” “我在顾北痕那边，听闻过一个强者的名字，叫做司徒武洪，杜娘子你可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她问得认真。 而杜舍娘似是一惊，她顿了顿，迟疑地问道。 “司徒武洪？顾北痕居然会跟你提到此人的名字，莫非……此人又再度出山了不成？” 杜舍娘也同苏韶叶一般无二的敏锐。她提到司徒武洪，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苏韶叶看见她皱着眉头，然后她听见杜舍娘说道。 “司徒武洪不是一般人。他是个极为厉害的强者，哪怕是在大晋，也是一流。大晋那边，比我们大魏繁华，疆域广袤，更多不同传承。司徒武洪听闻以武力著称，才能够当得上大晋的大将军。” “如他这种境界，都是百人敌，千人敌，而若是战阵之中，那些士兵有他带领，冲杀战阵，便宛若恶虎猛狼。” “十分可怕，当年大魏三十万大军都曾经大败在他手中！所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司徒武洪……你若是遇见他，只能逃，千万不要存旁的念头。” “不过你去西北，只是去查案的话，不上边境线，应当也不可能撞见司徒武洪。” 杜舍娘的声音压得分外低沉，苏韶叶心中念头则是有些庞杂，杜舍娘都如此警惕忌惮，顾北痕却要亲自面对他。 她缓缓吐出胸口担忧之气，然后她说道。 “我担心顾北痕要对上他。” 她声音又有些闷。 杜舍娘却笑起来。 “这么快便胳膊肘向外拐了？你还未同他有什么，就这么担忧他的生死？” 苏韶叶不说话，杜舍娘却说道。 “司徒武洪的确是大麻烦。大魏罕有强者能够抵挡他，除非郁轻侯重新回到北翼军。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知道郁轻侯去了何处，但是他已经有十来年没有任何消息。说不定……已经陨落掉。当真是可惜，原本若是他还在，大魏是有机会出现一个武神级别的高手的。” 苏韶叶听着杜舍娘这句话，她心头一跳，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若是能够回到暗狱…… 反正她也想要见四师父一面。 告诉她，广平公主曾经有过他的孩子，却被打掉了。 所以广平公主这么多年，才不肯妥协，不敢见他，却一定要把他关押在暗狱。 而且她也很想去找三师父夏弱水，顾北痕的身体之中的暗伤，就如同埋在他身体之中的一枚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开来。 只有三师父的医术。 才能够帮得到他，帮他调理身体，恢复真正的健康。 而且如果二师父愿意从暗狱之中走出来…… 她心里头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便不论如何都压制不下去。 可是顾北痕也说过，他说暗狱已经回不去。 苏韶叶想要重回暗狱，怕是十分艰难。 苏韶叶低着头，昏暗灯火下，她侧脸忧心忡忡，杜舍娘却从厨房拿了一碗温热得恰到好处的黄鱼羹，让她吃完之后便去休息。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的苏韶叶，却做了一个梦。 一个同暗狱有关的梦。 那是…… 她当初被关押到西北之后不久。破旧肮脏的牢房，身穿宽大灰色囚服的少女，竭力把身体蜷缩起来，耳畔听见的，是露骨的嘲讽声。 “她可是奸细的女儿。若不是她，我们北边可不会大败——她爹爹苏学士，听闻给大晋通风报信……” “啧啧啧，她早就应当被砍头掉脑袋。这小姑娘，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心向着我们？” “说不定，她也是大晋的卧底！” 那些狱卒不管她，那些犯人嘲讽她。天寒地冻，她手脚都生了冻疮，心里头却凉的像是被冷水浇透，再没有半点温度。每一次放风，她都缩在角落里头，四周也无人理会她。 她想…… 应当其他人都盼着她死。可是她不能死，不论过得有多么艰难，她都不能在暗狱之中断气。其他犯人后来开始欺辱她，往她身上丢稻草，然后泼冷水。女囚徒上来拉她的衣衫，有人一脚踢在她的后背上，逼迫她匍匐下来认罪。 没有人把她当成小姑娘。 她只是旁人眼中大晋的奸细。 直到——她遇到令狐寻香。 宽大的银色披风落在她肩膀上，那银狐披风很暖和，其他人不敢说话，噤若寒蝉，苏韶叶一抬头，看见令狐寻香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庞，这个成熟英俊的男子，冲着她挑了挑眉头。 “喂，小丫头，你犯了什么罪？” 苏韶叶说。 “我没有罪。” 对面的男人嗤笑了一下。 “没有罪？” “没有罪的话，你怎么会被关押到这里来？” 苏韶叶却坚持地看向他的眼睛，她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罪。谁说没有罪，就不会被关到牢里头？” 对面的男子，眼神似是摇晃了一下。他拉起她的手腕，又皱眉盯着她的手腕。 “你这丫头，也太瘦了些。这么轻，跟片小羽毛似的。女孩子，太瘦了，弱柳扶风，风一吹就倒了，总得健康些，拿得住剑，才有保护自己的力气。” “唔，我认识一个女子，就很厉害，很康健，也很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 令狐寻香自言自语地嘟囔完，然后方才抬起头继续看向苏韶叶。 “我带你去我那边。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口中的他那边，是天字号犯人所待的区域。同地字号犯人迥然不同，天字号犯人所待的区域，要宽阔无数倍，甚至有他们独立的院子，后头连着田庄，宛若世外桃源，只是外边有高大的围栏，出不去罢了。 他拉着苏韶叶的手，苏韶叶看向他皱眉头。 “怎么过去？” 令狐寻香笑得狡黠又得意。他伸出手点了点苏韶叶的额头，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我带你飞过去。” “让你开开眼界。” 他伸出手，一把便将这个小姑娘提起来，然后足尖踏着院子的墙壁——他轻飘飘地越过那高大墙壁，足尖落地，然后说道。 “是不是很厉害？” 苏韶叶怔怔地看着他，隔了三个呼吸，她才认认真真地问道。 “你有这种本事，为何不逃狱，还要留在这里？” 这是苏韶叶同令狐寻香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她就问他，你轻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离开暗狱，而要留在这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0章 同师父们的初次见面 她问得很认真，令狐寻香却很尴尬。 他伸出手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苏韶叶，握着她手腕，却说道。 “怎么手脚冻成这样……” 他嘟囔着，然后说道。 “我带你去找一个人拿药。不过她不太好说话，不知道肯不肯给你上药……你这个小姑娘瞧着挺可怜的，她应当会为你心软那么一下吧？” 他要带她去见的。 就是南疆妖医夏弱水。 令狐寻香很俊朗，他的俊朗之中，有成熟男人经历过世事历练之中的那一种迷人风姿。 而夏弱水则是很美，她美得高洁，令狐寻香拎着苏韶叶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研究棋盘，令狐寻香腆着脸对她说道。 “我来找你，是来找你要些冻伤药的。” 夏弱水蹙眉，这个动作她做来美得惊心动魄，苏韶叶看着她的脸颊都忍不住一怔，而她则是看了两眼苏韶叶，冷淡地说道。 “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姑娘？” 令狐寻香有些不大自然地笑了两声。 “偷偷去隔壁转了圈，她是地字号的犯人，瞧着她可怜，便把她带过来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情，那堵矮墙也拦不住我。” “她手脚都冻成这般模样，若是不好好医治，是要溃烂流脓的，那样不亚于人世间的酷刑，所以我才来找你借药膏。这小姑娘这么小，在这里，一定过得很艰难，吃了许多苦头。” 令狐寻香同夏弱水在暗狱之中也算比较熟悉，他腆着一张脸，说道。 “你便分我一些药膏吧。反正你在这里炼制那么多药膏，也没地方可以用。” 夏弱水心无旁骛地看着眼前的棋盘。 “你来同我下棋，你若是赢了我便给你。” 令狐寻香听她这样说，勃然变色。 “你还不如直接拒绝算了——让我同你下棋，我又下不过你！” 夏弱水唔了一声。 “你不成的话，那便算了。” 她态度冷冰冰。南疆妖医，并不是什么仁心仁德的人，救人虽然好，但是有的时候，救得不该救的人，是要后悔的。 苏韶叶盯着她眼前的棋盘，突然说道。 “那是断崖残局么？” “我可以跟你下棋。” 令狐寻香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小女孩才多大，他跟夏弱水下过棋，下到后头几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夏弱水的棋盘，考验人的算力同脑力，他拉住苏韶叶的肩膀，低声说道。 “没关系，你别逞强……” 万一夏弱水觉得不高兴，给这个小姑娘下毒，暗狱之中，他可无法帮她找解毒之法。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夏弱水。这是暗狱之中的生存法则。 哪怕是他，也不敢出言调侃夏弱水，在她面前亦是老老实实的。 而苏韶叶的眼眸低垂，她只专注地盯着那棋盘。 “我想试试看。” 夏弱水也有点惊讶。她惊讶，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居然能够说出断崖残局这四个字，足以证明，这个小姑娘的确知道些棋艺。 她开口说道。 “你想要尝试可以啊。你过来坐。” 苏韶叶伸出的手指，的确让人瞧了不忍，就连令狐寻香看得都很难过，这个小丫头的冻疮……一定又痛又痒，就算夏弱水不答应，他傍晚也要偷偷来找些药膏，大不了被夏弱水的毒粉毒个几下，反正他皮糙肉厚也不怕副作用。 而苏韶叶则是捏起一枚棋子，然后放下去。 这个棋盘，甚至包括棋谱。她背过。 她爹爹书房里头有一本棋谱，上头的棋盘她背得很熟，这断崖残局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小姑娘，坐在那里，有一股沉静之气。 当注意力从她的手指挪移开，而转而看向棋盘。 才会体会到，她每一步走得有多么精妙。 夏弱水本来还波澜不惊，同她下棋，却生出几分兴趣。这个小姑娘瞧着瘦弱年幼，但是下棋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却很稳。每一步都不用思考太久，她仿佛拥有强大冷静的计算能力。 这种意识，是天生，还是后天培养出来？ 死中求活。 在死局之中寻求活路，不论如此穷山恶水险恶境地，她也不曾放弃。 棋子下到后头，比拼的是双方心志。 否则令狐寻香也不会同夏弱水下过一次棋子之后便崩溃，可是这个小姑娘的指尖捏着黑白棋子，她放下棋子的瞬间，却极为笃定，眼神沉静有力。 如此强大的内心，很难得。夏弱水放下最后一枚棋子，她说道。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她才是真正第一个，开口要收苏韶叶做徒弟的人。 令狐寻香睁大了眼睛。 他喃喃地嘟囔。 “这小丫头可是地字号的犯人，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从暗狱之中脱身离开……” 夏弱水却反问。 “那又如何？” 她的眸光，宁静地看着苏韶叶，认真地问她。 “你愿不愿意？” 眼前的女子，拥有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看着她的时候，容色出彩极了，苏韶叶好似能够看见她眼中那份像是找到什么有趣宝物一般，灼热的光芒。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蚊呐。 “你能教我什么？” 夏弱水笑了起来。 “我会什么，便教给你什么。我没有收过徒弟，你做我唯一一个徒弟。” 苏韶叶没犹豫。 “好。” 她只说了这个字，便定下了师徒的名分了。而令狐寻香则是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悦地看向夏弱水。 “你不要同我抢，明明是我先一步见到这个丫头的！” “你要收徒，也该排在我后头。” 但是夏弱水只是轻飘飘地反问。 “收徒也要看先来后到么？何况你这等花心浪荡的家伙，怎么能把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交到你手中，天知道你会不会起什么龌龊心思？” 令狐寻香更是连忙反驳。 “我令狐寻香是那种人么？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会那般禽兽，若我成婚得早，这小姑娘年纪都足以做我女儿——我是瞧着她可怜！” “对啊，她年纪这么小，为什么会被关在暗狱里头？” 他想知道。 但是夏弱水的态度更洒脱。 “你管她为何被关进来。那一点也不重要，总而言之，从今日起，她便是我夏弱水唯一弟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1章 九皇子，唐虎军！ 苏韶叶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光大明，她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走出去。 屋檐下的露珠好似都结成了冰，天气越来越冷，滴水成冰，北面怕是更加苦寒，苏韶叶怔怔地盯着屋檐下的冰溜子。 暗狱五年，也没有那么糟糕。 四师父令狐寻香的银狐披风，三师父夏弱水的冻疮膏药。 温暖过她的心脏。 她揉了揉脸颊，外头呼呼的风声，她穿上冬衣，只留了一张白皙小脸露在外头，走了出去。 陆仁星本来是隔三差五就要来找她的。 但是大概是知道了她是个女孩子，一时之间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也有几日不见踪影。 剑舞社里头一切如常，还同往日一模一样，杜舍娘一早出门，大概又是去见朋友去了，苏韶叶也习惯了，她走出去，却看见门口又停了辆马车。 青蓬顶。 她揉了揉眼睛，马车上头走下来了一个人，冲着她笑盈盈。 “怎么，很意外我会来？” 苏韶叶是当真觉得意外极了。 广平公主？她怎么会大驾光临剑舞社？ …… “杜娘子不在？她不在倒也好。我来，是听闻你最近又在查案，觉得你多半是没有空去我的公主府，便想着来瞧瞧你。” “怎么，不成么？” 苏韶叶苦笑了一下。她怎么敢埋怨广平公主的不是？ 而广平公主的眸光则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苏韶叶听见广平公主平淡之中却又蕴含颇多威严的语气。 “我听说顾北痕递了折子想要赶往西北。” “你怎么想？”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有些迟疑。她如今已经是入了圣上眼中的人，当然不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要翻案，还得持续不断地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她想要去西北，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旁人可以说回家乡过年。 但是顾北痕给她伪造的时候，为了让人无法追查下去，索性说她家中父母双亡——唔，如此一来，回乡过年这个借口用不成，要么便祭祖？祭祀家人？ 苏韶叶心里头还在想用什么借口妥当，广平公主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你师父还在西北暗狱吧？”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当着广平公主的面，根本不敢透露丝毫，关于杜舍娘也想要去西北找自家师父的事情。 但是她即便一字不说，广平公主来了剑舞社，也不会那么轻巧地放过她。广平公主的眼尾略略上挑，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我想去西北见他一面。” 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一下。 广平公主同杜舍娘同在京城，已经让她为难。 如果两个人在西北撞上…… 苏韶叶简直不敢想象那一幕会如何令人头疼无比，她低下头，拿了一块糖糕，声音低沉，呜呜咽咽。 “西北一向不安定，公主是尊贵之躯……” 广平公主却笑了起来。 “你很担心我过去？即便我想要去，皇兄同母后也不会放我前往西北的。” “你这几日没有来公主府找我，却不知道公主府热闹得很，太子同九皇子，倒是轮番上门，说是闲聊，想要同我这个姑姑培养培养感情，其实就是想要打听皇兄的心思。” 陛下的心思么？ 苏韶叶最近没有面圣，不过君心难测，苏韶叶也猜不透那位大魏君王会如何想。她顿了顿，听见广平公主从容不迫地说道。 “皇兄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母后虽然力保太子，但是太子的资质确实有限。” “皇兄的意思，虽然没有同文武百官提过，但是前几日我入宫，皇兄却在我面前透露了些端倪。” 她定定地注视着苏韶叶，然后说道。 “皇兄想要让九皇子去领唐虎军。如果能够建立功劳——那么便能够名正言顺压过太子。” “但是他若是表现不佳……自然便没有了这个机会。” 这个消息，可谓绝密。 如果不是广平公主看在苏仇是自己心上人的徒弟的份上，她也不会说出来。 而苏韶叶略一思索，却说道。 “唐虎军？” “我好像有些印象。” 比起传承多年，从大魏立朝的时候便有的北翼军，唐虎军的历史要短暂许多。唐虎军主要面对最北处大晋的铁蹄，但是大晋极少从那边发起进攻，所以没有太多压力。 最主要的边境防线，还是由北翼军守卫。 而闻人嘉说他若是离开京城，就是要前往唐虎军。 难怪他会被调去唐虎军。 原来陛下想要让九皇子去唐虎军镀金，那么闻人嘉便是他给自己的儿子安排的手下，是为了让他能够顺利收服军队，收买人心布下的一枚棋子。 如此看来。 陛下多半是打算废太子，改立九皇子。 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布置。 苏韶叶立刻明白过来。 她默不作声，却听见广平公主说道。 “老九倒是很可怜。他母妃身份太低又早早病逝，他这么多年在京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说是皇子，过得倒也很是清苦，被崔贵妃压制得喘不过来气。毕竟他不得母后喜欢，人又资质平庸……” 苏韶叶却摇头，她虽然见过九皇子的次数不多，但是资质平庸这四个字，还是不大好用在他身上的。 而且要看同谁相比。 同顾北痕相比。 也许九皇子是显得资质平庸了些。 但是同太子比起来——他可要出色得多，只是他隐藏得太好，所以才让人觉得他在京中毫无存在感。 “陛下既然选择了九皇子去唐虎军，自然有陛下的打算。” 她停顿了一下，问广平公主。 “这件事情，广平公主不怕我对外提及么？” 广平公主却笑起来，她的眼神，一副我是过来人，都懂的神色。 “你能对何人说？顶多告诉顾北痕。那小子那么聪明，根本不会对外大肆宣扬，而且九皇子去唐虎军，他的北翼军压力不就小了很多？” 广平公主停顿了一下，她的笑意似是有些暗淡，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我知道顾北痕吃了苦，是我们皇室有些对不住他。但是有的时候，皇兄坐在那个位子上，也不能决定一切，身不由己。” “崔幕城拖延到现在还没有上京，皇兄已经让宫中禁卫去抓捕，应当这几日就能押他入京，皇兄不会放过他，以皇兄的个性，一定要亲自斩首此人，才会罢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2章 果然有卧底 苏韶叶也在奇怪，怎么崔家的那个家主到现在还没有入京，听广平公主这么一说，才知道里头还有这样的变故。 广平公主看着对面坐的端正的人影，她开口说道。 “你的身份，早晚也是问题。” “你是女子，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 “你总不能一直瞒着皇兄。若是想要让皇兄不治罪于你，原谅你的欺骗之举，就得立下一个极大的功劳，大到能够堵住那些御史的嘴，抵过你的欺君之罪。” “这样的功劳很少，但是眼下却有一个。” 她看向苏韶叶，然后慢慢地说道。 “皇兄认为朝中有大晋的卧底。” “如果你能揪出这个人，功劳应当能够抵过你的欺君之罪。” …… 广平公主走了之后，苏韶叶坐在屋子里头，心里头却因为广平公主带来的消息，而有些心乱。 卧底？ 这是什么意思。朝中有卧底——是不是证明，那个卧底根本就没有被揪出来，她爹爹的确是被冤枉的？ 她恨不得亲自去问那位大魏君王。 她坐在那里，脑海之中放空，她爹爹不是大晋卧底，所以大魏朝中的确有卧底，卧底另有其人的意思么？ 那会是谁。三品要员以上的官员不算多，位高权重的更是只有那几个人。但是苏韶叶不能妄加推断，她感觉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屋子里头闷得慌，推开窗，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她昏昏沉沉的脑袋反而清醒了许多。 她站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 晚上苏韶叶便感觉有些发热。 她苦笑了一下。 还是入京之后，被杜舍娘照顾得太好，穿得太暖和。过去在暗狱的时候，天寒地冻，她穿单衣套囚服，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好似也没有这般发热过。杜舍娘来看她，嗔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之余，又亲自给她熬了药，监督她喝下去才放过她。 苏韶叶裹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好像有人推开门，然后对着她伸出手，似是有些犹豫，又搓了两下，把手掌的温度搓热，才慢慢地贴近苏韶叶的额头。 怕她凉，所以搓动手掌。 苏韶叶想这个人这么细心，又体贴，是杜舍娘么？ 那个人凑近她耳朵，声音很温柔。 “你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我怎么能够放心丢下你走。” 低沉而又温柔的男声。 像是醇厚的茶。 又像是温暖的风。 她烧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蜷缩成一团，听见那个人叹气。 “给你带了松子糖，怕是你也尝不出来甜味了。” 那个人给她垫高枕头，然后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韶叶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听见那道声音凑在她耳畔，温柔说道。 “好好睡一会儿。别怕。” “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孤苦无依一个人。这世上一切苦难，都有我替你挡。” 那种心疼的语气。让人有流泪的冲动，她睡得很沉，第二日醒过来，感觉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一身都是热汗，她起床感觉烧已经退下了下去。 杜舍娘想要让她多休息，但是她却休息不了多久。 因为倪白鹭回来了。 苏韶叶让她盯着林琛同那位刑部侍郎贾大人两个人，她同样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关于林琛，一个关于贾故云。 “你说林琛偷偷同宫中传信？” “贾故云那边……也有古怪？” 倪白鹭站在那里，这个姑娘的语气干巴巴的。 “是。” “至少我调查出来的情况就是如此。林琛那边，我也不知道他联系的是宫中哪个贵人，有个虽然受了重伤还是很厉害的老太监同他见面。若不是他受伤了，我连跟踪林琛去见他都做不到，他一定会发觉，即便如此，我也不敢靠近，跟随他回到宫中。” “至于贾故云那里。我建议查查他一个叫做孔霓的小妾。” “我的消息就是这些。” 她抬起头看向苏韶叶。 “苏仇苏公子，你生病了？要不要我给你抓几副药？” 苏韶叶摇头。 而外头则是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大咧咧的，极为洪亮。 “苏仇，我听剑舞社的姑娘们说你吹了风发了风寒，我特意从太医院抓了些药来看你！我还给你带了些好吃的，还有我买来的糖面人，你在么？我进来啦！” 倪白鹭不想被旁人瞧见，所以她一个闪身，整个人轻飘飘地闪身上了屋檐。 但是她估计心里头会觉得很奇怪。 因为怎么看苏仇这个人。 都从糖面人扯不上关系。那不是用来哄小孩的么？ 而带着糖面人来见苏韶叶的，自然只有陆仁星这个活宝少爷。他因为得知自己“好兄弟”乃是一个女孩子，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这几日都躲着苏韶叶，不敢同苏韶叶见面。 但是听说苏仇生病。 他却也顾不上别扭。 直接在太医院抓了药跑来。 犹豫再三，想着苏仇既然是个姑娘……在路上又买了一个糖面人。 想要讨她开心。 他跑过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异常犹豫不决，因为陆仁星根本不知道应当要如何面对苏韶叶才能显得诚恳自然。 本来他就是把苏仇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眼下却觉得很是为难。 但是再为难，硬着头皮也要上，来都来了，也不能落荒而逃啊，所以陆仁星走进来的时候，尽管很是不好意思，但是他挠了挠头，还是尽量表现得大方自然。 “我我……我给你带了药。我怕我抓不好，让袁医正开了方子，一日三次煎药服用，我怕你觉得药苦，还给你带了蜜饯……” 他低着头，简直不敢看苏韶叶的眼睛。 苏韶叶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又温暖起来。 她说道。 “杜娘子已经给我喝了药，我现在好多了。” 陆仁星啊了一声，有些失望自己迟来一步。 “还是多喝几副药巩固一下。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去煎药……” 眼看着他就要往厨房跑，苏韶叶一把叫住他。 “等等。” 陆仁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盯着她看，听见苏韶叶说。 “我等会儿要出门，你的药还是别煎了——我来不及喝的。” 她这么说，对面的少年却急眼了。 “你去哪里？你都生病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又是为了查案？查案总比不过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但是苏韶叶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陆仁星看，陆仁星嘟囔了半句，说道。 “喝了药再走不成么？” 苏韶叶拗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心里头却是极其温暖的。 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她的确不再是那片孤零零凋落的小叶子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3章 你查的案子，很没有意义 苏韶叶去了刑部，她裹着厚重披风，杜舍娘担忧她吹风病情加重，所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鹿。 她颇为无奈。她这样去谈事，像什么样子，瞧着一点威势都没有了。 不过杜舍娘也是好心关心她，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含糊答应下来，抬起头的少女，下巴的线条一片柔顺，因为生病的关系，她的脸色苍白到透明，走到刑部门外。 却瞧见同样有一个人站在刑部外头，正在同官员说话。 她走上台阶。 那个人的视线正好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似是有些惊讶，同那个官员大概说了一声抱歉，匆匆走过来。 “苏仇？ 又是韩池巍。 苏韶叶不知道为何会在刑部外头遇见他，听见他自己含糊解释道。 “翰林院那边最近在整理各部的卷宗，所以我来刑部，同刑部的大人们打交道。” “你今日来刑部……是来办事么？” 苏韶叶点头。 她看着韩池巍的时候，眼睛圆溜溜的，小脸又削瘦了几分，韩池巍看着她的雪白肌肤，心里头不知道为何，涌上些说不出口的心疼，他咬了咬嘴唇，声音很轻。 “苏仇？你生病了么？瞧着气色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就要伸出手去试探苏韶叶额头上头的温度，而苏韶叶不假思索地向后撤退了三步。 苏韶叶的这个动作，让韩池巍脸色一白，他有一种颇为受伤的感觉！ 而苏韶叶则是凝望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韩公子自重。” 韩池巍迫切地解释。 “我只是……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你。你可曾去看过大夫，吃药了么？” 苏仇对同韩池巍打交道没有什么耐心。而且她能够感觉到，韩池巍已经有些怀疑她的身份，既然如此，她更应当离韩池巍远远的，让他对她的了解越少越好。 她转过身就要往刑部里头走，韩池巍看着她的背影，宽大斗篷下，依然能够感觉到眼前这少年的纤细，他盯着她的背影，声音好像完全不由他自己做主一般。 “苏仇，你还愿意去我家中做客么。” 苏韶叶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韩公子，你的夫人似乎并不喜欢我去你家中做客。” 她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 韩池巍一怔，他的声音一下子含糊起来。 “她……她被娘亲责罚，这几日都要早起在娘亲面前立规矩，而且我见你，谈的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一个后宅妇道人家，懂什么。” 韩池巍想到林芳玉，心里头略微一紧。 其实他还有话没有告诉苏韶叶。林芳玉因为之前故意谎称身怀有孕的事情被看穿，所以娘亲现在很不喜欢这个媳妇，不过是碍着她父亲林琛在西北是高官，所以才没有提出什么让他休妻的话。 但是私下，已经同那些内宅夫人们在张罗着，想要给他纳妾的事情。 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传出来。 但是也瞒不了多久。 以林芳玉的性子，若是得知他要纳妾，怕是免不了要大闹一场，但是这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母亲的决定。 他总不好违逆母亲。 所以韩池巍最近也过得极为纠结。看见苏仇的瞬间，那些烦恼却好似一瞬间都轻飘飘地远离了，他怔怔地凝望苏韶叶的背影看，声音低沉喑哑，里头夹杂了许多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复杂情绪。 他很渴盼着见到苏仇。 却又隐隐有些害怕担心见到他。 因为一旦见到苏仇，他就无法完全彻底地控制他自己。那个京中闻名的谦谦君子，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说道。 “苏仇，我刚才听刑部的贾大人说你在查那个京中曾经很有名的大商人曹旭东的事情。” “是不是？” 听到这个名字，苏韶叶方才转过头，她平平静静地问韩池巍。 “你认识他？” 韩池巍先是摇头，然后想了想，又迟疑着点头。 “也不算认识，但是我见过几次，当年他在京中最风光的时候，也曾经给宰相府送过贺礼，所以我见过他几面。” “苏仇你怎么想着调查此人，这个人已经死了几年，这桩案子也没有苦主，他的家产都已经充入国库……这案子，毫无调查的必要性。” “曹旭东没有子女，你查案没有什么意义。” 苏韶叶听见韩池巍这样说，心头却隐隐有些愤怒。她那张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凝望着韩池巍，然后问他。 “没有必要，所以便不查案了么？” “没有苦主，所以便可以不闻不问？” “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韩池巍不懂为何对面的苏仇有点愤怒。他怔怔地盯着她脸庞，他一见到苏仇，视线就难以从她脸颊上头挪移开来，他低下头，声音都含糊起来。 “我不是这样认为……只是……” 他脑海之中嗡嗡作响，隔了数秒，韩池巍突然说道。 “苏仇，就好像我前未婚妻一家。你应当听说过吧，当年苏学士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查出他是大晋卧底，他家被满门抄斩。” “但是他家的人，都已经……已经故去了。就算翻案也无济于事，死去的人是活不过来的。” 他刻意在苏仇面前提苏学士。 他这一次，是货真价实地想要试探苏仇的反应。 而对面的少年只是低着头！从韩池巍的角度，只看得到她尖细的下巴，这少年瘦得让人心疼，阴影覆盖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神色讥诮而又讽刺，他说道。 “所以……便可以不给公道了？” “活着的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活。” “因为死掉的人反正都已经死了，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你想要告诉我，世人都是如此——是不是？” 韩池巍心中一颤。 对面的少年的语气，悲凉刻骨，他觉得心上好似弥漫开冰凉的雾气，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低着头，感觉身体的一个部分在不断下坠，想好的试探之语，一下子说不下去。 他本来是想要说苏家也是罪有应得。 苏家做大晋卧底，同样害死了许多大魏士兵的性命，害得边境沦陷，百姓民不聊生。 也应当付出代价，才能对那些无辜者有交道。 可是看着对面的苏仇苍白脸颊，他心里头一下子心软，这些激烈之语，一句也说不上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呐呐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很遗憾。” 对面的少年的唇角缓缓牵扯，露出讥讽神情，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刑部里头走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4章 贾侍郎的秘密 韩池巍盯着他背影，眼中氤氲开一片朦胧的雾气。 眼前的少年——是……苏韶叶么？ 那瞬间他几乎有脱口而出，喊一声苏韶叶的冲动，可是这冲动却被他强行忍住了。 他不敢多问。而且苏韶叶已经死在暗狱，眼前的少年，莫非是魂魄附体，还是只是曾经认识她的人。 他盯着那道背影。 感觉自己整个人一点点地被冷风吹透。 然后他深呼吸一下，向外走去。他该回翰林院做事，只是脑海仍然被苏仇占据！ …… 苏韶叶见到贾故云的时候，这位贾大人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仍然热情客气，张罗着要帮苏韶叶查案，语气也十分讨好。 苏韶叶握着一杯他递上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贾大人，我听说你有一个叫做孔霓的小妾？” 她这句话说得语气格外平静，就像是随便拉家常，但是对面的贾故云的手指却抖了一下，茶水都溅撒出来了一些，然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很古怪。 “孔霓……我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小妾。” “嗯，她是我几年前抬入门的，怎么了苏公子？你认识孔霓？不应当吧，孔霓可从未去过西北，祖上八辈子也同西北牵扯不上什么干系的。” 苏韶叶轻笑了一下。 “贾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关于曹旭东一案，我打算暂时搁置一下。我最近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打算多多修养几日。”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真让对面的贾故云慌了神。 他看向对面的少年苍白脸颊上，神采奕奕的那双眼眸，声音一瞬间显得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苏公子……不打算查案了？” 苏韶叶慵懒地嗯了一声。她尾音上挑，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声音淡定自若。 “这桩案子，再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毕竟没有苦主，查出真相，也得不到什么奖赏。” “那曹旭东没有后人，此案我看可以就此罢休了。” 苏韶叶这么一说，反而让贾故云着急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一眼，紧张地搓手，然后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都是慌张不堪。 “不……不，苏公子听我说，这案子都查到这里，放弃岂不是很可惜。而且那贝母扣子我已经派人去找，很快就能够找到……” 苏韶叶却不假思索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不。我说不查就不查了。” “贾大人不必再多言。我今日来，就是告诉贾大人这个决定。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她本来没打算用这么一招。 但是刚才见到韩池巍，她突然灵机一动。 是啊，她不能太操之过急。她如果说要放弃，反而让贾故云着急了。毕竟贾故云心中，想要利用她顺着曹旭东这条线往下查，必定有他的目的。 她向后退一步。 这位贾大人慌乱之下，才会露出马脚。让他自己现行，比她逼问的效果，要好得多。 她说到做到，拍拍手掌就要站起身往外走，贾故云却深吸一口气，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等等！” “苏公子……这桩案子，求苏公子帮下官查下去！” 他连下官这种称呼都说出来了，要知道，他这样说，十足示弱，几乎把苏韶叶当成是他上司，然后苏韶叶才听见他仿佛浸透苦涩的声音。 “我那小妾，我那小妾孔霓，在被我抬入门之前，其实曾经是曹旭东的枕边人。” 他说出这个秘密，几乎是咬牙切齿。 苏韶叶站定了身体。 她足尖不动，只是双眸依然看向贾大人。 贾大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当年……当年我曾经去曹旭东家中找他，调查那桩诉讼案。然后便撞见了他的侍妾孔霓。她出身南边清河郡，被曹旭东带上京中，有南方女子的清秀婉约，又有几分哀怨之色，我被她打动……但是她却是曹旭东的侍妾。” 这是贾故云心中极大的秘密。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影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极为惊人，令人震动。 “孔霓很想要摆脱曹旭东。” “我同她……同她偷偷接触过几次，便心动了。” “她告诉过我一个秘密，她说……说，曹旭东其实是个天阉之人。他根本从未碰过她，在南边买了她，也只是装装样子。” “根本，没有能力对她做任何事情。” 贾故云当着苏仇的面，说出这等隐藏在心中秘密，也是迫不得已，这位贾大人的手脚冰凉，对面的少年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那种注视着他的视线，给了贾故云极大的压力，但是他既然已经开了口，却无法反悔什么，只能一口气继续向下说去。 “我更加怜惜她。” “后来那个大商人被关押入刑部，家人也被看押，我便偷偷动用关系，把孔霓救出来，给她改了个名字，然后把她抬入府中，让她做了我的妾室。” 贾故云的声音都在细微颤抖着。 “但是这件事情毕竟做得隐秘，一旦被发现，我的官职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所以我一直没有对外声张什么。”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 “有人拿这件事情威胁我。他知道孔霓曾经是曹旭东的妾室。” “更威胁我，若是我不按他说的话做，就要告我杀人害命，为了掠夺曹旭东的妾室，所以陷害他，更是杀了他！” “我怎么敢杀人。可是这个把柄被人握在手中，我百口莫辩啊苏公子。” “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苏公子你能查出那大商人真正的死因，我才好脱身，不被人胁迫——还求苏公子救我一命。我的前途身家性命，可都悬在苏公子你一念之间。” 这位贾侍郎言辞恳切。 瞧着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的模样。 苏韶叶心中却浮现了四个字。 钓鱼执法！ 显然从孔霓偷偷接触贾侍郎开始，就是一个局。这位贾侍郎还不算太笨，知道要自救，必须得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才会引导她，不断地去查曹旭东的案子。 虽然他的话真真假假，必定也有所隐瞒，不过，苏韶叶看向他，她淡定自若地说道。 “可是我为何要帮你？” “还有，你想要查出是谁杀了曹旭东，好证明你的清白。” “你给的那些证据，还远远不足。” “我要去见你的那个妾室孔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5章 拷问人心的一场查案 苏韶叶的眼神极为锐利，贾侍郎吞吞吐吐还在犹豫，苏韶叶却看向他，说道。 “发现贝母扣子，同知道是旁人杀害曹旭东的人，不是那个老者吧。那个老者只是你推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 “真正知道这些细节的，应当就是你的妾室孔霓。” “她曾经做过曹旭东侍妾，所以才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晰。曹旭东被杀的那一日，是不是便是她留在曹旭东身边？” 贾侍郎的眼神真正震惊不已。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但是他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对面的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苏韶叶继续说道。 “你让那老者来对我撒谎，可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我。” “人撒谎的时候，眼球会不由自主地转动。而且有些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心虚，所以无法做到完全坦然。” “你自己就是刑部的官员，应当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你让那老者不要看我，应该对他刻意有过一些交代。” “但是正因为那老者做到了，所以才显得太过突兀，没有哪个证人，会如此巧妙地躲避开一切被仔细观察的弱点。他被人交代过。” “能够交代他不露马脚的，只有作为刑部官员的你。” “因为你审讯过太多犯人，才知道如何做不会让我怀疑。只是聪明反而被聪明误，有的时候太过完美，反而显得虚假。” 苏韶叶的声音淡淡的，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在贾故云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震惊难以用三言两语叙述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以为精心安排过的一切，已经算得上是无懈可击，可是在苏仇面前。 千疮百孔，处处都是漏洞。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如此心如毫发，如此可怕的洞察能力。 果真有人天生就适合破案的么？ 他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才说道。 “是她。贝母扣子是她告诉我的。” “她那夜见到了黑衣人，但是她躲起来，没有被黑衣人发现，才没有被灭口。” 这位贾侍郎对于自己的这位侍妾，倒是的确有几分真心。处处为了这侍妾考虑，生怕被人知道她的来历出身，这才被人握住了把柄。苏韶叶开口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随你回一趟你家中，见见你这位侍妾吧。” 苏韶叶这样说，却让贾故云颇为吃惊。他怔怔地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有些结结巴巴。 “可是……可是苏公子，你不是偶感风寒……” 苏韶叶却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偶感风寒也可以问话。” “又不是病得起不了身，放心，我这风寒不会传染，而且我也不会晕在贾大人家中，给贾大人增添麻烦。” 她这样说，贾故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道。 “下官倒也不是在担忧这个……” “那好吧。苏公子不要介意我家中地方狭窄便好。” …… 贾侍郎说他家中狭窄，着实太过谦虚。 他家中比起剑舞社也不差多少，对于一个刑部侍郎这样的官职来说，甚至算得上是奢华，足以证明这位贾侍郎也不是那么清清白白。 单单靠着俸禄，在京中是住不起这样的宅邸的，足可见他应当还有其他揽财富的手段。 但是苏韶叶来是为了查案。 所以她也不说破。 她在入门的廊厅等待了片刻，贾故云说进去唤他那位侍妾孔霓出来。 等到一杯茶喝完，里头的帘子一下子掀开，然后一个女子，低眉敛目地走了出来。 孔霓能够让贾侍郎，神魂颠倒，自然是个美人，虽然不及瑶姬那么美得一眼震惊，但是娟秀温柔，瞧上去的确是让人生出怜爱之意的模样，倒是同林芳玉那种作态有几分相似。 但是比起多少显得刻意的林芳玉。 这位孔霓的这份温柔，像是淙淙溪水，自然流淌而出，不知不觉之间打动人心。 苏韶叶把茶杯放下，她的态度平静，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孔姑娘是吧。我今日来，是有一桩案子想要单独询问一下孔姑娘。不知道孔姑娘可否方便？” 她强调了单独询问这四个字。 贾故云有点着急。 “苏公子……她胆子小……苏公子莫要，莫要惊吓她。” 苏韶叶办起正事，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威严。贾故云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气场完完全全被苏韶叶压制得死死的，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怎么，贾大人担心，我还能吃了你这位侍妾不成？” “我既然来查案，贾大人既然相信我能够查出真相，就得让我按照我的办法来。要不然，我就当做我今日没有来过，掉头就走又如何。”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贾故云的脸庞之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是最终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放弃。 苏韶叶的眼眸深处，依旧涌动着淡淡笑意，然后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 等到贾故云离开，屋中只剩了她同孔霓两个人。 她这才抬起下巴。开口说道。 “孔姑娘，我来，是想要问你关于曹旭东被杀一案的详情。” 对面的女子，肩膀轻微哆嗦了一下。 “他……他已经死了。” 苏韶叶点头。 “我知道。他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案子还是要查的。”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对面的孔姑娘一下子不说话，整个空间一瞬间陷入有些难堪的沉默之中去，然后孔霓听见苏韶叶开口问道。 “孔姑娘，你有没有去过大晋？” 她这句话，听在对面的女子耳中，宛若石破天惊。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然后宛若一只惊弓之鸟，脸颊抽搐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蚊子哼。 “不曾去过。怎么了？” “好端端的，苏公子何出此言？” 苏韶叶的声音，让她的呼吸都急促几分。 “原来不曾。” “不曾去过大晋的话，孔姑娘为何会觉得……那贝母扣子很特别呢。” “难道不是因为，那贝母扣子，是大晋特有的款式么？” “我原本以为，孔姑娘是想要让我觉得，曹旭东是被大晋刺客所杀。难道不是如此么？” 孔霓一动不动，连眼珠都好似不会转动了，只剩下略微显得急促的呼吸。 苏韶叶开口说道。 “孔姑娘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是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6章 杀害他的凶手，是你么 外头的天色一下阴沉下来，似是光芒都被乌云遮挡住。 在有些昏暗的屋子中，苏韶叶看得见对面的女子双眸失神，她喃喃地说道。 “不……不是。” “同我没有关系。” 这几个字，好像已经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感觉她下一秒，好似就要瘫倒在地上，但是苏韶叶却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平静地反问她。 “当真同孔姑娘没有关系么？” “孔姑娘在认识贾侍郎之前。是曹旭东的侍妾。” “在曹旭东的宅子里头认识了贾侍郎，同贾侍郎私通款曲。在曹旭东出事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改变身份，成了贾侍郎的侍妾。” “对不对？” 她平静看着孔霓，阴影里头，她艰难地咬紧自己的唇瓣，轻声细语地为自己辩解。 “就算这是真的，我难道犯了什么重罪不成？我又有什么罪过——我根本没有……” 苏韶叶笑起来。 在孔霓眼中，这个平静无比的少年，却能够带给她偌大无比的心理压力，她额头之上已经渗透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神情紧张，不自觉地向后退缩了半步。 她在畏惧。 她在害怕。 这是心虚到了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苏韶叶表现得越是平静，带给孔霓的心理压力就越大，让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她喃喃自语地说道。 “我根本没有害过他。” 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说你害过曹旭东。你为什么要急着对号入座？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她这么说，对面的女子，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下子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而苏韶叶则是淡定自若地继续说下去。 “还是让我继续往下说吧。孔姑娘可以听一听，我的揣测对不对。” “这件事情，倒是很复杂。” “起因……我想，应当是孔姑娘从贾侍郎口中，听闻我在调查曹旭东之案的真相，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慌张。” “孔姑娘因为某些原因，其实并不希望有人重查这桩案子。但是我的态度坚决，而且我又因为之前连续破了几桩案子，在这京中，还算是有些小小名气。” “所以孔姑娘更为担忧。担心被我发现，一些已经隐瞒住的真相。” “眼看着我不依不饶地要查案，孔姑娘无奈之下，只能够选择，想办法把我往错误的道路上头引导。” “贾大人提供给我的许多线索。应当是孔姑娘告诉他的吧。” 苏韶叶平静地凝望着眼前的孔霓。 她说道。 “这是不是事实？” 孔霓看着她的双眸，感觉那双眼睛几乎能够看透她的内心深处，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就连呼吸都是急促。 “我……我只是……只是一时不忍。毕竟我曾经做过他侍妾，想要让他能够死得瞑目而已。” “苏公子怎么能够怀疑我？” 苏韶叶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意是刺骨的风，让孔霓通体冰凉。 “我起初是没有怀疑过孔姑娘。因为我连孔姑娘的存在都不知道，怎么会怀疑孔姑娘。” “但是这桩案子，越查下去，好似里头的内幕愈发令人心惊，竟然好似与大晋有关。” 对面的孔霓还想要说话。 苏韶叶却伸出手。 她掌心握住了一样东西，她笑眯眯地问道。 “孔姑娘认识此物么？” 孔霓一下子不说话。她怔怔地盯着苏韶叶手掌心的贝母珠子——听见苏韶叶说道。 “孔姑娘一定认识。毕竟此物，乃是孔姑娘亲自去当铺当掉的。孔姑娘以为当铺每日人来人往，那当铺老板，必定不会记得自己。” “何况你当日去的时候，还戴了斗篷遮住脸。” 苏韶叶的笑声落在她耳中，却让孔霓觉得通体发凉。 “但是做当铺这桩生意的，识人是本能。” “根本不会忘记，是何人送去的贝母珠子。不是曹旭东府中，负责洒扫的那个老者，而是孔姑娘你。” “孔姑娘虽然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却遮不掉身上的香气，同腰间的那枚香囊。” “那香囊，是贾侍郎在抬孔姑娘入门的时候，特意去天香楼买的，因为对孔姑娘太过喜爱，所以求了一枚永结同心的香囊，恰恰好是那一批的最后一只，其余的，除了贡品，都送到外地，留在京中的只有这么一枚而已。” “这可当真是很凑巧。”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 方才接着说下去。 “可是孔姑娘，为何不能实话实说，要说谎呢。” “孔姑娘想要让我把这贝母珠子当成关键证物。” “因为……这贝母珠子是北晋之物。只有北晋人的服饰之上，才有这等盘扣作为装饰，但是我们大魏却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是不是？” “孔姑娘想要让我以为，杀害曹旭东的凶手，是大晋的刺客。” 孔霓万万没有想到，从一枚贝母扣子，对面的少女抽丝剥茧地反推出了她的存在，她说得对，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她反而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她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手指，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苏公子，就算那枚扣子是我变卖的。可是我的确是在曹旭东的床榻下捡到的，的确是凶手留下来的。” 苏韶叶却直接否决了她的话。 “真相当真是如此么？” “孔姑娘，你知道你的破绽在什么地方么？” “孔姑娘认识北晋的盘扣，我是不是也可以推测出，孔姑娘其实，是知道曹旭东的真实身份的？” “孔姑娘知道他的秘密。对不对？” 苏韶叶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孔霓。 “这个秘密，应当很惊人。” “比如，他到底在替谁做事。” “又比如，他如果不死，孔姑娘就要成为这个秘密的牺牲品。” “所以孔姑娘，为了自保，只能想办法。” “找上门的贾侍郎，是孔姑娘的救命稻草，孔姑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立刻便做出了谋划，借着贾大人，跳出这漩涡。” “原本已经风平浪静，过了数年都无人追究，孔姑娘以为此事就这么掩盖过去，却没有没有想到——我会重新开始查曹旭东的案子。” 她慢慢地靠近孔霓，看着她心慌意乱的模样同似乎一瞬放大的瞳孔，苏韶叶平静地说道。 “杀害曹旭东的真凶，到底是大晋的刺客，还是孔姑娘你？” 昏暗的光线，对面的女子，身体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7章 孔霓的过去 孔霓惊恐不安。她抬起头，眼中皆是惊色，身后是桌子，她已经无路可退，她的身体抵在桌子之上，声音都沙哑起来。 “我……” “同我无关……” “不是我杀的人！他的死同我没有干系……我只是……” 女子低低啜泣起来。 “我只是想要活下来。我又有什么错处？” 她已经被苏韶叶逼得快要崩溃了，她一边低低的啜泣，然后苏韶叶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带了强烈的不安情绪。 “我没有骗贾大人！曹旭东的确是个天阉之人，他当初在清河郡娶我入门，做他的妾室，只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从来都不曾碰过我，我只是一个摆设的物件罢了！” “而且，他性情阴晴不定，我根本不敢接近他。若是我靠近他书房，哪怕我只是想要给他端碗热羹汤，他也会勃然大怒，甚至关我的禁闭，让婆子看好我。” “我日日被困在院子里头，连想要上街走一走都不成，过得生不如死。” “我想要离开又有什么错，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孔霓明明是柔弱外表，但是在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又透露出几分恨意来。 “我在清河郡，家中虽然不算富庶，但是也是正经人家。我只想要伺候好老爷——最好能够诞下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何曾想要被搅入那惊天的漩涡里头去。” “可是我却发现，曹旭东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他根本不是曹旭东——他只是一个假冒曹旭东身份的，可怕的陌生人！” “我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这如何不让我心惊胆战。” 她原来也是知道的。 苏韶叶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孔霓。 她眸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她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的这一点？” 孔霓深吸一口气。然后她低下头，闷声说道。 “在清河郡的时候，我便发现了。” 她的下一句话，才真正让苏韶叶意外惊诧。 “其实我当初之所以同意进门，成为曹旭东的妾室，是因为……我见过真正的曹旭东。” “所以我才同意。” 苏韶叶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重隐情。她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位孔霓姑娘，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她居然认识真正的曹旭东。 那个曹旭东，怕是早已经成为尸体了。 陆仁星的哥哥陆和越，给过她清河郡里头，关于曹旭东的卷宗。她看得很清楚，曹旭东到清河郡一段时间之后失踪，说是跌落山崖大难不死，再出现就成了现在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真正的曹旭东，多半早已经死了，成了一副尸骨。 而且真正的曹旭东的死因。 也颇为蹊跷。 说不定就是被杀死，好方便后头的那个“曹旭东”顶替他。 而孔霓，是曹旭东在清河郡纳的妾室。她居然认识那个真正的曹旭东？ 孔霓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伸出手缓缓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她低声说道。 “我认识曹旭东的时候，他替商行办事，是个很忠厚老实的人。阿爹嫌弃他出身贫贱，不许我同他多往来，可是我却觉得……他心肠很好，人又本分。” “而且他很喜欢我。” “哪怕日子苦一些，但是他勤奋些，总也能够吃饱饭，糊口足够。” “但是爹爹却坚决不肯，棒打鸳鸯，想要把我远远嫁出去，嫁给另外一个大户，哪怕他脑满肠肥，已经有了十几房妾室，爹爹也不在乎。” 孔霓的声音听得人心酸。她的声音很哀怨。 “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拗不过爹爹的意思。” “我那一段时日，日日以泪洗面。” “曹旭东听说了，便告诉我，他要去做一件大事，若是成功了，能够有一大笔银子，便足以娶我入门。” “我相信了，可是他却许久没有消息。” “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以为是他放弃了我，又大病一场。” “那个大户怕抬个小妾刚进门就病死不够吉利，这才退了婚事，可爹爹仍然在张罗着给我找寻合适的夫君。” “然后又过了大约半年左右，之前突然失踪的曹旭东突然回来。” “他在清河郡公开要求娶妾室。他摇身一变，生意做得极大，爹爹想着我与其便宜旁人，还不如去碰运气。送我入了曹府，我变成了曹旭东的妾室。” 孔霓的的确确是个极为命苦的女子。 她的眸光黯淡。她轻声说道。 “我入府的时候，曹旭东一点也不认识我。我觉得奇怪，后来听说，他伤到了头颅，所以许多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我想，他总会想起我同他之前的过去，他总会喜欢我。但是我却太过想当然了。” “他不但不记得我，而且性情大变，同过去迥然不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是要把心中的那口郁气通通宣泄出来。苏韶叶看着她，轻声问她。 “那你是何时发现，曹旭东已经不再是你所爱过的那个人？” “你是如何发现他是冒名顶替的？” 孔霓开口说道。 “他不吃鱼腥草。也就是叫做折耳根的那种野菜。” “我不知道，曾经给他吃过一次，他表面上笑眯眯的，大口大口地咽下去，转身就吐得一塌糊涂。那是本能反应。” “这个曹旭东，却酷爱吃这种野菜。” “我才开始怀疑——身材面容可以相似，但是有些东西改变不了。我意识到他可能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曹旭东，开始害怕。” “所以，我想办法偷偷联系了曹旭东老家那边的亲人，想要调查他。” 苏韶叶倒是有些佩服孔霓了。 这个女子，心思倒是十分细腻。 所以从…… 曹旭东老家的人报案开始，其实就是她在背后推动的。但是却谁也没有发现，曹旭东的那个叔叔，说什么折耳根，说有人冒名顶替他侄子，从而翻出这桩惊天翻转之案的开端，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孔霓。 她甚至委身贾侍郎。 多半是因为——贾侍郎是主查此案的官员吧。绝对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这个女子，从头到尾，就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她曾经的心上人，到底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如果是，那么真正的曹旭东在哪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8章 一个女子的复仇 苏韶叶的面容凝重起来。 她从调查曹旭东之案开始，层层深入，抽丝剥茧。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真相被隐藏在无尽漩涡之下。 孔霓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泣如诉，甚至仔细去听，能够听见她隐匿在温柔声线之下的那一丝怨毒。 “所以我知道了。” “他的确是假冒的。清河郡发掘出了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的尸骨。这个曹旭东是假冒的——但是哪怕是官府也奈何不了他！” “他有的是钱，可以收买官府。曾经的曹旭东，只是个穷苦不堪的苦力，谁能为他讨要一个公道？” “他的叔叔也死了。如果不是我当初让他叔叔帮忙报案，也不会害死他叔叔。” “他叔叔只是想要找到真相……” “那些村民被钱收买，不再闹腾。” “这件事情，好像连一片浪花都没有激起来，就被压了下去。可是我却不甘心——你知道么，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没有人追究。” “明明他是假的！可是因为他有权有势，所有人都被迫承认他的假身份，没有人肯戳破他。” 对面的孔霓捂着脸，她的声音，带了强烈不甘。 那是日夜缠在她心中的怨念。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好似把心中所有怨气通通发泄出来，然后苏韶叶听见孔霓方才继续往下说去。 “好在老天有眼。” “他进贡给太后娘娘的贡品是假的。他被抓到牢狱之中，我想他这一次，一定是要完蛋了。” 孔霓那段时间，是当真激动极了。她每一日都在等着曹旭东被杀头。 “但是我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他平安无事的被放出来。” “他进攻给太后娘娘的贡品是真的。” “他收拾行囊，似是打算匆匆地离开京城。连那些……生意都顾不得了。他打算连夜动身，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而我很清楚，他若是走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他。” “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他的下落？” 孔霓的声音急促又不安。 而苏韶叶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所以，你杀了他？” 孔霓一动不动，她开口反问苏韶叶。 “他不该死么？他冒充别人的身份，他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曹旭东。真正的曹旭东，只是一具冰凉的尸骨，真正的曹旭东的叔叔一家死于非命。” “他做他的富贵大商人，他如此厚颜无耻，却能够全身而退……” “而且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大晋有关。” “他是大晋的暗探。” “我知道他的秘密，更应当要杀了他，为曹旭东报仇。” 苏韶叶盯着孔霓看。 “那贾侍郎，也是你刻意计算好的，想要利用他的身份，让自己全身而退，是不是？” 孔霓不说话。 隔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 “他……他待我很好。我其实原本也不想拖累他。可是那一日，他告诉我，他在帮京中鼎鼎有名的苏仇查案，查的还是曹旭东的案子，我便知道一切都会糟糕。” “我只能把这桩案子往大晋引。” “这原本也是真相。我只是想要把我自己从里头摘出来。”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 “我……” 孔霓的身体都紧绷，她盯着苏韶叶的唇，这少年的话，会判处她的罪行，虽然他手中没有多少证据，但是孔霓明白，眼前少年——得知真相之后，一定能够找到证据。 眼前的少年太可怕了。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眸。 然后苏韶叶平平静静地说道。 “孔霓。” 孔霓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然后她听见对面的少年，用一种仍然好似没有多少波澜起伏的音调同她说道。 “曹旭东是被大晋的刺客杀害的。” 她这一句话，让对面的孔霓身体一下子瘫软下去，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她捂着自己的面容，眼泪仍然抑制不住地顺着她的手指缝向外流淌，她的声音都在低低的啜泣，整个人站立不稳，跌落在地面上头。 苏韶叶走过去，平静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这个女子，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她颤抖着说道。 “我……我知道他真的是大晋的探子。” 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知道。” 孔霓不奇怪眼前的少年为何会知道。 这个京中闻名的鬼见愁苏仇，好像什么都知道。她低下头来，声音里头有细碎的情绪，她说道。 “他死得罪有应得。” “他活该。” 苏韶叶轻拍她的肩膀，然后说道。 “他的案子，我可以到此为止。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大晋的暗探，这件事情你得告诉我。朝廷或许不会管，但是我会管下去。” “大晋的探子，京中不止他一个。他虽然死了，但是还有其他暗探潜伏在京中，若是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你只有把你所知道的所有真相，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我，我才知道，应当如何保护你。” “比如，你那只有大晋服饰才有的贝母珠扣，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还有——到底是何人威胁贾侍郎。” “你都要告诉我。” “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这个少年的声音，像是清泉能够沁入人的心扉，孔霓说出这些沉甸甸压在她心头的事，原本情绪激动，却在她安抚似的拍打之中，逐渐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仇。 少年的眼眸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却意外让人心安。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 也没有什么好遮掩。 或许……她当真只能够选择相信这个少年。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贝母珠扣，是曹旭东自己的收藏。” “他书房里头有一个暗格，我偷偷见过一次。里头藏了几样东西。贝母珠扣，是其中之一。” “但是这个东西，也不能作为证据，因为他做的就是大晋生意，京中人尽皆知，但是因为他给朝廷进攻大量珍奇宝物，又给太后进贡寿礼，让太后极为欢喜，所以无人胆敢质疑他。” “还有一样东西，有些奇怪。被我偷偷带出来。” “我觉得那可能有用，藏了起来。” “至于威胁贾大人，我并不知道此事。” “有人威胁贾大人？” 她抬起头，神情困惑不安。 看她的表情，好像当真不知道，有人在利用她威胁贾故云的事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9章 我们命硬，不肯折腰 苏韶叶走出贾宅的时候，贾故云急着安慰自己的妾室孔霓。 苏韶叶暂时没有要把一切对贾大人捅破的意思。 她心头还有一个疑惑，到底是什么人在威胁贾故云呢。 她看向手掌之中的那枚铜算筹，这枚铜算筹看上去平平无奇，毕竟算筹乃是用来计数的工具，一把数量甚多，这一根铜算筹显得孤零零。 但是此物，却是从孔霓手中得来。 孔霓口中，此物乃是被曹旭东特意藏起来，可见极为重要。 苏韶叶的指尖轻轻地抚摸过去，能够摸到上头凹凸不平的花纹。 苏韶叶的四师父令狐寻香见多识广。 他就告诉过苏韶叶，有的雕刻师傅，手上功夫了得，可以把要传递的秘密讯息，刻在一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好比竹签，算筹这类细长之物。 她觉得，这铜算筹上头凹凸不平的花纹，说不定也是类似这样的手段，用来传递一些神秘讯息。 她还在想着，外头天色已经雾蒙蒙，她今日不知不觉又耽搁到现在，等回到剑舞社，却发现，陆仁星那个家伙居然还在。 院子里头有炉火，一股奇特的香气四处弥漫开来，陆仁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就等你了。我们今日打边炉吃。” 陆仁星在，他大哥陆和越居然也在。那个让苏韶叶觉得看不透的青年，冲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苏韶叶怔怔地盯着灯火映照下这一对兄弟的脸庞，然后被陆仁星拉过去。 “有羊肉呢……欸，我忘了你还在生病。” “不过多发些汗，对身体是好的。若是有什么东西同药性冲撞了，你不吃便是了。” “杜娘子说了，让我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别客气啊。” 陆仁星弄得好似他才是剑舞社的主人，气氛热热闹闹，还未到过年，却有一种年关将至的喜庆，陆仁星挠了挠头，他好似也觉得这气氛着实红火，笑眯眯地说道。 “我过年要回家一趟。回清河郡。苏仇你是留在剑舞社，还是打算随我一同回家看看？” 陆和越瞥了自家弟弟一眼。 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在痴心妄想。 “苏……公子，大概是不大方便去陆家过年。” “苏公子，应当十有八九去西北。是不是？” 他既然知道了苏韶叶是女子，开口唤苏韶叶苏公子，语气也不禁有几分古怪，不过他很快便把这份古怪藏了起来。 态度变得自然。 “我明日便要回去，日后在这京中，我这个傻弟弟，还要麻烦苏公子多多照应。” “若是苏公子不大方便，直接说便是。我这个弟弟有时候缺了根弦，人颇为憨傻，有的时候得把话说明白才能够听得懂。” 陆仁星不满地抗议。 “大哥！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 陆和越实力坑完自家弟弟，脸上仍然是笑盈盈的神情。 “也盼着苏公子不要同他多加计较。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他那个喜欢多嘴多舌的毛病，也该改一改，否则迟早要闯出大祸事来。” 他这样说，陆仁星这才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悄悄地唔了一声。 “我……也没有那么糟糕。” “重要的事情，我还是知道轻重。” 至于什么事重要，陆仁星心里头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苏仇乃是一个女孩子。 这件事情，顶重要，他会烂到心里头，绝不会对旁人多提一句，哪怕说梦话，都不会提半个字。 苏韶叶坐在炉火前头，剑舞社的姑娘们笑嘻嘻地打闹，杜舍娘同陆和越一同饮酒，陆和越瞧着清秀南方男子，但是大概是行商走南闯北的缘故，比拼酒量居然完全不逊色给杜舍娘，几碗酒下肚，仍是眼神清明。 笑容明亮。 瞧着同没喝酒一模一样。 这激起了杜舍娘的好胜心，要同陆和越在酒量上头拼个高低。 而自家大哥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陆仁星却偷偷地溜到苏韶叶身旁，他小声地说道。 “苏仇……我这几日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苏韶叶看了一眼蹲在她手掌旁边的陆仁星。这位出身商贾世家的陆家小少爷，委委屈屈，皱着眉头，大概也喝了酒，晕晕乎乎，瞧上去像是只可怜的小狗狗。 “苏仇，你真的是女孩子么？” 他生怕被旁人听了去，这句话问得格外轻悄悄的。 苏韶叶看着他，他吸了吸鼻子，天气太冷，他呼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雾气，然后苏韶叶听陆仁星继续说道。 “真……真可惜。我想跟你做好兄弟……日后，我儿子还能娶……娶你女儿的那种好兄弟。如今怕是……怕是做不成了。” 苏韶叶还以为他在可惜什么，没有想到可惜得居然是这等八竿子没有一撇的事情，苏韶叶觉得好笑，她眉头轻挑，模样看上去潇洒恣意，恰到好处的优雅沁人心脾。 “难道我是女子便做不成兄弟？” 陆仁星挠了挠头。 “做不成的。这样只能做姐妹。呸，便是姐妹也做不成，而且你都有了心上人，我也多半是没了戏。” “我总不能跟玄王争夺吧，他一定会，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做惊恐状，苏韶叶知道他是故意逗趣，还是嘴角还是上扬了一下。 “在你心里头，玄王便那么凶狠霸道？” 陆仁星却突然沉默下来，他说道。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玄王殿下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不论如何，他得在意你，在我心里头才能算得上是个好人。” “苏仇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陆仁星在心里头默默补充了一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最优秀的。 所以……苏仇不该对任何人动心。 在陆仁星心里头，总觉得，好像没有谁能够配得上苏仇。 而且不要说他乌鸦嘴啊，苏仇这种屡屡破案，总是同各种凶杀案如影随形的作风，若是不够命硬的人，还当真是降服不住。 “玄王要是不怕你克他的话，倒是也行……” “其他人家，应该不敢娶你。” “而且他正好也是孤家寡人，你们可以比一比谁克得住谁……” 陆仁星酒喝多了已经醉了，开始满嘴胡说八道，苏韶叶的笑意逐渐扩大了几分，然后她说道。 “他不怕，我也不怕。” “我跟他都命硬，不肯折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0章 通往大晋的秘密线路 这一夜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 本来杜舍娘是不会醉的人，她是千杯不倒的体质，但是偏偏遇上陆家的那个当家人陆和越。 一块拼酒，拼出了火气，简直是一气之下，牛饮海灌。 陆和越也是一个妙人，不论喝多少酒，他面上都看不出丝毫醉意。整个人始终神色清明，眼眸清澈到极致，瞧着没有半分醉酒之态。 杜舍娘也当真是拼了，让剑舞社的姑娘们去隔壁又搬了七八坛酒。 喝到她自己都醉晕了头，再轻轻一碰陆和越，居然一碰就倒，这才知道陆和越哪里是酒量过人，是他能伪装。 他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居然还能够睁眼，脸颊一点红晕都没有。杜舍娘纵横酒坛，算是栽在这个后辈上头了。 她自己也有些上头。 而剑舞社的姑娘早已经倒得七七八八。 全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就是苏韶叶。她之所以如此清醒，是苏韶叶因为感染风寒，所以不能饮酒，无人来劝酒，她滴酒不沾，只是喝了几口热汤，自然清醒。 大家都醉成这样，她一个人也搬不动这么多人，但是深夜又不能放任众人在外头睡一晚。 哪怕身体再强健，一夜冷风吹过来也不成。 她抬起头，开口喊道。 “白鹭？” 倪白鹭跳下来，看着眼前的场面，也忍不住有些发怔。 “苏公子……你让我把他们都搬回房？” 苏韶叶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总不能我搬人。我还是个病号，你若是太辛苦，或者有不便之处，让你师父来。” 倪白鹭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整个大魏，没有谁胆敢这么使唤东寒玄——可能除了那个玄王殿下。 如今又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那便是眼前的这位苏仇。 倪白鹭深吸一口气，只能认命地把人拖回去。 苏韶叶却拍了拍手，施施然地回去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众人像是做了一场梦。杜舍娘揉了揉眼睛，记忆也有些断片儿，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更别提其他姑娘。 而陆仁星则是兴冲冲地来找苏韶叶。 “苏仇，我昨夜做梦梦见一个仙女了！她长得好生美丽冷艳，居然还出手把我抱到了床上！这仙女是不是贪恋我美色，想要对我做什么？” “我做这等美梦，是不是证明我后头要走大运了？” 知道倪白鹭就在一旁不远，必定能够听见陆仁星这番话的苏韶叶，仍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不走运我不知道。” “但是你一定会倒大霉的。” 陆仁星怔怔地看着苏韶叶，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何原因，却突然发出了一道惨叫。 “糟糕！我今日本来答应了袁医正，要帮他翻晒医书……还要帮他准备针灸的器具，他今日要入宫给太后请平安脉，惨了惨了……我得赶紧赶回太医院。” 这少年飞快跺脚。 往外头跑，然后没跑多远，就在墙壁后头，苏韶叶听见他痛呼一声。 “哪里来的石头？啊呸……我要破了相了……不行，来不及了……啊嚏！” 他好似重重摔了一跤。 听那动静都不轻，这少年连滚带爬往外跑，隔了好一会儿那动静才消失。 苏韶叶看向窗外，说道。 “你也没有必要害他破相吧。” 倪白鹭推开门走进来。她穿了一身灰色衣裳，并不如何引人注意，她平平静静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他涂点药几天便能好。多摔摔，拉伸一下经络，活血脉通筋骨，对他身体有好处。” 倪白鹭盯着苏韶叶，然后看她取出那根算筹，听见她说道。 “帮忙查清楚这算筹上头到底有什么讯息。”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倪白鹭点了点头。 然后走了出去。 全程都很冷漠。但是苏韶叶也不在意，她有些明白，为何顾北痕要把这个姑娘安排在她身旁，不论个性，其实她的确是个办事能力极强的人。 苏韶叶让她盯着贾侍郎，她就能够察觉贾侍郎的小妾有蹊跷。 其实苏韶叶之前就怀疑，贾侍郎背后有鬼，倪白鹭在这方面，同她一拍即合，的确很适合同她搭配在一块儿办事破案。可见顾北痕的安排有他的道理。 不论那些做为女子的微妙情绪。 她是个好助手。 何况，苏韶叶也没把自己当成姑娘家。解密查案面前，哪里分什么男女，不过是合作伙伴罢了。 倪白鹭没有让苏韶叶等太久。她下午就回来了，然后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这上头刻了一连串的地名。” “是大晋那边的文字。但是刻的地名，是大魏的几座城池，有大有小，如果在大魏的疆域图之中，把这几座城池连在一起，会发现是一条线路。” “从京城开始，到……西北边境截止。” 苏韶叶让倪白鹭报出地名，然后她拿了一张宣纸，用笔蘸取墨汁，将那些城池代表的点，同这条线路画了出来。 一点不差。 倪白鹭看着那条曲折的线路，她的喉咙略微抖动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倪白鹭问道。 “你记得整个大魏全境的地图？” 她看向苏韶叶。 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做到的？” 倪白鹭之前心里头一直隐约对苏韶叶有几分不服气。虽然她知道苏仇破案厉害，但是破案厉害，不代表她觉得，这个少年值得顾北痕倾注那么多的关心，更不值得让她给苏仇做保镖。 她觉得自己的本事，如果入京，是足够留在王爷身旁辅助王爷成就西北大业。 而不是做这么一个平民的婢女。 但是她盯着苏韶叶的笔尖，喉咙滚动，声音很干涩。 “地图是王爷给你看的么？” 这种图纸，是很惊人的军事资源。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苏韶叶却否认了。 “不是玄王给我看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这些城池的位置，但是你没有发现么，这是一条线路。我若是没有猜错，这是一条从大魏京都到大晋的秘密线路。” 苏韶叶的确能够背诵大魏疆域图。尤其西北区域，记得格外清楚。 但是同顾北痕无关，而是在暗狱之中的时候，她二师父郁轻侯逼她背下来。 当初她不知道有何用处，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终归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如今不就用上了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1章 林琛是太后的人？ 苏韶叶盯着那些点，然后在甘经郡的那座城池上头顿了顿。 西北甘经郡的第一大城太平城。 那是苏韶叶出暗狱之后，遇见顾北痕马车的地方。林芳玉也是从太平城出发入京的。 她的眸光缓缓地在象征太平城的那个点上头游移了一下。 若是不出意外，这座太平城便是她下一个目标。 顾北痕多半也会去太平城一趟。因为北翼军之前的军备粮草仓库就在太平城。这座太平城，苏韶叶只是匆匆而过，倒是没有见过这座西北大城的风貌，眼下若是确定要去，倒是可以提前筹备一下。 倪白鹭注意到苏韶叶的眸光，她迟疑着问道。 “你想要去太平城？” 太平城虽然叫这个名字，但是这座城池可一点也不太平。倪白鹭似是有所思虑，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默默说道。 “你去那里也是为了查案？” 苏韶叶摇了摇头，她平静地回答道。 “是为了找人。” 倪白鹭有点好奇。因为苏仇总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倪白鹭一开始入京的时候不理解为何王爷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眼下却觉得这个少年神神秘秘，根本也不是普通的什么西北流民。 苏韶叶盯着这条线路看，这条线路标出的城池一定有含义，说不定每个城镇之中都埋伏了大晋的暗桩。 但是在曹旭东死了之后，这些暗桩一定都已经撤离，就算顺藤摸瓜找过去，多半也只是失望。 唯独太平城有点特别。 毕竟是西北门户之地，大晋是不可能放弃的。 苏韶叶把这张纸凑到蜡烛上头烧掉，她说道。 “同林琛联系的那个老宦官，我知道是什么人物。玄王同你师父都同他交过手，他受伤也是被顾北痕打伤的。” “他是太后的人，对太后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宦官。” 否则上一次太后就不会要见她，幸亏有杜娘子在，才让她平平安安地从宫中走出来。 这么说的话。林琛其实又搭上了太后的线——说不定比她所想的更早。 林琛这个恶人，倒是很会攀附。 大概意识到，韩宰相也不过如此，所以才抱紧一条更粗的大腿。有太后撑腰，才能够在大魏朝立于不败之地。 他果真是不择手段地想要往上攀爬。 如果林琛是太后的人。 苏韶叶的一些困惑也可以得到解释了，为什么林琛会在西北升迁得那么快，因为他根本就是太后布置在西北的一枚棋子，是太后深深地镶嵌在西北之地的一根钉子。 为的…… 就是对付顾北痕。顾北痕一开始同她合作的目的就是扳倒林琛，初心不改，但是林琛背后有太后撑腰，这让难度增添了无数倍。 她同瑶姬在玉湖楼谈话的时候，瑶姬就说过。 太后是不可能被扳倒的。 她是大魏最高高在上的人物。 顾北痕的艰难处境，大半都是因为这位大魏太后。可是即便如此，苏韶叶不会认输，她不会甘心，也不信这个邪。她的眸光闪动片刻，然后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倪白鹭开了口，声音有点生硬。 “苏仇，你要去哪里？” 苏韶叶推开门。 “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我。” …… 今日的日光倒是灿烂得很，街道上头人来人往，卖油饼的阿婆手脚麻利，隔壁飘来葱花汤面的香气，热气腾腾。已经接近冬日，但是大魏京城并没有半点萧索迹象，苏韶叶穿着厚重的夹裘冬衣。 走在街道上，倒也不算如何引人注意。 她一路走动，不知不觉地走到苏家旧宅附近，原本只打算远远看一眼，却发现外头居然停了一辆马车。 她站在街角，然后看见那马车的帘子掀起来，然后钻出来一个让苏韶叶很意外的人。 尽管戴着面纱，但是那身形，苏韶叶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林芳玉。 可是她怎么会来？ 她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看，再三确认无人注意她，才嘱咐自己的那个婢女推开门，然后提了一个篮子走进去。 林芳玉的婢女丹芸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声音都在颤抖。 “小姐……我们还是，还是回去吧……” 她不断地抽气，听上去声音抽抽噎噎，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而林芳玉则是不假思索地斥责她。 “没出息！哭什么哭，这宅子不就是凶宅么，你怕什么？又不是你出手害了苏家的人，何况他们早就死得化成灰了，你还怕他们成了鬼魂索命不成？” 林芳玉严厉地斥责自己的婢女！ 丹芸被林芳玉骂得不敢说话，只能竭力屏住呼吸，不敢让自己的啜泣声被小姐听见。 她是真的，真的害怕。 林芳玉面纱后头的脸庞有些阴沉。这地方她当年来过不止一次，她当初同苏韶叶交好，自然常常到苏家来做客。 林芳玉当初父亲职位低微，她家出身平平，最初入京的时候，租得是小小陋室，透一股寒酸气，满京城的官员，也罕有住得那么破败不堪的。她那时候就觉得苏宅富贵无比，艳羡极了，隔三差五便来找苏韶叶。 其实是想要体会一下，拥有大宅是何等感觉。 后来苏家倒了，她爹爹林琛升官，去了西北。住的宅子，比京中何止大了百倍，什么都用得是最富贵的。 她也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寒酸出身。 如今再到苏家来，却觉得苏家也不过如此。 她当年艳羡，如今她自家的宅子，可比苏家这等萧索模样，要威风得多。 这么一想，她也不怕什么凶宅古宅，心里头反而很得意。她觉得当初苏韶叶邀请她到苏家做客，就是为了炫耀。 那个小女孩根本没有存什么好心思。 炫耀自家的家世，炫耀自家的宅院。 更在她面前炫耀，炫耀韩池巍！那又如何，如今她家中宅子远比苏家风光千倍，韩池巍成了她的夫君，最为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苏韶叶早已经被火烧成了焦炭化成了灰烬，这么想，她岂不是远远地胜过了她？ 林芳玉觉得她自己总算可扬眉吐气了。 她这几日在韩府，日日一大早要在韩池巍母亲面前立规矩。 委屈无比。 但是带着丹芸来苏宅，瞧瞧苏家如今的可怜样子，她心里头一下子舒坦。 她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往里头再走两步，却听见什么东西哐当一声砸落，丹芸吓得瑟瑟发抖，而她抬头，却瞧见一块烧得焦黑的东西，猛然掉落在她眼前。 林芳玉骇了一跳，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头蹦出来，骇得大叫出声。 “啊！什么东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2章 吓破胆了 丹芸叫得比林芳玉还大声。 “是……是烧焦的骨头！” 她本来胆子就不大，吓得都快要哭了。 “小……小姐，怎么办，我们还是，还是走吧……呜呜，小姐我害怕……” 她死死地攥住了林芳玉的衣领，声音瑟瑟发抖，而林芳玉心中却涌出了一股勇气，她握紧了拳头，大声地责骂自己的婢女，好似这样就能恢复冷静一样。 “呸！没胆子的东西，这有什么害怕的，指不定是外头的孩子恶作剧，这里都多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何况苏韶叶是死在西北，这可是京城！” 丹芸抽抽噎噎，吓得双腿打哆嗦，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可是，不都说，落叶归根……也许，她的鬼魂也……也跟着回到京城，她一直跟着我们……呜呜……小姐，这里好可怕，我们还是立刻走吧。她不希望，不希望我们到苏家来。” 丹芸的话，也让林芳玉心中有些嘀咕起来。 难道当真是鬼魂作祟？ 呸，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她不要被丹芸这个胆小如鼠的小蹄子的话给吓住！这么一想，林芳玉又恢复了几分镇定，开口说道。 “先回去。” 她这么说，丹芸总算松了一口气，回过头一看，却是脸色煞白。 “小姐，小姐……” 她弱弱地唤了两声林芳玉，然后去抓她的手臂，林芳玉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掌，声音很严厉。 “喊什么喊？” 她不喜欢丹芸这种胆小的性子，可惜泼辣的浣秀却已经死了，赵嬷嬷又不在，弄得她如此被动。丹芸的声音却带着哭腔，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小姐你快看啊，门被，门被锁起来了！” 林芳玉这才猛然转身，她看向苏家的大门方向。 林芳玉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猛然一看，也骇了一跳，她的眉头蹙紧，发现大门紧闭，可她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关门——这是怎么一回事？ 丹芸路都走不动，两条腿颤抖如筛。 林芳玉瞥了她一眼，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她走过去，推了推门。 纹丝不动。 她同丹芸，居然被困在了这苏家。丹芸两眼一翻，站都站不稳，而林芳玉则是看向四周，她低声说道。 “走后门。” “有人在恶作剧，你怕什么？像什么样，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倒是不相信，真能有什么鬼魂！若是当真有鬼，我也能弄死她第二次！” 她这句话说得阴狠毒辣！ 她背对着阳光，逆光站立的林芳玉，脸庞之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更加显得她面容可怕，丹芸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爬起来，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自家小姐这个模样，当真是可怕极了，丹芸知道她脾气并没有表露出来的那般温柔，但是如此狠厉的模样，还是让她忍不住心惊胆战，她战战兢兢跟在林芳玉后头。 林芳玉走在前头，一脚踢开那烧得焦枯的骨头，然后往后头走去。 这处宅院里头，大概是许久没有人居住，所以给人的感觉，很是阴冷。 想要走到后门，要穿过回廊。 冷风吹得呼呼作响。林芳玉走到半路，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然后从半空之中，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一只纸鸢！ 丹芸又吓得大叫了。 林芳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纸鸢…… 她记得这只纸鸢。她当年曾经同苏韶叶一同放过纸鸢——就在这院子里头，两个少女奔跑着，她记得苏韶叶笑起来的那张脸，呸，阴魂不散！ 她三把两把拿起那只纸鸢，一把撕得粉碎。 丹芸站在她后头，拿手指捂住眼睛，还时不时偷偷地看两眼，却又再度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几乎快要叫破喉咙。 “小姐，你的手指……你的手指上，好多鲜血……” 林芳玉自己低头一看。 她也骇了一跳，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揉搓两下，才发现只是些红色的墨痕，大概是那纸鸢上头，涂了一些布坊的染料，然后掉色，所以才染得她双手通红，像是血痕未干的样子。 丹芸是真的吓哭了。 “是不是苏小姐……小姐，她让你双手沾满血，是不是因为她要报仇，认为是你害了她……” 林芳玉重重地呸了一声。 “丹芸闭嘴！” “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小婢女吓得不敢说话，死死攥紧她衣袖。她踢开那些碎纸鸢，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七八步的距离，林芳玉视线却突然瞥见了一道影子！ 她厉声喊道。 “什么人？滚出来！” 她想这一定就是幕后黑手。作弄她，装出一副……一副鬼魂作祟的模样来恐吓她，她非得要把此人揪出来不可。 林芳玉向前走了半步，然后又为了壮胆地喊了几声，对面却还是毫无反应，她蹙眉，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拨开那扇门，却从门后瞧见一个扫地的笤帚。 她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才会把笤帚看成是人的影子。 小婢女两眼一翻，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 林芳玉跨过笤帚，眼看着后头不远处就是暗门，她立刻走过去，想要推开暗门离开苏宅。 这里古古怪怪，她心里头也有些发毛，但是走过去，却发现这道门被紧紧锁住，锈迹斑斑的铁锁，打消了她的希望。 她慌了神。 林芳玉忍不住提高声音喊道。 “有人么？” 但是无人应答，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看着那门锁，心中懊恼之极，她今日便不应当到苏宅来——她不应当不信这个邪。 丹芸脸色煞白，林芳玉看着丹芸的脸，听见丹芸嘴唇蠕动，小心翼翼地提议。 “小姐……一定有人在做法。” “我们跪下来，给苏家的人磕头认错，他们也许就能够放过我们了呢。” “小姐，我不想被困在这里，我不想……不想死呜呜……” 丹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被吓破了胆。 而林芳玉听见丹芸的话，却一瞬间怒意弥漫上心头。 让她给苏韶叶认错，给苏家认错？ 死都不可能。 她带着几分恼怒的骂道。 “闭嘴！” “我不信，我们就在这里等，总会有人来救我们。” “何况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 她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后头哐当一声，然后那笤帚原本靠在墙后，却似乎朝着她打过来，险些砸到她后背。 丹芸吓得六神无主。 小姐……小姐当真不怕报应么？小姐若是再嘴硬，她们怕是当真要困死在此处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3章 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韩池巍接到下人的汇报的时候，他刚刚从翰林院回到韩宅，眉头一凝，神情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你说……夫人被人抓起来了？” “因为她私闯旁人的宅邸？” 那个婢女叠翠，她看了一眼韩池巍，声音都显得小心翼翼，但是还是得硬着头皮禀告自家公子。 “是……是如此不错。” “她私闯旁人宅邸，官府把她捉拿了。” 韩池巍披上外衣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去，若是当真如此，林芳玉这一回又要成为京中好大的笑话。 她还嫌她自己不够丢人现眼么？ 母亲原本就对她颇多微词，若是得知她又做了这等丢颜面的事情，怕不是得勃然大怒，此事还是得瞒过母亲才好。 韩池巍一边披着衣服往外走，一边追问这个婢女叠翠，更多的细节。 “你说说看，她到底闯的是何人的宅邸。我要看看此事是否能够私了。” 韩池巍的语气极为认真，而叠翠则是看了一眼韩池巍。 她的表情更加透出一丝慌张，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说道。 “是……是苏家的旧宅。” 韩池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家？哪个苏家？” 叠翠不敢说话。 韩池巍突然站住了脚步，他站在院子里头，脑海之中急促地闪现过数个念头，然后他的语气之中，似乎也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怒气。 “她去了苏家？” 叠翠嗯了一声，就看见自家少爷突然重重甩袖。 “她去苏家做什么？还落得一个私闯民宅的指控，当真是丢人现眼。她不知道苏家已经被人买下来了么？” 这件事情，韩池巍也是打听过的。 其实当初，当初那个刑部尚书吴晦明被查抄，然后苏家的旧宅子被放出来的时候，韩池巍还特意去打听过，想要买下苏家的宅子，后来韩池巍才知道，苏家的宅子已经被人先一步买下。 而且对方财大气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他等着旁人搬进去，但是对方耗费那样一笔银钱买下之后，却也毫无动静，甚至没有半点要搬进去的迹象。 如今林芳玉居然去了苏家的宅子，还被人当成私闯民宅，这可当真是丢脸，传出去，旁人肯定要指指点点，当做笑话。 叠翠看见自家少爷是动了真怒，也不敢说话，只偷偷看了两眼韩池巍，然后方才压低声音说道。 “那少爷，如今怎么办？夫人被关起来，总不能不管。” 韩池巍胸口翻腾的那口怒气这才平息下来，他眼眸低垂，说道。 “我去看看。” 的确，林芳玉是他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出面。而且韩池巍也很好奇，到底是何人买下了苏家的旧宅。 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张脸颊。那少年，细润白皙的脸庞，同他那双漆黑清冷宛若深潭，却能够轻而易举在他心上撩起无尽火焰燃烧的眼瞳。 苏仇。 那宅子……是同他有关么？ 可是又不大可能是他，他哪里来那么大一笔金钱，去购置宅子？ …… 韩池巍赶到刑部的时候，还未见到林芳玉，先迎接的是刑部的小吏。那刑部的小吏牵扯了一下嘴角，神态有些皮笑肉不笑，然后韩池巍听见这刑部小吏开口说道。 “韩大人好久不见。尊夫人就在里头，韩大人可要先见见？” “韩夫人的婢女，吵吵嚷嚷，似是被吓丢了魂，说那宅子里头有鬼。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太医院的太医去了。” “替她看看这失魂之症，毕竟总在刑部大呼小叫也不成样子。” 韩池巍更觉得丢脸，他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握拳。对面的刑部小吏含笑盯着他看，然后开口说道。 “韩大人，苦主在那边。” “毕竟是尊夫人私闯旁人的宅邸。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韩夫人没有道理。” 韩池巍更觉得羞愧，他开口说道。 “我已经听下人提过这件事情，我会亲自替我夫人向对方道歉。我夫人此举的确没有道理，她大概是因为想要怀念故人，所以一时之间才会如此失态，做出这等不合典法之举。” “她入京不久，也不怎么在外走动，所以才不知道，那宅子已经被人买下了。” 他想办法替林芳玉解释。 毕竟林芳玉是他妻子。 如今既然是他的妻子，是韩府少夫人，一举一动都会被打上韩府标签。 他可以回去对林芳玉发作，但是当着刑部官员面前，却不能让林芳玉丢脸。 他这些话说得言不由衷，对面的小吏仍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地模样，然后说道。 “韩大人无需对我解释，我只是办事的人。韩大人还是去同苦主说吧。” 韩池巍心上一紧，他其实有点担心见到那苦主，只觉得脸颊滚烫，却听见身后有人开口说道。 “怀念故人？” “怀念故人，有必要带一篮子的符纸去怀念么？” “那符纸上头可画着颇为恶毒的符文呢。” 这道声音清脆，让韩池巍勃然变色，他一瞬间有些挪移不动脚步，却又不得不面对，勉强转过身，就看见苏仇站在对面盯着他看，眼神嘲讽，让他感觉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 “符纸？” “什么符纸？” 他喃喃地反问。 “我……我不知道。” 苏韶叶向前走了半步，平静地说道。 “韩夫人带了一篮子符纸同一些所谓的咒术之物，去了韩宅，怀念故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怀念法。韩公子原来不知情么？” 韩池巍当然不知道，他听苏仇这么说，感觉像是被人打了数道耳光那般，脸颊火辣辣。 心上又涌出怒气。 林芳玉，她怎么敢这么做！ 不过……难道苏仇当真是苏家现在的新主人？他嘴唇发白，艰难地用舌头舔了两下嘴唇，才让自己的嘴唇不至于那么干涩，他干干巴巴地问道。 “那……你就是苏家的……主人？” 苏韶叶摇头。 “我不是。” 她这么说，韩池巍也不知道是心上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紧张，只是整个人更为失魂落魄，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不过韩夫人私闯民宅，若是苦主追究，这件事情怕是不得善了，韩公子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为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4章 我最后悔之事，就是娶你！ 韩池巍被苏韶叶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更为尴尬，他支支吾吾地点头。 苏韶叶看着低头不语，连耳朵根都是通红的韩池巍，平静地说道。 “韩夫人怀念故人的法子倒是很有意思，从她手中搜出来的证物就在那边。她闯入旁人的宅邸，明明自己心中有鬼，提着一篮子的巫蛊之物，却说旁人要害她。” “如今闹到刑部来，韩大人还是不要再替自己夫人遮掩，否则只是……徒劳无功，更为丢人现眼罢了。” 她的话语平平淡淡，却好似细针一下子戳上韩池巍的身体，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都颤抖了一下。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 韩池巍满脑子都乱糟糟的，但是还是得打起精神应对买了苏家这宅子的主人。 林芳玉的确可恶，但是她如今却是韩夫人。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让苏家宅子如今的主人不要继续追究。 他心慌意乱地等待片刻。 就瞧见眼前走进来了一个女子，这女子戴着兜帽，只露出尖细下巴。 她走入刑部大堂，然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在京中久负盛名的绝美脸庞，韩池巍有些疑惑，却听见旁人对她的称呼的时候，吃了一惊。 “瑶姬姑娘。” 这位瑶姬姑娘，莫非是……玉湖楼那位大名鼎鼎的瑶姬？ 买下苏家旧宅的，居然会是玉湖楼？ 瑶姬缓步走到韩池巍面前来，她眉头略微蹙起了一下，然后韩池巍听见瑶姬平静地说道。 “韩大人。韩夫人闯入我买下的宅子，大呼小叫，不知道是否是我瑶姬得罪了韩夫人？” “我同韩夫人，可并没有什么过节的。”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韩池巍。她原本就是绝美的女子，脸庞之上更兼具有几分异域风情，眼下她眸光略一流转，在韩池巍身上一扫而过，韩池巍却觉得更加局促。 不过他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是我夫人不是。还望瑶姬姑娘高抬贵手。” “我韩家愿意给出补偿。” 对面的瑶姬却轻笑起来。 “补偿？什么补偿，莫非韩大人觉得我瑶姬是眼中只有钱财的那种女子不成？那苏家我购置下来，也是看中那宅子本身，韩夫人这样一闹，私闯我的宅邸，更想要在我宅院之中行那鬼祟之举，如今又吵吵嚷嚷说我买下的宅子闹鬼……” “莫非我们平民便好欺负了？” 韩池巍苦笑了一下。 瑶姬可不好欺负。 她在京中，也算是闻名的女子。 她的玉湖楼，谈笑皆豪族，往来无白丁，多得是朝中官员同世家子弟关顾，就连自诩清流的那些翰林院的言官，提到瑶姬也只有无尽向往的。 瑶姬笑眯眯地说道。 “韩夫人的事情，自然有官府裁决。真假对错，自然会拿出个章程来，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 韩池巍还想要喊住瑶姬，让她稍等片刻，但是瑶姬的态度却极为坚决，根本不听韩池巍后头的话语，不假思索地扭头就走。 韩池巍心中无奈，他深深地深呼吸了一下，仿佛要把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才扭头去找林芳玉！ 这个妻子，当真给他找了天大麻烦。瑶姬若是在玉湖楼往来的那些官员里头随便说几句韩家的坏话，说几句他的不是，他在这官场之上，怕是要寸步难行，被人不齿。 …… 林芳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最后怎么会是官兵闯进来。她们被困了太久，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婢女吓得说胡话，张口就是苏韶叶回来找小姐报仇，她恨不得拿帕子堵住这死丫头的嘴！ 那些官兵任凭她怎么说都是铁面无情，把她关进来，就不再理会她。 哼……等到她夫君来了，有他们的苦头吃。她可是，可是宰相府的少夫人！ 她爹爹是西北的大官林琛。她这样的家世，被他们这些小吏如此粗鲁的对待，她要让他们统统都丢了官职！ 林芳玉默默在心中发狠。 外头响起脚步声的时候，林芳玉惊喜抬起头，等到那个人走近，她的声音几乎哽咽。 “夫君！你快些救我出去，那些人……他们简直蛮不讲理，夫君……我等你等得好苦，他们欺辱我，根本没有把宰相府放在眼里……” 韩池巍看着哭哭啼啼的林芳玉。 心里头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不假思索地直接打断了林芳玉的话语，反而直接问道。 “你告诉我，你去苏家做什么？” 林芳玉噎了一下。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去苏家，是为了，是为了……” 她的眼眸闪躲。 “是为了怀念苏妹妹。我不知道那宅子已经被人买下……可是即便如此，我只是进去看了一眼，为何要把我关入大牢？” 她不服。 韩池巍看着她眼神闪躲的模样，失望同时，心里头只有无尽的疲倦之意。 他的声音极为低沉，像是低沉的鼓锤，重重敲打在林芳玉心头。 “当真只是如此么？” “那你为何要带一篮巫蛊之物，恶毒符咒？” “你在心虚什么。” 林芳玉心里头咯噔一下，她的舌头死死抵着自己的下颚，还想要出言辩解，但是对面的韩池巍却重重地甩手。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头最清楚。你的丫头为何要吓成那个样子，林芳玉，你让我很失望。” “我娶你，是想要娶个能够相夫教子的好女子，是想要娶个温柔善良，大度体贴的夫人，而不是如此恶毒的一个邪恶妇人！” “林芳玉，你扪心自问，那封信，当真是苏韶叶写给我的么？” “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欺骗我？” 韩池巍很失望。 也为自己觉得悲哀！ 而林芳玉却一怔，突然冲上来，她隔着栏杆，眸光都显得凄厉，她伸出手指着对方，声音尖利许多。 “不是假的！” “又是苏仇对不对？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只会陷害我！难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么？” “我才是你的妻子！夫妻同心，可是你却从来没有信任我！” 她凄厉地指责韩池巍，韩池巍却仍然眼神冰凉地看向她。 “你自己说过多少谎话？苏韶叶的信是假的，你身怀有孕是假的，你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苏仇的话难道错怪你了？” “林芳玉，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同你订婚，然后娶了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5章 慌张的林琛 韩池巍这么一说，林芳玉顿时觉得通体冰凉，她猛然向后退却了数步，却只是拼命摇头，想要为自己辩解。 “不是……不是如此的……” 韩池巍的眼神却只是充满凉意，他看向林芳玉，声线淡漠到极致。 “你不用解释。证据就摆在我眼前。” “你私闯瑶姬姑娘的宅子，眼下那位瑶姬姑娘要追究到底，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他这么一说，林芳玉不可思议地挑起眉头，她看着对面韩池巍那张让她心动的脸庞，如今看过去却只有无尽的冷漠，她死死地攥紧手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韩池巍说什么，让她好自为之？ 她咬紧牙关。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韩池巍却已经不想要再应付她了。 宰相府丢人现眼就丢人现眼吧。他从娶她这件事情开始，就已经做错了。 “我会派人给岳父传讯。岳父应当有办法救你出去。等你出去——你也不要回韩家了，我看你还是回岳父那里，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林芳玉的身体都在摇晃，站立不稳。 她觉得韩池巍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休了我？” 韩池巍看向林芳玉。 “只是希望你能安心在岳父那里休养一段时间。毕竟你也受了惊吓。” 他不想再同眼前的女子争辩什么，同她多说一句话，都让韩池巍感觉到疲惫不堪。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方才一气呵成地向外走去。那种仿佛整个人累到极致的疲乏之感，宛若潮水一般涌上来。 林芳玉却气急败坏地喊他。 “夫君？夫君你不要走！” 韩池巍没有回头。 林芳玉急得叫他的名字，也顾不得什么柔情蜜语地喊他巍哥哥了。 “韩池巍！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那个男子——却头也不回，仿佛躲闪不及地向外走去。林芳玉重重跌落，突然伸出手捂着脸颊，心底弥漫上刺骨的寒意。 这就是她费尽心思争夺来的男人。 她付出那么多，值得么？ 她却完全没有反省她自己，做了那么多下三滥的事情，配不配得上再让对方怜惜丝毫。 …… 韩池巍一口气直到走出刑部，心里头还是沉甸甸的。 他着实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头的劳累，而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他苦笑了一下，却又不能当真不管林芳玉，打发小厮去林府报信。 他自己上了回韩府的马车，慢慢闭上双眼。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林芳玉原来那么恨苏韶叶。他还一直以为，林芳玉是苏韶叶最好的朋友，她是真心实意为她惋惜，通通都是假的。 难怪只要同苏韶叶有关，她就会变得那般歇斯底里。 他像是吞了一口黄连，满心满嘴都是苦意滋生，只能靠在车壁上，他想，如果苏韶叶还在就好了。只有那片小叶子，才是这世上唯一单纯的存在。他的小叶子…… 再也回不来了。 …… 林芳玉逐渐认清了事实。韩池巍走了，韩家多半指望不上。 她只能等自己爹爹林琛救自己。 可是她等啊等，几乎等到望穿秋水，也没有等来林琛。整整一个下午，林琛却不见踪影，林芳玉提心吊胆，难道……连爹爹也不管自己了么。 林琛倒并不是不想管林芳玉。 林芳玉之所以等不到林琛，是因为林琛自己也是焦头烂额。他同那幕僚在书房之中，他攥着手中的那份密信，额上几乎渗透而出细密的汗水，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低沉喑哑。 “怎会如此？” “那账本怎么会不见？” “如果被人交到陛下手中……那便大事不妙了。” 对面的幕僚的眸光沉静地看向这个来回踱步的林琛，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方才提高了音调，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猜多半是顾北痕动的手。” “郭遥已经被他严密地保护起来，丁婆子也落到他手上，被他带回北翼军审判去了——他要把那些战亡将士的妻女救出来。” “顾北痕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做事风格素来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一击。这是他的反击。” “我揣度，多半是因为同大晋终归有一战，所以他才要乘机反击大人，好心无旁顾，没有后顾之忧地同大晋鏖战于西北之境。” 林琛明白这些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北痕的反击如此犀利。 明明是个病秧子。 却在京中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给他把腿脚治好了，如今那顾北痕春风得意，更是势如破竹。 他的账本不见。 那上头许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若是被捅到陛下面前……林琛想到一旦到那个时候的局面，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林琛说道。 “决不能让顾北痕再继续查下去。” 对面的幕僚却动了动手指。 “顾北痕身旁眼下多了一个高手保护。我调查过，是稷山剑派的东寒玄，是他母亲的师兄，此人不惜叛出门派，也要到顾北痕身旁去保护他。” “我们派去除掉郭遥的人，通通折损在东寒玄手中。他是大魏武圣级别的人物。” “很是棘手。” 林琛更加头疼不已。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 这幕僚却凝望着林琛那张急躁不安的脸庞，认真说道。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贯不喜玄王，若是有太后娘娘庇护，谁也动不了大人。” “崔家如今都好端端的，崔贵妃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大人彻底投靠太后娘娘，纵然一时因为玄王的反击而吃些苦头，只要跟随太后娘娘，也不会糟糕到何处去。” 林琛仍是心烦意乱。他踱步几下，听见外头再度响起敲门声，他心中郁气重重，暴怒之下，重重呵斥道。 “不是不许任何人打扰么？” “滚出去！” 外头一下子沉默下来，隔了好久，他才听见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慌张不堪。 “老……老爷，小姐被，被关到刑部大牢里头去啦！” “已经有大半日了，老爷……这该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林琛怒气又冲上来。 “韩府呢？” 对面的人似是缩头缩脑，声音听上去都像是小心翼翼地从牙缝里头挤出来。 “韩府让老爷看着办……他们好像，不打算管小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6章 对林琛的致命一击！ 林琛听见此语，觉得不可思议。 他横眉竖目地盯着那扇门，眸光似乎要刺透门户。 他拉开门，那小厮慌慌张张，险些在门槛上头摔了一跤。 “是真的……小姐私闯民宅，被刑部关押，那苦主并不打算私了，眼下小姐还被关在刑部里头……” 林琛气得够呛！ “你是吃干饭的么？为何到现在才来禀告我？” 这小厮的背脊都在颤抖。 “大人，大人之前说要谈事，不许我们来打扰……” 林琛凶狠地瞪了这小厮一眼，然后方才抬起脚向外走去。林芳玉是他爱女，他怎么能让林芳玉在刑部受苦。 什么私闯民宅，是谁要害他女儿？ 还有韩家的那些人，居然能够坐视不理？都是一群混账东西，韩池巍更是狗屁不通，他怎么能够坐视自己的妻子遭受这等折辱？ …… 林琛赶到的时候，林芳玉恨不能扑到他怀里头大哭一场。她瞧着披头散发，疲惫不堪，眼圈更是红肿。 林琛看着女儿这等模样，更是心碎不已，轻声抚慰几句，才开口问起她的具体情况。 “韩池巍呢？” 林芳玉抽抽噎噎地说道。 “他……来了，又走了。他说……不会再管我，他还要让我回林家去。爹爹，他想要休了我……” 林芳玉哭得几乎断了气。林琛即便阴毒，瞧见女儿如此，心中也不忍酸涩，更对韩池巍同韩家生出了滔天怨气。而听闻来龙去脉之后，他看了一眼女儿，眼神之中又有几分嗔怪。 “你去苏家那等晦气地方做什么？” “平白无故惹得麻烦上身。哼哼，那瑶姬不过是一个风月场合的女子，根本上不得台面，居然也敢与你为敌——她背后怕是有人指使，方才故意陷害你。你不要急，爹爹这便带你回去，那些想要害你的人，爹爹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自己女儿面前。 林琛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林芳玉觉得这世上，果真只有自己爹爹靠得住，她抓着林琛的衣袖不放手，两个人还在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林琛却听见从自己背后，传来了一道颇为冷淡的声音。 “林大人想要带林小姐出去，多半是不成了。” “林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手下，曾经有一个叫做郭遥的小吏？” 听到郭遥的名字，林琛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猛然转过头。 看见站在身后的那个少年，心头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七分怨恨三分怒气，他眉眼郁气深重，盯着对方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做什么。” 对面的少年平静地同他对视。他眸光像是尖利刀子，看得人觉得心上刺痛，仿佛心脏被他眸光刺得千疮百孔。 表面平静，实则蕴含了波澜万千。林琛听见他开口的声音，一字一句，义正言辞，让人喘不过来气。 “林大人做过的事情，林大人自己最清楚。林大人涉嫌同一桩杀人灭口案有关系，所以林大人暂时不能够离开刑部。” “要辅助调查。等到查出真相，林大人才能够离开。” 对面那个容貌清隽之极的少年笑了笑，然后他冲着林琛点了点头，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却又有惊涛骇浪，从他口中的每一个字当中奔涌而出，林琛听见他说道。 “所以林大人同林小姐，都不能离开，要留在刑部。” 林琛心头怒气难以遏制。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乃是朝廷命官，岂是你说关押便能够关押的？” 对面的少年听他叱骂，盯着他的眸光，仍然不动摇。 他像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一根青竹。 站得笔直，而又韧性。 林琛听见他说道。 “我是陛下亲自认定的钦差。即便林大人是朝廷命官，我也有资格调查。若是林大人不服气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向旁边走了半步，从这少年身后，又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那女子艳光四射贵气逼人，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本宫可有资格，让林大人留在刑部？” 从这少年身后走出来的人，令人吃惊。 因为这女子乃是广平公主！她同林琛对视，眸光平静却又意味深长，林琛心中咯噔一下，他盯着广平公主的脸颊，不明白这苏仇到底是如何搬动广平公主的。 广平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她能够代表陛下的意思。 莫非陛下已经知道他在西北的所作所为？ 林琛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在看到广平公主的那一刻，他终于收起了他的全部嚣张，变得老实起来。 而林芳玉仍然没有弄清楚眼前的局面，她看向对面的少年苏仇，眼中却涌动着怨气同恨意，她的声线都在颤抖着。 “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巍哥哥便不会厌弃了我，你这个……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有龙阳之好的混账东西，无耻小人，你勾引巍哥哥，你才是应当被抓起来的那一个！” 她骂得咬牙切齿。 林琛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居然会突然吐露如此恶毒的话语。 还是当着广平公主的面。 他脊背略微一沉，飞速说道。 “玉儿，闭嘴！” 他重重地呵斥自己女儿。眼下情势如此不妙，她怎么还在纠结这些情爱小事，她说的话成什么样子，毫无大家闺秀体统，在贵人面前，简直是……自取其辱。 广平公主听见林芳玉的骂声。 尤其是那句有龙阳之好的混账东西，广平公主其实倒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韩夫人，林大人的女儿，果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蠢笨之人。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苏仇，她身形挺直，仍然一脸平静，仿佛被辱骂的人不是她一般无二。 然后广平公主听见她说道。 “韩夫人自己看不住夫君，也要怪到旁人头上么？” “我同韩公子，并没有任何私交可言。” “还有——韩夫人，还是多多担心林大人吧。林大人涉及命案，此事非同小可，远非韩夫人私闯民宅的罪名可以比拟的。” 她抬起头凝望林琛。 林琛既然来了刑部，她就不会再让他离开。 她打定主意，要给这位仇人致命一击。 所以苏韶叶才会请来广平公主做见证，替她压阵。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7章 林琛入狱 林芳玉还想要说话，但是林琛却眼神严厉地看了林芳玉一眼，让林芳玉把那满腹的怨气通通都给吞回到腹中。 她抽抽噎噎，一方面觉得爹爹不会有事，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眼下的处境，林芳玉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嚣张跋扈。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苏仇。 要让他如此三番四次地同自己作对，就不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么。 …… 林琛也被看守起来，有广平公主在，那些刑部官吏也鼓起胆子。没有听见公主殿下都发话了么，若是当真陛下追究，也有公主顶着。 何况京中人人皆知，广平公主深得陛下信重，她的话，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苏韶叶同广平公主并肩向外走去，广平公主的语气，则是平静含蓄。 “你打算主意要帮顾北痕处置林琛？” “我可以帮你，暂时把林琛压在这里一日，但是他毕竟是西北的要员，若是拿不出证据，皇兄为了安定那些世家大族，满朝文武的心，免不得要处置你。你可想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这一步，走得太草率。” 广平公主觉得苏韶叶此举并不巧妙。做得太露痕迹，若是被林琛找到机会反击，反而对她自己不是好事情。 她可以帮苏韶叶这一次，但是未必能够次次都帮得上忙。 何况，西北局势原本就暗波湍急，她一个公主，朝堂之事也不好过多过问，让皇兄难做。 苏韶叶听见广平公主的话语，她却不慌不忙。 “我没有在帮玄王殿下。我的确是在查案。” “公主殿下之前不是想要让我调查潜藏在朝中的奸细？” 广平公主听见苏韶叶这句话，她不动声色皱起眉头。 “你觉得林琛是奸细？” “可是他的出身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西北之地，已经有一个同大晋暗通往来的郡守崔勉，若是林琛也是——大魏朝野怕是震动，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皇兄也不会下这个结论，让朝野动荡，人心不安。” 苏韶叶摇头。 “我不是说他一定便是大晋奸细。” “但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倒卖西北军用粮草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人证物证俱在，这举可以说是无形之中帮了大晋一个大忙。” 苏韶叶的唇角带了几分讥讽。 “纵然不是奸细，也胜似是个奸细了。” 林琛倒卖北翼军粮草的事情，苏韶叶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广平公主，所以她眼下提起来，广平公主也不觉得吃惊。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林琛……其人颇有野心。母后似乎很欣赏他这样出身卑微，一步步爬上来野心勃勃的人物。”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向前继续走了半步。 广平公主这是提醒她，林琛有太后撑腰。 她说道。 “太后欣赏林琛，可是若是大魏朝的根基要害都因为他而崩塌，太后再赏识，也得放弃掉林琛。” “大魏的官员，不止他一人，不是么？” 广平公主看向身旁的少女。这少女身上有一股韧劲，但是她却能够看见，她隐藏在平静外表下那股冷彻骨髓的狠劲，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令狐寻香不知道从哪里挑中了这样一个女孩儿。 他那样懒散性子，却教出这么一个小家伙来，倒是很令人意外。 广平公主顿了顿，然后状若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去见皇兄？” “林琛入狱，得趁热打铁才好。是不是？” 苏韶叶默认。 “对。而且我希望陛下暂时……能够另寻一个人，统领甘经郡的事务，暂时接手甘经郡。” 这也是苏韶叶之所以要选在现在对林琛动手的原因之一，虽然不是最佳时刻，但是后头大晋同大魏战事一起，若是林琛还留在甘经郡，便等同于扎在北翼军身后的一根钉子。 不知道何时便会发作。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最好先给他定下罪名，暂时把他困在京城调查。 这样北翼军没有后顾之忧，才好从容不迫地对阵大晋。 广平公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肩膀。 “既然你打定主意，那么我会替你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尽量让你如愿以偿，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什么，毕竟如今皇兄的心思连我都猜不透。”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 回到剑舞社的时候，苏韶叶盯着那牌匾，心里头却并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她过去总觉得林琛是她最大的敌人。是害死她一家的凶手。 如今她虽然暂时送林琛入狱，但是他随时都可以翻身，毕竟他身后有太后撑腰——她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林琛今日，表现得一点不慌乱，只在她提到郭遥的时候，表情才略微有了些变化，也足以证明这一点。他另有底气，不会被击溃掉。 反而是她。如同在走钢索，两边全都是悬崖峭壁，她不知道何时便会坠落到万丈深渊，她只能够一往无前地向前走，绝不能回头。 杜舍娘提灯站在门里头等她，她跨过门槛，她给她披上披风，开口说道。 “病还没有好，总是到处跑。你自己的身体，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疼惜——又该盼着何人疼惜你？” 她表面斥责，其实还是关心。 苏韶叶蹭了蹭她温热的手掌心，眼睛笑得宛若弯月牙。在杜舍娘面前，她才能放下防备心思。 不用殚精竭虑地伪装。 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 “不是还有杜娘子你疼惜我么？” 杜舍娘瞥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在她鼻梁上头点了点。 “偏偏你自作聪明。我听说，韩府的那位韩少夫人，今日丢了脸？” 苏韶叶嗯了一声。杜舍娘又看了一眼她，揉了揉她的发梢。 “那少夫人不上台面，再这么来几次，我看韩家早晚是要退婚，那韩府的韩公子，也忍不了她多久。” 杜舍娘一边说着，瞧着苏韶叶仍然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 “早些歇息。” 苏韶叶觉得，杜舍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她想，杜舍娘是不是已经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毕竟她语有所指，她是不是知道，她就是苏家当年的那个小女儿苏韶叶了。 她等着杜舍娘主动开口提及，但是杜舍娘却好似并没有要问她的意思。她果真做到她所说的那般，不在意她身份。 在剑舞社，她就是她的传人苏仇。 苏韶叶心中愈发滚烫妥帖。杜娘子这样好，她当真是无以为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8章 能让我做婢女，只有二人 第二日一早，屋外寒风瑟瑟，苏韶叶出门的时候，剑舞社的姑娘们都停了晨起练习，外头安静得很。 她走出剑舞社大门，外头行人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这等时节，滴水成冰，再过数日，怕是冷到不能出门，快要落雪。 原本她今日要入宫，但是今日降温，连早朝都停了。 苏韶叶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一缕冰冷的日光，她眸光游移，突然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她看向一旁，开口说道。 “下来吧。” 倪白鹭穿得很单薄，但是脸色红润，显然是有高深内力在身，并不惧怕严寒，同穿裹得严严实实的苏韶叶形成了鲜明对比，倪白鹭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你穿得未免也太多了些。也不至于这么冷吧，听闻你出身西北永驰郡，西北有的时候冬日一连要大雪覆盖整整数个月，你如此畏寒，在西北是如何待下来的？” 苏韶叶怕冷是真的。 她在西北五年，刚去的时候，手脚皆是可怖冻疮，到晚上痒得钻心，后来冻习惯了——那种疼痛倒也忍了下来。 后来，三师傅夏弱水给她调配了药膏，涂抹在手脚上，冻疮便慢慢治好，不再复发。 但是畏寒的毛病一直都有。 暗狱里头条件有限，她一直身体不算强健，所以郁轻侯看不过眼，才传了她强身健体的法子，后来等到她练熟悉了，又教会了她杀人的招数，但是总体比起来，终归还是不如那些先天就打好根基的人。 苏韶叶也没有办法。 她已经比过去好许多。她裹紧身上的皮毛斗篷，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缩在裘皮兜帽里头小小一团，她脸庞白皙，唇瓣透出略微苍白，她说道。 “天生畏寒，挨过来便好了，总能够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 她回答得很坦然。 倪白鹭看了她一眼，她说道。 “你还是煮些姜汤喝吧。你若是病了，王爷那边怕是要问责我。师父告诉我，你对王爷很重要。” “重要性，甚至超过北翼军的那些大将，让我千万照顾好你。” 苏韶叶笑起来。 “你师父是这样对你说的？” 说起来，这几日倒是没有瞧见东寒玄。自从倪白鹭入京之后，东寒玄便鲜少在她面前，一时之间，苏韶叶也不知道东寒玄去了哪里。 她也不会追问。 倒是倪白鹭自己主动同她交代了东寒玄的去向。 “王爷让我师父去办事去了。我也不知道王爷让他办什么事情，不过既然让我师父出手，想必颇为棘手。” 东寒玄为了留在顾北痕身旁，不惜叛出稷山剑派。倪白鹭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气，她轻声说道。 “京城里头的高手，其实不止表面上看见的这些。你身旁的那个杜娘子，我觉得她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只是她不多过问而已。” “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普通的剑舞社经营人。她的武技很高明，不单单只是花架子。” 杜舍娘的武学造诣很高苏韶叶是知道的。 她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花瓶。 毕竟当年她能吸引令狐寻香，足可见她的武技是真的高明。 倪白鹭停顿了一下。又轻声嘟囔了几句。 “我不敢跟她交手。我的闭气功夫学得很到家，有的时候，连师父都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可是你身旁那位杜娘子，我总觉得，不论我如何隐匿行迹，似乎从来没有瞒得过她。” “难道她的武学造诣，比我师父还高？” “可是这样厉害的人物，总该有个传承，或者在江湖上头有个名号。” “我只知道她经营剑舞社，是有名的侠女，其他一概无从知晓，甚至连她来历都看不出来，可见京中确确实实是卧虎藏龙。” 倪白鹭的年纪其实也并不大。 她瞧着不过十八九岁。其实并不难相处，虽然瞧着冷漠，但是她自小被送到稷山剑派学武，其实是个性子很单纯的人。 比起那些大家闺秀，反而更好猜透心思。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你怎么看玄王？” 她问得很随意。 身旁背着剑的少女想了想，也认认真真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玄王殿下？” “我出身倪家，倪家就是玄王殿下的母族。所以我上稷山剑派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很有可能日后做他的婢女。” “但是我其实也没有见过他几次。曾经我父亲带着我去玄王府，那时候前任玄王还在，并未战死于边境。” “我对玄王殿下的印象有点模糊，只记得是个话不多很是安静的世子，然后身体很不好，那些嬷嬷下人都很紧张，他一咳嗽便连忙拿药找太医，总而言之，给我的感觉，的确身体虚弱得很——有些像是……像是如今的你。” 苏韶叶有点无奈。她身体也没有那么差，只是之前发了一场风寒，加之畏寒，所以才给倪白鹭一种，自己好像病怏怏的错觉。 “所以你见到如今的玄王是不是很吃惊？” 倪白鹭点头。 “吃惊的话，的确有些吃惊。” “玄王殿下我已经看不透了。师父给我传信，说玄王殿下无需我保护，因为他的武学造诣远在我之上。” “可是我已经算得上是天资上乘，在稷山剑派里头日日苦练。” “王爷天生身体较常人更弱，如今武功却比我更厉害，我有些想不通。” 练武的姑娘，性情豁达。 倪白鹭不服就是不服，但是佩服也是当真佩服。 “做王爷的婢女，是我分内事，我理所应当。”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可是做我的婢女，你觉得心有不甘对不对？” 倪白鹭居然直接点头承认。 “对。我苦学这么多年，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玄王。师父说你很厉害很有本事，说你对王爷很重要，可是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 “你很厉害，就得证明给我看，让我心悦诚服。” “大魏之中，我只服气两个人。” “哪怕是师父，我也没有那么服气。”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倒是有点好奇。倪白鹭连武圣东寒玄都不服气的话，那么能够让她心悦诚服的确不简单。 她开口说道。 “一个是玄王顾北痕？” 倪白鹭补充说道。 “还有一个，是当年北翼军魂郁轻侯！整个大魏，我只服气这两个人。若是做婢女，我倪白鹭，只愿意做这两个人的婢女。” 言下之意，就是对面的苏仇，还不够格。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9章 西北烽烟将起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没有在倪白鹭面前再说什么。 与其那样说，倒不如做给她看。 她向外走了两步，倪白鹭却问苏韶叶。 “你去西北要找什么人？” 苏韶叶没有要瞒着这个姑娘的意思，但是她的身份毕竟如今还不能真正吐露出来，所以她只是说道。 “我之前在查一个叫做曹旭东的大商人的案子。这个曹旭东很有可能是被大晋那边的奸细冒名顶替的，所以我想要顺着他，查出大晋布置在大魏的暗线。” 这几日倪白鹭也在帮苏韶叶跑腿，所以自然知道这桩案子的细节，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追问。 “然后呢？你打算去甘经郡的太平城看看？” “可是已经过了几年，哪怕大晋在太平城有据点，可难道不会是人去楼空么？” 苏韶叶说道。 “太平城很特别。因为甘经郡很接近西北边境，太平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大城，又是朝廷对西北发号施令的枢纽。之前的郡守林琛，去西北短短五年，正因为做了甘经郡的郡守，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才能够在短短时间搜刮数量惊人的民脂民膏。” 倪白鹭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她亦知情。 “除此之外呢？” 苏韶叶的眸光如水，摇晃了一下，倪白鹭听着这少年的沉静声线。 觉得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有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力量。她是个急性子，但是眼前的苏仇，像是一汪沁人心脾的湖水，能够抚平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然后倪白鹭听见她继续平静说道。 “大战将起的话，那边的暗线一定会重新启用，好传递消息。” 她很肯定。 广平公主说朝堂上还有大晋内应。 这样的话，消息总得传递出去。不论前头走的是哪条线路，最终都要收归于太平城的。 倪白鹭默默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观点，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昨日，为何要戏弄那位韩夫人？” “那位韩夫人的婢女好似完全吓破了胆——她们怎么能够心虚成那样。那个苏家，我打听过了，是五六年前被吵架问斩的曾经朝中大学士苏大人的旧宅邸。” “苏大人有一儿一女，他们家满门问斩，已经没有什么后裔存活。” “那位韩夫人，好像同苏大人的女儿是好友。” “苏大人的那位爱女，似乎还曾经是韩公子的前任未婚妻。” “她那么惊慌失措，是不是因为苏大人一家被问斩，同林家有关系。” “她心虚之下，才表现得那般不堪，毫无大家闺秀的气场。” 倪白鹭调查得倒是清楚。 她入京短短数日，能把一切摸得这么清楚——苏韶叶心中对她的欣赏又多一重，然后她方才平静说道。 “大概吧。” “韩夫人嫁给宰相府那位韩公子，便代表林琛同韩宰相站在一块。” “林琛，韩宰相，如果再算上藏在她们身后的太后，这股力量之大，几乎大魏除了陛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 “所以要想彻底击溃林琛，就得想办法逐个击破。” “至少，要让韩宰相同林琛离心。让他在前朝孤立无援，这样陛下动林琛，才能无所顾忌。” 苏韶叶的话让倪白鹭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苏韶叶一边说话一边同倪白鹭联袂向前走去，两个人沿着大路又走了数步，却瞧见一匹快马，突然恣意地在街道上头奔驰而来。那快马势头极快，险些撞到一旁的行人。 倪白鹭眼尖锐利，一眼便瞧见一旁一个穿得厚重冬衣，大概三四岁的孩子躲闪不及，眼看着那马蹄就要踏下，她足尖踏地，整个人宛若一只轻巧鹞燕，一个翻身，便立刻抱住那孩子滚了出去。 孩子的母亲匆匆赶来，感激涕零。 而那匹快马仍然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马匹好似疯了一般，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倪白鹭放下那孩子，那被吓傻的孩子这才哇得一声哭出来，不住抽噎着，模样很是委屈。 倪白鹭看向那已经快要消失在街角尽头的快马，呸了一声，声音很是不痛快。 “怎么能够这般胡来？” “简直是把人命当做儿戏！” 而苏韶叶盯着那消失的马匹，她的神情却莫名凝重了许多，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缓缓地吐出一口郁气，她轻声说道。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是禁卫军的马匹，那是要直接入宫的。” “那马匹已经很疲倦，但是却被如此催动——哪怕修养也难以恢复，不惜报废掉如此一匹神骏无比的马匹，也要前往宫中报信，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倪白鹭一下子沉默。 空气一瞬间变得冰凉，倪白鹭犹豫着问道。 “那……会是什么事？” 苏韶叶摇头。她的眸光略微闪烁，然后她说道。 “不过我们很快便会知晓。” “先回去等消息吧。” 她心里头有预感，这消息，必定同西北有关！ …… 那匹快马径直冲入宫中。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同样惴惴不安。 大概只隔了一个时辰左右，陛下同时召见了大学士何朝阳同韩宰相入宫！ 这几乎等同于如今朝堂之上的左右基石，可见的确出了大事情。 又隔了一个时辰，宫中又传来了一道旨意。 召见——九皇子入宫。 这道从宫中传来的命令，才是真正令人觉得石破天惊。陛下居然没有传召太子，而是召见了九皇子，这可当真是个危险的讯号，莫非——陛下动了更换储君的心思？ 外头的人猜测不断。 而数个时辰之后，陛下的命令，才从宫中传出来。 大晋欲再度进攻大魏边境。 九皇子领唐虎军作为策应。 玄王……要回归西北之地，率领北翼军，抵御大晋铁蹄！ 这个寒冷的冬日，终归是逃脱不过这一场大战。消息传遍京城，苏韶叶盯着匆匆赶回来的杜舍娘，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心却是热的。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那般慌乱，反而镇定极了。 她想，西北的这场烽烟，终归还是燃起。那掌控北翼军的顾北痕，他会怎么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0章 小叶子，是你么 苏韶叶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去见顾北痕。 这个男人，不知不觉之间，在她心中占据了沉甸甸的分量。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顾北痕成为了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人。杜舍娘同苏韶叶要谈事，倪白鹭没在杜舍娘面前现身。 但是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杜舍娘早就看穿了她的存在。 “你身旁的那个小丫头，是顾北痕给你安排的护卫吧？” “本事倒是不错，轻功我瞧着，几乎不逊色于东寒玄了。瞧着她身手同吐纳功夫，多半也是出身稷山剑派，是不是？” 苏韶叶苦笑了一声，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杜舍娘的双眸。她点头说道。 “她是东寒玄的徒弟。叫做倪白鹭，顾北痕的意思，是想要让她保护我。” 杜舍娘的眸光里头涌动着明亮的光芒，她站起身关上窗户，她这样说，便是表示后头要谈的话很重要，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说道。 “你的真名，并不叫苏仇。” 她没有用问句。 证明这在她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 苏韶叶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她想要解释，但是杜舍娘却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过，不论你是谁，我都不在意。” “但是我曾经见过你的。我只是有些抱歉，没有在见到你的第一面，认出你。” 苏韶叶低下头，她凝望自己的脚尖。手指有些颤抖，杜舍娘则是浅浅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声音温柔之极。 “你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才能够再回到京城。我很心疼你，我记得你当年是最活泼最神采飞扬的一个，是所有人心中的小仙女，是玉雕成的小美人。先皇后很疼你，所以你才要替她翻案。” “你母亲同景郡王妃交好，所以你才要帮景郡王妃调理身体。” “你知道林芳玉的真面目，知道——是林家害了你们家，所以才要一直找林芳玉的麻烦，想要戳穿她的伪善画皮，好让世人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柔弱温柔的大家小姐，是个阴狠毒辣的女子。” “你的前未婚夫是韩池巍。” “韩家却在你们家入罪的时候无动于衷。他给你立碑，假惺惺地掉些泪水，好似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盖过他当初的无动于衷。” “他嘴上说忘不了你，其实只是想要表现得他自己有多深情。” “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 杜舍娘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好像一直渗透到苏韶叶心底。 “你是苏韶叶，是我见过的那片小叶子。” “是苏家的孤女，是回来报仇的人。” 她紧紧地咬紧自己的唇瓣。这么倔强的她，却因为杜舍娘的话语而眼眶温热，她觉得自己好似下一瞬间快要落下泪来，可是她却又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哭。 她竭力睁着眼睛，杜舍娘看着这个小姑娘比谁都倔强的模样，她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和善，她凝望着她的脸颊，温温柔柔地说道。 “苏韶叶，都过去了。” “你在我心里头，就是苏仇。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复仇，是让那些坏人付出代价。” “不论这条路如何艰辛如何难若登天，我都陪你。” 苏韶叶不想哭。 可是眼泪好像第一次不听她的话。 不听她的使唤，她的眼睛会下雨。 对面的杜舍娘蹲下来，她的脸颊上头只有满满当当的怜惜，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的脸颊，指腹在她脸上抚摸而过，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轻声说道。 “都会过去的。” 她用指腹，擦拭掉她滚烫的泪水。 苏韶叶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杜舍娘抱紧她的肩膀，感觉到这少女孱弱身体不住颤动，她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单薄脊背，心里头心疼极了。 这个丫头，该吃过多少苦头。 她被关在暗狱整整五年。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生天，以苏仇的身份重回京城复仇，但是联想到她同顾北痕之间的微妙关系，她能够逃出来，同顾北痕应当脱不了干系。 “还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玄王殿下是不是也知道？” 少女缩在她怀里头轻轻点头。 杜舍娘一点也不意外。她便知道是如此。她伸出手抚摸她脊背，这少女瘦弱不堪，却有一种一股惊人的力量隐藏在她身体之中，只要为了复仇，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顾北痕有用你的真实身份威胁你么？” 苏韶叶摇头。 她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听上去更惹人疼爱，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他没有这么做过。是我主动要帮他。一开始……我帮他隐瞒他腿疾的事情，他帮我隐藏我的真实身份，送我入京报仇。他因为北翼军的缘故，也很想要调查林琛。” “因为我们的目标相同一致。” “所以他才会助我一臂之力。” 杜舍娘的手掌仍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让人安心，像是母亲轻轻拍打着孩子一般。 “但是后来……你在玄王那里丢了心？” 苏韶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仍然逞强辩解。 “没有！四师父说……天底下男子都不可相信，我记得的。” 但是杜舍娘知道她这是违心话。这个丫头，对玄王有没有心动过，她这个过来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是顾北痕那个小子对她还算上心。 否则即便是玄王，她也绝不会同意，让苏韶叶再同顾北痕接触下去。 顾北痕是这京中当之无愧的头一号危险人物，杜舍娘自认识人无数，却看不透那个小子——更不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他不像九皇子，野心隐藏不住已经外露，更不是那些京中的草包贵族子弟。 顾北痕……是更高层面上的可怕角色，危险无比。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心中有数，只要不吃亏便好。” “不要像我，早早在你师父身上吃了亏，只好把自己的一颗心丢在他身上。” 杜舍娘这个吃亏说得一语双关，苏韶叶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她能听得懂杜舍娘的吃亏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有些脸颊通红。 杜舍娘在她心中，是敬重的师娘。她不反驳，只是红着脸嗯了一声。 她……她才不会在顾北痕身上吃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1章 前往西北的钦差 杜舍娘拍着苏韶叶的肩膀，可是她唯独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你既然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苏韶叶，你是如何认识令狐寻香的？” 苏韶叶咬了咬唇。之前那股强烈的情绪一下子收拢起来，她又开始头疼。 只要杜舍娘一旦开始追问四师父令狐寻香，她就格外为难，比让她破那些陈年旧案还要为难许多。 “我……” 正因为不想说谎，所以才觉得着实难若登天。 杜舍娘也不着急，耐心等待着苏韶叶的答案，苏韶叶狠狠心，正在想着索性告诉杜舍娘令狐寻香在暗狱里头的事实，外头却突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然后苏韶叶同杜舍娘都听见外头剑舞社的姑娘们有些急切地呼唤声。 “杜娘子？” “宫中来了钦差，说陛下要召见苏仇。” 苏韶叶有些意外。陛下要见她？ 她眼圈还红得如同兔子一样，她伸出手揉了揉，杜舍娘倒是见惯大场面处变不惊的人，她说道。 “别揉眼睛了，越揉越红。我拿一块毛巾给你敷一敷。你等着。” 杜舍娘不假思索毫不迟疑地直接推开门走出去，苏韶叶却从未如此感激过那位陛下召见得如此及时。 让她逃过一劫。 用毛巾敷了一会儿，苏韶叶也不好让宫中的来人等待太久，便匆匆地走了出去。 那位小宦官的确等得有些着急，但是当着杜舍娘的面又不敢造次，看见苏韶叶走出来，这才好歹算得上是松一口气。 “苏公子？” “陛下还在宫中等着，苏公子这便随我入宫吧。” …… 苏韶叶之前入宫，都是上朝之时。但是这一次，她跟着那宦官向宫中更深处而行，听见这宦官开口说道。 “陛下在自己的书房等着苏公子。” 苏韶叶其实没有预料到这位大魏君王居然还能够抽出时间单独召见她。 的确，她让广平公主帮她说话，但是因为大晋侵入边境，眼下应当有许多事务等待着这位大魏皇帝处理，没有想到他还能百忙之中抽出来时间见自己。 小宦官低眉敛目地在外头等候。苏韶叶推开门走进去，里头一片安静，宫中点了名贵熏香，大概是龙涎香一类，同太后宫中的那股带着古怪药味的熏香截然不同。 苏韶叶又向前走了几步。 就瞧见那个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威严面容上的神情还算放松。 这也让苏韶叶心中安定下来。 对面大魏君王瞥了一眼眼前这少年，突然问道。 “怎么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苏韶叶低下头，轻声回应。 “杜娘子对草民太好，一时之间极为感动……才如此。” 她这么一说，反而让对面的男子一怔。 哪怕是苏韶叶低着头，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一瞬有点古怪。 “杜娘子么？” “她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搬出杜娘子，陛下也不好再追问，轻咳了一声掩饰他方才那瞬失态，然后他说道。 “朕听闻，你胆大包天，居然胆敢把朝廷的官员，关在刑部？” “谁给你这样的胆子，做出这等事情来？” 苏韶叶拱手。 她的声音冷静无比，却又不动声色地恭维对面的男子。 “是陛下给的胆量。陛下让苏仇查案，在京中走动——苏仇有陛下撑腰，自然胆敢做一些，常人眼中，所谓极为大胆的事情。” “陛下若是指得是林琛林大人的话，的确有一桩命案同林大人有关系。” “何况，只是让林大人辅助调查，若是查清楚林大人清清白白，苏仇亲自对林大人道歉，可以自罚三十大板，以安抚林大人在刑部所受的冤屈。” 她这句话，直接把上头的陛下将要说出口的斥责通通给打消了。 对面的大魏君王顿了顿，却笑起来。 “自罚三十大板？你这等小身板，若是当真打了三十大板，怕不是要一命呜呼。朕可不能让你死。” “广平对你赞不绝口，朕看着她也罕有对谁这么上心，若不是你年纪小了些，朕看广平都想要招揽你做夫君。” “何况，你替朕破了几桩大案，朕还盼望着你能帮朕揪出隐匿在朝中的大晋奸细。” “更加不会让你被三十大板打死，那样太过可惜。大魏的人才，朕都要爱惜。” 他这样说，但是话锋一转，还是生出了几分要敲打苏韶叶的意思。 “但是你打着朕的旗号这样做，还是有些过火。” “若是朝廷的大臣，随随便便就能被关在刑部，岂不是人心惶惶？你可知道，朕收到关于参你一本的奏折，足有这么高！” 他随手指向一旁的奏章。 “这些都是告你胡作为非的。被朕压下了，否则早有官兵找上门去。” 苏韶叶拱手。 她在陛下面前，机灵无比。 “多谢陛下爱护。” 这位大魏君王看着这个低着头的少年，觉得他油泼不进，这么个胆大包天的性子，用得好自然是好，但是也容易招惹争议麻烦。他在心底深叹一口气。 “广平在朕面前夸你。她说林琛涉嫌暗杀自己手下的官吏，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的确要好好查查。” “毕竟大魏同大晋交战在即，不可掉以轻心。” “京中那些官员，的确都对你颇有微词，认为朕对你一个白身，给的优待太多，他们也担忧你找到他们头上去。” “朕思来想去，觉得你既然出身西北，不如让你暂时回到西北，也免得京中那些言臣总是对你指指点点。惹得你不自在。如何？” 苏韶叶没想到，陛下召见她，居然是为了此事。按照陛下的意思——让她前往西北，这几乎正中她下怀。 她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不过，朕让你前往西北，可不是让你游山玩水。” “朕有两件事情，要让你办。” “广平说西北的军备仓库管理糜烂。朕要你去彻查此事。” “还有。” 对面的大魏君王的声音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还有，朕要你揪出那个朝中同大晋暗通有无的奸细。” “只有做到这两件事情，你才能回到京中。朕可以给你一块钦差令牌——但是若是做不到，你便不必再回来了。” 这位大魏君王的声音，变得严厉威严！ “听明白了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2章 最年少有为的官员 苏韶叶闻言点头。 “草民明白。” 对面的大魏君王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不算是什么草民了。朕既然打算给你钦差的牌子，总得让那些边境官员服气。” “朕给你特设个巡察使的职位，就取个最低的九品吧。” “你毕竟没有参与任何科举，给高了，难以服众。” 九品芝麻官，这的确是最低的官阶，但凡是个小吏，官职位阶也高于九品。 但是陛下让她做钦差，她便可以上达天听，已经不能按照正常的官阶大小来看待。 同那些小官，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若是如此，她或许要成为整个大魏最为年少的官员。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女子之身。 听闻大晋那边有女官。 但是大魏这还是头一遭。 这也意味着，苏韶叶的欺君之罪又加重了一重。 她在心头叹气，但是让她放弃，也绝不可能。 所以她不假思索流畅无比地应答。 “微臣拜谢陛下。” 对面的大魏君王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说道。 “你择日便出发吧。去甘经郡的太平城。朕给你一道查案的秘密旨意，禁卫军也随你调动。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他这句话说得语重心长！ 苏韶叶觉得这当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她原本心里头想要去的便是太平城。 如今陛下也令她去太平城可谓是极为凑巧。 广平公主想来也替她说了不少好话。那些弹劾她的奏折，也被压下，明显有广平公主的功劳，而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好的结果，陛下颁布秘密旨意，让她做钦差。 想来广平公主绝对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她欠了广平公主一份恩情。可是……想到杜舍娘，她又更头疼了，杜舍娘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不离不弃，而且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四师父要同时招惹两个女子，给她这个徒弟，留下一个如此难以处理的艰难局面？ 苏韶叶低着头，对面的大魏君王看着眼前这少年乖巧低头不语的模样，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还有一事。” 苏韶叶立刻抬头。听见这位大魏君王继续说道。 “朕要你同玄王顾北痕一同出发。” 苏韶叶的眼睛瞪得有点圆。她本来眼圈就红红的，整个眼睛略显红肿，这么一看，更像只兔子了。 她本来就生得好容貌，任凭谁也很难讨厌她这张清秀脸颊，大魏君王想苏仇生得倒是不错，难怪自家妹妹广平这么喜欢这少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玄王已经同朕上了折子，明后日便要离开京城。” “这一路波折许多，你随玄王一同出发，朕给他一道旨意，让他务必保护你，安全抵达太平城。” 苏韶叶点头答谢。 她想，纵然没有旨意…… 顾北痕也会护她平安。 但是陛下亲自下令让她随顾北痕一同离京的话——奉旨同行，尊皇命光明正大地相处？ 这算不算奉旨恋爱。 她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看不出多少喜色来。 但是她演得太过火，反而让陛下觉得这个苏仇好似听闻同玄王一起很不高兴的样子。 京中都说，苏仇是玄王幕僚。 但是这么一看，好似也只是以讹传讹。 这位大魏君王，心里头放心不少。他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挥了挥手，示意让苏仇退下。 …… 苏韶叶等到彻底走出去，这个周身冷漠气息的少年，唇角才不由自主地荡漾开一丝笑意来。 难怪她说，顾北痕这段日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不过，她如果同顾北痕同时出发……岂不是同她们一块入京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是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悲愤孤倔，满心仇怨，前途未卜，入京是来拼命的。 但是现在她离开京城，却做了陛下亲口册封的钦差，同顾北痕一同去西北，她去查案，他抵御大晋的进攻，倒是有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 她默默向前走去，冬日寒风吹拂，等快要走到宫外，前头一群朝臣迎面而来，人群之中便有韩池巍。 这些都是翰林院的官员。 他远远盯着苏韶叶看。 冷风之中，虽然苏韶叶裹在冬季厚重冬衣里头，只露出巴掌大小脸，可是隔得远远的距离，韩池巍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苏韶叶的模样，他只顾着凝望她的脸颊，心里头一瞬间像是滚烫火炉，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其他官员有些奇怪。 “池巍你发什么呆？” 韩池巍摇头，他的声音里头的苦意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没什么。我只是瞧见一个熟人。” 等到苏韶叶走得更接近了，那些官员也陆陆续续认出了她。 “欸？这不是京中闻名的那个苏仇。听闻他把你岳父都关入刑部了——简直胆大包天！” “你一定恨极了他吧。我们去找他麻烦，替你出气如何？” 这些官员是看不惯苏仇的。 “一个白身，也敢在京中招摇，凭什么？” “就凭着一身媚上的本事？没有读书考过试，那些小伎俩，算什么真本事。” “咱们读书人，不屑与他为伍。此人不过是小人得志，早晚有一日会重重跌落。” 这些人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地讥讽苏仇。 但是对面的人，同他们擦肩而过，却好似根本听不见这些嘲讽之语一般，神色平静得很，反而让韩池巍心中咯噔一下，他忍不住说道。 “苏仇……他……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不会得到陛下看重。” 那些同袍官员极为奇怪，看向韩池巍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池巍，你怎么替你的仇人说话啊。他可是找你岳父一家的麻烦，这等无耻小人……就该让他知道，世家不是他这等贫贱小民可以随便张口污蔑的，池巍，你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瞧他这副小身板，怕是一拳就能打倒……” “就是，他生得阴柔，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难怪只会逞口舌之利，同那些长舌妇人又有何区别……” 这些话越说越难听。 韩池巍听得心中一颤，却忍不住喊道。 “够了……别说了。咱们还是走吧。” 他却也没有勇气替那个少年辩解什么。他怕显得格格不入。 苏韶叶的唇角多出了一抹嘲讽。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外头走去。 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不是一路人，何必争论。 她同韩池巍，早已经分隔大道两头，她要前往西北，下次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只能在心中祝他同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林芳玉，百年好合，千万锁死，别再祸害旁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3章 辞别杜舍娘 京中暗潮涌动，苏韶叶从宫中走出来，杜舍娘接她回去，听她在路上说了陛下的打算。 “那你岂不是马上就要离京？” “我倒是不大好立刻便随你一同离开，毕竟剑舞社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姑娘等着我安置，我总不能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等安顿好，我再赶去太平城同你汇合。” 杜舍娘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苏韶叶看。 她话语之中，隐藏的含义。 是她打算随苏韶叶一同前往西北。 苏韶叶反而觉得过意不去，剑舞社明明在京中经营得很好，而且杜舍娘在京中待了这么多年，应当有所谓故土难离的情结。 不过……杜舍娘若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其实仔细想来，倒也不能够算得上是一桩坏事情，陛下对杜舍娘的态度暧昧，说不定什么时候动了心思，便要让她入宫——而以杜舍娘的性子，绝不会服从，怕是把场面闹得不可收拾。 而且自家师父也在西北。 苏韶叶想到这里，也没有劝杜舍娘留在京城的意思，她坐在马车里头，低声说道。 “那我先走一步。” 杜舍娘嗯了一声，她也不觉得这算离别，眼中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不舍，她只是揉了揉苏韶叶的后脑勺，语气颇为爽朗。 “只是前往太平城的时间分个早晚。不过陛下既然开口让你同顾北痕一块出发，不知道是放心不下你，还是放心不下顾北痕。” 她倒是很敢说。 苏韶叶想了想，迟疑着做出回答。 “应当……对我们两个都不够放心。陛下虽然让我去查案，给了我令牌，但是我想，陛下应当还有其他安排。” 杜舍娘看向窗外，她平静说道。 “毕竟你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平民。帝王之心，在于制衡。” “他一定在西北有布局，谁又能真正看透那位陛下呢。” 但是杜舍娘尽管如此说，但是她语气之中，却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情，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说道。 “你同顾北痕一同前往甘经郡的太平城，我并不担心，西北是北翼军驻扎之地，顾北痕在那里的势力远超京城，应当能够护住你，我担心的是另外的威胁。” 苏韶叶认真地听着杜舍娘的话。 她知道杜舍娘在京中这么多年，世事磨练，有些时候，看事物的角度，远比她通透许多。 “杜舍娘平静地说道。 “那威胁来自于大晋。” 苏韶叶沉默了半晌，她突然说道。 “师娘，我怀疑……我弟弟没有死。” 她看向杜舍娘，眼眸像是琉璃一般通透，她盯着杜舍娘的眼眸，说得笃定认真，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弟弟，很有可能被送去了大晋。” 杜舍娘皱起眉头。 “你弟弟？” 她之前见过苏韶叶，但是那是在宫中的时候，苏韶叶受先皇后邀请在宫中看花会，但是对于苏韶叶的那个弟弟，杜舍娘却没有多少印象。苏韶叶的弟弟比她小两三岁，但是似乎整个京城见过的人都不多。 苏家遭逢那等大祸，被满门抄斩，苏易昀失踪，好像也没有被如何追究下去，毕竟苏韶叶的名气太大，众人知道她被送去了西北暗狱，更加无人关心苏易昀的死活。 “你弟弟没有死？” “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韶叶抿了抿唇，少女的神色有点倔强，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怀疑同盗圣司空图有关。杜娘子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那个不输给我师父的高手司空图，我怀疑是他，当年从苏家带走了我弟弟，然后通过大晋埋伏在大魏之中的暗桩，把我弟弟从大魏，偷偷送去了大晋。” “所以我去甘经郡的太平城，不单单是为了查案，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要搜寻我弟弟的下落。” 杜舍娘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司空图带走你弟弟？” “他的身手，带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确不算难事。可是——他把你弟弟送到大晋去……没有道理啊。” “莫非是你父亲昔日的好友，救走了你弟弟，可是既然如此，为何……为何不带走你。” 杜舍娘说出这句话，又有些后悔。她担心刺痛苏韶叶。 毕竟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很不好受。 苏韶叶却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声音反而低沉喑哑，在马车之中徘徊着。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查出真相，才能够知道，到底我弟弟被送去何处。” “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司空图。” 杜舍娘之前就听苏韶叶这么说过。她心里头却涌上担忧。 “司空图同曹旭东背后多半是同一个势力。这个势力眼下只是露出冰山一角，都显得如此蔚为壮观，不知道在大魏隐藏了多久。若是你弟弟的失踪，同这个势力有关，你追查下去，岂不是危机四伏？司空图已经是不逊色于你师父的高手，若是这背后还有其他强者……”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虽然聪慧无比，但是遇上真正的强者，生死也不过只是一瞬，我怕你不能逃脱。” 苏韶叶眨了眨眼睛，她一点也不在意这等威胁。 “总得试着查下去。毕竟那是我弟弟，我绝对不可能放弃。” “他若是当真在大晋，我就得想方设法地前往大晋一趟！” 她这句话说得板上钉钉，斩钉截铁果决无比。 杜舍娘忧心忡忡盯着她看。 “大晋哪里是那么好去的。” “大晋比大魏国力强盛得多，那边高手如云，你一个不慎暴露身份，便会招惹杀身之祸，而且大晋那边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你又人生地不熟，在那里找人岂不是难若登天。” “何况，大晋同大魏敌对多年，边境线完全封锁。” “你若是想要前往大晋，需要通过北翼军驻扎的防线。” “你觉得，顾北痕会让你前往大晋么？” 苏韶叶却不觉得这是什么棘手难题。 “他为何不肯？” “我去大晋，说不定还能够帮他的忙。” 她反过来安慰杜舍娘。 “师娘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置身危机，我总得先保全自己，再去找我弟弟，替苏家翻案。” “眼下林琛暂时入狱，我去太平城，只要找到证据，就能让他真正入狱坐牢，为他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不得翻身，事情总得一样一样做，我不会操之过急，自乱阵脚。” 她比谁都有主意，能把事情做到极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4章 婢女倪白鹭 回去的话，便要收拾行囊了。 苏韶叶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 只是杜娘子说西北苦寒，让她一定要带着黄茹给她特意制作的冬衣。普通的冬衣填充的是棉花，她的冬衣茹娘子颇为花费了一番心思，用了飞禽绒毛，还有几件裘毛斗篷，暖意融融。 只为了让她不被严寒所侵。这心意苏韶叶不能违逆，所以行囊一下子变得鼓鼓囊囊。 她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原本以为是杜舍娘，抬起头，却发现倪白鹭站在门外。 这个稷山剑派的女弟子，瞧着她打包行囊，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你要去何处？” 苏韶叶站直了身体，平平静静地说道。 “我去西北。” 倪白鹭上下打量苏韶叶，隔了好一会儿，她眼中那份奇特的打量才逐渐消失。 “西北？随王爷一起么？” 苏韶叶嗯了一声，随手又把两个包裹丢给她，倪白鹭伸出手轻轻巧巧地接下，却满腹疑惑。 “这又是什么？” 苏韶叶随手把折叠好的衣服一样样放好。 “我让杜娘子拜托天锦楼的茹娘子，给你制作的冬衣。你不是也要随我一同前往西北么？” 倪白鹭有些吃惊。 她伸出手指着自己。 “特意给我……制作的冬衣？这没有什么必要吧，毕竟我……” 她的声音有些干巴巴，隔了数秒，倪白鹭才说道。 “我不像你那般畏寒，哪怕下雪，我穿件单衣便也足够了。习武之人，身强体壮……” 苏韶叶的声音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感。而且只要苏韶叶一开口，就会让人觉得，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很有道理，也很能够让人相信，不论她说什么。这是一种天赋，强求不来。 “我遇到过一个很厉害的精通医术的人。她曾经告诉我，习武之人寒暑不侵，其实只是一种假象。” “并不是武功高强的人当真不畏惧极度的严寒，只是因为身体血气充盈，所以能够抵消严寒带来的伤害，但是若是时间久了——还是多少会有些损伤的。” “一旦受伤，身体的血气运转不畅，反而会带来负面作用。” “所以给你准备两件，总不算坏事情。” 她看向倪白鹭，眼神颇为柔和，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得倪白鹭一阵恍惚。 其实苏仇生得……生得倒是挺好看。 如果严格论起来，几乎算得上是她见过最为精致的五官了，倪白鹭是学武之人，性子有的时候也大大咧咧，倒也能够意识到，苏仇身上这份难得的清隽轻盈之美。 她揉了揉鼻子，说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苏韶叶点了点头。 “要看玄王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这句话说得自然，倪白鹭又在一瞬间瞪大眼睛，略微发怔。 等玄王来接她……她如此明目张胆，不怕京中人说闲话么？ …… 第二日，顾北痕没有来，倒是陆仁星屁颠颠地跑来，一看见苏韶叶，就吵吵嚷嚷，语气之中充满不忿。 “你要去西北，怎么不来告诉我？” “亏得我们的交情如此深厚！” “苏仇你太不够意思了！”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陆仁星一脸指责的模样，她笑了笑，倒是坦然。 “又不是不回来。我去是奉旨查案，短则一两个月，长也不过三五个月便回来。怎么，你怕你自己太过思念我么？” 陆仁星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走就走便是了，我又不会没了你，便想念你想念到睡不着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不够意思，怎么也不同我打个招呼，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你去西北，那边乱糟糟的，听闻又要同大晋打仗，我……我得给你准备个药箱，万一战事一起，药物必定紧缺。” “你本来就体弱，病怏怏的，若是又如同上次一般吹了风倒下去，若是连药都没有，可有你的苦头吃。” 这个少年的语气虽然凶巴巴。 但是他的眼神忽闪忽闪的，里头盛满的却分明是对苏韶叶的关心。 陆仁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突然又抬起头，眼神眨啊眨，苏韶叶听见陆仁星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 “我其实也想要去西北瞧瞧看一看。但是我家里头必定不许我这样做，肯定让我老老实实呆在京中太医院。” “苏仇，你……你小心些。别被，别被旁人察觉你是个……是个姑娘家。”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低得好似蚊子哼。苏韶叶笑着点头。 陆仁星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声音急促地说道。 “还有，苏仇，西北是玄王殿下的地盘不假，但是你也得小心。若是有什么喊打喊杀的事情，你往后头躲一躲，千万别逞强。” “还有……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就赶快回来，别管那么多。别傻乎乎地替他卖命，陛下让你查案，你就只做查案的事情。” “其他任何事，你都别随便答应……”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苏韶叶笑眯眯地打断。 “我都知道了，你怎么如此叨唠？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只是出一趟远门，又不是去什么刀山火海，何况我这一次还是陛下亲口册封的钦差。” “你忘了我鬼见愁的外号了？” “不该我担心旁人，应当旁人忧心我才对。” 陆仁星挠了挠头，一时之间有些语塞。把手中那个自己精心准备的药箱递给苏韶叶，又恋恋不舍地看她数眼，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足尖下头的影子，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知道你厉害。” “那我……那我先回去啦。我今日是偷偷溜出来——对了，等你到西北，必定要写信给我！千万要记得！” 他千叮咛万嘱咐。 “你若是忘记，我便……我便不认你这个朋友！” 苏韶叶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陆仁星这才一步三回头向外走，一抬起头正巧看见穿着冬衣的倪白鹭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进来，他看得一怔，喃喃自语。 “仙女姐姐？” “莫非我在做梦？” 倪白鹭瞪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然后陆仁星听见苏韶叶的声音里头，带了隐匿不住的笑意，生根发芽。 “那是我的婢女倪白鹭。她也要随我一同去西北。” 陆仁星脸颊一红。 不过…… 苏仇自己生得美，就连婢女……也这么好看。 等等，苏仇哪里来的婢女？是杜娘子给她找的么？ 原来上一次，梦到被仙女姐姐抱上床，不是做梦，是真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5章 玄王风采，好生璀璨 陆仁星美滋滋的离开。 苏韶叶想了想，又拜托杜舍娘让黄茹传话给景郡王妃。 毕竟她暂时离开，景郡王妃那边——也需要说一声，景郡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但是京中有袁太医，袁医正医术高明，她也不至于太忧心。 她这一趟去甘经郡，主要还是为了查案。林琛那边，毕竟是朝廷命官，也关不了他太久。 可林琛一旦被放出来，再想要把他关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能够仗着陛下的青睐冒险尝试这一次。 但是林琛同林琛背后的太后，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所以她想要找到林琛祸害西北的证据，得越快越好。 不过苏韶叶有些奇怪，因为她原本以为，顾北痕会飞快地同她联系，可是她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顾北痕的动静。 他就这么沉得住气？ …… 第二日一早。苏韶叶起床之后穿戴整齐，倪白鹭跟在她身旁，她倒是觉得苏仇的性子很妙。 王爷不来，她也不追问，自得其乐。同那些剑舞社的姑娘们一一告别，那些姑娘同他相处这些时日，十分不舍，苏仇却只是说迟早再相见，不必过于不舍，哭哭啼啼。 剑舞社的门外，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苏韶叶笑意盈盈走过去，掀开马车，里头却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不过——也是个老相识。 苏韶叶背后的白鹭也走上来，闷声喊了一声。 “师父。” 留在马车上头的，正是东寒玄。他看着白鹭，笑意盈盈地地说道。 “苏公子，我这徒儿白鹭，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外头有车夫，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东寒玄还是管苏韶叶叫苏公子的，他的话语礼貌客气，而一旁的倪白鹭则是瞪了自家师父一眼。 她心气颇高，显然东寒玄虽然是她师父，但是也吃不住她这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东寒玄摇了摇头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说道。 “白鹭她自小就被稷山剑派那些长老们惯坏了，毕竟她是学武的奇才，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是她的师父，但是有的时候，还得看她脸色，啧啧，甚是为难啊……” 他长嗟短叹，而倪白鹭则是瞪了东寒玄一眼，含含糊糊地说道。 “哪里有这等事情？” “师父你又胡说八道。” 东寒玄哈哈笑起来。 “好好好，我不胡说。走吧，王爷已经在等我们了。” 苏韶叶这才看向东寒玄，若有所思。 “顾北痕在哪里？” 她直接叫顾北痕的名字，倪白鹭的眼神刷得一下又看向她，但是东寒玄却一点不意外，他知道眼前这少年，同玄王之间，乃是完全平等的关系。 “他”并等同于玄王的附庸。 他摸了摸下巴，方才说道。 “西北大晋犯边境，玄王殿下是光明正大要回西北的。他同九皇子一同出发，快要抵达甘经郡的时候再分开，九皇子去往唐虎军，玄王殿下回北翼军。” 他这么说的话—— “九皇子也在？” 对面的东寒玄点了点头。 “所以王爷才让我来接你。” “九皇子那边，大概是想要同王爷商议一些，边防布置的事情。不想要被旁人打扰。这位九皇子，如今人人皆知，陛下想要重用他，他在京中如今可算得上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了。” 东寒玄不在京中。 之前甚至都对这位九皇子毫无感觉。 他被太子压制得喘不过气，在京中毫无存在感，就宛若透明人。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到陛下的看中，拥有了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殚精竭虑地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好让世人瞧瞧他的本事，扬眉吐气。 为争夺储君之位做好十足准备。 苏韶叶见过九皇子数次，对他的野心，也是有几分了解。他缠着顾北痕也不足为奇，难怪她说顾北痕竟然能够忍着这几日都不来找她。 少女心中其实有些别扭，但是她却打死不会承认自己的这份在意，只是嗯了一声。 东寒玄似笑非笑观察她。 想着苏仇可真能沉得住气。王爷这几日没有来见苏仇，让他来接苏仇的时候，观察一下，看看苏仇有没有生气。 但是……这个少年面无表情，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难以从面容之上捕捉到丝毫端倪。 越往城外去，人潮越是稠密。 眼看着大军要出征，京中百姓也想凑热闹，好在中间的大道还算畅通。 苏韶叶同东寒玄，还有倪白鹭留在一辆马车上头，毫不引人注意，远远缀在队伍之后，谁也不知道，这马车里头还有一位最年少的钦差大人。 而马车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东寒玄伸出手掀开帘子。 就瞧见远处有人打马而过。 骑在最前头的男子，剑眉星目，迎着冬日暖阳而来。 他的脸颊俊秀冷漠，完美无瑕，鼻梁高挺——唇瓣抿紧，那双眼睛却好似浸透风雪，又有经过风雨击打仍然百折不挠的韧劲。他身材高大，骑在马上脊背挺直，远远瞧着宛若神人一般尊贵，那张面容着实找不出丝毫缺憾。 他看向那辆熟悉的黑泽木马车，盯着窗口，眸光灼热异常。 苏韶叶同他对视。看见他抿唇，唇角略微上扬，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意。 街道两旁的百姓怔住了。 大魏……何时有这等英伟不凡宛若天神下凡的美男子？ 想要投花掷果都来不及，就看他打马而过。 而他身后的九皇子，虽然也竭力挺直腰背，穿着锦衣华服，威势却远不如前头的顾北痕。 风头全都被顾北痕抢光了。 百姓窃窃私语。 声音大到马车里头的苏韶叶都能听得见。 “咱们京中，何时有这等俊俏的人物？我瞧他一眼，都好似丢了魂，晕晕乎乎。” “他到底是何人？” 一旁则是有人犹豫说道。 “好像……就是那位西北玄王？” “可是，不是说他是天生病秧子，怎么可能如此身强力壮神采飞扬，这等气势……啧啧，当真是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这消息可就慢了一步。你没有听说么，他虽然先天腿疾，但是已经被京中那个闻名的鬼见愁苏仇给治好啦。” “那苏仇不但会破案，还会治病。当真是可怕，我看他也是个人物，多半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投胎……” “胡说，哪有这样的人物。” 马车逐渐远去，苏韶叶却还沉浸在顾北痕方才那个渺淡的笑意之中，久久不能出神。 他天生光耀四野，潜藏十载的青年，像是世间罕见的宝剑，一旦出鞘，必定是要震惊世人的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6章 同顾北痕碰头 苏韶叶再次见到顾北痕的时候，是当日傍晚。 车队已经离开京中，顾北痕派遣了一个侍卫来传信，说玄王想要召见苏仇。 东寒玄挠了挠头。 他也觉得顾北痕这个小子，是不是太生分了些。 对苏仇，还需要用得到召见这两个字？想来直接来便是了，弄得这么文绉绉的，显得太套路，忒陌生。 苏韶叶不意外。车队驻扎在驿站，她走下马车，走入驿站里头，瞧见里头灯火通明，而顾北痕正在同对面的九皇子说着话，看见她，随意招了招手，开口说道。 “苏仇，九皇子说想要见你。我便让你过来一趟。” “麻烦你了。” “去西北舟车劳顿，我奉陛下命令保护你，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及时告知本王便是。” 这不是顾北痕应当有的语气。 他什么时候这么客套过——想来是当着九皇子的面，特意装给九皇子看。苏韶叶心思一转就立刻能够明白顾北痕心思，她笑盈盈地同他配合，眉眼之间不漏痕迹，毫无破绽。 “无妨。既然是陛下命令，自然应当遵守。我出身贫寒，也不是吃不了苦头的人。” “说起来，回西北，我反而自在些。” 九皇子从苏韶叶进来的时候就在观察他。 这个少年，他之前就知道父皇对他极为欣赏，但是却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父皇对他的看中。 父皇居然给了他一个钦差职位，让他去西北—— 林琛那样的大官，他说关就关，毫不含糊。 明明朝堂之上弹劾他的折子都堆成山了，可是父皇就是不追究他的责任，反而让他去查案。 这等宠溺。 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哪怕是有姑姑在其中替苏仇说好话，但是也足可见父皇的确很喜欢这个苏仇。 九皇子心中念头飞速闪烁，他看向眼前少年的时候，眼中也涌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他说道。 “苏仇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张口。” “父皇看中你，我这个做儿臣的，也该替父皇分忧才是。” 苏韶叶的眼眸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 “苏仇别无他求。” “奉旨办事，办好事情才是最要紧。” 九皇子在苏韶叶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却也不着急。他知道这个苏仇软硬不吃，不是什么能够收买的人。 何况苏仇已经狠狠得罪了太子同崔家。不可能倒向太子同崔氏一族那边，所以倒也不用急着一定要立刻招揽到他。 九皇子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苏仇也不是什么外人，同样是父皇信赖之人。我便更不必有所避讳。父皇让我去领唐虎军，但是我毕竟经验匮乏，还需要玄王殿下多多指教。我正在同玄王殿下谈论西北边防之事。” “苏仇你既然出身西北，不妨一同也来听听看。” 苏韶叶摇头拱手，一气呵成地拒绝。 “苏仇不敢。苏仇只是个小小平民……” 她这句话说得最顺。 但是顾北痕却说道。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小平民。陛下不是给了你官职么。” “既然九皇子想要说，你听听看也无妨，没有必要那么避讳。” 顾北痕的意思，好似是……想要让她加入讨论？ 虽然摸不透顾北痕这样做是什么打算，不过既然顾北痕这样说，苏韶叶想了想，倒也没有继续推脱下去。 她走过去，看见顾北痕同九皇子面前，居然摆放了一个制作的格外精细的沙盘。那沙盘上头甚至做出了山川的高低起伏，顾北痕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你破了肃虎营一案么？” “那桩案子，还要多谢你。” 他莫名提起肃虎营一案，总不会无缘无故——苏韶叶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她救出来的韩远淮。韩远淮在肃虎营一案破案之后，就回到北翼军，改名换姓，继续为北翼军效力。 这沙盘如此精细，莫非就是他制作的？ 所以顾北痕才会在她面前提这么一句。她脸颊莫名一热，只说道。 “那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九皇子哈哈一笑。 “苏仇破案如神，京中给了他一个鬼见愁的名号，甚至有人说，苏仇能够屡屡破案，是因为他本事了得，天生通玄，能沟通鬼神，才能破解谜题，这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是也足见苏仇你的本事的确令人折服。” 他伸出手，在沙盘上头指了一下。 “这里是太平城。” 太平城作为甘经郡的郡城。位置极好，得天独厚，的确可以作为整个西北的运转中枢位置。 他伸出手又划出一条道来，一直向着更北处蔓延。 “这里是唐虎军的驻扎之地。但是因为那边气候更冷，哪怕是大晋的士兵，也难顶着那等风雪进攻入侵，所以一贯颇为平稳，罕有战事。” “大魏同大晋之间，对战的主要地点，乃是此处。” 九皇子又用手指划出一条线来。 他显然是做过相应功课，对于这些事情，信手拈来，成竹于胸。 顾北痕点头，他沉吟不语，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才是真正常年待在西北的那一个。直面大晋威胁，他所知道的，远比九皇子多得多。他不说话，九皇子却主动开口问道。 “依玄王之见——大晋这一次，从何处进攻的几率更大？” 顾北痕面对这等问题，惜字如金。 他开口说道。 “看大晋斥候军，从何而来。” 苏韶叶站在一旁，她安静聆听。 她在暗狱五年，学过医术，学过杀人之术，学到了胆大心细的做事法子，但是对于这等军务，她觉得自己所知甚少。 哪怕二师父郁轻侯是当年北翼军的军神，但是他也没有要把苏韶叶当成传人培养的意思，他心死如灰，指导她也只是寥寥数句，根本不想要提及半句当年他的风光往事。 顾北痕看着九皇子有些茫然的神色。 他的话其实不是说给九皇子，而是说给苏韶叶听的。 “大晋那边的惯例，大军之前，必有斥候先动。大晋军纪严密——环环相扣，他们的斥候军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几百到几千人不等，但是个个都是高手，是一只极为难以应对的劲旅。” “大晋的斥候，会把一路的情况打探清楚，然后大军再动，做到一丝不苟。”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难以应对。他们这样推进，难以找到他们的薄弱处。” “只能同他们硬拼。” “但是我们国力不如大晋，若是当真硬碰硬，并没有太大优势。” “他们粮草充足，兵多将广。” “只要步步推进，就足以压制住我大魏铁蹄。” 而北翼军，就是顶着这样的压力，为大魏争夺出一个安定的西北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7章 他的呼吸心跳同情话 九皇子离开的时候忧心忡忡，毕竟他之前一直待在京中，所以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尽管知道大晋厉害，却也没有做好十足心理准备，听顾北痕一言一语道出局势恶劣，他才知道他此行何等危机重重，想要建功立业，谈何容易。 顾北痕的话，等于泼在了他头上一盆冷水。 而等到九皇子走了。 顾北痕这才抬起头，看向苏韶叶。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温柔许多。 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吹来的一阵能够令枯木逢春的和暖春风。 他站起身，走到苏韶叶身旁，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手掌，感受了一下她的掌心温暖，这才满意地点头。 “手不算凉。看来我让那马车四周都安置了暖垫同暗炉，还是有用的。” 苏韶叶这才反应过来，顾北痕居然把她呆的那辆马车改造过——她还以为是因为她自己身体康健，才会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她盯着顾北痕看，顾北痕又伸出手在她鼻子上头蹭了一下，带着亲昵。 态度同前头，面对九皇子时候的严肃冷漠，有天壤之别。 “发什么呆。” “过来坐。还是说，要我把你抱在我腿上，你才肯安安心心坐下来？” 苏韶叶皱起眉头，她小声哼了一下。 “我才不要被你抱在腿上。” 对面这个家伙是不是忘了他是曾经有腿疾的人。虽然如今瞧着同正常人没有丝毫区别，能骑马能动武，但是总……总不能这么任性。 她虽然很轻，但是也不能一直压着他的腿。 苏韶叶却不知道，她曾经在故柳庄的时候，被他抱在腿上，睡过整整一个晚上。 顾北痕只是仍然笑盈盈地瞧着她，那双眼盯着她灿若桃花盛放，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几日都没有见到我，你有没有想我？” 苏韶叶仍然嘴硬。 “我想你做什么。我有……有那么多事情要忙。” 顾北痕嗯了一声。 “比如呢？送林琛入狱？去见陛下？” 苏韶叶嗯了一声，顾北痕却说道。 “林琛的账本我替你找。不过太平城里头眼下群龙无首，我正好扶几个北翼军的人上位，先掌控住甘经郡，免得大仗一起，顾不得后方，束手束脚。” 他说得流畅自然，把后头的安排都说给苏韶叶听，苏韶叶坐在他对面，他的手指拉住她的手，苏韶叶听见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查你弟弟的下落。这件事情有点麻烦，涉及到大晋那边——我这么多年，想要渗透大晋，但是仍然成果微弱。大晋那边，十分警惕，对于大魏的人查得很严格。” 苏韶叶又嗯了一声。 顾北痕做事……总是这么无声无息，但是却又总是会为她考虑，面面俱到。 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前往太平城之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通过边境去一趟大晋。如果我的弟弟当真被送到大晋，我得找到他。” “苏家已经不在了……”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可是只要我弟弟苏易昀还活着，不论他在何处，我都得找到他。” 她这番话说得很坚决。 顾北痕并没有太意外。 也没有直接一口否决她。 “你想要去大晋朝？” 苏韶叶点头。她等着顾北痕阻止，但是顾北痕却只温柔地回答了她一个字。 “好。” 苏韶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 “你不拦着我么？” 顾北痕的眸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个男人，是当真对她了解到极致，他平静地反问。 “我若是拦着你，你会听我的话么？” “多半你还是早晚偷偷要去晋朝。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一切在我掌控范围之内，我给你找到最安全的线路，想办法让你能够安安全全抵达大晋，这样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忧你。” 他果然很了解她。 知道她倔强孤掷一注，所以做她依靠，放手给她自由做一切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不拦她，而是成全她的倔强。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少女缓缓抿紧唇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足无措的苏韶叶。 被他轻轻拨动发梢，他凑近苏韶叶的脸颊，然后他说道。 “苏韶叶？” 她的名字，他喊起来格外动听。 苏韶叶嗯了一声，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几日我一直很想你。你生病的时候，我偷偷去瞧你了——你一定不知道，你睡得很好，蜷缩成一团，烧得脸颊通红。我想抱你，都担心身上的寒气让你觉得冷。” “我让白鹭汇报你的消息给我听。” “我多想陪你，可是我却做不到。” “有许多人都等待着我的决定，我的决定，能让西北的百姓安稳度过这个冬天，不用遭受铁蹄践踏，不必流离失所。” 苏韶叶看着他专注的眼睛。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好似有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有的时候又让人看不分明，只是眼下他眼睛里头只有她，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抱紧她肩膀，他说道。 “大晋的攻击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声势浩大。” 他唯有抱着这少女的时候，才能够放心表现出他心头的压力。 苏韶叶被他抱着，身体却没有那么僵硬。 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会帮你。” “再难的关卡，我都同你一同跨过去。” 他的呼吸声都近在咫尺，贴近的胸口，好似能够感觉到那份心跳，绵延开来。顾北痕用下巴抵住她的发丝，他说道。 “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生病，我就能安心。不会心里头那么焦躁不安，像是被你在心上放了一团火，苏韶叶，你明白么？” 苏韶叶脸颊发烫。 这是玄王殿下的情话么？ 顾北痕发出低沉笑声。 “能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人，这个世上怕是也只有你一个。苏韶叶，我拿你无计可施。” “我的小叶子——何时才能够长大？”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苏韶叶从他怀里头挣脱出来，她瞪大眼睛盯着顾北痕的脸颊，顾北痕觉得她有的时候像是北地狡黠的雪狐，有的时候又像是可爱极了的兔子，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发丝，开口说道。 “等到了太平城，我带你见几个人。都是北翼军的人。” “我把你介绍给他们。” “你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嘱咐他们，也可以替你办得妥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8章 抵达太平城，钦差好招摇 苏韶叶回到马车上头，脸颊还有些红晕退散不下去。 东寒玄这个老不修的武圣朝着他挤眉弄眼。苏韶叶则是看向马车四周，果然布置得比其他马车暖许多。 东寒玄瞧着苏韶叶的眼神，这才打了一个哈哈。 “你才知道顾小子的用心？” “我可从来没有瞧见过他对谁能够如此细腻，考虑得面面俱到。他娘亲当年就说他心思细，想得比普通孩子多得多，我当初还不相信，只觉得那小子是个锯嘴葫芦，不爱说话。如今瞧来，还是他娘亲更了解他。” 顾北痕的娘亲，也已经去世了。 东寒玄随口说了这两句，神色却有些黯淡。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来，笑眯眯地说道。 “等去了西北。我也要见几个朋友。” “要知道，大魏朝中，不少高手，都在西北。” “北翼军之中，更是高手如云，否则又如何能够抵御得了来自大晋的进攻？” 苏韶叶坐在马车上，她想了想，她早晚也要同北翼军的人打交道，所以索性同东寒玄问清楚。 “哦？那你说说看。这些高手，比你还厉害么？” 东寒玄被问得有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 “倒是比不上我。武圣级别的高手终归还是少，但是北翼军如今的大将军，就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当年是西北军那位武神郁轻侯的副将，听闻跟在郁轻侯身后，还是学到了他的几分本事的。” “虽然比不上郁轻侯本人，但是对阵大晋，也不输阵。” “他叫常清。” 大将军常清？苏韶叶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曾经做过二师父的副将，那么想来也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但是郁轻侯几乎只字不提他过往，所以苏韶叶也不知道他过往有什么朋友家人。 东寒玄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除了常清之外，北翼军还有一个厉害人物。” “他是北翼军军师贺兰之。他倒不是精于武学，而是号称神机妙算，各种军阵布局，堪称一流，北翼军的军队该如何调动，这位军师贺兰之了然于胸。他同常清，一文一物，是北翼军里头极为厉害的两个人物。” “顾北痕不在西北，都是他们二人练兵，布局谋划，应对大晋。” 这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太大，常清做过郁轻侯的副将，年纪应当同郁轻侯差不多，今年大约三十来岁。 而贺兰之，则是要更年轻一些，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倚老卖老，凌驾在顾北痕头上，架空他操纵北翼军。顾北痕重用这两个人，自然有他的缘由，这两个名字苏韶叶都记了下来。 她心中隐约有些期待。 去西北的路途虽然遥远，但是她们赶路赶得急切，所以也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便抵达了太平郡。 九皇子一路上同顾北痕谈论军事。 早已没有离开京城之时的野心轻狂。 变得谨慎忐忑，他这才知道过往在京中所看见的那些折子同军报，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事远要复杂许多。 而更加令九皇子震惊的，却是苏仇。 这个少年，只是偶尔会来旁听，但是他出身低微，甚至可能没有完整读过一本兵书，但是他往往能够一针见血指出要害。 这少年，给他一种聪慧过人的感觉。他的学习能力太过强悍。 九皇子觉得难怪苏仇能够无师自通懂得该如何破案，他这种罕见洞察力，的确是浑然天成，艳羡不得。 这种人才，培养不出来。更多是依靠天赋！ 眼看快到太平城，九皇子需要绕过此城，前往更北唐虎军的扎营之地，便同顾北痕就此告别。 顾北痕的车队，这才终于浩浩荡荡地入了甘经郡的郡城。 …… 太平城之中，其实并不太平。西北已经进入最严寒的时节，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街边的铺子架起大锅，对来往过路人贩卖滚烫羊汤，一勺羊汤下肚，暖心暖胃。 有人在交谈。 “听闻玄王从京中平安归来，他这一次在京中，得遇名医，医治好了腿疾，这可是好事情。” “不过他既然匆匆赶回来，证明大晋那边怕是又要发起进攻了。” 这句话一出，四周陷入沉默，然后众人纷纷叹气。 能够过平平安安的日子，谁也不想打仗。 “可不是如此么。” “咱们已经过得极其艰难，去年的赋税又多了三成，说是为了军备粮草的储备，免得闹冬荒，让将士们饿肚子。可是咱们自己都要吃不起饭啦！” 说话的男子重重摇头，然后把手里头那瓷碗羊汤一饮而尽。 “咱们这边还好些。永驰郡今年可是遭了大灾害，多少人流离失所，逃到咱们这边要讨要一口饭吃。” “纵然北翼军收了些人，但是总有那些老弱病残，冻饿而亡，今年冬天又这样冷……” “再加上战事一起，日子着实难过。” 他深深叹息。 “我也知道北翼军那边难做。他们的压力也大，咱们也不是不知道边境是什么情况，只是咱们再勒紧裤腰带，也得能吃上一口饭，不能不吃不喝供粮。” “再这样下去，这个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这男子这样说，却听见一旁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位林大人倒说得比唱的好听。只知道一味苛求索取，旁的不说，他女儿出嫁，又要我们城中富户出资。可我们哪来那么多银钱？哪怕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前阵子又说陛下有命令要捐出他女儿的嫁妆，给西北赈灾。” “可咱们也没有听见半个银钱字儿响动。” “朝上那些人，沆瀣一气，可没给过咱们活路。” 他这句话一出，立刻有人看向他，做了一个小声的姿势。 “你可别胡言乱语。若是被人瞧见告状，送你去牢里头打板子，你还要不要这条命了？” 对面的那个人却红了眼睛，梗着脖子说道。 “不要就不要。这么过着又有什么意思，明年开春也是饿死的命——还不许人抱怨么？” 四周的人叹气。 而人群之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明年春天会有粮食的。” “今冬便有。” 这声音清脆悦耳，众人看向出声的人，却发觉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眼睛又黑又亮，神情笃定自信。 他站在街道上头，认认真真说道。 “不会再让大家挨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9章 城里来的大人物 这少年自然是苏韶叶。但是苏韶叶这么说，却无人相信她，众人反而嗤笑起来。 “你说不挨饿便不挨饿了？” “赋税年年都在涨，土地的地力不足，粮食的产量却一直在下降——你是哪家的黄口小儿，什么都不懂，也在这里信口雌黄？” 这些城中百姓，瞧着她穿得如此严实，估计是富庶人家的公子，对民生百态毫无所知，才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苏韶叶身旁的白鹭，正要说话，却被苏韶叶打断了。她说道。 “赋税每年都在涨么？” “可是去年陛下亲口下令，赦免了甘经郡同永驰郡这两郡的七成赋税，这是写在朝廷官文之上的东西，是陛下的金口玉言，做不得伪。难道没有张贴告示么？” 她其实问得很认真。而对面的人，却仍然只是冷笑连连。 “免除赋税？呵呵——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赋税已经连续涨了五六年，你随便问问看，哪一家不是被逼迫得山穷水尽。” 苏韶叶认真听着，然后她说道。 “我知道了。” 她如此丢下这句话，转过身就向外走去，倒是让人盯着她的背影，很有些摸不透脑筋。 倪白鹭跟在她身后，有些摸不清楚苏仇的打算。他没有选择同王爷一同先去北翼军的驻地，而是自己要在这太平城之中转一转。这个苏仇，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他就是为了同这些百姓拌嘴？ 苏韶叶先去了郡守府一趟。 林琛还被困在京中，郡守府之中只有些留守的仆从。但是林琛来西北满打满算五年，他的官邸倒是造得金碧堂皇，比京中瞧着更加富贵。 苏韶叶让倪白鹭给她购置了纸笔，用笔在白纸之上写写画画，尽是些倪白鹭看不懂的符号。 她忍不住好奇。 “这是何物？” 苏韶叶淡淡地说道。 “这是建筑图。那些数字，都是相应的尺寸。我把这座官宅画出来，然后找能工巧匠，制造出一比一放缩的沙盘，送到京中，给陛下看一看，林琛的宅子，占地面积几何，又是何等繁华。” 她想要告林琛搜刮民脂民膏，就得让陛下亲眼所见，而不是纸上轻飘飘的几句话。 制作沙盘的人选，她都想好了。 就找韩远淮。那个汉子精通制作军事沙盘，远比这种建筑沙盘复杂无数倍，他做这个应当更加容易。 苏韶叶的这个想法，颇为新奇。 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就连倪白鹭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一知半解，不大明白苏韶叶的目的。 苏韶叶自顾自地绕了一圈，把图纸画完，然后方才收好。她说道。 “陛下过往，只是听闻下头的臣子做得有多么过分，逾越礼制，但是折子上写得再夸张，陛下心中仍然只会打个问号。” “毕竟没有亲眼见到，纸上写的东西，真假难辨。加上许多时候，地方上的折子通常夸大其词，到陛下那里，只是一段文字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力度可言，很容易便能被浑水摸鱼过去。” “但是我把林琛的宅子制作成沙盘，最好同陛下自己的皇宫进行对比，陛下才会清晰看见，林琛的这宅子修建得有多么富丽堂皇，如何惊人。” “才知道，他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修炼自己的官邸。” “他连官邸都如此耗费钱财。” “更不用提其他。他这笔浩荡财富从何而来？只能从百姓身上来。” 她这样说，清晰明白，倪白鹭一下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之前怎么没有人想到。她这法子，简单直接，的确比奏章有力多了。 她看向苏韶叶的眼神里头带了些钦佩，而苏韶叶则是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她说道。 “还得在天黑之前，再去几个地方。” …… 郡城衙门外，悬挂着的告示还未撤下，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再提升赋税三成。 苏韶叶走过去，踮起脚尖要撕下那张告示。 门外的衙役立刻想要喝止住她。 “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苏韶叶的神色平静得很，她说道。 “哦？” “我只是想要摘下这告示而已，这样也不成么？” 她一边说着，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这衙役本来觉得这少年陌生得很，但是又穿着富贵，想要恐吓他一番，从他身上榨取些油水。 但是被他这么一看。 不知道为何背脊一凉，更是打了一个寒颤，但是这衙役却丝毫不退缩，只是咬紧牙关说道。 “放下！衙门里头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动？这是林大人布下的告示，你若是随便揭下，是对林大人的大不敬！” 苏韶叶却更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林大人？” “你说的，可是那位林琛林大人。” “林大人是甘经郡郡守，往日自然威风，可如今他却是孤身过独木桥，自身难保，他已经被关在京中，否则何至于到现在都不回来，我揭下他的告示，自然也不会怎么样。” 苏韶叶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伸出手把那张告示给揭了下来。 她看向对方，眼神平静如水，却给了对方极大的压迫感。他的话，几乎都是咬着牙，从牙缝里头挤出来。 “你胡说八道。” 苏韶叶揭下告示，一边从善如流跨过门槛向里头走。 她的语气，却一下子变得威严无比。 “让你们主事人来见我。” 她这句话，说得气场十足。搭配上她凛然如深冬的眉眼，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是穿着富贵逼人，更有一种不容小觑的威势。 她说道。 “听见了么？” “听见了的话，还不快去？” 那衙役伸出手想要拦住她，但是她身旁的那个姑娘，却冷笑了一声，直接走上前一步，一下子扣住他手腕，他觉得自己的手腕咔哒一声，几乎快要被捏碎。 他在这衙门里头狐假虎威惯了，何时吃过这样大的闷亏，整个人脸色一变，再看向苏韶叶，眼神之中充满忌惮。 “你……你给我等着！我这便让大人来。” 他这才想起来。 好似……是收到过一份朝廷传喻，说今日，今日会有大人物到太平城来。 可是眼前这少年，瘦弱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传闻之中的大人物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0章 要去的三个地点 苏韶叶才不理会旁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她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生风，倪白鹭站在她身旁，眼带防备。 只要有人敢出手，她就能够做出回应。 苏韶叶直接走到大堂之中，这才转身回望向身后，这衙门一阵兵荒马乱，大约过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才有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后头走出来。 他一身官袍尚未穿戴整齐，一只手还在扶着他自己的帽子，抬起头看向苏韶叶，声音都结结巴巴。 “你是何人？”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 她一开口，就是流利无比，宛若连珠炮，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外头的告示是你贴的？” “告示上贴着要提升三成赋税，但是陛下去年便颁布过旨意，因为连年战事，所以特意减免永驰郡同甘经郡这两郡的七成赋税。此事即便百姓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员也不知道么？” “外头的布告栏贴着的告示有朝廷的大印，代表朝廷意思，也就是陛下的旨意。” “你们假传圣旨，该当何罪，不怕吵架问斩么？” 她一开口根本不给对方思考余地。 这位衙门的官员好不容易扶正自己的帽子，看着苏韶叶发愣。 这是哪里来的人物。 怎么一开口就高高在上。 听闻九皇子殿下同玄王殿下一同来了西北，眼前这少年瞧着岁数又不太对得上……这位甘经郡的官员面露难色，焦灼地伸出手挠了挠头，一开始还想要支支吾吾打个官腔。 “本官日理万机，没有空理会这等庶务……” “这里是衙门，闲人免入，你给我出去，若每个人都如同你这样直接闯入衙门，成何体统……” 苏韶叶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位北地官吏。 “敢问大人高姓大名？是什么位阶，上司是谁？” 她有点不按照常理出牌。 苏韶叶问得如此直接，反而让对面的这位大人心中犯怵，忍不住思索再三，对面这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人要衣装这句话说得还是颇有道理的。 苏韶叶穿着黄茹给她准备的冬衣，瞧上去低调奢华，贵不可言，的确一瞧便来头不小。 对面的人略一思量，开口的声音，自然而然显得没有底气。 “我是狄勇杰，大魏七品官员，我的直属上司，自然是甘经郡的郡守林琛。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韶叶点了点头。 她说的话，却让对面这位狄大人心中一惊。 “问清楚了才好写折子。” 对面的狄勇杰猛然盯着她，眼神一下子变得认真。 折子，什么折子，对面这少年要写折子给谁看？ 他有点紧张。同对面这少年交流，不过是三言两语，已经让他掌心冒出汗水来，他擦了擦掌心的汗水，吞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好让自己不要太过紧张，才轻声说道。 “你……你写什么折子？” 苏韶叶看向他的眼神仍然似笑非笑，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 “自然是上报陛下同朝廷的奏折。” 对面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苏韶叶却不再多说，转身就要往外走，这位七品官员狄大人心中倏忽一惊，怎么肯让眼前的这少年就这么离开，恨不得攥紧他的手掌，追问清楚，连声不迭地喊道。 “等一等！” 苏韶叶停住脚步，挑了挑眉头，看向他。 “狄大人还有什么见解要发表么？” 狄勇杰深呼吸一瞬，再看向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已经换了一副神态，变得恭敬起来。 “我们也是按照林大人的命令办事……我们也着实为难。” 他也不知道这少年的身份，只能做到尽可能地把姿态放低一些。对面的少年笑眯眯盯着他的脸颊，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写上去的。” 她走出去的时候，无人胆敢阻拦她。 倪白鹭跟在她身后，她如今逐渐能够感受到苏仇的独特气场了。她向外走了几步，问道。 “你当真要写折子么？” 苏韶叶点头，声音随意自然。 “折子自然是要写，但是不急于一时，我想要的证据还没有拿到手。” 倪白鹭有些疑惑不解。 “什么证据？现在就写折子送到京城不成么？” 苏韶叶认真地解释给倪白鹭听。 “自然不成。因为陛下派我来查案，我替陛下办事，就得做得妥妥帖帖，不能给人说闲话的余地。我的折子若是递上去，就得让我状告的那个人，无法再挣扎，直接把他打落尘埃。” “而不是让对方还有反驳的余地。几次三番下来，陛下也会感觉到厌烦。陛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所以这份奏折，必须宛若雷霆一击。而不是零零碎碎，不成体统，让对方还能够为自己辩解。” 倪白鹭对这些朝中的事情不大懂。她虽然也出身大族倪家，但是自小学武，相处的都是爽快的习武之人，爽快得很，对这些弯弯绕绕听上去便觉得头疼。 她嗯了一声。 却又问道。 “苏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道理的？” 明明眼前的少年瞧上去，比她还要更小几岁。如何做到胸中有城府的？ 苏韶叶却反问她。 “那你是如何懂得武学的？” 倪白鹭还是不明白。 “自然是我日日苦练——可是你也不可能日日琢磨这些东西。” 苏韶叶笑了。 “不日日琢磨这些的话，我便实现不了我想要实现的心愿。” 如果不日日都想着如何对付林琛，他仍然在西北胡作非为，他当着他的大官——她一辈子也报不了仇。 所有看上去毫不费力的事，背后都是一日日夜以继日的苦练。她走出这衙门，然后说道。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今日便可以暂时歇息一阵。” 倪白鹭嗯了一声。反正她也看不透苏仇的打算，既然如此，那便跟着她，一切她说了算便好。 苏仇走在街上，她说道。 “去一间商行。” 她今日对那些百姓说会有粮食供应，当然不是口头支票或者一句虚妄的谎话。 算算时间，陆家的粮食，也应当从清河郡运来了才是。 陆仁星的大哥陆和越办事应当很妥帖，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亲自前来，但即便他不亲自前来，也会找靠谱的人运粮过来。 所以她要找到陆家的商行，看看情况。 这事本来应当是顾北痕打理，但是顾北痕刚回北翼军，估计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置，所以她先去看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1章 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陆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苏韶叶的设想之中，应当很好找到陆家的商行。 但是真正打听起来，却发觉好似并没有她设想之中的那般容易，她问十个人，倒有九个人摇头，一副——完全没有听说过陆家商行的态度。 她连续问了一条街，才终于有个阿婆，迟疑着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专门贩卖南边清河郡特产的陆家商行？” “那不在这里。那家商行开了有不少年头，倒是有大半时间都关着门——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他家的绣娘。你若是想要去，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苏韶叶拱手诚挚地谢过这阿婆，然后方才找到了这传闻之中陆家商行的所在之处。 倪白鹭跟在她后头，有点吃惊。 “这就是你要找的商行？如此破败不堪。” 苏韶叶也有点想不到。 陆家的生意做到清河郡第一，没有想到在甘经郡，却瞧着如此凄凉，这里已经偏离主城区很远，而这间商行瞧着连门头都破破烂烂，牌匾都褪色，她走上前推了推门，一身尘土灰烬。 她咳嗽了两声，向后退了半步。 再抬头打量眼前这座商行，她有点不大明白。 陆和越把这间商行打理成这般模样？毕竟他家行商，做生意么，总得讲究一个表明光鲜亮丽，她蹙着眉头，却瞧见从门缝里头飘落了一张残破的字条，她弯下腰捡起来看了两眼，若有所思。 倪白鹭凑上来也看了两眼。她虽然从小送去稷山剑派，但是毕竟是大家族的女子，也送她去读书认字，倒不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她看了两眼，却叹了一口气。 “这商行居然是被此地的豪强逼成这样。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诚不欺我，再厉害的商行，来了西北，也碰得一鼻子灰。” 那字条是讨账的账单，但是上头罗列出来的那些账务一条条一桩桩，都显得可笑跋扈。 要陆家商行，每年进贡白银万两给郡守衙门。 再分润出两成利润，给这里的商行联盟。 最后还要有一成，用来打点盘踞在这里的地痞流氓地头蛇。 这样下去，商行不关门大吉才怪。 难怪陆家索性放弃了甘经郡的生意，只留了一个空荡荡的空商行，索性从西北撤走，做其他地方的生意去了。 苏韶叶站在门外，她想到陆和越告诉她的那个地点。 “曹旭东的生意渠道，我们陆家打听过。” “我们陆家，想做这门生意。但是线索在西北甘经郡一带，就断了。他接头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显然知道曹旭东出事，所以已经撤离。” 陆和越想做曹旭东的生意，毕竟利润极高，只有那样高的利润才扛得住西北官员这样的层层剥削，但是却无功而返。苏韶叶站在原地，她盯着那油漆都已经剥落的木门，一时无言，倒是倪白鹭有点失望。 “这里瞧着已经很久没有人，咱们还要留在这里么？” 苏韶叶正打算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走过来一个小老头，后头还跟了几个强壮的家丁，扛了一块簇新的牌匾。 上头陆家商行四个字熠熠生辉，还撒了金箔粉，瞧着色泽鲜亮无比。这小老头指挥着那些壮汉把牌匾钉起来，后头又跟了几个漆匠，瞧着竟然是想要把这里重新粉刷一遍，口中还说着。 “快些。” “主家已经传信过来，大少爷这几日便要到了。你们还不快些，总不能等大少爷来了一瞧，还是那等不上台面的模样。” 他匆匆指挥，原本清冷的商行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 他甚至无暇顾及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韶叶。 苏韶叶这才勾起唇角来。 她就说么。陆家不会当真不理会甘经郡的——毕竟也算得上是一块人口稠密的区域，还是有利可图。 陆家答应顾北痕运粮来，何尝不是打了重新打开这片商区的心思？ 陆家大少爷，那便是陆和越亲自要来。 他是个聪明人，打起交道来，自然令人觉得轻松惬意许多。 想到这里，苏韶叶又通体舒畅。 但是陆家这边重新粉刷招牌，却偏偏有人要上门找事。 大约只过了盏茶功夫，又有一队人马走过来，领头的，裹了一身紧身皮袄，手中还抓了一根木棍，一副混世不吝的模样，唇角旁边还长了一枚黑痣，看上去模样令人心中不悦。 他掂量着木棍，然后朝着陆家商行呸了一声，瞧着口眼歪斜，更是不似什么好人。 “董老头儿，你又来了？你忘记几年前的教训了？你不是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行商，安心当个土里头刨食的地主老财，怎么，如今又来自讨苦吃了？” “什么狗屁陆家商行，雇佣你做大掌柜，那是在害你。你再跟着陆家，当心欠一屁股债，连自家的宅子都当掉，你那女儿可生得如花似玉得很——我瞧着，送到逢春楼应当能卖个好价格，才补得上你董老头儿做生意的亏空！” 这人的嘴巴着实恶毒。 倪白鹭握着拳头就想冲上去，苏韶叶看了一眼，却让她稍安勿躁。 她就要看看清楚。 这甘经郡太平城里头的这些牛鬼蛇神，才好在后头对症下药。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下流人物，背后却往往拖泥带水，能够挖出盘踞复杂的各方势力来。 听这个地痞的口气。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找上门。之前陆家商行被逼得险些倒闭，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故。甘经郡背后的这些势力，没那么简单。 陆家想要平平安安运粮入太平城。 还得先扫清这些障碍。 毕竟大量粮食入城，触动城中固有商行的利益，虽然大部分粮食直接进入北翼军之中，但是还有一部分，难免要流入民间。苏韶叶念头疾速闪过，她看着那个被称为董老头儿的老者站直了腰杆，却一脸气愤！ “泥猴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你以为你披了这身皮就了不得了？不过是表姐入了林府做了个见不得的小妾，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做生意，行的端做得正，你休想这一次再捣乱，你若是再让地痞流氓来扰乱，我便直接告官去！” 对面的人却一点也不怕这威胁。 “告官？你倒是告官一个给我瞧瞧。哼哼，告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看官府收不收你的状纸，听不听你敲锣打鼓喊冤。” “你要想重新开张，也可以。” 他伸出五根手指，晃荡。 “这个数孝敬。少一个子，都不成！少一个子，你们今日这牌匾，便休想要挂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2章 日后遇麻烦，报我名字 倪白鹭瞧着对面这个生得歪瓜裂枣的地痞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着实忍无可忍。 她捡了一块石头，手指弹射而出。 对面那个家伙原本还很是得意洋洋，结果被倪白鹭直接打中手指，诶呦一声捂住手指叫骂出声。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你李爷爷动手？” 他江湖外号就叫做泥猴，本名姓李，李厚，泥猴取得是他名字的谐音。 眼下疼得龇牙咧嘴，一张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嘴唇上头的那颗黑痣伴随着他唇角的颤动来回抖动着，瞧着更为不堪。 倪白鹭蹙眉，她看不过眼这等下三滥的地痞流氓。 李厚左顾右盼，看见站在那里的苏韶叶同倪白鹭，眼前一亮，立刻流露出色眯眯的神色，一瞧过去便是色欲熏心，他着急忙乱地伸出手摸了摸嘴唇。 “小美人儿？我李爷今日倒是走运，不但能够得一笔意外之财，还能撞见这么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 倪白鹭哪里会让他继续说出污言秽语。 直接拔剑。 剑刃就横在他脖子上头。 倪白鹭的语气凶巴巴。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砍了你的脑袋。我保证三秒之内，你的头颅就咕噜噜地滚落在地，被当成皮球踢。” 李厚一开始还当她开玩笑。 “小美人这么凶……”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倪白鹭的剑直接贴近他脖子，他感觉脖子陡然一凉，然后疼痛感袭来，似乎有什么液体流淌下来，他怔怔地盯着倪白鹭，眼珠子慌张地转动，这才明白对面的这个少女并非开玩笑。 倪白鹭倒也没有当真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但是他脖子上头已经被她切出细细的伤口。 她这样的高手，动手自然能够掌控分寸。 给对方教训，又不至于直接杀了他。 如果可以的话，倪白鹭倒是想要直接杀了他，但是那样毕竟麻烦——她孤身一个人大不了转身就逃，却不能给苏仇招惹麻烦。 但是倪白鹭浑身的杀气，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李厚艰难地吞咽，喉头剧烈地上下抖搂，连带着他整个人身体都剧烈颤抖，瞧上去哪里有方才狐假虎威的架势，变得极为不堪。 苏韶叶则是走到那老头儿面前，拱手问道。 “请问……阁下可是这陆家商行在这太平城的负责人？” 这位董掌柜盯着苏韶叶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确在太平城做过数年生意，但是太平城这里各方势力盘踞，加之官府的赋税着实太重，以陆家的根基，也在这太平城里头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撤离太平城。 但是前几日陆家传讯，说要重新在太平城打开局面，大少爷带着数量庞大的商队亲自来，他这才急匆匆地回来找了人想要把商行粉刷一新。 没想到泥猴子立刻就带人来捣乱。 泥猴早就盯上他女儿董燕妮，他做出什么下作事都不足为奇的——何况他表姐入了林府做小妾，林大人是甘经郡的郡守，他更是春风得意，恨不得在这太平城里头横着走。 董掌柜看着眼前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少年，眼中带了些困惑。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得出。 这少年身上穿的，俱是最上等的好料子。那件披风，瞧着竟像是白狐的裘毛，难得的是一丝杂色都没有。 他从商这么多年，如此好料子都没有瞧过几次。 这少年穿的素净，但是富贵却是隐藏在内里，必定出身不凡，想必是大富大贵之家，才有这等气质。 可是这少年又面生得很，太平城没听说哪家富户，有个容貌如此出挑的小公子啊。 他迟疑着做出应答。 “我的确是。” 他眼神在苏韶叶身上游移片刻，看见这少年落落大方地拱手，然后他说道。 “我叫苏仇。今日刚来太平城。” 这老者心中有点恍然大悟。原来是从外地来太平城的，难怪他觉得眼生。这少年平静地盯着这老者的眼睛，然后这老者听见这少年说道。 “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今日的麻烦，报我的名字。”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让人觉得有些口气太大。这老者揉了揉眼，众人沉默片刻，人群之中有人突然笑出了声。 “苏仇？这个名字听都没有听过……报你名字有什么用？” 苏韶叶却一点也不着急。她淡定自若地说道。 “很快就会听闻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同陆家的二少爷陆仁星是朋友。” 对面的董掌柜倒是觉得眼前少年这句话应当不是假话。二少爷的真名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晓，听闻一直在京中学艺。 这少年若是二少爷的朋友，岂不是从京中赶来。 京中那是卧虎藏龙的要害之地。 说不定这少年是王侯子弟，当然有大言不惭的资本。只是好似也没有听说哪家王侯姓苏……这老者董掌柜心中打鼓，还是点头表示记下。 而倪白鹭的剑就没有放下来。 她浑身透出煞气。 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家，但是出手这么狠，给人的感觉倒是更加似个阎罗王一般，她眼尾略略上挑，然后她沉声说道。 “滚，若是再来找事——我的剑可不会客气。” 苏韶叶笑了笑，却说道。 “你这样放他走，他回头便要去告状，领更多的狗腿子来。既然打狗，就得一口气打服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厚面前，她说道。 “你表姐是林琛的小妾？” “啧啧啧，难怪如此张牙舞爪。不过林琛入京，在京中可已经关押起来了。你不用不相信，这消息过几日便会传遍整个甘经郡，他得罪了陛下，毕竟这甘经郡，虽然他是郡守，却终归是陛下的江山。” 她的眸光沉静如水，内里却好像蕴含了一块明晃晃的冰块，冻得人牙齿打颤。 李厚觉得这少年比那凶巴巴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小婆娘还更吓人些，他咬着后槽牙。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韶叶盯着他，眼神让人透心凉。 “我只是告诉你，这甘经郡要变天。你在这里能为非作歹，过往是无人同你计较。” “但是如今，这甘经郡容不得恶霸招摇过市——你若是不收敛自身的言行，被抓起来，在狱中严刑拷打的时候，不要怪我今日没有提醒过你。” “不论你过往多么风光，但是眼下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北翼军要入城，以北翼军的军纪之严明，军法之严格，你这身板，挨得过几军棍？” 苏韶叶提到北翼军。 对面的人闭紧了嘴，眼神略略闪躲，不敢再说话。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3章 爹爹曾经的心愿 李厚踉跄逃走，苏韶叶转过头对着那位掌柜点头，却被那小老头迟疑着叫住。 “等……等一等！” “苏……苏公子，你说北翼军要入城？” 苏韶叶转身来，她的神色虽然清冷，却显得极为客气，看上去是很懂得礼数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增添了些好感。 “对。” 这小老头虽然不知道这少年如何知道北翼军的动向，但是这么说……他怔怔地说道。 “这样的话，还做什么生意？” “北翼军入城，那是要打仗了。” 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显得有些颓败不堪，也没有之前让人粉刷牌匾同墙壁的冲劲。 而苏韶叶则是略微点头。 “这样才有生意可以做。” “等你们家大少爷到了，我再来拜访。” 她挥了挥手，转身向外走去。倪白鹭提着剑跟在她身后，粉面含威，她剑刃上头还有些血迹，她自己也不在意，倒是引得路人频频瞩目，苏韶叶让她把剑插回剑鞘，然后说道。 “看起来，倒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倪白鹭仍然是皱眉。 “这样还不糟糕？城里头这么乱，生意都做不下去，这些当官的苛捐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这么糟……你还觉得不够么？” 苏韶叶笑了笑，她声音很笃定。 “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你没发现么，城中最关键的要害，就在林琛身上。若是能够拔出他这个毒瘤，再加以整顿，许多问题都能够解决掉。” 她来查案，城里头已经给她送了不少林琛罪证。 他的宅子逾越了官员的规制，他纵容家中亲属欺压百姓——这些事情越多越好，她才好在奏章上头浓墨重彩地给他狠狠记上一笔。 “我们先去休息一下。明日我再去陆家一趟，看一下陆仁星的那位大哥，到底带了多少粮草来。” 倪白鹭其实有些不大明白，为何苏韶叶不急着去北翼军的军粮仓库看一看。 那不应当是当务之急么。 “你不去看军粮仓库？也不去找账本？” 苏韶叶搓了搓手掌，天寒地冻，她说道。 “你饿不饿，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我不去——是因为去了多半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林琛不是傻子，郭遥在京中被我救下，他知道郭遥没有死，多半就给甘经郡传讯，表面上的证据，肯定都已经被他抹掉。” “更加深层次的证据，总得多了解了解这座太平城，再下手。” 她想要查出大晋的暗桩，也不着急，同样是这个道理。 总不能来的第一日，就被她撞到，总得一点点，层层深入往下查。急不得。若是心中存了操之过急的心思，只可能落入敌人圈套。 前头一座小酒馆，苏韶叶领着倪白鹭进去，点了一份滚烫的铜锅白汤羊肉，红泥火炉上头，羊汤咕噜噜地冒着泡，她托腮出神。 倪白鹭捧着碗已经开始吃，她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听见对面的苏仇说道。 “西北苦寒，所以人们比其他地方，更加需要充沛的热量。对于粮食的需求极大。” “尤其这里驻兵数量又多，训练士兵，是要靠银钱，靠大量的粮食砸出来的，谁也不能饿着肚子练武。” 倪白鹭一下子不说话了。她自己就是习武之人，她更明白这个道理。 穷文富武，越是练武，越是消耗巨大。姑且不论那些珍惜药材用来打熬身体，单单是食物供应，就不能短缺。 “大魏比起大晋，国力弱了不止一筹。” “大晋的士兵，可以用最好的刀剑，吃得是最好的精细粮食，肉食供应充足，听闻大晋的军粮甚至算得上是美味珍馐。可是大魏却不然——士兵想要吃饱都极为艰难。” 倪白鹭心里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苏韶叶说得没有错。只是她之前也没有仔细想过，为何大魏在面对大晋的时候，总是处于下风。 她口中的羊肉好似都没有那样鲜美香气四溢了，她嚼了两口咽下去，然后含糊不清地说道。 “可是咱们已经尽力了。” 苏韶叶却摇头。 “我一路经过太平城都在观察。” “那些富户，占地辽阔，连仆人车夫都是红光满面。” “可普通百姓个个面有菜色。” “这里还是太平城——是甘经郡最为富庶的太平城，都是如此光景，其他地方，只会更加不堪，差距更大。” 苏韶叶低着头，她的手指关节在桌子上头敲打着。 “陆家能运粮来，但是也只是解一时危机。” 倪白鹭低声问道。 “那要怎么办？” 她想不出办法，但是对面的少年却说道。 “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想办法提升粮食的产量。 这条路，是走得通的。西北苦寒，所以难以种植水稻谷粒，但是也有一些，能够在贫瘠土壤之上生长的作物，若是能够推广，至少让西北之地自给自足。 二是出台严厉刑罚。 那些豪族囤积居奇之心不死，不到兵临城下的那一刻，都不会悔改。 这样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哪怕下一秒就要被抄家灭族，也不肯开仓放粮，刀子不落在身上便不觉得疼痛，那么只有让他们狠狠痛上那么一回，才能学得乖巧。 乱世用重典。 还得找到善于培育农作物的人才，设法寻到更多作物的种子。这些事情都很棘手，只能一步步推动。 苏韶叶突然有些好奇。 那个敌国大晋是如何做的，才能够做到国力强盛无比，超过大魏数倍？ 她若是去大晋寻找弟弟，或许也可以看看大晋那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国度。听闻大晋甚至有女官，比大魏似是开明得多。 当年苏韶叶的爹爹苏辞景，曾经去大晋游学。 便说过，大晋之清明，远胜大魏。 苏韶叶想到苏辞景，想到他当年在书房温文儒雅地教她写字读文，这些事情，他当年并未因为苏韶叶年幼就有所保留。 或者因为她是女孩，便觉得同她无关，而是说得深入透彻。 苏辞景心中从未有过男女之别。 这些事，她爹爹当年都同她谈过，更说要派人去寻精通种植的老农，改进粮种，想办法推广大魏各地。 他想让大魏百姓都能吃饱饭，不用再饿肚子。 只是等不到他推动进展，苏家就被抄斩。 反而是她母亲黄氏，作为大魏闺阁女子，思想倒是不如她爹爹那般开明。 但是也是很好很温柔的女子。 苏韶叶有点揪心。 她低着头，炉子冒出的烟气好似迷住她的眼睛，她看着滚烫沸腾的炉火，然后她说。 “有的事情，无人肯做，那我便去做。” 她爹爹的心愿，她总能实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4章 当年北凉山之战 苏韶叶同倪白鹭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要住驿站。 但是这计划却没有实行成真。明月高悬，苏韶叶站在院子里头，看着对面一双明亮眼眸的男子，瞧着他满身风雪气，可那双眼睛，那张面容，着实招摇，远比月亮明亮温柔。 她抿了抿唇，然后问他。 “你北翼军那边的事务都办好了？” 对面的青年摇头，却大大咧咧地走到她对面去。 “明日再办。” 看着苏韶叶仍然不肯放松地盯着他的眼，他走上前笑着揉了揉苏韶叶的头顶，同她从帽子之中所露出的散碎头发。 他一日不见她，心里头就惦念她。 “驿站那边太冷。原本西北就比京城更冷些，你若是一夜过来，受了寒气又发风寒，还怎么查案？” “我总不能让人病怏怏地帮我。” 苏韶叶别扭地动了动脖子想要转身。 “我哪里有那么体弱不堪，不过是生了一次病就被你这么惦记，当年天寒地冻，我也好端端的……” “西北我又不是没有来过，你把我想得太弱，我没有那么脆弱。” 顾北痕却不听她辩解，在这件事情上表露出几分强势，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苏韶叶的肩膀，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你乖些。听我的话。” “今日你进了太平城，感觉怎么样？”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提到正事她也没有空暇同顾北痕闹了，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有些棘手，但我能解决。” 顾北痕点了点头，他凑近苏韶叶说道。 “明日陆家的那个陆和越要入太平城。我暂时不会公开露面，会让贺兰之代替我见他。” 贺兰之是北翼军的军师，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顾北痕定定地看着苏韶叶，他突然说道。 “贺兰之同常清，一文一武，都是支撑起北翼军的重要存在。当年我刚到西北，不过十几岁，对于西北军务，一无所知，也是他们帮着我慢慢理清脉络，这才掌控整个西北。” 叶玄月表示理解。 少年顾北痕刚来西北的时候，父母双亡，内忧外患，他的处境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你知道东寒玄是我母亲的师兄，所以他才叛出稷山剑派要到我麾下来。” “贺兰之本身也不是西北人，他是南边人。当年因为被卷入一场科考舞弊的案子，被下了禁令，终生不许再科考，因此也难以再入朝为官。” “我让他到北翼军做军师，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品阶，哪怕之后他立下了赫赫功劳，不论我如何为他请功，朝廷都不肯为他破例。” “所以贺兰之虽然是北翼军的军师，人尽皆知他的厉害，同对北翼军的贡献，他仍然是一个白身。没有任何官阶在身上。” 顾北痕说起这件事情，唇角旁有一丝淡淡嘲讽。显然是替贺兰之觉得不值当。 “常清则是有所不同。” “我有的时候，也会叫他一声常叔叔。他家中乃是西北军中的功勋世家，满门忠烈。他当年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当年西北军的那位军神郁轻侯征战沙场。” “后来郁轻侯……被朝廷关押于暗狱，他临危受命，却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有郁轻侯七八成本事，一步步做到如今北翼军的大将军。” 顾北痕这是同她交代。 他手下人的来历。 苏韶叶听得很是专注认真，隔了数秒，她才说道。 “郁轻侯是我的二师父。” 顾北痕嗯了一声。 他毫不意外。 “我知道。你二师父是郁轻侯，三师父是那个南疆毒医夏弱水，四师父是大魏第一采花贼令狐寻香。” 他居然能够做到如数家珍，显然是下过一番心思。苏韶叶蹙起眉头。 顾北痕没有提起她的大师父。其实苏韶叶自己也几乎绝口不提她那位大师父，她的大师父，是暗狱之中，最最神秘的一个存在。 神秘程度，甚至超过郁轻侯。 可见这是个何等可怕的人物。苏韶叶抿了抿唇，既然顾北痕没有主动追问，她也不太想说，只是跳过关于她大师父的话题，继续说道。 “我二师父倒是几乎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过去的事情。我是入京之后，查看暗狱之中的卷宗，才知道他过去……曾经有多赫赫有名。他的案子，也是陈年旧案，被打成铁案，但是我觉得他是冤屈的。” 苏韶叶停顿了一瞬。 又强调了一遍。 “那不完全是他的错。” 他爱上大晋的探子，爱上大晋的奸细，因此而导致北翼军大败。 苏韶叶知道，从顾北痕的角度来看，他说不定会很讨厌郁轻侯。可是她在暗狱之中同郁轻侯相处了五年，她知道那个心如死灰的男子，心里头隐匿了多少伤痛。 他把北翼军的荣耀看得高于一切。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比谁都更痛。 曾经的郁轻侯已经死去，留在暗狱之中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身躯罢了，可是内里的魂魄，好似已经早早消散。 顾北痕看着眼前少女倔强的唇角，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苏韶叶的发丝。 他的声音，柔和异常。 “苏韶叶？我父王死在边境，你知道他死在哪一场战役里头么？” 苏韶叶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顾北痕的脸颊，月光下，他的容色冰凉，好似月色给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伸出手轻轻地顺着她蜿蜒发丝往下，然后抚摸上她的脸颊，他说道。 “那一场战役，他落入大晋包围圈，那峡谷里头，有数万大魏将士的血浸染每一寸土壤。我父王宁死不投降。他不肯妥协，战死沙场。” “那场战役，是北凉山之战。” “你知道这场战役么？” 苏韶叶的心上一瞬刺痛！ 她的记忆力很好。宫中密库里头关于二师父的卷宗，上头的字，一瞬间又鲜明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头。 “郁轻侯被大晋奸细费青梵所蛊惑。犯下大错，令北凉山一战溃败，大魏五万兵卒战死，北凉山归大晋所有。” 北凉山之战…… 她的肩膀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无措。 “我……我不知道……我……” 她不该在顾北痕面前提郁轻侯。 顾北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他说道。 “没关系。” “我来北翼军，本来就是要证明给世人看，即便是没有郁轻侯，北翼军仍然坚不可摧。” 这个少年做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5章 玄王的男宠？ 苏韶叶躺在床上，心里头还有些乱糟糟的，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顾北痕的父王，居然等同于间接死在郁轻侯手里头。 东寒玄也没有告诉她。 她是当真不知道——少女心上涌出一种难言的愧疚。她当着顾北痕的面说的那些话，即便顾北痕可以做到不在乎，可是毕竟是她无意之间戳中了他的伤痕，即便顾北痕不在意，可是她在乎。 她这一夜睡得迷迷糊糊，第二日一早就直接起了床。 外头结了一层冰霜，窗户上头都蒙了雾气。 这是顾北痕在太平城的宅院。 虽然他几乎从不在这里逗留，但是毕竟是名义上掌控西北的玄王，所以表面功夫总要做得齐全。 她今日还要去见陆和越。 昨夜她太震惊，一时之间忘了同顾北痕谈军粮的事情。顾北痕大概已经赶回去，今日她要见到贺兰之，这位北翼军的军师。 她飞速穿戴整齐，外头宅院里头的婢女还是睡眼惺忪，瞧着这位公子已经起身，有些惊诧无比。 “公子……”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向前走了几步，那婢女一脸忧愁之色，忙不迭地说道。 “我给公子准备早膳……” 苏韶叶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出去一趟。” 她带着倪白鹭直接走了出去，倪白鹭是习武之人，习惯早起练晨功，如今已经打过一套拳，浑身热气腾腾，她看了一眼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去陆家商行。” 倪白鹭点了点头，她同苏韶叶在路边买了一份西北特色的早食，她吃得香甜，却瞧见身旁的少年怔怔出神，她如今同这少年熟悉得多，有话也直接问，不会再藏在心里头。 “怎么？昨夜王爷是不是来了，但是你怎么瞧着还是一副沉甸甸的样子，一点也不欢喜。” 顾北痕来了，她是知道的。所以倪白鹭才更加确定，这少年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自家师父并没有夸大其词。 王爷很在乎苏仇。 可是苏仇却一脸怅然，不知道王爷同这少年说了些什么，才让他神色如此严肃，瞧着没有昨日那种举重若轻成竹在胸的风采。 苏韶叶心里头还在想着北凉山一战。 那一定很惨烈。卷宗上头寥寥数句话，却是用无数士兵的鲜血铸就，她无法替自己的二师父辩解。所以她内心才纠结，觉得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她低声说道。 “我在想今日该做些什么。” “今日陆家的大少爷，同北翼军的那位军师贺兰之都要入城。” 倪白鹭倒是有点惊喜。 “贺叔叔也要入城？” 苏韶叶看向她。 “你认识贺兰之？你不知道他要入城么，你师父没有告诉你？” 倪白鹭摇头。 “我师父他神神秘秘，许多事情才不会同我说。” “我当然认识贺叔叔，我同贺叔叔是旧相识，他当年被牵扯到科举舞弊案子，是倪家爱其才学，才设法把他救出来。所以他才会去替北翼军效力，他本来就是南边人，远离故土，是为了报恩。” “我小时候，还见过他几面呢。不过我后来去稷山剑派学武，便没有再见过他。”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倪白鹭的声音轻飘飘的，苏韶叶嗯了一声，她竭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却听见街角旁边，有几个闲汉正在聊天，可是偏生声音极大，几乎半条街都听得清楚。 “听闻这一次玄王殿下从京城回到西北，还带了一个男宠回来！” “那男宠可极为威风，昨日还去衙门，给衙门里头的大人脸色看，把那些大人闹得灰溜溜的。” “但是再得意又如何，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男宠罢了！” 苏韶叶同倪白鹭的表情俱是有点古怪。 这等流言……从何而起？ 那几个闲汉却根本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越说，声音越是提高了几分。 “难怪说玄王殿下到如今还没有要成婚的意思。原来如此。我看玄王一脉，多半是就此断绝——啧啧，玄王殿下本就体弱，怕是也没有几年好活，咱们这西北，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苏韶叶伸出手摸了摸鼻子，她倒是尚且做到处变不惊。 但是倪白鹭却有些听不下去。 她向前迈了一步，开口呵斥。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没有几年好活，玄王殿下比你们可康健百倍千倍，你们死了他都不会有事。” 倪白鹭说话也是凶巴巴的，对面的闲汉恨不得立刻跳起来，盯着倪白鹭看，却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更似是被斩断了尾巴的猴子。 “难道我们说错了？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玄王他自己养了个男宠，还怕别人说么？” 倪白鹭更生气了。 “那才不是男宠！” 她恨不得揽起袖子同这些人争辩。而苏韶叶则是抿了抿唇，她说道。 “白鹭，回来。咱们还有事情要做，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气度从容，对面的闲汉们仍是骂骂咧咧，口中不干不净，倪白鹭愤愤不平，走到苏韶叶身旁，开口说道。 “他们什么都不懂，一群乡野莽夫，胡说八道。” “王爷爱惜你的才华，同那些……同那些成日里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的人怎么能一样，何况他一心扑在西北，才无暇顾及自己的终身大事……” 苏韶叶则是平静地说道。 “他们的话，倒也不算全错。” 倪白鹭啊了一声。 她一下子搞不懂了。 不算全错……？什么叫做不算全错，这是个什么意思。苏韶叶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看来西北之地的人，的确很盼望着他能尽早成婚。” 她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倪白鹭觉得，这位苏仇的话好似里头暗藏玄机，又没有那么简单。苏韶叶却绕过两条街道，她抬起头，眼前浮现的，已经是陆家商行的牌匾。 不过是一夜过去，这牌匾已经被粉刷一新，一旁挂着红灯笼，还放了几串红辣椒，寓意红红火火，倒是没有昨日那破败不堪模样。外头停了一溜马车，几乎占据半条街，排场极大。 百姓经过的时候纷纷注目。 苏韶叶笑起来。看来陆和越，已经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6章 军师贺兰之 街道旁有人快马加鞭入城。 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文士，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位文士生得颇为秀气，身材偏向消瘦，更接近南边人的长相气质。 他穿了一身白色长衫，向前迈了几步，看向街道另一头，身旁有人凑近，开口给他解释。 “这就是陆家在太平城的商行。” 这个中年文士沉吟片刻，方才说道。 “看来，陆家是打定主意，借着这个契机，重新回归西北，打开西北局面做生意。陆家那位大少爷陆和越亲自来，听闻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是个商业奇才，十七八岁，就走南闯北，甚至胆敢同南疆做药草生意。” “他亲自来，也是势在必得。” 身旁的人有些迟疑地问他。 “陆家不是要给咱们北翼军送粮草的么？” 这文士笑着点头。 “送粮草自然是真的，但是想要打开商道赚钱的目的也是真的。同北翼军搭上线，确保他们家西北的生意能够做得成，这对于陆家而言，也是极其重要的大事情。” “陆家这位大少爷不是等闲之辈——欸？” 他走到门外，脚步却没来由突然停下来。他说道。 “陆家今日，似乎还有其他客人。” “走，我们也进去看看。应当……是王爷提过的那个苏仇吧，我也着实对这个苏仇好奇得紧。” …… 苏韶叶见到贺兰之的时候，他从门外跨入进来，眼眸明亮，脸带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读书人。 他穿着的长衫成色普通，整个人透出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若不是知道他身份，绝不会猜到，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的男子，随便一个决定，能够对整个西北驻扎的北翼军，都带来极为深重的影响。 苏韶叶没说话，倒是她身后的倪白鹭很惊喜。 “贺叔叔！” 倪白鹭像是欢快的雀儿一样扑上去。 贺兰之眯着眼睛打量倪白鹭，眼中带了几分温润儒雅的柔和之意。 “你是……白鹭那小丫头？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我在西北，总觉得时光流逝得极快，连白鹭你都成了大姑娘。” “倪家一切都好吧？你不是去学艺去了，怎么来了西北？” 倪白鹭转头看了一眼苏仇，在贺兰之面前，这个风风火火泼辣无比的剑派女弟子，才终于有些忸怩起来。 “我是跟着王爷来的。王爷让我跟着苏公子。” 她没好意思提，顾北痕让她做苏仇的婢女。 她眼下，还不算彻底承认顾北痕的身份。而贺兰之则是顺着她眼神看向苏仇。 “苏公子？” 苏韶叶点头，向前走了一步。 “在下苏仇。” 贺兰之是精于世故的厉害人物，眼前这少年站在那里，的确让人难以忽略，他从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听闻王爷在西北遇见他，然后带他入京，他在京中连破数案，很得陛下青睐，如今已经是京中的风云人物。 许多人都好奇，苏仇到底是不是北翼军培养出来的幕僚，或者是“秘密武器”。 但是贺兰之心里头十分清楚，他心知肚明，苏仇同北翼军没有半点干系，王爷为何要带他上京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很怀疑，这个少年来历不明，这样的危险人物，留在王爷身旁，反而是个后患。 贺兰之轻甩衣袖，他抬起头，一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睿智眼眸紧迫盯着苏韶叶，苏韶叶却坦然大方，她说道。 “我领了陛下的命令，来太平城查案，还需要贺军师多多襄助才是。” 贺兰之没有官职。 所以不能称呼他为大人，北翼军都管他叫做贺军师，苏韶叶的叫法没有错处，倪白鹭倒是很想要同贺兰之叙旧，但是却没有时间给她说话。 因为陆和越来了。 贺兰之同苏韶叶都看向外头，看见那个长袖善舞滴水不漏的青年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陆和越拱手，语气颇为低沉。 “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会儿。让苏公子同贺军师久等。” “我同苏公子在京城已经见过，苏公子同我弟弟乃是至交好友。贺军师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之前也是久仰大名。” “我便不多说什么，直接……切入主题了。我这一次来，带来的粮食，乃是我们清河郡历年粮食库存，不多不少整整十万石。” 这个数字很惊人了，供应北翼军度过冬日应当不成问题，可陆和越却又开口说道。 “可这些粮食，乃是整个清河郡之力方才能够搜罗到的，我们陆家也动用了不少关系，若是明年收成不好，连清河郡自身都要饿肚子。” 贺兰之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谈及正事，他极为严肃，毕竟作为北翼军的军师多年，威势自然远超普通弱气文人。 “你们陆家能够打开西北商道，几年下来，所得的利润，自然足够当做报酬。何况有西北军作为后盾，也不必担心地痞流氓对你们商行诸多阻挠，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陆和越仍是笑盈盈的模样。 说出的话，却也同样坚决。 “贺军师也知道是长远看来。但是长远是长远，眼下是眼下，我们陆家毕竟只是个商户，明年开春若是交不出粮食给朝廷缴纳粮税，覆灭也不过指日可待的事情。” “连朝堂之上都是瞬息万变，我们这些生意人，不得不为自家打算。” 贺兰之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而苏韶叶则是提高了些音量，她极为冷静客观地说道。 “陆家的确已经尽力，也只有清河郡这等鱼米之乡，陆家这等富庶大户，才能够动用人力物力，调用来这么多粮食，解北翼军之危。” 贺兰之有些不悦地看向苏韶叶。 这个苏仇，怎么反而站在陆家那边。 她同陆家关系就如此密切？ 难怪陆和越要特意提起她同自家弟弟是好友，想必就是铺垫。 贺兰之眉头蹙起，陆和越的唇角勾起淡淡笑意，但是却听见苏韶叶下一刻又说道。 “但是，北翼军马上就要对战大晋，打仗烧得从来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大晋威胁近在咫尺，的确没有余力支付给陆家天文数字。” “但是北翼军却可以给陆家几桩生意做。” 苏韶叶顿了顿，然后她看向陆和越。 “不知道陆少爷，有没有胆子，吞下整个西北的生意？”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极为大胆，可是她面上淡定自若，平静笃定。她说道。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素来最赚钱的，除了盐米茶丝之外，便是军中采购——” 她话语还未落下，就被贺兰之打断。 “那是朝廷的事情……陆家一个商贾，如何吞的下？” 他觉得这少年在异想天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7章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贺兰之打断了苏韶叶，但是陆和越的眸子却不曾从苏韶叶的脸上游移开，他凝望着这少女的脸庞，隔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低声问道。 “可是你做得了北翼军的主么？” “而且这生意的确太大，我们陆家即便想要吞下，有没有本事是个问题。” 同面对贺兰之的尖锐不同。 知道苏韶叶其实是个女子的陆和越，在面对她的时候，语气温和了些。 但是虽然语气温和，但是涉及到根本利益，他还是寸步不让。 “我虽然运粮到西北来，但是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能够给北翼军的，顶多只有一半，也就是五万石粮草。剩下来的，我必须就地贩卖，然后筹措资金，给清河郡的其他商户，否则我们陆家也很难做。”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两者不能够混为一谈。 贺兰之摇头。 “不行。五万石粮草一定是不足够的。今年本就是冷冬——大雪漫天，若是饿肚子，将士们连兵器都举不动。” “大魏边境的将士已经很难了，若是连粮草都供应不足，谁来为我大魏戍守边关？” 但陆和越也没有松口。 “不是我们陆家不识好歹。可是那五万石粮草，也是我们陆家硬生生从清河郡挤出来的粮食，清河郡富庶不假，但是赋税比其他郡县都要更加苛刻，我们总得对清河郡的其他商户，对清河郡的父老乡亲有个交代。” “这本是朝廷的责任——你们北翼军也不能把压力通通都丢在我们陆家头上。” 他有他的难处。 陆家只是商户。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他顶着无尽压力，冒着陆家倾覆的危机北上运粮。 他总不能让陆家因为帮北翼军而一朝败落。 所以他咬紧牙关，寸步不让。聊到这里，谁也不肯退让一步的话，眼看便要不欢而散。 苏韶叶知道他们各有立场。 北翼军同陆家都为难。 一旁的倪白鹭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敢说话，只是眸光看着苏韶叶，渴盼着这位聪慧无比的苏公子能够说些什么，来缓和这紧张刺激的气氛。 而苏韶叶眼眸眨了眨，她的声音低沉喑哑。 能让人冷静下来。 “先将五万石运去北翼军，至少能够保证前头一个月，后头的事情，再想办法。” 她也只是打圆场，陆和越松一口气，可是这位北翼军军师却仍然还是不依不饶。 “可是……”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对方，她说道。 “我会亲自给玄王一个交代的。陆家已经尽了他们的本分，若是再继续压榨陆家，即便是为了解北翼军的危机，同林琛在甘经郡，一力压榨百姓的行为，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又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北翼军的难处。我保证，这个冬日让每个将士吃饱穿暖。” 贺兰之还是不依不饶。 这个文士，涉及北翼军，就如同被触碰到逆鳞，出奇决然。 “你的保证又能够有什么用处。到时候士兵冻饿而亡，你的保证只是一句空话，纵然你拿命来交代，也挽回不了那时候的局面。” “何况，大晋若是打进来，长驱直入，到时候要死多少人命，你可曾想过？你见过那样的局面么？” “你见过饿殍满地的惨状么？” “你以为你能保证得了什么？” 他的语气，极为严重。 陆和越有些担忧地看向对面的少女，生怕她同贺兰之起了冲突，但是苏韶叶却只是抿紧了唇。她脸颊略微有点苍白，只是双眼明亮，似是夜空之中最为明亮的星辰，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然后陆和越听见她说道。 “我都见过。” “正因为见过，所以我不会让那一幕发生。” “我知道从何处还能弄来大笔粮食。若是不成，我便拿着陛下的手令一户户地抄家富户，把他们后院里头储存的冬粮，给北翼军救急。若被陛下追究，也只是处斩我一个，北翼军不会被牵连。” 她说得这么决然。 让贺兰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少年，他听见他说道。 “贺军师，如果是玄王殿下在这里，我也敢说同样的话。我的保证，从来不是妄言，我说过的事情，必定办得到。” 空气仿佛都一瞬间冻结。 贺兰之隔了许久，他才说道。 “我派人送陆家的粮队去边关。” 他退了一步，终归还是妥协。只是那双眼眸，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他说道。 “你倒是后生可畏。这么硬骨头的人，我倒是见过不多。” “我知道王爷看重你，但是在北翼军，只讲究本事，没有真才实学，在西北站不稳脚跟。没有人会觉得你年纪小，便应当要让着你。” 苏韶叶仍然是一动不动，她说道。 “贺军师的话，苏仇记下来了。” …… 贺兰之匆匆离去，他还要盘点粮草数目，安排人护送粮队，整个西北还有无数事务等着他处理，他事务繁忙，无法久留，甚至连顿便饭都来不及吃。 倪白鹭这才敢说话。 “苏公子……你别生气，贺叔叔一贯都是如此脾性……否则当年也不会得罪人，被诬赖……他是有真本事的好人，只是说话不好听。” 苏韶叶听得出倪白鹭语气里头的小心翼翼。 她说道。 “我知道。” 而陆和越则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怨气。 “玄王不亲自来处理这桩事，而让贺军师来同我陆家打交道，就是想要公事公办。若不是你在这里，或许我陆家已经被贺军师逼到山穷水尽。” “这批粮草，还能够留下一半，是因为你，我们陆家欠你一个人情。” 苏韶叶却平静之极地说道。 “他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帮陆家的。” “玄王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铁石心肠。” 陆和越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意外地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替他说话。” 苏韶叶默默摇了摇头，然后陆和越听见她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 顾北痕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逼得陆家崩溃，贺兰之唱黑脸，她唱红脸罢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他这样的做法，但是顾北痕也要对西北军有交代，他同样有他的难处。 她想到他的面容，心上一软。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北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自己不也是从刀山火海之中走出来的小狐狸，怕什么彼此利用？ 只要掏出半颗真心，总肯赴汤蹈火。 陆和越沉吟片刻。 “你终归还是帮了我们陆家一个忙，请你吃一顿晚宴，日后在这太平城，免不得还要让你帮忙。毕竟你可是奉旨查案的钦差。” 陆和越眨了眨眼睛。 “苏公子……前途不可限量。我总该多多讨好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8章 林琛的账本下落 陆家的晚宴出乎意料的朴素。 陆和越一边让侍女布菜，一边解释。 “我们陆家的家训有一条就是简朴，今日我知道贺军师多半不会留下，所以没有刻意准备，你也不要太介意。” 苏韶叶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介意。眼前一桌家常便饭，同她在剑舞社里头每日用的膳食差不多，反而让人觉得亲近。陆和越看着这少女怔怔的出神，他想了想问她。 “你为何不去北翼军，而要留在太平城？” 苏韶叶吃了一口白米饭。 “查案。” 回答完这两个字，她整张脸几乎都埋在饭碗之中，陆和越看着这少女默不作声扒饭，他盯着她侧脸清晰的线条，却说道。 “你告诉我家的那个掌柜，日后有事报你的名字，怎么，苏仇这两个字，在太平城，会很值钱么？” 他其实只是开玩笑。因为这少女瞧着郁郁寡欢，他不想让气氛那么压抑。而苏韶叶专注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听见陆和越的话。 她抬起头。 然后嗯了一声。 “会很值钱。京中都知道我苏仇是鬼见愁，在这太平城，我会发扬光大我的名声，不但鬼见愁，要让贪官见了我也发愁。” 她说得格外认真，正因为认真，所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陆和越放下筷子，问她。 “可要给你准备甜品？甜汤？” 他的确是个很贴心的男子。做生意的人，面面俱到，只要有心，总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苏韶叶摇头，她说道。 “我在查林琛的账。很奇怪，林琛想要盘剥西北的老百姓，已经做得很过火了，为何还要继续对军粮动手。” “这件事情若是被闹出来，他难道不清楚会致他自己于死地么，还是说，他有把握遮掩过去。” “林琛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同胆量。” 从林琛作证，构陷她爹爹开始。 她就觉得不对劲。 林琛出身卑微，当年只是一个小官员，否则他女儿林芳玉也不会被京中的其他贵女们嗤笑，合起伙来排挤。 看他如此贪婪求财，也不像是有什么大见识的人。 可是他却一步步做到西北甘经郡——苏韶叶眯着眼睛，她放下筷子，她说道。 “我还得查查甘经郡上一任郡守是谁。为何留下一个空缺，正好让林琛上位。” 陆和越摇了摇头。 “我瞧你过得可当真辛苦。吃个饭也要想这么多，难怪你如此消瘦，都是操心太过。你有什么问题，丢给玄王殿下去办便是了，他似乎对你格外上心吧？” 陆和越的眼神格外戏谑。 “我弟弟可是不敢同玄王殿下抢人，否则，我看你嫁到我们陆家倒也不错。” 苏韶叶瞥了陆和越一眼。 “朝廷的钦差，八品官员，也能嫁人？” 陆和越擦了擦嘴角。 “不敢不敢，我们陆家不敢——所以普天之下，放眼大魏，也只有那位玄王敢同你有所瓜葛。” “五万石粮草送去边境，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你说你知道什么地方有粮草，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苏韶叶低下头来，她说道。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 傍晚的时候，东寒玄飞落在她院子里头，张口第一句就是。 “苏仇，你今天同贺兰之吵了一架？虽然他有的时候的确挺惹人厌烦，但是说实话，他对西北军倒还算得上是尽忠职守，殚精竭虑。” “若是他在哪里得罪了你，你也别那么苛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便是了，莫要同他计较。” 苏韶叶反而笑了起来。 “我没有同贺军师计较，我心里头倒是很佩服他。他能为了西北军做到这一步，很难得，而且他又不是西北人——如此刚强不低头，也是为了西北将士考虑，我为何要生他的气。” 东寒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这样极好。” “对了，顾家的粮草运走了五万石，可是还有不少缺口，你打算怎么办。我听白鹭说了，你今日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让你自己声名扫地……” “西北人极其看重诺言，说出话，就是砸在地上的钉子。” 东寒玄有些担忧地看向苏韶叶。 “你若是办不到的话……会被西北军看轻。” “莫非你当真要赌上性命，去找那些富户的麻烦，可是这样乃是绝户计，一旦被人告到朝廷，你自身难保……” 苏韶叶却平平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哪里有粮食库存。” 东寒玄还是想不到。他迟疑着问道。 “何处？” 苏韶叶说出的话，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大晋。”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晋国力强盛，兵强力壮，粮草丰沛充足，粮仓里头粮食堆积如山，我们的士兵缺衣断食，从他们手里头抢夺便是了。” 东寒玄被苏仇的野心给震惊得愣住。 “从大晋抢夺？可是想要从大晋抢夺粮草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们必定严密看守。” “而且你不是来查案的么，怎么连这些事情都要操心。” 苏韶叶低下头来，她足下的影子被拉长。 “案子当然要查，但是顾北痕的忙也不能不帮。你来找我，想必不是平白无故，白鹭说你最近忙得不见人影，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东寒玄憨笑了一下，挠了挠头。 这个苏仇——如此睿智锐利，总能一眼看破人的心思，让他想要卖个关子都做不到。他顿了顿，才含糊说道。 “我知道林琛的账本被藏在哪里了。他把账本藏在他一个小妾那里——那个小妾之前回家了一趟。” “那账本顾北痕让我去取，但是账本我却看不懂，顾北痕找人正在破译。”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顶麻烦的事情，我想要找你帮帮忙。” “你可还记得……韩远淮？” 东寒玄不提这个人，苏韶叶也要找他制作沙盘，她嗯了一声，问道。 “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东寒玄摇头。 “当初肃虎营一案，有一份军事图失踪，一直没有找回来，你可还记得？” “顾北痕眼下怀疑，那份宝贵的军事图落到大晋那边去了。这虽然同韩远淮无关，但是他很是内疚自责。我想带你去见他一面，安慰他一番，最好能够把军事图的下落查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9章 前郡守是如何被撤职的 提到韩远淮，苏韶叶沉吟片刻，说道。 “他如今应当改了一个身份。毕竟名义上，他已经死在刑部，需要更换一下身份，才能够继续在北翼军效力不是么？” 对面的东寒玄笑起来。 “那也只是做做样子。北翼军内部还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你要不要见他？” 苏韶叶有些来了兴趣。 “他也在太平城之中么？” 东寒玄嗯了一声。 “顾北痕把他调了过来。你若是想要见他，不妨乘这个机会去见。” 那份失踪的军事图自然极重要，如果当初崔勉当真同大晋有勾结，说不定那份军事图已经落入大晋手中。 甚至更有可能，大晋就是因为那份军事图，才决定入侵大魏——那份军事图至关重要，苏韶叶听见东寒玄说道。 “顾北痕怀疑那份军事图若是落在大晋手中，也是从太平城这里流出的。” 苏韶叶的眼尾挑起。 “太平城里头有大晋暗桩？” 东寒玄点了点头，补充道。 “不仅仅如此，而且那暗桩很有可能还在运转。所以在大战之前，必须清理整个太平城，把大晋的探子给揪出来。” 苏韶叶的眼眸微眯，她的手指关节在桌子上头敲了两下，然后苏韶叶说道。 “那便明日吧。我去查些东西之后，再去见韩远淮。” …… 第二日太平城里头落了零碎的雪花。 这时节滴水成冰，倪白鹭也换上苏韶叶送她的冬装，她束起发，同普通的婢女不同，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苏韶叶盯着倪白鹭的脸颊，她说道。 “剑舞社里头有个姑娘，之前也来了西北，等腾出空，我抽空还要见一见她。” 倪白鹭居然知道。 “是汝嫣姑娘么？” “我好像听过。她被京中何家的何呈所害，索性离开了京城那个伤心地。” 汝嫣远离京中，如今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她答应了杜舍娘要照顾汝嫣，来了西北，总得见一见。 汝嫣带了一笔钱来西北，要建立剑舞社的分社，顺便也好收留那些因为战事而成为孤儿的孩子。她向外走出去，外头停了马车，就是苏韶叶来的时候坐的那辆，经过特殊的改造，里头暖意融融。 马车上头还有个车夫，苏韶叶认识，是顾北痕的护卫之一。 她跳上马车，听见这汉子语气爽朗地说道。 “王爷让我这几日送送你，毕竟这城里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太平。” 太平城，不太平，这只怕已经成为了一个共识。苏韶叶同倪白鹭一块上了马车，倪白鹭还有点不服气。 “有我难道还不足够？” 对面的车夫一眼也瞧得出这姑娘是好手，他笑眯眯地说道。 “西北同其他地方不同——你们坐稳了！” 马车立刻在大道上头奔驰起来。倪白鹭抓住车上的窗沿，她看着对面的苏仇，问道。 “我们今日又要去哪里？” “你不是要查案，但是我瞧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这马车飞快地向前头奔去，很快就一路奔到城外，城外飘落了细密的雪花，雪花一朵朵地落下来，苏韶叶开口说道。 “今日去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仓库。” 倪白鹭摇头。 “你不是说没有用……而且你在看什么？” 她注意到，苏韶叶的手中，握住了一本册子，倪白鹭有些好奇，眼眸转动，她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全都是枯燥乏味的公文，她立刻没有了兴趣，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这是太平城里头能够找到的县志。” 反正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掰开了同倪白鹭解释，好让她明白她的打算。 “我查过了，甘经郡在林琛之前的郡守，是孙志同。” 对面的白鹭一脸不解。这个名字好陌生。 “孙志同？” 苏韶叶接口说道。 “是的。五年前，孙志同被撤销了甘经郡郡守之位，然后同一年——林琛来到西北，因为立下功劳，被破格提拔为甘经郡郡守。” 苏韶叶的唇角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林琛立下的功劳是什么，她很清楚。她低下头，盯着马车上头的那张特设的小方桌，然后她说道。 “五年前，孙志同之所以被撤掉郡守之位，是因为甘经郡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不能够再留在郡守之位上。” 倪白鹭倒是很喜欢听苏仇说这些同破案解密相关的事，她的声音娓娓道来，不知不觉之间，便能够让人入神，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什么大事情？你说给我听一听。” 苏韶叶指了指眼前的册子，然后她说道。 “孙志同身为西北大官，却下毒杀了人。” “他杀的——还是自己的妻子。这桩案子一出，西北哗然，孙志同他杀掉的乃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又被正妻的家人告上朝堂，这件事情自然不得善终，他的仕途就此终结。” “此人被判了重刑，然后又在送往监狱的路途之中被人救走，如今还下落不明在逃亡。” “正因为如此，所以林琛才能够坐上甘经郡郡守的位置。” 倪白鹭倒吸一口冷气。 她瞪大了眼睛，几乎感觉到难以想象。 “杀妻？如此可怕的事情……为何之前从不曾听闻过。按照常理说，这样的大案，应当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大魏都会传遍的。” 苏韶叶摇了摇头。 “之所以你没有听闻过，就是因为此案太过骇人听闻，朝廷觉得传出去，影响着实太坏，所以才特意压制下去。” “孙志同给自己的妻子下毒，此事若是传出去，甚至会让人质疑大魏朝廷选拔人才的制度，是否有什么弊端，才会让如此丧心病狂之辈，做了高官。” 倪白鹭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她突然对这桩案子感兴趣了。反正到城外仓库还有一段时间，她缠着苏韶叶，让她多说些细节。 苏韶叶笑眯眯地朝着她抬起头。 “你便不怕？” “普通姑娘不会喜欢听这些的。总觉得吓人。” 倪白鹭却摇头嘟囔。 “我又不是普通姑娘，我也是见过血的——苏仇你不要卖关子了，快些说说看，这位前任郡守，到底是怎么一个下毒毒害发妻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0章 骇人听闻的凶案 苏韶叶把那份县志放在桌子上，然后她看向倪白鹭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笑了笑，才继续说道。 “这位前任郡守，也是个寒门出身。他寒窗苦读二十年，一步步向上攀爬，才坐上西北甘经郡郡守之位。他当甘经郡郡守十几年，无功无过，倒是个平庸守成的性子，但是正因为没有犯下大错，所以朝廷原本不会轻易撤职他。” 倪白鹭点头。 她眼睛转动，却恨不得催促苏韶叶直接往下说。她最好奇的，就是这桩案子的始末。 苏韶叶淡淡继续说道。 “这还得从五年前的冬日开始说起。五年前冬日，同样也是滴水成冰的严寒时节。他妻子家人上门探望这位孙大人的发妻，却发现孙大人的发妻已经称病不见人许久。” 苏韶叶停顿了一瞬，然后说道。 “我之所以说这位孙大人的来历，是因为他之所以能够爬上郡守之位，同他妻子倒是有脱不了的干系。” “孙志同出身平平，但是他妻子的身份且并不普通，乃是西北一个大族的嫡女，当年嫁给他也是看中他潜力，所以才甘愿下嫁为妻。孙志同的发迹，也有他妻族背后的襄助。” “他一朝发迹，成为郡守，更免不了妻子鼎力相助。” “他当年便答应过他妻子，日后绝不纳妾。因为他妻子乃是高女下嫁——所以他当初做下保证毫不迟疑。” “这件事情，整个西北都隐约有所传闻。” 倪白鹭心里头听得愈发紧张，她捏紧手掌，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了诸多揣测。 而苏韶叶后头的话，更让倪白鹭觉得她自己的揣测是对的。 “但是孙志同，与他的妻子成婚多年，只有两个女儿。” 倪白鹭心中念头急转。 “是不是他纳妾求子，同他妻子起了冲突？” 苏韶叶低声说道。 “表面上看如此。” “孙志同在六年前，纳妾了一个西北农户之女，而且纳入府中没有多久，不过短短数月，这位妾室便给他诞下一子，但是这个孩子却夭折了。” “据说，是他妻子心中不忿，所以刻意在冬日，不给这个孩子治病，冬日开窗，让他呛了冷风，风寒而亡。” 倪白鹭啊了一声。 “所以这位孙大人便给自己的发妻下毒？可这样做……这样做……” 倪白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妥帖的词来形容，却听见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继续平静地说道。 “但是这案子只是表面如此，背后还有其他隐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起初只是一时兴起，打算查查看林琛的破绽。 结果发现——这桩前任郡守的毒妻案，根本不像表面那么普通，背后甚至牵扯更广，而且，居然同她家五年前的案子，联系在了一块儿。 她误打误撞，却发现了一个之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复仇翻案的新方向。她的白皙手指在桌子上抚摸而过，马车在大道之上疾驰。 外头飘落雪花，马车里头却暖意融融，这少女眸光低垂，她脸颊透着淡淡粉色，瞧着气色极佳，全然没有被冰雪浸透的那份冰凉感。 “这位孙大人，虽然之前做官做得平庸，但是在这西北，能够稳稳当当十年如一日的平庸下去，也是一种本事。” “他妻子的确出自西北豪族，但是之前却从来没有听闻过，有百姓说过这豪族半点不好，反而乐善好施，经常在冬日给穷人开设粥铺，甚至捐助一些贫寒子弟读书写字。” 倪白鹭啊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么百姓一定更加恨孙大人了。他发妻家族名声那般好，他却因为小妾而毒害了自己的发妻……“ 苏韶叶却仍然只是摇头，然后倪白鹭听见她认认真真继续说道。 “事实不一定是我们所看见的那般。” “这案子当年草草结案，背后还有很多疑点。” 孙志同毒害发妻的事情骇人听闻，但是真正的证据却没有多少，就被草草定案，然后要把他关押，他却失踪了。 他发妻是西北穆家，穆家后来离奇败落，然后才是林琛在西北崛起，扶植亲族朋党，占据整个西北。 这一切，恰恰发生在她家的案子前后。 时间太过接近，不得不让苏韶叶多想一些，她觉得这好像并不是巧合。 在马车上头，那暖炉带来的热气让人昏昏欲睡，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窄缝隙，让那冷气扑面吹拂而来，她低着头，抿紧唇瓣，心中更加清醒，她对倪白鹭说道。 “这位孙大人所娶的那位农户之女，我居然查不到任何资料。” “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连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按照道理说，她为孙大人诞下一子，虽然此子夭折，但是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且，说是孙大人的正妻穆氏善妒，害死了他的儿子。” “他一气之下，才给发妻下毒，有了这桩骇人听闻的案件，葬送了他自己的官道前途——可是，穆氏的口供也没有。” “这案子太古怪。许多关键证物证人都没有记录，如何认定，一定就是孙志同下毒？” “许多不过是流言。” “但是我们看一桩案子，一定是要讲真凭实据。” “如此模棱两可，好似在掩盖什么一般。” 倪白鹭听得连连点头，她的手指放在她自己的下巴上头，她沉吟片刻，然后问苏韶叶。 “那……到底在掩盖什么？你觉得孙大人是被冤枉的？但是谁要害他啊，而且孙大人现在还下落不明……若不是心虚，他逃什么？” 倪白鹭觉得自己只能听故事。 若是让她动脑思考，她多半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就不适合做这种需要绞尽脑汁思索的事情，还是动刀动枪，干脆出手更加适合她一些。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所以我才要追查呀。我有预感，这案子浮现在水面上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若是顺着往下挖掘，说不定能够挖出许多内情来。” 倪白鹭托着腮，看向苏韶叶，想了想说道。 “那你加油。等到你成功揭秘，你再说给我听吧。” 这一路，苏韶叶给倪白鹭说这桩案子，不知不觉便到了北翼军仓库的所在之处，马车停了下来，倪白鹭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这地方已经被北翼军派人看守，那马车车夫，顾北痕的侍从，把裘皮衣里头的令牌掏出来，这才领着倪白鹭同苏韶叶向里头走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1章 顶糟糕的坏消息 从在故人庄救下郭遥，牵扯出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仓库，距离如今，也不过一两个月罢了。 她却从京中来到了西北。 苏韶叶走进去，随意挑了一间存放粮食的仓房。 一开门，哪怕天寒地冻，都能闻到那股霉味扑鼻而来。倪白鹭手脚麻利，直接走上前去，然后伸出手挑开了一袋粮草。 原本里头应当是白花花的大米，但是眼下只剩了些稻草破絮滥竽充数。她脸色一变，心中有些怒气冲上来，向前又走了两步，换了一袋看上去富实些的粮草。 这袋里头倒是米。 但是里头的米粒都已经发霉腐坏，看上去不知道被存放了多久，已经是不能够食用的陈粮。 倪白鹭向前又走了几步。 她连续划开数袋粮草。 连一袋完整的，可供使用的大米都找不到。 倪白鹭怒气勃勃，她转过头对着苏韶叶说道。 “这就是西北的库房？”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哪怕是养的牲畜，都不会吃这些东西，怎么能给边关的将士……他们是胡作非为，不要脸面，里子面子通通都不要了，才能做出这样的下作事情来。” “当真是丧尽天良！” 倪白鹭气得眼圈都红了。苏韶叶环顾四周，她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说道。 “咱们看见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要京中的那些大人瞧不见，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瞧不见，大家就会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西北军就地征收粮食，反而会被那些官府告上去，说北翼军军纪不够严明，鱼肉百姓……” 倪白鹭气得简直说话都有些结巴。 “怎么能这么……这么无耻？” 苏韶叶抿了抿唇，比起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气得浑身发抖的倪白鹭，她的反应平静许多。 “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不要看这里如此惨不忍睹，但是账面上却能够做到漂漂亮亮。” “呈给陛下的账本，不但西北粮仓储备充足，甚至还有盈余。” 倪白鹭不说话了，苏韶叶半蹲下身体，她伸出手，从角落里头拉扯出数只破破烂烂的布袋，这些布袋看不出什么特殊，苏韶叶却好似发现了什么，眸光灼灼地盯着这些布袋，隔了数秒。 倪白鹭听见她说道。 “奇怪。” 倪白鹭不太明白，那些脏兮兮的破旧布袋有何好看的。 “苏公子，你在看什么？” 苏韶叶的手掌慢慢地摸过这些布袋，她的指尖沾染上了些细微的灰尘，迎着冬日阳光，她掌心一道道黑灰，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这些袋子上头，有很多灰烬。” 倪白鹭疑惑不解。 “有灰，这有什么不对劲。西北风沙大，有灰不是很正常么？” 苏韶叶却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被烧过才有的灰。这里头装的东西不单单只是那么简单。” 苏韶叶向外走了几步，她的呼吸一瞬间突然急促了一些，她向外走了数步，然后她走到门外，顾北痕派来的那个护卫就站在外头，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你能联系上你们北翼军的军师贺兰之么？” “我有急事要见他。” 这个车夫有些吃惊。 “现在？” 他瞧着眼前的少年点了点头。他的双眸那样晶莹剔透，冬日日光下，他脸颊白皙，上头沾染了些许黑灰，却格外坚持笃定地盯着他看，这个车夫有些为难。 “可是贺军师日理万机，极为忙碌，而且我也不能确保他如今是不是还在太平城，他的行踪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保密的，我想要联系上贺军师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车夫还想要说话，对面的苏韶叶却盯着他眼睛，她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违逆，斩钉截铁的强势。 “我必须尽快见到他。若是有所拖延，后果不堪设想。我留在这里，你现在就赶去找他。” 这车夫大吃一惊。 因为苏仇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强势。 他看了苏仇一眼。 王爷让他来的时候，的确说过，让他一切都听从苏仇的命令。这车夫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还是打算按照王爷的交代去做。 “好。我这就通知贺军师来见你。” 他转身向外走去，北翼军之中，自然有他们联络的办法。 而倪白鹭则是更加迷茫地拉了拉苏韶叶的衣角。 “苏仇？苏仇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见贺军师，你发现了什么不成？” 她跟着苏仇这段时间，知道这个少年的个性，他并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他这么急着找贺军师，只能证明他所发现的事情极为重要，重要到他必须如此紧迫不可。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苏韶叶却苦笑着摇头。 “不是线索。如果我发现的东西是真的。是一个……对北翼军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坏消息。” 苏韶叶回过头看向那些破布袋。 她知道那些灰烬是什么。 在暗狱之中，犯人也分成三六九等。 天字号犯人待遇特殊，日子极为逍遥。 地字号犯人被严密看守，不得越雷池半步。 而人字号的犯人，还有最普通的罪犯，都是要干活的。夜以继日做苦力，做得一般都是修筑牢室之类的苦力。 女子则是要刺绣绞丝。 苏韶叶见过狱中犯人做苦力。她知道，那些袋中装的是，是一种特殊的，经过焚烧的石块，西北这边很常见。 最主要的用途，是修筑建筑，尤其是……城墙。 她起初只以为，唯独只有军粮出了问题。但是那些空袋子……里头的灰烬，让她有不祥的预感。 若是连修筑城墙的时候，都偷工减料，那大晋入侵，后果不堪设想，她心中不断下坠，她闭着眼睛，冷风吹过，她额上隐约有汗水渗透。 军粮，城墙，失窃的军事图——就像是拼图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已经对她展露出了一个极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大晋今年冬日的犯境，或许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一件件一桩桩的案子，织成了一张网，大晋要把整个大魏一网打尽。 如今她发现了这些，可是对面已经布局了那么久，还来得及么？ 苏韶叶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才会一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倪白鹭拉住她的胳膊，焦急无比地追问她。 “苏仇？” “苏仇你说话呀。” 苏韶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似是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信心。 “一切都会好的。” 能提前一步发现，总比无人知晓要强。 还有时间，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2章 苏仇，你歇一歇 接下来的时间，苏韶叶一直穿梭在这军备仓库之中，她一间间查看过去，看得越多，她心里头就越发冰凉，沉甸甸的如坠冰窟。 粮草十不存一，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令人愤怒，但是尚且还能够做到克制情绪。 但是除了粮草。 还有其他问题也一一显露出来。她带着倪白鹭仿佛不知疲倦地走遍整个库房，倪白鹭看着她的身影，咬了咬唇，神色之中，都显露出几分不忍来。 “苏仇，你歇一歇吧。” 这少年瞧着着实单薄，他身影让人不忍心，而苏韶叶则是猛然抬起头看向她，她声音低沉清冷，像是落在人心上的绵延雪花。 “我可以等，但是西北等不了。” “既然发现了问题，就必定要一鼓作气地解决掉，否则谁也不知道，一个漏洞会带来怎么样不可预料的后果。” 冰凉的手脚慢慢地升腾上热气，这座太平城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苏韶叶最终在入口处停下来，外头雪花继续飘落，她抱着手臂，倪白鹭站在她身旁，听见她说道。 “我曾经被困在一个地方很久。” “那里很冷，很黑，很少见到阳光。” “那时候我很痛苦——我总想出来，看看外头的风景。让日光照耀在我身上，我以为那样，我就不会那般寒冷。” “可是我发现，出来之后，我反而更沉重，原来外头的世界，也不一定是温暖的。” “但是总有那么一点温暖，支撑着我走下去。” 顾北痕，杜舍娘……她有不能辜负的人，所以她得竭尽全力，做到极致。 倪白鹭怔怔地看着这少年的侧脸，他眉眼里头好似有一种无声的力量打动着她，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她看不上苏仇，是因为他瘦弱不堪，又来历不明。 他哪里比得上王爷。 可是倪白鹭眼下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少年有他独特的魅力，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她看着他把手掌握在一起，然后放在面前哈着气，热气萦绕着他脸颊，他的睫羽上头仿佛落下一片雪花。 然后倪白鹭看见他笑起来。 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然后马车停下来。 从马车上头跳下一道人影，看着站在屋檐下，身上隐约有白雪落下的少年，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你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贺兰之的语气之中似是透出不悦。但是他还是来了。 因为王爷对这少年推崇备至，而王爷的贴身侍卫，更是直言，绑也要把他绑来。 他本来还要监督粮草送抵边境，却被迫来到此处，看向苏仇，心中有怨气，语气自然不会多客气。 看到对面少年看见他的那一刻，所绽放出的笑容。 他更觉得对方简直是儿戏一般。 “你到底所为何事？” 苏韶叶却拱手。 “军师大人随我来。” 她转过身走入太平城郊的仓库，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决，而贺兰之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一直随她走入库房，看着她伸出手挑出那些空空如也的袋子，他拧起眉头，心中的怒气难以抑制。 “你便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苏韶叶却问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 “西北边境，修筑的边关城墙，用的是什么材料，军师大人知道么？” 贺兰之不知道她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之间没有接话。 而苏韶叶则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来告诉军师大人，西北修筑边关，用的不是石块，而是夯土。” “夯土是用粗砂，红泥，以及石灰块调配成的，等到风干之后，坚固无比。” “大魏边境，依靠着这坚固城墙，才能够一次次抵挡住大晋铁蹄的进攻。保证大晋无法攻打入境。那边关城墙功不可没。” 贺兰之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看，声音缓和了不少。 “你这小民，倒是见多识广，你家中莫非有征夫去修建过城墙？” 苏韶叶避而不答，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那些破袋子，开口说道。 “贺军师可以找个工匠来，看看这袋子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几年是不是补修过城墙——在什么地方？” “我建议，贺军师最好快马加鞭派人去检查一番。” “那段城墙，一定要仔细查探过一遍。” 她每说一句，贺兰之的神色就变得更为严肃，等到苏韶叶说完，贺兰之的声音低沉沙哑。 “你的意思是……城墙出了问题？” “你有多少把握？” 苏韶叶咬了咬唇，她的声音敲打在人心上。 “不论我有多大把握，一旦出事，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她还有些话没有说，但是她知道，对面的男子作为北翼军的军师一定明白，若是那段城墙有问题的话，大晋十有八九，会把那个方向当成突破口。 若是猝不及防，被大晋摧毁了那段城墙。 那么大晋的骑兵便毫无阻挡，可以直接长驱直入，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但是之前他们却无知无觉，险些就要留下这样一个致命的破绽给大晋。 如果没有苏仇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北翼军的军粮也是因为他，才能够查出短缺，得以及时补上。 敏锐，清醒，无懈可击。这就是眼下的苏仇，带给贺兰之的印象。 贺兰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瞧着他的模样，似是有话要说，但是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忍住了，他匆匆地向外走去，居然连句多谢都没有，行色匆匆。 倪白鹭有些为难。 “贺叔叔这样……” 贺兰之这样有些不给苏仇面子，总该说句多谢，或者寒暄两句。这个态度，如果她是苏仇，必定也会生气。 但是苏韶叶只是点点头，她轻声说道。 “做事的人，不用计较那么多。” “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得稳妥，态度够不够客气，并没有那么重要。他那么忙，肯来见我，已经足够给我面子。” “我们走，我下午还要去见另一个人。” 她答应了东寒玄，去见韩远淮。她要让韩远淮制造一个同林琛的宅邸一模一样的沙盘出来，而且，若是西北边境城墙的确存在问题，她也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他应当，算得上是对西北全境数一数二了解的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3章 韩远淮的专业素养 赶回太平城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 雪已经停了，地上有薄薄一层白雪，被马车压出印痕来。 苏韶叶踩在雪上，脚下的白雪嘎吱作响。 屋子里头已经升起炉火，她抬起头看着窗上蒙蒙的雾气，推开门，扑面而来冷冷梅花香。 韩远淮在屋子里头等待着她。 苏韶叶之前便见过韩远淮一次，她对韩远淮印象很深，毕竟她同顾北痕的第一次见面，就因此人而起。 他头上戴了一顶毡帽，苏韶叶走过去，他才摘下毡帽点了点头同苏韶叶打招呼，态度极其客气。 “苏公子。” 在韩远淮眼中，他欠了苏韶叶天大的恩情，若是没有苏韶叶的话，他恐怕已经被判了死刑。是苏韶叶替肃虎营翻案，是他的大恩人。苏韶叶走过去，她自然而然地在韩远淮对面坐下来。 “玄王让你入城，是有什么交代么？” 韩远淮摇头。 “他让我自己看着办，让我听苏公子的命令，苏公子吩咐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顾北痕这样全盘让她做主，是信赖，不过无形之中也有了些压力。苏韶叶的指尖在桌子上头轻拂而过，然后她说道。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你能帮我做一个沙盘么？” 她从口袋里头掏出那张纸。韩远淮接过去看了一眼，眼神看向苏韶叶的时候，变得有些奇特。 “这是宅邸？” 苏韶叶点头。 “是。这是一处宅邸，这是甘经郡郡守林琛的宅子，我想要做成等比例缩小的沙盘，然后送到陛下面前。” “这是我绘制的图纸，各项数据，我都已经标注过，用了我自己的办法。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韩远淮问了苏韶叶那些符号同数字是何含义，苏韶叶解释过后，他这才不自觉地感叹道。 “这样的法子……倒是很省时省力，如果按照你所说的三维立体透视法绘制图纸，可以省却不少心力。” “没有想到，苏公子居然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能够发明如此厉害的绘图之法。我还需要向苏公子多多请教。” 苏韶叶却摇头。 “这不是我发明的。” 不是她发明的，她不能居功至伟。她飞快说道。 “教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你得先抽空帮我做出这个沙盘，越快越好。你若是还有时间，可以做一个同大魏皇宫的比对图，不需要很精细，只要做个大概，有个大小的比对便好。” 韩远淮一口答应。 他很佩服这位苏公子的奇思妙想，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听说，你还在耿耿于怀失窃的军事图？” 苏韶叶这么主动问询。 对面的韩远淮，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原本提到绘制图纸，他眼中熠熠生辉，眼下神色却一下子黯淡下去，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是。” “那军事图……上头记载了很重要的兵力分布安排，甚至有一些当初修建城墙布下的边防密门。” “如果当真落到大晋手中，对大魏的威胁太大。我一直想要让王爷，把军事图找回来。但是王爷说，那军事图多半被大晋得到，大晋才会在今冬发动进攻。” 苏韶叶的神色不变。 “咱们这边苦寒，大晋那边也是一样的。不过他们能够动用的资源无数，冬日进攻，对于他们反而更加有利。” “而若是我们这边吃不饱穿不暖，此消彼长之下，我们面对大晋的胜算又降低了数成。” 韩远淮满脸苦涩。他不得不承认，苏韶叶所说的话是对的。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说道。 “这五年间，有修筑城墙么？” 她想韩远淮应当知道。韩远淮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瞬，回答道。 “修筑……是修筑过的。修筑了三段，分别是北境最北段，还有望岳城最西面那一城墙，……同北凉山那一段。” 苏韶叶听见北凉山三个字，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三个字，带给她心头特殊的凉意，她怔怔地问道。 “北境是哪一段，望岳城又是哪里。” 韩远淮虽然有些奇怪为何苏韶叶不问北凉山，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北境就是新建立不久的唐虎军戎边的那一段，我们北翼军插不上手。” “望岳城……我不太好说，你下次见到王爷可以亲自去问。望岳城里头几乎都是北翼军的人，驻扎在那里的将士，从上到下，都是做好了阵亡的准备的。” “北凉山曾经是我们大魏的领土，如今我们只能隔北凉山修筑防线，对面便是大晋。” 苏韶叶默不作声。三段防线——她也无法确定，大晋选择的突破口到底是哪个。倒是韩远淮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 “苏公子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问这个？”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那口郁气仿佛盘旋在她肺腑之间，然后她缓缓吐出，低声说道。 “我们修筑的城墙出了点问题。” 韩远淮瞪大双眸，苏韶叶说道。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军事图失踪，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受害者。” “毕竟大晋这一次做了十足准备，环环相扣，纵然军事图还在，他们也会想旁的法子，你放宽心。不用再那么难过。” 韩远淮点了点头，他同苏韶叶又说了几句话，拿着苏韶叶绘制的那张图纸，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捧着，回去制作沙盘去了。 …… 韩远淮的动作很快。隔日他便送来了两块沙盘的雏形。按照苏韶叶的吩咐，皇宫的沙盘做得很粗糙，只有一个大概。 但是林琛府邸，做得很精细，用泥土捏造，看上去的确精致华丽，占地面积极大，苏韶叶满意点头。 韩远淮有真才实学。 而且他很快就能理解她绘制图纸的办法，他有极强的三维立体空间观，难怪能够制作出比例恰当的沙盘，一点都不失真。 这也是一种才华，用在军事上，就更加重要。 苏韶叶让他继续把沙盘雕琢得更加尽善尽美，她则是带着倪白鹭又要出门。 倪白鹭心心念念的是她说过的那桩前任郡守的毒妻案。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苏韶叶是如何追查其中的内情的，但是苏韶叶的话，却让她隐隐有些失望。 “今日我们不查案。” 倪白鹭有些失落，但是苏韶叶下一句，又让她打起精神。 “我带你见个朋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4章 汝嫣面临的危机 苏韶叶打算带倪白鹭去见的是汝嫣。 而同一时间，顾北痕则是在西北一处营地之中，他看向对面的贺兰之。 比起在苏韶叶面前的冷淡，眼下的贺兰之当着顾北痕的面，反而对她颇多赞许。 “苏仇此子的确非池中物。我有些服气，王爷你的眼光的确不是我可以比拟的。” 贺兰之的情绪，有些激动。 “还是他心细如尘，能够发现那仓库里头的石灰袋。” “林琛当真是该死……他居然连修筑城墙的材料，都胆敢掉包，如果我们没有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顾北痕抿了抿唇，他听着这位北翼军的军师，对苏韶叶的称赞。 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他心里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又有几分与有荣焉，他便知道，他的小叶子从不简单，她刚来西北，就能发现这之前被所有人忽略的重要事情。 不过感觉到骄傲归骄傲，这问题的确棘手无比。 “你打算怎么做？” 贺兰之也很头疼。 “眼下重新组织民夫修筑也来不及了。而且我查过，林琛在任上的时候，重新修筑过三段城墙。这三段城墙——都要分出人手来看守。” “还有一段，在唐虎军那边。是否要传信过去？” 顾北痕低头沉吟片刻，他说道。 “唐虎军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唐虎军有九皇子在。他被陛下派遣来西北，必定不甘心坐冷板凳。他渴盼着建功立业，立下足够大的功劳，才好回京，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所以他的心态很不稳定。” “告诉他，他也未必会重修防御城墙。他想要的是足够大的功劳，是足够亮眼的杀敌数，而不是龟缩在城墙之内做缩头乌龟。” “我会让人给他传信，但是他会如何做，我也决定不了。” 贺兰之的面色又沉重下去。 “陛下派九皇子来，到底是何用意？” “这位九皇子，之前毫无名气，在京中就好似一个透明人——他来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只会拖我们后腿。这些京中来的所谓贵人，只会指手画脚干涉我们西北运转，却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当真是可笑之极！” 贺兰之说起朝廷，满嘴讽刺。 不过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到朝廷厚待过，要知道他如今名义上也只是平民一个，所以他对朝廷自然毫无敬畏心理。 顾北痕顿了顿，才说道。 “不论那位陛下打得什么主意，我们的初衷都是保住西北。” “你多找些人留在太平城，务必保证苏仇的安全。她在京中狠狠得罪了太后同崔氏一族，乘着局面混乱，我担忧有人对她动手。” “在西北，我一定护她周全。” 贺兰之说了声好，突然又似是想起什么，问道。 “王爷您在京中，有没有遇见哪家的闺秀女子，令您心动的？” 他们这些顾北痕的手下，其实也颇为操心顾北痕的终身大事。 只是过往不论他们怎么游说，王爷都毫不在意，把心思放在军务之上，不过这一次回来，他却觉得顾北痕给他的感觉，好似有所不同。 王爷似乎整个人，变得柔软。 不似过往那般冷硬。 能够有这样的变化，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贺兰之也试探着打听过顾北痕带回来的侍卫，只是对方嘴严得很。 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王爷若是有心上人，绑来西北又如何？” 顾北痕轻笑。 “绑来西北？” 他的小叶子可不用他绑来。他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顾北痕的眼中笑意氤氲开来，然后贺兰之听见他说道。 “不用我绑来。何况她也不是旁人能够绑架的。” 他这样说，便等同于承认他自己有一个心上人了。贺兰之瞪大了眼眸，他倒是有点意外，原来铁树也会开花，他原本还以为王爷不会沉溺于男欢女爱，看来年轻人终归还是会心动，只要碰上合适的人选…… 他沉吟着。 “是哪家的姑娘？” 顾北痕瞥了他一眼。 “你何时如此操心，难道西北的事务还不够你忙碌？” “她是哪一家的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眼下这难关该如何度过。这一次，大晋的司徒武洪亲自领兵前来，他是势在必得。” 贺兰之的脸颊略微抽搐了一下，他踌躇片刻，方才看向顾北痕，声音之中带了几分犹豫。 “王爷你的身体……我们已经找遍西北名医，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年十九岁的顾北痕，几乎伤得险些救不回来。只有他们这些亲近部下才知道，这位年轻的玄王，到底扛下多少压力。 顾北痕说道。 “我母亲的师兄也来了西北。他是稷山剑派的武圣，但是他也不是司徒武洪的对手。” “不过过了三年，他年迈三岁，我却比三年前有所长进，若是遇上，未必是三年前那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贺兰之仍是忧心忡忡。 “王爷你……” 顾北痕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安排。过几日我还要再入城一趟。” 他还是惦记苏韶叶，想要去见她。 …… 苏韶叶现在的确忙得无暇思考顾北痕那边的进展。汝嫣到西北之后，写了一封信寄回来，便有提到，她如今的地址。 她到西北，第一选择的地点。 自然也是西北第一大城太平城。 她带了足够银钱，租下了一处宅子，打算在西北建立剑舞社的分社。 但是苏韶叶带着的倪白鹭找到这地址之时，却发现里头居然空无一人。门上贴了封条，瞧着也没有多久。 苏韶叶蹙起眉头。 倪白鹭觉得这模样不似有人居住。 “苏公子你确定你的朋友就在这里么？” 苏韶叶想了想，她说道。 “去找附近的人打听一下。我那朋友来西北也没有太久，她人生地不熟，纵然离开，也应当不会去太远。” 汝嫣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汝嫣到西北之后，只寄回了那么一封信报平安。苏韶叶看着这宅子，突然发现门缝下头似乎夹了什么东西，她弯下腰，从门缝里头抽出了一张字条。 “我同容素有事，要离开去附近的县城。汝嫣。” 字迹颇为娟秀，但是苏韶叶却下意识觉得，汝嫣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因为这字条写的字迹潦草，可见写下字条的汝嫣，颇为匆忙，才会把字条塞在此处。 她捏紧这字条。 “我这个朋友，怕是遇到了些问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5章 容素杀人了？ 附近的县城……这很不好找，附近的县城不止一个。 苏韶叶想了想，到了晌午时分，她同白鹭找了旁边一个茶寮，点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汤面。 端着汤面走出来的婆婆看着苏韶叶，似是注意到她之前在那大门紧闭的门前徘徊，然后似是好心地说道。 “你可是要找人？” “那里无人可以找寻的。” “听闻那间里头的两个姑娘，失手伤了人，眼下躲起来了，官府还在找她们的下落呢。你当然找不到人。” 倪白鹭猛然瞪大了眼睛。这出乎她意料。 “出手伤了人？” 她看向苏韶叶，神色有些紧张兮兮。 “苏公子，你的朋友不会有事吧？” 苏韶叶反而保持镇定，她看这婆婆好似知道些内情，付完了汤面的铜钱，好似不经意地说道。 “我只是听闻这里好似要开设什么剑舞社……所以想要来看看。怎么，这里的主人，犯下了什么事情不成，才要四处逃亡？” 这婆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头叹气。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大约一个多月之前吧，这里的确住过两个姑娘，皆是眉清目秀，有一个出入带着面纱，但是另一个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瞧着讨喜。” 那多半便是汝嫣同容素了。 “那小丫头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性子活泼，常常到我这里来买热汤面吃。我对那小丫头也喜欢得紧。” “她们早出晚归，有的时候我会特意多等一些时候，等那小丫头吃完了汤面再收摊回家。” “不过后来似乎是出了些什么岔子，那小丫头许久都没有来过，我还有些惦念，又过了数日，她匆匆忙忙来同我告别，还给了我一枚金叶子，感谢我这段时日的照顾。然后便同那个戴着面纱姑娘连夜离开了。” “然后官府上门，盘问了一番。似是说这两个姑娘伤了人，官府在捉拿——让我不要隐瞒。” “我一个做买卖的老婆子，能知道什么。当然只能摇头。” “然后官府的衙役，便给这门上贴了封条。” “这里就许久没有动静，那两个姑娘也下落不明，我至今都尚未瞧见。” 苏韶叶同倪白鹭对视了一眼。 她苦笑了一下，听这个婆婆这样说的话，汝嫣同容素，多半是牵扯到什么案子当中去了。她出门的时候，还告诉白鹭今日无需查案，只是来访友，但是想躲躲不过，她站起来谢过这婆婆，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去太平城里头的衙门。” “我查查看是否有立案，立案的话，会有卷宗。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倪白鹭也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还是要往衙门跑一趟。她抱着剑跟在苏韶叶身旁，说道。 “剑舞社的汝嫣姑娘，身手虽然不如杜舍娘，但是想来也是好手。” 苏韶叶嗯了一声。不过也不能这样看。 “她在京中被何呈所害，小产过一回，身子亏空得厉害，未必还有之前的功力。她身旁跟着的那个叫做容素的丫头，就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我本来以为汝嫣来西北，不会有什么问题，看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汝嫣带着容素，不知道躲到哪里，还得仔细看过卷宗再做决定。” …… 那衙门苏韶叶已经不是第一次踏进去。那些官员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林琛在京中的确被关押起来，态度老实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般耀武扬威。 苏韶叶丢出令牌要调查卷宗，他们也老老实实地把库存的档案搬运出来，放在苏韶叶面前给她挑选。 苏韶叶却问道。 “你们谁知道，一个多月前的卷宗放在何处？” “我要知道的是东边那个鹤儿胡同，第一家宅子，为何上了封条。你们谁记得？” 她这句话一问出来。 所有的小吏皆是一脸茫然。这里卷宗多得去了，后头还有大量卷宗都是上了锁的，搬出来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谁知道那宅子为何上封条，也许那一日有谁经过，看那宅子不顺眼呢。 但是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少年，却无人胆敢胡言乱语，只是咳嗽了数声，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大概……不清楚。我不知道。” 都摇头。 苏韶叶皱眉头，她自己分拣，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可是如今时间紧迫——她正在想其他法子，却听见人群之中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知道……” 苏韶叶看向对面。就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小吏举起手来。他瞧着面嫩得很，顶多二十来岁。人群分开一条道，他走出来，然后指向其中一枚卷宗。 “这个。” “我记得，是同孔家的状纸有关系。孔家状告那宅子的主人纵容婢女，胡乱伤人。” “那个婢女叫做容素，伤了孔家少爷，我们要捉拿归案，眼下嫌疑的罪人还在逃，尚未被缉拿。” 果真是容素同汝嫣。苏韶叶接过那一叠纸张，她翻了几眼，然后问道。 “你怎么记得？” 这小吏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看过一遍，就记得了。”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向他。 “其他人散了吧。留你下来，你跟在我身后，来帮我几个小忙。” 她说得轻飘飘的，其他人如释重负，轰然一下作鸟兽状散开，只留下那小吏有些慌张，局促不安地站在苏韶叶面前，手指都交缠在一块儿，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我不是负责办案的。” 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办案。你是不是记性不错？” “如果你记性不错的话，帮我一个忙，我上书朝廷的时候，给你请一笔功劳。” 提到功劳，这让人打起精神来。这小吏心上一动，有些渴盼地盯着苏韶叶，听见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想不想调到京中去？京中的刑部很缺人，我同刑部的大人关系很不错。你若是想的话，就好好办好我吩咐你的事。” …… 倪白鹭等到苏韶叶走出来，她才给出自己的评价。 “这些西北的小官，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升迁一级千难万难，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你自己，不也只是八品而已，说不定他们的位阶，都还在你之上。被你骗得团团转。” 苏韶叶却只平静说道。 “非常之事，动用一点手段也是难免。而且我也没有给出一定能够成功的保证——但是我的确会替他美言两句。”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因为那个孔家，状告容素的罪名不轻。 他们说容素，想要杀了孔家的少爷。 杀人未遂，若是被抓到，必定要入狱受牢狱之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6章 顺藤摸瓜，大晋暗桩 城郊的某个小村庄之中。 外头的气候滴水成冰。 屋子里头一盏油灯光线却黯淡得很，端着一盆热水的少女心疼地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女子。 “小姐……” “我给你擦擦脸。” 那女子摇了摇头，她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总得想办法给杜娘子写信才行。” 她咳嗽了两声，脸色上头仍然是白得好似没有血色，而容素则是咬了咬唇瓣，她的声音之中，透出几分不忿来。 “都怪孔家……他们做那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瞧见了，想要杀我灭口不成，还要诬告我。” “小姐，我觉得，我还是冒险去找北翼军的军营试试看。” “来的时候，苏仇不是同我说过么，有事可以找北翼军。何况咱们做的事情，是帮北翼军——孔家那么无耻，做那样的恶事，才该被抄家砍头呢！” 容素瞧着还同京城之中一模一样。提到苏仇，她的眼睛明亮了几分。 这位苏公子。 是容素最最钦佩的人了。若是苏公子在就好了，没有事情能够难得到他。 何家在京中势力那么大，何呈的祖父还是三朝元老，可是那又如何，何呈还不是乖乖地上门负荆请罪，结果被苏公子拿着荆条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即便如此，何家也不敢找麻烦。 苏公子那么厉害，谁也欺负不了剑舞社的人。 如果他在西北。 或许局面就完全不同。 容素越想心里头越是可惜，她重重跺脚，就要抓了披风冲出去，却听见汝嫣说道。 “容素，等等，别冲动！” “若是孔家收买了北翼军的那些将军，咱们便再没有其他活路了！咱们再等等……或许会有其他的转机。” 容素却连连摇头。 “等？可是再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连药都买不上，小姐你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康健，这里毕竟是乡下地方，这样寒冷，若是不养好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该如何是好。” 容素是个心里头有主意的丫头。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论如何，她哪怕冒死都要跑到北翼军去求救。 苏仇苏公子说北翼军值得信任。 她什么都听苏公子的。 汝嫣盯着这丫头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跑的模样，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来，缓过这口气，她才说道。 “容素，你确定你那一日没有看错？” “你当真瞧见了何家的人在同孔家的那个公子说话？” 容素点头。 “我才不会认错呢。何家那仆人的样子，我清清楚楚认识。一定是何呈贼心不死，派人追小姐你追到西北来了。鬼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被我瞧见，那么惊慌失措，居然要置我于死地。” “都是他们自己心虚太过。” “我又没有听见他们聊什么。” 汝嫣的眉头紧锁。 “何家派人来西北做什么。” 容素却仍然是嗤之以鼻。 “反正没有什么好事，那何呈，就是个狗贼，鬼知道他在筹划什么，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以我的看法，何呈是想要逼死小姐，他就是条恶犬，是个贱骨头，哼，要是让杜舍娘知道，他如此下三滥，迟早提剑去何家，一剑刺死他！” 容素骂得恶狠狠。 她当然知道，她也拿何家少爷无计可施，可是她骂几句，心里头终归是觉得痛快。 汝嫣仍是蹙眉不语，她觉得……何呈的那个性子，不太像是穷追不舍派人追她追到西北。而且被容素瞧见了，就要把容素灭口。 哪里有那么简单。 但是这丫头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人。 汝嫣在心里头叹气，她看了两眼容素，然后说道。 “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哪有那么容易。你这脾气，也该改一改——要不然也不会被诬赖成打伤孔家公子。” 容素却觉得有点委屈。 “这原本就不是我的错。” “孔家自己同何家派来的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被我听见了那么害怕。” 她哼了一声，却又说道。 “不过我听说，玄王已经回到西北了，小姐你说，苏公子会不会也同玄王一块儿回来？” 容素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苏公子不但已经到了西北太平城，而且恨不得把太平城翻个底朝天找寻她同汝嫣的下落。 汝嫣正打算说话，却突然听见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 那声音说是敲门，倒不如形容成砸门更加妥当一些，哐哐的敲门声让人心上发慌，容素本来还能耍嘴皮子，放两句狠话，但是眼下却花容失色。 反而是面容苍白的汝嫣更为冷静。她毕竟跟在杜舍娘身旁十几年，是杜舍娘曾经最爱护的弟子，多少也学到几分杜舍娘的本事。她看了一眼容素，然后掀开被子跳下来，她从枕头下头抽出一把剑来。 那把剑三尺青锋，被她从剑鞘里头拔出来的瞬间熠熠生辉，冒出寒光。 容素急得快要哭出声，汝嫣却看向她，然后把这婢女护到身后。 她虽然身体远不如往日康健，但是总比不通武艺的容素强，她跟杜舍娘练了那么多年剑舞，从来都是清晨起床练晨功，无一日疏漏，骨子里头，还是有一份柔倔的狠劲。 汝嫣盯着门口看。 那门哐当一下子被砸飞，然后从门外闯入了好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手中还拿了一份画像。 “就是她们，动手！杀了她们！” 汝嫣脸色一变，知道不可能善了。 她握着剑，然后反手便是一剑刺出。 对方略微吃惊，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病怏怏的姑娘居然是有精湛武技在身，猝不及防下被汝嫣挑落手中剑刃，他眯着眼睛，神色冷漠异常，眼中只有杀意。 “还愣着做什么？” “不能留下活口。” 汝嫣扭头看向容素，然后她护在容素前头。她的身体虽然虚弱无力，但是出手却胜在快速精准，容素扭头就往后头踉跄跑去，她知道后头还有一道小门，脑海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得……得出去搬救兵。 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搬救兵。这个小姑娘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她跌跌撞撞向外跑，即便脚下发软，却仍然往外跑去。 北翼军……现在去找北翼军的军营，怕是来不及了。 她快要哭出声，却突然看见前头一道轻飘飘的人影落下来，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瞧着同汝嫣小姐差不多大的女子。她看了一眼容素，顾不上同她说话，提剑便往前头冲去。 是倪白鹭。 她居然摸到这里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赶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7章 习武之人，惺惺相惜 前头的打斗声不绝于耳，刀剑撞击的瞬间，听得令人感觉到心悸不已。 倪白鹭的加入，令战局获得了逆转！ 倪白鹭毕竟是稷山剑派年轻一辈里头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师父更是大魏武圣东寒玄，她一出手，堪称石破天惊，对面这些黑衣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刀剑相击的瞬间，就连连败退。 然后见杀不了汝嫣，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去。 倪白鹭本来是想要追击下去的，但是又担心还有第二波杀手，忧心于汝嫣的安全，这才放弃。 她抱着剑，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汝嫣，瞧着她脸颊都透出几分苍白，她抿了抿唇瓣，开口说道。 “姑娘就是汝嫣么？” “我是稷山剑派倪白鹭。” 江湖人，见面总要自报家门。 汝嫣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她一双美眸略带疑惑地扫过眼前这个身手高强的少女的脸颊。稷山剑派……可是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同稷山剑派有过牵扯，稷山剑派的弟子，怎么会出手相助？ 倪白鹭捧着剑站在一旁。 她说道。 “是苏公子让我先赶来。她稍后便到，汝嫣姑娘可以等一等，让苏公子解释给你听。” 苏……公子？ 汝嫣心中燃起细微希望。 “哪个苏公子？” 倪白鹭报出的名字，给了她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苏仇。” …… 苏韶叶是同容素一块儿走进来的。容素看见苏韶叶有多欢喜自然不用多说，她方才几乎都已经绝望，看见苏韶叶的时候，傻傻呆呆地觉得好似在做梦，苏韶叶揉了揉她的脸，她打了一个颤，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苏公子？你怎么会来？我……我同小姐……” 她心里头又激动又委屈，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紧紧抓着苏韶叶的手掌。 “苏公子，有人欺负我同小姐！” 她迫不及待要告状。 苏韶叶笑了笑，知道这小丫头吓得不轻，她和颜悦色地安慰这个丫头。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回场子。” 而等到苏韶叶带着容素走入这间屋子，四个人凑在一块儿，容素本来就是个心直口快口舌伶俐的丫头，立刻开始说起她同汝嫣到了西北之后的遭遇。 “本来一切都还算颇为顺利。我同小姐来了西北，安顿下来便给剑舞社写了信寄回去。” “我本来打算投奔北翼军，小姐说想要先在太平城看看，这一看却看出了些麻烦。那个孔家的少爷，就是个小人。他表面上说欣赏我同小姐，要资助小姐创办剑舞社的分社，但是却对我动手动脚。” “我跟小姐去孔家做客，我更是认出他家中有何家的仆人。我上去追问，他们反而心虚无比，惊慌失措，要把我关押起来。” “我同小姐一同逃出来，这才打伤了那个孔家少爷。然后匆匆忙忙离开了太平城，安顿到了这里来。” 容素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这个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何家当真是阴魂不散！” 苏韶叶没想到。 这里头居然还牵扯到了何家。 “何家？何呈那个何家？大学士何朝阳的那个何家？” 对面的汝嫣气色仍然显得不佳。她迟疑点头，轻声说道。 “正是那个何家。” 苏韶叶又再度皱起眉头。 牵扯到何家，是苏韶叶所没有想到的事情，而容素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道。 “何呈当真是王八羔子——缩头乌龟，他自己惦记小姐，还要偷偷派下人跟踪我们到太平城来，来太平城也就算了，被我发现，倒像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居然想要把我关起来。” “孔家也古古怪怪，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在同何家的那个人商量什么，发现我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就这么心虚么？” 苏韶叶听着容素念念叨叨的声音。她心上一动，感觉好像有什么灵感稍纵即逝，她停顿片刻，看向汝嫣。 “你们去孔家做客的时候，无意之间发现了何家的人？” 容素点头。 “对啊。就是如此。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罪名，只能逃跑。” 汝嫣也点头默认了容素的说法。 而一旁的倪白鹭则摇头。 “刚才那群人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似乎并不是朝廷派来的狱卒，更像是那些地下杀手，专门杀人灭口，出手都极为凌冽，只求毙命。” “他们来，是要杀了你们。” 倪白鹭其实颇为佩服汝嫣！ 因为这个女子看上去，身体状况并不好。在她赶来之前，她却能够抵挡住这群杀手，倪白鹭方才注意到她的出手，虽然她气虚体弱，但是出手的时候却毫不含糊。 是个意志力极为强大的女子。 剑舞社里头，她大概是仅次于杜舍娘的人物。 听闻她身体被那个何家的公子毁了，否则应当是个飒爽女侠客。 想到这里，倪白鹭心中又隐约有几分替汝嫣可惜。 她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真是可惜。若是再练十年，说不准能够真正继承京中那位剑舞社主人杜娘子的衣钵，也成为一代宗师也说不定。” 汝嫣听见倪白鹭这样说，略微一怔。她却摇头，声音很是温柔。 “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不过是自己做了错的选择，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何况我如今同京城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今生也未必会再回去，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杜娘子，我自己却没什么好遗憾。”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认真，是她自己的心声。 苏韶叶凝望她侧脸，她说道。 “何家那个下人的样子，你见过么？” “若是记得，画一份画像给我。” “那个何家的人，不一定是为了你同容素而来。也许另有目的。”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何家派人来同太平城之中的富户有所纠缠。 不论他们谈论的什么，但是就凭事情暴露要杀人灭口的这等狠辣劲儿，足可见，背后必有蹊跷。 苏韶叶来太平城，有好几桩事要做。 陛下让她查出——朝中勾结大晋的奸细。 她眼下不能肯定，这朝中的奸细，一定是何家同何大学士。 但是何家确实表现得有古怪。 何朝阳是三朝老臣，在朝中分量极重，苏韶叶说道。 “还得委屈汝嫣姑娘同容素，你们暂时不能再出现在太平城，免得打草惊蛇。我让白鹭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8章 顾北痕赶来帮忙 太平城里头暗流涌动。 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头魑魅魍魉，谁知道隐藏在层层画皮之下的那些人的面容，究竟是人是鬼。 苏韶叶安排好汝嫣同容素的去处，又给汝嫣开了方子，让白鹭去抓药，她自己一个人走到村落外头，远远却瞧见一匹快马行在官道，踏雪而来。 而那个人的黑色披风，在风中扬起，极为显眼。 苏韶叶的眼眸略微眯起，那青年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地落在她面前。 看见她的时候，似是方才安心。 “我听说你离开了太平城，不太放心，来看看。” 苏韶叶点头解释。 “我来找汝嫣同容素。不过意外地发现了一些别的隐情。” 顾北痕既然亲自来了，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何家……有点奇怪。” 她补充道。 “何朝阳的那个何家。容素认出了何家的人，在这太平城里头，同这城中的一个叫做孔家的富户有所往来。” “然后险些被灭口，更是背负上了一个恶意伤人的罪名。” “何家的人，似乎很怕被认出来。” 顾北痕听苏韶叶这么一说，他对着苏韶叶伸出手来。 “跟我上来。” 他邀请苏韶叶上马，苏韶叶有些不明就里。 “上去？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跟你走，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顾北痕的眼眸只是定定地凝望她，隔了数秒钟，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带你去瞧瞧我的北翼军。” 苏韶叶被他拉住手掌，明明是冰雪浸润大地的严寒天气，他的手掌还是滚烫的，他把苏韶叶送上他的马匹，用披风裹住了这个少女，然后纵马向前而行。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他的怀抱却是滚烫的，慰藉着人的心脏，苏韶叶被他拥抱在怀中，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刺骨严寒。 她听见风中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一直渗透到她心底深处。 “北翼军的人，对你很好奇。” “有的人好奇苏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能破解肃虎营一案，救了韩远淮，同时能够发现甘经郡郡守做下的那些手脚，粮草仓库的不妥之处。” “还有一些人，则是好奇……本王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前面半句，苏韶叶还能平静对待。 听到后半句，她的脸颊有些红透。这少女问道。 “那他们知道……这是同一个人么？” 她缩在顾北痕怀抱里头，声音闷闷的。 然后她听见顾北痕低沉的笑声。 “他们不知道。” “本王为何要让他们知晓？” “本王的宝物，不许旁人窥探觊觎，只想要藏起来。” 苏韶叶的脸颊更热，那热气仿佛一直从她心底涌上来，烧得她脸颊红通通一片，她小声地说道。 “顾北痕，北面修筑的城墙有问题。” 这青年拉紧了缰绳，分出一只手，把披风裹得更紧，他好似怕有风漏进来，裹苏韶叶宛若裹粽子，听见怀里头只露出头顶的小姑娘认真的声音，他加速疾驰在官道上，说道。 “我知道有问题。” “大晋想要算计大魏。但是这何尝不是一个突破口。知道他们从何处而来，便可以对症下药。” 他不慌不忙。 “我同大晋对战这么多年，对于那边的了解很深。” “知道对方的长短，又有什么可怕。” “无非是因势利导，对症下药八个字罢了。” 他的冷静，能够让人一颗急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这匹快马在官道之上奔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速度才终于慢了下来，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温柔地说道。 “到了。” 苏韶叶这一次没有让他抱。 她自己翻身下马。 眼前一片白色营帐，宛若在苍茫大地之上盛开的一朵朵雪花。 远处炊烟袅袅，有人抱拳行礼。 “王爷！” 那些人，看向顾北痕的眼神，满是崇敬同狂热。这些都是顾北痕的下属，是北翼军的将士。似乎哪怕是让他们为顾北痕而死，都心甘情愿。顾北痕挥了挥手，苏韶叶跟在他身后。 这些人却目不斜视，好似根本看不见苏韶叶的存在。 顾北痕一边向前迈步，一边给苏韶叶讲解这里的区域分布。 “这一片都是北翼军核心将领。北翼军眼下化整为零，暂时在甘经郡各处修养，主力部队在最边境的区域，所以你所见的只是一小部分。” 苏韶叶点了点头。 顾北痕继续说道。 “贺兰之暂时不在。他去了别处。” 苏韶叶想了想，提到了另一个人名。 “那……常清常将军呢？” 顾北痕摇头，转头看向苏韶叶。 “你今日也见不到他。常将军在边境。” 苏韶叶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些好奇，自家二师父曾经的副将是什么模样，但是想到北凉山一战，顾北痕的父王战死，她又不太想要在他的手下面前提到二师父。 她知道顾北痕未必介意，但是她始终觉得——这是一道坎。 可她却不知该如何跨过去。 她不是当事人，没办法轻描淡写地说出原谅来。 顾北痕向前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在军中的时候，同京中仿佛判若两人。这青年，在京中含蓄深邃，但是在这北翼军的军营之中，却好似一把出鞘的宝剑，无限锐利，锋芒毕露。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找到了林琛的账本，但是暂时还没有破解账本之中的秘密。所以带你来军营试试看。” 他走到尽头营帐，掀开帘子。 苏韶叶走进去，里头生了火炉。光线明亮。 顾北痕走到桌子前头，把一本账簿递给她。 “你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充满信赖。 苏韶叶抓紧那账本，她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破解？” 顾北痕的眸光看向苏韶叶的脸颊，苏韶叶觉得他眸光之中，似乎蕴含了许多情绪，然后他抿唇，隔了数道呼吸，苏韶叶才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却意味深长。 “因为暗狱之中，我猜，只有你才接触过那个人。” 苏韶叶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她喃喃地反问。 “那个人？你说得是谁？” 但是她已经知道顾北痕说得是谁。不是四师父令狐寻香。 也不是三师父夏弱水。 甚至不是二师父……曾经作为北翼军武神存在的二师父郁轻侯。是她那位神秘之极，连暗狱之中都罕有人知晓，西北暗狱还关押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大师父。 她同顾北痕之前一直避而不谈的那个人，她的大师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9章 若不是卧底，也胜似卧底 苏韶叶低下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灯火映照出她足下的那道影子。 她一直不谈她的大师父，自然有原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这位被关押在西北暗狱之中的大师父，并不是大魏子民。 他是一个晋人。 顾北痕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少女，她低下头，只露出尖细的下巴轮廓，耳廓白皙，脸颊白得近乎透明，他心上早已经柔软成一片，他说道。 “我没有要追问你同他相处细节的意思。不过我知道那个人的本事。那账本我猜用了大晋那边的方法去记录，所以才觉得你能够破解。” 苏韶叶轻吐出一口气息，她听闻顾北痕这样说，这才接过手中的账本，开始认认真真地查看起来。 这账本很厚，上头的确写了许多繁复的符号，同大魏这边用来记录的文字不同，这些符号一眼看过的确隐晦复杂。 苏韶叶走到书桌前头，她问道。 “有字同笔么？我记录一下。” 顾北痕听她这样说，取了一叠白纸，他亲自给她研磨墨汁，他站在她身旁，神情专注。 苏韶叶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她给顾北痕磨墨的时刻，她抿了抿唇瓣，声音极为柔和。 “我按照大魏文字写下来。” 她把自己的视线转向那账本。她起到的是一个翻译的作用，顾北痕研磨好了墨汁，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那一行行字迹，顾北痕的眉头不动声色地蹙起来。 “林琛才是同大晋有勾结的那个人？” 苏韶叶也很想要证明这一点——林琛看上去的确很像是大晋真正的卧底。 如果能够证明林琛同大晋有干系，就能够说明，他当初是因为心虚，所以倒打一耙。 陷害苏家……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比谁都想证明林琛是个下三滥的小人，是大晋奸细，但是她略微闭眸，声音却很冷静，并没有被自己胸口那疯狂激荡着的情绪所左右。 “未必。” 天知道她说出这两个字多艰难。但是她必须要保持理智。 “他用大晋的法子来记录账册，不一定因为他同大晋有联系。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认为这样一来，无人能够认出他的账册。该追究的是，他到底从什么地方学来了这个办法。” “林琛不是无人怀疑，但是他出身还算清白。” “何况当年苏家案子，他拿出证据指认我爹爹的时候，自己也是被朝廷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他如果当真同大晋有勾结，五年前就应当被戳穿。” “而不会等到现在，让他为非作歹。” “林琛的确作恶多端，但是许多事情，不一定是因为他是大晋奸细，纯粹是因为他贪婪愚蠢。”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即便不是大晋卧底。” “也帮了大晋许多。不是卧底，胜似卧底。” 苏韶叶说出这番话，她唇角隐约浮现出了一丝讽刺之意来。顾北痕认真地听着苏韶叶的话，他轻笑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的确如此。” “蠢不可及，他待在甘经郡郡守的位置上，比十个卧底加在一块儿都更加管用。偏偏这等贪婪愚蠢之徒，还是我们大魏自己提拔上来的。” “可笑。” 苏韶叶翻动账本，她说道。 “大晋只要放任——就能够让情势滑向最有利于他们的那一边。林琛就算不是卧底，但是他的这些行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大晋在推波助澜。” “太平城里头一定存在大晋的暗桩，还得先拔除才好。” 顾北痕没有说话。 油灯的光芒轻微晃动，一时之间，四周只有苏韶叶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苏韶叶的发丝飘落下来，她格外专注，浑然不觉。 这少女有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从顾北痕的角度去看她侧脸，只觉得她侧脸好似山月清和，从她身上盈出冷冷香气，像是冬日的一朵绽放冷梅花，他看着她的脸颊，突然盼望着能够这般天长地久盯着她的脸颊看去。 营帐外头却有人匆匆闯进来。 “王爷——有人来拜访王爷……” “咦？这位是……” 闯进来的男子，显然同顾北痕关系颇为密切，才能够不经过通传，直接走进来。这男子有些疑惑地盯着苏韶叶看了两眼，顾北痕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挡在苏韶叶面前。 “是何人前来？” 这男子也是有急事要禀告，匆匆地低下头来。 “是太平城之中，孔家的人。” “他们想要邀请王爷今夜赴宴……说想要为王爷接风洗尘。” 孔家？这就不就是，同何家有所勾结，而且想要杀人灭口的那个孔家么？ 顾北痕背后的苏韶叶一瞬抬起头，顾北痕同她心有灵犀。他本来是不会理会孔家这等太平城中本地豪强富族，但是眼下他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然后顾北痕说道。 “哦？” “既然如此，本王应下了，你去告诉孔家的人，本王今夜去赴宴。” 这位顾北痕军中副将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若有似无地在顾北痕身后扫过，他很是好奇，顾北痕身后的人是谁，瞧着身材纤细——难道……他心中一跳，有些激动。 王爷终于开了窍。 在这营帐之中，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把戏？ 听闻王爷在京中有了心上人，莫非王爷竟然把人拐骗来了西北？ 顾北痕有心上人的消息。 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整个军营之中传来。他低下头不敢多看，转过身复命去了。苏韶叶站在顾北痕身后，却毫不犹豫地说道。 “今夜我随你一同去孔家。” 顾北痕转过身，他眼尾上挑，眼中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以什么名义？” “是朝廷的钦差苏仇呢，还是本王带去的客人？” 苏韶叶瞥他一眼。 “有什么区别么？” 顾北痕听她这样反问，发出闷闷的笑声来。的确没有任何区别。苏仇就是他的心上人不假。 孔家倒是知情识趣得很，知道办一场宴会为他接风洗尘，不过，还是说，孔家其实想要试探什么？ 苏韶叶则是正儿八经地说道。 “你在人前，不许对我胡作非为。” 顾北痕笑意更加明显起来，他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叫胡作非为？” 他看着这少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凑近她白皙脸颊，然后亲了一口，眼中满是柔和笑意。 “这样算不算？” 苏韶叶攥住他手腕，他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他凑近她，声音喑哑像是带了一冬雾气。 “那你喜欢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0章 有嫌疑的孔家 苏韶叶却摇了摇头，少女神色冰凉，她虽然生得清丽绝伦，面无表情的时候，又透出几分冷艳姿态。 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我只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没有空想自己的个人喜好。” 顾北痕收回手掌，在自己的下巴上头摩挲两下。 “那就谈事。” 他从善如流。他家小叶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眼眸里头笑意不减，清晰映照出对面少女的一张严肃认真的面容来。 “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苏韶叶整理一下思绪。 “我在太平城衙门里头翻过卷宗，对于孔家也有些了解。你知道甘经郡的前郡守么，此人叫孙志同，因为涉嫌毒害自己的发妻，所以被剥夺了官职，然后才轮的上林琛做这甘经郡的郡守之位。” “孙志同的发妻，出身西北的一个豪族穆家，穆家后来离奇败落，接替了穆家生意的就是孔家。” “孔家崛起，也不过这五年的事情。” 苏韶叶闭了闭眼，她的大脑飞速转动，很快理出一条脉络来。 “当初前任郡守，孙志同的杀妻案骇人听闻，这桩案子影响太差，被朝廷压了下来。但是我觉得这桩案子有许多疑点。” “穆家败落之后，顶替穆家在西北做生意的就是孔家。” “按照容素的说法，她瞧见何府的下人，同孔家的人在神神秘秘地密谋着什么——凡事都得有个因果，或许根源还得落在孙大人那桩案子上头。” “只是那案子也已经过了五年，想要重头开始查有些难。” 顾北痕仍然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这么说，看来你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 苏韶叶默默抿了抿唇瓣，她说道。 “先去孔家看看吧。” 西北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她有自信能解开。 解开这谜团，或许就能够明白，大晋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甚至有可能能够解释，为何五年前，她家会沦入那样万劫不复的局面，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构陷苏家。 一定要置苏家于死地。 …… 孔家邀请玄王赴宴，自然做了万全准备。太平城的夜晚灯火通明，红色灯笼映照下，星星点点的白雪仿佛都变得璀璨。 顾北痕从马车上走下来，苏韶叶紧随其后。 她穿戴的还是杜舍娘让她带来的天锦楼所制的冬衣，外头披着的披风，料子是顾北痕送去天锦楼的上等皮料。 她束发而立，雪地之中的白衣少年，纯白净澈，双眸漆黑宛若寒冷星辰，让人过目难忘。 顾北痕同样气势咄咄逼人。 他虽然长年累月待在西北，但是之前做戏做全套，旁人都知道他身患重疾，除了北翼军的核心人物，很少有人知道顾北痕的真面目，同他高深的武功。 眼下这青年面容俊美异常，银白长衫搭配黑色披风，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同神秘感。 孔家的仆人看见顾北痕，都是连连惊叹。 万万没有想到。 这位玄王殿下居然如此俊美，而且气势惊人！ 顾北痕抬起脚向前走去，孔家的家主就等在门外，朝他行礼，也暗暗心惊于顾北痕的强大气场，感觉这位玄王殿下向自己而来的时候，像是窥探到一座黑色玄色山脉，心中沉甸甸的激荡，被他气势完全压制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顾北痕身旁的少年，白衣胜雪，肤色白皙，面容俊秀，虽然瞧着年幼，但是瞧他容貌，多半日后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男子。 他拱手，语气客气异常。 “玄王今日肯大驾光临，我们孔家当真是蓬荜生辉。” “不知道这位是……” 玄王身旁的少年令人觉得陌生。 传闻玄王不近女色，这位少年生得面容如此出色——这位孔家家主心里头立刻闪过数种揣测，却听见对面的少年开口，声音像是嘈嘈急雨，珠落玉盘。 “我是苏仇。” “是随玄王殿下一同来西北之地的钦差。” 孔家家主心中一顿，态度立刻恭谨许多。 “原来是钦差大人。” 听闻城中的确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衙门那边都已经传出风声，说是这少年手中似是握了陛下的令牌，很是难缠。 原来是生得如此精致俊美的一个小少年，倒是人不可貌相。 听闻他本来只是西北普通一个流民少年，却不知道怎么入了京城，破了几桩案子，得了陛下的赏识，眼下回到西北。 自然水涨船高，一举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年幼，但是毕竟有陛下青睐，可直接上达天听，远非那些普通小官可以比拟。 可苏仇……怎么会到孔家来？ 还是同玄王一起。当真只是单纯来做客，还是……他心头一紧。 人的名树的影，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揣度，可否是有什么事情曝光了，才招惹上这样的麻烦。 这位孔家的家主低下头，伸出手向里招呼了两下。 “大人请，玄王殿下请。” 孔家在这太平城里头，宅邸之大，也算得上是仅次于林琛的那座豪宅。西北这样的地方，地理风貌同江南迥异，在这里造出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可见耗费银钱之巨。 就连来往的婢女都是个个柔声细语好容貌，一瞧便是经过精心挑选。 顾北痕同苏韶叶落座。 就有人端上茶水。 “这茶水，乃是从南边特地运来的云锦春茶。” 顾北痕端起茶杯，他说道。 “孔家倒是有心。这一杯云锦春茶，够我北翼军一名普通将士吃一个月的军粮。”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听不出什么情绪，反而让孔家家主心里头更加咯噔一下，他擦了擦额头，明明是滴水成冰的严寒气候，他额上却渗透出冷汗来。 他吞咽了一下，艰难说道。 “也只是……也只是为了招待玄王殿下，所以才如此用心。” 顾北痕只用唇瓣沾了一下那茶杯，他就放下手中的茶杯。他说道。 “听闻孔家最近朝官府递了状纸，要抓捕两个人？孔家主倒是不妨同本王说说看，而且今日苏仇也在，或许能够替孔家，找到这两个人。” 孔家家主的肩膀向后缩了缩，他略微佝偻腰背，声音里头透出一分慌张来。 “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情，就不必麻烦玄王殿下了吧。” 顾北痕轻笑出声。 “有何麻烦？” “你不让苏仇破案，他反而不自在。” “是不是，苏仇？” 他的眸光戏谑地看向苏韶叶，在孔家家主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手掌，更是极为大胆地直接握住了苏韶叶的手指。 苏韶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生怕旁人发现不了，她们之间的特殊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1章 在她面前撒谎，自找打脸 顾北痕十分招摇。旁人就算发现了又如何。 他巴不得被旁人发现。 最好让整个西北都知道，苏仇是他的人，谁也别觊觎，这样才好。他眼带淡笑，给人的感觉，却觉得这位玄王殿下乃是一个不好招惹的笑面虎，高深莫测。 苏韶叶接他的话茬。 “我之前去了一趟衙门。卷宗我看过，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听孔家公子的话。” 这位家主的表情更加紧张，他连连摇头。 “还是……还是算了罢，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闹，入不得眼……” 苏韶叶却摇头，她宁静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家主，话语之中有一份坚持的执拗，话语更是斩钉截铁。 “这可并不能够算作是小打小闹，毕竟是涉及人命的案子，轻忽不得。还请孔公子出来一见。” 她如此坚持。 孔家的家主也有些无奈。拒绝不得。 只能把那位报案的孔少爷叫了出来。 …… 孔少爷出来的时候，苏韶叶同顾北痕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的默契是早早培养出来的，两个人只是如此对视一眼，便各自心中有数。 这位孔少爷瞧着生得容貌平平无奇，个子不高，穿了一身锦袍，走出来的时候有些慌张，眼神闪躲。 “父亲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孔家的家主指向顾北痕。 “还不来参见玄王殿下？” 他的手指又指向苏韶叶。 “这位是朝廷的钦差苏公子。今日他来，听闻你前些日子报官，所以才来想要问问你话。” 苏韶叶则是笑眯眯地意味深长说道。 “我听闻孔公子要告旁人杀人罪名，说是被旁人打伤，我瞧着孔公子气色不错，好端端的，也不像是爬不起来的模样。” 孔公子伸出手在自己脸颊之上胡乱抹了一把，声音则是沙哑得很。 “我被那小贱蹄子险些谋财害命——养了几日，这两日才能起身见人。她着实歹毒，这样的歹毒女子，可不能放过。” 他说得声情并茂，言辞恳切。 “那小蹄子刚来西北不久，见我孔家家大业大，便想要攀附上来，被我严词拒绝。” “她被拒绝，亦是不忿，便前来纠缠我，被我一手甩开，她一气之下拿了花瓶便要砸伤我头颅，被我及时闪躲之后，又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追着我连连挥刺，一下刺中我左胸口……” 这位孔公子说得绘声绘色。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听他说。若不是她足够了解容素，知道那丫头虽然表面看似泼辣，其实遇事反而没有那么坚定，说不定就要被他糊弄过去。 她说道。 “孔公子的确受到了惊吓。不过孔公子的口供，我在衙门里头已经瞧过了，孔公子的人证，是自家的下人，是不是？” 这位孔公子点头。 “当然。我家下人在外头都听见了这动静。这等刁蛮女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可不能轻饶过。” 苏韶叶仍然笑盈盈看着他。 “孔公子这番遭遇。我也十分同情，孔公子状告对方恶意伤人，想要谋财害命是不是？” 孔家公子也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连连点头，下一秒，苏韶叶的声音却突然严厉了许多，整个人面容凝住，哪里还有方才笑意盈盈的模样，整个人变得冷厉，好似换了一副面容。 “你在说谎。” 她这四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就好似一枚枚冰锥子。 孔公子一时之间愣住，孔家的家主则是看向苏韶叶，他的眸光幽深，轻声说道。 “苏公子可不能胡乱冤枉人。我儿乃是受害者，怎么可能胡言乱语，他更不会说谎。” “我们孔家，家大业大，我儿受了惊吓，被那小丫头所伤乃是切切实实的事实，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说。” 苏韶叶端着茶杯，她说道。 “哦？” “那我问孔公子。” “孔公子的口供里头说，那姑娘爱慕虚荣，想要攀附孔家是不是？” 对面的男子梗着脖子。 “不错。” 苏韶叶的语速却一瞬间加快，宛若连珠炮一般。 “这就是动机了。但是这动机却并不成立。因为孔公子告的那位容素姑娘，乃是从京城而来。我查过户籍记录，这位容素姑娘在入太平城之后，便购置了宅邸，那宅子登记在她名下，那宅子的价值不菲。” 容素同汝嫣一同进入太平城。 就买下宅邸，打算作为日后剑舞社的根基之地。 汝嫣带了大笔银钱来西北，购置的宅院面积不小。 而且汝嫣因为当年曾经是奴籍，所以她怕麻烦，索性把宅子记在容素名下，反正她同这个丫头同心，更加知道她的秉性，不担心她做什么背主之事。 “她自己都有一处大宅，可以说不缺银钱。为何还要费心讨好你，攀附你？” 那位孔公子有些结巴。 “也许是她想要嫁入孔府……” 苏韶叶却嗤笑一声。 “孔公子已经有正妻了，还有七八房美妾室。这位容素姑娘，放着自家大宅子不住，来争着做孔公子的第九房小妾么？我瞧孔公子人生得平庸，倒也不至于让人如此神魂颠倒。” 她说得直白，就差明说，孔公子长得歪瓜裂枣。 顾北痕在一旁唇角涌现出淡淡笑意。他就知道小叶子会说话，伶牙俐齿小叶子，这位孔公子在她面前说谎话，是自己自找打脸。 苏韶叶一句话堵得对方一口气上不来。她仍是飞快说道。 “还不止如此。” “孔公子说那姑娘拿了花瓶要砸你的头，孔家的花瓶如此奢华，普通小姑娘怕是举不起来。”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孔府的花瓶，大概是为了凸显富贵气象，几乎都等人大小，容素那么一个瘦弱的小身板，怎么举得起来。成年男子都够呛。 “还有，孔公子说被人刺中身体？” “伤在左胸口是不是？” “孔公子有没有见到过，真正被刺中胸口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回过头看向顾北痕，她说道。 “我见过。这等伤势，短时间痊愈不得，而且伤口深的话，甚至牵扯到手臂。” “孔公子走进来的时候，大步流星——连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若是有这种灵丹妙药，我也想要，不如孔公子把药方介绍给我？” “孔公子在撒谎构陷那姑娘，是不是？” 她说完之后，才放下茶杯，一双眼眸却看得人心里头冷冰冰的，这位孔公子有些慌张，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 他当初也只是匆匆找个借口栽赃那丫头，哪里能准备得那么齐全。 眼下被这少年当中戳穿，脸颊宛若火烧，一时之间也难以为自己辩解。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2章 层层诱导！话术之威 局面一下子变得很是尴尬。 孔家的家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立刻开口说道。 “你这孩子当着钦差怎么乱说话……罢了罢了，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那个丫头无辜，我做主，去撤销诉讼，同时给她一笔银钱安抚便是了。不过听闻那两个姑娘如今自己心虚跑得不见踪影，这可不是我们孔家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他轻飘飘地就想要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苏韶叶哪里可能让孔家如此糊弄。 她的手指敲击在茶桌边缘，拥有一张清秀宛若空谷新雨一般面庞的“少年”，她的眸光仍然缓缓地在这位孔家少爷的身上游走不定，然后她淡定自若地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孔公子为何要同那姑娘过不去？” “户籍记录显示，那姑娘来太平城，也不过是月余，同孔家少爷，应当不算旧识吧？” 她含笑看着对方。 给了这位孔少爷偌大压力。 他也不敢随便编造谎话了，毕竟多说多错，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给他的感觉高深莫测，精明无比，他也不知道自己随便一句话是否还会被地方抓住破绽。他心中有鬼，声音都含糊起来。 “我……” 还是孔家家主想要试图缓和局面。 “不过是个小丫头……” 苏韶叶却淡淡地瞥了一眼。 “我问的是孔少爷。” 明明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是这一眼，却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气势，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样，一眼看得人背脊冒汗，这孔家的家主低头不语，而对面的孔少爷的手掌无力低垂下来。 局面弥漫着一股僵硬尴尬的氛围，苏韶叶默默地盯着地面上头铺就的华丽地砖，突然说道。 “我来的时候，听说，这宅子是孔家这几年新购置的，本来另有主人。” 孔家的人，不知道苏韶叶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起这个，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 “毕竟做生意赚了些银钱，便想着换个宅邸。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苏韶叶笑起来。 “我只是觉得太平城里头，打理得这么精致的宅邸很难得，我想参观一下。不知道孔少爷这个主人，可否愿意陪同？” 顾北痕听见苏韶叶的话，连他都侧过头看向苏韶叶，一时之间拿不准苏韶叶打得是什么主意。苏韶叶仍是含笑抬头，这位孔少爷本来心里头就对这个苏仇充满忌惮，刚才撒谎还被他戳穿，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刻，巴不得快些逃离。 听他这么一说，一张脸充满苦涩滋味，而孔家家主则是一锤定音。 “毅儿，既然如此，你就随苏公子去走动走动。” …… 苏韶叶走在孔家这位少爷孔则毅身边，这位孔少爷双手背后，走得极快，根本不打算同身旁那个少年再有任何交流。 苏韶叶看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的模样，她的唇角略微扬起，声线却很动听，带了淡淡的调侃。 “孔少爷怎么这般着急？” “孔少爷等会儿还有事情要办么，比如同人谈事之类？” 孔则毅不说话，他却听见身旁的少年继续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刚才要戳穿你的谎话？凑巧得很，你指认的那个丫头，同我是旧识。” “同她一块儿的姑娘，叫做汝嫣。乃是剑舞社杜舍娘的弟子。你或许不知道剑舞社是什么存在，但是在京中，剑舞社鼎鼎大名，剑舞社的杜娘子技艺高明，是王侯府邸座上客，得过陛下亲口赞许，更有御赐牌匾。” “我是杜舍娘的传人。” 她寥寥数语。 让这位孔少爷的表情不断地发生变化，他的神色透出些懊恼，然后苏韶叶方才继续说道。 “汝嫣带着容素到西北来，被你构陷罪名，要关押起来。” “你们更派了杀手要杀她，就因为她在你的府邸之中认出了何家人。京中那个何家——大学士何呈的那个何家，是不是？” 这位孔少爷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他本来还能够做到强自镇定，但是身旁的少年的话语，却好似尖锐的细针，细密地扎入他心底，他忍不住捏紧手掌，声音明显慌了神。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韶叶瞧着远处的宅子，她仍然轻笑。 “听不懂么？” “听不懂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你们孔家，在三年前翻修了这处宅子。这宅子原本属于穆家。上一任郡守孙志同的发妻就是穆氏女，五年前毒发身亡，穆大人牵扯进去，然后被褫夺官身，卷入案件，如今仍然在逃，不知去向。” “穆家后来当家人病死，一两年便败落，你们孔家崛起，买下了这处宅子。” “是不是？” 这位孔少爷的双眸有些失神地盯着苏韶叶看。 “这……是有如何？” “这同我们孔家又有什么干系。” 他虽然嘴上还在逞强，但是心里头已经乱了。 而且苏韶叶今日先是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谎言，就等同于已经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给他一种，不论在这少年面前说什么都会被戳穿，多说多错的感觉，所以他只能闭嘴不言不语，不敢说谎，生怕再被戳穿。 苏韶叶看着眼前的精致人工湖。 “我没有说同孔家有关。我只是在同你闲谈。” “这湖泊，似乎修建起来也不足三年吧，是你们孔家翻修宅子的时候，特意增设的。” “当初挖湖的时候，动用了不少西北民夫，给的酬劳很高。但是很奇怪，你们孔家当初挖宅子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些奇怪之事，有民夫当初说见过鬼魂，被你们孔家用高价堵住了那民夫的嘴。” 孔少爷的神色更加艰难。 他的掌心已经渗透出细密汗水。 “你……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韶叶又向前走了半步，她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苏仇天生喜欢查案，遇到谜题，便一定要追究个水落石出不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些隐藏起来的真相，就一定会被我从黑暗之中挖掘出来……”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走到一块岩石旁边。 雪后融冰，那岩石上头的融雪极为湿滑。 孔少爷的喉结都上下抖动着，他盯着这少年的单薄的背影，看着他身上的裘皮袄子，脑海之中突然涌出了一道念头。 若是把他推下去……就说他自己打滑失足掉入冬湖，神不知鬼不觉，旁人也难以追究他。 这个苏仇，在查的事，太危险。 他又这么聪明敏锐，不能让他活着，他活着只会给孔家带来大麻烦。 他一步步，被苏韶叶的话逼到极致，怒从胆边生，直接伸出手，想要一把将眼前少年，推入这冬天的冷湖中！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3章 你想我帮你挖湖？ 他的手掌发力，猛然就要推向这少年的后腰，但是下一瞬间，这少年却转过身来。 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明明是那样湿滑的石头，他却能够稳稳当当地立在上头。反而是用力的孔少爷扑了一个空，感觉到自己后腰一扭，好似给什么人撞了一下。 扑通一下。 一头栽入深冬湖水之中。 那湖水凉透心扉，冻得人牙齿都在颤抖，孔少爷拼命想要喊救命，惊恐无比，但是冬日的湖水凉得几乎透骨凉，他浑身穿着厚重冬衣，拉着他往下坠落，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盯着岸上那道影子。 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心里头只有无尽怨毒。 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少年。他是故意诱导自己来到这湖水旁边，他要做什么，害死自己？ 苏韶叶当然不是想要杀了这个孔家少爷。 孔少爷落水。 那动静不小。 孔家的仆人匆匆赶来，一看见他落水，大吃一惊。 而顾北痕同孔家的家主没有多久也赶来了，孔家家主一见眼前乱糟糟的这一幕，大惊失色。 “我儿……” “我儿做了什么，无缘无故，苏公子要推他入水？” “这等天寒地冻的天气，又是化雪的节气，我儿大病初愈……苏公子是想要害死我儿么？” 苏韶叶摇头。她摊开手掌心，少年站在大石头上头，眉眼清明。他的声音，亦是宛若冰雪，沁人心脾，让人在寒风之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听见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孔家主不要误会，更不要随便诬赖在下。” “我苏仇这等身板，怎么可能推得动你家儿子？他站在那里，我怕是也推不动的。” 他伸出手指，露出纤细手腕，的确瞧着袖子都有些宽大，更加衬托他手腕纤细，骨架就如同一个尚未发育的小女孩。 他这样的身形，推动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入湖，的确说不过去。 苏韶叶还嫌这样不够，她慢悠悠地补充道。 “事实恰恰相反。” “是你们孔家的少爷，看见我站在这里，不知道为何，鬼鬼祟祟转到我身后，想要推我一把。” “我身子轻盈，跳了开来。” “他自己失去平衡，一下子落入水中。” “我还以为是你们孔家少爷，有喜欢冬日在冰湖游泳的习惯。” 她唇角略微上扬，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眉梢眼角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孔家家主有些怒气涌上心头，伸出手指着苏韶叶。 “你……” 顾北痕则是在一旁轻咳一声，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正好挡在苏韶叶面前，然后他平平静静地说道。 “孔家家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儿子吧。” “苏仇的话，句句在理。何况苏仇是本王带来的人，是本王带来做客的客人——孔家没有招待好他，如今还想要当着本王的面招惹事端么？” 他就是明目张胆偏袒。 而且当着孔家家主的面，他走了几步，走到苏韶叶身旁，上下打量她，声音柔和得多。 “怎么样？有没有事？” “你说他推你，有没有碰到你。” “若是他碰了你，本王就斩断他的狗爪子。” 顾北痕这番话，简直装都不想装。更把孔家家主气得够呛——他看着顾北痕看着苏仇的眼神，同他这番占有欲极强的话语，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怎么听着这么像打情骂俏？ 但是自家儿子危在旦夕，孔家家主好不容易指挥家丁急匆匆地把孔公子抬起来，便要找大夫灌姜汤忙得不亦乐乎。 他一时之间也没有空找苏仇的麻烦。 顾北痕是知道自己的小叶子，是绝不会吃亏的，只是他看着苏韶叶，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询问。 “当真没事？这孔公子当真没碰到你吧？” 苏韶叶笑了笑，反问他。 “碰到你能如何？当真把他手掌砍下来？那你在这西北怕是当真要成了凶神恶煞臭名昭著的人物，旁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冲冠一怒为了一个小白脸。” 顾北痕唔了一声。 “难道这样不值得么？我觉得值得。本王就是要让整个西北都明白，谁碰你，本王就斩了谁。” “这样的事情，我做得出来，让他们自己小心些。”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自然流畅，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苏韶叶被他眸光盯得脸颊有些滚烫，她转过头去，却看见顾北痕伸出手把她从那岌岌可危的湿滑大石头上头拉下来，她险些跌落在他怀里头。 好不容易站起身，抬起头，对上顾北痕灼热目光，他眼神里头好似藏着湿漉漉的光，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给她戴好披风的兜帽，又确认了一下她掌心的温度，如此这样，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你特意引那孔公子来，是想要做什么？” 苏韶叶眨了眨眼，她说道。 “这座湖有问题。” “我让一个小吏帮我查了卷宗。孔家发迹史就已经极为夸张，而这处宅子修建的时候，更是出现过不少古怪之事，而且这座湖，更是……更是在孔家搬进来才修建起来的，原本是没有的。” “在这西北之地，在这宅院里头，劳民伤财修筑出这么一个小湖泊出来颇为奇怪，又不是江南之地，这湖泊并没有多少用处。” “我想要抽干湖水，挖开看看。” 这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她抬起头看向顾北痕，顾北痕知道她的意思，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想要我帮你挖开这座湖？” “那我帮你的话，你要怎么奖励我？” 苏韶叶的眼睛瞪得溜圆，她盯着顾北痕看了数眼，声音软绵绵的，同方才或冷淡或讥诮的少年音不同，眼下的她，声音软软糯糯，让人打心底里头怜惜，顾北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直接一把将苏韶叶按入自己胸口。 他听见这少女瓮声瓮气，软软糯糯地问他。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可知道，我出不起什么酬劳的。” 顾北痕盯着她看，然后他闷笑了一下，青年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唇瓣。 “这个。” 苏韶叶啊了一声。 “现在？” 顾北痕是当真不怕自己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传遍整个西北么？ 顾北痕看着她迟迟疑疑的那个踌躇样子，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本王记下，你先欠着。” 苏韶叶干脆答应下来，笑得眉眼弯弯。 “好。那你可得帮我。” 顾北痕嗯了一声。 “我让他们拿本王令牌去调人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4章 玄王同苏仇，什么关系 苏韶叶颇为兴奋，果真背后有人撑腰，就是好办事。 比她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顾北痕则是看着这个小丫头笑眯眯的眼，伸出手轻轻地在她眉心上头点了点头，他说道。 “你可别忘记，你欠了本王一次。” 苏韶叶乖巧点头，顾北痕拉着她的手掌。 “这里太冷，去旁边那走廊等着吧。” …… 屋子里头，还在忍不住打寒颤的孔家少爷孔则毅被灌了一肚子的姜汤，等他好不容易苏醒，牙齿都在打颤。 他一把伸出冰凉的手指，勉强抓住对面的父亲，可是口舌麻痹，呜呜咽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孔家的家主，脸色则是极为难看。他心里头很明白自家儿子的秉性。知道苏仇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自家儿子想要推人不成，反而害得自己失足跌落，这着实丢人现眼极了。他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眼神里头带了几分深深失望。 “大夫已经给你开了汤药。我还要去应付玄王。” 说完这句话，这位孔家家主就想要转身离开，却被孔则毅一把抓住手腕不放。他的眼神惊恐不安，隔了许久，孔家的家主，才听见他的话语，带了十足惊慌失措。 “他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孔家的家主仍然不悦皱眉。 “说什么胡话？大惊小怪。什么都知道？” 孔则毅则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身体不再继续打颤，他抓紧孔家家主的手指轻微用力，声音里头透出十足慌张不安。 “他知道……知道穆家的事。他在追查前郡守的案子……不能放他走，他若是走了，我们孔家，我们孔家就全完了！” “他还知道何家派人来跟我们有所交涉，那个苏仇简直可怕极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爹爹，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孔则毅的声线如此慌乱不堪。 孔家的家主的神色冷漠下去。 “如此？”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压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他有些头疼！ 如果今日只有苏仇一个人独自前来，他倒是有几分把握，让苏仇走不出这宅子。 但是如今不仅仅只有苏仇，他身旁还有一个玄王！ 那个玄王掌控西北多年，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他还藏了什么底牌，当着他的面，他想要杀人灭口？怕是痴心妄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玄王对于这苏仇的态度，太奇怪了，那么暧昧…… 苏仇又不是他的手下，纵然是手下，这么亲昵的态度也是说不过去的。 听闻玄王至今尚未娶妻，而且从来不近女色。不论送如何绝色的佳人赠予他，想要给他暖床榻，都会被直截了当地赶出来，丢到外头—— 这位孔家家主打了一个寒颤。 莫非玄王同这苏仇，关系匪浅，极其不一般？ 若是如此，这个苏仇，极有可能便是玄王最大的弱点！ 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秘密同关键，如果想要对付玄王从苏仇下手呢，他还在仔细揣度，却看见自己儿子抬起头，脸色仍然是惨白，他说道。 “爹爹……一定要杀了苏仇！” 孔家家主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一片浑噩，外头却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家丁，敲门高呼。 “不好了老爷！有一大群北翼军的士兵上门，说要挖开咱们院中的那个湖泊！” …… 孔家家主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瞧见就是被层层围拢住的自家院子。他心中颇为焦急，抬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身彪体壮的士兵，有人已经开始动手，孔家家主气得站立不稳。 “你们怎么能够私闯民宅？” “是谁下令让你们这样做的？” 他身后传来顾北痕的声音，平静笃定。 “是本王。” 孔家家主转过身看向顾北痕，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玄王殿下……我不知道何处得罪了玄王殿下？眼下我儿还在救治，玄王殿下就要拆了我家这后院，玄王殿下纵然统管西北，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吧？” 顾北痕看了他一眼，却说道。 “你既然也知道西北是本王的地盘，就该知道本王想做什么，无人能够阻拦。” “苏仇的令牌掉入这湖底，本王要替他找出来。他的令牌，乃是陛下御赐之物，非得拿出不可，否则传到京中，岂不是对陛下不敬，就连你们孔家也要追究连带责任。” 那块令牌的确掉入湖面之下。 不过是方才孔家主来之前，苏韶叶自己随手丢进去的。眼下苏韶叶点头，她表示顾北痕所言非虚。 他们一唱一和。 拿令牌为借口。 堵得这位孔家家主说不出来话。 他当然不想被挖开池子，但是却又找不到办法阻拦顾北痕，顾北痕的眼眸扫过孔家家主，他的语气，平静之中蕴含诸多疾风骤雨，重重地砸在人心头。 “孔家主不用担心。等到找到令牌，我自然会找工匠，替孔家修缮池子——保证一模一样。” “眼下，孔家主还是耐心在一旁等待吧。这里暂时被圈为禁地，哪怕是孔家人也不得出入，否则若是找不到陛下那块令牌，你们孔家也交代不清，难免要担上罪名。” 孔家主的瞳眸都收缩了一下。过往这位玄王殿下极少露面，所以众人也摸不清楚他脾性。 只以为是个立在西北的傀儡。 是个早晚要一命呜呼的病怏怏的短命之人。 但是…… 他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他如此帮助苏仇，不惜调来北翼军，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孔家主心中已乱，他心乱如麻地向后退了几步，极为艰难地挤出笑脸。 “玄王殿下高抬贵手……” 顾北痕却平静说道。 “天色不早，本王还要处理军务，便同苏仇先走一步。这些士兵，没有得到本王新的命令，只会留在这里，若是有无关人士靠近，格杀勿论。” “不要怪本王没有提前说清楚。” 他说完这番警告意味极为浓郁的话语，然后伸出手拉住苏韶叶的手掌，向外走去。 孔家主盯着顾北痕的背影。 他握着那个纤弱少年苏仇的手掌显得那么坚定。 这位玄王，到底同苏仇是什么关系，是他所揣测的那种，见不得人的特殊关系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5章 被挖出的无名尸骨 接下来两日，孔家一片兵荒马乱。 孔家的家主虽然着急上火，却毫无办法可想。 到了第三日——才传出风声来。 从孔家的那口湖里头，居然挖出了一具无名尸骨！ 这可是大事，太平城里头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四起。苏韶叶同顾北痕两日后又一同赶到孔家，她带着倪白鹭，这个姑娘虽然胆子极大，听了也发憷。 “这是真的？” “这当真是骇人听闻。城中的仵作赶来了么，孔家的人怎么说。” 倪白鹭很紧张。但是又隐约有些期待，因为她之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苏韶叶说过了。苏韶叶看向倪白鹭，笑眯眯地说道。 “你不是很想要看我查前郡守那桩案子？” “这从孔家挖出的无名尸骨，很有可能同前郡守孙志同的案子有关。” 所以倪白鹭才会毛骨悚然的同时，心里头又存了几分期待。 她仰起脸颊盯着苏韶叶看，好奇地追问她。 “你确定，这跟孙志同的案子，有脱不开的干系，你怎么知道的。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她轻声嘟囔。 而苏韶叶则是平静接口说道。 “你也知道那是表面上好似没有联系。但是背后却并非如此。” “我们先进去吧。” 她跨入孔家大门的时候，顾北痕已经在里头等着，官兵把这宅子围得水泄不通，那位孔家家主脸色煞白，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啊……” “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知道这下头藏了……藏了死人，我如何还敢在这里居住？” “我们孔家当真冤枉啊。” 苏韶叶走过去，顾北痕看着她，点头轻笑，然后取出了一块用帕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你的令牌。我找到了。” 苏韶叶之前为了有借口挖开池子，特地把令牌丢掷入水中，如今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这令牌本就是她的东西，苏韶叶接过来，放入怀中，然后才问道。 “仵作怎么说？” “那具尸骨落在湖底时间有些久——至少也有五六年了。具体还得再等等，不过孔家的人得先看管起来。对了，昨日孔家里头还有人想要逃跑，被北翼军的士兵们抓到了，关在牢里头。” 顾北痕说完这句话，看向表情格外难看，脸色苍白的这位孔家家主，他的语气看似柔和，但是杀人诛心，像是利刃，令人肌骨生寒。 “不心虚的话，为何要逃？” 孔家的家主只能连连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他身体发软，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全都完了。 不知道他背后的那个神秘势力会不会救他。 他如今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才不会把更多的内幕牵扯出来。 都已经过了整整五年，他不相信顾北痕同这个苏仇，当真有那个本事，能够把当年的真相给翻出来。 这个老者打定主意，整个人一下子又像是缓过一口劲。 苏韶叶盯着他的神色看，一眼就能看透他心思。不过她也不慎在意，少女站直身体，拍拍手臂，说道。 “那先让衙门继续调查。” “我在孔家看看。” 那些官兵都知道，苏仇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而且同自家王爷私交甚笃，自然不会拦着她在孔家四处走动，顾北痕就跟在她身旁，倪白鹭本来还要跟在苏韶叶身后，却听见顾北痕笑意盈盈地说道。 “有我在她身边，她很安全。” “你可以不必寸步不离的。” 他的意思，是想要同苏韶叶单独相处。偏偏倪白鹭在这一点上头有些没有眼力劲儿，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跟着苏公子，我也无处可去。” 顾北痕瞥了她一眼，说道。 “你要是觉得无聊，去兵营可以找那位剑舞社的汝嫣姑娘，她虽然眼下身体虚弱，但是底子还在。杜舍娘你打不赢，同她弟子多讨教几次，再去对战杜舍娘。” “你眼下的武功，直接去找杜舍娘，必输无疑。” 倪白鹭张了张唇，声音有些呐呐的。 “王爷你如何知道，我一直想要同杜娘子讨教武艺？” 顾北痕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你师父说过你好战，尤其喜欢同高手讨教武学之道，一旦动手就不管不顾，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让你来北翼军。毕竟这里时不时有大晋高手要面对，怕你不知轻重，被大晋高手所伤。” 他是解释，为何一直让倪白鹭留在稷山剑派。 不肯让她北上，做自己的婢女。 倪白鹭这才恍然，她默默盯着眼前的青年，然后问道。 “那……王爷你如今为何改变主意，让我跟着苏仇苏公子？” 她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头很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来。的确，王爷的吩咐她应当照做，但是这个问题，却是倪白鹭心里头的一个疙瘩。 她觉得，顾北痕之前不让她北上。 是因为嫌弃她武艺不够高强。 但是她已经极为努力，可是在师父口中，仍然比不上先天中过毒，身体根基并不算全盛状态的顾北痕——这让她很泄气。 而顾北痕则是看向眼前这个握着剑，英气勃勃的少女。 倪白鹭是他母亲家族的女子，严格论起来，也是大小姐出身，为了他当年前往稷山剑派，苦练武艺多年。 他看着她，平静地说道。 “我让你跟着苏仇，是因为我足够相信你。” “苏仇是我极其重要的人，但是她的处境却很危险。我一定要找一个，我肯相信的人来保护她，我才能够心无旁骛地处理北翼军的事务。” “在我眼中，你就是那个值得我信赖的人选。” 倪白鹭怔住了。顾北痕的这句话，仿佛落在她心上。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我必定不会辜负王爷的信赖。” 苏韶叶倒不至于吃倪白鹭的醋，她很明白，倪白鹭对顾北痕的感情也根本不是仰慕，她从小就被家族之中教导，要保护好顾北痕。 看顾北痕——大概就如同看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苏易昀。 不过，顾北痕说自己是他很重要的人？她抬起头看向顾北痕，过往她必定会说，我不需要你保护。 但是眼下，她心里头，却像是悄然无声流淌而出温暖河流。 师父们都说她是最倔强的小叶子，从来都咬牙硬抗，从不肯示弱半分半毫。 但是…… 被人想要保护的感觉。 其实不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6章 孔家深藏的秘密 倪白鹭又看了一眼苏韶叶，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地前去找汝嫣了，她对杜舍娘的武学传承本就好奇。 苏韶叶跟着顾北痕向前走，顾北痕知道她的心思一放在查案上头便扒拉不出来，不过他就这样单独同她走一走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 寒风簌簌，他开口问道。 “你觉得那具尸骨会是谁的？” 苏韶叶啊了一声。 这少女顿了顿，她性子素来都严谨，没有确认的事情，她也未必会那般笃定。她笑了笑，给了几个答案。 “有可能是孔家的某个窥探到秘密的下人。也有可能是曾经穆家的仆人，毕竟这处宅院，曾经属于穆家，但是一定要说最有可能的人选的话——” “我记得前任郡守大人，曾经纳了一房小妾。他之所以要毒害发妻，就是因为他同那小妾所生的儿子，疑似被他发妻害死，小小年纪就夭折，这是当初他毒害妻子的动机。但是那小妾后来却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我查遍所有卷宗，也没有半句记载。” “我怀疑……这具尸骨，有可能就是前任郡守大人孙志同的那个小妾。” 苏韶叶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抬起头来，她眼眸转动，眼中似是有淡淡的光亮，少女眸光灼灼动人。 其实她的语气，还是很肯定的。 她说出来，就有底气。 顾北痕其实看着她的脸就足够，她的话落在他耳中，他嗯了一声。 他其实也有些好奇苏韶叶怎么能够把这两件看似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到一块，但是又向前走了几步，又侍卫匆匆来报讯。 “仵作验尸有结果了。” …… “死者的年纪应当在二十来岁左右，是一名女子。” 这个年纪同性别，同苏韶叶的推测，是能够对得上的。 苏韶叶半眯着眼睛，冬日的阳光温煦并不刺眼，眼前的仵作拱手，继续说道。 “她口中含了半块玉璧。” 苏韶叶敏锐抬起头看向对面这个顾北痕特地调来的仵作。 “半块玉璧？确认只有半块么？” 这仵作点了点头。 “的确只有半块。” 顾北痕则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在一旁看向这座小湖，孔家闹出这样的事情，人命案子，从湖泊里头挖出尸骨，那些仆人婆子都吓得不清，想来是不敢居住在孔家了。 孔家家主自己仍然是颓然无比的姿态，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北痕说道。 “我找了人查了一下，三年前给孔家修筑湖泊的民夫，那些民夫的确说过，感觉每到夜晚，这宅子里头都会有些奇怪响动，好似还有什么人在哭喊。他们吓得不轻，但是因为孔家给了高价，当做封口费。” “他们以为是这宅子里头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比如哪个侍女得罪了夫人被责罚之类，又收了高价银钱，所以才把此事隐而不发，没有宣扬出去。” 而苏韶叶则是直接走到那孔家的家主身旁。 “你还不说实话么？” “眼下你们孔家全府的人通通都是嫌疑人。你若是自己交代，还能够从轻发落，否则关到衙门里头，会碰上什么我可就说不准了。“ “还有那半块玉璧……我想顺着查下去的话，查出那尸骨的真实身份应当不难。” 这位孔家的家主抱着头。 他叫做孔久代，如今已经是战战栗栗两股瑟瑟，他低着头，日光打在他脸颊，他苍老脸颊上的沟壑纹路清晰可见，他的手掌在脸颊之上抚摸了一下，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般。 “那是……那是五年前，孙志同孙大人的妾室。” “但是她的死，同我们孔家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呀……我们也是受害者……” 这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双眸似是要落下泪来，他的眸光都显得有些浑浊，他的双唇蠕动着，伸出手就想要拉苏韶叶的衣角，却被顾北痕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地把手掌收回去。 一双手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才好，显得极为慌张。 “我……我们当真无辜。” “我们从穆家买下了这宅子之后，翻修宅子才发现了这具尸骨，还有一些锁链，同信件。” “才得知，这尸骨的真实身份，乃是孙大人当年的那个小妾。” “穆家大概恨因为这个小妾，所以才害死了孙大人的正妻，穆家的那位小姐，所以才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关在这里，折磨而死。”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又不敢声张，才只能够吃下这个哑巴亏，借着翻修宅子的契机，把……把深埋起来。” “我们当真无辜，大人要找，应当去找穆家，和我们当真是没有半点干系的！” 这位孔家家主恨不得哭天喊地。 他的话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 但是苏韶叶怎么会被他三言两语所蒙蔽，她看了一眼这位孔家家主，然后平静地反问。 “你说穆家恨这个小妾，害死了她。你口中的锁链，信件呢。拿来我看看。” 对面的老者眼神闪躲。 “烧……烧掉了。” 苏韶叶向前走了两步，她似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说道。 “你们孔家的人胆子倒是很大么。” 这老者继续低下头，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如何，始终不敢同苏韶叶对视，苏韶叶则是淡淡地说道。 “那位前任郡守孙大人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穆家败落，听闻早早搬离西北，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穆家的人的下落，你这么一说，倒是一个死无对证。” 这老者的声音却还是委屈无比的模样。 “我们孔家从来都遵纪守法，从未做过半点为富不仁之事——我当初还给这位孙大人的妾室超度过。” “苏钦差你不可能诬赖好人呀。” 苏韶叶含笑看着这个老者。 “好人？倒也不见得。” “如果今日不是我站在这里，换作旁人，或许会给你糊弄过去。” “但是我一直对孙大人的那桩案子很有兴趣，不知道这件事情，令公子有没有告诉过你。” “所以我倒是另外查到了一点，了不得的事情。” “能够同孔大人宅邸之中发现的这具尸骨，联系在一起。” 她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却让人心里头忍不住咯噔一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7章 苏仇的话，就是我的话 这老者满是不安。 他紧张地握紧手掌，双手的十指通通全都交缠在一起，足可见他内心挣扎纠结到什么地步。 他不敢抬起头看苏韶叶的眼睛。 苏韶叶说这番话，也本不是吓唬这位孔大人，她这两日也没有闲着，这边挖湖，她带着白鹭，在太平城里头走动了一圈，就是为了破开这个谜团。 “那位孙大人当年原本是被押送入京审判，结果失踪了整整五年。” 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城中的一些富户也都隐约听说过风声。这位孔家的家主静默不语，一言不发。 苏韶叶松开手掌。 她的手掌心之中，却居然握住了一块锦帛，打开里头放着半块玉璧。 顾北痕看向她掌心，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惊诧。 “这是……能够同那女尸口中所含的玉璧对应上的另外半块？你从何处寻来的。” 看来苏韶叶不知不觉之中，做了比他所想还要更多的事。苏韶叶的声线，是深潭静水，极为冰寒。 又像是落了霜雪的梅花。 那冷意一直顺着这深冬的冷风，渗透到人的心底里头去。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要从我刚来太平城说起，明日我去衙门，把此案的始末都说个一清二楚。” “那位孙大人毒害发妻的罪名，在我眼中，并不成立。他是被诬陷的，对方之所以要诬陷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从郡守的位置上头退下来。” “就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所以才采取了这样毒辣的手段，用这样的绝户计，让他当不成甘经郡的郡守。” 习习冷风吹拂而过，她面容严肃之极，然后她扭过头看向那站在原地，身体已经有些僵硬，瞧着像是一块木头的孔家家主，开口说道。 “你们同何家往来的信件，被我截获了一份。” “何家让你自生自灭，打定主意要把你当成炮灰，独善其身，你便心甘情愿么？” “一旦真相被揭露，那么孔家就全完了。从上到下，没有谁能够活下来。” “但是你若是说实话的话，我不骗你，你的性命我不能保证。但是你的儿子——倒是可以留一条性命。” “毕竟有玄王在。西北这一片地方，他的话，有多少分量，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苏韶叶借着顾北痕的名头同对方谈条件，但是顾北痕却没有半点意见。 他的眸光只是盯着苏韶叶侧脸，一言不发。 她认真起来，脸颊好似都闪闪发光，如此动人。 同那些低眉敛目，柔顺乖巧的女子一点都不一样，独一无二，不畏艰险的小叶子，是他心头之上永远的曙光之色。 她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她是要给这世上带来光明的。 孔家的家主仍然咬紧唇，他的掌心都发麻，他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仍然咬死了这句话。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眼前的少年不论发现了什么。 他都只能够硬抗下去，因为他比谁都明白，他所做的事情，足够他杀十次头都不止，满门抄斩——他如何能够承认？ 他就是滚刀肉，油米不进，打死也不会承认他所做之事。 苏韶叶不意外，她低低地笑起来。 “如此么？” “孔家主很坚决。” “但是孔家主的儿子，孔则毅孔少爷，却比不过孔家主这等意志力。” “孔家同何家的来往信件的确每一封都烧了，除了被我截获的那一封之外，没有什么实质证据，所以孔家主才能如此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孔少爷的那七八房小妾，素来喜欢争风吃醋，为了证明，自己更得孔少爷的宠爱，所以喜欢做一些恃宠而骄的事情。” “这半块玉璧，是孔少爷赠给自己某个小妾的礼物，说是祖上之物。很是珍惜。” “我倒是奇怪了，尸骨口中所含的半块玉璧，居然同孔家祖上之物，乃是一块完整玉璧么？” “而还有个小妾，回家的时候，炫耀过她得到过孔少爷亲自赠送的礼物，她生辰礼，是京中大学士何朝阳亲手绘制的兰草图——因为她名字里头有一个兰字。” “我拿到了那副字画，却意外发现，那副字画里头忽然还藏了一些讯息。” “孔少爷大概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所以才会用这等传递密信的字画，赠送给自己的小妾，当做她十八岁的生辰礼吧？” “他大概是欺骗孔家主你，已经把画烧掉了。所以你才会觉得高枕无忧。” “但是那副画，已经被我从孔少爷的那个小妾的家中搜出来了。” 苏韶叶这句话一出。 这位孔家的家主的脸色，终于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他蹬蹬地向后后退了两步，甚至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身体。 “那兰草图里头，隐藏的讯息，孔家主比我更清楚是什么。” 苏韶叶的眸光意味深长。 “孔家，没有想到，居然同大魏最大的敌人，大晋朝有联系。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足够孔家万劫不复，抄家灭族，难怪孔家主不肯承认，毕竟这等罪名，够你死一万次。” 这孔家家主掌心全都是冷汗。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那张俊秀清冷的面庞，却在他心里头化身成梦魇——怎么会有如此敏锐可怕的人。 兰草图……他怎么料得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留下如此致命的破绽，他的掌心冰冷，然后听见对面的苏仇，一字一句的说道。 “孔家主倒是不如交代清楚。” “自己同孙大人的那位小妾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初又是怎么作案，如何陷害孙大人，把他从郡守之位上头拉下来，然后何家同你们在谋算些什么。” “我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纵然你万劫不复，但是看在孔少爷对许多事情都不知情的份上。” “孔少爷或许能够逃过一劫。” 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要软硬皆施。 对于这种心理素质极为强大的人，苏韶叶也知道对方的软肋，一击即中。 那老者浑身已经颤抖得宛若筛子。 隔了许久，他才开了口。声音已经冷静下来，带了一种浓浓的认命感。 “我如何知道……你所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你是你，玄王是玄王。” “你怎么能够代替玄王做主。” 一旁的顾北痕却立刻接口说道。 “苏仇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给她撑腰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纵然这老者极有可能是给大晋办事的人，害死过北翼军无数将士，恨不得把他抽骨剥筋。 但是苏韶叶说的话，他帮她实现，一诺千金。 这老者纵然必死，他若是肯吐露实情，保他儿子一条狗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8章 大晋暗桩浮出水面 片刻之后。屋子里头点了暖炉。 但这老者的牙齿却在打颤，他依然觉得浑身冷得宛若结冰一般无二。 他的身体颤抖着，声音低沉沉，似是乌云笼罩般喑哑。 “这一切要从五年前说起。我那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但是有一日，有一个客人找上门，问我要不要做一桩特殊的生意。” “如果能够做成，包我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我那时候在这太平城之中做生意，做得普普通通，勉强养家糊口。这样的诱惑送上门来，我虽然心动，却仍然觉得……觉得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婉言谢绝。” “但是对方却没有就此罢休，他说，我若是听他的话，便可以发家致富，他答应先给我一些甜头尝一尝。” 孔家家主低着头看着眼前噼里啪啦燃烧的那盏烛火，他的声音里头透出几分复杂来。 “他让我送一个人，到当初的郡守孙大人的府上去。” “那个女子，就是孙大人后来的妾室，王氏。也就是，你们在后院湖中挖出的……尸首。” “她的确是太平城附近县上的女子，但是自小面容姣好。”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孙大人当年还未发迹之前，曾经也在县中苦读，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却早早病逝。” “王氏同孙大人当年的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子，有些沾亲带故的亲属血缘关系。正因为如此，所以生得也颇为相似。” “孙大人……之前就撞见过她，已经对她上了心。所以对方才会让我把王氏，送到孙大人府邸，做他的妾室。” 苏韶叶听得认认真真，灯火映照出她眉眼如画，她问道。 “所以这个王氏女子，同你们家又有什么干系，你们祖传的玉璧，怎么会含在她口中。” 这位孔家主低着头，面容极为苦涩。 “她原本是……我儿孔则毅交换过庚帖的未婚妻子。当年我们孔家还未发迹，也算门当户对。” “我儿一直以为她早早病逝，是我哄骗她，让她为了我儿前途，嫁入孙府。” “她……起初不肯答应，但是后来为了家人，还是入了孙府，成了孙大人的妾室，后来又生了儿子。” “孙大人对她颇为看中。” 孙志同当年答应妻子绝不纳妾。 他遇见同当年青梅竹马，却早早病逝的女子生得相同的年轻少女，原本也没有打算违背若言，但是孔家主动把这位王姑娘送到郡守府，却终于让他破除诺言动了心。 但是这从一开始，就是苦心孤诣的一场算计罢了。 “联系你的，是大晋的人？” “还是何家？” 孔家家主的声音有些含糊。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大晋的人还是何家当初联系我。” “我只负责把那位王姑娘送到孙大人府邸之上，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们家里头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儿子另外迎娶了城中大户人家的女儿，又娶了妾室——我几乎快要忘记此事。” “却没有想到，有一日，王氏急匆匆地坐马车跑出来。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她，救她从郡守府脱身。” “她说有人要害她同她的孩子，让我帮她从郡守府之中脱身。” “可是我只是一个商户，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拒绝了她，她宛若幽魂一般地回去，没有过几日，便传出消息，说孙大人的那个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的儿子，因为感染了风寒夭折了。” “然后便是便是穆家上门，发现孙大人的发妻穆氏被毒死……”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我绝没有说谎，我也不敢说谎。” 苏韶叶的眸光仍然锐利，少女的眸光有直指人心的力量，她平静地反问。 “既然如此，那你能告诉我，为何张氏的尸骨会在你家宅子里头。你家为何要买下穆家的这宅院——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这位家主一脸冤枉苦涩。 “我当真……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买下这宅子，也是受到威胁。” “有神秘人给我传讯，说我同张氏是共犯，是我害死张氏的孩子，然后嫁祸给穆氏，就是为了让孙大人倒台。从我一开始送张氏入孙府就是在布局。” “可我着实冤枉。” “对方抓住了我这个把柄，威胁我买下穆家的宅子，然后帮着传递消息。” “然后我才从京中的何家搭上关系——起初只是让我重金购买下流传到西北来的，何朝阳大学士的画作，再按照对方的吩咐，把这些画作再送出去。” “我心里头已经有不妙的预感，觉得这其中必定没有那般简单。但是无奈我已经走了第一步，被对方将把柄握在手中，无计可施，只能够一步步地顺着对方的意思来，越陷越深。” “何家让我传递了几次画作之后，对我也放心了很多，有的时候直接会有下人带话来。让我帮着，寻找门路，常常都是直接要通往西北边境的。” “我这才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知道自己多半被迫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奸细。” “那王氏我也不知道她是被何人杀害的——但是对方威胁，让我将她尸身沉湖，我也是心中不忍，想着她毕竟曾经是我儿名义上的未婚妻，当年也算是下过聘礼的，怕她心愿未了，找我们一家报仇，所以才把祖传的玉璧掰开，在她口中含了半块，把她埋骨湖下，就当做了却她心愿。” “我这几年，日日夜晚难以安睡。” “可是我儿无辜，他只知道我同京中的何家是好友。” “我们能够发家，也有何家一份力量。” “我告诉他，何家重面子，又是京中的文臣大官，最在意清明官声，不能同我们商贾家族扯上联系，一旦被人知道何家同我们往来，何家多半就会放弃我们。” “所以他才会在那京城来的丫头，认出何府的下人之后，想把那丫头抓到。” “但是他当真是不知情。” 这老者说到这里，几乎是涕泗横流，他几乎是蹒跚着走到苏韶叶身旁，便欲下跪。 “苏公子，我们也是被迫无奈……我当真是没有办法。” “我不是有意……” 他一边说着话，却在不经意之间，同苏韶叶的距离靠得极其接近。 苏韶叶看着低着头匍匐在地的老者，却瞥见他袖中似是有亮光闪烁。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直接一脚踢向他手腕。 那老者被她一脚击中手腕筋脉，从袖中掉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9章 弟弟的踪迹 顾北痕眉头蹙紧，直接一脚踢向这老者的心窝。 这老者倒地不起，然后从窗外飞入侍卫。 “王爷，何事要吩咐？” 顾北痕瞥了一眼这老者，不假思索地说道。 “把他看押起来。” 顾北痕的眸光很锐利。 “多找些懂行的人，拷问清楚。他是大晋的暗桩之一，问清楚这太平城里头还有什么人给大晋办事，他平常传递讯息，都走的什么门路，一个字也不许疏漏，听明白了么？” 这侍卫点了点头，领命办事。 而顾北痕的眸光仍显得凝重。隔了数秒，他才说道。 “刚才那瞬间，我很担心。” “虽然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是那瞬间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顾北痕他说道。 “查案有风险，同大晋牵扯上更是危机四伏，这个家伙不过是藏了一把匕首，懂得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但是若是遇到真正被大晋精心培育过的死士……” 他是当真忧心忡忡。而苏韶叶则是仰起脸颊，她的双眸仍是明亮地看着顾北痕，她说道。 “我也是被精心训练了五年。那些杀人的手段，我都懂。行兵打仗，有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 她笑了笑，说道。 “不过能够挖出这条暗线——至少这个冬天，大魏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 顾北痕派人看押那老者，顺着这条暗线往下挖去，的确能够捣毁不少大晋暗桩。 朝廷上头，何家有很大的嫌疑，若是能够找到证据，苏韶叶也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她一开始就觉得顺着前任郡守的案子往下查必定会有所收获，只是没有想到这收获这样大罢了。 倪白鹭回来的时候，听闻了苏韶叶查案的始末，有点懊恼。 “若是我留下来就好了，听上去就很惊心动魄，刺激无比。”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仰头看向苏韶叶，这少年坐在比她还要高的台阶上头，旁边放了灯。 为了怕她冷。 台阶上都铺了软垫。 的确一点都不冷。有这样用心的人，唯独只有顾北痕。她默默地盯着那盏灯，灯火摇曳，她却在脑海之中浮现出，她去探监的时候，那老者透露出的话语。 五年前，他的确见过，一个生有六指的人。 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经过太平城。 苏韶叶一听就明白，那便是司空图同她弟弟苏易昀！ 她的揣测不是无凭无据，她的揣测都是真的。 她弟弟果真是在苏家被抄斩之前，被六指盗圣司空图掳走了。 司空图掳走她的弟弟，然后带着苏易昀，来到西北。 经过大晋在西北安插的暗桩，目的地指向何处，也分外明显。 大晋，只有可能是大晋。 她深呼吸了一下，等到肺腑之中盈满冷冷空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苏韶叶听见倪白鹭的嘀咕声。 “苏公子，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王爷会对谁这么上心。” “他当真是礼贤下士，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肯付出十二万分用心，难怪西北有那么多厉害人物肯追随他。” “他明明忙得很，日理万机，却隔三差五来关心你查案的进度……不过能够拔出大晋的暗桩，也算得上是不负苦心。” 倪白鹭说完这句话，她托腮看向外头，却似是喃喃说道。 “杜娘子不是说要跟着你一块儿来西北，什么时候才到？” 苏韶叶也不知道，这还得看……大晋同大魏今年冬日的这一场大战要维持多久。 她不知道顾北痕那边筹备的如何了，粮草够不够，城墙修缮好没有。 纵然她帮他揪出孔家的这枚钉子。可是眼下的这个大魏西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棚顶，千疮百孔，仅仅只修补了一个孔洞，也是不足以抵御外头的霜雪。 比起大势。 她能做的，好像微不足道。 但是谁又敢说，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凑在一起，不会对整个战局造成巨大影响呢。 苏韶叶站起身，倪白鹭跟在她身后，听她说道。 “我希望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冬日。” 倪白鹭喃喃说道。 “这大概是整个西北所有人的心愿。” 若能太平安稳，谁愿颠沛流离。 她在稷山剑派学艺的时候，总盼着到王爷身旁大展宏图，施展武艺，做以一敌百的强者，但是她真正到西北，见过军阵。才知道她的想法何其单纯可笑。 个人的力量，在这样的洪流面前，太微不足道。 顾北痕的确是为了她好，才不让她之前来西北。 苏韶叶同倪白鹭一同并肩走向外间，已经接近深夜，外头已经没有多少灯火燃着，但是就在这样本应当是万籁俱静的深夜，苏韶叶的耳朵动了动。 她好似听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倪白鹭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 她听见的动静比苏韶叶更加清晰——她倒吸一口气，呼吸都有些乱了一拍。 “好似是……快马加鞭过来的信差。从西边过来的。” 那边才是真正的边境。 黑衣羽卫，北翼军最精英的一只铁卫，从局面更加紧张的西北边境赶来报信，只有一个可能性——大晋开始攻打。 苏韶叶同倪白鹭对视一眼，大大咧咧的少女也忍不住紧张得握紧手腕，她声音都是嘶哑的，寒风烁烁，她看着那黑衣羽卫穿城而过。 她紧张无比。 “大晋……来了多少人马。” “王爷一定知道吧，大晋有斥候，我们也有。” 她不断说话，好似这样就能够发泄出心中紧张，而苏韶叶浅浅闭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清明。 她要报仇，要翻案，想要找到弟弟，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个大魏，这个西北守得住的前提之下。 她说道。 “白鹭，走。我们去军营。” 倪白鹭震惊了。 “可是王爷让你留在这里就好……你去北翼军派不上用场的。王爷让我护着你平安，留在这里最平安。” 苏韶叶摇头。 “不。顾北痕身边，才最平安。” 她过往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但是眼下却突然觉得，留在顾北痕身旁，她心中才能够得到宁静。她半眯着眼眸，这少女的声音，冷静异常。 “对于他而言，只有我平安，他才不会分心。” “最平安的地方，就是留在他身旁，让他看得见我。” 倪白鹭张了张嘴，她喃喃说道。 “所以……王爷对你，同你对王爷，乃是同样一种情感么？” 她有点紧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0章 西北的第一场战役 苏韶叶笑容晃晃在她脸颊之上荡漾开来，然后她扭头看向倪白鹭，反问道。 “是什么情感？并肩作战的战友么？” “还是说，他想留我在身旁，我暂时也不打算离开他？” 倪白鹭从苏仇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几分洒脱劲儿。 她在心中默默想——听起来，似乎是王爷更在意苏仇？ 可王爷那么优秀。 不过苏仇好像也不输什么。 感情的事情，从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看着天穹之上打着旋飘落的雪花，倪白鹭却在心里头暗暗祈求，西北可一定要平安度过此劫。 …… 数日后。边境之地，大战之后遍地残骸。一匹快马冲过军阵，向远处而去。 营帐之中，贺兰之看着眼前的沙盘，眉头紧锁。 “居然是同时从望岳城同北凉山两个方向进攻。” “望岳城我暂时不担心，常清就在望岳城里头，有他在，同大晋盘旋不成问题，但是北凉山那边的问题有些大。” “那里本来就因为之前的长年累月的大战，导致那里的城墙年久失修，崩塌过数次，如今甘经郡修筑的城墙有问题，几乎同豆腐渣一般，只要动用投石机攻打立刻便会粉碎——这样的城墙，还谈什么戎边？” “甘经郡的这一任郡守，林琛当真是应该被千刀万剐。” 若是林琛在他面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北翼军军师，即便是个文人，也恨不得拿刀子割他的肉。可见林琛给北翼军带来了何等大的伤害。 而贺兰之对面还站立了一道人影，他抬起头看向贺兰之问道。 “王爷呢？” “王爷之前传讯，说要带一个人来军中，让那个叫做苏仇的小子，拿着他的令牌，做军中幕僚——王爷这样做，简直是在胡来。” “那个小子之前都籍籍无名，听闻是刑狱方面的人才，之前破过不少案子。但是即便有才华又如何，北翼军里头，都是要真刀真枪地拼杀，可不是开玩笑。” “那等年纪轻轻，小鸡仔一般的小子，见过鲜血从人的身体之中流淌出来么？” “别到时候见了血晕在军营之中，那可就成为笑话了。”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子，能办得成什么大事！说出去让人觉得我们北翼军无人可用。” 这个将军的语气充满不屑。 但是在苏韶叶面前表现得极为冷淡的贺兰之，却出乎意料地替苏韶叶开口辩解起来。 “王爷信赖他自然有王爷的理由。” “王爷当初来西北的时候，不也只是这个年纪，同样做得极为出色。” “王爷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对面的人仍然嘟嘟囔囔。 “苏仇怎么能够同王爷当年相提并论……” 他还想要说几句，却被对方的眼神给阻止，然后外头的营帐的帘子一下子被掀开，顾北痕从门外走出，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贺兰之见过苏仇，对这个少年印象很深。 虽然他瞧着有些瘦弱，不太像是西北这边的男子体型彪壮，但是这个少年的本事绝不小。贺兰之冲着顾北痕点了点头。 “王爷？你来了？” 顾北痕走到沙盘旁边，他看了两眼，然后问道。 “北境边防线如何了？” 贺兰之正打算回答，却被一下子打断了话语，然后贺兰之听见那个将军开口说道。 “王爷有旁人在，恕下将……不好回答王爷。” 他这样说，就是针对顾北痕身旁的苏韶叶。 顾北痕的眸光从沙盘之上挪移开来，他说道。 “苏仇不是旁人。” 这位将军却仍然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顾北痕的眸光里头聚集了些许怒气，而一旁的苏韶叶则是看向他，冲着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出去转一转。” 她这样说完之后，不等顾北痕开口，就向外走去，顾北痕盯着她的背影，知道这少女心细如尘，是不想要因为自己导致他同北翼军的将士有所冲突，他转过头看向贺兰之，语气淡漠许多。 “说说看。晋军到了何处。” …… 苏韶叶走了出去。 外头倪白鹭看着苏韶叶走出来，有些诧异。 “苏公子？” 苏韶叶没多说什么，她就只是默默地陪在苏韶叶身旁向外走去，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北翼军在北凉山附近已经同大晋的先头部队打了一场，平分秋色，不过这只是最初的试探而已，大晋的先头部队便有整整五万人。” “大晋的斥候军一贯只占大军数量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大晋这一次准备的大军数目，至少在五十万之上。” “北翼军除掉临时征召的民夫，同一些只是在农闲时候过来训练的农兵，真正的主力，也不过三十万罢了。” “虽然唐虎军那边有十万人，但是唐虎军是指望不上的，毕竟是朝廷新建立不久，训练不可能如同北翼军这边严苛。” “而且九皇子在那边等着建功立业，更加不可能来驰援。” 她的声音宛若冰雪，倪白鹭怔怔地听着，她低下头看着脚下覆盖了尚未融化白雪的土壤，问苏韶叶。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路上，这些讯息，她好像也没有看见王爷告诉苏仇。可是苏仇当真是奇妙得很，她偏偏就知道。 苏韶叶凝望着远处飘落的打着旋儿的雪花，她说道。 “我推算出来的。北翼军要防守整个西北边境，眼下的人手捉襟见肘，对方有备而来，打了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主意。” “斥候军只是开端。第一场大战，只是想要探一探大魏的底。” “后头才是硬仗，等到主力军赶来，那才是真正的硬骨头，想要啃下来谈何容易？” 倪白鹭只知道苏仇破案了得。 但是军事——她怎么会知道。 倪白鹭觉得她说得浅显易懂，都在点子上，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苏仇的才华，绝不仅仅她看见的那样。王爷执意要把她带入北翼军，她也一定要来，而不是留在最安全的太平城。 是因为她的确能给这场战事带来改变。 可是这可能么？ 倪白鹭怔怔盯着她侧脸，听见她好似喃喃自语地说道。 “不是游戏，没有第二次机会……谁也不会再有第二条命。所以不能输。” 这句话，苏韶叶说给她自己听。 她眯了眯眼睛，她对北翼军有特殊情感，哪怕不为顾北痕，为了自家二师父郁轻侯，站在郁轻侯弟子的立场，她也不能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1章 北境有凶刃 东寒玄在傍晚的时候听倪白鹭说，苏仇被那些将军从营帐之中赶出来的事情，有些吃惊。 “当真？那些家伙当真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 东寒玄自己来北翼军倒是很被认同。 毕竟他乃是实打实的强者，大晋十大武圣之一。这些军中的汉子，最在意的就是手上功夫，东寒玄只要露两手功夫，那些军中公认的好手一块上，都不是他的一招之敌，自然对他服服帖帖。 哪怕是那些北翼军的将军，看见东寒玄的时候，也恭恭敬敬。 他靠实力打服了这群军汉。 但是眼下他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 “王爷居然没有帮苏仇说话么？” “以北痕小子那么护短的个性……怕不是要让苏仇大大地出风头，好让整个北翼军都知道他的本事不可？” 毕竟苏仇可是……顾北痕的心上人啊。 那小子憋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心动。 自然是惊天动地石破天惊。谁敢当着他的面给苏仇脸色看，怕是日后日子不好过。他都明白这个道理，想要讨好顾北痕小子，倒不如讨好苏仇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没瞧见，他送出自家徒弟白鹭，给苏仇做婢女。 本来从不给他好脸色的顾北痕。 眼下对他的态度也好上了不少么？ 东寒玄的指尖缓缓地摩挲着自己下巴，他听见倪白鹭说道。 “是苏公子自己没有让王爷帮他。” “他大概是想要靠自己。苏公子是个……有点倔强的人。” 东寒玄笑了起来。 “岂止是有点倔强？” “她那股倔强劲儿，可不输给顾北痕丝毫，我看有的时候，顾北痕也拿她没有办法。不过听说她才帮顾北痕揪出了一个隐藏在太平城之中的大晋暗桩，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给我听听看。” …… 北翼军的军营里头军纪森严。苏韶叶走在军中，旁人看向她的眼神的确带了几分打量。 毕竟她瞧上去太瘦弱。 这里衡量人的本事，重要的便是看人的武艺高低。 除了贺兰之那样智谋无双的军师之外，其他人在这些西北军的军汉眼中一视同仁。苏韶叶走到校场附近，里头的军汉们正在严苛训练，滴水成冰的严酷天气，他们穿着单薄上衣，握着长刀，额头之上满满都是汗水。 苏韶叶停下脚步，却听见里头有人叫她。 “喂！那边那个小鸡仔儿！” “听说你就是苏仇是不是？王爷很看重你——特意把你带来北翼军。可是我们却瞧不出你有什么本事，要不然，你来比划比划？” 苏韶叶看着外头校场外的篱笆，那些穿着单衣的士兵们哈哈大笑，等着她低下头匆匆地落荒而逃。 苏韶叶的反应却出乎人意料之外。她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这些士兵，然后她的手掌撑在篱笆上头，轻飘飘地跳入校场。 她身形极为轻盈。整个人像是一片羽毛。 然后她站定身体，抬头直视对面的这群军汉。 “如何比？” “划出条道来。” 她说话简洁明了，那双眼睛深邃漆黑，像是能照亮人心的琉璃，但是对面的士兵却更加哄堂大笑。 “就凭你？你能比什么，你那细胳膊，比扳手腕么？怕折断了你的手，到时候反而要被王爷追究。” “听说你会破案，还有传言说你能破案，是你会跳大神沟通鬼神，才能够做到替尸体伸冤，但是我们北翼军可不相信这个邪。” 这些军汉就是摆明了要欺辱她，因为她小小年纪却能够压在那些将军头顶，王爷护着，把他当成一块宝，带到北翼军中来。 “哼哼，瞧你生得倒是细皮嫩肉，你跟在王爷身旁，怕是……” 涉及到顾北痕，这些军汉倒是没有再往下三滥的方向去，没有说些难听的污言秽语，但是他们的眼神，分明是有些看不上苏仇。 毕竟军中，这几日隐隐有些流言。 说这苏仇，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乃是个兔儿爷。 仗着面皮嫩生，比女子还姣好，这才魅惑王爷，是个没有多少本事的小人。 苏韶叶从他们的不加掩饰的眼神，就能够看出他们的心思。她走到一旁的兵器架上头，看了两眼，然后说道。 “找个人，跟我打一场。” 她这句话说得同样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对方又是一阵大笑，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苏韶叶好似不是开玩笑，有人眯着眼睛盯着她，反问她。 “你举得动刀么？” “你可知道军中的一把长刀有多重？” 苏韶叶看向对面的士兵，她从最边上，挑了一把木质的长枪。她说道。 “我用这个。” 她这个选择一出，倒是让四周围观的那些北翼军士兵安静下来。 长枪？怎么会是长枪。 外头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在军中沉浸军中武学多年，却明白一个道理，长枪乃是最难习练的一门武艺。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长枪之难，连他们都心有余悸。 眼前这少年才多大，居然胆敢挑选长枪？ 他疯了不成。 苏韶叶仍然安静地抱着木枪站在那里。她选择这把枪，是因为长枪曾经是郁轻侯的标志。 郁轻侯的一把长枪，曾经舞得整个西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郁轻侯当年在京中，持刀冲入禁地。 已经让整个京城心惊胆战。 但是罕有人知，当年还在西北的郁轻侯，在军阵之中手持长枪的他，才是最为令人战栗的状态。 苏韶叶的根基是郁轻侯手把手打下的。 他教授给苏韶叶的杀人之法，用刀，用剑都可以发挥出十足威力来。 但是—— 其实最为本源的武器，是枪。 因为那几招杀人之术，是他根据他在军中持长枪拼杀总结出来的。 长枪才能够发挥出十二分威力，无往而不利，是军中真正杀人利刃。 苏韶叶既然是郁轻侯的弟子，所以她没有选择其他兵器。 而选择这把长枪。 而在北翼军将士们面前的苏韶叶，给他们的感觉是这个少年身形虽然纤薄，但是握紧那把木枪的瞬间，却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感。 明明如此瘦弱单薄。 握住长枪的刹那，却气场为之一变。 像是一把出鞘的凶刃！ 那份狠厉，伪装不出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2章 苏仇的锋芒当真耀眼 这些军汉对视一眼。 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了一个在他们之中也算得上是出挑的校尉。 杜瑞曾经一战击毙数人，手上见过真血，不是那些新兵蛋子可以比拟。而且他力度控制得好，收发自如，也不用担心一时不慎失手，伤了眼前的这个玄王的心头宠。 苏韶叶抱着那把木枪向前走了两步，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承让，然而二话不说，直接摆开阵仗。 呼吸吐纳自然而然。 她的体力是她的薄弱项。 所以只能够速战速决。 对面的杜瑞看她走动两步，本来还有些马虎大意，但是一瞬却紧张起来。 这个少年居然是有根基的人。他难道认识北翼军的人……还是说，跟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不同，这少年并不是靠脸蛊惑了玄王，而的确是北翼军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 杜瑞握紧手腕的长刀。 害怕伤到苏仇。 所以他的长刀并没有出鞘。直接用刀背击打向对面的少年，但是这少年的步伐却灵巧异常，宛若一只狡黠灵动的北地野狐，他飞快一个弯腰闪躲开，下一刻，他的长枪已经点在他的喉头。 快得只在一个瞬间。 他甚至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就看见那长枪的枪尖抵住他喉咙。 然后他听见那少年冷静的声音。 “若是这是军阵之中，你已经被我戳破了喉咙气绝身亡。” 杜瑞抓着长刀，感觉像是被无声地打了一个巴掌，脸颊都火辣辣的。 这个少年怎么能够这么快，快到不可思议，让他觉得都如同做梦一般。 杜瑞的声音都含糊起来。 “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苏韶叶则是直接回答道。 “下一个。” 她没有多少体力可言，所以必须珍惜无比地分配体力。郁轻侯教授的招式，都需要强大的爆发力，所以她顶多只能出几招，不过用来应对这些北翼军的普通士兵足够了。 毕竟她可是……北翼军军神，曾经大魏北翼军第一强者，郁轻侯的弟子啊。 …… 顾北痕其实在看苏韶叶。贺兰之站在他身旁，起初有些忧心忡忡，看着那个少年握着长枪站在台上的模样，有些震撼。 “王爷为何不帮苏仇？” 顾北痕平静地回答他。 “因为苏仇不需要我帮助。”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那少女的倔强，她的名声，她要自己挣回来。 贺兰之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侧影，他说道。 “王爷倒是挖掘到了一块稀世珍宝。” 顾北痕听见贺兰之这句话，他的唇角略微上扬了一下，然后他的声线一瞬温柔了许多。 “是我的运气。” 贺兰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听见顾北痕说道。 “尽量让她不要见到常清。” 贺兰之有些疑惑不解。 “为何，苏仇只要留在北翼军中，他早晚都要撞见常清，同常清打交道。” 顾北痕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贺兰之知道王爷不想说，只能叹一口气点头，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 而顾北痕之所以不想要让苏仇撞见北翼军眼下的大将军的常清，是因为苏韶叶是郁轻侯的弟子。 常清很容易能够看出她的跟脚来——而能够接触到郁轻侯的人，只有暗狱出身才做得到。 在暗狱之中的犯人……又是这般年纪。常清是个聪明人。 那样一来，苏韶叶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常清虽然对北翼军忠心耿耿，但是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同大晋有所勾结的奸细。 一旦发现，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 当年苏家一案，常清也是情绪最为激动的那一个，上了数道折子要求朝廷严惩大晋奸细。 这些事情，苏韶叶不知道。 顾北痕也觉得，她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 否则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好在常清眼下暂时要戎守边关，而他下一步打算率兵驰援北凉山，同在望岳城的常清遇不到。顾北痕的目光舍不得离开那道单薄的身影，他尽管知道那少女敢站上去，就有足够的自信，可是他心里头其实还是揪着。 他的心…… 被她牵动着。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苏韶叶对于他而言，是偷走他的小贼，而他成为被她困住的囚徒，无法自拔地陷入她那双清亮眼眸里。 玄王都是痴情种。 他爹爹如此。他亦是如此。 顾北痕看了两眼，他推测苏韶叶的体力大概不够了，他才对贺兰之说了两句，让贺兰之出去收场。 …… 苏韶叶出了极大风头。北翼军只认实力。 而苏韶叶抱着长枪，少年纤薄身姿却令人过目不忘。他出手的狠绝，同他这份好似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军中好手无法拿下他，反而被他三下五除二，几下长枪挑落，让人震惊。 但是这些军汉们也单纯得很。有真本事，是好手，他们便欢迎。 其他的那些流言蜚语，他们也不会再在意，眼见为实。 这苏仇是有真本事的人。再加上那些传闻之中他的神乎其神破案才华，他来北翼军，他们举双手赞同。 这些军汉立刻便接受了苏韶叶。 说千言万语，都不如打一场来得干脆利落。 贺兰之走出来收场的时候，这些军汉其实已经服气了，他拱了拱手，对苏仇的态度客客气气。 “苏公子？” 这些军汉全都收了手，所有人眸光灼灼地看向贺兰之。 贺兰之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整个北翼军都对他服气。他在北翼军这些年，鞠躬尽瘁，曾经不眠不休制定军事方案，更是几番吐血都为了北翼军，是真正把北翼军放在心上爱惜的人才。 虽然朝廷不肯给他一官半职。 但是在这群军汉的心中。 贺兰之这位贺军师。 比朝中的大官，地位高得多。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没说话，是因为她的体力其实已经消耗殆尽，毕竟还是身体底子太过单薄。她只是默默盯着贺兰之，贺兰之看着她咬紧的唇瓣，体会到这少年的倔强，他不动声色地挡在苏韶叶面前，说道。 “我有些事想要同苏公子谈。” 他扬声说道。 “你们不许再胡闹。苏公子是我同王爷请来北翼军的贵客！” “他的本事，可不止跟你们这般比拼刀枪，我请来他，是帮着北翼军抵御大晋进攻的。” 贺兰之这样说，四下鸦雀无声，然后众人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多了些尊敬。 比起空口无凭几句话，这少年方才表现众人看在眼中，知道他不是什么所谓关系户，自然相信他才华出众，这等锋芒，被王爷看重，才是理所应当。 那些不堪入耳说他以色愉人的流言蜚语，多半是小人诋毁，怎能当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3章 玄王宠他，无法无天 苏韶叶跟着贺兰之走下去，等到人群看不见她了，她脚下一松，却被人稳稳当当地扶住。 那个男子走在她身旁，手掌轻轻托住她半边身体，但是看上去却好似只是随意搭在她肩膀上那般。 不让贺兰之看出她的虚弱。 贺兰之对着顾北痕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顾北痕的手指轻微地在苏韶叶的肩膀上头拂过，从顾北痕的角度看去，已经能够看见那少女额上的汗水，知道她支撑到极致。 如果不是在北翼军中，以他的脾性，必定要直接抱起她，但是他知道这里是北翼军，如果他这样做，苏韶叶日后便不要再做人了——由不得他这样胡来。 他有点惋惜。 少女向前走了半步，开口说道。 “你接下来去哪里？” “北凉山，还是望岳城？” 顾北痕一点也不意外苏韶叶同自己的这份默契。 “去北凉山。” 他看向这少女冰凉的脸颊。他不说，苏韶叶也知道，顾北痕在北翼军之中这些年头，去北凉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那地方是他的伤心地，他父王就战死在北凉山，宁死不退一步。 当年的东寒玄，碍于门派的铁规，没有救下顾北痕的父王。 所以顾北痕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原谅东寒玄，甚至不许他前往京城拜祭他母亲。 北凉山那个地方，很不好守。 那里的城墙，被破坏严重，常年累月被西北朔风吹拂，极有可能被大晋当做突破口，苏韶叶听闻顾北痕要去北凉山，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那你保重。” 顾北痕笑了起来。 “你不随我一同走？” 苏韶叶的眼眸转动了两下，她说道。 “杜舍娘要来西北。而且……我怀疑司空图也在西北。如果他当真是大晋天机阁的人，不会错失这个机会。他的轻功超绝，若是当真为大晋效力，很有可能混在斥候军之中，我甚至怀疑他如今已经在西北。” 司空图这个名字，对于苏韶叶而言，是必须要见到的人物。她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 “以司空图的轻功之犀利，想要找他怕是找不到。” “就和我四师父令狐寻香一般无二，除非他自愿，否则暗狱也关不住他。” 她当着顾北痕的面提到令狐寻香，顾北痕轻哼了一声，语气之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一股醋意来。 “就是那个号称大魏第一采花贼的令狐寻香？” “他倒是会挑，在暗狱之中就看上了你，把你当做弟子。” 苏韶叶的其他几位师父。 他还算放心。 最觉得令人不能安心的，就是那位令狐寻香，他虽然没有见过，也听闻过此人的名字。 此人生得一副好皮相，素来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如若不是他是苏韶叶的师父，顾北痕未必看得上这样作风的人。 苏韶叶却说道。 “他也不是传说之中那样的人。” 能够让杜舍娘，同大魏公主纷纷倾心的男子，怎么可能当真不堪之极？ 他同样有他的原则，只是表面上浪荡不堪，游戏人间。实际上令狐寻香侠义心肠，当年若不是四师父，她怕是早已经死在暗狱，十岁女童，在那等地方能够生存下来，都是因为令狐寻香的一时恻隐之心。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认认真真眉眼，他点了点头，手掌轻轻地传递过去热量，语气更为认真起来。 “好。” “都听我的小叶子的话。” “你的几位师父，我日后有机会，也要拜访。” 他知道苏韶叶全家被问斩，她的那几位师父，便是她仅存的长辈。他日后……若是想要求娶她，免不得跑一趟暗狱。 要想办法同她几位师父碰面，获取她们的认可。 顾北痕一瞬就已经想到极为长远之事。甚至连证婚人他都想好，可以找景郡王。苏韶叶不知道他的这些念头，她继续说道。 “找不到司空图的踪迹，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引诱司空图主动来找我们。” “不如我们配合，设一个局，让司空图主动跳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顾北痕，那眼神清清亮亮，里头一片坦荡光芒，顾北痕笑了笑，颇为宠溺地碰了一下她的鼻子。 “好。你说，我去安排。” 他给的这份全然信赖的信任，才最珍贵。 …… 隔日，西北军之中，又多了些传闻轶事，听起来倒是颇为惊人，比如，玄王殿下同那个京中来的钦差苏仇，关系极好，同吃同进出，甚至到了夜晚同居一室的地步。 还有人说，玄王殿下对苏仇的看护，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那一日有人在私下说苏仇的坏话，被玄王听见了，直接打了三十军棍。 这些流言长了翅膀一般，不单单是在北翼军流传，甚至连太平城，乃至于京中都有所耳闻，甚至闹到朝堂上去。 陛下看了折子只哈哈大笑，说是无稽之谈。 而站在文武百官之中的韩池巍，心中则是咯噔一下。 这流言，每个字都仿佛刻在他心里头，在他心中划开一道口子，流淌出潺潺鲜血。 如果苏仇就是苏家的苏韶叶，她怎么能够同……同玄王殿下同吃同住？ 这代表了什么，韩池巍几乎不敢想。 他用舌尖抵住牙齿，其他大臣在汇报些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心里头只有那几个字。 同吃同住，同居一室…… 苏仇同玄王的关系非同一般，玄王宠他宠得无法无天，哪怕是军营重地也让他进出，甚至白日都在苏仇的营帐之中办公，发号施令，连沙盘都搬入苏仇营帐之中。 陛下只是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玄王也很欣赏苏仇。” “的确，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家伙，朕的妹妹不也对他青睐有加么？” “苏仇还医治好了玄王的腿疾，他同苏仇多亲近也是情理之中，许是在看病，哪有流言这么夸张。” “而且苏仇前阵子给朕上折子，说林琛在西北胡作非为，朕看他还得再关押一阵子。” “他住的郡守府，看那沙盘图，对比得清清楚楚，比皇宫也不逞多让，当真是可恶至极！” 陛下说什么，韩池巍根本听不见。 他心里头却仍是慌了神。 他在心中默默想，若是……若是苏仇就是苏韶叶，而玄王顾北痕知道这一点。 他们住在同个营帐。 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会发生些什么？ 他想到苏仇那张白皙细润的脸颊，同冰凉如雪的眸子，却不敢相信那张清冷脸庞若是沾染上青涩的红晕，若是情动，若是呢喃细语，若是充满旖旎芳香…… 他浑身都在颤抖，连下朝都没听到，整个人浑浑噩噩，却被韩宰相叫住。 “巍儿，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4章 你们也太光明正大了些 韩池巍的眼神极为飘忽不定，他的声音含糊其辞。 “没……没什么。” 韩宰相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这几日都不在状态。不过也是，家宅不宁。我看林琛既然出事，今日又被陛下当众责罚，怕是很难翻身了，你也应当考虑考虑是否要休妻了。” 韩宰相的话语，显得很冷酷！ 在他眼中，儿子的婚事，就是一桩交易。 “我瞧李大人的女儿倒是不错……” 韩池巍心中一紧，他急切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倒不是想要维护林芳玉，只是——他眼下心头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有弄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有所属，他不想休妻之后，再匆匆地同另一个女子成婚。 “父亲大人……这件事情，我想要缓一缓。” 韩宰相的眸光锐利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巍儿，你的身份，你的婚事未必能够由你做主。” 韩池巍心里头咯噔一下，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喑哑。 “孩儿知晓。只是父亲让我再缓一缓。” 韩宰相这才向外走，韩池巍走出宫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华丽异常的宫殿，他的眸光之中涌动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光芒，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眸。 苏仇，这个名字，好似伴随这个冬日的冷风一样，细密地落入他心里，落地生根，再也拔除不了。 若是父亲知道，他居然对那个陛下派往西北的钦差苏仇……有非分之想。 大概会震怒不已吧？ 可是他心不由己，早已经不能自拔地陷入其中。 …… 西北军营之中。 距离北凉山还有几十里的地方，北翼军在这里驻扎。 东寒玄看了一眼正在凝望沙盘的苏韶叶，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说……你同玄王殿下，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吧？” “这流言沸沸扬扬，他居然也不在乎，恨不得传遍整个大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你是何等特殊。” “你就不怕，你同他，当真被当成有断袖之癖的人?” “你不要闹到最后，收不了场。” 面对东寒玄的质疑，苏韶叶头也不抬，只是极为冷静地给了几个字作为应答。 “那又如何？” 东寒玄算是对她服气了。 “你当真一点也不担心么？” 苏韶叶却仍是平静得很，她低着头研究那沙盘地势，然后她说道。 “担心什么，这原本就是我同王爷意料之中的事情。” 东寒玄越听却越是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玄机，眼前的这个少女，天生玲珑心思，说是心有九窍，怕是都低估了她，她怎么可能做让她自己吃亏，耽误了顾北痕名声的事情，她不是那种不管不顾只顾一时快活的人。 她一定是在同顾北痕谋算什么。 想到这里，东寒玄心中痒痒。 他凑上去，眸光好奇地看着她。 “苏仇，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苏韶叶唔了一声，她说道。 “我想要引一个人来找我。” 东寒玄挠了挠头，不大明白。 “谁？” 苏韶叶回答得也极为干脆利落。 “盗圣司空图。” “我同顾北痕同吃同住，他对我极为信赖，连日常处理军务，都在我的营帐之中，根本不避讳旁人眼光。这样一来，北翼军的机密文案卷宗，通通都在我这里。” “比起他营帐戒备森严，他本人又是顶尖强者。” “毫无疑问，是我这里更好作为突破口。” “毕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东寒玄听见她这句话，忍不住嘟囔出声。 “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那我看，整个大魏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称得上是特殊了。” 不过苏韶叶的解释，也让东寒玄隐约有点明白过来。 “我懂你的意思了——所以你是想要……” 东寒玄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说道。 “你是想要让盗圣司空图闻讯赶到你营帐偷盗机密军事图。” “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把你当成诱饵，这么危险的事情，王爷也肯答应？” 对面的苏韶叶的声音，则是显得极为有力量。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旁人耳中，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坚决。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司空图只是轻功出色，倒是没听闻他有多厉害的杀人手段。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我是杜舍娘的传人，身旁还有白鹭守卫，我比谁都安全。” 东寒玄还是觉得这个少女兵行险着。 不过也只有她才有胆量这么做。 这样做，也是在赌。 司空图不一定会来。 他的担忧写在脸上，而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却说道。 “这已经很值得尝试。毕竟这一次，大晋攻打大魏，之前布置下了那么多暗线，设计了那么多陷阱障碍，存了万无一失的念头，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弱点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岂有不利用的道理。只要司空图的确是在为大晋效力，他多半就会出现。” 东寒玄摸了摸下巴。 他突然换了较为轻松的口气。 “所以你晚上……当真同王爷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最为关心的，乃是这个问题。 苏韶叶没有想到这个老不修的家伙的关注点居然如此跑偏，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东寒玄。 “当然不可能，你在想什么？” “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东寒玄挠了一下头顶，摇头晃脑，眼神之中夹杂了几分惋惜。 “那当真是……有点可惜。不过你确实还得再长长，嗯，不能心急……” 苏韶叶瞪他一眼，这个大魏的武圣成天脑子里头都在想什么，把她当成什么存在了，当真是不至于，而且她同顾北痕忙成这样，他脑子里头还能想到这些……这些龌龊之事。 她哼了一声，不给东寒玄好脸色看。 东寒玄也不在意，他呵呵地笑了笑，然后说道。 “苏仇小丫头，你当真对王爷没心思？” “我瞧着也不是这样。否则你何必苦心孤诣地帮王爷的忙。你日后可是要嫁人的——若是被人知道你曾经同王爷同吃同住，你未来夫君必定是会吃醋在意，于你名节有碍，我看，你索性就跟了王爷吧。” “顾北痕那个小子倔强得很，这么多年，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我瞧他多半忍得也很是辛苦……” 他话语还未落下，就感觉到耳侧一阵疾风，他连忙向一旁闪躲。 黑色的飞镖擦着他脑袋激射而出，深深地插在柱子上头，他回过头看见顾北痕走进来，连连抗议。 “北痕小子，我可是在替你说话游说这小丫头，你干嘛如此不客气？” “把我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5章 有我，你不会有意外 顾北痕冷着一张脸走过来。 “不需要你好心帮我，不必你操这份心。” 他走到那柱子旁边，而东寒玄的眸光连连闪烁，则是忍不住说道。 “我好歹也算你的长辈，终归要为你终身大事着想一二……” 顾北痕的手中握住了什么暗器凛然生光，东寒玄飞快改口。 “顾小子你这手上功夫见涨，你的武学进境，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你若不是身上有暗伤，怕是如今我都不是你的敌手了吧？” 他其实心里头还是关心顾北痕的。 顾北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下次若是再在苏仇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出去吧，贺兰之找你，他让你去查探北凉山那边的动静。” 东寒玄闷闷不乐。 “军中不是有斥候，为何要让我老人家跑这一趟腿。” 顾北痕却平静无比地说道。 “你算什么老人家？哪个老人家如同你这般老不羞？” “军中有斥候不假，但是他们的腿脚比不过你，你轻功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类，但是放眼整个大魏，也算得上是一流。你去不去？” 东寒玄其实也就是抱怨一声，但是真正要做事，他还是责无旁贷。他朝着顾北痕挤眉弄眼。 “顾小子你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 “追求心上人，脸皮薄可没有用，就是要胆大皮厚，认准了就不撒手才能够抱得美人归……诶诶你别动手啊，君子动手不动口……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北凉山还不成么？” 东寒玄一瞬就跑没了影子。 顾北痕这才走到苏韶叶身旁，那沙盘上头被她用不同颜色的颜料做了分割，苏韶叶对着顾北痕说道。 “北凉山的这一段防线很长。” “按照贺军师的说法，重新修筑的城墙，集中在这一段。” 苏韶叶伸出手指了指，少女蹙起眉头，眉眼之中带有隐约忧思。 “这段十分平坦，本来就很难守备，主要依赖城墙之力，若是对方冲击上来，城墙崩塌，只能够依靠士兵的血肉之躯去填防线，那样一来，这一段势必要成为鏖战之处，不知道要多少人命才能够填满。” 顾北痕认真听着她说。 专注的苏韶叶，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更美。这少女的视线甚至无法从沙盘上头挪移开来，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回答道。 “所以我会亲自去。” “我要离开三日。” “你这里……准备好了么？” 他其实很担心。因为之前放出风声，他同苏韶叶商议之后，就已经做出约定。他暂时离开营帐，前往北凉山。 而苏韶叶则是留在军营之中，等待司空图到来。 但是如此一来——她身旁实则空虚无比。 他要去北凉山，带走军中精锐。 虽然苏韶叶身旁有白鹭保护，但是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的手指，轻轻地勾动这少女的发丝，她的几缕发丝从帽中落下，飘落在脸颊旁边，但是这少女却浑然不觉，没有半点感觉。 顾北痕的指尖顺着她发丝滑落，他说道。 “保全自己最重要，莫要逞强。” 苏韶叶笑了笑，顾北痕看得见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小巧而又饱满的唇瓣，透着细润的光泽，让人几乎忍不住想要凑上去轻轻地吻一口。 这个少女，哪里都让人爱不释手。 她自己不知道她自己生得有多么令人心动。 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自然不会逞强。” “我知道的，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局之中。” 她的神色狡黠又柔和。 “我可是苏仇，日后还要扬名天下。” 得意的少女，脸颊好似都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来。 顾北痕伸出手轻轻地拂过她发丝，只觉得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好，而苏韶叶则是扭头，她看向顾北痕盯着她灼热的眸光，突然问道。 “你这么多年没有暖床的丫头，所以你都是如何解决的？” 顾北痕险些呛到！ 他转过头去，含糊说道。 “你很好奇？”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或许旁人会觉得我强势，但是我未来的夫君，必定全心全意只属于我一人。” “顾北痕，你做不做得到？” 她这么直接地问他，顾北痕却瞪大眼睛，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未来夫君这四个字，感觉好似从内心深处盛开耀眼的花朵，偏偏她眸中带笑，整个人挪也不挪移一下地盯着他，眼神清澈，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能够一直看到人的心底去。 顾北痕嗯了一声。 “我父王只娶了我娘亲一个。” “他从未对旁的女子心动过，只对我娘亲一心一意。所以我父王战死之后，我娘亲郁郁寡欢，很快病逝。” “我知道，她离不开我父王。” “我父王如此，我当然也如此。但是……我唯独还有一个要求。” 他眸光同样专注地回望她，像是黑夜之中，同样熠熠生辉的星辰，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若是我有意外，我希望我未来的娘子，好好活下去。” 他格外认真，苏韶叶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心中却猛然一颤，好似被人轻轻地攥紧，她抿了抿唇，她的回答，同样出乎顾北痕的意料之外。 “顾北痕，你不会有意外。” “因为你有我。” “你要记住，我苏韶叶，不会让你有意外。” 这瞬时万变的时局，任何人也不敢担保明日会怎么样，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显得自大可笑，可是这句话从眼前这个少女嘴巴里头说出来，却意外显得铿锵有力，一点也不滑稽，反而有一种板上钉钉的笃定感。 她说什么，什么就必定会实现。 顾北痕的心里头无声地涌上温柔。 他从十几岁开始，独立支撑西北，在这条黑暗的暗河之中跋涉了许久，如今有一个饱受苦难的少女与他同行。 一路并肩。 他眨了眨眼，那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细密无声。 “好。我等你保护我。” 苏韶叶低下头继续盯着沙盘，顾北痕孤独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生命的那盏灯火。他盯着她纤细脖颈，却没有伸出手拥抱她，他没有打扰这少女，他只是静静凝望她，他想。 遇见她，是意外。 也是……他顾北痕此生偶遇的奇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6章 引诱六指盗圣现身 顾北痕当夜离去，大张旗鼓。 苏韶叶留在营中，隐而不发。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赌司空图会出现。 所以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前头两日都没有什么动静，等到第三日，苏韶叶却隐约有一道感觉。 有人在窥探她。 按照常理说，这不大可能，毕竟军营戒备森严。 而且苏韶叶并未发现任何端倪，没有证据。 但是她却选择相信她自己的直觉。 她在暗狱之中的时候，她四师父令狐寻香曾经为了锻炼她的警戒之心，就曾经同她玩过这种类似捉迷藏的把戏。久而久之，即便看不见令狐寻香的踪迹，她也能够凭借直觉感觉到他的存在。 令狐寻香就说，她拥有一种，类似野兽一般的直觉。 这种直觉，的确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但是暗狱五年，这种直觉已经浸入她身体之中，骨髓肌理。 为了不让对方怀疑。 苏韶叶甚至让倪白鹭不要留在她身旁，而是先借了容素来她身旁，毕竟容素实打实不懂半点武学，不会引发对方怀疑。 容素这丫头这时候倒是胆子大了很多，苏韶叶怕她泄漏风声，没告诉她自己是为了引诱大晋的那位盗圣现身，所以容素以为苏仇实打实想要自己伺候，少女欢快地如同一只撒欢的雀儿，在军营之中东奔西走。 苏仇这里的吃穿用度，除了她自己带来的衣裳，同普通的士兵并没有半点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些士兵对她才充满好感。何况她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中，她也不搞特殊，哪怕外头的流言蜚语再沸沸扬扬，这些士兵对苏韶叶的态度仍然颇为恭敬。 前头两日风平浪静过去。 到了第三日晚上。 却终于有了动静。 苏韶叶吹熄了蜡烛，合衣而眠，她躺在硬板床上，呼吸平稳。 营帐大门突然打开。 然后一道黑影，轻飘飘地钻进来。 此人的轻功果真高明到了极致，居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全程安静而又静默，像是一缕微风，然后走到桌前，先是凑到那沙盘前头打量了两眼，然后又想要打开那桌子的抽屉，但是全程动作极轻。 他回头看了一眼。 瞧见床上的少年没有半点动作，这才心安理得地继续伸出手去翻找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下一个呼吸，他却感觉到一丝不妙。 他的手掌向前一推，然后整个人向后仰倒！ 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脸颊飘过，几乎削断这刺客的发丝，而他整个人像是一片轻盈到极致的羽毛，几个纵身便想要破窗而出，却意外发现，这窗户上头居然镶嵌了极其纤细的铁丝！ 他盯紧大门，却瞧见一道人影站在门前，一声呵斥，宛若石破天惊。 “休想逃脱！” 这刺客倒吸一口冷气。 他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针对他所设立的局。 他的眸光连续闪烁，却没有向着门后冲去，反而一个倒转，冲向身后的床榻。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床上那少年的影子。 那应当就是那个玄王宠幸无比的苏仇。 只要挟持了他，不愁闯不出去。 他的这反应也是别出心裁，但是他掀开那床软被，等着他的却不是安睡的少年，而是一把直勾勾地戳向他心脏位置的匕首——那匕首寒光凛然，直接就要刺透他胸口。 这刺客知道遇到了扎手的硬茬。他眼中涌动着细密的冷光，黑暗之中，他被前后夹击，却毫不慌乱。 只要给他一道缝隙，他便能够从容远去。 论轻功，当世怕是无人能够是他对手。 大魏曾经有人，能够同他比一比轻功高低，但是大魏这边蠢不可及，自毁长城，那个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怕是生死叵测，凶多吉少。 这个刺客。 如同苏韶叶预测的那般。 就是司空图。 他闯入营帐，本来是想要盗取顾北痕的军事图同他的军事计划，顺便最好能够挟持苏仇走，毕竟顾北痕之前没有弱点，如今知道他如此在意这个叫做苏仇的小子。 那么若是在两军对峙的时候，能够推出苏仇威胁他，纵然顾北痕能够决然不管不顾，但是他必定心思大乱，难以再做出理智的决断。 但是司空图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个如此精心的局。 但是他颇为自信。因为顾北痕的确已经去了北凉山，他身旁的高手也被他带走，苏仇身旁根本没有什么高手，可以阻拦他。 布局又如何，不过是螳臂当车，司空图的眼中闪烁着细密的厉芒，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从腰侧抽出匕首来。 匕首小巧，挥砍迅速。是利器，最适合短距离拼杀。 站在门外的倪白鹭抽出长剑，少女斗志昂扬，丝毫不害怕，直接便冲上来同司空图拼杀。 司空图同倪白鹭一交手。 这才发现这少女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一动起手来，更是雷霆万钧，极为凌冽——劈砍之间，狠厉无比。 小小年纪，却得到武学真味。 司空图想，他几年不来大魏，没有想到大魏还有这样年轻的高手？ 跟倪白鹭交手两下，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不过也只是一丝罢了。 倪白鹭虽然是稷山剑派的弟子，但是同顶尖高手交战经验不多，如此很容易被司空图找到缝隙，从容脱逃。 毕竟只要放他离开这间屋子。 就很难再追击得上司空图。 眼看着司空图的身影距离门外越来越接近，立刻就要闯出，而外头则是传来清脆无比的呵斥，宛若当头一棒。 “休要做梦，不要痴心妄想逃离，既然来了大魏，你还想要走？” “当年我让你脱身，如今可不会了。” 这声音清脆又嘹亮。 司空图忍不住抬起头，却看见一张粉面含威的脸庞，一个极为英姿飒爽的女子提剑而来，那面容却让他觉得隐约有几分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但是此女加入战局，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因为这让他觉得有些熟悉的女子，居然是个顶尖的强者！ 能够让司空图眼熟的。 自然唯有剑舞社的杜舍娘。 她终于从京中赶来，来到苏韶叶身旁，一直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这一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7章 武圣境杜舍娘！ 杜舍娘握着剑，她同司空图一交手，带给司空图的压力沉甸甸，同倪白鹭不同。 杜舍娘乃是经验老道丰富的顶尖强者。 立刻把司空图重新逼回到房间角落——司空图心里头一瞬间咯噔一下，他眯着眼睛盯着对面这张美貌脸庞，感受到了对方绝不仅仅只有美貌，而是一个大魏顶级高手。 而且越看越是熟悉…… 他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京中那个剑舞社的主人……你是令狐寻香的姘头！” 姘头这两个字着实不好听，杜舍娘冷哼一声，光速出剑，根本不给对方机会逃离。 “你休想要逃！” 原来是她。 司空图心里头懊恼无比，同时又有些担忧。令狐寻香的姘头都出现在这里，那么令狐寻香难道也在？ 令狐寻香那样的潇洒不羁的人物，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大魏朝廷的一条走狗。 司空图心中的念头疾速转动，但是眼前的杜舍娘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他当年就因为令狐寻香同杜舍娘合力对付他，只能败退。 眼下数年过去，他才发现眼前这女子——比当年何止可怕十倍。他一个不慎，身上立刻被杜舍娘的剑擦出一道血痕来，让司空图震惊无比。 “你是武圣级别？” 眼前的这个女子才多大，瞧着二十来岁，就算她因为常年习武，容貌年轻，实际年纪乃是三十来岁，但是以她这等年纪，能够冲破那道壁垒，成为武圣，也是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一桩事情。 大晋如她这等天赋的人都少之又少。 何况是这等僻远的大魏，怎么会有她这样的高手。 司空图被她逼得连连倒退，眼看着后背几乎抵住墙壁，他在心里头暗骂一句好生泼辣的婆娘，却忍不住打起十倍的精神对付她。 “你当年根本没有这么厉害……” 杜舍娘却轻哼一声。 “你以为我当年使了全力？” 司空图有些恍然大悟。 “你在令狐寻香面前有所保留？你不想要让他知道你这么厉害，怕他在你面前觉得丢了面子……”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司空图万万料想不到，这个女子居然当年还是有所隐藏的，难怪她如此厉害。司空图眼下后悔得紧。 早知道这里有个如此凶悍的婆娘守着。他绝不会到这里来。 但是眼下后悔也迟了，这世上也并没有后悔药这一说，更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 他只能竭力抵挡杜舍娘的剑，心中想着难道如今要折在这里。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他错觉。 他总觉得，他从进来开始，感觉到空气之中有淡淡香气，那香气很淡，一瞬间消失。而如今，他浑身却有些虚浮无力。 想要提起气纵身而出，却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让他在对弈杜舍娘的时候，也频频出现疏漏。肩膀之上，已经多出了数个血窟窿。 苏韶叶就在屋子里头，她已经从床上跳起来，倪白鹭就守在她身旁，杜舍娘同司空图对敌，刀光剑影，苏韶叶眯起眼眸。 而倪白鹭则是紧张地小声问苏韶叶。 “苏公子，你的熏香蜡烛可有用处？” “怎么瞧着他还是神采奕奕？” “如此激烈的打斗，药性也该挥发了吧？” 苏韶叶之前在躺到床上之前，吹熄了蜡烛。那蜡烛是她这几日抽空制作出来的，材料还是她之前托陆家的那个大少爷陆和越弄来的紧俏货色，乃是南疆的特殊药材。 这药烛的秘方，乃是她三师父夏弱水教授给她，类似于软筋迷药，对付高手虽然威力会减少一些，但是绝不会毫无效果。 而且哪怕对方精通闭息功夫，这药烛只要依附到肌肤上，也会缓缓从毛孔渗透，是一种极为难以抵抗的秘药。 是她三师父夏弱水的独家秘药。 也只有苏韶叶作为她的关门弟子，才得到了这样的秘传。 苏韶叶，倪白鹭还有杜舍娘，都已经提前服用过了解药，她拿出此物，就是为了针对司空图所设，就是要直接让司空图无法逃脱，难以施展轻功脱离军营。 苏韶叶眯着眼眸，视线丝毫不脱离战局。 然后她瞧见了司空图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她紧绷的唇这才松懈下来，她低声说道。 “差不多了。” 杜舍娘的剑猛然刺过去，然后司空图身体一软，这个大名鼎鼎的盗圣被她刺得血迹斑斑，身上数个窟窿，虽然瞧着不致命，倒是颇为惊人，然后他身体一软，向后仰倒。 杜舍娘正想要上前，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小心有诈。” 杜舍娘爽朗地说道。 “不怕，我有办法的。” 她伸出手，抽出一道鞭子，疾若闪电地在司空图的身体之上抽了数下，司空图的身体本能抽搐痉挛了两下，然后杜舍娘冷笑一下，从腰侧抽出一根有手指长的银针，从他的脚心刺入——这一下，司空图不论之前是否在装晕。 这一次可晕的彻彻底底了。 然后杜舍娘才用那结实的牛皮鞭子，将司空图严严实实地捆绑起来。 这才放心走到苏韶叶身旁。 “得亏我来得及时。否则你怕是当真搞不定这个家伙。顾北痕也是大胆，居然直接走了，不怕你当真有个万一？” 杜舍娘的立场，自然是站在疼惜苏韶叶的角度。苏韶叶笑眯眯地说道。 “我知道杜娘子你必定会赶来的，你答应过我，不会说话不算数。”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眼下他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她才走过去，然后看了一眼司空图的手指。 他的确标志鲜明。 有一只手，生了六根手指。 六指盗圣司空图，苏韶叶不放心地检查了一番，确定了他的身份。 能够抓到他，让苏韶叶长出一口气。 司空图如果当真为大晋天机阁效命，从他口中，必定能够逼问出许多秘密——首当其冲，便是五年前，她弟弟的下落！ 还有这一次，大晋大范围攻打大魏，到底隐藏了怎么样的阴谋，是否打算彻底吞并大魏，同大晋联系的内奸到底是谁。 司空图这样一个盗圣。 他为大晋办事，一定知道许多秘密。 杜舍娘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她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家伙的嘴估计很紧。要不要找专门逼问口供的人来试试？” 苏韶叶却摇头。 那些衙门里头专门逼问口供的人，在这方面，未必比得上她。她要亲自问出弟弟苏易昀的下落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8章 弟弟果真送到大晋了 司空图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他心头咯噔一下，他已经做好了被大魏的人严刑拷打的准备。万万没有想到，终日打雁，一日却被大雁啄了眼。 他本来以为以他轻功，冒险进入军营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大魏这边也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 万万没有想到，撞到了一个武圣级别的婆娘，眼下落入大魏人手里头，还不知道如何折磨他。 不过他学过闭窍之术，自认严刑拷打也能够扛过去。 而且大魏人不敢杀他。等到大晋大军来袭，说不定能够把他交换回去，而且天机阁没有了他下落，也迟早要找寻他。 所以司空图想了想，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唯独有个问题。 这是夜晚么？怎么如此漆黑一片？这般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司空图觉得颇为不适应，他蹙起眉头，安静等待白日来临。 但是司空图很快发现不对。想象之中的白日没有来临，这片漆黑好似根本没有尽头，他呼喊了数声，也没有人应答。 他如同被遗弃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 一日过去，数日过去。 杜舍娘发现苏韶叶自从那一日把司空图丢到挖出的秘密狭窄的地窖之后，似乎就没有了动静，也不急着去审问他，她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必去问话么？” 苏韶叶却摇头。 “再等等。”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审讯法子。” 杜舍娘却更加不能够理解。 “这算什么审讯法子，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要不说话，不出声，把他放在黑暗里头，就能把他逼得崩溃？” 苏韶叶却认认真真地点头，这少女说道。 “正是如此。” 她的眼神明晃晃的，像是月光下的深潭湖面，她说道。 “一般人三天就崩溃了——司空图算他意志力比常人坚定，我等五日再去见他。” 她说五日就是五日，一日不多一日不少。苏韶叶对司空图还是高估了，得亏她去得及时，否则司空图非得被那黑暗同寂静无声逼成疯子不可。这个男子，抓着栏杆让苏韶叶放他出去，瞧着面容都狰狞了。 他的指尖有血痕，是他自己在墙上剐蹭出来的印痕。 苏韶叶则是捧着蜡烛说道。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有一句谎言，我转身就走，绝不迟疑。” 司空图迫切地说道。 “你说，你说！” “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确实崩溃，如同苏韶叶所预料的那样，比起严刑拷打，反而因为无人同他说话，四周一片黑暗而崩溃。 苏韶叶低下头，她先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问，确认他没有说谎，心中防线崩溃，然后才问道。 “五年前，你去过大魏京城是不是？” 对面的司空图毫不迟疑地应答。 “是！我是去过。”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 “去做什么？” 司空图即便已经崩溃，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还是表现出了一瞬间的迟疑，而当他看见苏韶叶转过身就要离开的身影，他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迫切无比地说道。 “等等！别走……我去大魏京城，是因为接到了大晋天机阁的任务，要让我从大晋一个苏姓世家里头，带走一个男孩子，把那个男孩子，一路从大魏，护送到大晋的都城。” “然后到了大晋，自然有人接应。”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话都是实话，你不要走。” 他的语气急切无比。 生怕苏韶叶转身。 苏韶叶默默听着，同她的预料一模一样。她继续问道。 “送到了什么地方。” “天机阁为何要让你送那个男孩走。” 司空图却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负责接任务，我不能问这些任务是何人发布的——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因为这是天机阁最高等级的任务。” “天机阁的任务，也分三六九等的，这是最高等级的任务，而且相对轻松，被我接下，也是因为看在我轻功最出色的份上。” 大晋的那个神秘无比的天机阁，居然如此看中……她的弟弟苏易昀么。苏韶叶蹙眉，她的眼神有些锐利，隔了数道呼吸，她才问道。 “最高等级的任务还有什么？你举个例子给我听听看。” 她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对面的那个男子的眼神闪躲两下，才小声说道。 “还有……比如刺杀顾北痕。” “取了他的性命，也是天机阁最高等级的任务。” 苏韶叶听司空图这么说，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弟弟的重要性。把他平安从大魏京中护送去大晋，把他从苏家带出来，居然跟刺杀顾北痕是同样等级的任务？ 天机阁居然把苏易昀看得如此之重。 她弟弟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苏韶叶握紧手掌，烛光下，她好似面无表情，只是双眸略微用力，映照出她冷肃的一双眼眸，然后她说道。 “把你五年前完成这桩任务的细节说给我听。” 苏韶叶的这句话说得很巧妙。 她并未把重点放在苏易昀身上。 听上去——她只是在关心天机阁的任务，而不会让人联想到，她同那个被送走的孩子有什么干系。 而司空图则是老老实实地从他入京开始说起。 京城之中，那个大商人曹旭东的确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司空图摸清楚了京中的情势，在苏家被抄家灭族之前，不引人注意地溜入苏家，然后带走了苏韶叶的弟弟苏易昀。 他似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巴说道。 “那个孩子一路上都吵闹着要回家，他要找他阿爹阿娘同姐姐。我知道他一家人都被抄斩了，只能骗他。” “那任务要求他毫发无损，但是他一路哭喊，我实在没有办法，又不敢给他喂太多迷药，倒是给他喂过几次酒，让他醉过去才好些。” “从太平城，然后一路北上，去了大晋。” “把那个孩子交给指定的人，就算完成任务。” “天机阁的任务，这个任务的奖励丰厚之极……” 苏韶叶对奖励没有什么兴趣，她勉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把那个孩子送到何人手中？” 司空图的声音听上去紧张得很。 “大晋的一个暗桩。不过他们好像也要把这孩子再度送走——送去了何处我就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的任务从我把他带到大晋，便已经结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9章 我师父……他在暗狱里 苏韶叶走出来的时候，大概是那极致的黑暗让她不适，她眨了眨眼，眼底涌出淡淡的怅然若失。 她弟弟，一定很害怕吧。 苏易昀同她一样，很聪明。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她知道，他什么都懂。他一定明白苏家要被满门抄斩的命运，他一个人被带走，他的害怕，他的痛苦，不亚于她。 已经整整五年，他到底在哪里。大晋天机阁，为何要带走他，而且把带走他的任务，同暗杀顾北痕的任务并列。 苏韶叶的心头一跳。 她其实隐约意识到。她的弟弟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杜舍娘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她猛然转过身，似是吓了一跳。 杜舍娘瞧着她神色之中的茫然，觉得这个状态的她很罕见。 “怎么？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苏韶叶开口说道。 “他不知道军事上头的事情。行兵打仗他不懂。他是在大晋天机阁接取的任务，成功的话，便要去天机阁复命。” 杜舍娘对于司空图可没什么好印象。 “当年他偷偷摸摸来大魏捣鬼，就撞见了你师父。他不服气你师父的轻功高明，同你师父纠缠一路。这个家伙小肚鸡肠，又阴险狡诈，照我的说法，既然他是为了大晋办事，直接一剑刺死，也省得麻烦。” 杜舍娘其实也只是说说气话。 她也知道这样重要的人物，一时之间杀不掉放不得。她揉了揉脸颊，突然问道。 “你找我帮忙，也不愿意找你师父？” “你是当真联系不上他么？” 苏韶叶心里头又苦笑了一下。 她便知道，一定会来的。只要杜舍娘在，话题就避免不了围绕令狐寻香打转。她摸了摸鼻子，这个少女的声线在一瞬间有些含糊，然后她说道。 “我暂时也见不到我师父。” 杜舍娘蹙眉。 “这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西北眼看着大战将起，他还逍遥快活，连你这个弟子都可以放手不管？” 苏韶叶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妥当。她默默看了一眼杜舍娘，然后说道。 “我说实话，师娘你不要生气。” 反正杜舍娘既然赶来西北，短时内不会赶回京城，这样的话——只要杜舍娘不撞上广平公主，应当不会有什么血案，苏韶叶如此在心里头默默想，然后她轻声说道。 “我师父被关在暗狱里头出不来。” 杜舍娘挑起眉头。 苏韶叶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她之所以认出了苏韶叶的身份，都没有把令狐寻香的下落，往暗狱想，是因为杜舍娘很清楚明白，令狐寻香的轻功当世第一流，暗狱怎么可能困住他。 可是苏韶叶的语气却又说得清楚明白。 少女慢慢地仰起头来，她说道。 “是因为广平公主。” 她不敢提及广平公主同令狐寻香的往事。 只是含糊地说起令狐寻香是被广平公主关入暗狱，因此他才不愿意出来——不敢面对广平公主，而杜舍娘这样的火爆性子，果不其然怒气充盈，她重重甩袖，似是有满腔不满。 “广平公主？” “她凭什么敢这样做，感情的事情……不成便是不成。” “你在京中为何不告诉我，我若是在京中知道广平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非得冲入她的公主府，找她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令狐寻香到底哪里对不起她，要让她把他关在暗狱这么多年！” “她疯了么？” 杜舍娘怒气勃勃。 苏韶叶在心底想。 就是因为知道杜舍娘一点就炸，一定会找到广平公主理论，到时候把更多的事情牵扯出来，就更加夹缠不清，所以她才闭嘴不提一字。 她低着头不说话，杜舍娘本来还气苏韶叶不肯对自己吐露真相，但是她虽然脾性爆裂，但是瞧着苏韶叶低头不语的模样，她沉默片刻，方才又叹息。 “算了，你也有你的难处。” “那我还是抽空去一趟暗狱，去瞧瞧你师父。” 苏韶叶想了想，她说道。 “其实我也想去见我师父。” “不单单是我四师父，我还想要见我其他师父。但是我之前同顾北痕提过，他说那暗狱如今已经不是想入就能进入的了。” “尤其我师父们都是天字号犯人……听他的语气，想要接近似乎很难。” 杜舍娘眉头再度蹙紧。 “天字号犯人？” 这她倒是不大清楚。 “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韶叶起初觉得，大概只是天字号犯人的待遇，会好上许多，但是她听顾北痕的口吻，好似又全然不是如此。她低下头，眼眸之中荡漾浅浅清波，然后苏韶叶说道。 “顾北痕都觉得难，以他在西北的地位同势力，都说想要回到暗狱不引人注意，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证明的确不好做到。” 杜舍娘也知道玄王一脉素来在西北经营。 顾北痕那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更把西北经营得滴水不漏。可是她心里头盼着见到令狐寻香，又岂会那么容易放弃？ 她看了一眼苏韶叶。 “司空图虽然抓到，不过他既然是大晋天机阁的人，想来大晋很快还会派人前来找他，这一次来，必定也是高手。” “我不放心你这边，暂时不会去暗狱找你师父，总得确保你的安全。” “否则我纵然见到你师父令狐寻香，我也无法同他交代。” 苏韶叶听着杜舍娘似是随意的口吻，她心中涌动过涓涓暖流。她点头，杜舍娘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勾了勾她的发丝，声音温煦动人。 “你别担心。不论这个西北如何，外头天崩地裂，只要我在，我一把剑总可以护着你。” 她这样说，自然是有底气。 苏韶叶之前其实也没有想到。 杜舍娘如此厉害。 司空图哪怕没有中她的南疆迷药，居然也完全不是杜舍娘的对手。 而且听司空图之前在同杜舍娘打斗的时候，所说的话，似乎，杜舍娘当年在自己师父面前都是有保留的。 倪白鹭还想同杜舍娘试两把。 怕是连她师父东寒玄，都未必能够打得赢杜舍娘。 苏韶叶默默想着，她听见杜舍娘说道。 “司空图只是轻功高明。但是大晋真正的强者，他派不上号。这一次若是天机阁也派人来了，顾北痕那个小子的处境会艰难很多。”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的名字，身不由己抬头，却听见杜舍娘说道。 “不过整个大魏年轻的武者，也只有他算看得过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0章 唐虎军，失守！ 杜舍娘极少这么直接点评。苏韶叶说道。 “他儿时中过毒，十九岁的时候同司徒武洪拼过一场，我给他把脉，那暗伤仍然绵亘在他身体之中。” 苏韶叶抿了抿唇。 “我担心他。” 当着师娘的面，她不必矜持什么。担心就是担心。 杜舍娘则是有些诧异。 “司徒武洪？难怪。看来这位年轻的玄王殿下不是一般的深藏不露。在这个大魏，想要韬光养晦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何况他处境艰难，内外交困，唯独以杀止干戈，才能够闯出一条血路来。” “当真是艰难。” 连杜舍娘都有些同情那位年轻玄王。 不过自家的小叶子看中谁不好，偏偏要看上这么一个复杂人物——她摸了摸苏韶叶的后脑勺，说道。 “你不是也帮了他很多？他碰到你这么一个聪慧无比的小丫头，也是他的福气。他一个人就想要撑起北境，但是人力总有穷尽的时刻，再坚硬挺直的脊梁，也会有压垮的一日。” 杜舍娘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说道。 “何况他威胁不止大晋。连大魏都想要他死。” “那位太后，表面上吃斋念佛，实际上，怕是盼着顾北痕立刻死在西北吧？” 杜舍娘的唇角旁，有一缕极为分明的讽刺之色。苏韶叶的心中一沉，她默默抬头看向杜舍娘，声线却是疑惑不解。 “可是……” “为何大魏太后要让顾北痕死？” “顾北痕若是有什么万一，大晋长驱直入，难道受苦的不是大魏百姓么？” 杜舍娘的眸光里头的讥讽之色不曾消退，然后她说道。 “宫里头的那些贵人，没有真正面对过大晋铁蹄，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存在。比起遥远大晋，还是时时刻刻在眼前蹦跶的玄王更让那位太后不喜。” “她怎么会知道，大晋的威胁严重到何种程度，在她眼中，这些都是玄王一脉，为了拥兵自重而玩的把戏。” 苏韶叶一怔。 她也是一叶障目，杜舍娘直接挑破。 她却有些明白过来杜舍娘的意思。 宫里头的人，看不到西北战火连天。 心里头只惦记着争权夺利。甚至觉得，战事之激烈，是夸大其词。 何其可笑。 而顾北痕却要护卫这样一批人。她默不作声伸出手攥紧放在胸口，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杜舍娘还想要说话，却突然转过身来，她的眸光落在远处天际，从那边有依依袅袅的烽火升腾起来。 烽火传讯？ 苏韶叶的手指紧扣。 她不知道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 “什么？” “大晋的十万主力军绕去了唐虎军那边？” 对面的士兵点头。 “玄王让我回来传个口信。” “听闻唐虎军溃败，最北边的城墙倒塌，不单单如此，就连九皇子也受了伤……京中怕是会震动一阵。” 九皇子来西北，野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但是眼下，他的野心只怕是要化作泡影，唐虎军溃败，他也要承担责任，而且他本人又受了伤，唐虎军那边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苏韶叶抿紧了唇，这情势比她的设想还要糟糕，她问道。 “玄王殿下呢？” “他还在北凉山那边么？” 对面的侍从看了一眼苏韶叶，拱手说道。 “是。但是王爷应当会赶去唐虎军那边。” “因为……司徒武洪也在那十万主力军之中，若是放司徒武洪进入大魏境内，如同放猛虎入山林，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顾北痕的贴身侍卫还要赶去其他地方报信，匆匆离去。苏韶叶坐在营帐之内，心中念头疾速闪过，她心头如同明镜一般，立刻便明白过来大晋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们的目的。 十有八九，就是想要引诱顾北痕前往唐虎军，在北翼军中，顾北痕被层层保护，很难找到下手机会。 但是唐虎军不同。 唐虎军是朝廷新建立的——顾北痕对唐虎军的情况根本不熟悉。哪怕他前往唐虎军又如何，顾北痕如同被束缚手脚，如此一来，他很有可能大败特败，而且性命都难以保全。 这是一条毒计，但是同时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哪怕知道离开北翼军危机四伏。 但是因为大晋打出了司徒武洪这张牌，所以顾北痕只能够应对。苏韶叶的神色有些清冷，她太了解顾北痕，他一定奋不顾身。 而且唐虎军有九皇子。 他想要完全接管唐虎军不可能。 苏韶叶向外走了半步，她掀开帘子，冷风吹拂而来，外头又开始有细小雪花打着旋儿，杜舍娘看着这少女从温暖的营帐之中走出来，有些诧异。 “苏仇？” 她这么叫苏韶叶习惯了，而且在外头，怕被人发现这少女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没有改口。 苏韶叶则是苦笑了一下，看向杜舍娘的眸光带了些歉意。 “或许我要去一趟唐虎军。” 杜舍娘也不意外。 “是顾北痕要去？”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说了唐虎军大败的消息，杜舍娘摇了摇头，虽然她看不上眼，但毕竟打仗始终都是百姓吃苦。 “九皇子想要建功立业哪有什么容易。朝廷还想要培养出一只新军来替代北翼军，我看短时间是痴心妄想。没有积攒的底蕴，没有打磨过的千锤百炼，根本不可能铸就第二只北翼军。” “一只军队，最难得是，一年年血战培养出来的百折不挠的军魂。” “但是唐虎军有么？” “没有军魂，在大晋面前，就是纸糊的老虎。” 杜舍娘虽然只是女子，但是看得极为透彻。 苏韶叶已经发现了，杜舍娘其实根本不简单，她武学造诣比自家师父令狐寻香还要高，她甚至对于军务也并非一窍不通，只是她不喜欢张扬，一直以来都明哲保身，在京中安安稳稳做剑舞社的打理者。 东寒玄也说杜舍娘一定有很厉害的传承。 杜舍娘…… 好像身份也并不普通。她侧过脸看向杜舍娘，杜舍娘却说道。 “天寒地冻，你这副小身板，还想要去唐虎军？” “我若是顾北痕，绝不会让你前往。何况那里只有血腥拼杀，你去派不上用场。” “你不如等一等，拼杀是他的事情，你等天机阁的人来，说不定能够旁敲侧击，另辟蹊径，找到别的法子帮他。” 杜舍娘的意思，是劝说苏韶叶，不要前往唐虎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1章 强者之上！ 苏韶叶还在考虑是否前往唐虎军，麻烦却主动找上门。 天机阁除了司空图之外的第二个强者，也赶来了。 …… 军营外头的人戴了兜帽，她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来找司空图。” “他留下记号，却在你们军营之中失踪。” 普通将士不敢做主，找到苏仇头上，毕竟苏仇是玄王信任的幕僚，又是朝廷钦差。 而苏韶叶走出去，盯着这戴着白色兜帽的人影，眉头半蹙紧，她凝望着此人脸颊，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对方的身份，似乎成谜。 对面的人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司空图交出来。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司空图也不算是使节，你们大魏，有何立场把他关押？” 苏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她身影掩映在斗篷同兜帽之中，但是看得出是个女子，身材颇为纤细。 四周的那些将军都觉得一个女子来军营外头呼喊，简直是辱没了北翼军的威名，但是苏韶叶却没有半点小觑之意。 杜舍娘同样是女子。 放眼江湖，谁又是她剑下敌手。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简单普通，她胆敢大大方方地来找司空图，而司空图轻功绝世，都陷在军营，她哪里来的自信。 苏韶叶看着她，对面的女子却飞快地说道。 “我知道大魏同大晋是交战状态。但是我同晋军没干系，我来只是要带走司空图。你们这里刀山火海，拼杀得血溅千里，都同我无关！” 这个女子飞速撇清自己同大晋军的关系。 而苏韶叶心头一动，突然抬起头看向对面这个白衣女子，问她。 “你是大晋天机阁的人？” 对面的女子倒是有些惊讶，兜帽下，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你听说过天机阁？” “这倒是不错。” “既然你听说过天机阁，就不必我再多费口舌了。不错，我是大晋天机阁的人。” 苏韶叶的反应极快。 “你说你不为大晋效力，那么若是我出得起价钱，你能否替我效力？” 她这样说，却只换来对面的女子的嗤笑。她的语气，似是不屑一顾。 “出得起价钱？” “你出不起的。” 她几乎是断然地便否决了这一种可能性。苏韶叶则是不动声色地反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不为朝廷效力的话，应当是个江湖人。你要带走司空图，好，就按照江湖人的法子，你同我们这边的人打一场，你赢了，我便让你将司空图带走。但是你若是输了，你得任凭我们处置。如何，你敢不敢赌。” 对面的女子自信到极致。 “随便你们找谁来，我都不会收手。” …… 她要面对的对手，当然是杜舍娘。杜娘子来军营之后，只在司空图身上小试牛刀。 苏仇已经让这群士兵服气，听闻杜娘子就是京中的那个剑舞社的主人，这些士兵倒是对她颇为敬畏，有几个将军只是试了试，军刀都直接被丢到几十米之外，便认定杜舍娘决不可敌对，更不敢同她堂堂正正对决。 所以她眼下瞧着这个口气极大从大晋天机阁赶来的强者。 倒是颇为手痒。 她握着剑，笑眯眯地说道。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天机阁的阁主任珠璇是你什么人？” 这少女有些错愕。 从她足尖点地那一瞬间迟疑就能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是有所动摇的，然后她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杜舍娘却没有回答她，反而对着她抬了抬下巴。她本来就有一种潇洒干练的美感，眼下下巴抬起，神色更自信洒脱得很。 “来吧。” “打过一场，才知道你的本事，值不值得你放这等大话。” …… 苏韶叶站在营帐前头，而倪白鹭则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向外头迈了半步，然后苏韶叶听见倪白鹭几乎是呢喃着低声说道。 “杜娘子已经突破了武圣强者境界么？” “我为什么觉得，她比我师父还要更厉害。” 倪白鹭在稷山剑派里头长大——她学艺这些年，自认为自己天赋很厉害，日夜苦练，已经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假以时日，想要超越自己的师父东寒玄不成问题，同自家师父的差距，也不过是时间罢了。 只是如今倪白鹭才意识到真正的强者，绝不是时间堆出来的。 有的人，天赋胜过她十倍。 比如苏仇……在破案上头的天赋。 超过她一百倍。 又比如眼前的杜舍娘，在练武一道上头的天赋，更胜过她十倍。 甚至连这个来上门叫阵的姑娘。 倪白鹭看不出她的年纪，但是既然杜娘子管她叫做小姑娘，想必，她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却能够有如此惊人的本事。倪白鹭扪心自问，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有些失落。 她自认为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 身旁的苏韶叶却看向她，她的眼睛只看她的脸颊细微表情，仿佛就能够看透她心中所想，冷风之中，倪白鹭听见她说道。 “杜娘子是万中无一的人物。” “这个找上门来的人，大概是天机阁的强者。整个大晋，估计也极为罕见。何况大晋那边，资源胜过大魏。” “你若是去大晋呆几年，同大晋强者磨砺一番，必定不会逊色她。” 她的安慰，恰到好处。 给倪白鹭的感觉，就像是在冰冷的心田浇灌下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她点了点头，振作起来，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奇怪，听着这个来挑战的女子的口吻，她不承认自己是大晋官方派来的——莫非大晋天机阁同大晋的军方不是一条心。” 苏韶叶的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倪白鹭却仍然是有些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不是一条心又能如何。” 苏韶叶的唇角却荡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不是一条心，那关系可就大了去了——若是大晋天机阁同大晋军方不是一条心，证明大晋也不是想象之中那般铁板一块，想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大晋能够在大魏布置棋子，引诱大魏朝堂内部震荡不安，明争暗斗，我们为何不能这样做？” “只是之前不得其法。” “若是大魏里头也有好几股势力，自然能够让他们分化。” 她眼眸平静，说出的话语却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但是倪白鹭还是想不通透，她是个习惯了舞刀弄枪的姑娘，憋了半天，才说道。 “苏公子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得这么多。难怪他们都说你心上长了九个窍——咳咳。” 倪白鹭是觉得，聪明人，好像的确比武者强，强在杀人不用刀，灭人不见血。 这等境界，她怕是学不来。 苏仇这脑子，不去当官，平步青云，当真是可惜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2章 让你家大人来同我打 杜舍娘对阵那个大晋天机阁的女子，却完完全全压制住了对方。 她一剑挑落她的兜帽，她的兜帽顺着风向下飘落，这个女子惊愕地抬起头，眼神之中都涌动着几分不敢置信。 她生得倒也有几分清丽，虽然素面朝天，但是皮肤白皙，看得出年纪不大，的确同倪白鹭差不多大，难怪杜舍娘管她叫做小姑娘。 眼下她眼眸之中涌动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杜舍娘看，眉头都拧起。 “大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手……” “你有这般的本事，无声无息地留在大魏做什么？” “这地方一潭死水……” 她似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她觉得以她年纪，连天机阁的阁主，她的师父都夸赞她天赋了得，万万没有想到会载在这么一个她觉得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中。 而杜舍娘则是看着她。 那平静的眸光，却让人觉得很是难堪。 然后这天机阁的少女，听见杜舍娘说道。 “让你家大人来同我打。” “要想从我这里带人走，除非是天机阁的阁主任珠璇。” “你的功力火候，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对面的少女眼神更是惊愕无比，她直愣愣地盯着杜舍娘的眉眼，许久方才长出一口气，杜舍娘听见她的声音，几乎都在细微颤动着。 “你到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讳？” 哪怕大晋，知道她师父，天机阁的阁主真名的人都少之又少，甚至许多人，连她师父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毕竟天机阁乃是大晋最为神秘的一个组织了——天机阁号称可堪破天机，哪怕大晋朝廷，对她们的态度都是敬重三分的。 杜舍娘当然不会藏藏掖掖。 她闯荡这么多年，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堂堂正正威风凌凌地说道。 “我？” “我是杜舍娘。你回去之后，尽管记下我的名字，但是想要讨回场子，得让任珠璇亲自来。” 这少女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杜舍娘，她向后退却了两步，然后手掌之中握住了什么，随手一扬，便是一片飞灰迷雾四起。 倪白鹭冲到杜舍娘身旁，眼前这姑娘没了踪影，她却有点可惜。 “为何杜娘子不留她？” 杜舍娘摇了摇头。 “她想走，倒是不难。而且她来的突然，没有布阵，而且我怕她出手伤人。” “毕竟她也是圣者阶的高手。若非必要，倒是不用死战。” “而且她又不是为大晋朝廷效力。” 倪白鹭听得神色更加郁郁寡欢。 “她瞧着同我差不多大，居然是圣者阶？那样的话，岂不是证明她同我师父差不多……” 她觉得可怕极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而苏韶叶则是走到杜舍娘身旁，她说道。 “师娘你很了解天机阁么？” 杜舍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自然没有方才对战的时候那般凌厉，她摸了摸苏韶叶的头顶。 “回去再同你说。” …… “天机阁的阁主，是个女子。这在大晋，也算得上是个秘密。” 杜舍娘的开场一句话，就显得很不同凡响。毕竟在大晋都是秘密，但是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苏韶叶的眸光凝望着杜舍娘的脸颊，杜舍娘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苏韶叶隔了许久，才问道。 “师娘去过大晋？” 杜舍娘嗯了一声。 苏韶叶其实已经猜到了，所以倒是没有想象之中那般意外。 杜舍娘的脸颊转向她，她的声音极柔和。 “如果大魏是湖泊，那么大晋是宽阔的海洋。” 她的这句点评，让苏韶叶的心中一跳，她眉眼之中仍然有忧色，她说道。 “我如果要前往大晋的话，说不定就要同天机阁打交道。我本来以为天机阁为大晋朝廷效命，但是看上去，似乎也并非如此？” 杜舍娘隔了数道呼吸，才说道。 “天机阁当然不是为大晋朝廷效命。就如同稷山剑派，不是也从不掺和到朝堂争斗么？天机阁在大晋，是个相对独特的存在。” “相对超然。” 苏韶叶默默想，果然同她想的一样，大晋那边不是一条心。 不知道大晋是不是也分成主战派同主和派。但是她所知道的讯息还是太少。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脸庞之上涌上一丝困乏之意，杜舍娘倒是还同在剑舞社的时候一般无二的贴心，她说道。 “我出去看看汝嫣同容素。你先休息。” 她掀开帘子走出去。 苏韶叶躺在床上，大脑却一时半会无法停止运转，她在心里头想。 也不知道顾北痕那边如何了。 …… 顾北痕派遣侍卫通知苏韶叶，唐虎军大败一场，他自然知道这消息更早。他在知道，唐虎军需要面对司徒武洪的时候，就知道九皇子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唐虎军的进攻。 风雪之中，他骑在自己专属的马匹之上，向着北境而去。 他身后只有数十匹马匹，简便出行。 哪怕是大晋，都猜不到，他居然如此大胆。 带了这么少的人手，就要前往唐虎军。 一点都没有，压制不住唐虎军的担忧。 顾北痕那匹好马的马蹄踏雪而行，他身旁的马匹上头骑着的就是东寒玄，他虽然常年在稷山剑派，但是骑术也并不逊色，那马匹极为温顺，风声之中，他声音清晰洪亮地在风中飘荡来。 “北痕小子，咱们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地赶去唐虎军，你不担心，北翼军那边，被大晋突然袭击？” 顾北痕的眸光盯着远处山脉。 翻过这座山，便能够抵达军营。 他说道。 “有什么需要担心。我不担心北翼军，我担心的是别的东西。” 东寒玄迎着风雪，还能够笑出来。 “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那片小叶子？我瞧她本事可不小。何况有杜娘子愿意出京城帮她，杜娘子隐藏得可不是一般的深，连我都看不透她的真本事。她能够在大魏皇城逍遥这么多年，依靠的可不是美貌，而是货真价实的武学造诣。” “大魏朝廷，同宫中的那些高手，都拿杜舍娘没有半点办法。” “我看即便军营被大晋军队围拢，她都带着你的小叶子杀出血路。” 顾北痕的神色不变，他看着远处山峰顶上的皑皑白雪，东寒玄听见他说道。 “我猜，太后派来的杀手，多半在唐虎军等着我。” “司徒武洪阔别三年重新出山，这一次，他想要亲手击毙我，给他履历上头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好洗刷他三年前输在我这么一个他眼中的毛头小子的耻辱。” 东寒玄听顾北痕这么一说。 有点笑不出来。 他隔了片刻，才说道。 “这个大魏……当真是烂到根子里。倒是委屈你，如此勉力苦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3章 天机阁的胡璇儿 东寒玄啧啧两声，突然问道。 “天机阁在大魏渗透，到处撩拨，我不相信顾小子你没有半点反制手段。” “你才不是那种只挨打不还手的性子。” “你一定会十倍百倍地狠狠还回去，是不是？” 东寒玄毕竟是看着顾北痕从小长大的，他对这个青年很了解。他自小体弱多病，正因为如此，所以表面上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其实这小子骨子里头腹黑记仇，他做事比旁人领先一百倍。 若是同他对弈。 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不知不觉地被坑死的。 顾北痕说道。 “有是有……为何要告诉你？” 东寒玄拿他本来就无可奈何，他转了转眼神，把话题又引导到了苏仇身上。 “说起来，你为何要管苏仇叫做小叶子？” “这是你们之间独特的称呼？有何特殊含义不成？” “还有，若是苏仇也去了唐虎军你要怎么办，在北翼军你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毕竟是你经营了这么久的地方。” “但是唐虎军可未必。你也说那里有太后派来的杀手——若是对方想要动手杀她，又或者，唐虎军里头一旦有什么意外，苏仇也在，你岂不是束手束脚。”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的软肋了。” 东寒玄的话语颇为聒噪。 其实他也只是说话缓解一下紧张气氛。 他也并没有指望以顾北痕的性子，这个闷葫芦会一句一句地解释给他听。 顾北痕果然看了他一眼。 如同他所预料那般，冷冷说道。 “你少说些话。有点吵。” 东寒玄拉紧缰绳，然后听见顾北痕低低的声音。 “她是软肋？” “她不是软肋，是利剑。” 马匹已经越过山岳，远处军营清晰可见。顾北痕带着这十几匹快马冲入唐虎军。 这军营的军容军纪，同北翼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顾北痕带来的都是心腹好手，如何看得惯这些懒懒散散东倒西歪的士兵，眼中带了几分看轻，但是没有顾北痕的命令，仍然规规整整地站在顾北痕身后。 军容军纪都是一绝。 同唐虎军的这些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而顾北痕则是径直入内，找到最大的营帐，见到受伤的九皇子，才知道情况究竟糟糕到何种地步。 …… 北境。 火堆旁，带着兜帽的少女，她像是一只轻飘飘的蝴蝶落下来，然后她说道。 “给我来一碗热汤。” 这是一只大晋的斥候军，大约百来人，众人背了行囊，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将军，看着这少女的身形，眼中隐约带了几分敬重，这少女走到最前头，立刻有人把最鲜美的一口羊汤递给她。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饮完。 “给我一只军中信鸽。我传讯回去，任务失败了。对方有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 那年轻的大晋青年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这戴着兜帽的少女，觉得不可思议。 “失败？” “如何可能……” 在他眼中，眼前的这位天机阁的胡璇儿的姑娘，是神仙人物。他知道，大晋年轻一代的高手里头，哪怕放眼全军中，怕是也没有同龄人是这位胡璇儿姑娘的对手。 传闻她是天机阁阁主，那位神秘莫测的大人物的嫡传弟子。 他们这些普通士卒，甚至难以接近她。 她年纪这样轻，但是听闻武学造诣不逊色于大将军……这样可怕厉害的胡璇儿姑娘，居然也会失败？ 怎么可能。 她到底遇见了谁。 “你遇见了大魏那个玄王？” “可是他不是病秧子么。” 胡璇儿在天机阁，对大魏的情况，洞若观火，比大魏大部分官员都还要更清楚。她喝完一碗热汤，伸出手，用白色的手帕擦掉唇角的油渍，然后她冷笑了一下。 “病秧子？大魏那位玄王怎么可能是病秧子。” “这世上，有能够同司徒大将军拼杀得不相上下，逼得司徒大将军隐退三年的病秧子？” 她从天机阁而出。 最想要面对的，就是顾北痕。 不过她没有领下刺杀顾北痕的那个任务。 师父说过，大晋刺杀顾北痕成功当然好，但是师父却更想要让顾北痕死在他们大魏人自己手里头，最好让顾北痕被大魏自己诛杀，让大魏自己毁掉自己北境最后一道屏障。 这是师父的神仙手段。 毕竟当年。 他们就已经如此毁掉了一次郁轻侯。 说起来倒是可笑。 这么一个破败不堪的大魏，不知道是不是气运未尽。 总是出现，如同郁轻侯，还有如同这位玄王顾北痕这样的厉害人物，哪怕放在大晋，都是极其出挑的人物，却偏偏在大魏，当真是浪费。 既然不能为大晋所用。 只能让他们死了。 这位天机阁的胡璇儿姑娘眼眸之中连连闪烁，她说道。 “等消息。虽然我的任务失败——但是对大局不会有任何影响。这一次，顾北痕非死不可。” 内忧外患。 司徒大将军气势逼人，加上大魏内部的分裂。 顾北痕要怎么活？ 他绝无半点生机。 这个大魏，除非当真有人能够扭转乾坤。但是胡璇儿不觉得有这样的人，当年郁轻侯何等不可一世，让大晋朝堂都震动，他几乎反攻入大晋，这么一个顶尖武学奇才，更无师自通精通兵法万千，让大晋都看得眼馋。 大晋几番想要策反他都无果。 最后才派出了费青梵。 果真毁了郁轻侯。 但是偏偏却又有顾北痕，让这个大魏苟延残喘了几年。胡璇儿握紧拳头，她说道。 “等顾北痕一死，大魏皇城，唾手可得。” 只要他死。 胡璇儿其实数年前就见过顾北痕，当年顾北痕在军阵之中，她见过一次，她知道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就是顾北痕。 可笑他为大魏拼杀到遍体鳞伤，大魏却想要杀他，更把他当成一个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病秧子，反而是大晋，才真正明白顾北痕的实力同威胁。 她把手中的木碗一丢，然后她说道。 “找人盯着这军营里头的那个苏仇。” 不过胡璇儿不觉得这个顾北痕看重的苏仇，能够翻得出什么浪花来。 又不是郁轻侯！ 除非郁轻侯重现江湖，否则谁能救大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4章 朝中颁布的两道命令 天寒地冻。容素打了一盆热水走入苏仇房中。 苏韶叶看了一眼容素，她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些事情，不必让你去做。” “我自己来便好。” 容素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她说道。 “我……我是想着天气这么冷，苏公子自己擦拭身体也不大方便。” “虽然有白鹭姑娘，但是白鹭姑娘终归不是如同我伺候人伺候得惯。” 容素也知道倪白鹭的性子，她在这些细节上头难免草率无比，其实倪姑娘不适合做婢女，不过倪姑娘本来也不是婢女出身，听闻她自小学武，武学造诣比汝嫣姐姐还要更厉害。 容素如今也不是奴籍了，汝嫣带她来西北的时候，就认了她做妹妹。 汝嫣是个孤儿，把容素当亲妹妹看，人心都是肉长的，容素同她只有相依为命的情怀。 没谁把她当成伺候人的婢女，她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总是往苏韶叶这里跑。 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人。 容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觉得厉害的这位苏仇苏公子，乃是个女子。 杜舍娘看穿不说破。 容素抬起头，少女眼神羞怯甜美，其实容素这个丫头也是个孺子可教的，虽然不懂武学，但是人不笨，还有几分小聪明。 当初如果在京中的时候。 若不是她灵机一动，跑到剑舞社求援的话，说不定汝嫣的命就要葬送在何家，所以汝嫣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也是情有可原。 苏韶叶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无妨。我自己来就好。我从前，也无人伺候，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你一般，也是个苦出身？” 容素被她拒绝，仍然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脸颊。 放下热水，走出去，却看见倪白鹭大踏步地走进来，她们两个人擦肩而过，容素看着比她高出不少，气场带飒的倪白鹭。 更加自惭形秽。 本来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比白鹭姑娘温柔些。但是看来，苏公子并不喜欢温柔体贴的。 倪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容素走出去一脸垂头丧气。倪白鹭则是有些奇怪。 “欸？那个容素丫头怎么了？感觉如同霜打的茄子，瞧着倒像是被你斥责过一顿似的。” 苏韶叶摇头，她笑了笑，语气颇为柔和。 “没有。那丫头只是想要给我洗浴，被我拒绝了罢了。” 倪白鹭哦了一声。她天生心大，练武的姑娘都大大咧咧的，她也根本不会多想，向前走了几步，说道。 “太平城那边送了一份卷宗过来。” 她随手把卷宗抛给苏韶叶。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了这份卷宗，她顺着向下看，倪白鹭瞧着她神色好像并没有那么松快，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难道太平城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不成？” 苏韶叶的唇似是下意识地抿紧了些，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的确有些棘手麻烦。” “陛下下了一道命令。要让顾北痕前往唐虎军，协助唐虎军抵挡大晋。” 这道命令，很值得商榷。因为命令提的是让玄王前往唐虎军，却没有提到北翼军，更没有提到该带多少人马过去。 不过想也会知道，顾北痕若是前往唐虎军，北翼军大概都会被他带去，毕竟北翼军都追随于他。 第二条命令就更加令人觉得……心情复杂。 苏韶叶说道。 “陛下要让韩宰相带着韩宰相的儿子韩池巍赶来西北。” “彻查林琛。” 如果说，第一道命令，还在她意料之中。 那么第二条命令，就让人摸不着头脑。让韩宰相彻查林琛？不怕韩宰相包庇林琛么，毕竟韩宰相的儿子韩池巍可是娶了林琛之女林芳玉的，他们可是儿女亲家。 不应当避免韩宰相同此案牵扯。 但是这位陛下的命令，当真是不走寻常路。 这不是给徇私舞弊提供温床么？ 还是要试探韩宰相，看他是否会大义灭亲，揭穿自己的亲家？ 而且按照陛下的这道命令的意思，居然是想要让韩池巍也跟着一起来，那么韩池巍的妻子林芳玉难道也会回到西北来？ 当真是一场好戏。 苏韶叶原本还以为短时间不会再见到韩池巍，却没有想到她从京城离开，他就要追上来。苏韶叶的眼眸之中涌动淡淡的忧色，她不担心韩宰相。 却有些担忧韩池巍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毕竟在京中的时候，韩池巍好似就已经开始怀疑。 只是他没有证据。但是若是回到西北，韩池巍一定会试探她，多了这么一个怀疑她身份的前未婚夫，难免束手束脚。 苏韶叶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不论如何，左右她一时之间也撞不上韩池巍，这件事情可以稍后在思虑。 倪白鹭凑到她身旁，她觉得这是好事情啊。 “彻查林琛？” “那是不是会带军粮过来。” “这么想倒是不差。” 外头冰天雪地，里头点了暖炉。倪白鹭凑近苏韶叶的时候，能够闻见她身上一种极为清浅的香气，像是外头枝头绽放的冷梅花。倪白鹭也是粗枝大叶到了极致，她只是觉得这香气好闻，不过——她看向苏韶叶，突然说道。 “只有陛下的两道命令么？” 这卷宗是陆和越让人送来的。 里头还夹杂了陆和越写的一行小字。 “顾北痕不在北翼军中。” 苏韶叶盯着这行字，她知道陆家给北翼军送粮草，发现这一点不足为奇，这足以证明，顾北痕在陛下的命令颁下之前，就已经前往唐虎军。 唯一值得商榷的一点是。 他居然没有带北翼军。 哪怕一万人的军队都没有。他是自己单枪匹马赶去的？ 苏韶叶不知道那个青年，是太过自信，还是当真悍不怕死。她捏紧了手掌，烛光下，她眉眼清透，她放下这份卷宗，却听见倪白鹭含含糊糊的声音。 “苏公子？” 苏韶叶扭过头，她说道。 “隔几日，我要出去一趟。” 倪白鹭嗯了一声，她也不问去哪里，反正苏仇去哪里，她跟着便是。 她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换个身份去。” 倪白鹭啊了一声，她有点紧张。 “换……换个身份？” “换个什么身份？” 苏韶叶笑而不语。她没有忘记，她还有苏仇表妹苏愿那个假身份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5章 苏仇是个姑娘家？ 又过了几日，苏仇在军营里头极少出现。 倒是军营里头有个说法，苏仇的表妹，剑舞社杜娘子的弟子，苏愿姑娘来了。 不少将士都好奇。 这苏愿姑娘，该是什么模样？ 若是同苏仇生得颇为相似的话，想必是个大美人，毕竟苏仇就是个清俊无比的少年，容貌放眼整个北晋都难得，平常说话若不是斩钉截铁，有股英气，也如同个小姑娘似的。 杜舍娘的营帐里头，她看着带上兜帽的苏韶叶，有些好笑，又有点忍俊不禁。 “旁人恢复真身，总得做做样子。” “你倒好，连表面工作都不做，生怕旁人认不出来么？” “你这样，同你苏仇那个身份有什么区别，总得描眉画鬓角，对镜贴花黄吧？你这样，简直把军中那些人当成傻子一般糊弄。” 苏韶叶则是摆了摆手，她的语气轻快。 她之前一直压低嗓音，如今恢复她原本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清亮许多，的确没有之前那种沙哑质感。她眉梢眼角流转的光，的确是娇俏灵动的小姑娘家才有的神态。 “只要我不承认，他们也只会把揣测放在心里头。何况我是要用苏愿的身份去唐虎军——苏仇留在这里，苏愿去唐虎军做个小医女，不是很妥当么？” 她之所以要更换成苏愿那个身份。 主要还是不想被朝廷注意到。 而且，去了唐虎军，那边不是顾北痕的地盘，她又担心顾北痕身上的暗伤，换成女子身份，免得被人发现她是个女子解释不清。 杜舍娘心里头对这个狡黠机灵的丫头一万个疼爱，她看待苏韶叶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女儿，她想了想，说道。 “你找那位陆家的大少爷要了不少药材，还有不少南疆特有的特殊药材吧？也只有他们陆家，家大业大，同南疆有合作，才能够替你把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找全。” 苏韶叶的确跟陆和越做了交易。 陆和越看在自家弟弟陆仁星跟她是好友的份上，这些药物通通都是半给半赠送，十分阔气大方。 按照陆和越的说法，不够还有，他会设法筹措给她。这么大气，很能够博取人的好感。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说道。 “唐虎军那边，毕竟是个陌生的新环境。对于我如此，对于顾北痕也是一样。虽说同为大魏军队，可是我无法信任那边的人。” “一个需要充满警惕心的地方，呆起来就如同龙潭虎穴，我当然要做足十成准备。” “所以——我才做了一点小功课，准备了一些简单药物。” 杜舍娘却知道苏韶叶口中的小小功课，简单药物都不寻常。 她顿了一下，才说道。 “你除了令狐寻香之外，还有其他师父吧？” 苏韶叶也不瞒着杜舍娘，杜舍娘作为长辈，真心实意为她着想。而杜舍娘却不禁感叹。 “我当年以为你被关押暗狱会吃尽苦头，怎么会想到，在暗狱之中五年，会让你遇见我那个冤家令狐寻香，更认识了那几个厉害人物。” “你对药物了解得如此深入，想必教导你药理的人，是个极为厉害的医者，而且多半精通下毒。” “对付司空图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药物可不是普通迷药，寻常迷药，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发挥作用。” “还有之前在京中的时候，你给汝嫣开方子，太医都赞不绝口，我那时候就知道你的传承不一般。” 杜舍娘从一开始，就知道入京的苏仇不是寻常人物，但是一直都在帮她遮掩。 不过提到司空图…… 这个六指盗圣该如何处置倒是令人头疼。 杀了，他轻功如此绝顶，几乎不逊色于令狐寻香，轻而易举杀掉他，未必有点可惜。 但是放了他又等同于放虎归山，他毕竟为大晋效力，若是做那刺杀之举，很难第二次抓到他，毕竟若是他有了防备之心的话，难以处置。 苏韶叶却不慌不忙。 她早就想要如何对付司空图。她的眸光泛起点点潋滟，如同水面被风吹皱，然后苏韶叶说道。 “不着急。我去找司空图谈谈。他轻功的确了得，这个人，我有旁的安排。他轻功那样高明，不能浪费。” 杜舍娘看着眼前狡黠如同野狐一般的少女。 却在心里头为司空图捧了一把泪，她隐约有一种预感。 司空图…… 多半会被这少女拿捏得死死的！ 落在旁人手中，哪怕是严刑拷打，以他武学造诣，不过是遭受一点儿皮肉之苦罢了。 但是落在苏韶叶手中…… 啧啧啧，这少女在暗狱之中，怕是学到了不少，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她之前三下五除二便能够让死空头吐露真话，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能够做到诛心为上，这才是她真正可怕的地方。 …… 北翼军的军营之中，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亮亮堂堂，没有丝毫藏藏掖掖，那些士兵这几日对她很熟悉，知道苏仇抓到了刺客，坐镇后方，是王爷的命令。 对她颇为尊敬。 但是眼下瞧着走向前头的这个“少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两眼，却突然意识到何处不对劲。 这个“少年”，柔美了几分。 也不对，岂止是柔美这两个字就能够概括的——“他”向前走去，清秀绝伦，平常不觉得，今日一看，这哪里是“少年”，这分明是一个活脱脱美貌到了极致的少女。 士兵们都看傻了。 苏仇今天怎么格外不同。 他穿得难道是……女装？ 也不对，这好像是个同苏仇长得很像的姑娘家。这些士兵们十分错乱，一时之间分不清子丑寅卯，而苏韶叶全然不在意那些风中凌乱的眼神，她走入关押司空图的牢狱旁，踏足进去。 司空图这个人，她还有用处。 最大的用处，就是她想要让司空图去西北暗狱，帮她传递消息，给她的四师父令狐寻香。 是的。 她想要让司空图与他的老对头，他四师父令狐寻香碰头。 苏韶叶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而她踏足进去的瞬间，司空图猛然抬起头，看见这少女，倒也愕然一瞬。 然后哼了一声。 “原来苏仇是个女子。顾北痕玩的是金屋藏娇的把戏，你们大魏人，真会玩。” 他倒是不至于错乱，作为一个轻功绝世的高手，他眼力还是在的。 但是想到自己输在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中，他的心情，更加悲催了，他怎么连小姑娘都比不过，他颜面何存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6章 给令狐寻香带个口信 苏韶叶一眼就能把他心思猜中。她向前走了半步，然后笑眯眯地问他。 “你想，你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结果居然被我这么一个小姑娘，给关了起来。” “落入我的陷阱。你是不是觉得很丢面子，也很不甘心？” 司空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知道眼前的苏仇一点都不好对付。 而且……她很神秘，令人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么。 司空图有点认命。 对面的这个小姑娘，简直能够看透人心，在司空图的心里头，宛若魔鬼一般，司空图在心里头默默想，他不同这个小姑娘计较。 而苏韶叶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转过头去，一副不想同她多谈的模样。 她则是微微一笑。 抛出了一个让司空图，绝对无法拒绝的诱饵！司空图听见这个小姑娘慢悠悠地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要出去？” “我给你机会离开北翼军的军营，放你出去，怎么样？” 司空图当然欣喜如狂！但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绝对没有那般简单，这个小姑娘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她走。 这个苏仇。 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小恶魔。怎么可能那么轻轻巧巧把他放走？ 所以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我不走。” 苏韶叶笑得很真心实意。 “真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不想要离开的话，那么我可就走了，你就得在这里关到天荒地老啦。” 她转身就走，毫不迟疑，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司空图本来还想要矜持几下，看着苏韶叶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去的背影，司空图一下子着急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他的面子，他的高手自尊，他这几日被关押在这里，愣是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司空图连连叫唤道。 “等一等！” “你说，你说！要什么条件才能把我放出去！” 司空图觉得很丢面子，他一个纵横大魏大晋两国多年的大高手，旁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敬重无比。唯独只有这个少女，根本不把他当成一盘菜，可是他却偏偏拿她又无计可施——他当真是头疼无比，好在这么丢脸的事情，不会被旁人知道。 他司空图能屈能伸。 只要能放他出去。 让他给这丫头下跪都可以！ 只要他能够活着走出去，不论他今日承受了怎么样的折辱，他都能在这个丫头身上十倍百倍地找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他司空图不是君子，是小人！ 苏韶叶仍是笑眯眯地看向对方，司空图一个眼神，她都洞察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对人心的掌控妙不可言，她的眼眸低垂，睫羽细微颤动，面无表情，看上去反而平静让司空图心里头一颤。 然后司空图听见对面的人说道。 “我要你替我给一个人传个口信。” 杜舍娘之前就很是想不明白。 苏韶叶要如何保证，司空图一定会按照她的话去做。 而对于杜舍娘的这一点质疑，苏韶叶自然有她的办法。 她抬起头，看着司空图，然后抛出的一个名字，却让司空图的表情有了真正的震惊。 她说道。 “司空图，你只有替我把口信传到了。天机阁卧底在望岳城永定窑里头的那位樊素姑娘才能够平安无事。” “那位樊素姑娘，对你而言，应当很重要吧？” 这就是她有把握让司空图替她办事的那张底牌。 她报出樊素这个名字，对面的司空图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 他盯着眼前的苏韶叶看，眼中满是迷惑，震惊到了极致。 “你怎么会知道？” 他想不通！大魏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樊素隐藏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露出马脚。 樊素的确对司空图很重要。而且樊素不通武学，如果她的身份被发现，大魏对樊素做什么……司空图的眼眸连连闪烁不定。 “你要让我给谁传口信。” “我丑话说在前头，跟你们大魏官府有关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去做的。而且我也不会给你们传递什么军情密报，哼哼，想都不要想。” 苏韶叶的声音仍然显得冷静沉着。 “你想要传递，我也不会放心。” “我要让你去见的人，跟大魏官府更是一点干系都没有，你放一万个心。你还可以同他叙叙旧。” “我要让你去见的，是令狐寻香。” 这个名字一出。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阀关——对面的司空图的脸庞都隐隐有点扭曲，他下意识看向这少女，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 “令狐寻香？” “你……想要让我见的人，居然是令狐寻香？怎么可能？” 苏韶叶仍是不动声色地眯着眼，黑暗里头，她的声音是涌动在地下的暗河，潺潺流淌。 “为何不可能。我要让你去见令狐寻香，然后替我传递一个口信给他。” “你答应的话，我就放你出去。” “你见到他之后，把我说给你听的口信告诉令狐寻香，然后他会回你一条口信。你再回来，找到我，回复他的话。这才算完成。” “只有这样一个来回，你的那位隐藏在永定窑的樊素姑娘才会平安无事。” “但是假如有什么差池，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她一点不担心，她要说的口信，被司空图告诉大晋天机阁的人。 因为这口信。 放眼望去，普天之下，也唯独只有她同四师父令狐寻香才知道是什么含义。旁人想要做文章都难。 哪怕传得沸沸扬扬她也不怕。 而且，她让司空图带的口信，的确同军情军务，甚至朝堂动向没有半点干系。 司空图默默思索着这个少女的话，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打定主意。 “我可以替你捎带口信。” “但是你得告诉我，口信的内容。还有，令狐寻香在何处？” 苏韶叶的唇角略微上扬起来。 “他现在在西北暗狱。是西北暗狱的天字号犯人。” “你去找他，然后把口信传达给他。” “你听好了，我要对他说的话是。” “蒂落瓜未熟。” “叶落根未归。” “就这两句话。他听完之后，会给你答复，你要把答复告诉我，我才能确保樊素平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7章 娇滴滴的小医女 司空图有些疑惑不解。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少女在打什么哑谜？ 偏偏是令狐寻香…… 那个家伙居然被关在西北暗狱？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了一些，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哼了一声，然后苏韶叶听见司空图说道。 “你这两句话没头没尾，到底是何含义？” 晦暗灯火下，对面少女的神色都掩映在暗光下，显然没那么容易窥探她的真实情绪，而且她也根本不打算解释。 司空图知道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端倪来了。他的手掌握成拳头，然后说道。 “你们大魏的暗狱，很难闯。我当年来大魏的时候，自认为轻功已经是当时一流，曾经想要闯入你们大魏的西北暗狱。” “却撞上了铁板。” “折戟沉沙，只能折返，此后都打消了念头。” “你让我去西北暗狱，这事情不好办。” 苏韶叶却反问他。 “如果好办的话，我找你做什么？” “随便一个高手都可以做得到。” 司空图被她问得哽了一下。的确，她说得一字不假。只是这番话虽然是夸赞他轻功了得，但是司空图却高兴不起来，他的声音都有点模糊不清。 “你给令狐寻香传话做什么。他既然被关在大魏的暗狱，估计放不出来，跟他说话不是白费力气么？” 司空图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苏韶叶那边瞥，分明是想要以言语试探出什么端倪。 苏韶叶却平静地回答他。 “这跟你没关系。” 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不给他任何窥探的口子，何况她同自己四师父的默契，是在暗狱之中一年年培养出来的，旁人想要理解她同令狐寻香之间这种默契很难。 所以不怕被觉察。 那两句话，自然有她特殊用意。不是什么无聊之语。 她看向司空图的眼眸意味深长。 “你不要以为这两句话可以随意篡改——因为更改了，我就一定能够从他的回复之中听得出来。” “如果让我觉察的话，那位樊素姑娘，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危。” 苏韶叶提前杜绝，司空图在这其中做文章的可能性。 司空图听她这句话有些垂头丧气，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却活到狗肚子上去了，所有的心思好似都瞒不过对面这少女。 她的眼睛，锐利得像是搏击长空的猎鹰，不会放过哪怕一丝半点猎物讯息。 司空图垂头丧气。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放我出去，我替你跑这个来回——不过你得确保樊素的平安。” 可见这位永定窑的樊素姑娘，在司空图心中拥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居然能够让司空图选择妥协。 可是司空图还是没想明白。 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 苏韶叶走出之后，外头日光明亮，正是晌午时分。 炊事营已经开始生火，粮食还算充足，毕竟有了陆家送来的那一批清河郡的存粮，至少可以熬过半个冬日。 士兵们吃的是香喷喷的米饭，确保能够补充体力。而不是清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米粥。就连倪白鹭一边扒饭，一边都忍不住感叹。 “若是没有苏公子你……当真情况要糟糕十倍。没有粮草，军队哪里有生机活力可言，岂不任人宰割。” 除了白花花的大米饭之外，军中还炖煮了香喷喷的白菜烩肉，加了半勺辣椒酱，冬日吃下，酣畅淋漓。 虽然简单，但是大锅炖煮货真价实，香气四溢，那些官兵吃着陆家送来的粮食，看向苏韶叶的时候，眼中有真切感激。 贺兰之倒是没有抹杀掉苏韶叶的功劳。 大家都知道，之所以陆家运粮，同苏仇有关。 眼下香气四溢的米饭吃在嘴巴里头，填饱肚子，自然更加感激她。 苏韶叶看着北翼军一片欣欣向荣，有这等军容军纪，士兵又能够保障吃穿，难怪顾北痕他能够放心北翼军，只身赶往唐虎军。 有贺兰之同常清一文一武，北翼军这边的确稳若泰山。 唐虎军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苏韶叶揉了揉太阳穴，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们该出发去唐虎军了。” 希望不要太糟糕才是。 …… 但是苏韶叶的希望，并没有成真。 更北的唐虎军，一片狼藉。 十日之后。苏韶叶从马车上头跳下来。她的打扮同在北翼军之中的干练模样不同，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苏仇的表妹苏愿，剑舞社的弟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虽然练武，但是总得弱不禁风一些。 才好迷惑那些……暗中潜伏的魑魅魍魉。 倪白鹭跟在她身后，她知道苏韶叶的女子身份不意外，唯一想的是，这样的话，玄王一脉多半不会绝后，顾北痕的母亲泉下有灵，应当也会欣慰有这样一名女子能够伴随玄王吧。 玄王殿下不用再孤苦一人。 她一路上，就很佩服苏仇这等不怕吃苦的精神。她练武习惯了晨钟暮鼓的练功，哪怕是滴水成冰的冬日，站桩也是家常便饭，所以才能够不眠不休的赶路。 但是旅途如此辛苦。 苏姑娘居然也能够支撑下来。 这位苏姑娘，骨子里头有股不输男子的倔劲儿。 倪白鹭跟着苏韶叶从马车上头跳下来，苏韶叶却说道。 “这里还未进去，但是这些兵卒的警戒之心，就远不如北翼军。” “看来这只唐虎军，训练得很是一般。” 她这是就事论事。唐虎军的确军容军纪不如北翼军多矣，瞧着着实一般得很。 倪白鹭看得摇头，她在想，也许里头能够好一点儿？ 但是这想法却化作泡影。因为越往深处走，给倪白鹭的感觉，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不堪。这只唐虎军，简直颠三倒四一塌糊涂。 难怪…… 面对大晋军队溃败。 这样的一只弱旅，若是想要打胜仗，才是奇了怪了。苏韶叶之所以赶来唐虎军，就是为了找寻顾北痕的下落，顾北痕既然来了这里，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整顿一番？ 她还在思忖，却终于跳出了几个有气无力的兵卒。 “你是什么人？” “军营重地……” 倪白鹭瞧着都比他们有力气得多。倪白鹭声音洪亮。 “我家小姐来找玄王殿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8章 他在唐虎营受伤了！ 这几个兵卒看了一眼倪白鹭，倪白鹭格外压得住阵，瞥了他们一眼，直白地开口问道。 “玄王殿下呢？” 这几个兵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似是有难言之隐。苏韶叶看着他们这般吞吞吐吐神色，心里头已经有一种不好预感，她向着前头走了半步，然后听见这几个唐虎营的兵卒结结巴巴地说道。 “玄王殿下受了重伤，正在修养……” “但是唐虎军中没有什么好军医，九皇子已经让人去找看附近村镇上头是否有大夫……” 苏韶叶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怎么可能？ 顾北痕受伤了？是刺客，还是在军阵搏杀的时候受了伤？少女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她看了一眼倪白鹭，说道。 “进去看看。” 而那兵卒则是慌张想要拦住苏韶叶。 “不成……不成，这里是军营重地……” 而苏韶叶的后半句话，让他们的阻扰之语一下子吞回了肚子里头去，因为这个少女眯着眼眸，然后她极为冷静地说道。 “我就是医者。让我进去。” …… 从这两个兵卒口中，苏韶叶才算是知道唐虎营这一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倪白鹭一言不发，听得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堵得慌，而苏韶叶眉眼冷肃，她在心里头想，难怪大魏在大晋面前处于下风。 除了北翼军，居然糜烂成这样。 按照这两个兵卒的说法，九皇子来了之后，起初也是雄心勃勃，想要整顿军纪。 但是这里的士兵懒散惯了，短时间之内难以收到成效。然后又撞见大晋进攻。 司徒武洪率兵来犯。 几乎把唐虎营的士兵吓破了胆。 因为之前，这些唐虎营的士兵们公认，这里是不会发生任何战事，万万没有想到司徒武洪当真打来，一下子溃不成军，军营里头人心惶惶，若不是有军令压制，怕是唐虎军都要解散了。 虽然只是败了一场，还剩了七八万人，但是毫无斗志可言。 顾北痕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唐虎营的。 他二话不说，颁布了三条命令。 谁敢在军中散播谣言，斩。 谁敢逃跑。斩。 谁敢在军中训练带头逃脱，还是斩。 他这三个斩一出，起初唐虎军不以为意，但是等到顾北痕当真处罚了几个逃跑之人，大家才知道这位西北玄王是动真格的，而且他天不怕地不怕，这些唐虎军的士兵才不敢偷懒，好歹算得上是整顿了军容。 但是没过几日，顾北痕就被刺杀了。 这两个士卒的表情很是慌张。 “我们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再多，我们这些小卒也不知道。只知道九皇子到处寻找大夫，怕是情况不太好……” 苏韶叶往前走去，营帐深处反而显得空空荡荡，她的眸光却注意到了一个她认识的人，她向前走了半步，然后冷静出声叫住了那个人。 “闻人校尉。” 她叫住的，就是闻人嘉。 闻人嘉当初在京中同她告别的时候，就说过他想要去唐虎军建功立业。但是眼下这青年哪里还有在京中做银甲校尉时候瞧着那般意气风发，他怔怔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整个人面容都显得憔悴不堪。 胡子拉碴，戴了一顶皮毡帽，整个人瞧着灰头土脸。 没有京中半点风光气势。他看见苏韶叶的时候一怔，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苏……苏公子？” “你这是……”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拱手说道。 “我是苏仇的表妹苏愿。” 按照常理，苏愿这个身份应当没有见过闻人嘉，但是苏韶叶也不解释，反而显得高深莫测。 闻人嘉怔了一下，他默默看了一眼苏韶叶，神色却只是愈发苦涩。 他来唐虎军的时候，雄心万丈。但是现实却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他甚至有些后悔，若是当初前往北翼军，情况会不会好许多。 苏韶叶看着低着头失魂落魄的闻人嘉，她拱手问道。 “玄王殿下在哪里？听闻他受了伤。” “我想去看看，麻烦请带路。” 闻人嘉嗯了一声，提到顾北痕，他的声音低沉了很多，像是被谁听见似的。 “玄王殿下……在里头。他受伤的事情也瞒不住，我们猜，大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这几日就要攻打过来。我们抵挡不住又逃不过，所以才……如此愁云惨雾。” 都知道大晋铁蹄厉害。城墙已经毁了。 顾北痕又受伤。 九皇子于战事根本一窍不通。这个唐虎军，哪里见得到生机。若不是因为顾北痕之前还有三个斩字支撑着，怕是早已经出现许多逃兵。即便如此，每个人瞧着都死气沉沉。 倪白鹭听得闷闷不乐。 她来的时候，苏韶叶就跟她说过，情况不容乐观。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糟糕成这样。 如果换做北翼军。 只会越发热血沸腾，要死战一场的！ 这就是不同之处了。 闻人嘉带苏韶叶走到营帐前头。他在这唐虎军似是还有些威严，他低下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有人拉开帘子，苏韶叶领着倪白鹭走进去。 这里头有浓郁药味。 苏韶叶抿紧了唇瓣，她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毕竟顾北痕如今情况不明，苏韶叶也不知道顾北痕的伤势如何，她走上前，看着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她默默闭眸，生怕面对的是一个昏迷不醒的顾北痕。 倪白鹭攥着她衣角。 明明武学境界比她高得多。 眼下却把苏韶叶当成主心骨。苏韶叶只容许自己软弱这么一瞬，若是顾北痕当真受了重伤，那么接下来这里的一切都要靠她。 然后她走过去，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却熟悉得让她鼻子有点儿酸。 “小叶子，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苏韶叶看着坐在对面看向自己的那个男子，她走上去，简直想要一拳砸在他胸口，却被他一把抱住，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跌落而去。 她落入他漆黑瞳眸里头，他伸出手抱紧她。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别动，让我抱一会。” 从他身上……隐约传来的血腥气是真的。他居然果真受了伤。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9章 这一次上药，不一样 片刻之后，烛光摇曳。 苏韶叶闷不做声地缩在顾北痕的怀里头，听完了他所说的话。 “所以又是太后？” “唐虎营就是一个死局，你知道所有人都想要你死，为何要跳进来？” 顾北痕安静地抱着怀里头的小姑娘。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那股香气淡淡地飘荡在空气之中，让他的心也安静下来。 她像是冬日一口热乎乎的暖茶。他抱着苏韶叶，凑在她耳畔边解释。 “我不得不来。唐虎营后头，这里还有十三个小县城，虽然这里已经是大魏僻远之处，但是唐虎军一旦溃败，这只军队要死伤无数不说，后头的那些县城村镇里头的百姓该如何？” “来不及撤退到太平城的，而且太平城也承载不了那么多人。” “而且……这里的城墙已经毁掉。” “大晋可以长驱直入，如果我不来，谁可阻拦大晋铁蹄？” 某种意义上而言。 大魏的城墙有两道。 一道是常年修筑而成的那道边防城关。还有一道，则是……顾北痕率领的北翼军。苏韶叶默不作声，她说道。 “这样太后还要杀了你。这个大魏没有心。” 她平素都很冷静。只是大概是心里头有怨气，所以话语之中还是透露出三分情绪，顾北痕搂着她，却觉得冷静惯了波澜不惊的少女这样说话很鲜活。 他伸出手捏了捏苏韶叶的鼻子。 “怎么，怕我一旦出事，你要做小寡妇？” 苏韶叶不满地抬起头。 “你不要胡言乱语，你怎么会出事？” 顾北痕笑得眼眸之中更是光芒灼灼，他凑近苏韶叶的脸颊，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调戏她。 “这样说，你是同意做我的小妻子了？” 苏韶叶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胸口。她用的力量不大，主要她也不知道顾北痕伤成什么样子，顾北痕却攥住她的手指，他把苏韶叶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胸口。 他的体温，透过她的掌心传递过来。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虽然没有给你传讯，但是我知道——你若是知道我在唐虎军，你会来。” 他很了解苏韶叶。就如同苏韶叶很了解他一般无二。 “我既盼望着你来，又盼望着你不要来。” “你可懂我心意？” 苏韶叶的眼眸低垂，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那双眼眸，她知道顾北痕的眼眸里头会涌动着怎样灼热的光芒，她抿唇，轻声说道。 “我带了许多药材，我先给你上药。” 营帐外头的人来来往往，苏韶叶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胸口，她不看顾北痕眼睛，只是伸出手说了一句冒犯，天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然后她耳畔又传来顾北痕闷闷的笑意。 “你冒犯什么？” “你想要看什么，我都给你看。” 苏韶叶简直不想理会他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快准狠地出手，拉开顾北痕的衣襟，露出他胸口。 那道疤还在。她看得心里头五味杂陈，但是……好像也没有其他伤口啊。她怔怔发愣，顾北痕又骗她？ 可是血腥味又是真的。她呆呆地看着他胸口，耳朵根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泛红起来，顾北痕瞧着苏韶叶红红的耳朵尖，笑声闷闷的，格外动听悦耳，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在手臂上。” 苏韶叶竭力保持冷静。不要让她自己的仓皇同羞涩之意被看出来。 不过那也只是她以为的看不出来，她红红的耳朵尖早已经暴露了她自己，顾北痕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温柔的，他专注地盯着她，看着她褪下他外衫，然后露出手臂上的那道口子。 苏韶叶蹙眉。 “有毒？” 顾北痕嗯了一声。 “是一只毒箭。” 难怪军医处理不了。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觉得顾北痕当真是不要命，他胳膊中了毒箭，他还把她揽入怀里头，他的腿才好，她看顾北痕又不想要他自己的胳膊了。 世上怎么会有一个男子，如此让人不省心。苏韶叶低下头，她从口袋里头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然后凑到烛火上烧灼。没有医用酒精，只能如此凑合，顾北痕就安安静静的盯着她侧脸，任凭她做。 苏韶叶觉得气氛这样有点尴尬。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以前……暗狱里头有个病人。生了严重的疥疮。旁人没有办法。狱医觉得他只能够等死，我三师父去看了一眼，让我给他治病。” “我那一年十二三岁。要刮开那个犯人的伤口。挤出伤口之中的脓液，刀刀刻骨，做完之后，我大吐一场。但是那个犯人最后活下来了。” “我三师父说，医者仁心这句话对也不对。” “只有仁心，做不成医者。” “医者本质上，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证绝对的冷静，绝对的漠然。不能迟疑，也不能觉得害怕或者担忧，下手诊治的那一刻，就不能再去想成与败，只有竭力专注，倾尽全力。” 那是三师父夏弱水给她上的一课。 顾北痕安静地听她说，她说道。 “所以，许多医者都无法给亲近之人诊治，或者施针，那样太难。” “谁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顾北痕看着这少女一张清丽侧脸，她抿紧了唇，感觉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我尽量小心。你闭上眼，这样我好一些。” 顾北痕嗯了一声。他不再盯着这少女看，他知道认真的苏韶叶，不想被他打扰。这也证明，他如今已经能够影响到这个少女的心绪，让她无法保证那样绝对的专注同冷静，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听见苏韶叶问他。 “疼么？” “清创伤口会很痛。” 顾北痕说。 “你下手吧，不痛的。” 苏韶叶知道他在骗自己。她低着头，却不敢分心哪怕一丝半点，她帮顾北痕处理好伤口，包裹好，这才抬起头。他额头上有细密冷汗，但是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好，她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掉他额头上的冷汗，听见顾北痕说道。 “苏韶叶？” 尾音依依袅袅。 苏韶叶以为他有什么不适，低下头看着他，他睁开眼睛，眼眸像是沉沉湖泊，然后他仰起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温柔的，柔软的一个吻。冷汗涔涔的男子，唇角弯起来，他说道。 “这样就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0章 暗伤爆发 苏韶叶走出去熬药。 倪白鹭之前停留在屏风外头没有进去，她其实听见了刚才苏韶叶同玄王殿下的对话，倪白鹭竭力地绷住面容。 苏韶叶的面容之上，好似有淡淡的光彩，她转身去熬药，却听见倪白鹭低声说道。 “玄王殿下没事吧？” 苏韶叶的回答，显得自信十足。 “有我啊。” 倪白鹭其实很佩服她，她起初觉得苏仇只是一个平民少年，得到王爷青睐才能够平步青云，在京中出风头，如今她才知道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女，有多少隐藏的手段。 接下来三日。 大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 唐虎军还是那般死气沉沉，九皇子听闻顾北痕身边多了一个医女照顾，不知道为何，没有出声，也没有来见顾北痕。他好像知道顾北痕是被太后刺杀，所以眼下……态度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明哲保身。 苏韶叶端着药碗走入顾北痕营帐，她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之上，眉头却深深蹙起，她之前还没有发现，以为顾北痕只是肩膀上头中了一只毒箭。 她之前便有点奇怪。 以顾北痕的武功之高，怎么会被毒箭射中。而如今苏韶叶知道了原因。他之所以被毒箭射中，是因为顾北痕，他的暗伤发作了。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盯着顾北痕脸颊看，神情之中满满不赞同。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何……为何不告诉我？” 顾北痕笑了笑，他的神情云淡风轻。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却一点不在意。 “我习惯了——况且也没有那么严重……” 他还想要说话，却被眼前神色严肃的少女打断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这个少女眸光灼灼地盯着他看，话语说得极为认真，不容他反驳什么。 “这样都不算严重的话，还要如何才算得上是严重？” “你这样的人，若是落在我三师父眼中，就是自己找死的家伙，她医治都不会医治，只会让你出去。她不救一心找死的人。” “你明明能够好好照顾自己。顾北痕，你就不能多在乎一些自己么？” 她当然也可以不管，可是苏韶叶却忍不住，她的情绪波动得厉害，她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那双仍然好似灼灼生光的桃花眸子，顾北痕却抓起她的手掌心，语气温柔地哄她。 “别生气。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自己的身体。不是有一句话，久病成良医，我就是如此。” 苏韶叶低下头。 她的声音闷闷的。 少女眼圈发红。 “如果在京中，你没有帮我出手那几次。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她心里头隐约有点自责。 若是顾北痕不帮她出手抵挡刺客，或者不在宫中密库门外同那老宦官交手，也许不会暗伤发作——苏韶叶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问题迟早都是要爆发出来的。如今爆发，总比我同司徒武洪对战的时候爆发来得强。” 他这么说。 苏韶叶看向他，眼睛瞪大到圆溜溜，感觉到不敢置信，她怔怔注目他脸颊，觉得匪夷所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同司徒武洪打一场？” 顾北痕似是看不见她眼眸之中的震动，笑眯眯点头。 “对啊。我来唐虎军，不正是为了司徒武洪。我不同他打一场，难道让九皇子上么？他怕是一掌就能被司徒武洪拍死，太子在京城，怕是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他这是开玩笑，可是苏韶叶却不觉得好笑。她觉得顾北痕是她见过最为疯狂的一个人，他如今肩膀上中了毒箭，暗伤发作，纵然他武学境界高，但是他连全盛时候五成功力都没有，他拿什么跟司徒武洪比拼。 如果是东寒玄，也许还有几分生机。她心里头沉甸甸的。 苏韶叶咬紧嘴唇，苏韶叶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若是当真想要咬，不如咬我的手指。这样我还没有那般心疼。” 苏韶叶的唇瓣，都快被她咬出血痕来。 苏韶叶看了一眼顾北痕，转身就想要往外走，顾北痕却说道。 “苏韶叶。”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神色同他整个人的语气，都是柔和的，像是圆月照耀空潭水，平静之下，收敛他的锐利峥嵘，收敛他一身棱角，他专注盯着她脸颊同她紧闭的唇瓣，他说道。 “你相不相信我？” 苏韶叶她看着眼前的青年。那瞬间的苏韶叶，甚至有点恍惚，但是她很快冷静过来，她舔了舔唇，少女如此回答他。 “那我能做什么？” 冷静下来的她，同他天生合拍。顾北痕看着一瞬间就能收敛全部情绪，恢复成那个冷静清醒的模样的苏韶叶，他极赞赏她的这份果决，又有些心疼。因为无人生来如此，都是一次次打击，才变得如此强大。 她同顾北痕一般无二。 比起旁人，更加相信自己。信任旁人，远不如对自己的了解，知道自己不会出错。他的手指抓住衣带，他说道。 “我故意受伤。” “军中如果有大晋暗探，一定会把消息传递给司徒武洪，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同我对阵。他老奸巨猾，同三年前不同，他这一次背负使命而来，也绝对不能失败。” “他想要挽回他在大晋的名声，就得亲手把我杀死，才能够让人信服，他仍然是大晋第一武将军。” “他一定会单枪匹马同我对阵。” “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杀了他，才能够解决唐虎军之危。唐虎军的军容军纪如何，你也瞧见了，不可能是大晋的对手。只有对面的主将死了，他们才会退兵，给唐虎军赢得喘息的机会。” 他耐心地同她解释。 苏韶叶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闷闷的。 “可是你的暗伤发作了。” 顾北痕说道。 “这样才会让司徒武洪认为必胜无疑。他素来自负，这样才会亲手同我搏杀，不再布置其他暗棋，想要给自己博取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声。我了解他。” “如不是如此，他必定不会愿意，再同我决一死战。” “人老了，是会怕死的。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可能会死，都会惧怕。只有让他知道，我不是他威胁，他才会放心大胆与我一战。” 苏韶叶听得揪心。 顾北痕就这么笃定，他一个暗伤发作的重伤之躯，能够赢得过北晋大将军司徒武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1章 迫不得已，我冒犯了 顾北痕顿了顿，却说了一句让苏韶叶觉得意外的话。 “我想要请你，帮我金针刺穴。” 苏韶叶盯着他的脸颊，她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 “不可能。” 少女冷着一张脸。 她的语气，很严肃也很认真。 “我不会这样的法门。” 顾北痕却仍是看着她，眸光柔和却执拗，苏韶叶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她低下头，说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说了我不会。” 她在说谎话，但是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替顾北痕金针刺穴。 她知道这是什么法门，她三师父夏弱水教过她，这是一种颇为特殊的秘法，施展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人的潜能。有的垂死之人，被金针刺穴之后，也能够激发最后的一点潜力，说出遗言来。 但是这个办法根本不是什么正途，哪怕是夏弱水那样，公认的南疆妖医，也是几乎从不采用这样的办法。 顾北痕想要让苏韶叶在他身上施展金针刺穴，这样的确能够让顾北痕的状态回到巅峰，但是只能够维持短短数天罢了。 而带来的副作用。 却十分惊人。 他的身体本就伤痕累累。 一旦采用金针刺穴的法门，去激发他的潜力。 等到时效过去，他的身体当真会崩溃的。所以苏韶叶方才不愿意答应。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对面的青年则是笃定地看着她，眼神柔和，他看着这少女抿紧的唇瓣，同她紧绷的神情，他说道。 “我知道你会的。只是不想用在我身上。” “我比你更清楚金针刺穴会给我的身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因为我当年就用过一次了。” 苏韶叶不敢相信，她看着眼前的顾北痕，感觉像是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而顾北痕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仿佛如同敲打在她心上头。 “当年我同司徒武洪一战。” “然后遇到了……一个我很信赖从王府之中带出来的小厮，想要刺杀我。他被人收买，想要趁我伤重，用匕首戳进我心窝。我杀了他，伤势太重，用金针刺穴的法门，方才缓过那一阵。” 苏韶叶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盯着顾北痕的脸颊，心里头只有说不出的心疼，顾北痕却反而笑了笑，拂过她柔软的脸颊。 他说道。 “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 苏韶叶却还是执拗地摇头。 “这不一样。你既然用过一次金针刺穴，就更加不能用第二次……” 她话语还没有说话，顾北痕却自然而然地接口。 “你若是不够了解这其中的奥妙，不懂这个法子，怎么知道，不能动用第二次？你分明就是懂得该如何施针的，是不是？” 苏韶叶是真的生气了。 顾北痕这份该死的洞察力，能不能不要用在她身上？而且还是这等攸关他生死的大事，顾北痕伸出手想要帮她把掉落在脸颊的发丝拂过，苏韶叶怒气涌上心头，却张开嘴，然后毫不客气地在顾北痕的手掌上头咬了一口。 她下嘴不轻。 甚至在顾北痕的手掌上，咬出两道牙印。足可见她心头隐约的怒气，顾北痕盯着那细密的齿痕，他心里头反而更加荡漾开一片温暖，他知道为什么苏韶叶会生气。 她在乎他。 他看着手掌上头的印痕，说道。 “你若是再咬重一些，我就能永永远远留下你的印记。” 苏韶叶抬起头看着他，少女的眼神，是野性难驯的小兽。 “无耻，顾北痕，我讨厌你这样。”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的生死都不上心，一点也不考虑旁人的感受。怎么，他觉得他这样，这样为了西北付出很了不起么？ 他死了，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会为了他掉哪怕一滴眼泪。 “我才不会为了你哭。” 顾北痕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眼眸之中的笑意减淡了几分，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他说道。 “那样也很好。” 苏韶叶气得说不出话来，顾北痕却继续说道。 “你如果不肯给我金针刺穴的话，我便自己给自己金针刺穴。我当年找过南疆的大夫，在我身上施展过一次，我记得该怎么做，那些穴位，我都很清楚。” 他的声音很轻，不是威胁。苏韶叶了解顾北痕，他这样说，他就真的会这么做。她的眼圈都有些泛红，她说道。 “所以不论如何你都要同司徒武洪打？” 顾北痕嗯了一声。 “东寒玄不是他的敌手。他如果跟司徒武洪对阵，没有经验的话，很有可能死在他掌下。” “我如果不金针刺穴，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去了也不可能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指的是金针刺穴位所带来的副作用。 他凝望这少女的脸颊，她的呼吸都显得急促，胸膛上下起伏，隔了数秒钟，这少女方才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她说道。 “我来帮你。” “你自己动手，若是有差池——后果更糟糕。”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这个青年。她的眼睛肿得像是个兔子，瞧着整个人都有点可怜巴巴，顾北痕心里头弥漫上一丝愧疚，他知道他这样逼迫苏韶叶不对。 她一定很难过。 他其实不舍得。 他轻声说道。 “刚才的话，是我迫不得已，我冒犯了——逼你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苏韶叶吸了吸鼻子。 她也不知道，为何在顾北痕面前，她情绪屡屡失控。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顾北痕，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么？” “总有人，会为你而难过的。” 顾北痕却仍然笑意盈盈地问她。 “谁？谁会为我难过？” 苏韶叶转过头去。 “你娘亲的师兄……东寒玄。” 顾北痕嗯了一声，然后更加凑近她脸颊。 “还有呢？” 苏韶叶的声音有点慌乱。 “贺兰之贺先生，还有白鹭，她心心念念要做你婢女，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顾北痕却执着地看向她。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听到的那个人。你告诉我，谁为我难过，我就答应那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他同自己的距离太过接近，苏韶叶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大声地说道。 “是我！我会为你担心难过行了吧！顾北痕你……” 她后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对面的青年，已经温柔地衔接上她的唇瓣。 他的唇角是滚烫的，好似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药味，但是却让人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弥漫过来，他的胸膛里头的心跳都是温柔的，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含糊不清的声音。 “小哭包。有你担心我，我会赢，我会……好好为你活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2章 王爷的美人好奔放呀 苏韶叶答应要替顾北痕金针刺穴。 这法门她也是第一次用。 在暗狱之中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夏弱水倒是希望她用不到最好，毕竟这是紧急到极致，迫不得已的法子。 而且……还有一个棘手的麻烦问题。 “为了确认穴道的位置，所以我必须得，将你的衣衫褪去才可以。” 苏韶叶说完这句话，然后低下头，她说道。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玄王殿下应该不需要旁人帮你宽衣解带吧？” 顾北痕的眼里头笑意就没有消散过，苏韶叶听见他说。 “你我之间，有必要如此生分客气么？” “嗯？你来我来，不是都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褪下外衣，苏韶叶低着头根本不同他对视，她取出金针——然后专注找寻穴道。 这可不是能够拿来开玩笑或者闹着玩的事情。若是稍有不慎，是当真会对顾北痕造成极大影响。苏韶叶的指尖在他肌肤上头挪移，明明是给他治病，激发潜力的事情，做起来心头却总有那么一丝暧昧。 她的指尖几乎不敢触碰上去。 但是越是若即若离，反而越是……气氛古怪。顾北痕叹息了一声，实在是看不过眼，直接握住了苏韶叶的手指，然后点触在自己的穴位上。 他习武这么多年。 比苏韶叶更能够了解自己的穴位在何处。 “这里。” 苏韶叶开始施针。外头天寒地冻，但是顾北痕的额上一层细细的汗水。 这种法子，其实在刺激穴位的同时，带来的疼痛感，不亚于一场酷刑。苏韶叶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她只能专注于手上的银针。 也不知道多久，才终于结束。她收起银针，轻声说道。 “这效果维持不了多久。须得连续三日，才能够最大程度把你的隐患压制住。” “但是等到银针刺穴的效果消失……” 她咬唇，有些不忍，但是还是把后头的话语说了出来。 “你会比普通人还不如，脆弱到极致。你做好准备了么？” 顾北痕却看得很开。 “熬过眼前这关口才最重要。” 苏韶叶转过身。 “我去让白鹭给你打一壶热水来。” …… 第一次平安无事。第二次却出了点岔子——说是岔子，也不是，只能说，是某种奇特的误会。因为第二次苏韶叶给顾北痕金针刺穴到一半，结果那位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九皇子，居然到顾北痕营帐来找他。 苏韶叶让白鹭在外头应付，拖延过一段时间，而她好不容易给顾北痕有惊无险地施针完毕，却无处可躲藏。 这营帐不大。她默默看了一眼顾北痕，顾北痕却不假思索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九皇子走进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顾北痕，同一个佳人隐约的背影，发丝散落，而玄王顾北痕的衣衫褪去，他双眸清明地看着九皇子。 神态自若地同九皇子打交道。 “九皇子殿下，来找本王有何事么？” 九皇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顾北痕这么泰然，落落大方，倒显得他刻意，他轻咳了一声，努力保持镇定，不将视线看向那佳人的后背同散落长发，说道。 “玄王殿下果真厉害。受了伤，还能佳人在怀——这等本事，本殿下是自愧不如的。” 他在心里头想。 顾北痕伤成这样，若非是美人在上他在下？ 这美人是谁，可惜瞧不见正脸。 听闻顾北痕身旁有个医女，应当就是此女。之前都说顾北痕不近女色，又说他同那个苏仇亲密过甚，有断袖嫌疑。 可见传闻不一定是真的。 不过顾北痕另有心仪之人倒也是好事一件。 九皇子想，他在京中的时候，就看中了苏仇的才华。 苏仇同顾北痕关系非比寻常的传闻传得京中沸沸扬扬，他原本心中咯噔一下，还觉得有些不妙，如此一来多半招揽不到苏仇。 如今看来，他还是有些希望。 顾北痕也没有传闻之中那般自律——都已经受伤，还要……如此这般行迹，啧啧，该说他放浪形骸，不顾士兵生死么？若是传出去，可大大有损他这个北翼军统帅的名声。 九皇子心里头飞速闪过若干道念头，脸上的笑容却显得生分，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僵硬，他说道。 “大晋那边，好似有了动静。” “不知道玄王是如何打算。是不是打算调动北翼军来？” 他如今盼着的，就是顾北痕能够让北翼军接替唐虎军。九皇子如今认清事实，已经不妄想能够如何一鸣惊人，大败敌军，建立名声。他只想从西北这烂摊子里头全身而退。 而顾北痕则是摇头。 “北翼军一步都不会动。” 他这么回答。 九皇子脸上的笑意一瞬之间有些绷不住，但是他还是竭力劝说。 “可是……唐虎军抵挡不住对面的敌军已成定局。玄王殿下你又受了伤，如今这局面对大魏可是不利的很。对方若是再进攻，我们只能够后撤……” “北翼军不来，绝无其他办法能够击退大晋的敌军了。” 被中的苏韶叶听着这番话，顾北痕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她想她这辈子也没有体验过这种类似被中藏娇的感觉，九皇子指不定如何看她，说不定把她当成宠妾。 要知道。 被子中的女子，就是那个在京中侃侃而谈，破局逼迫得太子几乎山穷水尽的苏仇。 还不得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她被顾北痕塞入被中，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纵然被九皇子瞧见了她的脸又如何，她如今不是苏仇啊，她扮演的角色，不应当是那个懂得剑舞的医女苏愿么？她怕什么？ 难道还怕九皇子冲去陛下面前揭穿她么，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被顾北痕一把搂住。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找这个机会，故意抱她入怀，把她藏在被子里头。 当着九皇子的面。 坐实了她宠妾的身份……啊呸，是未来王妃的身份！ 心机还是顾北痕心机，她还是玩不过他的套路深似海。苏韶叶在被子里头越想越气，又张口咬在他身上。 顾北痕闷哼了一声。 九皇子疑惑不解。 “玄王殿下？” 顾北痕莫非有所不满？怎么语气如此奇怪？ 顾北痕的唇角笑意有点古怪。 “无事。” 他的小狐狸，学会咬人了。 九皇子则是古怪地又打量了两眼，方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被子颤抖了一下——顾北痕这位宠妾，好似颇为奔放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3章 互为臂膀 九皇子又困惑又艳羡地离去了。等到九皇子离开，苏韶叶这才转过身，她瞪了一眼顾北痕，把头发理好。 她撩发的时候，同过往清冷的那种氛围不同，又透露出一点儿诱人的艳丽来。 顾北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颊看，他说道。 “你方才咬我，是因为什么？” 苏韶叶看向顾北痕的眼神，都是浮动着几分淡淡的氤氲开来的怒气，但是这么生动娇俏的小美人，让人的心都化开了。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想要咬你，不成么？” “你管我。” 顾北痕宠溺地盯着她看。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他知道苏韶叶生气的原因。毕竟的确是他……嗯，先算计的小叶子，她还回来很正常。 苏韶叶从来不忍气吞声，这才有意思。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朝廷钦差去了太平城，搜集林琛犯下重罪的证据。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总比不来强。” “韩宰相同他的那位爱子也要来。算算时间，应当已经到了太平城。” “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往边关来？” 苏韶叶根本猜都不用猜。 “你以为每个人都如同你这般悍不怕死的么？” “韩宰相最是懂得明哲保身。但凡有一点危险，他也不会去做。” “若是这边有什么意外。他带着韩池巍，只会立刻撒腿就跑。才不会留下同西北共存亡，而且他有的是理由，让陛下相信，他是迫不得已的。” 苏韶叶语带嘲讽。 她这种嘲讽语气，也不算没有来由。 毕竟当年苏家出事。 韩宰相不要说替苏家说半个字，撇清得最快，恨不得把他家不知情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上朝给大魏的陛下看。 苏韶叶对韩宰相的不屑一顾也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顾北痕披上自己的外衫，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的少女，突然直白地说了一句。 “你这样真好看。” 苏韶叶瞥他一眼。 “流氓。” 顾北痕仍然是笑意盈盈。 “要看对谁，对你，放心吧，本王还不会那么忍不住。” 眼前的少女，是青涩的果子——稚嫩又惹人怜惜，他会好好等她长大。 苏韶叶抓起顾北痕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司徒武洪很快就会来叫阵，我让东寒玄送你去太平城。” 苏韶叶却抬头，少女的神情变得有点倔强起来，她的声音都显得闷闷的。 “我……我才不要去太平城。” “我要留下来。” 顾北痕却说道。 “还是你要我把你点穴，然后让东寒玄把你扛去甘经郡太平城？” 苏韶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听见顾北痕这样说，那股怒气再度涌上心头，她抬起头盯着顾北痕的眼神都是倔强无比的，她沉沉地说道。 “我不要！” 顾北痕看着她的眼睛，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头好似有熊熊燃烧的火光。他耐心地同苏韶叶解释。 “乖。现在还能走，等到大晋铁蹄围住这里，你便走脱不得。我到时候也难以注意到你。” “现在让东寒玄送你走，他还赶得及回来帮我。” 他偏偏总有这么多歪理。少女吸了吸鼻子。苏韶叶觉得心里头很委屈。 “那你受伤呢？谁给你看病？你若是中毒，谁给你解毒？” 她不想走。 顾北痕却看着她，他说道。 “你去太平城，才能够发挥更大的用处。” 顾北痕凝望着她的脸颊，苏韶叶看着顾北痕，然后听见他说道。 “如果我折损在这里，西北需要有人能够压制大晋。” “你去找郁轻侯。虽然我恨他当年害死我父王，但是他的本事不是假的。” 苏韶叶再度咬紧唇。 “我二师父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宣武大将军——他早已经心死，眼下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根本不可能再为大魏朝廷效力。” 顾北痕看着她，苏韶叶脑海之中电光火石般涌现出数道念头。等等……即便她二师父不能够出山，躲在暗狱之中醉生梦死想要遗忘一切前尘往事，她却可以假借郁轻侯的名义。 郁轻侯当年在西北军中一呼百应。 他当年入狱。 也有许多旧日将领解甲归田。不再为大魏血战。 然后顾北痕才提拔了郁轻侯的副将——如今的北翼军大将常清。 苏韶叶突然不说话，反而让顾北痕有点不安，他看着对面咬着唇，眉眼之中皆是轻倔的年幼少女，担忧地看向她。 苏韶叶却抬起头，她的神情放松下来，眼眸略微低垂，灯火照耀在她浓密纤长的睫羽上头，像是忽闪忽闪的小扇子，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知道了。” “我去找东寒玄。” “你先等等，我给你留几副药方同配置好的药材。” “还有，我可以离开，但是不用让东寒玄护送我。他留下来，对你同唐虎军更加重要。他足以护着你千军万马突出重围。” “我带着白鹭去太平城。” 她冷静下来。 飞速做出决定。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一瞬又平静下来的少女，感觉她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状态。聪慧狡黠，能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因素，冷静得无懈可击的那么一个少女。 这是真正的苏韶叶。 不论在哪里，他的小叶子都能够倔强生长，她不会被儿女私情困囿。 所以他们才彼此信任，互相成为对方的臂膀。 …… 太平城之中，朝廷大官前来的阵仗浩浩荡荡。 韩池巍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他第一次来西北，感觉浑身血液都被这冷风吹拂得冰凉。他身后还有一架马车。 里头的人，是他的妻子。 西北甘经郡郡守林琛的女儿林芳玉。但是林琛如今被下狱，韩宰相这次来，是要调查他这位儿女亲家，大义灭亲来的。 带着林芳玉，名为探亲，实则看守。 韩池巍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大城，一时之间有点恍惚。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整个人的视线都好似失去焦距。 入城之后，他们会暂时住在林琛的郡守府，方便调查。 林芳玉毫无归家的喜色，马车上的她，内心不安焦虑，这一次再回甘经郡，同五年前她出京，知道自家飞黄腾达的喜悦不同，这一次，却是慌张不堪。 若是爹爹有什么意外…… 她捏紧自己的手掌。不会的。爹爹那么厉害，绝不会有意外。何况她还是韩池巍的妻子，韩宰相一定会帮林家的！ 陛下让韩宰相来查自家爹爹，本来就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一次一定平安无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4章 同韩宰相谈判 苏韶叶只用了三日就赶回了太平城，当然这背后是她不眠不休的赶路。 她走入太平城的时候，风尘仆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疲乏到了极致的气息。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强撑着向郡守府走去。 倪白鹭听见她的打算，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要去找韩宰相？” “他能有什么好谈判的……他不是多半会明哲保身么，这意味着，韩宰相根本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他只会躲在安全的太平城，而若是情况有了什么变化，韩宰相多半也是第一个脱身的那个人。” 什么家国情怀。 至少在韩宰相身上是绝不会具备的，但是苏韶叶之所以坚持要找他，也有她的打算，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方才语气平静地说道。 “韩宰相眼下还是有不可代替的作用。” “他既然奉命来查林琛。有些话，还是得借助他的嘴巴，传递回京城，才不会引发人的怀疑。” 要让韩宰相看到，她想要让他看到的东西。 要让韩宰相跟朝廷汇报，她想要让他汇报的内容。 当然，身为朝廷要员，他当然没有那么好对付。但是苏韶叶也不是完全拿他没有办法。她知道韩宰相想要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能够在朝廷之上一手遮天的话语权！ 但是这种话语权，韩宰相之前却从未得到过，原因也是十分简单，因为他虽然是当朝宰相，但是在他头顶上头，还盘踞了另外一个厉害人物。 就是三朝老臣何朝阳。 而如今，苏韶叶已经查出来，何朝阳同大晋那边多半有所勾结，想必韩宰相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会比任何人都激动。 朝堂上唯独只有何朝阳能够同他抗衡。 扳倒何朝阳，意味着他一家独大。他一定会心动的。 虽然—— 眼下这个时局，大晋铁蹄随时都可能踏波边关长驱直入，这些文臣还在想着如何争权夺利十分可笑，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苏韶叶才能够从中找到可乘之机。 能够打动韩宰相的，永远只有永恒的利益。其他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水中幻影，镜花水月，他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苏韶叶带着倪白鹭入城极为低调，几乎没有引动任何波澜。倒是韩宰相带着儿子入城住在郡守府一事大张旗鼓。 眼下就在林琛这堪称奢华的宅院之中，韩池巍坐在后院，他已经听闻了苏仇入城之后的动静，他似乎在这里又破了一桩案子。 想到苏仇的脸庞，韩池巍的心上涌上的那股莫名情绪，让他自己也难以控制他自己。 林芳玉被婆子看得严严实实，不能踏出自己房门半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有小厮来汇报，他才似是找回神智。 “你说什么……？” “谁登门拜访？” …… 苏韶叶先见到的并不是韩宰相，而是匆匆赶来的韩池巍。他看了一眼苏韶叶，表情有些复杂，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苏仇？我没想到你还会在太平城。” “我以为你去了更北面。” 苏韶叶是特意赶回来的，不过她也没有急着同韩池巍解释。她的神色不变，然后韩池巍听见这少年平静如许的说道。 “听闻你的妻子也回了西北？” 提到林芳玉。 韩池巍的声音一瞬间含糊不定。 “是……她确实也回了西北。不过陛下因为你的奏折勃然大怒……林大人……还被关押在刑部。” 韩池巍其实也拿不准自己应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眼前的苏仇才显得妥当，他的声音干巴巴的，苏韶叶却说道。 “我想同你父亲谈一谈。” 韩池巍鼓起勇气——他抬起头，眸光几乎是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他的心思从他的话语之中显露无疑，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为什么不是单独同我谈一谈？” 他重重地强调了一番单独那两个字，苏韶叶的眸光看向他的时候，给韩池巍的感觉，就如同一根尖锐的尖刺，直接戳到他心底，甚至在他心上划开伤口流淌鲜血。 “同你谈有用么？” 韩宰相出来的时候，韩池巍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有些意外自己儿子为何如此沮丧，他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 听闻他在西北也做了不少事情…… 如果不是他送来的那个沙盘，同他呈交给陛下的折子，让陛下下定决心。 他就不会被派到西北来。 哪怕是韩宰相这样老奸巨猾的重臣，其实一时之间，他也难以琢磨透的陛下的心思，把握陛下的脉络，摸透彻那位陛下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韩宰相心中隐约有点预感，陛下这一次让他来，未必是想要让他放水。 而很有可能是一场试探。 如果他做的不和那位大魏君王的心意。 他家的荣华富贵也是岌岌可危。 所以韩宰相一直下定不了决心。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第一句开场白，看似漫不经心，却让韩宰相一瞬间感觉到心惊肉跳，因为他听见这少年说道。 “何家同大晋有勾结。我已经找到了一部分证据。” 韩池巍不敢置信地看向苏仇。 这个少年好似浑然不觉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何等惊人，他专注地盯着对面的韩宰相，眼神平静，却给人感觉，他能看透一切，透过眉梢眼角的每一道沟壑皱纹，读出隐藏在面容之下的真实用心。 “我可以把关键证据交给韩宰相你。作为交换，我要让林琛不会得到喘息机会。” “还有——眼下这个西北，韩宰相应当知道，大晋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攻打进来。我希望韩宰相能够在这里——以大魏重臣的身份稳定军心，必要的时候，前往一趟唐虎军，这样能够激发将士的斗志……”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对面的韩宰相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可能！”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他很快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眯着眼睛，看向苏韶叶的眼神之中显露出几分恼怒来。 “林琛是我的儿女亲家。池巍也在这里，他同他的妻子琴瑟和鸣……” 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讲瞎话。 苏韶叶似笑非笑的盯着韩宰相的眸光能够让人脸颊羞红，但是姜还是老的辣，拿儿子做挡箭牌这样的事情他也做得信手拈来，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说下去。 “我们怎能在这个时候陷林家于不仁不义？” 苏韶叶却轻飘飘地打断他。 “那韩宰相的意思，是想要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5章 有癔症，得治 苏韶叶的这句指责，强而有力，根本不给对方避重就轻的机会。韩宰相恼怒的皱眉头，他看着苏仇，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少年面对他这么咄咄逼人。 但是苏韶叶没有时间浪费了。 她的面容冷肃，瞧着虽然好似一点都不着急的那个人是她，但是苏韶叶心里头心知肚明，唐虎军那边随时都会崩溃掉！ 顾北痕要对付司徒武洪。 能压住九皇子，不让九皇子乱来的只有一个韩宰相，不成也得成，得想办法把这个老奸巨猾的高官逼到唐虎军，让他逃无可逃，才能死死撑住局面。 而且苏韶叶已经做好准备。 等到司空图回来，她就要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不论如何，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苏韶叶挑了挑眉头，她没有给对方继续搪塞的机会，她一开口，思路清晰，每句话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前往前线很冒险。” “但是只要获胜，回去指认何家，指认何朝阳，那么你就是朝堂上唯一能够控制局势的大臣，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但若韩宰相你一直龟缩在后方，打了一遇到危险就逃窜的主意，很有可能处于被动——何朝阳难道不会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你一本？” “也许宰相之位不保，更有甚者，反而被倒打一耙，栽赃陷害，就如同……”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就如同那些血淋淋的例子一样，而其他人只会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没有人关心真相如何，能够明哲保身都是罕见，更多人落井下石。” 韩池巍之前一直没有说话。 听见苏韶叶这句话。 他的声音却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闷。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知道……你举的例子是不是苏家？” 苏韶叶的面色不变，反而反唇相讥。 “你是心虚么？否则为何第一个想到的是苏家？” 她这么一问，让韩池巍立刻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苏仇的这句问话立刻堵死了他，他的确心虚，但是他之所以要这么问，还是因为，他对苏仇身份的怀疑，从未打消过！ 而且苏仇同玄王……之间，想到之前那些传闻，就像是毒蛇吞噬着他的心脏，他甚至无法冷静思考。 而韩宰相正打算开口，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里头显露出几分凄厉来，乱发之中露出的脸颊，不是林芳玉还有何人？ “苏仇！你不得好死……你凭什么要害我？” 林芳玉的精神状况堪忧，她似乎已经濒临崩溃，冲出来的瞬间，韩池巍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她几乎在他胸口啜泣，痛苦迷茫的眼神，看上去令人心碎，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 她埋在韩池巍怀里头，好似随时都会碎裂的瓷器。 韩宰相的表情很难看。 因为这样，令他觉得很没有规矩。在苏仇面前，这个林家女，同那些不堪的乡野村妇有任何区别么？ 韩宰相的表情冷下来。 “把她带回去！” 几个婆妇按住林芳玉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外拉，林芳玉跑得鞋都掉了，她回过头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哀怨的同时又显得凄厉无比，然后苏韶叶听见她的声音，几乎如同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般。 “苏仇！我不会放过你的！” 直到林芳玉被拉下去，韩池巍看着领口一片湿润的濡痕，他的表情也有些莫测，隔了一会儿，他才扭头看向韩宰相。 “父亲大人。” 他拱手，然后韩池巍终于表现得像样一点，至少显得冷静。他说道。 “让我和苏仇单独谈谈。” “就一会儿。” 韩宰相的确也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他转身向后走去，韩池巍让那些婆妇婢女通通都撤走，等到门关上，屋子里头瞬间有点清冷，倪白鹭站在苏韶叶身旁动也不动。 韩池巍的眼神落在倪白鹭身上。 苏韶叶的眉头不动声色地蹙起。 “白鹭是我贴身婢女，负责我的安全。” 韩池巍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长长的影子。 “苏公子是觉得我会威胁到苏公子的安全？” 苏韶叶其实不怕。因为韩池巍如果当真打了劫持她的念头，只会铩羽而归。她能掰断他的胳膊。 她冲着倪白鹭点头，倪白鹭这才转身快步走向外头，等到那扇门再度被关上，苏韶叶才伸出手抱着胸口，她问道。 “你想要说什么？” 她大概能够猜到韩池巍想要试探她的真实身份。 她突然发现，身份曝光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大晋铁蹄若是长驱直入，大魏都不复存在了，翻案还有什么意义可言？谁替她翻案？ 韩池巍盯着她的脸颊，仍然是那种有点痴迷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他低声说道。 “犯了欺君之罪的人，是要抄斩的。” 苏韶叶扬了扬眉头。 “哦？这样么？” 她的表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韩池巍向前走了两步，这样他和苏韶叶之间的距离就更为接近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脸颊之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色，苏韶叶听见他的呢喃声，更加接近于他自己的呓语声，他说道。 “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他还是没有直白地说出那个名字。 昏暗的光线下，韩池巍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他觉得自己几乎不受控制，说出的话，都是他藏在心里头的真心，这段时日让他辗转难眠。 “我一开始很嫉妒你。苏仇——你轻而易举能够得到京中人的关注，轻而易举获得名气，博取了那些原本落在我身上的关注度。 “而每当看见你。我心里头都会浮现出另一道影子。” “我告诉我自己，我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极为危险——会让我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可是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 “直到我发现……你可能就是盘亘在我心里头的那道影子。” “你吐露而出的每个字都落在我心里。”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冬日的梅花香。” “喜欢温热的桂花糕。” “喜欢皇城北边的松子糖。” “你最在乎的除了父母，就是你弟弟苏易昀。” “没有办法解释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林琛——林琛在甘经郡做得民怨沸腾，可是你却是永驰郡的人，而且你替先皇后翻案了，是因为当年我们总在先皇后的宫中见面是么？” “你记得我。” “你……恨我，恨韩家明哲保身，没有救你。”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直勾勾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然后他听见从“他”的唇角，溢出冰凉的冷笑来。 “宰相府的公子，原来是个……有癔症的人。这样的话，怕是无法当官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6章 韩公子，我瞧不起你 苏韶叶不承认，韩池巍拿她没有丝毫办法，无计可施。 其实他心中也未必就是一定那般确定，毕竟苏韶叶明明已经死在大火里头——他盯着苏仇的脸颊，伸出手想要握住苏仇的手腕，却听见对面的那个少年冰凉的声音。 “韩公子还请自重。” “如果韩公子叫住我，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至极的话语的话，那么我看我眼下可以离开了。” 韩池巍的表情有些复杂，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唇，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不仅仅只是这件事情。” “我听闻你在北翼军做幕僚，替玄王办事。你们同吃同住，很是亲密……” 他说出这样的话，感觉自己的心里头仿佛都在滴血，而苏韶叶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问道。 “同你何干？” 韩池巍脸庞之上的苦涩意味更加浓郁起来，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我知道跟我无关。只是玄王居心叵测，他这么多年，打得是割裂西北拥兵自重的主意，你同玄王走得太过密切不好……” 苏韶叶听见韩池巍的这句话，更加在心里头冷笑起来。 拥兵自重？ 居心叵测？ 顾北痕几乎豁出性命抵御大晋的军队，而这些人当时在哪里？ 如今却冠冕堂皇地指责顾北痕，真应该把他们一个个全都丢到边境去，刀剑加身，看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的声线更加冷漠起来。 “韩公子也知道玄王殿下在西北的威严。这些话，我会如实转告给北翼军的。” 韩池巍的神色有点僵硬。 他隔了好一会儿，声音又变得幽凉起来，这位京中出了名其人如玉的公子，眼下盯着苏韶叶的侧脸，感觉心中像是浸透了西北一个冬日的雪花，那雪花盘旋着在他心底落下，让他的脸颊也变得苍白如雪。 “你日后不要后悔。” 苏韶叶的笑意更冷。 “玄王殿下看中我，我与他同吃同住，彻夜长谈。西北军浴血奋战，我同他观沙盘定谋略，我同玄王殿下十分投契，一拍即合，这难道碍了你韩公子的眼么？” “韩公子，你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才好。”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喜欢你。因为你夸夸其谈，但是你可曾为黎民百姓做过一件实事？” “旁人眼中你是翰林院的翰林，是清贵的言臣，但是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所谓的名气，所谓的公子称号，都不过是些虚浮的空中楼阁罢了。” “你知道西市有多少米粮么？你知道百姓一冬需要多少煤炭柴火，需要多少口粮才能够安度一整个冬日？” “你知道一件冬衣的成本几何？” “你知道一个庄户人家的收成是多少，知道百姓要缴纳多少赋税才能保证余下的粮食足够填饱肚子？” 韩池巍一下子不说话。 他的确不知道。 苏韶叶的话，像是有人拿着重锤敲打着他的脑袋，他浑身一颤，想要为自己辩解，他的出身，怎么会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对面的苏仇，已经眼神讥诮地看向他。 看透了他。 “你一定觉得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这不是。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区别，就如同燕雀同鸿鹄，你我之间，天壤之别。” “韩公子，你让我瞧不起。” 说完这句话，苏韶叶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只留下因为她的话语而承受了巨大打击，脸色苍白如纸的韩池巍。他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看，感觉浑身都忍不住颤栗哆嗦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问题，京中人人都称赞他文赋了得。 他也觉得自己了不起。 日后是要做名留史册的清贵言臣的。 可是苏仇的话，却撕开了他那层风风光光的伪装，露出他表面光线之下，干瘪而寡淡的内里。 绣花枕头——空空如也。韩池巍痛苦地伸出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他从来没想过，他会让人瞧不起。 瞧不起他的，还是他在乎的那个人。他跌跌撞撞地向后走去，走出屋子，走到大堂，却瞧见自己的父亲韩宰相沉着脸看着他。 “打起精神来，如今瞧着像是什么样子？” “一个灌园子，几句话就动摇了你？” “你得记住，你是我的儿子，你是要继承韩府荣光的。你日后要做肱股之臣，要执掌权利，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让你读书科举，让你入朝，是盼着有朝一日，我们韩家能够一门二相，风光无限，百年之后史书之上都会记载我们韩府的荣耀。你如今这般模样，叫我如何放心？” “他苏仇迟早都会死。不死在西北，太后也不会放过他。” “你居然会因为他的话，而失魂落魄，何其可笑？” 韩池巍迷茫地抬起头。 “可是父亲……” 韩宰相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可是。我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位极人臣。” “当年让你同苏家那个短命鬼女儿订婚，是为了讨皇后娘娘的欢心！皇后娘娘一死，哪怕苏家不出事，我也会另外为你寻一门婚事，苏家那个丫头太聪慧狡黠，不是正妻之选。你不需要一个聪明过头的正妻，你只需要一个本分的，能够稳住后宅的朝廷命妇！” “我对你的期望，你绝不可辜负。” “池巍，你可明白？” 韩池巍低着头，那股苦涩之意，似乎从心底弥漫上喉咙，他的声音都是干涩的。 “儿子明白。” “那父亲……你……” 韩宰相的眼眸很冷。 “我去一趟唐虎军。” “哼哼，顾北痕以为他单枪匹马，就能压制得唐虎军？当年建设唐虎军，就是为了压制住他的北翼军，九皇子也在……顾北痕去唐虎军，就不会再让他活着回到北翼军了。” 韩池巍心头狂跳。 “这样一来……大晋……” 韩宰相却发出冰凉的笑声，面容之上，充满厉色。 “大晋？你以为朝廷当真想要死战到底？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后，其实存了和谈的念头。” “只是顾北痕是个死硬派——唯有他一死，才能顺利和谈下去。否则你以为我到西北来，只是单纯查林琛一案不成？” “我就是那个和谈的使臣！” “陛下从一开始，让九皇子前来，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和谈的一员。” “从头到尾，要牺牲的只有一个人。” “玄王，顾北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7章 令狐寻香的回信 苏韶叶快步走出去，倪白鹭看着她，露出征询之色。 苏韶叶则是摇了摇头，她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接下来半日，苏韶叶奔波在太平城各处，她还抽空去了一趟陆家商行，但是陆和越带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我怀疑京中……其实并不想要和大晋死战。” “已经有和谈的风声传出。” “毕竟大晋国力远胜大魏，这么多年大魏被拖得国力衰微，而且西北军在朝堂之上许多人眼中，也是一笔庞大开支。” 苏韶叶冷着脸不说话。 陆和越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么严肃的样子。对面的苏韶叶，手指关节轻轻地敲打着地面，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瞧见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带出凉意。 “如果和谈。就要牺牲北翼军同顾北痕，是不是？” 她如此敏锐，一下子抓到关键。 陆和越有些佩服这少女解读的本事。 他默不作声，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也无法给出精准的答复，谁也不好说朝堂之上的那位大魏君主到底打了什么样的主意。 而苏韶叶只是冲着陆和越点了点头，她拒绝了陆和越给她安排的住处，转过身扭头向外走去。 她不知道顾北痕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但是…… 以那个青年的本事。 他不知道的可能微乎其微。 从头到尾都是陷阱。 所有人都打算牺牲他。可是他却一个人去唐虎军，他甚至让自己给他施展金针刺穴，就是为了对抗司徒武洪——明明那是一条那么艰难的路，可是他却义无反顾。 顾北痕啊…… 即便苏韶叶已经足够冷静可以面对这世上任何惊涛骇浪，眼下心中也不禁渗透而出密密麻麻的心疼来。苏韶叶的睫羽轻轻地颤抖了两下。 倪白鹭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糟糕。 但是苏韶叶很快便调整过来。 她在心中想。 必须得设法回暗狱一趟了。 不论多么艰难，她都得想办法跟二师父郁轻侯谈一谈。纵然郁轻侯不可能再度出山，可除了顾北痕，只有他才能敌对大晋。 而在苏韶叶心里头，能够治好顾北痕的暗伤的也只有自己的三师父夏弱水！ 金针刺穴，是三师父传授给她的办法。 让她在危急的时候用。 这个法子纵然有后遗症，但是这个天底下还有谁能够缓解那后遗症的话，一定就是自己的三师父夏弱水。 …… 司空图当夜赶往太平城，找到了苏韶叶。他轻功不愧当世第一流。这位盗圣直接破窗而入，倪白鹭直接拔剑指着他。 他伸出手拨开倪白鹭掌心的剑刃，一双眼眸闪烁不定，却只看着苏韶叶。 “你的话我带到了。” 他的气息很不稳定。苏韶叶也看出来了。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突然说道。 “以你的轻功，回暗狱也会受伤？” 司空图冷哼一声。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帮这丫头带话，可当真是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他何止受伤——他简直都不想要回想，他遇到了何等可怕的高手，又是如何遍体鳞伤才闯出，他险些就折在大魏的西北暗狱之中了。 天知道。 大魏暗狱为何会有那样顶尖的高手，而且配合默契，那股神秘的势力，培养出的高手，阻止任何外来闯入者去接近大魏暗狱之中的天字号犯人。 他见到令狐寻香的过程，也让司空图觉得很不愉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令狐寻香还是那个讨厌无比的模样——他天生便同令狐寻香相性不合，那个家伙，都被关起来了，还改不了那讨人厌恶的性格！ 司空图不想要在这个丫头面前示弱。 只是冷哼，根本不答话。 他扭过头，说道。 “令狐寻香让我带张字条给你。他说你认得他的字迹。我可是货真价实把话带到了的——你可别诬赖我。” 他随手抛出一张搓成球的纸团。 倪白鹭接过，仔细认真检查了一番，然后才把那张纸条。上头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与此同时，下头还有一副极为简单潦草的简笔画，但是又画得异常传神，一个哭丧着脸的简笔画小人儿，虽然气氛有点紧张，但是看见这副简笔画，苏韶叶却又忍不住有点想要笑出来。果真是她的四师父令狐寻香的画风。 她给令狐寻香传递了两个消息。 一个当然是广平公主曾经有过他的孩子，但是没有保住。 就是那句蒂落瓜未熟。 而叶落根未归。 则是暗示同她有可能重回暗狱，需要令狐寻香接应。苏韶叶盯着那张纸条看，那个哭丧着脸的小人画得实在是太拙劣了，扭扭曲曲，歪歪斜斜，有些线条更是完全歪扭向外…… 欸，等等。 苏韶叶忽然之间心中一动。她眯了眯眼睛。 不动声色地收起这张字条。 然后她说道。 “我同你的约定算数。” “那位樊素姑娘不会有事。不过，我还想要你再做一件事情……” 她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对面的司空图立刻抬起头，他的表情有点狰狞。 “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会任凭你摆布驱使，大不了让天机阁的人救出她——我绝不会沦为你的走狗的。” 对比情绪强烈的司空图，苏韶叶的神情则是笑眯眯的，但是她这副沉得住的模样，让司空图心里头更加有了几分不祥预感，他咬紧牙关，声音都是冰冷的。 “你休想操控我！” 苏韶叶说道。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这一次，大魏同大晋之战罢了。” 这个要求……司空图看着眼前的苏韶叶。他突然硬邦邦的问道。 “你同令狐寻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被关在那个劳什子暗狱，你怎么会认识他。你不会是他的小情人儿吧？不对，你这么小，也不大像。莫非……你是他私生女儿？瞧着倒是像，同他一般无二的讨人嫌！” 苏韶叶这一会的唇角是真心实意地翘起来了。 “随便你怎么想。” “你答应我不插手大晋大魏之争。” 司空图的声音闷闷的。 “我才没有空——我本来也只是接下天机阁的任务，谁要掺和到这些朝堂纷争来。而且我要去带走樊素，自然赶不及。” 苏韶叶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司空图半眯着眼睛，他看了一眼眼前波澜不惊的这个少女，突然说道。 “你很聪明。” “但是聪明人想的太多，容易短命。还有——这就是个泥沼，如果你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我劝你还是早早跳出来为妙。” 他这句劝说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司空图说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飞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8章 孙志同回来了！ 苏韶叶拿到的令狐寻香的字条，上头画着的那个哭丧着脸的小人，如果将其倒过来看的话，是一副地图。 寻常人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苏韶叶知道。 她在暗狱之中待了五年，闭着眼睛也能够在脑海之中临摹出暗狱地形，但是令狐寻香用的笔墨浓淡不同，暗示的则是守备力量的强弱。 她盯着那张字条。 发现同她离开的时候相比，眼下暗狱几乎没有漏洞。 但是令狐寻香还是借助这张图，给她画了一条可以走的密道，一个可乘之机。而且他答应接引自己——苏韶叶恨不得立刻出发，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成。 现在走，她不能确认自己是否会有人跟踪。苏韶叶把那张字条重新揉搓成一团，外头天寒地冻，她住的是朝廷的驿站，却听见外头一片吵嚷，那些驿站的驿卒凑在一块儿议论纷纷。 苏韶叶走出去，这才从他们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位失踪数年的大人，居然主动回来了。” 就是那位被冤枉杀害发妻的前任郡守孙志同孙大人。大概是因为苏韶叶之前发现了那小妾的尸骨。这桩案子又有了新的转机。 这个五年前离奇失踪的孙大人。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而且他回来，就是要为了自己翻案，证明他的冤屈，同他五年之前没有杀妻！ 大敌当前。 苏韶叶其实现在没有心思把此案从头到尾理顺，但是毕竟这件事情是她挑破的，眼下“苏仇”又在太平城，不出现显然说不过去。 所以苏仇看了一眼倪白鹭，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很快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她说道。 “走吧。我们去衙门看一看，这位孙大人到底怎么说，他五年前被何人带走，他这五年又躲藏在何处。” …… 孙志同作为林琛之前的上一任郡守，还是有许多人都见过他的模样，毕竟五年时间，并不足以让人完全丧失掉对这位孙大人的记忆。 孙志同瞧着苍老了很多。 比起卷宗的画像，这位西北大官眼下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裘皮袄，这件皮袄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看上去脏兮兮的，甚至有一股难以掩盖的臭味，哪怕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都让人能够闻见。 他比画像之上，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显然这五年，这位孙大人过得极为辛苦。 苏韶叶快步走入衙门，孙志同的嘴唇动了动，他那双显得黯淡无光的眼睛，迫切地看向苏韶叶。 “你是朝廷钦差么？” “是你要重查我的案子么？我是被冤枉的……！” 苏韶叶挥了挥手。 孙志同眼中的这个少年，虽然略微显得瘦弱矮小，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干练。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因为这一点，让人对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些疑惑同质疑。 毕竟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这少年才多大。 可听说他擅长查案……孙志同迫切无比，不论这个少年有多大本事。 但是眼下，这个少年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他东躲西藏了整整五年啊！这五年，对这位曾经的甘经郡郡守而言，是一场天长地久的噩梦。 不论他是谁。 只要能替他翻案。就是他的恩人！ 孙志同大约是年纪大了，情绪过于激动，身体颤抖得厉害。苏韶叶让人给他搬了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来。 她的语速，很快。 “孙大人是么？” 对面的孙志同点头。一旁的衙役也都认识他，虽然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已经憔悴得让人不敢认，但是身份不会有假。 苏韶叶让人拿来了一份卷宗，然后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孙大人虽然在档案之中，是逃犯，不过毕竟曾经是西北重臣。我自然极为敬重孙大人。还请孙大人先去换一身衣裳，我再来同孙大人详谈。” “孙大人的案子，的确是我在经手。不过因为大晋攻打边境，所以我之前一段时间赶去北翼军，不在太平城之中。” “所以才搁置了此案。” “既然孙大人主动出现，我想，我的确应当同孙大人好好地谈一谈了。”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很能够让人冷静下来。 这位孙大人听见眼前这个叫做苏仇的少年钦差的话，他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没有那般激动，毕竟曾经也是西北重臣，这五年的流亡生涯虽让他眼下狼狈，但是多少也有几分昔日威势存在骨中。 有人引他去旁室。 而倪白鹭则是看着苏韶叶抓着卷宗的手慢慢地晃荡着，她对这桩案子一开始就很好奇，凑到她身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苏韶叶。 “你怎么看？” “这个孙大人，当真这么无辜么？他瞧着倒是狼狈得很，堂堂朝廷要员，没有想到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啧啧啧。” 倪白鹭发出感叹声。 而苏韶叶则是略微露出笑意来。 “你当真把我当成神仙了？” “我还一个字都没有同他谈。不过我的确也颇为好奇，这位孙大人这五年的去向，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他躲在什么地方，才逃避过朝廷追捕。又为何要选在这个时机，在太平城现身。” 苏韶叶的身体略微向后仰倒。 “只有等到这位孙大人出来，我们才能够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了。” …… 孙志同再出现在苏韶叶面前的时候，显得焕然一新，没有那般狼狈不堪。他眼下已经没有官身，穿得就是一身朴素衣裳，但是多多少少还有些气势残留。他一口气走到苏韶叶面前。 开口说道。 “我听闻……孔家被查封，这案子乃是苏钦差你查出来的，不知道苏钦差能否告知详情？” 这桩案子本来就是苏韶叶经手的。 所以她没有半点犹豫，十分爽快地回答道。 “自然可以。这还要从，我同玄王殿下，发现孔家不对劲，然后从孔家的湖下挖出一具尸骨开始说起。” “孔家的那个家主，当年被人威胁，把自己儿子的未婚妻送入孙大人你的府中，做了大人的小妾。” 苏韶叶简单地把破案过程说了说，她如何利用语言诱导孔家的家主说出真相的过程自然一笔带过，但是即便如此，对面的孙大人的表情也极为难看，他低着头，重重地叹一口气，感觉他似乎要把自己心里头一口积攒了五年的郁气都吐露出来。 “是我的错。我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否则，哪里至于有这样多的风波。” “更害死了我自己的结发妻子。我落得这么一个悲凉下场，也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是我贪恋美色，才让人布局陷害，让我自己都不得翻身。” 苏韶叶听着他沉重话语。 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大人这五年身在何处？” 这是她关心的事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9章 意外的一个转机 孙志同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同苏韶叶谈话过后，苏韶叶就让人领他去休憩片刻。 而苏韶叶伸出手，在白纸之上慢慢地抚过——如果按照孙志同的说法，在这西北，还有一只民间实力，同朝廷作对。 他就是被这些人救出来的。 本来他要被送到大魏京城，却在半途被劫下。但是这些人对于如何处置他，也起了分歧。一部分的人认为不应当救孙志同这样一个杀妻的罪犯。 还有一部分的人，认为孙志同的确是被冤枉的，认为他的妻子不可能是被他自己毒杀，反而有可能是死在大晋刺客手中，目的就是引发整个西北的动荡。 但是这群人争执了几日，突然有一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突然全都消失不见。 孙志同等了几日，觉得没有动静，就偷偷跑出来。 但是他不敢进入任何一座大城，担忧被人发现他的逃犯身份，只能够在西北边境的一些小村庄里头东躲西藏五年，若不是因为西北户籍制度极为宽松，而他去的又是最北面的几个小村庄，说不定早就被查出来了。 即便如此，孙志同这五年也过得提心吊胆。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从他如此消瘦憔悴，也看得出来，他这五年，过得怕是不比乞丐强。 这位孙大人当真满腹委屈。 如今终于有了转机，有了翻案的希望。 苏韶叶转动着手指的毛笔，她平静又似是笃定地说道。 “他一定隐瞒了一部分重要的内容。” 倪白鹭正在旁边整理那些卷宗。听见苏韶叶这句话，突然扭头过来，她有些疑惑。 “欸？” “苏公子你怎么这么肯定？” 苏韶叶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而且他很有可能在说谎。这位孙大人——看来，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哼哼，他这五年躲在什么地方，怕是很有点玄机。” 她站起身来。 孙大人言语之中，其实有颇为强烈的导向性。想要让眼前的这个少年苏仇以为，他的过去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 但是苏韶叶却能够看穿他的伪装。 这位孙大人还是太小看她了。 他低估了苏仇的本事。 苏韶叶站起身，她说道。 “盯着这位孙大人。时隔五年，他重新出现，也许能够带给我一点惊喜。” …… 苏韶叶觉得会有惊喜，但是她也没有料想到，这个惊喜会来得如此之快，当夜倪白鹭就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这几个人，显然都是被这位孙大人吸引而来的，目的也十分明确，要杀人灭口。 苏韶叶赶到的时候。 深夜气温骤降，天寒地冻，屋檐之下都有长长的冰溜子，倪白鹭的剑反射出冷光，她对面的刺客被绳子拴得严严实实，个个皆低着头，身上还有新鲜血痕。 显然同倪白鹭交手的过程之中。 吃了大亏。倪白鹭看上去是个婢女，但是她的剑术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伸出手，挑起对方的下巴。 “说，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们说不说？” 倪白鹭这样逼问自然是不成的，对方明显是死硬的刺客，苏仇走到他们面前，外头浓云遮挡了月色，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面容。 “你们的长相，已经出卖了你们的身份。” 对方猛然抬起头，眼中露出嘲讽的光芒，显然觉得眼前这少年胡言乱语，而苏韶叶则是笃定地说道。 “你们几乎长相特征都趋于一致，鼻高口阔，脸颊消瘦——眉骨极高，这是西北几个郡城的人才会有的面部特征。而且你们每个人的手掌都有深深的茧子，不同的兵器，握住的时候，发力点不同，所以会在手掌之中形成的发力点也不同。” “你们惯常使用的兵刃。并不是匕首或者长剑。” “你们握住兵刃的姿态，同你们手掌的茧子，都告诉我一个事实。你们更习惯握持的兵刃是军刀。” 苏韶叶这句话一出，对面的人的眸光有了变化。这几个人的眼神开始闪躲，不敢同苏韶叶对视了。 而苏韶叶却继续盯着他们，看着他们已经开始想要把手腕往后缩，她继续平静说道。 “还有。他同你们其他人不一样。” 她指向最右边的那个男人。 “他惯常使用的兵刃。是弓箭。他的茧子，已经出卖了这一点。” 倪白鹭听见这番话。 她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崇拜！ 她自己还是练武之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可是苏仇却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从这几个刺客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对的。 “是大晋的军队？” 里头有人重重地呸了一声。 “别把我们和那群蛮子混为一谈！”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下巴。 “那就还是大魏的人。大魏西北只有北翼军同唐虎军，眼下大晋犯境，管制严格，你们不可能偷溜出来杀人，也就是说，你们曾经是——却被逐出了军队。” 她从头到尾，用的都是肯定句式。 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被她一口说中，更加让人心慌意乱，这几个刺客已经六神无主，苏韶叶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崩溃。 “你们很想要掩饰，但是你们的眼神都看向那个拿弓箭的人——就在我说他的武器是弓箭的时候，你们的反应也很特别。是不是证明。他是能做主的人。” 她走到她点出的那个人的对面。 然后用一种让人无法的反驳的语气说道。 “我是苏仇。”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要暗杀这位曾经的郡守孙大人了么？” 对面的人，之前一直低着头。在这几个刺客里头，他显得很平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抬起头，麻木而疲倦的神色，他看上去就像是随时会咬破口中隐藏的毒囊毒发身亡的人，而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对着倪白鹭示意。 倪白鹭在他口中塞了一个麻仁——让他唇齿麻痹，防止他自杀。 其他几个刺客对视一眼，不再出声。 苏韶叶平静地说道。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退出北翼军，转而做杀手，同郁轻侯有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0章 郁轻侯的传人是我 她猝不及防地提到郁轻侯的名字，对面的人的确有了一些本能的惊讶之色，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就露出了破绽。 他咬着牙，神色一瞬狼狈不堪！ 而苏韶叶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看眼下我们可以谈一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得告诉我。” “你们既然是郁轻侯的旧部，因为他的牵连，而被迫离开北翼军，为什么要暗杀这位孙志同孙大人？” “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五年前，救走他的也是你们吧？” 她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让对方无力反驳。 对面那个习惯以弓箭作为武器的男子，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苏韶叶的脸颊，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再度开口，这一次声线沙哑不堪，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颓唐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明白！ 这少年是如何看穿他们身份。 是怎么知晓他们，是郁轻侯的旧部的。 苏韶叶扭头看向白鹭，示意让她去外头看着，不要让人随便闯进来，倪白鹭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地直接扭头就去，留下苏韶叶同这几个刺客对峙。 当年郁轻侯因为费青梵而一蹶不振，费青梵被大魏判处死刑，他闯入法场，犯下滔天大罪——所以才会被关押在暗狱。过往的荣耀，自然通通全都不算数，而郁轻侯也成为了朝廷重犯。 正因为如此。 所以郁轻侯当年在北翼军的许多手下，都受到了牵连！ 除了如今北翼军的大将军常清因为当初立下战功，置身之外，然后被重用凭借战功得到如今的大将军之位以外，其他许多郁轻侯当年的手下，都被迫离开北翼军。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替郁轻侯不平。 所以自愿离去。 比如苏韶叶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如此。 他是自愿离开北翼军，然后收拢了一批旧部，在这西北之地，一直暗暗地查找着当年的线索，想要替郁轻侯翻案，甚至想要救出郁轻侯，让他继续当他们的统领。 苏韶叶看着对面的男子紧张的模样。 她轻笑了一下。在他们眼中的这个瘦弱少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她说道。 “你们有谁会枪术？” 对面几个人被她的话已经激发了些兴趣，没有之前那般死气沉沉，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而苏韶叶则是随意地一个抬脚，然后她轻松一个纵身，几个热身技做得行云流水，却令人大吃一惊——因为苏韶叶做的这几个热身技他们看在眼中，却隐约有熟悉的影子。 就是…… 就是郁轻侯！当年将军的确随手指导过他们一些基础的刺杀之技。 被这少年以这样灵巧的姿态，一模一样的展露出来。 让人吃惊之极。 而苏韶叶则是小试牛刀，她做出这几招来，已经足够让对面的这几个北翼军郁轻侯的旧部吃惊无比，他们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听得出变了音调。 “你怎么……怎么会懂得这样的技巧……” 苏韶叶的下一句话。 彻底让这几个人。 大惊失色。 “我懂这样的刺杀技巧，是因为，我是郁轻侯的传人。” …… 片刻之后。 苏韶叶看着对面面容平平无奇的男子，从他口中听见了同那位孙志同孙大人在细节上略有出入的另一个版本的口供。 的确，五年前，孙志同要被押送上京，的确是他们出手劫下孙志同。 但是原因并非孙志同所说的那般。这个男子眼带讥讽，他低低地说道。 “孙志同……也算是个好东西？” 从他这句话，那讥讽的语气，就能听得出来，他对孙志同有多么瞧不上。苏韶叶没有急着打断他，她摆出聆听的姿态，从这男子口中，则是听见了一个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我们五年前就不该救他。” “我们五年前救他，是因为我们已经查到，有大晋的探子在接触孙志同了。我们知道，他既然是大晋下手的对象，所以我们才会救他。” “但是这个家伙，恶心到了极致。我们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五年前救了他。” 这个男子深呼吸了一下，似是在调整自己情绪，然后苏韶叶听见他飞快说道。 “我们知道，大晋那边有一个很神秘的地下组织，叫做天机阁，专门负责刺探情报，当年郁将军的事情，背后也有天机阁的影子。” “我们想，为何我们如此被动，就是因为我们大魏，没有能够抗衡对方的势力。” “所以在郁将军……”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 “在郁将军入狱不见踪影的情况下，我从北翼军之中离开，同几个昔日也受过将军恩德的老朋友，联合起来，想要创建一个势力，足以能够抵御大晋那边的情报探子，并且大晋要暗杀的人，我们要设法保护，因为这个势力并不为大魏朝廷效力，而只是单纯为了对抗大晋的情报机构，所以我们给这个势力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暗影阁。” 同大晋天机阁对应。 大魏原来有暗影阁。 苏韶叶听对面的男子解释，她问道。 “这位孙大人你们为何一开始救他，后来却要杀了他？”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声音愈发低沉下去。 “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救！” “如果你知道，他背地里头做出过多少龌龊之事，你也会认同我们的观点。我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当年北翼军的旧部，跟着郁将军，出生入死，何曾惧怕过？” “最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小人！” “这位孙大人，虽然没有被大晋收买，但是他做的事情——何其可恶，大晋至少还真刀真枪对我们对阵。” “可是他给我们北翼军捅了多少刀子？” “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说狗也是污蔑了狗，忠犬好歹讲义气，可是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肝，狼心狗肺……” 骂到这种地步，可见他的气愤。 苏韶叶等到他情绪缓和，然后从他的解释之中，才听明白。 原来在军粮同城墙上动手脚的，不止林琛。 早在林琛之前，这位孙大人，其实就已经重重剥削，不过他很会掩饰同推卸责任，所以让人觉得——他也是个受害者，是朝廷无德。 而最令眼前这些北翼军旧部愤愤不平的事，是下头这一桩。 “是他对朝廷告密——如果不是他，将军同费姑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费姑娘根本没有对不起大魏，她虽然是大晋人，但是她是被污蔑的。” “是这个不要脸面的孙大人，诬赖费姑娘，害死费姑娘。” “当年北凉山大败，也是因为他，他推到费姑娘身上，推到郁将军身上，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可惜将军自责崩溃，可是这从来不是他的错处！” 这句话，才终于让苏韶叶心脏狂跳。 等等。 北凉山大败不是因为郁轻侯同费青梵？ 也就是说…… 她二师父，其实不算间接害死……害死顾北痕父王的罪魁祸首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1章 不是二师父的错 苏韶叶没有想到能够听到如此惊人秘闻，她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两下，她一瞬间心乱如麻。 郁轻侯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如此自责。 如果费青梵没有给大晋传递消息，那么她死得何其无辜——果然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她二师父是被冤枉的，她胸膛感觉似是如同被谁撞击了一下，一瞬涌上一股酸涩难忍的情绪，这少女几乎是呢喃自语。 “真的么？” 对面的人重重点头。 “千真万确。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当初秘密军情，是从孙志同那里泄露出去，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同失误，才把罪责推到费青梵身上。” “这位孙大人，就是个无耻无能的小人。” “我们当然要杀了他！如果不是他……我们就应当让大晋杀了他的，狗咬狗，一嘴毛，救了他才是不应当。” 苏韶叶听见对面的人，声音极为沉重，沉郁顿挫，可见他心情激动，极为心痛。 “他该死！” “郁将军一直不知道，北凉山大败不是他的错。他当年同费姑娘发生过一次争执，他没有相信费姑娘。” 这位北翼军的老人，显然对于这些事情很清楚，他的手掌上有深深浅浅的厚茧，眼下死死握紧。 “我们已经有太多年没有见到将军，我们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我们只想要告诉他，让他不必再自责，北翼军那么多将士的英魂，纵然地下有知，也会原谅他的，不是因为将军爱上了费姑娘才导致那么多将士的死……” “这一切都不是将军的错啊！” 堂堂七尺男儿。 在说到此节，甚至有些动情，眼眶之中隐隐浮动着泪水，可见他的情绪何其激动。而苏韶叶沉默半晌，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息，从她口中吐露而出了几个字。 “我可以见到他。” 她也考虑了一下。 才选择说出这句话。 “我会告诉他真相。” 她本来就想，二师父心如死灰，在暗狱之中也过得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她能够告诉他当年真相，他或许才能够重新点燃希望，冲出暗狱！ 只要郁轻侯回归。 只要那个当年让大晋心惊胆战的战神回归，西北危机自然而然便能够化解。如果说一开始，为了顾北痕她想要重回暗狱，为了四师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如今的苏韶叶，则是不论如何都要闯回暗狱，她要告诉，告诉郁轻侯真相。 北凉山一战。 秘密情报并不是他的红颜知己费青梵泄露的。那个姑娘纵然是大晋人，却没有背叛他。 真正导致北翼军溃败的另有其人。 他不必如此痛苦煎熬，背负这样沉重的自责感同负担感而活。 他应该走出来。 她说完这句话，看着对面的人惊愕的神色，她慢慢闭眸，再睁开眼睛的苏韶叶，眼中是浸透风雪的明亮光泽，她似是喃喃地问道。 “你们愿意帮我么？” “帮我——闯入西北暗狱，去见里头的天字号犯人？” …… 孙志同身旁一直潜伏着大晋的探子。他起初不知情，但是后来他等同于被对方胁迫，他娶那个小妾，也不是因为什么青梅竹马非娶不可。 那是说给大众听的。 真实原因，就是因为他被拿住了把柄。 北凉山一战因为他，北翼军溃败。 顾北痕的父王战死。 如果此事一旦暴露，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就是顾北痕同北翼军。他迟早要被杀掉——顾北痕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父王报仇？所以他惶恐不可终日，虽然这件事情，他把推到了郁轻侯头上。 但是，他却还是充满担忧，心惊胆战。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一切，其实都是被大晋操纵，从娶小妾，到弑妻案，这背后是大晋的谋划，目的就是让他丢掉甘经郡郡守之位，腾出位置给林琛。 可是这样说不通。大晋怎么知道，林琛一定会升职——难道自家爹爹被陷害，从头到尾就在大晋的掌控，是大晋的一场阴谋不成？ 苏韶叶感觉浑身像是被一阵冷风吹拂而过，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到通体幽凉！如果事实的确如同，她所设想的那样的话…… 这个少女才意识到，从头到尾。 苏家就已经落入阴谋圈套。这背后还有无数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她的思路到这里就断了，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从收养弟弟开始。 就是一场阴谋的话…… 可是她却不愿意相信。自家弟弟苏易昀那么可爱，而且他到苏韶叶身旁才不到一岁，这般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枚棋子。 退一万步。就算他是一枚棋子，但是他什么也不可能知道。 司空图不也说了么，他把苏易昀带回大晋的时候，这个孩子一路上不住哭闹，吵嚷着要见姐姐。 苏韶叶只是闭眸一瞬让自己冷静，然后她看向对面的人。 暗影阁的人，也是郁轻侯的旧部，然后她说道。 “我一定要回到西北暗狱。而且越快越好——没有时间了。” 她不确定顾北痕那边，到底如何。如果他已经同司徒武洪大战的话……她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但是越是千钧一发，她越冷静。 “我知道一条通往天字号犯人区域的密道，但是我需要你们帮我掩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我能够成功偷渡进入暗狱之中！” 她要……重回暗狱。 说服二师父。 闯出来。 对面的人看着她，先是不可思议，随即变得忧心忡忡。 “可是……” 虽然想不通这样一个年幼稚嫩的少年，如何会是郁将军的传人，但是他那几招的确做不得假，那是比话语更加强而有力的证明。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 “我们可以帮忙，但是凭你的身手，想要闯入暗狱，是不是太过勉强？我们这么多年想要冲击暗狱都无果……我们知道郁将军被关押，但是我们什么消息也传递不进去。” 苏韶叶却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 “我不同。我有人接引。” “只要你们把完整的证据交给我。我就能把这些证据，递到郁轻侯面前，让他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我一定能够劝说他，放下心结——重回巅峰！” 她要带出来的，是北翼军宣武大将军，曾经的大魏武神郁轻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2章 重回暗狱的小叶子 苏韶叶同这几个暗影阁的人商谈了一下细节，事不宜迟，她打算今夜就出发。 至于孙志同这边——既然明白孙志同曾经同北凉山一案有关，苏韶叶也不打算放跑他。她让陆和越帮忙盯着太平城这一边，顺便通过陆家的商路，写了一封信送给贺兰之。 这位北翼军的军师。 应当能够给出更加妥当的处理办法。 这位孙大人如何发落。 顾北痕比她更加适合开口。 苏韶叶做完了这一切，这个少女感觉浑身的疲惫感宛若潮水一般涌过来，但是她却不能够倒下，她要连夜赶往暗狱。 深夜，严寒时节，她穿着披风，飒飒的冷风不断吹拂着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疼痛感，她甚至觉得皮肤都快要开裂。 太平城外，城墙脚下几匹快马不会引发任何人的注意，苏韶叶跳上马匹，俯下身体，借着夜色掩护，向着城外疾速奔驰而过，快马加鞭，这几匹马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没有人知道这几匹快马会带回什么。 而夜色之中，冷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做了一切准备，万事俱备，重回暗狱。 …… 一日多后，暗狱之外，少女跳下快马。不眠不休的赶路，她的脸颊苍白，原本细润的脸庞上头，也好似被冷风吹得苍白，唇角裂开了口子。 水壶里头的水，都冻结成了冰。 路上，连想要用水润湿一下嘴唇都做不到。 不过这样的严寒气候，也意味着守备的力量会大大的降低，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好消息。严寒是一把双刃剑。 苏韶叶在脑海之中回想了一下。 如果按照——按照令狐寻香给她传讯所画的图纸来看，他透过那张字条告诉苏韶叶的密道入口，应当就在这附近。她的眼神一瞬变得认真凛冽，少女瞳眸透亮，她向前走了两步，做了一个手势，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其他人紧紧跟随在苏韶叶身后，看着这“少年苏仇”的背影，心里头唯有佩服这一种情绪！ 毕竟他看上去。太瘦弱不堪了。 而他们不同。 他们久经沙场，而且当年又经过严格的训练，习惯了军武生活。 这少年如此瘦弱，却能够做到同他们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拖后腿，而且连一声苦都没有喊。着实令人觉得了不起。 苏韶叶却在心里头慢慢地算着换岗的时间。 暗狱之中的守卫，她当年其实就有过了解。 她所在的地字号犯人的区域还好，而天字号犯人的看守，则是严苛无比，她要逃狱的时候，令狐寻香还给她出谋划策过，虽然他因为同广平公主的约定，不能够离开暗狱。 但是以他卓绝轻功。 早已经把这里里里外外摸得透彻。 当年就是他把苏韶叶从地字号犯人的区域，给捡回去的。 所以令狐寻香对此，当然有极深的了解。 苏韶叶在心里头飞速回想。一日换班三次，中间会有一盏茶时间的空档。但是司空图闯进去了一次，给令狐寻香捎带口信。 他受了伤，想必是被暗狱的守备力量给发现了，如此来说的话，就证明守备力量必定因此而增加了许多，她想要再一次进入，困难重重。 但是苏韶叶却没有后悔过。 让司空图闯入的决定。 司空图就是那个趟河过桥的人——只有司空图成功闯入，她才能够得到精准判断，而且有了令狐寻香在里头接引，她才有一定能够成功的把握。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手掌心划过痕迹，然后她默不作声地计算着时间，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苏韶叶向前走去。 得益于那封信。她轻飘飘地进入暗狱最外围的过程很顺利。 唯一的惊险。 是两个狱卒打扮的人，向外走去。苏韶叶的足尖轻点，外头白茫茫一片，她缩成一团，躲藏在雪地之中，尽量让身体贴近地面，这样看上去同四周环境截然一体，没有破绽。 为了不让从口中呼出的热气暴露。 她直接含了一口没有融合的雪在口中。 那冰凉的感觉，直接让人整个口腔都麻痹。 但是唯有如此。 才不会呼出热气。 被看出来。 这种隐匿的法子，虽然极端，但是有效，也是令狐寻香教会她的，她的体温都降低到极致，但是那两个狱卒还是迟迟没有离去，她能够坚持的时间，也存在一个极限，若是再这般维持下去，她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倒地身亡。 苏韶叶咬紧牙关。 冰凉的雪融化在口中，顺着喉咙咽下去。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白茫茫的雪地，这等天气，想要放火都无法点燃火把，而那两个狱卒大概也嫌弃太冷，跺了跺脚，打算进去烤烤火再出来。 苏韶叶屏住呼吸，就在这么一点间隙。 然后拖着几乎已经快要僵硬的身体，闯了进去。 只有苏韶叶一个人进入。 目标越小，越不容易被发觉。 其他人主要是为了给这“少年”掩护，看着他成功闯进去，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更加为这少年捏了一把汗。他能坚持多久，他当真能够在强者环伺的情况下，闯入暗狱么？ 但是同他们想像不同。 苏韶叶其实并不用。 彻底闯入暗狱！ 她走到某条通道，就感觉浑身一软，而角落里头，则是一跃而出一道轻飘飘的白衣身影，一把揽住她，看向她，眸光之中心疼又带了些责备。 “教你的法子，是让你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你身体本就弱，你三师父给你调理了五年，才调理到同常人无异。你便是如此这般糟蹋她的成果的？” 会这么说话的，唯有她四师父令狐寻香。 他果真按照约定，偷偷出来接应她了。 少女虽然嘴唇苍白，但是她抬起头，眼中却有淡淡的笑意，看到令狐寻香，她能够放心，因为有了依靠。 说起来，四师父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杜舍娘。不过想到广平公主，她心上又轻轻一颤。 告诉令狐寻香实情——自家四师父，大概也很艰难做出抉择来吧。 令狐寻香的手掌轻轻放在她背后，他轻功绝顶，内力虽然不算绝顶，但是要支撑长时间轻功运转，也有深厚根基。 苏韶叶原本浑身发冷，在他的动作之下，才逐渐温暖起来。 她看着令狐寻香，张嘴想要说什么。令狐寻香却对着她比了一个手势。 “进去再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3章 令狐寻香的纠结 有令狐寻香，苏韶叶便不用操心什么。 他把苏韶叶带回自己的住所，因为天字号犯人的待遇着实好，所以他甚至有自己的别院，只是没有什么伺候的人，同外头相比，事事亲力亲为罢了。 令狐寻香给她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给她点起火炉。 他看向苏韶叶的时候，眼中全都是担忧之色。 “别冻坏了，否则你三师父必定心疼。” 令狐寻香的性格，是很有一点别扭的。明明心疼的是他，他却要假借夏弱水的名义来说。苏韶叶嗯了一声，然后任凭令狐寻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令狐寻香抬眼看了她一眼，他其实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只是又有点犹豫，苏韶叶知道令狐寻香很喜欢逃避，但是她却没有给自家四师父含糊过去的机会。 “我让司空图给你带话，你怎么想？” 苏韶叶没有问令狐寻香有没有看懂，而是直接问他怎么想。令狐寻香的表情有点……奇特，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抿唇，声音低沉下去。 “我……打算出去一趟了。” 他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了这个决定。 “逃避不是办法。我原本不知道……广平的事情。如今我既然知道，低头就低头吧，总得……去见她，有些话，也得说开。” “当年是我贪图一时趣味，去撩拨她这位大魏公主，是我的错处。她后来给我下药，是她做得不对，但是我却万万不能妥协。可是如今……” 一贯洒脱的令狐寻香。 神情黯淡下去。 身为男子，他有他要肩负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再看向苏韶叶的时候，却尽量想要让自己语气缓和过去。 “你呢？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撞见司空图，又让他替你跑腿来暗狱？你不是要入京给你们家翻案的么，我听闻地字号犯人那边大火，我就知道你这个机灵的丫头一定逃得出去。” “放火烧狱，嘿嘿，你出去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既然知道广平的事情，想必是成功抵达京城了？”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苏韶叶看着令狐寻香探询的眼神，她捡着重要的事情说了说，时间有限，若是事无巨细地说清楚，估计非得几个时辰不可，但是即便如此，也听得令狐寻香连连惊叹。 “没有想到，小叶子你在外头居然闹出了这样的动静。” “所以如今你不但女扮男装，成了朝廷钦差。” “而且还收复了北翼军那群脾气极差的莽汉，成了北翼军的幕僚？” “那位玄王就如此信任你？啧啧，怕是没有爱惜才华那么简单吧？” 苏韶叶跟令狐寻香说起自己的经过的时候。 自然隐匿了她同顾北痕之间的那些暧昧，只是说在暗狱撞见了他，所以方才心有灵犀一路扶持。 不过她不说。 令狐寻香是什么人物。 他根本不能够错过那一点点暧昧情愫，他朝着苏韶叶挤眉弄眼，但是饶是他做出这样的表情，仍然是个成熟俊朗到了极致的美男子。 令狐寻香的脸，就是女子们的劫。 苏韶叶却看向自家师父，这个少女习惯了令狐寻香的风格，她只是平静地说道。 “眼下大晋这一次布局，一定要让顾北痕死在西北，可是他一死，整个西北都要沦陷，所以我才想尽办法冲回来。” “我要去见二师父。而且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他的案子的卷宗，我在京中的时候，去密库看过了一遍。我知道他当年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但是那不是他的错处，他的确是被冤枉的。” 令狐寻香听见她的话，他摸了摸鼻子。 面对正事。 他倒也没有那么无拘无束不正经的模样，只是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要去找郁轻侯那个冷疙瘩？” “你找他，也是想要劝说他离开暗狱吧？” “但是他绝不会答应。你也知道——他是个何等难以亲近的人物。实际上，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跟他搭过话，他根本不搭理我。” “当年他肯教你武学，就已经让我惊讶万分了。他肯教你几招强身健体的武术，我看如此已经是极限。” “郁轻侯，他的心已死。你无法唤醒他这样一个心已经死去的人。” 令狐寻香说得也很认真，因为在他看来，不论小叶子用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但是苏韶叶却意外坚持。 “我可以。我当年去找他的时候，可以打动他，这一次就也可以做到。”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我做的事情，有哪一桩不难么？” 令狐寻香听见这少女沉甸甸的口气，他看着她那张白皙脸庞，心里头又涌上了点心疼。这丫头从来都如此，五年前如此，五年后只是变得更加倔强。他沉默了一会儿，作为她的师长，他也不会只一味地给她泼冷水。 他的声音很轻。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不过暗狱之中……跟你出去的时候相比，有了点变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这里的变化。” “我等会儿带你出去看看你便知道了。” “这一次你若不是设法让司空图替你传讯，我来接应你，怕是你也无法闯进来的。这里增添了机关，对我们的看守也更加严密。虽然我们暂时都没有要离开暗狱的打算，也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的变化。” “而且监视我们的人，变多了。” 他眯了眯眼睛。 语气颇为尖锐。 “他们知道以我轻功，根本不可能瞒过我耳目。所以我这里的监控力度相对轻许多。” “但是其他天字号犯人——都被严密看守。尤其是你三师父，她前几日被看得觉得烦闷，所以在暗狱下了一次毒，让不少看守她的秘密狱卒都中了招，才不敢去招惹她。” “这一批狱卒，神神秘秘，而且修为高深。最重要的是，对我们好似没有太多了解。” “否则，换做那些老人，哪里去敢招惹你三师父？” 夏弱水虽然看着是柔弱女子，好似也没有高深内力，但是她是暗狱公认最最不能得罪的人。 她是南域毒医，医毒双绝，毒术更是冠绝天下，被夏弱水下毒的话——有可能救都救不回来。 那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监视她。 在夏弱水身上吃了大亏，才变得收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4章 再见毒医三师父 外头一片白皑皑的雪，苏韶叶披着披风走在雪地里头，令狐寻香在她身旁，在雪地上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踏雪无痕，是顶尖强者的修养。 风雪身旁，这个成熟俊美的男子扭过头看向她，一旁的梅花开得正艳，他居然还有心思折下一只腊梅，然后放在苏韶叶面前，他运行内力，然后花瓣震动，在她面前，暗香浮动，像是雪花坠落。 他笑眯眯地说道。 “好不好看？” 苏韶叶很佩服自家四师父，时时刻刻记得讨好女子的这份心思。他倒不是为了勾引谁，他天性如此，只是觉得好玩。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处处留情，让女子都觉得——令狐寻香，好像对自己有意，从而一颗芳心，留在他身上。 她跟令狐寻香相处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客气。 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你下一次可以问问杜娘子好不好看。” 她提到杜娘子，令狐寻香的笑意有些停在脸庞上，那花枝落入雪中，瞬间无痕，他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他问道。 “杜舍娘，她好不好？” 明明是他让苏韶叶入京之后去找杜舍娘，但是如今却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想问却又不敢问。 苏韶叶难得看见自家四师父令狐寻香如此踌躇模样，她忍不住又觉得有些好笑，隔了一会儿，苏韶叶才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杜娘子是个极好的人。” “师父你如果出去之后见到她，有话便该说清楚。” 苏韶叶太了解令狐寻香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他做人坦坦荡荡，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其实他也算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可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于情爱一事逃避。 他逃避抉择。 宁愿躲在暗狱。 也无法出去，同广平公主还有杜舍娘说个清楚明白。 令狐寻香向前走了几步，他的声音低沉到底。 “你只是个小丫头，你懂什么。” “你连心上人都没有。” 令狐寻香一副看小孩子的表情，毕竟苏韶叶入暗狱的时候，的确就是个小丫头，她仍然是一副平静笃定的神态，然后令狐寻香听见她冷静地说道。 “你又知道我在外头没有动心之人了？” 她看着令狐寻香看着她颇有兴趣的眼神，少女的脸颊一瞬间有点滚烫，然后她忍不住说道。 “何况这根本是两码事！” “根本就不能混迹成为一谈的！” “你出去之后，如何平衡杜娘子同广平公主，是你的事情，但是杜娘子是我认定的师娘，她人那么好，你可不能……可不能让她受伤，让她难过掉眼泪。” 苏韶叶的话越说声音越小，而令狐寻香则是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伸出手在她鼻子上头轻轻蹭了一下，声音颇为柔和。 “你就这么向着她？” “我当然知道她好。她一直都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我知道。小管事精——咦，看来你三师父前几日生了怒气给那些鬼鬼祟祟躲藏的看守者下了一次毒之后，他们老实了不少。” “我本来以为靠近你三师父的院子，还需要多耗费一些功夫，如今倒是不必了。” 他拉住苏韶叶，然后轻飘飘地落入那院子。 却意外发现。 夏弱水居然不在她自己院子里头。 这是个极为难得的事情。 因为夏弱水同他不同。 他喜欢在暗狱之中串门，大部分天字号犯人，他都认识。 但是夏弱水平常只在自己院子里头研究稀奇古怪的药方，每隔一段时间，暗狱之中便会送来许多珍奇药材，恐怕比太医院还齐全，如此一来，夏弱水更加罕有迈出院子的时刻。 令狐寻香晃了晃头，他扭过头，瞧着一旁药室里头冒出热气来，他嘟囔着说道。 “她好像还在煮药，应当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等一等她。”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头便又走进了一个女子。她看见令狐寻香的时候，一点也不吃惊，看见苏韶叶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终于有了点变化，而令狐寻香看着她脸颊细微的变化，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意外吧？” 他是特意隐瞒了，苏韶叶会归来的消息。 就是想要给苏韶叶的其他师父们一个惊喜。 但是万万让令狐寻香没有想到的是，夏弱水看见苏韶叶的时候，只是脸颊稍微有了点变化，但是很快又恢复神色如常，甚至没有多问苏韶叶为何会归来暗狱，只是对着她招了招手，态度自然得如同她从来没有出去过。 “来，给我磨药。” 这素来是苏韶叶的任务。 一切好像没有变化，苏韶叶站起身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声三师父，夏弱水的手指自然地搭在她脉搏上头，然后说道。 “还算不错。看来至少在外头没有吃什么大苦头，也没有受过什么危及性命的重伤。” “去磨药吧。” 令狐寻香挠了挠头。他觉得眼前的夏弱水同苏韶叶之间的氛围融洽极了。 明明他才是最出力的那个。 却搞得好似个外人。 他当真是有点不服气，但是小叶子同夏弱水更亲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她的师父里头，唯独只有夏弱水是女子呢？ 苏韶叶同之前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辙，她给夏弱水磨好药，夏弱水把药材丢入炉中炖煮，她看似眼眸盯着那紫砂小药炉，却突然开口说道。 “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苏韶叶同夏弱水相处的方式，是很简单直接的。 因为夏弱水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去，她沉默寡言，做事很直接，不喜欢绕弯子。 “是。我想知道……金针刺穴的后遗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夏弱水蹙眉。 她的视线从药炉之上挪移开，然后落在苏韶叶身上。 “我刚才给你把脉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动用过金针刺穴的痕迹。” 苏韶叶咬了咬唇，声音很轻。 “不是我自己。” 夏弱水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视线又转过去盯着药炉。 “所以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苏韶叶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肯定。 “是。很重要。” 当着夏弱水的面，她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意，顾北痕对于她而言，的确是重要的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5章 天字号暗狱的变化 夏弱水听见苏韶叶这样说，她的神色略显淡漠，药炉里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她伸出手，一气呵成地端起药炉。 然后把里头苦涩的药汁倒入碗中。 苏韶叶看着自家三师父，就看到眼前这个绝不逊色于大魏第一美人广平公主的大美人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把药汁递给她。 “喝了。”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捧了药碗，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咕噜噜地一饮而尽。说实话，夏弱水的药，虽然很有效，但是极其难喝，是那种能够让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刚尝一口就能直接吐出来的难喝程度。 苏韶叶离开暗狱之中，好久都没有品尝过三师父的这些黑暗药汁，她舌头发麻，苦得人脸颊抽搐，但是她却仍然一口气喝完，然后夏弱水看了看唇角旁还有药汁的少女，指了指一旁的手帕。 苏韶叶拿起来。 发现里头……用纸包了一颗糖。 她的心里头再一次无声地温柔起来。她就知道，三师父当真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只是她个性如此，所以不外露罢了。 苏韶叶把糖塞到嘴巴里头，她的声音，显得有点含糊不清起来。 “三师父……金针刺穴的后遗症，是不是有办法缓解。” 夏弱水的眼眸略微低垂，她想了想，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以。但是我要把脉，知道对方的身体，被破坏到了什么地步。除非你有本事，把那个人带入暗狱来见我。” 苏韶叶有些头疼。 把顾北痕……带入暗狱？ 她试探着问道。 “三师父不打算离开暗狱么？” 对面的绝美女子，伸出手托腮，她的声音亦是柔和的。 “为何要离开？” 夏弱水的眸光，略显得冷静的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苏韶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劝说三师父。的确——让三师父离开暗狱前往唐虎军很难，她本来是想要自己问出办法，然后想办法自己给顾北痕诊断治病，少女的眸光有所偏移。 “我知道……” 夏弱水却突然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是个男子？” 苏韶叶被问得怔住。 但是还是爽快地承认。 “是。那是个男子。” 夏弱水似是从她的回答之中，品出了几分端倪，然后苏韶叶听见夏弱水的语气，似是带了淡淡笑意，然后夏弱水说道。 “没有想到，小叶子也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心动。” “我原本以为，你会一直撑到报完仇，查完案。” “这个男子，值得你为他上心么？” 她很相信苏韶叶的眼光，因为她知道这个丫头聪慧狡黠，又被她们悉心教导过，绝不会是那种一时头脑发热，就为了男子要死要活不惜为男子付出一切的姑娘。如果苏韶叶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被他们四个暗狱之中最神秘的天字号犯人看中。 因为她足够清醒睿智。 她在苏韶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知道只要给这片小叶子机会，她就能扶摇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她是不会把心思，全部放在男子身上的。 苏韶叶听见夏弱水的这句问话，她抿了抿唇，然后给出了肯定答复。 “值得。” 在苏韶叶眼中。 或许大魏朝廷不值得顾北痕那样付出。 但是顾北痕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朝廷，更多考虑的是西北百姓。 顾北痕的安危，关系到西北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所以她为了他考虑，回到暗狱设法说服自己的师父，这件事，是值得的。 夏弱水唔了一声。她看上去颇有几分纤柔的外貌，让人觉得她好似纤弱娇柔，但是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出的话，却让苏韶叶感动无比。 “如果这样，我倒是可以动一动。左右我在这暗狱之中也呆了不少年头，的确可以出去走动一番。” 她没有把如何出暗狱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这在夏弱水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 何况，不是还有令狐寻香。他也是小叶子的师父，总不能一点贡献都不做吧？ 她说出这句话，看着眼前的少女灼灼生光，分明闪烁着感激之意的眼眸，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放在唇角旁边，然后说道。 “可别太激动。我们还有不少难题。你可知道你离开之后，这暗狱，有了些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韶叶的神色有点困惑，她看着夏弱水，却听见外头响起了令狐寻香有气无力的声音。 “毒医你是不是又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在你院子周围？” “我怎么腹中绞痛——解药呢？” 夏弱水的唇角上扬。 “我是为了对付那些密探，才布置了一道毒药防线。不过这毒药也没有什么大的毒性，你忍一忍就过去。” “唯一一碗解药，我方才给小叶子喝下去了，她可不能够同你相比，没有你皮糙肉厚。” 苏韶叶这才恍然大悟。 方才夏弱水给她服用的那一碗东西，到底是什么。 夏弱水的眼底笑意星星点点荡漾开来，但是苏韶叶同情令狐寻香的同时，心头愈发疑惑不解。 “暗狱的防备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了？” “我听四师父说，多了许多来历神秘，而且修为不俗的狱卒。” “可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从何而来。是大魏朝廷派来看守你们的么？” 夏弱水的手指停留在那块手帕上头，她看着少女充满好奇之色，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不是大魏朝廷——是其他势力。你当真以为，大魏朝廷能够看得住我们么？” “不过这些也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如果我同你其他几位师父打定主意要闯出去，就凭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家伙，也拦不住我们。” “他们的确充满防范。” “但是我怀疑，这些人多半都是冲着你大师父来的。我们纵然出去了，他们也不会太着急上心。” “只要保证你大师父不被救走就好。” 苏韶叶那位神秘之极的，出身大晋的大师父。 才是这些神秘的看守者的目标？ 苏韶叶的表情不知不觉因为夏弱水的话也严肃了许多，而令狐寻香在外头嘟囔了几句，然后才说道。 “毒医，小叶子要去找郁轻侯。你这毒……咳咳……毒性还有那么一点大……我怕是暂时出不去，你带她过去吧。” 夏弱水则是一语戳破他的谎话。 “这药效还不至于让你走不动路。你只是不想要撞见郁轻侯吧？” “毕竟你当年试探郁轻侯的时候，吃过大亏，在郁轻侯手中尝过大苦头，所以你如今都躲着郁轻侯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6章 去见二师父！ 夏弱水一语戳中令狐寻香的痛处。 外头，他的声音又弱下去。 “毒医你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非得把一切说破做什么？何况他那个性子，谁能压制得住，你不是在他面前也讨不好任何好处么。” “那就是一座冷冰冰的高山，谁去也没有用。” “当年我们花费了多少精力，才让他肯让小叶子接近他那座院子——还好小叶子自己争气，否则咱们说再多，也不可能让他教授小叶子武技同兵法……” 令狐寻香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而夏弱水则是看向苏韶叶，涉及到那个人。 她本来一片平静的眼眸里头，也生出细微波澜，然后她好奇地问苏韶叶。 “你去找那个人做什么？” 她二师父，的确就是一棵枯死之木。 苏韶叶抿了抿唇，少女的舌尖抵住自己的牙齿，但是她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从她的唇齿之间传递出来，连带着她的意思一块儿，都显得极为明确。 “我想要让他出山。” 哪怕是觉得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讶到自己的夏弱水，神色也不禁存了诧异，她看着苏韶叶认真表情，对小叶子有些刮目相看，问道。 “出山？是指让他离开暗狱？” 看见苏韶叶点头。 她给出了四个字的评语。 “唔。勇气可嘉。” “那走吧。” 她倒是没有点评苏韶叶此举成功的概率有多么低微，她很了解这个少女的性子，某种程度来说，她算得上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她既然说要去劝说郁轻侯，她就一定会去尝试一把，成不成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夏弱水领着苏韶叶往外走，令狐寻香蹲在外头一脸怨念地盯着夏弱水，夏弱水开口说道。 “以你的武功，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不是也应当习惯了么？” 毕竟在暗狱里头。 令狐寻香中夏弱水的招也不止一两次。 所以虽然夏弱水是个世上难寻的大美人，但是两个人之间别说火花了，没有演变成生死仇敌就已经是一种奇迹。 如果不是有苏韶叶在中间调和。 怕是他们两个当真会变成仇家。 令狐寻香哼了一声。 看在小叶子的份上，他不和这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女子计较。 毒医的手段，他也品尝过了。这样一个毒医，世上的男子，怕是都无福消受。 而夏弱水则是拉着苏韶叶，苏韶叶浑身倒是在服下那碗汤药之后热气腾腾，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夏弱水牵着她的手向前走，这条路她曾经走过整整五年，自然很熟悉。 夏弱水听见她说道。 “三师父？” 夏弱水虽然没有回应，但是苏韶叶知道自己的三师父一定在听，所以她一气呵成地往下说道。 “三师父，其实我很感激你们当年送我去接触二师父。” 夏弱水停顿了一下。 然后才实话实说。 “是令狐寻香的主意。我还把他骂了一顿，因为我觉得不可能成功。” “但是最终能够成功接触到他。不是我们的本事，而是你的运气。如果一定要感谢，你还是感谢当年的你自己好了。” 夏弱水的说话风格一贯都是如此直接。 苏韶叶听见她的话语，她心里头却暖意融融。 前头已经接近郁轻侯的住所，他门前有一片空地，当年十岁出头的苏韶叶，在那里每日蹲马步，攥着一把木剑一次次地练习，瘦弱不堪的少女，不知道在那里流淌过多少汗水，却没有留下哪怕一滴眼泪。 她唇角皆是苦味。 但是在那样的压力下，她才不至于崩溃。父母的影子还留存在心里头，但是痛苦被那些日日夜夜没日没休地练习所冲淡。 她没崩溃。 扛过重重压力。 才有了今日这个坚忍不拔的苏韶叶。她凝望着那片空地，许久没有挪移开视线，而夏弱水则是扭过头看向她，声音温和了许多。 “你自己过去吧。你知道你二师父的性格，他不喜欢被旁人打扰。” 哪怕是毒医夏弱水。 她可以同令狐寻香直来直往。 但是面对这个院子里的那个男子，哪怕是夏弱水，心里头也存了极为深沉的忌惮之意！苏韶叶听见夏弱水的话，她点了点头，然后脚步挪移，向里头走去。 …… 这个院子很简单，格局简单，摆设简单。因为里头的人，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东西维持生存。一日三餐，练武练气。别无他物。 苏韶叶走进去的时候，其实她的心跳也加速，她有点紧张，但是那些面孔，在她脑海之中一一闪现，有的北翼军的将士，有暗影阁的人，还有那位前任郡守孙志同。 而留在她脑海之中。 最为清晰无比的。 则是顾北痕的脸庞。 那张俊美无俦，仿佛一切都了若指掌的脸庞。 那个英俊强大的男子，苏韶叶已经深深记下他的脸颊——记下他的一切。她向着前头走去，却突然听见里头有什么声响，她抬起头，瞳孔所需要面对的是枪尖，直勾勾地指着她。 “反应比之前弱了。” 郁轻侯不知道何时。 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苏韶叶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对面的男子收回那杆枪，他的气场太过强大，而这已经是他收敛的结果，毕竟眼下的郁轻侯，不会再散发出他那庞大的气势，苏韶叶跟在他身后，跟随着他走入他的院落，他的脚步很快，却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不问，苏韶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重新回到暗狱来。 而苏韶叶盯着穿着灰衣的男子的背影。 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郁轻侯的情景——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一幕深深地铭刻在她的记忆之中，让她不能忘怀。她见到郁轻侯，其实还有令狐寻香的功劳。 是令狐寻香，建议她来接触郁轻侯的。 甚至因为，同夏弱水产生争执，因为夏弱水认为，令狐寻香让苏韶叶去找郁轻侯，是让这个小女孩送死。 但是令狐寻香却觉得，苏韶叶的身体太差，依靠夏弱水的药物调理，起到的效果有限，她需要真正从根源让自己健康起来，而不是做一个终生脱离不了药物的药罐子，这样一来，只有郁轻侯才能给她打基础，让她同普通人无异。 所以令狐寻香把她送到了这个院子。 五年前，也是冬日。苏韶叶看着这座陌生院子——犹豫再三，最终踏入。 这决定了，她同郁轻侯的缘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7章 郁轻侯当年如何收徒的 苏韶叶当年在那院子外头站了三日。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必须…… 见到院子里头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令狐寻香对于他的身份讳莫如深，他只对这个小女孩，以万分笃定的口吻说道。 “不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而苏韶叶记住了这句话。所以她一直在等待这个人出现。 前头一天，那院中毫无动静，她甚至怀疑里头有没有活人。第二日，那个人走出院子练武，苏韶叶却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只看得见他的那把枪，他把一把长枪舞动得虎虎生威，苏韶叶在那之前，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把一把枪舞动得如此惊世骇俗。 那就如同奇迹。 从头到尾。 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颊。 而等到第三日，西北天寒地冻，外头又开始飘落雪花，少女的身影摇摇欲坠，她有些支撑不住——她拼尽全力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但是那个人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韶叶想。她也许要死在这个院子里头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半步不退，直到她眼前一黑，天昏地暗，身体无力地软绵绵地倒下去为止。 而等到她醒过来，居然还躺在雪地里头。 那个人不想管她。 苏韶叶挣扎着，她伸出手往前爬——双手通红，她扒着台阶的边缘，终于看见了一抹衣角，还有一双最普通不过的黑色靴子。她终于听见那个陌生人开口说话。 “你能吃得多少苦？” 这是郁轻侯，问她的第一句话。 可她喉咙里头似是被那雪花堵住，根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那个人拉住她的手。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僵硬，但是那个人轻飘飘把她从雪地里头拎起来。 “令狐寻香和夏弱水肯收你。” “但是我没有他们两个那般好心。” “你想做我的弟子，得证明你自己。” 苏韶叶还是说不出话来。 但是好像没有那种好似骨头都冻裂开的感觉。她后来还是听令狐寻香提起，她才知道。 其实她站在院子外头的时候。 令狐寻香一直都在看着她。而她昏迷的时候，他甚至给她注入了很多很多的内力，就是担心她身体冻坏，硬生生又往她嘴巴里头塞了好几颗夏弱水炼制出来的保命丹药，要不然她这条小命多半就要折在这场风雪里头了。 即便如此。 她的身体还是受了点影响，后头断断续续又调理了很久。 令狐寻香每每说到这里，总是愤愤不平。 他对郁轻侯，有极大的意见。 “那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石头人！但凡他稍稍有点心，也不可能熟视无睹，如果我没有出手的话，他就眼睁睁看着你冻死在他面前！小叶子，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狠心。” 令狐寻香不喜欢郁轻侯。 而苏韶叶则是低声给自己的二师父解释。 “他知道你在旁边，不会让我死。” 令狐寻香却还是气不过。 “这也就算了。可是他后头对你的那些折磨呢，你又不是士兵，他怎么能够那么严酷地训练你。” “小叶子，如果没有毒医给你调理，你早就留下那些不可愈合的后遗症……” 令狐寻香说得没有错。 因为苏韶叶在被郁轻侯带入院子之后，等待她的——几乎是宛若地狱的试炼。如果说夏弱水的个性，可以用沉默寡言来形容，那么郁轻侯的确就是一块石头。 他每日见到苏韶叶的时候，都是直接给她布置下今日的任务，让她完成。然后便不管她。 苏韶叶日复一日地打基础。 枯燥乏味，并且极为痛苦。 而郁轻侯却好似根本看不到，苏韶叶吃了多少苦头。他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没有任何闲聊的可能性。 空荡荡的院子里。 只有那个少女。日复一日。寒来暑往，她身体仍然瘦弱，每一日都大汗淋漓，像是从池水之中刚刚捞上来，每一日都锤炼到身体极致，几乎随时都可能昏迷过去，他却从来不说好或者不好。 他对苏韶叶的态度严苛无比。 也不曾对苏韶叶露出半个笑脸。 令狐寻香有的时候把这少女接回去的时候，看着这少女虚弱不堪的模样，若不是他知道自己注定不可能打得过……打得过院子里头的郁轻侯，他甚至想要冲进去，找郁轻侯讨要一个说法。 他这样算什么？ 他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在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身上，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算什么英雄好汉，让人不齿！ 就连一贯态度中立的夏弱水，每每看见伤痕累累的苏韶叶，同她身上因为大量训练，而青紫交加的淤青，也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打熬身体的法子也有许多。这样硬来蛮干，哪怕是男子——恐怕都支撑不下去。” 夏弱水凝望着苏韶叶的脸颊，认真地给出建议。 “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这个瘦弱的少女，露出苍白的笑容来，但是她的眼神却显得倔强无比，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夏弱水的提议。 夏弱水听见这个少女说道。 “我可以支撑下来。” 这个过程，她支撑了整整一年。 然后，郁轻侯才终于……对她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一些。那一日还同之前一模一样，大汗淋漓的少女训练过后，往回走去，郁轻侯却从屋中走出来。他看着这个小女孩的背影，苍茫夜色下，她的身影看上去都是小小的一只。 郁轻侯突然说道。 “你的名字？” 这是他除了问她能吃多少苦之外，再次开口问苏韶叶话。 之前都是他说话，苏韶叶照着做。 苏韶叶甚至被问得愣了一瞬，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夜色朦胧，月光温柔地照耀下来，她咬了咬唇，声音里头都透出了一丝慌乱，少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韶叶。” “我叫苏韶叶。” 同样是温柔月色下，苏韶叶听见身后的男人说道。 “我不收徒。” 苏韶叶那瞬间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感觉，感觉如同一盆冷水猛然浇下来，然后她听见身后那个人的声音。 仍然是那样冷硬，但是苏韶叶却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一些似乎不同寻常的意味，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虽然不收徒，但是你是例外。” “从今日起，苏韶叶就是我的徒弟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8章 那已经不重要了 回想往事，苏韶叶再次踏入这院子，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对于苏韶叶而言，这里对她，的确有特殊的意义。 她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吱呀呀声响。 郁轻侯走在前头，雪地上头果真没有痕迹。 她同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很大，她知道。二师父同四师父，功力都是顶尖。她这片小叶子，因为先天身体的原因，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能够取巧。 苏韶叶向前走动了数步。 看着郁轻侯的背影，她胸膛有情绪翻涌激荡上来，她抿了抿唇，声音却低下去，像是细碎的呢喃。 “二师父……” 郁轻侯的脚步不停。 苏韶叶脑海之中的念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二师父，我看过了你的卷宗。” “在大魏都城的密库之中。” 她说出这句话，可是郁轻侯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苏韶叶的呼吸却有些急促，她的睫羽轻颤，自己给自己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然后她方才低声呢喃着说道。 “二师父——关于费青梵……”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后头的字都没有吐露而出，就感觉到郁轻侯的身体落在她身旁，然后点中了她的穴道。 苏韶叶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郁轻侯点了她的哑穴。 苏韶叶瞪大了眼睛，郁轻侯盯着她的脸，声音极为冷淡，苏韶叶听见郁轻侯开口说道。 “你走吧。” 苏韶叶有些慌张。其实她想过很多郁轻侯会有的反应，但是苏韶叶也有把握能够化解，她没有想到的是郁轻侯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点了她的哑穴，可是她原本是想要告诉郁轻侯，费青梵纵然是卧底，但是北凉山大败同她没有关系。 关键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她就被郁轻侯点了穴。 她有些着急，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郁轻侯则是直接迈步向外走去，他的身影看上去极为苍凉，苏韶叶知道郁轻侯一旦走入其中，不会再给她接近，同再度开口的机会。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动。 她往郁轻侯的方向走去，却感觉从他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气劲冲击之力——那股力量之强，甚至让苏韶叶感觉胸膛仿佛都遭受到了冲击。 内力外放…… 二师父的功力，已经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了么？ 这么多年，他虽然被关在暗狱，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修炼，谁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有多么厉害，曾经的北翼军武神，过了这么多年，只会更加可怕！ 苏韶叶的眼中涌动着急迫。 她是当真有话想要告诉他。 可是郁轻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好在这个时候，令狐寻香也跳入了院子。他大概是听见了动静，所以方才进来，生怕郁轻侯对苏韶叶做什么。 看见被封住哑穴的苏韶叶，令狐寻香快步走过来，他的手指点在苏韶叶胸口，替苏韶叶解除了哑穴，而看向郁轻侯的时候，令狐寻香的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你这样对小叶子，让她也会很难过……” 令狐寻香还想要说话。 但是郁轻侯对他可不会像是对苏韶叶那样，只是封了哑穴那般客气。他抬起头，眸光凌冽如刀，然后直接说了一句。 “滚出去。” 令狐寻香猝不及防，被他长枪扫过，还好他轻功绝顶，这才险之又险地向后头跳跃了半步，令狐寻香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慌张，他喃喃地喊道。 “等……等一等！” 郁轻侯却直接动手。 苏韶叶看着两位师父就要打起来，她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什么，少女屏住呼吸，用尽全力的力气，以最大的声音喊道。 “当年导致北凉山一战失败，泄漏了消息的不是费青梵费姑娘，另有其人！” “是当时的甘经郡郡守孙志同！” “不是二师父你的错!” 她几乎是飞快一气呵成地把这段话喊出来，少女单薄的肩膀轻轻地颤动着，她生怕错漏了哪怕半个字，而郁轻侯的动作突然停下来。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韶叶有些担忧地看向郁轻侯的脸颊。郁轻侯的脸颊，一半好似都掩映在黑暗里头，这个中年男人，过往给人的感觉，都是安静冷漠。但是眼下，他站在那里，却更加生气全无，好似连胸口都看不见微微起伏，他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宛若一座雕塑。 无声无息。 苏韶叶骇了一跳。 她甚至在心中担忧，郁轻侯会不会就这样倒下去。 而对面的男人，隔了很久，方才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郁轻侯当然没有令狐寻香那般俊俏，谁看都知道是个绝世的美男子，但是郁轻侯，已经不能够用英俊或者不英俊来形容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这种气场足够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而眼下郁轻侯盯着苏韶叶的瞳眸，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带了深深的疲倦。 “这样么？” “不重要了。” 从他口中说出不重要了这四个字，听得苏韶叶心里头又涩又苦，甚至涌出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知道郁轻侯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他的心上人。 那位费青梵费姑娘，已经死了。 就算真相被挖掘出来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而他永永远远痛失所爱，这四个字有多绝望。 苏韶叶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咬紧唇瓣，感觉口腔之中似乎都弥漫开鲜血的铁锈味。 “可是……” “我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二师父你也是被冤枉的，北翼军的大败跟你无关，上一任玄王战死沙场也同你无关——二师父……” 这少女还想要说什么，郁轻侯转过头，他脸颊之上的表情，仍然是平静而又麻木的，他说道。 “我只想要在这里了却残生。” 不再有雄心壮志。 从费青梵死的那一刻。曾经的郁轻侯就已经死去。他只剩这一具疲惫无比的躯壳，勉强支撑着他自己熬下去。 雪地冰凉，苏韶叶的心也一点点的冰凉下去。她面对艰险都能够做到平静对待，但郁轻侯这样，却让她很难过。 她过往不明白，为何这个男子，如此心如死灰。如今懂了，心中更觉得压抑无比。 郁轻侯…… 不该如此。谁可救赎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9章 郁轻侯的心结 她站在雪地里头，哪怕是苏韶叶，心头都涌出了一丝无助。 令狐寻香拉了拉她的衣角，他也看得出郁轻侯的情绪不太正常。 这样的郁轻侯，别说说动他离开暗狱了，只怕同他交流都成问题。 令狐寻香特意压低声音。 “我们走吧。” 苏韶叶却摇头。她还想努力最后一次，她不想放弃。 她看着郁轻侯，说道。 “二师父。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开心。我在京中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过去，也不是刻意去瞧你的那些旧伤口。我知道有的伤口终其一生都愈合不了。” “就如同我忘不掉我爹娘一样。” “我见我爹爹的最后一面，他看着我的眼神，我永远都无法忘怀，我爹爹苏辞景，只有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旁人眼中，他是大晋的奸细，他一身洗刷不掉的不堪污名，没有人肯相信我爹爹苏辞景清白无辜。” “我苏韶叶是该死之人。我无法用我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我被人不齿，因为我是罪人的女儿。我一家都该被抄斩。” 每个人都有触碰不得的伤口。苏韶叶自己把自己的伤口展露出来，少女的声线，都在颤抖，午夜梦回，每当她梦见她父亲苏辞景，就感觉心上像是被人活生生割开一条口子，鲜血还在流淌。 她看向对面的郁轻侯。 她的声音很轻。 “我是孤零零的小叶子。如果没有你们，没有你们这几位师父，我早就已经死在暗狱之中。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这一点。” “但是……我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放弃过，追寻真相。因为我不相信，我爹爹苏辞景是个大奸大恶的人。” “我知道他清高孤傲，我知道他满腹才华，我知道他温柔爱妻，疼爱子女——我也知道，他终生都想要为黎民百姓谋求福祉，我不愿意我爹爹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头，被百姓唾骂是个卖国贼，所以不论有多难。” “我都不能……”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但是苏韶叶还是强撑着，继续往下说下去。 “不能放弃，给他洗刷冤屈。” 令狐寻香在一旁不说话只叹气。 小叶子的心思，虽然她之前从来不曾吐露，但是他们这些师父看在眼里头，多多少少也能够猜到几分。只是苦了这个小姑娘如此倔强，背负这样巨大的痛苦前行，她才多大？旁人过得轻轻松松，光鲜亮丽，京城里头的那些大家小姐，过得那般惬意。 她却在黑暗里头摸爬滚打。 可是唯有如此。 她才是特别，足以让他们另眼相看的那个苏韶叶。 郁轻侯还是站着没有动，但是他没有打断苏韶叶的话，苏韶叶知道他在听。她完全是情绪所至，她哽咽着。却没停下来。 她继续说道。 “二师父，我知道你心里头的苦。我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你的苦楚，但是……我想求求你……别放弃。” “别放弃自己，也别放弃真相。” “真相不重要么？可是如果真相一点也不重要，你为什么要困在暗狱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在乎的！” “有人欠你。你要讨回来。” “这还是你教会我的道理。你知道让我能够有能力报仇，你为什么不出去，亲自问那些害过你，害过费姑娘的人，可曾心安？” “你为什么不亲自报仇？难道要让他们过得痛痛快快，而你始终在暗狱之中郁郁消沉么？” “还有那么多人等你。北翼军的那些将士一直都在等你，有人为了你退出北翼军，化身成为不能见人的影子，这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找寻证据，想要给你洗刷冤屈，他们付出一切，连父母都不能去见——唯恐朝廷追究。” “这些付出，这些努力，怎么能够一句轻飘飘的算了就抹去。” 苏韶叶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知道这样的她，显得很狼狈。也不够理智。可是在这个瞬间，苏韶叶却突然不那么——不那么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她任凭自己被这激烈的情绪覆盖，她几乎是想到何处就说到何处。 “二师父，有人等你。” “还有那么多人，仍然想要追随你。他们赌了自己的一切，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你身上，因为他们相信你。” “相信北翼军曾经的那个军神不会倒下。” “相信你枪尖所指之处，永远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仍然有人愿意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我只求你别放弃。” 她吸了吸鼻子，她说得声音都含糊，可是她自己抬起头，少女的眼神迫切地盯着郁轻侯看，她知道郁轻侯的心结是费青梵的死。 可是他该走出来。 她停顿了很久。 对面的男子站在她对面，一动不动。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然后他走过来，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她的头顶。 他的手掌很大，极为宽厚，掌心还是温热的。他的手掌顺着苏韶叶的脸颊往下触碰，苏韶叶才知道，自己的脸颊之上，不知道何时，有了湿漉漉的泪痕。 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原来流了眼泪。 而郁轻侯的手指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她听见他的声音，比任何一刻都温柔。 “我已经不是旁人所期待的模样了。我也不再是北翼军武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苏韶叶猛然摇头，她看着二师父的脸颊。 没有那么冰冷。 他其实……是个极为温柔的男人，强大背后，隐藏着的温柔，几乎沁入他骨中。可是这样一个强大而温柔的男子，为何命运要给他那样痛苦不堪的打击？ 他凝望着苏韶叶的脸庞，他说道。 “五年里头，再苦再难，你都不哭。” “为什么现在要哭？” 苏韶叶吸了吸鼻子。她自己也觉得丢脸，郁轻侯之前对她的态度，也没有这么柔和过，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韶叶竭力让自己身体别颤动，可是本能的反应太难以克制，然后苏韶叶听见了郁轻侯轻声叹息。 “傻姑娘。” “你说得对。有些该死的人，的确不该让他们继续苟活于这人世间。” “老天没有给他们任何报应的话……我郁轻侯给他们报应。” 苏韶叶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颊。二师父的话，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么？ 聪慧狡黠的少女，满脸还是泪水。 对面的男子，一点点温柔给她擦拭泪水。 “我答应你。当年真相如何，我的确不该放弃去查。这个大魏，欠我一个交代。” “而且你是我的徒弟，你被人欺负，我不会不理。” 苏韶叶的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的二师父，旁人眼中的冷漠军神，可她知道，他有多柔软的一颗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0章 大师父洛半机 苏韶叶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下来。二师父居然当真答应了！ 而郁轻侯整个人，也没有之前那般暮气沉重，他停顿了一下，说道。 “除了我之外，你还说动了谁离开暗狱？” 苏韶叶的声音很轻，但是她知道，即便她声音再低沉，对面的郁轻侯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三师父同我四师父。” 令狐寻香同夏弱水。 而郁轻侯则是看向她，突然问道。 “你有打算去找那个人么？” 苏韶叶一下子沉默下来。她知道郁轻侯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她的那位大师父，暗狱之中，甚至比郁轻侯还要更加神秘一等的大人物。 苏韶叶当年能够遇见他，当真是运气。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三师父说，外头的那些看守，都是冲着我大师父来的。” 她这么说，郁轻侯倒也没有否认，他嗯了一声，又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他平静的声音。 “的确如此。那些人的确冲着你大师父而来，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你既然回来，还是去见一见他比较好。” 苏韶叶的眼神有些迷茫。这种好似在犹豫什么的神色，出现在苏韶叶的眼眸里头，是一种很少见的事，而隔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我弟弟没有死。” 这本来应当是个好消息。 但是从苏韶叶的口吻，便能够听得出来这件事情应当没有那般简单，果不其然，这少女间隔了一会儿，她方才认认真真地吐出一口气息来，然后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喑哑。 “我弟弟没有死。他被送到了大晋。” 大晋？ 郁轻侯听见苏韶叶的话蹙起眉头。为何会是大晋——这让人意想不到意料之外的地方。郁轻侯是何等人物，许多事，他之前只是不想，如今开始思索起来，他的神色也慢慢变得认真。 “有人救走了你弟弟？” “还是大晋的人？” 他抬起头，眼神盯着苏韶叶，眼中带了几分心疼之色，若是她弟弟被救走，而小叶子则是被送到暗狱来，足可以证明，小叶子是被当成了一枚弃子。 可是苏韶叶的表情，却也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痛苦抑郁，她轻声说道。 “我在京中找到了一些证据，足以证明，我弟弟很有可能并不是我的亲生弟弟。” “他有可能跟我并不是同父同母，他的真实身份，我还在追查，但是线索已经断掉，所以我很有可能等到战事平息之后，必须得去一趟大晋不可。” 苏韶叶的这句话说得极为笃定，一字一句，极为有力度。 “我的确要见大师父。” 暗狱之中。 她的四位师父。 对大晋朝最为了解的，唯独只有她的大师父——因为她的大师父出身大晋朝，乃是一个晋人。苏韶叶的眸光低垂，有氤氲开的冷色，让她眉眼肃穆，而她的声音，似是给自己笃定的信心。 “我从不问他的身份。但是我得去晋朝……就得对大晋有充足的了解，才能够全身而退。” 她说完这句话。 郁轻侯看着她的脸颊，隔了数秒的呼吸，郁轻侯才平静地做出回答来。 “你大师父，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是我的敌人！” 他这句话说得很冷静，但是听在苏韶叶耳中，却难免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她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郁轻侯。 敌人？ “大师父是……大晋军方的人？” 出乎意料。 郁轻侯摇头。 但是他吐露出的话语。 更令人诧异。 “你大师父真名叫做洛半机。” “可与天争半机，洛半机整个人，人如其名，是所有大晋人心里头最为聪明的才者——事实上，洛半机也的确是大晋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宰相，他不到三十岁，就在大晋朝权倾朝野。” “何等风光了不得。” 这番话，却让苏韶叶有一种——迷糊不已的感觉，等一等，她几乎是反应不过来，大师父真名洛半机，乃是大晋朝宰相的话，他又是如何来到西北暗狱，成为阶下囚的？ 而且他就算犯了罪，得罪了人。 也不该被关押到大魏来。 这里头一定有很大的文章。她的眼神，分明是迫切地希望对面的郁轻侯能够把话说下去，但是郁轻侯却只是摇头，他说道。 “你知道，我对这些事漠不关心。”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能做的，就是送你去见他。” 苏韶叶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她知道郁轻侯说得没有错，以郁轻侯入暗狱时候那种糟糕状态，显然根本不会过多关心其他事情，想要从郁轻侯口中打探消息，他也不会知道多少。 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郁轻侯话语之中的含义，有些疑惑。 “二师父你送我去见他？” 郁轻侯点头。 “你跟我来。” “看守他的人，有几个强者。只有我才能逼退。令狐寻香虽然一贯会投机取巧，不过同那些人硬碰硬，也不可能赢。” 他这句话说得平平无奇，内里蕴含的，却是他对自己实力强烈的自信，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苏韶叶的大师父的住处，在暗狱最深处。苏韶叶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整个人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虽然二师父宛若冰山。 但是苏韶叶其实在暗狱之中，最为惧怕是。 是那个自己同自己下棋的大师父。 她深呼吸了一下，郁轻侯看着身旁的小姑娘紧张无比的模样，他的唇瓣开合，语气倒是颇带了几分安抚之意。 “你大师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韶叶却苦笑。大师父自然不是，相反，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四位师父里头，看上去最正常最温柔的那一个了，但是她之所以如此紧张，却是因为大师父多智近妖，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自己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而郁轻侯的枪则是抓在手中，他看向前方，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前头看似空荡荡的半空，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几乎让人无法违逆。 “我要见洛半机，你们……给我让开。” 毕竟是曾经北翼军的军神，一句好似平平无奇的话语，从他口中吐露出来，也透出十足霸气，虎虎生威！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1章 天机阁创始人 郁轻侯就是郁轻侯。 他一句话说出，有人跳到他面前，一双眼眸，上下巡视，看向他的眼神里头分明带了几分忌惮，而郁轻侯则是说完这句话，二话不说直接提起手中的长枪猛然刺出。 给人的感觉。 威势一往无前。 倒是让那些人都骇了一跳。 苏韶叶在郁轻侯出手的瞬间，就已经自发地拼命向里头奔跑而去，她脑海之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论如何，都得见到她的大师父。 她整个人疯狂地向前方冲去，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感觉因为疾速冲刺，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口腔里头仿佛都盈满了鲜血的气息，然后苏韶叶再抬起头，却瞧见了那间小小的亭子。 冬日天寒地冻。 亭中站了一道人影。池中冻结成冰，冬雪厚重，他穿着厚重冬衣，瞧着这个朝他发足狂奔的小女孩，神色之中，却带了几分怜惜之意。 “韶叶？” 苏韶叶一口气冲到他面前，抬起头看向他。 洛半机其人，是个瞧着大约三十来岁的儒雅文士。他生得十分清隽斯文，穿了一身白色棉衣，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颇为畏惧寒冷，这一点，倒是同苏韶叶很相似。 他不算什么顶尖的美男子。 同令狐寻香那样的顶级俊美对比起来看，只能算平平。 但是他的眸光温温柔柔地看向人的时候，却能带给人一种好似春风吹拂而过，沁人心脾的感觉。 有南风入我怀，大概说的便是大师父这样的男子了吧？ 他站在那里，眸中充斥着心疼。 “你回来了？” 苏韶叶感觉自己的肺腑都要跑得爆裂开来，她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站在那里，手指紧贴着身体。 乖巧得像是第一次见洛半机的那个孩子一眼，轻声地唤了一句师父。 她对洛半机，感情格外不同，因为苏韶叶在洛半机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父亲苏辞景的影子。她常常恍惚之间觉得，洛半机同自己的爹爹很相似，身上都有一种浓郁的文人风骨，大概是因为爹爹年轻的时候，在大晋求学。 所以他也有些大晋习气。 所以她在见到洛半机这个晋人。 不但没有丝毫厌恶感觉，反而觉亲近。 洛半机的眸光柔和地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他伸出手，声音亦是温和的，他整个人，都如同一块青色玉璧，只会让人觉得舒服惬意，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在外头可受了委屈？” 苏韶叶拼命摇头。 在外头。她冷静理智又强大。 在自家师父面前。她好像又变成了孩子。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说道。 “没有。我是师父的弟子，没有别人让我受委屈的道理，只有我让别人受委屈的份。”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几乎可以用铿锵有力来形容。洛半机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小丫头呀——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她脸颊上头刮了一下，动作亲昵，又让苏韶叶想到对她这么做的顾北痕了。 她的那双眼睛里头，好似涌动过清泉，那么亮得出奇，洛半机看向她，他太了解苏韶叶，看得出她的紧张。 “没有受委屈很好。” “那便是，有话要问我，是不是？” 苏韶叶吸了吸鼻子。隔了好一会儿，洛半机才听见苏韶叶轻声说道。 “是。” “师父，我要去大晋。” 她没有说原因，对面的洛半机也没有问。他的手指是有些苍白的，自从苏韶叶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如此。她甚至设法想要从夏弱水那里拿药材医治，但是洛半机每一次都只是笑一下，他告诉苏韶叶，他的毛病是治不好的。 “大晋？那里比大魏艰难百倍。毕竟大晋地域广阔，范围之大，超过大魏十倍。” 苏韶叶有点惊讶。 因为她之前猜到大晋很大，却没有想到，范围居然比大魏宽广十倍！但是从出身大晋的洛半机口中所说出的话，必定是真的。 “大晋一直没有吞并大魏，并不是因为大晋想要放过大魏一马，而是因为大晋其实并没有必要吞并大魏。在骄傲的晋人眼中，大魏只是食之无味的一块鸡肋，大晋官方，其实并未看得上眼大魏。” “频频犯境，也只是为了锤炼边军，把大魏当成磨刀石。” 这同苏韶叶心中所想，截然不同。她的双眸里头涌动着有些迷茫的神色，洛半机看着这个小姑娘的眼中的困惑，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很柔和。 “你去大晋，就得隐瞒自己出身大魏的身份。不过我教过你大晋话，你应当能够融合得很好。比较困难的一点，是大晋的户籍制度严格，你如果没有办法弄到大晋文书同玉牒，那么你就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寸步难行。” “这件事情，必须有人帮你解决。” 苏韶叶还在想着办法，却听见了洛半机的下一句话。 “我可以帮你解决。我在大晋，认识一个人。可以帮你制作足以以假乱真的文书同玉牒，让你畅通无阻，只要你通过大晋边境范围，找到他便好。” 苏韶叶瞪大了眼睛。 她喃喃问道。 “那个人可以相信么？” 对面的洛半机点头。 苏韶叶的心思稍稍安定下来。虽然大师父被困在这里，但是有大师父在她背后支撑着她，她有一种没有那般孤独的感觉了。她的眸光转向洛半机的脸颊，声音似是在呢喃细语。 “那……大师父你在大晋的时候，听说过天机阁么？” “我弟弟没有死。他五年前，被天机阁派人带去了大晋，下落不明。” 她只是试探着问道。 但是洛半机的神色之中，却涌动着一种颇为奇特的情绪。 苏韶叶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那种情绪，给她的感觉，好像大师父在怀念着什么一般，然后苏韶叶听见他以一种分外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可知道，天机阁是怎么来的？” “天机阁，是我当年年少轻狂的时候，想要掌控天下大势，窥探天机，让大晋的视线能够触及四面八方，看见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事情，所以方才创立了天机阁！” 苏韶叶感觉今日带给她的震惊，比过往五年还要多。 如今大晋鼎鼎有名。 让大魏朝如此头疼不已的天机阁，居然是大师父创立的？他是天机阁的创始人？ 以天机阁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被关押在这里，为何不来救他。苏韶叶满腹疑问，她心里头疑窦丛生，而洛半机显然也能够看出苏韶叶的困惑，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为她解答疑惑。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后来天机阁早已经不受我控制。如今的天机阁，也早已经不是当年我所设想的那般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2章 集体越狱计划？ 苏韶叶从大师父的住所走出来的时候，郁轻侯抱着那杆长枪，在门外等待着她。 大概是处于对郁轻侯的忌惮，四周的那些人都没有再度冲出来。 可见方才必定在他手下吃了苦头，才会表现得如此冷静。 而郁轻侯则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 他说道。 “谈好了？” “谈好了我们回去。” 那些人的底线，就是不能将洛半机带出。看见苏韶叶孤身一人出来，没有阻拦。 郁轻侯带着苏韶叶往外走去，看着苏韶叶心事重重的表情，他说道。 “不顺利么？” 苏韶叶摇头，她说道。 “我知道后头该怎么做了。” 洛半机给她的名单，几乎可以使大晋震动，如果她可以把从大师父这里拿到的名单，拿去同朝廷做交换，可以得到天大好处，甚至可以立刻步步高升，但是苏韶叶却不可能这样做。洛半机信赖她，所以她也给大师父同等的信赖。这个少女的神色平静如水，她跟在郁轻侯身旁，然后说道。 “去三师父的院子。我想同她，商量一二。” …… 一刻钟之后。 除了洛半机。苏韶叶的其他三位师父，都聚拢在了夏弱水的院中，苏韶叶的眼神里头透出几分认真来。 对面的三个人。 都是人中龙凤，随便一个都是顶尖人物，只是眼下却注视着她，听她解释。 “我们想要出去，想要不惊动大魏朝廷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离开的时候还能够以火灾假死逃遁，又恰好有具狱卒尸体能够掩饰过去。” “但是你们不一样。” 这三位师父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点头。认同了苏韶叶的话。 “的确如此。” 苏韶叶说完这句话，她挑了挑眉头，然后方才继续说道。 “所以既然注定会被大魏朝廷知道，所以我们的动作得快，而且朝廷眼下一团乱麻，要面对西北危机，不一定能够有空能够顾得上暗狱这边。” 说起来，也就是郁轻侯的身份敏感特殊。 令狐寻香是因为广平公主自愿入狱，而夏弱水么，她入暗狱的原因也很特别，是因为躲一个人，后来觉得暗狱清净，也没有什么人打扰，不会一直被人找上门，求她医治救命，所以夏弱水才一直住下来。眼下想要离开，也本就不会有人阻拦。 苏韶叶的语气，平淡如水，但是这少女一旦恢复状态，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人觉得信服，明明对面三个强者，但是做主的却是这个最年幼的少女。 夏弱水点了点头。 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直接无比。 “你说。我去做。” 而令狐寻香则是挠了挠头，他开口说道。 “我出去之后……可能得先去见一趟广平公主。你不必等我，我解决了那边的事，自然会重回西北找到你。” 他说出这句话，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令狐寻香的表情，都显得格外严肃，对于如何平衡广平公主同夏弱水之间的关系，令狐寻香心中，显然有他的判断。 苏韶叶略微沉吟片刻，看向郁轻侯。 他才是这越狱计划的关键。 “外头有暗影阁的人接应——他们都是二师父你曾经的旧部，对二师父你忠心耿耿，在二师父你当年出事之后，他们便立刻追随着你脱离了北翼军，成立了暗影阁。” “他们对你的忠心，显然是毋庸置疑。” 郁轻侯沉默了一下，要面对昔日的旧部，他显然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是若是逃避的话，他便不是郁轻侯了。 跟郁轻侯说完这句话，苏韶叶思虑片刻，才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最好让朝廷不把注意力放在二师父你身上，而认为是那些外来者导致了暗狱的混乱同暴动，如果能够掩饰你们的失踪，才能够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此……” …… 数个时辰之后。 暗狱外头，躲藏在暗处的那一个擅长弓箭的，郁轻侯的旧部，感觉浑身快要冻僵了。 但是之前追随郁轻侯的时候，长久的军旅生活，给了他强大到极致的忍耐力，他坚持着一动不动，身体匍匐接近地面。 其他人个个如同他这般。 北翼军出身的人。 都是千锤百炼，铁打一般的意志力，强大无比，绝不会轻易妥协，除非真的到身体极限——他的手脚都已经冻僵麻痹，但是却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听见里头有了些动静。 那声音起初十分微弱。 微弱到，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产生了错觉。 但是那微弱的声音，却很快越来越大——然后宛若山呼海啸一般的声响传递过来，好似发出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然后暗狱的大门，居然就这么被撞开了。 不少狱卒想要阻拦。 但是那些犯人却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向外冲！ 暗狱居然暴动了！ 这自然是苏韶叶的主意，但是她这样做，也是经过思量的，这些犯人，都是她了解的人，根本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有许多，甚至是被冤枉才投入暗狱，比如反抗了某个贪官污吏，又或者是杀了横行乡里的恶霸。 或者是家中幼子老母饿的奄奄一息，迫不得已去偷窃粮库——虽然没有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但是反而被重重记下一笔，关在暗狱，没有五年十年不得放出。 眼下让他们脱离，也算掩饰。 那些狱卒慌张无措，急得满头大汗。想要阻拦。 而令狐寻香则是施施然带着苏韶叶轻飘飘地越过高墙。 夏弱水想要出来，根本不怕阻拦，那些狱卒在她的毒烟下，只要呼吸一下，估计就要遥遥欲坠。 而郁轻侯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这些昔日旧部面前。 这些堂堂七尺男儿，看着他的身影，也忍不住泪流满脸了。 “将军……！” “呜呜……我们甚至以为将军你已经……已经去世了。” “将军，我们一直惦记着你，我们一生只认将军你一人！” “谁也不配让我们低头，除了郁将军你……” 他们都是在年轻时候，最风华正茂的时节遇见郁轻侯，被他才华人品同顶尖武学境界折服，一心追随，再无旁人。这种感情，绝非三言两句可以说尽。 而郁轻侯则是看了他们一眼，他沉声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3章 脸疼的令狐寻香 郁轻侯很厉害。 他的厉害，乃是实打实的那一种，看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能够在自己曾经的手下面前保持住这样的威严就能够窥探一二他当年风采。 看那些北翼军的将士激动无比的模样，苏韶叶想他们一定有许多话，需要同郁轻侯倾诉，所以苏韶叶也没有打扰二师父同那些暗影阁的人。 夏弱水一出来。 就继续研究药方去了。 只有令狐寻香站在她身旁，他对着手掌哈气，看向苏韶叶的脸庞，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试探。 “所以——小叶子你要去那个新建立的唐虎军？” 令狐寻香的声音里头带了几分感叹。 “听你的话风，这一次……大晋虎视眈眈有备而来，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这些事情，跟我也没有多少关系，我们江湖人士，素来都是不管朝廷纷争，除非当真国难当头的危急关头……” 苏韶叶则是这样回答他。 “可眼下就是这个国难当头的危急关头。难道不是么？” 她抬起眼看向令狐寻香，令狐寻香挠了挠头，英俊成熟的男子，笑了笑说道。 “这样的事情，你应当还是要同你二师父商量，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当真不假思索转身就走，只留了一道背影给苏韶叶。苏韶叶耐心等待片刻，令狐寻香的身影又再度出现，他盯着苏韶叶的眼，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喑哑了许多。 “你……你别告诉杜舍娘，我从暗狱之中出来的事情。我自己回去找她，同她说清楚。” 苏韶叶一眼能看穿四师父的心思。 “你是怕杜娘子知道，你出了暗狱，却没有第一时间找她，而是去找广平公主生气？” 令狐寻香含糊应了一声。 当着自己这个虽然年幼，但是聪慧无比的徒弟，他知道也瞒不过她。小叶子这份机敏，用在敌人身上，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只会觉得得意，但是若是用在他身上——那实在是让人有些难熬。 令狐寻香隔了好半晌，他才说道。 “你告诉杜舍娘，广平公主曾经有过……有过我的孩子这件事情没有？” 他问得很小心，声音很低，好似生怕被人听见。 看见苏韶叶摇头。 他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件事情……躲不过去。 说实话，苏韶叶让司空图传讯给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苏韶叶是不是在开玩笑，他甚至那瞬间觉得大脑哄得一声，有些不相信，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毕竟只是语焉不详的一句话。 也许苏韶叶传递的，是旁的意思呢？ 但是等到令狐寻香冷静下来。他知道，他不可能体会错。 苏韶叶传递给他的，就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所以他那瞬间又头疼，甚至生出心思要继续装不知道，躲在暗狱，可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找广平公主。 的确，当年是广平给他下药。 他倒是表现宁死不屈。但是若是广平当真有过他的孩子，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他的确要同广平公主谈一谈。他令狐寻香，不是缩头乌龟，也不是乌龟王八蛋，他这么多年，可以不妥协，可以躲在暗狱。 但是小叶子不说谎。她传递的消息，毕竟是她觉得很真，才会告诉自己。 所以令狐寻香必须去。 他看着眼前少女光洁白皙的脸庞，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犹豫半晌，苏韶叶方才听见令狐寻香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小叶子？你听我一句劝，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磨人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陷入情爱里头的人，注定都是自讨苦吃。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步了你师父我的后尘。” 他苦口婆心劝说她。 这都是他的血泪史。 而苏韶叶看着自己的四师父令狐寻香，脸庞上那同他俊美外貌不太相符的沧桑表情，看着他龇牙咧嘴焦头烂额的模样，她勾了勾唇，声线却很柔和。 “哦？这难道不是四师父你处处留情的恶果？如果只喜欢一个人，自始至终只招惹那么一个人，也许你今日就不必如此头疼。而且……” 少女的唇瓣弧度微微上扬。 令狐寻香很少看见小叶子露出这种……好像有点甜蜜的表情。对，就是甜蜜。这种表情，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出现，几乎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令狐寻香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然后听见苏韶叶说道。 “喜欢一个人。不论如何，都还有开心愉悦的时刻，不是如此么？纵然有苦处，但是也有那么一种能够抵挡住世上千万般苦的甜。” 她这么说的时候，这个沉静的少女，脸颊之上，好似也扑出红晕。 苏韶叶心里头，所想的，是顾北痕吻下来的那瞬间，他那明亮的眼眸，同他低沉而又醇美好似美酒入喉的声线，他凑近她的时候，她心动的那瞬间，那瞬间像是山呼海啸的波澜生出，而她心底有无数花朵盛开。 她明明已经心动。 苏韶叶想，她坦坦荡荡，不能欺骗自己。 那份欢喜真真切切，不是假的。 令狐寻香看见她的神色，他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头拍了一下。 他可是过来人，他哪里有不懂的道理。这么一看，他就知道糟糕了，小叶子多半是已经陷进去了，他喃喃地说道。 “那个……那个玄王顾北痕就这么好这么值得？小叶子，你同外头的男子接触得不多，小心被花言巧语蒙蔽。” “而且你又是个姑娘家，总该矜持些。纵然是有十分的喜欢，也只得表现出三分来。情爱这件事情，终归都该男子主动，姑娘家么，高高在上，何况小叶子你有经世之才，日后必定倾城容颜，我这一点是不会看错的。” “你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男子。” “给自己留个余地也好……” 苏韶叶则是似笑非笑地打趣令狐寻香。 “所以你倒是给自己留余地了，如今就得陷在不同女子之间——啧啧，莫非你以为你这个榜样做得很好不成?” 令狐寻香一下鸦雀无声。 小叶子就是小叶子。 打人不打脸啊，可是小叶子这么一说，啧啧，他的脸可真疼。小叶子说得没有错，他的确做得很不好，也不足以作为例子。 苏韶叶挥了挥手，却主动劝他。 “你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就好了。快去吧，杜娘子还在西北等你呢。” 轻功绝顶的令狐寻香被自家徒弟这么一说，险些在半空之中摔一跤。 不能同小叶子计较——她牙尖嘴利，他是知道的，他是她师父，不气不气，这个丫头，还不是被他们这么心心念念五年宠出来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4章 毒药迷药，应有尽有 郁轻侯并没有跟那些旧部谈论很久，他大踏步走出来，眸光注视着苏韶叶的眼睛，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苏韶叶听见郁轻侯开口问道。 “所以……” 郁轻侯的声音显得极为沉静有力，就如同他整个人带给人的感觉一般无二。 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西北如今是什么情况。” 苏韶叶面对二师父自然毫无隐瞒，她把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同郁轻侯说了一个清楚，郁轻侯的呼吸有些急促，苏韶叶听见从他喉咙里头发出了一道冷哼。 “哼哼……这么多年过去，朝堂上头的那些人，倒是愈发不堪。龙椅上头的那个人，也愈发纵容——他既没有壮士割腕的勇气，只能够不痛不痒小打小闹粉饰太平，我看他当真是想要做个亡国之君了！” 这番话。 放在外头，可谓大逆不道到了极致，说出来便要杀头，但是从郁轻侯口中说出，力有千钧，但是他神色却充满不屑。 就连苏韶叶也没有觉得自己二师父这番话有何不对。她是没有任何君臣念头的，她平静说道。 “如今的西北，依靠玄王顾北痕支撑。但是他身上有伤，来的时候，我给他金针刺穴，激发他的潜力。让他能够对战大晋的司徒武洪。” 郁轻侯似乎是知道顾北痕的。听见苏韶叶说给他金针刺穴的时候，郁轻侯的神色里头，也透出一丝淡淡的惊色。 “那个小子如此拼命？他不是自小打娘胎里头便身有痼疾，我记得他还在娘胎之中的时候，当初的玄王妃便被人下毒，所以他出生之后，身体极为孱弱，更是险些夭折。他居然能够对战司徒武洪，如此岂不是在找死？” “他一死，西北群龙无首，岂不是局势更加不堪。” 郁轻侯的话语，其实只是有感而发。 而苏韶叶感觉心里头像是有细密的冷风刮过，她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她声线的冷静。 “他不会死。” “他之前……在三年前，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对阵过一次司徒武洪，平分秋色。” “我需要在他身上，施展三师父教授的金针刺穴之法。” “是因为他身上有旧伤……而且太后派了刺客暗杀他，他身体不在最佳状态。” 郁轻侯更有些吃惊。 “三年前……十九岁就能同司徒武洪硬拼？司徒武洪这么多年，纵然没有长进，也是早已经突破武圣境界，超凡入圣的强者了。顾北痕这个小子，倒是拼命。” 他只是轻声感叹。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心里头焦急，面上却冷静到极致。 “所以这一次，我觉得，不能让他再同司徒武洪硬拼。” 郁轻侯看了一眼苏韶叶，他虽然是个武痴，但是从苏韶叶的语气之中，还是听出了一丝非同寻常，他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问道。 “所以，小叶子你是希望，由我对阵司徒武洪？” 郁轻侯许久不出手，他出来应对司徒武洪当然可以，但是如何解释，他出现在战场上？而苏韶叶则是摇头，她让郁轻侯出来，当务之急，是要替郁轻侯洗刷冤屈，她要在陛下面前，替自己二师父讨回公道。 顾北痕要面对司徒武洪，她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法，增强他的实力。 她也可以设法，削弱司徒武洪。 苏韶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郁轻侯的眼眸愈发明亮起来。 他忍不住喃喃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心思灵泛得很，的确若是如同你所说的那般——倒是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苏韶叶点头，她看着郁轻侯，说道。 “我不知道司徒武洪何时会来，所以刻不容缓，我得先带着三师父赶去唐虎军。” 毒药迷药。 三师父夏弱水那里应有尽有。 而且顾北痕被金针刺穴的后遗症随时爆发。 也只有夏弱水能救治。 所以苏韶叶不能耽误，眼下就是十万火急。 …… 眼下的唐虎军，军容军纪比起苏韶叶离开的时候，仍然没有多少好转。 不少将士，甚至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北翼军迟迟未至，他们甚至在心里头有些埋怨顾北痕，若不是因为顾北痕本人留在这里，压制住了那不满情绪，说不定唐虎军早已经崩溃。 闻人嘉守在营帐外。营帐内部，九皇子看向眼前的顾北痕，眼神之中也透露出隐约的慌张无措来，隔了好一会儿，九皇子的声线，低低地传来。 “司徒武洪已经叫阵三次。” “他一定笃定你重伤。下一次他再来，若是再无应答，便要领着大军长驱直入。” 九皇子也想要离开。但是顾北痕不走，他想要赌一把，方才咬牙留下来，毕竟这位九皇子出身卑微，没有世家可以依靠，太子不立危墙，但是他却只能拿命拼一把。 他留在这里，也是看顾北痕。 觉得顾北痕不会送死。才坚持不走，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他其实心中也隐隐有所畏惧，生出逃离的念头，想着，是否该退到太平城。 前几日，韩宰相赶到，但是一直躲在营帐里头，那个老奸巨猾的韩宰相，根本没打算倒向他，他显然还在摇摆不定。 但是九皇子看得出来，韩宰相做好了随时逃之夭夭推卸责任的打算。 对面的顾北痕，他站在那里，昏暗油灯光线下，他那张俊漠的脸庞，给人的感觉，有一种铁血冷肃之意。九皇子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听见他低沉的声线，缓缓地传递而来，像是扑面而来的一股西北朔风。 “我明日对战。独自对战司徒武洪。” 得到他这句保证。 九皇子方才松一口气。 他掀开营帐，冷风吹得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打了一个寒颤。 脑海之中却隐约冒出一个念头。 他压制不下去。 若是顾北痕死在这里…… 他不敢回头，匆匆向外走去，如果顾北痕死了，就他这段时间亲眼所见，不知整个西北会糜烂成何等模样。 那些京中的人，根本意识不到他的重要性。哪怕是父王……恐怕也低估了他的重要。 但是这念头藏在九皇子心中，他却根本不敢对任何人吐露。他看着远处风雪连天，只能惴惴不安盼望着明日到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5章 动手，再动手 第二日风雪停了，晋国那位大将军司徒武洪果真现身，他声若洪雷，指名道姓。 “顾北痕！无耻小人，可敢现身同我一战？” 顾北痕出现的时候，穿着黑色大髦，一身凉意，人如寒风。 司徒武洪盯着他的脸颊，没有丝毫松懈，眼中涌动的情绪，是警惕。哪怕他已经透过各方消息打探到顾北痕眼下的身体状况极差，又被他们大魏国自己内部捅了刀。 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 能够一直稳稳坐在大晋边境吞野军大将军的地位，就是因为他足够谨慎。 他唯一一次大意。 就是三年前，同十九岁的顾北痕对战。 他本来以为自己板上钉钉能够拿下这个十九岁的孩子，绝不至于出现任何意外，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十九岁——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居然能够同他拼得两败俱伤，他重伤之下，险些在吞野军中地位一落千丈，养伤都养了整整两三年。 但是他年纪大了，经过这一场重伤之后，始终再也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想到前尘往事，怎么能够让司徒武洪释怀？ 他对顾北痕恨得咬牙切齿。 在司徒武洪眼中，就是因为顾北痕害了他。司徒武洪的声音，都如同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般，极其阴恻恻。 “顾北痕！你若是不想做缩头乌龟，便不要藏藏掖掖，你可敢单枪匹马同我一战？” “若是我输了。我所领的这一只吞野军便直接退兵，但是你输了……” 他冷哼一声。 若是顾北痕输了，自然要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对面的青年，脸色有些苍白。 看来之前大晋藏在唐虎军之中的探子禀告，他受了重伤的事情，应当是真的。他果真被大魏那些蠢笨到了极致的上层所忌惮，他们不过是小小的挑拨离间，大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顾北痕死。 呵呵，大魏朝廷的那些人，太过愚蠢。 居然会相信所谓和谈的话。 纵然大晋广阔，但是哪个帝王，会嫌自己的地盘不够大？ 司徒武洪觉得大魏人，想要对付顾北痕，几乎是愚蠢到极致，自毁防线。 而对面的青年，抬起头。他外头的披风落下，他轻飘飘地落在司徒武洪面前的时候，司徒武洪看得出他手掌略微颤抖，他在心里头想，原来顾北痕已经虚弱到了这等不堪的地步，这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他要单枪匹马胜过他。 这样才能够压制住，大晋朝中那些对于他的质疑。那些人居然怀疑他，觉得他的本事是假的，否则怎么会连大魏区区一个王爷，还是传闻之中的药罐子都赢不了。 想到这里。 司徒武洪都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大晋也有政敌，三年前，他重伤在顾北痕手中。 就被自己在大晋的政敌，抓住这个机会，借题发挥。 如今三年过去。他来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司徒武洪握住长刀，眸光凝重。他要让自己的长刀沾染上顾北痕的鲜血。 …… 苏韶叶骑在马上，冷风吹过她的脸颊，那瞬间给她的感觉，如同有刀子刮过她的脸颊。这少女咬紧牙关，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夏弱水同她共骑，她从口袋里头取出一枚丹药塞入苏韶叶口中。 前头已经是军营。 她拉着苏韶叶跳下马。 苏韶叶冲进去，却发现军营里头给她一种死气沉沉的安静感，马匹落下，有士兵认出她是那个医女苏愿姑娘，她见到人便问。 “玄王殿下呢？” 旁人却只摇头。苏韶叶心里头咯噔一下，她最怕的就是那种最坏的情况，她发足狂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炸裂了一般，郁轻侯没有来，先一步赶来的只有她同夏弱水。 因为暗影阁接到消息。 大晋耍了把戏。 他们这一次势在必得，三条线同时进攻。所以郁轻侯赶去了北凉山。当年就是因为所谓的密报泄漏。 让大魏在晋军面前大败特败了一场。顾北痕的父王，更是直接在北凉山战死。 如今，郁轻侯既然从暗狱之中走出，他选择去北凉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苏韶叶飞快地在人群之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她看见闻人嘉的时候，飞快走到他面前，声音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掩饰，但是对方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玄王殿下呢？” 这是苏韶叶的问话。 而对面的闻人嘉，略显得失魂落魄地抬起头。他盯着苏韶叶的眼看，隔了一会儿，苏韶叶因为着急，用力地按压了两下他的手腕，才听见闻人嘉似是呢喃的声音，那嗓音像是卷入了冷风入喉。 “去前线了。他要单枪匹马地对战晋朝大将军司徒武洪。” 苏韶叶心上一紧。 “去了多久？” 闻人嘉的声音很含糊。 “两个……两个时辰。” 高手对决，只争朝夕。苏韶叶的心一下子凉下去，那凉意渗透她全身，但是即便如此急迫，她的眼中却涌动着冷静到了极致的光，然后苏韶叶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好。我现在就赶去。” 她说完这句话，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夏弱水却叫住她。 “等等，你现在去也帮不上忙。” 闻人嘉这才好似回过神一般地看向苏韶叶身旁的女子，她带着面纱，但是身姿婀娜，看得出面纱下必定是个绝色，但是他却没有一丝半毫欣赏美色的愉悦，他整个人站得笔直，他说道。 “王爷还没有回来。” 苏韶叶已经随手拉住了一匹快马。 “所以我才要去。” 她气魄惊人，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看向闻人嘉的时候，拱了拱手，闻人嘉听见她说道。 “麻烦闻人将军带路。眼下情况如此紧急，实在是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闻人嘉浑浑噩噩上马。 其实九皇子让他留在唐虎营按兵不动，但是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听眼前的苏仇的话——是的，闻人嘉已经认出苏仇同苏愿就是同一个人，也猜出她多半之前在京中是女扮男装，这如果在京中。 欺瞒圣上。 是大罪。 圣上还让她做钦差，如此胆大包天，罪加一等。但是这里是朝不保夕的军营，也没谁会追究她，他苦笑了一下，能不能有命回到京中都未可知。 他拉近缰绳，鬼使神差地，他说了一句。 “玄王应当能赢。” 他是九皇子的人。可是他却奇妙的，更加相信那位深不可测的玄王殿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6章 及时赶到的苏韶叶！ 司徒武洪的确已经同顾北痕开始交手。 他放下所有防备，专心致志，就是想要一举拿下顾北痕，但是等到他长刀当真同他兵刃相接，感觉到从顾北痕兵器上头传来的强大的力量。 司徒武洪的心里头猛然咯噔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顾北痕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庞。他的手指，极为稳定，哪里有他之前所觉察到的半点颤抖，他根本一开始就是在藏拙。 顾北痕，如此阴险——他根本没有受伤，否则如何解释，他的状态这么好，他的内力出奇澎湃，甚至比三年前还要更胜一筹。 这样充沛的内力，这样旺盛的精力…… 让司徒武洪甚至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已经老了，如今的他，雄心壮志皆已经往矣，司徒武洪如今根本什么都不想要去想。 他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子骗人！ 这个打斗，是他布局。 但是打斗就是如此，司徒武洪想要退缩也迟了，而且他毕竟血战沙场这么多年，还是专心致志地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场打斗之上。 顾北痕看上去波澜不惊。 但是其实他也并没有司徒武洪所感受到的那么强。因为金针刺穴的确有副作用，他在司徒武洪身上耗费的时间越长，后遗症提前发作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顾北痕也希望能够尽快解决掉对方。 把这位大晋赫赫有名的老将军。 亲手斩掉。 二人交战，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风雪飘落。 两军皆在数十里之外不得靠近，这是之前的盟约。 这场战斗，注定只有他们二人。 …… 苏韶叶马停在外侧，她翻身下马，脚下一软，险些踉跄，哪怕是冬日，她的大腿内侧也必定被粗糙的马鞍磨破，她却根本顾不得这些许疼痛，闻人嘉却拉住她的手腕，惊讶于她手腕纤细，声音却低沉得很。 “不成……现在过去，他们杀红了眼，你过去无济于事，反而会被他们气机所伤。” 闻人嘉的说法是对的。 苏韶叶的三师父夏弱水也佐证了他的说法，而且夏弱水遥遥看着，她说道。 “这个距离，很难有毒烟能够吹过去。而且你的那位玄王殿下没有提前服用过解药，我即便下毒，也是无差别，反而不算好事。” 苏韶叶远远看着，天地苍茫，顾北痕的影子，落在她心上，她的视线都模糊却舍不得眨眼，心中的冰凉，像是五年前瞧着她父亲苏辞景远去的背影那般绝望。 夏弱水看了两眼，她眼光独到，却一把攥住苏韶叶的手掌，苏韶叶却听见她欸了一声，声音里头带了几分兴致勃勃，然后苏韶叶听见自家三师父夏弱水说道。 “那个年轻些，穿黑衣的身影便是顾北痕？” “他似乎快要赢了，胜券在握。” 苏韶叶心中因为夏弱水的这句话，又点燃起了些许希望，她猛然抬起头，夏弱水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那个老头子似乎倒下去了。” 苏韶叶还来不及欢喜。 然后便听见夏弱水说道。 “欸，那个青年也倒下去，是不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欸，小叶子你去哪里？” 苏韶叶从未跑得如此快。那么漫长的距离，她感觉好似没有尽头一般长，等到她冲到顾北痕身旁，那个青年却已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身，他伸出手，好似给她怀抱，苏韶叶鼻头一酸。 孤倔沁入骨髓的少女，投入他怀抱，他浑身都是鲜血，大概有他的，也有司徒武洪的，夏弱水跟在后头，她虽然武功不比郁轻侯同司徒武洪，但是自保的一点儿能力倒是有，她伸出手飞速搭在顾北痕手臂上头。 她开口说道。 “还活着倒是个奇迹。” 苏韶叶从他怀中钻出，看向夏弱水。 “能治么？” 夏弱水的那双眼之中，涌动着是绝对的自信。 “只要还有一口气，这天底下有我医治不好的人么？” 毒医杀人不见血。毒医救人——却全凭着自己的心意，恣意妄为。这个青年运气不错，碰见了小叶子，又偏偏凑巧，她这个师父，格外护短。 闻人嘉纵马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司徒武洪的尸体，这个大晋的大将军果真断气，利刃插入心脏，喉管都被割开，断然没有生机可言。他割下司徒武洪头颅，心中慌张，却低声说道。 “回……回唐虎军？”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 “你想要拿着司徒武洪的头颅轻功？” 闻人嘉被看穿心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站在那里，眸光低沉沉的，而苏韶叶则是同夏弱水对视一眼，夏弱水出手疾若闪电，一根银针插入他手腕脉络，闻人嘉的手掌虚浮无力，佩剑跌落在地。 苏韶叶看向他。 “你跟来，是想要杀了玄王顾北痕，是不是？” “你根本不是九皇子的人。你是陛下的人，还是太后的人？” “闻人嘉，你来西北，来唐虎军，就是为了等待此刻。” “我有没有说错？” 她眼眸锐利，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一切魑魅魍魉在她面前无所遁形。闻人嘉在京中就知道这一点，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她的眼睛。 在她面前没有秘密。 闻人嘉的脸颊煞白，他本来是可以更快一些行动的，但是身体麻痹，让他连想要挟持苏韶叶都做不到，而夏弱水在一旁发出低沉的笑声，她的声音很柔媚，她说道。 “有我在，怎么会让人算计小叶子。” “傻子。” “你藏得那些心眼，瞒不过小叶子。我从进入军营，就开始给你下毒。没想到你这么傻，果真选在，玄王同大晋将军大战之后动手。” “你想要杀了顾北痕，然后把两份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一箭双雕，好心思，当真是个贪婪小子。” 苏韶叶低下头，她的声音低沉喑哑。 “唐虎军不能回去。那里是龙潭虎穴。” “三师父，我们带顾北痕回北翼军。” 她转过身，然后闻人嘉听见她的声音细不可查，却让他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其实在京中，我是当初想要同你做朋友的，闻人嘉。” “但是我们若是有缘再见，一定是仇人。” 闻人嘉胸口有什么情感汹涌澎湃着，就如同他想不到苏仇原来是个女子，她说出的这句话，也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不留下来帮玄王么……苏仇？” 那道身影没再回答他。 苏韶叶不杀闻人嘉，不是她心软，是他还有用，不能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7章 顾北痕什么都知道 苏韶叶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不回唐虎军。顾北痕的情况很糟糕，她伸出手，他唇边溢出鲜血来，她想要给他施针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夏弱水看了她一眼，叹气。 “我来吧。小叶子，你的心已经乱了。” 苏韶叶知道三师父没有说错，她的心的确已经乱成一团。少女低下头，眼眸低垂，声音都有些沙哑。 “等我静一静。” 马车上，夏弱水给顾北痕施针，他几乎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夏弱水却仍然沉着，比这更糟糕的病人她也不是没有救过，她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救回来，也不是她这位毒医说大话。 她轻飘飘地给顾北痕施针，苏韶叶坐在马车上，她心里头在想的还是二师父同北翼军。 司徒武洪被斩落人头，敌军没有了首领，必定退兵。 这便是喘息之机。 如果郁轻侯那边，能够大败晋朝的军队。 想必大晋之人，颇多顾虑之下，不会再进攻，西北之危，便化解。 苏韶叶是一定要去大晋的。 但是去大晋之前，她也想要替二师父翻案，至少让西北不认为他是叛徒。暗影阁的人不论如何都相信他，但是北翼军的其他士兵未必这么想。 他们眼中的郁轻侯。 就是当年为了一个女子细作，葬送了北翼军无数条人命的无能之人。 过往的荣光，敌不过那些脏水，他被钉死在耻辱架上头，他此去北翼军，纵然能够得到旧部襄助，也必定被人唾骂，想到这里，苏韶叶又忍不住为二师父揪心。 她再抬起头，却发现夏弱水已经施针完毕。苏韶叶听见夏弱水说道。 “无碍了。” “不过只是暂时保他性命无忧。他醒过来，未必还能够恢复成原来功力，这一点你得做好准备。” “等他醒了，你告诉他吧。” “对了，还有一桩难事，他身上的那股毒素，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他身上有暗毒，想要彻底化解他身上的暗毒，我暂时没有办法。” 苏韶叶知道三师父不说大话，但是她仍然敏锐地捕捉到夏弱水话语之中的那一丝机会，她抬头看着夏弱水，双眸如水，然后她问道。 “暂时没有办法，是否意味着——之后会有办法？” 夏弱水是这样答复她的。 “这位玄王殿下身上的那股暗毒不简单，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他身上的暗毒，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这种毒，是从大晋流传来的。想要寻找解毒之法，除非去一趟大晋，才能够找到对应的解药。” “我虽然可以调配药物压制，但是这种毒素，越是压制，爆发的时候越汹涌。” 她说到这里，眉眼之中似是又隐匿着几分感叹唏嘘。苏韶叶听见夏弱水说道。 “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位玄王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已经压制身上的毒素很久，随时都可能彻底爆发，但是他顶着这样的风险，居然还要同人比拼武艺。” 夏弱水的语气里头，皆是感叹。 而苏韶叶一时之间突然不说话，隔了许久，她才说道。 “三师父尽力做便是。” 夏弱水笑了笑，她本就是世上绝色，一涉及到她所擅长的领域，她则是更加认真无比，苏韶叶听见夏弱水说道。 “我自然会倾尽全力。可是你呢？只帮他么？你不帮你自家破案了么？” 苏韶叶握紧手指。 “我一日都没有忘。我已经有了头绪。” …… 顾北痕醒过来的时候，闻见的，是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着实浅淡，依依袅袅地缠绕着他的鼻息，他动了动手指，抬起头的时候，窥见的是半匍匐在他身上的少女，她的手指几乎半抱着他的胸膛。 他所闻见的香气，就是从这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 依依袅袅，很好闻。她的香气并不是什么胭脂香粉，而是沾染了一丝冰雪同药气，让人难忘。 他一时之间不再动弹。 这个少女就趴在他胸口，她的半边身体就紧紧地贴近他，他浑身无力，但是却又涌上了一阵火热，那股热气在他的心头钻来钻去，他看着她的神色都是隐忍的，这少女无意识地攥紧他衣袖，他抽了抽手掌，她却更加贴近他的胸口。 顾北痕听见苏韶叶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冷。 是了。 这马车只是一辆普通狭窄的马车。不是他特意给她准备的那辆。里头没有火炉，不够暖。他虽然重伤，但是毕竟是男子，身上还有充沛热气，所以这少女才会贴近他胸口，贪图热气。 她眼下有黑影。 她一定是疲乏到了极致，顾北痕盯着她的脸颊同她的眼，心里头却有着说不出的怜惜之意，他没忍住。 伸出手触碰她宛若冰雪的脸颊。细润的脸庞，瞧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而对面的少女，则是猛然睁大眼，正好对上他，苏韶叶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开，又担心按压到他伤口，一时之间，身子僵硬住了。 顾北痕拉住苏韶叶的肩膀，听见她说道。 “司徒武洪死了。” 她有点尴尬，但是强装镇定，每句话都说得极为认真。 “我去了暗狱，请了我师父出来。” “我三师父给你施了针，但是她说你很难再回到巅峰……” 苏韶叶以为顾北痕必定会极为痛苦不堪，但是对面的青年，却只是继续嗯了一声，他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还活着，而且一醒过来就见到你，我有什么好痛苦？” 他知道苏韶叶在想什么。苏韶叶抿了抿唇，少女的声线细润冷静下来，顾北痕的冷静，让她也没有慌张。 是，他什么事情都应付得来。然后她抬头看向顾北痕，认真说道。 “我没有带你回唐虎军。唐虎军是龙潭虎穴，而且他们不是为了对敌，他们是想要和谈，九皇子，还有韩宰相，都是和谈的一员。只有你顾北痕，才是和谈的牺牲品。” 这是她在太平城之中，同韩宰相交谈过后，心头才涌出的揣测。 但是令苏韶叶有些意外的是，顾北痕点头，他平静答复道。 “我知道。” 他居然知道！他既知道，为何还要来——苏韶叶心头一下子乱起来，她瞪大眼怔怔盯着他眼看，听见他声音细润平和，他伸出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脊背，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从刚来西北，我就知道皇位上头的那位陛下，不想要战，只想要和。” 苏韶叶咬紧唇瓣。 “那为何……” 顾北痕的声音仍然低沉沉地在她耳畔响起，像是一缕气息缭绕在她耳廓。 “可是我更加清楚的是，晋军是不会满足的豺狼。” “一旦和谈，大魏同西北军，死无葬身之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8章 小叶子什么都做得到 少女的瞳眸又亮又黑，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好似连一切身体的伤痛都能忘记。 顾北痕动了动手指，他说道。 “再糟糕，也不会比过去更糟糕。只要不死，最糟不过是再度成为一个废人，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废人。”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坦然。并不勉强，不勉强，意味着这是顾北痕的真心话，他自己心里头就是这样想的，苏韶叶怔怔地盯着他的眼，他站在那里，眉眼好似藉藉有穿堂风，她同他隔了一段距离，听不见他的心跳。 但是她仿佛能感觉到。 他有力而又绵长的心跳。就同她胸膛里头扑通扑通跳动的一颗心一模一样。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说道。 “是。不能和谈。弱者面对强者的侵害，只有狠狠地打回去。打到对方不敢冒犯。” “决不能妥协，妥协，对方只会变本加厉。” 在这一点上。 苏韶叶同顾北痕的观点，是一致的。 顾北痕听得出这少女话语之中的狠绝。她一点不犹豫。顾北痕很高兴她同自己的想法一致，他也很清楚，苏韶叶的想法一贯都同他的想法极为相似，他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这少女的脑袋，听见她柔和的声线，一点点在狭窄马车里头荡漾开。 “顾北痕，你下一次不要再如此冒险了，我很担心。若是我没有带着我三师父及时赶来，你便会死。” 她这句话，里头的担忧。 顾北痕听得出来。所以他心里头反而为之感到欢喜，他不假思索地应答道。 “好。” 苏韶叶听得出顾北痕话语之中的真意，她停顿了一下，隔了数道呼吸，她又认认真真地说道。 “顾北痕，你知道么，闻人嘉想要杀你。” 这一点顾北痕倒是没有料到，不过他飞速反应。 “闻人嘉？那他便不是九皇子的人了。九皇子虽然不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至于动心要杀我的地步，因为他很清楚，我一死，他想要争夺皇位，更加没有任何资本，朝堂之上无人支持他，他又敌不过那些世家，不得圣宠，更被太后厌弃。” “不是九皇子的主意。那闻人嘉不是陛下的人，便是太后的人，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示意让苏韶叶枕着他肩膀，这样舒服些。 “所以你杀了他？” 他神色自然地这么问。 苏韶叶瞪了他一眼。 “我看着像是会杀人的人么？我在你心里头如此心狠手辣？” 顾北痕笑了笑，他说道。 “小叶子是好人么？你怕是不想做好人。因为好人没有好报。可是即便你不择手段杀人如麻，我还是喜欢，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我知道你从暗狱之中走出，你师父都不是普通人，想必教过你，必要的时候，不能心软的道理。” 苏韶叶沉默，她抿了抿唇角，才说道。 “我放了他一马。” 她飞快补充。 “不是因为我心软，考虑到我在京中曾经同他有过几分交情所以才手下留情。是因为他不能杀，留着他还有用处。” 她其实正打算把自己的打算解释给顾北痕听，但是顾北痕的唇角却噙住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平平静静温和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杀他是为了什么。”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这么开口，反而来了兴趣，她一下子住了嘴，只是眼眸若有似无地掠向顾北痕。 “你说说看？” 她倒要看看，顾北痕是不是同她心有灵犀。这个青年的眼眸里头涌动着汹涌神光，他的视线落在苏韶叶眉梢眼角，觉得这个狡黠如同狐狸一般的小姑娘当真是牢牢地把持着他的心思，然后顾北痕波澜不惊地说道。 “因为你要让闻人嘉回去，让他领了那份功劳。” “他想要出人头地，必定经不起诱惑，会说……司徒武洪是他杀的。他拿着司徒武洪的人头，冒领功劳。” “这样的话，他就落了天大把柄在你我手中。他想要杀我，又没有杀成，反而领了司徒武洪的人头，破坏了和谈，他身后的主子必定会怀疑，觉得闻人嘉是否倒向了我。闻人嘉百口莫辩，被自己身后之人怀疑厌弃。” “纵然一时得益，但是被人养的狗，一旦主人生了嫌隙之心，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北痕平淡地吐出这样的字句，然后他忽而笑意盈盈地看向苏韶叶，反问道。 “是不是这样？” 他的容貌生得太好，眼下盯着苏韶叶看，苏韶叶看着他的眼，那眼中的神光潋滟宛若夏日莲花，她慌张转过头，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做心跳如同擂鼓，她含糊说道。 “的确有这样的用意。” “而且……我让三师父给他下了毒。我觉得这个人虽然坏，但是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留下来，等到他被他背后的主子怀疑，利用他做个暗中埋伏的棋子也不错。何况，他还留在九皇子身边，可以利用他牵制九皇子。” 眼下大魏的局面。 太子被厌弃。若是说九皇子毫无机会，倒也未必是那样。若是九皇子最后能够获胜，在他身旁有一个闻人嘉，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杀了他，只是一时痛快。 却查不出他背后是谁。 回头那幕后黑手再派一个人来，还得费心去调查，倒不如给闻人嘉下毒，选择这个可以控制的人摆在那里，当个靶子。 苏韶叶的心思缜密到极致，不似女子。也是，没有贵女能在暗狱那种苦地方捱满五年。 顾北痕凑近她，好似在闻她身上的香，他的声音低低地叹着，听上去温柔得好似春水流淌。 “我的小叶子真聪明。” “你若是男子，才该做宰相军师，做那万人之上。” 这话从顾北痕口中说出来，反而一点都不大逆不道。苏韶叶心里头一跳，她说道。 “女子便不成么？女子也可以。” 顾北痕在她耳畔笑，他的声音柔和带了宠溺。 “对。若是你，女子也可以——毕竟你是小叶子，你什么都做得到。” 苏韶叶顿了顿，她说道。 “我二师父也出来了。” 她其实之前避免在顾北痕面前提到郁轻侯，她怕顾北痕心中生出怨气，飞快说道。 “我二师父……不是害死你父王的罪魁祸首，当年北凉山一役，泄漏消息，导致你父王战死的，不是他的那位费青梵费姑娘。另有其人。” 这件事情很要紧，她要同顾北痕讲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9章 我心上有人要守 顾北痕一下子不说话，苏韶叶有几分不安，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顾北痕？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话？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我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有证据，你听我说……” 她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青年就一把攥住她的手掌，然后苏韶叶听见他低沉而又喑哑的声音。 “我相信你。” “你说不是你二师父的错，那便不是。我知道你不会拿这件事情替郁轻侯开脱。” 他这样说，苏韶叶却突然住了口。她怔怔凝望顾北痕的眼，他眉眼里头似是涌动着细密的悲伤，但是一闪而过，他说道。 “何况，真正害死我父王的，是北晋。” 他很理智。 这个青年，理性到了极致。 “我已经收到了贺兰之的信。上一任甘经郡郡守孙志同，才是那个走漏风声的人。他如今被关押在北翼军中，等待我处理。贺兰之暂时没有把这消息大张旗鼓放出去，毕竟留下来的士卒之中，许多父兄，当年皆战死，对郁轻侯存了憎恨之意，一时半会儿化解不了。” “北翼军的人，都恨极了奸细。” “当年……” 顾北痕顿了顿，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苏韶叶的手背，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不让你同常清见面，也是这个缘故。如果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你是苏家的小女儿，他一定很想要杀了你。他对奸细，最为痛恨。” 苏韶叶想要说什么，顾北痕的手指却一瞬先按压在她唇瓣上，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当然清楚明白，你一家都是被冤枉的。但是我清楚明白没有什么用处——多得是人糊里糊涂看不清楚。世人要的不是模棱两可的话，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证据。” 苏韶叶也懂这个道理。 她坐在马车里头，窗外有冷风吹拂而来，她脸颊被冷风吹疼，她揉了揉眼，少女的声音，带了一丝淡淡鼻音。 “顾北痕。等到西北事了，我怕是不会再回京城。我要去北晋找我弟弟。”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而靠在她对面的青年，呼吸先是有点急促，隔了一会儿，很短，大概只是几道呼吸的空隙，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如果那样，我或许会随你一同去。” 苏韶叶瞪大眼。顾北痕的反应每每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抬起头瞥他，那张英俊脸庞，还带了几分苍白，他似乎很满意让苏韶叶表现出如此诧异的神色，他伸出手，在苏韶叶的眼前晃动了两下，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轻飘飘地问道。 “傻了么？怎么好似一点都反应不过来？” 苏韶叶觉得匪夷所思。 “你不打算守着西北了？” “西北不是对你而言最紧要的存在么？你绝不可能放弃北翼军……” 顾北痕却嘴角涌出清晰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不守。” “何况，只是被动挨打，又有什么意思。大魏想要杀我，大晋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倒是想去看看大晋那边，那边的万里河山，到底孕育得出什么样的人才。他们争破头的东西，其实我早已经不屑一顾，只要西北暂时安定，我脱身去大晋又如何？” 苏韶叶却突然明白这青年的意思。 太子同九皇子盯着皇位。 而皇位上头的大魏皇帝，还有大魏的太后，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拥有北翼军的玄王谋反。 可是大魏。 顾北痕瞧不上眼。 他从来看得都更长远。 隔壁的万里河山，才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些人为了利益争破脑袋，因为忌惮时时刻刻都想要杀了他，但是顾北痕却想要去看广袤风景。 她喃喃道。 “你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念头。” 顾北痕平静地说道。 “从我父王战死那一刻。我便知道，我想要报仇，得去大晋。” 他还有话没有说。若不是在暗狱之中遇见苏韶叶，这一次回京，太子同九皇子的性命，或许一个也保不住。不过他也不想说，苏韶叶是个例外，让他觉得，这世间尚且还算得上是有趣的意外，他低低地说道。 “而且你去大晋，我不放心你单身一人。”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又理所应当。 苏韶叶看着他一双黑亮瞳眸，他走到苏韶叶身旁，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他声线极柔和，让人觉得暖，在这天寒地冻的西北，她同他皆是孤零零的孤儿。她父母被诬陷斩首，他的父亲战死，母亲伤痛过甚病逝，同病相怜。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曾经过得很辛苦。” 他第一次在苏韶叶面前这样说。 之前他都是轻描淡写。 好似世上没有任何伤痛能够击倒他，好似这世上的一切大事，都在他的掌心摇摆，而眼下，他凝望对面苏韶叶瞳眸，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过去那么苦。可我不怕疼也不怕死。” “可如今有人要守着，我死不得。” 顾北痕这个人，就连情话都说得别出心裁。苏韶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烫，她的嘴唇有些干，她伸出手舔了舔唇，顾北痕低下头凑近她，少女小巧的耳廓通红，气氛暧昧，四周的温度不住升高，顾北痕都能听见她呐呐的声线，那只小手推开他。 “顾北痕！你冷静些！”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模样？” 对面那俊美非凡，几乎美貌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男子，发出沉闷的笑声，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我记得。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还要长长久久的活着，这样才好等到你长大，祸害你。” 苏韶叶咬唇。 “谁准你祸害？” 顾北痕说道。 “那又是谁不舍得我死？” 苏韶叶瞪他，他气定神闲的同苏韶叶对视，苏韶叶的眼带着十足生气勃勃，他凝望这少女的眼瞳，那双好似琉璃一般透亮的眸子，他紧盯着她的眼，然后凑过去，一气呵成辗转吻上她的唇。 他比谁都坚定。 苏韶叶的手指想要按住他，但是想到他同司徒武洪对战，险些死了，她又有些心软。他的吻灼热又滚烫。 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对战司徒武洪的时候，想的是，若是能在对敌前亲你一下，哪怕死了也甘愿。” 苏韶叶想要去堵他的唇瓣，又听见他说道。 “你不来我也不会死的，你忘了东寒玄么？如果有人想要杀我，东寒玄不会放过那人。” 苏韶叶踢了他一脚，他却笑着把这少女抱入怀里，他说道。 “我不死，你便始终是我怀中的小叶子，别想逃去大晋，苏韶叶，我认定了你，就不放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0章 夏弱水的九蝉针法 苏韶叶逃出马车。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一颗心跳得极快。 一贯漠不关心世事，只一心一意地放在自己的药方上头的夏弱水，却瞥了她一眼，难得开口说道。 “难怪你会栽在这个人手里头。” 苏韶叶仰起头看着夏弱水。 她的心里头涌起细密的涟漪。 即便她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做主，但是眼下心慌意乱，难免想要听听看三师父的意见，所以苏韶叶忍不住开口问道。 “三师父你……你怎么看？” 夏弱水看了一眼马车。那个男子即便是重伤，也给她一种，危机到了极致的感觉。像是她早年游历的时候，遇见的荒野野狮。比狼更危险，狼尚且需要成群结队，他不需要。 他就是王者，睥睨四野。 夏弱水冷哼一声。 “我怎么看？不是好人。” 苏韶叶若有所思，夏弱水又看了一眼苏韶叶，她淡淡说道。 “好人无用，不能帮你报仇。你既然注定不走寻常路，还是这样的人在你身旁，我们做师父的才放心。他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小叶子你也不怕，你同那些良善的闺阁女子不同，他降服不了你。” “你却能收下他的一颗心。” 夏弱水是毒医不错。 但是她看上去不理会世事，但是这个世间，却多得是男子，愿意为了她这个毒医抛头颅洒热血，她只是嫌麻烦，否则以她容貌本事，自然能够将天下多半男子玩弄于手掌之间。 毕竟她拥有举世无双美貌。 又擅长各种稀奇古怪的药。 大概只有令狐寻香，虽然常常打交道，但是却觉得她可怕，退避三舍，说起来也奇怪，他们皆是人世间容貌顶尖的人物，却看彼此都极不顺眼。 苏韶叶还打算说什么，夏弱水却不等自家这个小徒弟的回答，她直接施施然地走入马车。 顾北痕坐在那里。 明明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却眉眼含笑。 他说道。 “毒医也肯离开暗狱，可见的确心疼小叶子。” 夏弱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神色极为冰凉，她的声线，淡漠又透凉气，这天底下的男子，只要想要抢了小叶子，她通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小叶子才多大，亏得你一片苦心了。” “怎么，你很想装成重伤奄奄一息，骗得小叶子掉泪么？” 对面的青年唇角噙着笑意，他笑意盈盈抬起头凝望夏弱水，然后认认真真说道。 “有毒医在，不敢假装。” “我不骗她。” 后头那四个字，从他口中吐露而出，格外笃定。 夏弱水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夏弱水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气颇冷地说道。 “你便不该招惹上她，她要复仇破案，你做你的西北玄王，井水不犯河水。” 顾北痕不动声色。夏弱水取出一根极粗的银针，刺入他手臂，她大概是刻意，银针刺下的那瞬间，手臂传来强烈的疼痛感，他眉眼神色仍然极为浅淡，莫要说叫疼，他脸上连表情都没有，显得格外平静淡然。 “可是是她先招惹我。” “她夺走本王初吻，难道不该负责么？” 夏弱水的手指，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她险些连穴位都戳错，对面的男子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瞧着他波澜不惊，夏弱水赌气似的又刺了几下，她这几下，刺中的皆是痛感强烈的穴位。 但是对面的青年却仍然平静。 那眼神里头未有变化。 若不是她对自己医术了若指掌，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刺错穴位，她几乎都要到怀疑自己的地步。夏弱水轻哼，她的声线，极为轻盈，不想要让外头的苏韶叶听见。 “你倒是会狡辩。” 小叶子不是那种人。 顾北痕见对面苏韶叶的师父不相信自己，他倒是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隔了一会儿，顾北痕才淡淡地说道。 “其实……” 夏弱水略微抬头，听见顾北痕的声音，轻飘飘涌过来。 “我猜得到小叶子的师父会出暗狱，但是我没猜到是哪几位。毒医离开暗狱，不怕南诏国的那一位得到消息，继续追赶而来？” 夏弱水这一次彻底没有手下留情，哪怕是以顾北痕的坚韧，他的额头在一瞬间也遍布冷汗，但是即便冷汗涔涔，他仍是抬头紧盯着夏弱水的脸庞，他听见夏弱水说道。 “我的麻烦，我自己能解决，不必你这小子多言。” “而且你怎么知道南诏国的事情？” 顾北痕的声线，低沉沉的。 “西北是我的地盘。” “而且我母族是倪家。” 他这句话说得很笃定，他这么说，夏弱水似乎想到什么，果真不再问，只是轻哼一声。 “倪家……果然同那边还有联系。” 她停顿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不说话，专心致志给他施针，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身上的毒，若是再不解，我也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 “所以你才要去大晋吧？”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他说道。 “我放心不下她。” 夏弱水难得没有任何讥讽之色流露出，她说道。 “我不管什么纷争乱世，也不管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我认了苏韶叶做徒弟，她就得平平安安。” “她要查案，要报仇。我们做师父的都随便她。” “唯独不许有人害她。” “哪怕是皇帝老子，我也不怕。我又不是没有遇过。” “我也不是没给皇帝下过毒，只不过……不是你们大魏的这一位罢了。” “你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罗王。” 她虽然在给顾北痕看病，但是口中却口口声声说要送顾北痕去见阎罗王，顾北痕嗯了一声，他说道。 “我知道。” “她去大晋，我护她平安。” 尽管他眼下重伤，又被诸多势力忌惮，自身好似岌岌可危，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话落在夏弱水耳中，夏弱水却好似极为看中他这一句承诺，她落下最后一针，自身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我给你动用九蝉针法保命，你的话，你自己要记得。” “哪怕你死在大晋，我也要看到小叶子平安归来。” 对面的青年轻笑，眼神从从容容。 “这不是交易。” “这是我的心意。” “你帮我动用九蝉针法，我帮你解决南诏国的麻烦，你既然知道倪家同南诏国的关系，就知道我这一句承诺是有用的。至于苏韶叶——她是我心上人，我怎容她不平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1章 不是武圣是武神 苏韶叶同夏弱水赶到北翼军军营的时候，杜舍娘出来迎她。 杜舍娘看见夏弱水的时候，眼神变得锋利，她的眸光在夏弱水身上扫过，分明是在打量她。 而苏韶叶则是站出来，她解释道。 “这是我三师父，夏弱水。” 杜舍娘的神色仍然没有缓和。 “三师父？那她同令狐寻香……” 她的眸光里头带了几分狐疑。夏弱水即便带了面纱，也能够看得出来，是个绝色女子，正因为如此，所以杜舍娘极为不放心，她盯着夏弱水打量，恨不得现在就挑落面纱，看看这面纱下头究竟藏了怎么样一张脸庞。 而对面的夏弱水则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她看了一眼杜舍娘，神色微凉，她冷涔涔地开口说道。 “我跟令狐寻香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瞧不上他。” 杜舍娘听着女子的语气，知道多半没有关系，不是掩饰，眼前这女子当真高傲之极，可是这样一想，杜舍娘心头又涌上了一丝愤愤不平来，她的眼眸低垂，冷哼一声，声线却在一瞬间变得极冷。 夏弱水听见她说道。 “瞧不上？好大口气！” 令狐寻香哪里不好，让人这么轻贱？ 苏韶叶一听这语气，觉得这两个女子极有可能一言不合便要对上阵，苏韶叶有点头疼，连忙向前半步，她想要打圆场，积极开口说道。 “别别，这是我四师娘杜舍娘，师娘，这是我三师父，她专心医术，并不喜欢同人打交道。” 杜舍娘的神色却忽而严肃。 她似乎反应过来。 “你就是那个南疆的毒医夏弱水？” 隔着面纱，夏弱水的眼尾上挑，她的声线里头，好似都夹杂了几分意味深长，然后她开口说道。 “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杜舍娘自然听过，她的语气里头似是隐藏了什么情绪。 “你这等祸国殃民的妖孽，我自然听说过……等等，苏仇，你师父呢？” 苏韶叶有点头疼。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若是当着杜舍娘的面，告诉她，令狐寻香去寻……去寻广平公主，可想而知必定天下大乱，所以苏韶叶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含糊，她小声说道。 “我四师父……” 夏弱水却在一旁煽风点火。 “令狐寻香的确出了暗狱。但是他自己长了腿，他爱去何处就去何处，旁人怎么能够阻拦得了他？男子大多向往自由，绑也绑不住。” 杜舍娘眸光里头几乎有熊熊的火焰，她猛然抽出剑来，而夏弱水却无所畏惧，她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杜舍娘，声音里头带了柔和轻盈感。 “我知道杜娘子武学境界高，但是我却不怕你。我这一次来，是帮小叶子的，不是同你这个吃醋的女子争斗的，令狐寻香那个家伙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偏偏你们把他当成宝贝。” 苏韶叶走过去，一把按住杜舍娘的剑刃，她用眼神祈求三师父别再说话挑衅杜娘子，她走过去，然后说道。 “顾北痕杀了司徒武洪。他受了伤，我特意去暗狱，请出三师父，是为了救他。” “三师父本来不问世事，她在暗狱多年，如今出来是为了我——她是给人治病的。” 杜舍娘看了一眼眼中有些焦灼之色的小姑娘。她眼巴巴地瞧着她，杜舍娘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 而且她知道夏弱水的身份。 知道她是毒医，就清楚这个女子性格诡谲，软硬不吃。 毒医毒医，她铁石心肠。寻常人，哪怕死在她眼前，她不想救的话，眼皮子也不会眨动一下。 杜舍娘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苏韶叶的发丝，她说道。 “进去再说。” …… 营帐之中，苏韶叶同杜舍娘坐在一处。夏弱水不喜人多，她自己挑了一个偏僻地方研究药方，而顾北痕一进军营，就去找贺兰之，想必是有话要交代。 杜舍娘蹙眉盯着眼前的少女。 “所以你的意思是，朝廷想要求和，为了向大晋求和，不惜布局想要杀了顾北痕？” “怎能如此懦弱！” 她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屑！ 这份不屑。 乃是针对大魏君王，她何等英姿飒爽的奇女子，连她也看不上朝廷一心求和的行为举动。苏韶叶点头，她盯着杜舍娘的脸颊，然后说道。 “我二师父出来了。” 这本该是个秘密。但是杜舍娘待她极好，何况杜舍娘如今也在北翼军，迟早能够听到风声。 杜舍娘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你二师父……你是说……” 苏韶叶点头，当着杜舍娘的面，她吐露而出那个名字。 “北翼军曾经的宣武大将军，郁轻侯。”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只有郁轻侯，才能力挽狂澜。但是杜舍娘眉眼之中却无喜色，她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居然会是他……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的二师父，居然会是郁轻侯。郁轻侯啊……” 杜舍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眉目之中涌动着淡淡的怅然，她说道。 “你居然能说服他。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毕竟费青梵死了，他的心便也跟着死了。” 苏韶叶是在密库之中看过郁轻侯的卷宗，方才得知费青梵的名字，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了杜舍娘一眼，眼中带了几分好奇的询问之色，而杜舍娘则是沉沉地叹息一声，她的声线，极浅，苏韶叶听见杜舍娘开口说道。 “郁轻侯是个难得的奇才。” “至于费青梵，何尝不是这世间奇女子，若她不是大晋人，或许当真是荡气回肠的一段佳缘。” 苏韶叶听杜舍娘这么说，心头不禁也泛上感伤。 “杜娘子你见过费青梵？” 杜舍娘点头。 “我当年在京城之中见过。她当年同郁将军，乃是当之无愧的一对璧人。” 杜舍娘的语气，极笃定，也认真。 “郁将军义薄云天。那个费姑娘……当真可惜了。” 苏韶叶眼眸低垂，杜舍娘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肩膀，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说道。 “你知道东寒玄是武圣级别的人物，大魏当年评选出十大武圣，但是武圣之上，还有武神，大魏当年以二十来岁年纪，冲破武圣境界的，只有一个人，你可知道是谁？” 苏韶叶立刻反应过来。 “是……是我二师父郁轻侯？” 杜舍娘点头。她声音铿锵有力。 “自然唯独只有他。否则你以为，他这个北翼军武神的称号，是浪得虚名么？” 原来武神不是指他兵法通玄，当然也有这个含义，更重要的是，他是大魏军方，唯一的一个武神！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2章 若有隐瞒，人头落地 杜舍娘继续说道。 “若不是如此，大晋怎么会如此忌惮他，一定要置他死地。因为连大晋，都未必有这样天赋的强者。他的天赋太惊人，不能为大晋所用，只有设下毒计，把他废掉。” “若不是又出了一个顾北痕。大魏早早沦陷。” 苏韶叶低头，她轻声说道。 “越是如此，越是重任加身。” 杜舍娘盯着眼前的少女细润的脸颊，这少女脸庞轮廓清晰细润，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是羸弱外表下，却有一颗强大不亚于世间男子的心脏，她紧盯她眉眼，瞧着她站在那里，周身气息通透，宛若月朗风清，她说道。 “你几个师父，都是人间强者。我本来担心你，不过你有师父护着，看来我不必为你而操心。” 苏韶叶却凑到她身旁，少女蹲下，她贴近杜舍娘的身体，声音轻轻的，却很温柔。 “师父是师父，师娘是师娘。” “对我重要的人，我都记得，一般无二的喜欢。” 这是真心话。 她吃过苦头，所以真心待她好的人，她通通都记得，一个都不会忘记。杜舍娘看着苏韶叶郑重的眉眼，她抬起头来，手指轻轻地在她脸颊之上刮蹭了一下，苏韶叶听见杜舍娘的声音，柔和温柔，极为动听。 “那顾北痕呢？也是一般无二的喜欢么？” 苏韶叶一愣。她被问到顾北痕，身体一僵硬，却听见杜舍娘低沉的笑声。 “我看得出来，你三师父护短得很。她虽然同令狐寻香没有关系，但是之所以显得冷冰冰，是因为她觉得我抢了她的徒弟。” “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她不喜欢你同旁人亲近。觉得你就该最依赖她才是。” 这等心思，她当然懂得。 那位毒医，怕不是把小叶子当成女儿一般疼爱。想来也是，苏韶叶当年家中大劫被关入暗狱之中的时候，她才多大。对方又无子女，把她收成徒弟，可是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讨人喜欢。 如此一来，她讨厌旁人同她争夺小叶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也不足为奇。 所以她连带着讨厌令狐寻香，也可以理解。 因为令狐寻香同她争夺她的乖徒儿。 更不用说她这个师娘。 可是这样一来…… 更惨的，分明是日后迎娶小叶子的那个男子。怕不是要被这位毒医，毒得半身不遂，抽皮剥筋？ 毒医都如此。 苏韶叶在暗狱之中认的其他师父也是一样。 而且……令狐寻香可也不是什么大方人。至于她杜舍娘，怎么好歹占了一个小叶子的师娘的名头，自然也不会让外头的那些“野狼”把这枚小叶子衔走。 想到这里。杜舍娘愈发气定神闲。她的眼眸之中，有明亮笑意丛生，笑意闪烁，她的声音亦是悦耳动听，她笑眯眯地说道。 “顾北痕日后必定很惨。” 苏韶叶则是眸光游移，她低声说道。 “谁说……谁说我一定只要喜欢他了。” 杜舍娘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小叶子好志气，日后若是遇见更好的，便不要他。” 苏韶叶却想。会有比顾北痕更好的人么？他已经很好了——但是杜舍娘却笑意涔涔地给她擦脸，然后她说道。 “那个人站在外头呢。” ……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她竭力保持平静，顾北痕穿着玄色长袍，遮住那些伤口，看上去同正常人无异，就连气色好像也恢复了不少，他平静看着她。 眼眸幽深。 里头的光芒，好似能够把她吞噬掉，苏韶叶心上不知道怎么一瞬忽然如同有人在敲鼓，她听见顾北痕问她。 “还有什么人，会让你觉得更好？” “你说出来，我便杀了他。” 他是开玩笑，但是又不太像，他看着身旁眼眸骨碌碌转动的小姑娘，知道不能够逼得太紧。 暗狱五年，他的小叶子，凡事都聪慧精明，唯独浑浑噩噩，不通情爱。 他叹了一口气，他说道。 “我让贺兰之带我去见了一趟孙志同。我从他口中问出了一些旁的事情，你若是不介意，同我一块儿去听。” 他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 苏韶叶则是有些迟疑。 “是同北翼军有关？” 顾北痕摇头。他看向苏韶叶的眼神，似是带了怜惜，他伸出手掌来，握住苏韶叶的手指，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极为温柔，似是担心她，所以才想要竭尽自己所能的抚慰一下她的心脏。 “不是。是同你家有关的事。” “同苏学士有关系。” 他提到苏韶叶的父亲，苏韶叶心头里咯噔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顾北痕，见他点头，她跟在顾北痕身后匆匆向前走去，脑海里头一下子涌出乱糟糟的念头，孙志同知道她家的案子？ …… 关押孙志同的营帐狭小无光。 苏韶叶同顾北痕一块走进来，见到那个男人，他坐在凳子上头，面容枯槁，眼中浑浊无光，他身上虽然没有明显伤口，但是北翼军中显然多得是不见血也让他开口的法子。 孙志同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又疲倦无比地低下头去。他的声音低沉无比。 “该说我都说过了……” “你们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 而顾北痕则是发出一道好似嘲弄一般的轻笑声，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可舍不得死。你若是想要死，早已经死得一干二净。” “你苟且偷生这五年，就证明只要给你活命机会，你就会不择手段抓住。否则，你害死北翼军那么多将领士兵，早就愧疚自裁，又怎么会苟且偷生到今日？” 顾北痕的话，显然宛若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脸颊上，他的心猛然狂跳，他抬起头，几乎涕泗横流。 “我也不想的啊……我寒窗苦读，一步步坐上郡守之位，我风光过，怎么能够一朝什么都没有……” 顾北痕却伸出手抽出剑，剑尖在他面前闪过，这位孙大人害怕得大叫，感觉冷气扑面而来，等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削掉，落了一地，对面那个冷漠桀骜的青年，说道。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若有隐瞒，人头落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3章 六七年前的和谈 对面的孙志同显然并不算什么有骨气的人，他飞速点头，生怕点头迟了，顾北痕的剑就刺中他胸口，顾北痕的眸光冷冰冰地盯着他，然后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五年前，朝廷上头的苏大学士么？” 孙志同飞快点头。 “我记得……他是北晋的卧底，偷偷给北晋传递消息……” 他还要说话，但是苏韶叶却直接从顾北痕手中接过那把剑，她比顾北痕出手更加毫不留情，直接一剑刺在孙志同的胸口，孙志同惊骇不已，大叫出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声音垂头丧气。 “苏学士其实我早就认识了……当年他要前往大晋游学，过关的文书，还是我给他签发的。苏学士他同大晋本就关系密切！这么多年，一直有人在打探他消息，他当年游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些同窗，似乎有不少都成了大晋的大人物！” “我还听到过一些消息，说是苏辞景当年险些成为大晋的臣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又回到大魏。这样的人，成为卧底也不奇怪……” 那剑直接往前递了递。虽然没有刺透心脏。 但是鲜血一下子瞬间剑尖流淌。孙志同感觉到那疼痛，看着自己的鲜血流淌，他心中惊骇无比，就如同顾北痕之前所说的话，他是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物，不论如何都想要保住自己一条命。 他喃喃说道。 “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苏韶叶接口问道。 “谁在打探苏学士的消息。长什么样子。做过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说。” 孙志同老老实实地交代。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六七年前的事情，那么久，我当然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对方是大晋人——其实六七年前，边境就有过一场和谈，我便是主导人，但是那一次和谈没有谈妥。问我的，就是从大晋来的使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经是苏大人的同窗，但是他话里话外的确打探苏学士的消息。”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苏学士在朝堂之上，从来并不算太高调。” “为何大晋那边一直追问他。” “而且甚至问到，他是否成婚生子，家中有几口人这样的话题。我当然不清楚这等问题，只能支支吾吾过去。” 苏韶叶心中揪紧了些。 大晋打听……苏家有几口人？她心里头念头急转，然后苏韶叶继续问道。 “那个大晋使臣叫什么？” 对面的孙志同脸颊之中闪过为难。 “我记不得……” “这次和谈之后，上头下了命令，要销毁一切档案，和谈失败之后，朝廷不想要被人知道，大晋同大魏曾经和谈过但是没有谈妥，大概是怕消息走漏，让西北人心动荡，所以文案记录都是我亲自盯着烧掉的……那个大晋使臣我只记得年纪不大，瞧着阴沉沉的一个青年……” “我当初还觉得奇怪，大晋派来和谈的怎么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但是他开口每个条件都苛刻无比，张嘴就要我们大魏割让一半领土……根本没有半点和谈诚意。” “大晋派那么一个青年来，提出那样苛刻条件，就是羞辱我们大晋……” “我真的没有说谎！” 孙志同是真的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是大晋使臣，他也打听过，但是大晋的人嘴巴很紧，什么都不愿意说。 不过那个青年，身份好像即便在大晋也不算低，从其他大晋使者对待那个年轻人的态度，就能够看得出些端倪，那青年的身份，说不定在大晋很尊贵。 孙志同的鲜血还在流淌。 他能够感觉到身体之中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说到后头，声线都是慌乱不堪。 “我真的只知道这些内容，求求你，找个人替我包扎伤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苏韶叶眉头紧锁。 大晋原来那么早就动了和谈念头。一个打听她父亲的年轻人，听孙志同所说的年纪，这年轻人多半并不是她父亲的同窗，既然不是，那么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这里狭窄，让她感觉自己隐约有几分透不过气。 顾北痕看着身旁少女略微显得恍惚的神色，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拉出来，苏韶叶听见顾北痕显得格外冷静绵长的声音。 “别担心，会查出真相。” 孙志同还在里头大呼小叫。苏韶叶摇了摇头，少女说道。 “血流一日都不会死。” 她下手的时候有分寸，不是她残忍血腥，只是这个人也是个作恶的人，自然不能让他痛快死掉，否则如何告慰那些北翼军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还有顾北痕的父亲…… 同二师父的爱人，费青梵。 少女的容色冷漠严肃，顾北痕也很少见苏韶叶这么冷淡的神色。 她动怒的模样。 有煞气。 但是顾北痕却偏生就喜欢这么一个浑身充满煞气，心肠坚硬的小姑娘，他牵着她的手指，开口说道。 “那个使臣怕是有些古怪，我会设法查探一下。不过他们瞒得很好，当年我也不知道曾经还有过这么一次和谈，不过那时候我也年幼，尚未彻底掌控北翼军，所以才没有知道这桩事情。” “只要他们来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孙志同说出那个人的年纪容貌，大概总能推算出来，到底是大晋朝堂上的何人前来和谈过。 苏韶叶却静默。 隔了数秒，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从来不知道，我爹爹同北晋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我只知道他年少在大晋游学。” 其他的，她一无所知。如今她沿着真相探查，却发现，过往她知道得太少，她满足于做个娇气小女儿，却从未想过宁静生活下，隐藏怎么样的深不可测的波澜。顾北痕看着她带了几分凉意的眉眼，他想了想，拉着她的手掌往前走，他说道。 “你如今知道了，怎么打算？” 大晋是一定要去。她爹爹当年游学的地方……她怕是免不得跑一趟。她弟弟苏易昀，说不定就同爹爹当年游学的经历有关，不论是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个男孩她总得找到。她说道。 “沿痕迹而行，查出真相。” 她顿了顿，补充道。 “绝不动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4章 大魏朝堂的变化 司徒武洪死了。 这个消息的确长了翅膀，从闻人嘉回了唐虎军开始，这个消息就立刻传遍大魏京城。整个大魏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陛下龙心大悦，听闻大晋因为司徒武洪之死而退兵，更是下令要嘉奖九皇子同那个斩杀司徒武洪的校尉。 闻人嘉果真冒领了功劳。 所有人都清楚。 司徒武洪不可能死在一个校尉手里头。 但是司徒武洪名义上也不能够死在顾北痕手中——因为顾北痕已经赏无可赏，所以，还是等着班师回朝，把功劳算给九皇子更妥当。 朝堂之上，大学士何朝阳闭眸不语，他孙子何呈则是有些焦急地说道。 “祖父，陛下已经连续半个月不曾召见你……陛下是不是对我们何家有什么意见？” “这一次去西北，也是委托重任，给了那韩宰相，让韩宰相带着韩池巍赶去西北，祖父你是不是……失了圣心？” 何朝阳睁开眼。这位三朝老臣，他神色极为冰冷。何呈听见他的声音，冰凉透骨。他冰冷冷地说道。 “失了圣心？” “我不曾得过圣心，何来失去。” 他盯着眼前的孙子，开口说道。 “你当初大错特错，就是不该去招惹剑舞社的姑娘，你以为杜舍娘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你以为她在京中能够恣意行走，出入王侯府邸，当真仅仅只是因为她剑舞出色而已？” 何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祖父。他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祖父话语之中的含义。 “不是……不是如此么？” 何朝阳冷笑。 “满京城，可有第二个如她那般的女子？” 何朝阳却是知晓一些内情。 敢与广平公主争夺心上人，恣意进出宫中，得罪了太后却能够全身而退。那个剑舞社的杜娘子，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女子。何朝阳连她身份都不清不楚，但是只得到一个模糊的讯息，那个女子，莫要招惹。 偏偏自家孙子要去惹剑舞社的姑娘。 何呈被自己祖父训斥一通，他的表情有些狼狈。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祖父……那如今怎么办，咱们是跟着上奏，替九皇子请功么？” 何朝阳站在那里，他浑身的力量一泄，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然后何呈听见何朝阳喃喃地说道。 “上奏？哼哼，当然不能上奏替九皇子请功。” “我会即刻安排，送你出京。” 何呈吓了一跳。 “出……出京？好端端的，为何要出京？祖父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何朝阳的脸庞之上，涌动着莫测之色。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何呈心里头涌上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猛然扑到何朝阳膝盖前，声音提心吊胆。 “祖父你可不要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朝阳却让他出去，他盯着眼前的花瓶看。他想，他在大魏，怕是到了头了。若是何呈能够逃出去，好歹给何家留存一条血脉，若是不成……罢了罢了，都是命定的劫数。 …… 第二日早朝。 大学士何朝阳，就被剥夺了官职。他是三朝元老，一瞬间朝堂震动无比，都想不通，陛下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要整治何朝阳。 但是从何朝阳府中搜出了他的字画，却是他同晋国暗通情报的铁证。何朝阳入狱，何家风光三朝，一时之间颠覆，让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 朝堂之上，不少世家官员都劝陛下三思。 但是陛下，却明显是铁了心。 谁也拦不住。 下朝之后。这位大魏君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看上疲惫的很。近身伺候的太监只觉得陛下脸色灰败，看得他心惊胆战，捧上茶水之后，站在一旁低眉敛目，一眼都不敢多看，却听见这位大魏君王开口说道。 “让太医院的人来。不要孙太医。” “让袁正春来。朕的身体到底如何，朕要听实话，不想要听那些敷衍的假话。”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无比，那侍从嗯了一声，声音都低沉下去。 “是……是陛下。我这就召袁太医来。” 片刻之中，背着医箱的袁正春走进来，他盯着眼前的这位大魏君王看，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 “陛下的身体……若是能够静心修养，应当……还有几年平安可待。” 这句话说得语焉不详，而且显然是用语言修饰过。 这位大魏君王顿了顿，他端着茶杯，然后说道。 “那若是朕不能静心修养呢？” 袁正春浑身一颤，然后他的身体慢慢地匍匐下去，他的声音很低沉。 “原谅微臣……微臣不敢说。” 他低下头，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一旁的内侍几乎是心惊胆战，生怕眼前的帝王发怒，要把这位太医署医术最为精湛的袁医正推出去斩了，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大魏君王，却看见他捂着喉咙咳嗽了数声，然后他说道。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看来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朕了，咳咳……可惜。朕……没有时间，不能安心。” 这位君王诡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摆驾，朕要去延年宫，见太后。” 他的声音很轻，却宛若细针，让袁正春身体又是一颤。 “纵然能够抵挡得了大晋一时，怎可抵挡大晋一世。朕不得已——不得已之处，又有几人知晓……哼哼，一个个都只知道逼朕，可是坐在这皇位之上的，是朕！” 袁正春还跪在大殿之中，隔了好久没有动静，从外头跑进来的陆家小少爷陆仁星才扶起他，他的腿脚都有些发麻。 陆仁星则是气呼呼的。 “师父你给陛下看病，陛下怎么能够一直让你跪着？实在是太过分了！” 袁正春却立刻做了一个嘘，生怕自家这个小徒儿因为这张嘴而获罪。陆仁星眼巴巴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如此么？” “师父你放心，外头没有人，那些侍从都散了，我机灵着呢，这里空荡荡的，没有谁偷听。” 袁正春还是严肃得很，一把捂住这小徒弟的嘴巴。 谁知道附近有没有暗中窥探的存在？ 袁正春想到方才陛下的话语，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陛下想要做什么，他觉得，陛下好似就在他诊脉之后，突然下定了决心做一件大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5章 太后的毒计！ 延年殿中还是同往日一模一样，点着不知名的熏香，那个嬷嬷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看向眼前的这位大魏君王，面露为难之色。 “太后娘娘还在佛堂念经……不如陛下……改日再来？” 也只有她这位太后的近身嬷嬷，才敢让眼前的这位君王改日再来。 而这位大魏君王的神色藉藉，他不假思索地拒绝。 “朕就在这里等太后。” 这位嬷嬷见他态度坚决，不敢再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光都给这座空荡荡的延年殿渡上了一层金光，好似佛光普照，然后那扇大门终于打开，大魏的这位太后一步步蹒跚走出，她手中握持着一串佛珠，那佛珠上头光芒流转，她满眼慈悲，瞧着倒是宝相威严，吃斋念佛久了，瞧着好似当真能普度众生一般。 “母后。” 这位大魏君王向前走了半步，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好似低沉喑哑，重重地敲击在人心头。 “儿臣今日来，有事要同母后商议。” 对面的女子瞧着眼前的帝王。 “何事？” 这位大魏君王的声音，坚定无比。 “废太子。改立……九皇子。” …… 他来并不是商量，而是为了通知太后这一消息。抛下这句话，他说还有政务处理，匆匆离去，而太后眯着双眸，盯着他的背影看。心中似是生出阴寒，她伸出手，身旁的嬷嬷跟她多年，自然了然她心意，连忙凑上去，扶住她的肩膀，然后听见这位太后沉沉嗓音落在耳畔。 轻柔，却让人心中一惊。 “你跟我，可也有四十年了罢？” “从当年入宫开始……” 这位嬷嬷扶太后入延年宫，她取出一把玉梳，开始缓缓给太后梳理长发，太后的神色极为冰凉，她瞧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那张垂垂暮已的脸颊，突然想起当年她入宫的时候，那等大好容华。 她冷冷地说道。 “我的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从不曾同我亲近。我知道，他同我生了嫌隙，他不过是勉强供着我。” “他恨我。” 那三个字从太后口中脱口而出，让这位嬷嬷心上一惊，她手中的梳子都为之一顿，但是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梳理长发，而太后慢慢地站在那里，她眼底涌动着淡淡的厉芒，哪还有半分半毫的慈眉善目。 “九皇子……哼哼，他让九皇子去唐虎营，就是做好打算，给他铺路。顾北痕死了，若是能够同大晋和谈，便能将这功劳算给九皇子。” “若是顾北痕活着，北翼军抵挡住了大晋，照样还是九皇子的功劳，毕竟顾北痕已经赏无可赏。可见哀家的这个好儿子，心心念念要给那血脉卑贱的贱种铺路。” 这嬷嬷不敢说话。 九皇子同太子同样都是太后的孙辈。 但是太后极为痛恨九皇子，就是因为九皇子的出身，在太后看来，那等宫姬之子，毫无世家血脉，怎能继承大统。她护着崔氏同太子，就是因为她极为厌恶九皇子。 太后顿了顿，声音极冷。 “以我儿的手段。既然选定了九皇子。必定给他扫除障碍。” “哼哼……不论如何，顾北痕是不能再留了。他如今已经势大，若是再留他，说不得这个朝廷都要改朝换代，怎能容他这样放肆下去？” 太后似是喃喃自语。 “该动用那枚隐藏得最深的暗子。” “玄王一脉，早就该断。” 在太后眼中，边境那些冲突，都是小打小闹，是玄王一脉为了获得功劳，所以才夸大其词。 毕竟她一辈子都在后宫之中，熟悉的是后宫之中的碾压争斗，从未去过战场，对于边境也全然只凭着想象。 那些她信任的世家。 却一个个都上书，说是玄王殿下拥兵自重。她自然深信不疑。 对顾北痕的忌惮，远远超过对大晋的忌惮。 同大晋的和谈，也是这位太后一力逼迫，她想，不过是缴纳些赋税给大晋，送些不值钱的特产，比起养那数目庞大的北翼军的军费开销，九牛一毛。 所以她心心念念和谈，根本不想死战。她主和，杀了顾北痕这个不听话的主战派玄王，在太后眼中，是好事，能够稳固江山。 她的眸光之中闪烁着细碎的厉芒，她伸出手，那嬷嬷把一只熏香递给她，太后吸了一口这只熏香，原本以她的年纪，多少熬到黄昏傍晚，便有些精神不济，但是闻了这只熏香之后，精神一震，倒又似拥有了几分生机。 她低下头，眼底有淡淡讥讽之色。 然后她说道。 “该死的人，一日都留不得。” 她身旁的嬷嬷轻柔地给她按压太阳穴，太后却突然说道。 “后头数月的熏香呢？还没有送来？” 这嬷嬷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太后您忘了么？那商人曹旭东早已经死了，这是库房里头最后几只——太后娘娘，那边的消息，说是再和谈的话，会把此物当做礼物带来……” 这位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慢慢地攥紧手，她似是喃喃自语。 “顾北痕啊……” 她心头一块大石，便是那青年，有他在一日，便无法和谈。世家厌恶他，朝堂容不下他，明明不过是小时候就该死透的病秧子，却苟延残喘到今时今日，居然还成了心腹大患……她冷笑。 她动用最后的手段，动用世家联合起来布置的最后一道杀招，她不信顾北痕还能够活下去！ …… 北翼军兵营之中，苏韶叶走在顾北痕身旁，她问道。 “所以他们盼着你死，是因为想要和谈？” 她其实已经有答案，顾北痕点了点头，这青年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动着她的下巴，他的动作显得温柔，指尖轻轻地在她脸颊之上游走，却让人感觉到一阵阵酥麻。 顾北痕说道。 “其他如此。不过那个太后，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巴不得我死掉。” 苏韶叶不明白。 “为何？” “你当年刚出生也得罪了她？” 顾北痕的笑声更加轻盈。 “是。我刚出生就得罪了她。我刚出生的时候，天边有一道朝霞。听闻太后素来诚心礼佛，捐助无数香火，当年曾经得过一道佛语，说谁能引动天边紫气，便是天生君王像。她耿耿于怀，担忧我夺走江山，所以从我出生开始，便想方设法让我夭折。” 苏韶叶觉得不可思议。 “给你下毒的也是她？” 顾北痕摇头。 “给我下毒的不是她。我身上的毒素是北晋的毒，给我下毒的人，多半来自北晋。” 顾北痕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苏韶叶心头却隐约有些心疼。太多人盼着他死，但是他却越活越强，越是风华惊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6章 大魏皇帝病重了 苏韶叶同顾北痕走到尽头，却突然瞧见了军营外数匹快马，然后一个汉子从马匹上头翻身跳下来。 苏韶叶一怔，那张面孔，却让她觉得颇为熟悉，正是暗影阁的那个，郁轻侯的手下。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他们手中拖拽着的则是一个麻袋，麻袋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显得沉甸甸的，苏韶叶的眼眸紧盯着那麻袋看，她觉得……有点血腥气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 暗影阁那人把这麻袋抛下。 咕噜噜的人头滚落一地。 苏韶叶倒吸一口冷气，但是不过数秒，她就冷静下来，她抬起头问对方。 “这是什么？” 对面的人倒是对这少女表现出波澜不惊的这份冷静有点刮目相看，对方笑了笑，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是各个世家埋伏在北翼军之中的暗探同杀手。将军让我们处置了，就当做送给你的礼物。” “将军说你快要过生辰了。” 顾北痕一怔，他扭头看向苏韶叶。 “十六岁生辰？” 生辰礼倒是别开生面。苏韶叶却摇头，她说道。 “还有半年。” 顾北痕居然有点失望，若是快到她的生辰，他也想要送他一份独一无二的生辰礼。而对面的男子则是拱手抱拳，开口说道。 “将军当年受了极大冤屈，还请苏仇苏小公子为了将军仗义执言，若是苏小公子可以替将军洗刷冤屈，我们暗影阁全体上下，这些人命，便通通都是苏小公子的。” 他没有看向顾北痕，反而看向苏韶叶。 眸光灼热迫切。 苏韶叶看向对面暗影阁的人影，她心中沉沉如晨钟暮鼓，她说道。 “会的。” 顾北痕拉住她手掌，正打算说话，却瞧见一只锐利鹰枭从空中猛然越过军营，他看了一眼那暗影阁的领头者，那个男子毕竟久在北翼军，对于北翼军的一切了若指掌，他伸出手，从自己身体背后，解下一把弓箭，然后他拉紧弓弦——一把长箭激射而出，却没有伤到那鹰枭。 反而只是射落了一只传讯的信筒。 他掌控的力度刚好。 那信筒很快被人捡回，然后送到顾北痕手中，顾北痕看了一眼，抽出一根银针试探过上头没有沁过毒，才看向苏韶叶，示意让她打开这信筒。苏韶叶略一迟疑，顾北痕的神色却平静之极，她想了想，手指用力，将那信筒打开，抽出里头的字条。 她看得极认真，神色却透出几分凝重来。 顾北痕凑过去，听见她在自己耳畔低声呢喃。 “陛下病重。” “想要废太子位，让九皇子成为储君。” 顾北痕一点也不意外。这鹰枭本就是军中所养，而消息来源却是那位商行主人陆和越。他弟弟陆仁星乃是顾北痕的好友，这个消息应当不是妄言，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顾北痕的指尖游移，隔了数秒，顾北痕说道。 “所以太后才如此迫不及待，不惜动用剩下的世家暗棋子，也想要杀了我？” 他唇角满是讥讽色。太后当然不会成功，何况如今郁轻侯回归北翼军，北翼军固若金汤，只是太后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无用之举。 那位大魏皇帝病重？ 苏韶叶一时心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当然不至于有多感伤，那大魏皇帝还算是她仇人，毕竟苏家被诬陷，是他下令抄斩。 不过九皇子继位的话…… “那太子怕是性命难保。” 虽然同九皇子接触不多，但是那个男人隐藏这么久，若是有机会让他一朝登天，他必定不会饶过太子。他被太子压制了这么久，必定要全盘爆发出来。 后宫的崔贵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九皇子不是同你算一边么？” 但是顾北痕的脸颊之上并没有任何喜色，他似是在沉思什么，听见苏韶叶的话语，他方才抬头，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九皇子？” “过去或许他同我能够算得上是一个阵营，不过如今倒是未必。” 他这句话说得低沉，语焉不详，隔了数秒，苏韶叶方才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看来陛下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捧九皇子上位。也是，太子那般不成器——即便上位，日后也不过是旁人傀儡，被世家把持，他选择九皇子，亦不过是拼死一搏，毕竟他再无其他儿子，九皇子也不过是无奈之下，迫不得已的选择。”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皇位，在顾北痕口中，却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更像是一场把戏，他跟着苏韶叶并肩往前走，远处炊烟袅袅，运来的粮草还有不少，暂时不必急着筹措粮食。 郁轻侯去北凉山，他却握住身旁少女冰凉手掌，他说道。 “我们要走，得去那座城。” “常清在的望岳城。” “去大晋，那里是最近之地。” 苏韶叶对那座望岳城也是久仰大名，却不曾有缘前往，不论京城乱成什么样子，她暂时都不想要理会，她低下头，眼瞳之中好似有蒙蒙细雨，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我爹爹在的时候，感叹我资质出挑，可做宰相。” 顾北痕嗯了一声。 他并不怀疑这一点。这并不是一个父亲因为疼爱女儿而随便乱说抬高女儿的本事，这是摆在他眼前的事实，苏韶叶的确有这样的能耐，苏韶叶声音极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 “即便我是女子，日后也可登堂入朝，执掌权柄。” 一旁男子，听见女子这样明晃晃的野心，怕是会勃然变色。但是顾北痕却听得认真，他说道。 “你想要什么，我皆赠与你。” “当做你的生辰礼。” 就如同郁轻侯赠给她人头，也不觉得血腥。 他赠给她权利，亦不会觉得野心勃勃。 这少女值得。顾北痕拉着她跳上马，顾北痕凑在她耳畔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带你去望岳城，我们这就走。” 他仿佛能够猜到苏韶叶的全部顾虑，所以能够抢先在她前头开口。 “别担心杜娘子。” “也别担心……白鹭，她跟着杜娘子学武是好事情。你三师父已经给我诊治过，我无需再留下来，我好得很，我们这便走。” 而苏韶叶却瞧见远处似是有快马要冲入军营，苏韶叶恍然大悟。 “九皇子……他要来找你商量，所以你特意让他扑个空？” 她耳畔只余下顾北痕低低的笑声，似是温柔无比。 “是，让他扑个空去。他的事，我不想理会，他想对太子动手，又怕被世家暗杀，想要让我护送他回京。” “可是我却不会掺和，想当皇帝，命不硬怎么能成，他若是无法平安折返京城，便是他命里头注定当不上储君之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7章 神秘人物要策反？ 所以带着她……撒腿就跑？ 苏韶叶觉得顾北痕这般行为很有意思，有点像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带着小娘子跑路的既视感——呸呸呸，谁要做顾北痕的小娘子。 她脸颊有点羞红。 苏韶叶想了想，她的指尖揽住顾北痕的腰肢，男子的腰肢，肌肉坚硬，苏韶叶的手指层层地揽住他的腰，顾北痕却闷闷地笑起来。 “抱紧些。” 他们好似一起坐马车的时候更多。 但是顾北痕却说道。 “从我见到你开始，我便想过，有朝一日，我骑马带着你在西北奔驰，带你去北翼军，去望岳城，见我所能够见到的一切风景。” “即便我那时候是世人眼中不良于行之人，但是我却想要纵马带你见这大魏西北的大好河山。” 从见到她。 脑海之中自然涌出的念头。如今不用抑制。苏韶叶难得乖顺，她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肢，他纵马，风呼呼地吹拂而过，她穿着银狐斗篷，缩在他身后，寒风皆被他所遮挡，苏韶叶贴近他脊背，只能够感觉到阵阵暖意。 她想，她从未如此贴近过第二个男子的脊背。除了小时候，爹爹举着她——但是那也不算数。 顾北痕就是第一个。 带着她骑马，吻过她的吻。 一个霸占了她心的男子。 她抿着唇，突然有一种天地苍苍，如此颠簸到天海尽头也好的念头，但是这念头一闪而过，苏韶叶又飞速冷静下来，她贴近顾北痕的身体，知道她同他不可能永远这样。 她是复仇孤女。 他是西北玄王。 如今仍然是天壤地别，她该冷静，他撩拨她，是心动，但是这份心动未必能地久天长，她该保全自己的心的。顾北痕骑马不说话，她靠着他的背，心跳从快变得平缓，顾北痕却说道。 “你去大晋，还用苏仇这个名字么？”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不打算更换名字。 顾北痕突然心里头涌上了一抹愉悦来。用他给她起的名字——是不是证明，这少女潜意识，也认定是他的人？ …… 望岳城是距离北晋最为接近的一座大魏城池，没有之一。顾北痕领着苏韶叶入城，一路纵马直接进入城门。守门的将士见了他的令牌，直接下令开门，等到了望岳城里头的玄王府，他方才翻身下马。 他身后披风飞舞，他是直接抱苏韶叶下来的，丝毫不顾忌旁人眼光。那些兵中侍卫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让顾北痕抱着下马。 苏韶叶站稳身体，拱手，声音清冷。 “在下苏仇。” 北翼军幕僚。 陛下亲自任命的钦差。 还有复仇的苏氏女。这些身份，都是她。顾北痕往里头走了半步，这些士兵常年累月都留在望岳城，顾北痕却突然问道。 “常将军呢？” 他问的是常清。 如今的北翼军大将军，曾经做过郁轻侯的副将，苏韶叶的眼神里头闪过一丝凝色，她不知道这位常将军有没有得到消息，知道郁轻侯已经从暗狱之中出来。 对面的兵卒拱手回答道。 “按照惯例巡城去了，大约快要回来——” 这士兵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外头传来响亮的声音。 “王爷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听说王爷斩了那司徒老贼的人头，还未恭喜王爷，不知道王爷伤势如何？” “望岳城这里有我，固若金汤，王爷没有必要特地跑这一趟，倒不如养好身体……欸？” 走入这院中的男子，果真器宇轩昂，他给苏韶叶的感觉，神采飞扬，一看便是行伍出身，行走之间都令人感觉到步伐带风，一步步地走到顾北痕面前的时候，声音却略微提高了些。 “欸？这位是……” 顾北痕替苏韶叶回答。 “苏仇。” 这两个字，对面的常清显然听说过。他的神色一变，然后说道。 “原是苏公子。” 但是瞧他神色，就知道，他并不知道苏韶叶的真实身份。只以为苏仇是王爷看中的人才。所以只是显得公事公办，笑容也并不真切，苏韶叶想，常清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才麻烦，她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观察常清。 他看得出身上有一股极为坚定的力量气劲，毕竟是二师父曾经手把手带出的兵。 这种特有的……杀伐之气，瞧着精神抖擞，却又极为令人钦佩。 容貌不算多么清俊，只能姑且称得上一句浓眉大眼，毕竟在这北地，风吹日晒，还要承受偌大压力。让他看上去或许比真实年纪还要更大个三五岁，也可见他这几年为北翼军付出甚多。但是他身上那股精神气，却让他整个人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感觉，气质极佳，百折不挠，感觉什么打击都摧毁不了他。 或许这便是北翼军中的那股特殊军魂吧，坚韧不拔，绝不投降。 若不是她二师父，因为费青梵之事而一蹶不振。 以他昔日威名。同他当年领兵对战大晋让大晋闻风丧胆的那股英气。 该威风凛凛到何等地步。苏韶叶几乎难以想象。难怪大晋忌惮，这样的人才，大晋纵然兵多地广，也拥有不了。 常清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扭头看向顾北痕。 “王爷，我有事禀告……” 顾北痕直接说道。 “有事直说，苏仇不是外人。” 常清显然有所顾忌，不过顾北痕都已经开口，他犹豫片刻，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好，王爷。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北凉山那边，有古怪。似乎有个神秘人物，掌控了北凉山那边的军队——我怀疑是太后的人，想要策反北翼军。” 他这么一说。 苏韶叶险些咳嗽出声。 她当然知道这个能够掌控北凉山的神秘人物是谁，除了她二师父郁轻侯，再无旁人。 但是显然常清并不知道，消息也被郁轻侯封锁，没有传递过来，所以他眉眼之中才会显得忧心忡忡，他抬起头看向顾北痕，很担忧。 “我担心北凉山那边已经落入敌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大晋布局。若是当真对方是大晋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苏韶叶忍不住开口。 “他不是大晋人。” “他来是为了帮北翼军守住西北。” 苏韶叶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唐突，她闭嘴不言，顾北痕却笑起来，他说道。 “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看向苏韶叶。 “那个人……常将军不必担心。” 常清做过郁轻侯的副将，若是他知道是郁轻侯，只会比任何人都激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8章 常清心中的结，是郁轻侯 常清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是顾北痕开口，他倒是不好再当着外人的面驳顾北痕的面子。 只是那忧心忡忡的表情仍然挂在他脸上，顾北痕转过头看向常清，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来望岳城，是想要告诉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北翼军或许要依仗你同贺兰之了。” 常清的神色一瞬紧张起来。 “王爷要去何处？” 他立刻反应过来，顾北痕这句话不普通。 “王爷打算丢下北翼军不管？” 顾北痕开口说道。 “我有事要办。” 他并未说出自己要前往大晋的打算，对面的常清不明就里，却担心到了极致，顾北痕这样说，他想到顾北痕刚刚同司徒武洪大战一场，自然联想到，多半是顾北痕的身体出了意外。他拱手，声音急迫。 “王爷可是身体难以支撑下去……我们必定倾尽全力为王爷遍访名医……” 顾北痕却随意摆手。 “我已经找到大魏最好名医，但是我身体如何我自己最清楚。” 他看向对面的常清，话语自然而然地吐露而出。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留在北翼军，心中何尝不是存了一口气，要替你曾经跟随的那个人守住北翼军，弥补他带给北翼军的伤害……” 对面的常清听见顾北痕这句话，他表情一瞬有些凝固，他隔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 “王爷不必再提那个人，他虽然曾经是我效忠过的将军，但是我完完全全就当做他已经死了。” 常清的眼眸里头，有痛苦隐隐约约透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疲倦，他说道。 “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当初就不该给大晋奸细机会，所有的大晋奸细都该死！不论是藏在北翼军里头，还是朝堂之上，所有的大晋奸细都该死！” “他们害得北翼军那么多士兵惨死，造就了那么多孤儿寡女——我绝不容忍这样的人活下去。” 他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顾北痕丝毫不意外。 常清就是如此，对于他认定的事情，偏激无比。虽然他一身本事都是源自于郁轻侯，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年郁轻侯之事，对他造成的打击最大。他不能接受，正是他最敬重的将军，害死了北翼军的那么多将士。 苏仇听着语气如此强烈的常清，她却在一旁主动开口。 “不是郁将军的错。” 她说出这一句话，对面的常清，一双眼眸却死死盯着她。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是当事人，当年你才多大，你不过是听过一些传闻，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当年曾经对北翼军造成过什么样的伤害！” “他一世英名，全都毁在女子身上，我们难道没有资格痛恨他么？” 常清的眸子隐约泛红，看得出他的情绪异常激动。而苏韶叶则是平平静静地凝望常清，她的语气，同常清的情不自禁的激动形成格外强烈的对比。 “本就不是郁将军的错，当年泄漏北翼军军情机密的不是费姑娘，纵然她是大晋密探，但是导致当年伤亡惨重的不是她，而是当初的甘经郡郡守孙志同。” “孙志同自己都交代了真相，他这么多年躲躲藏藏，苟且偷生，却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大把柄握在大晋手中，才会被陷害，丢了甘经郡郡守的位置。” “玄王殿下也知情。我何必要在此事上头说谎？” 苏韶叶的声音，是落入人心头的冷风。 常清忍不住看向顾北痕。 顾北痕点头！他为苏韶叶撑腰，证明了她的说法无误，此事的确同孙志同有关，而常清则是摇头，他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若是如此……” 他不能接受自己误会了郁轻侯那么多年。 当年他刚入北翼军的时候，就是跟随郁轻侯。 做他的副将！ 他对郁轻侯的情感，极为复杂。对于常清而言，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北翼军将军，当年郁轻侯刚出山继承北翼军大将军的位置，屡屡立下战功，二十来岁，已经站到了北翼军最巅峰，成为军神，让大晋闻风丧胆。 百战百胜，以少胜多，那是一段多么风光多么威风的日子，他哪怕跟在郁轻侯身旁只是个副将，也能够感到至高无上的荣耀感。 郁轻侯枪尖所指。 就是北翼军军魂所向。 只要听他的话语，就能够战无不胜。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自从将军遇到费青梵，一切都变了。当年他还是郁轻侯副将，他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因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越陷越深，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将军。 但是将军却最终陷下去。 那个女子是祸水，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应当杀了费青梵，但是最终还是心软，不想让将军失望，后来才出了北凉山惨败。 他当初多么后悔。午夜梦回，他甚至想过，如果他当初不惜一切杀了费青梵，哪怕是被将军一枪捅死，他也心甘情愿了，至少如此一来，北翼军便不会崩溃，郁轻侯在京中被治罪，他再也不可能回到北翼军。 这么多年，只留着他守着这只铁军。 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常清的神色有些恍惚，但是这位大将军飞快又恢复了坚毅无比的神色，他抬头，眉眼之中几番坚韧厉色，他腰杆仍然挺直，他说道。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 “我如今还是北翼军的将军。等到我有朝一日马革裹尸，我再亲自下去，同将军赔罪。” 他说得铿锵有力。 而苏韶叶的眸光则是隐隐带笑意，她说道。 “要赔罪，何须等到你马革裹尸？现在便可以。” 对面的常清的眼神之中涌出些许惊讶之色来，他有些不大明白，然后他听见对面的“少年”认认真真说道。 “你以为出现在北凉山，那个掌控北翼军的神秘人是谁？” “谁能令北翼军臣服？” 他心中涌出那个可能性。 常清甚至惊讶得浑身一颤，可他却又觉得不大可能，顾北痕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他说。 “你去看看便知道端倪。我想，你一定极想要见他。若有什么话，你皆可对着他说。” 他知道。 常清心里头的结，就是郁轻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9章 韩池巍想明白了 太平城之中，韩池巍凝望着手中的那份密报，许久说不出话来。 西北暗狱暴动，有几位极为隐秘的天字号犯人不知所踪。他深深地盯着这几行字看，眼眸似是要涌过这几行字，看穿这几行字迹背后的内容。 司徒武洪一死，大晋不肯善罢甘休。 想要和谈已成难事。 但是韩池巍脑海之中却根本无法存任何同和谈有关的事，他的心脏跳得极快，脑海中只有那个叫做闻人嘉的校尉带回来的那颗人头，同那个消息。 “苏仇是女子。” 那个昏昏沉沉的校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韩池巍大吃一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他已经猜到。 但是真正听见旁人如此笃定说出口，他还是感觉到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攥住闻人嘉的手腕，他厉声问他。 “你怎么知道？你瞧见了么？” 闻人嘉抬起头，他的眸光亦是森冷的。然后韩池巍听见闻人嘉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从她口中所说的一切话语，都做不得数。” 他知道苏韶叶看穿了他底细。又领了朝廷钦差的命令，所以闻人嘉必须先下手为强，他要让苏仇身败名裂，这样旁人才不会相信她的话。 玄王重伤，朝廷也不会再给玄王功劳，只要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他闻人嘉就能够扶摇直上。 即便是冒领功劳。 但是他只要咬死这功劳是他的，自然能够平步青云。 唯一的麻烦就是苏仇。那个少年……不，是少女，她天不怕地不怕，必定会在朝臣面前戳穿他的谎话，所以闻人嘉心里头藏匿了鱼死网破的念头，他想，不能容苏仇告状。 有什么法子有用呢。 自然是让她身败名裂。 人人都知道她在说谎，她自身难保要被治罪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再有旁人相信她的话语。这便是闻人嘉的打算。 他要拉拢韩池巍。拉拢当朝宰相，然后一块儿在朝堂之上上书，治苏仇的欺君之罪，眼前的青年，是韩宰相之子，韩宰相也被那苏仇挤兑过，若是他能够戳穿苏仇的女子身份，想必韩宰相乐见其成。 毕竟苏仇风头正盛，威胁到的也有韩池巍啊，朝堂之上的新贵，岂不都是被苏仇抢尽风头，眼下一旦苏仇的真实身份曝光，却正好给韩宰相提供了机会，韩池巍也不必再被苏仇压制住风头了。 大魏不许女子当官。 苏仇身败名裂，犯下欺君之罪，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闻人嘉原本不想要做得这么绝。但是眼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堵住苏仇的嘴，让她的话无人相信，那么犯下欺君大罪的人，就变成了他，所以苏仇留不得。 闻人嘉这样想，他眸光连番闪烁，里头似是涌动着厉芒，他拱手说道。 “还请韩公子转告韩宰相，早上上折子，好让人捉拿她归案。” “此女……隐瞒身份，心怀叵测留不得。” 他以为韩池巍必定一口答应。 毕竟苏仇在朝堂上头处处压韩池巍一头。但是闻人嘉却没有料想到，韩池巍的眸光闪烁，隔了好一会儿，韩池巍的声线，都似是沙哑，他说道。 “她果真是女子……？” 闻人嘉不懂。 为何韩池巍如此纠结。 不过他想，许是对方觉得不敢置信，之前被一个女子压制住。 他点头，补充解释。 “自然是真的。她胆大包天，不单单隐瞒陛下，还以女子身份进入军营，给玄王殿下看病的医女也是她，她这般胡来，简直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他看着韩池巍恍惚的神色，以为他受到的打击过大，他拱手不语，转身离去，唯独留下韩池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发呆，而那扇门又再度被推开，韩池巍抬头，瞧见的却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的林芳玉。 她双眼红肿。瞧着柔弱不堪。 走到他身旁，足尖点地，像是一只惹人怜惜的小猫小狗，她眼圈红肿成一片，伸出手拉住韩池巍的时候，声音细碎地在空气之中散逸开来，她说道。 “相公……求求你，帮帮我爹爹。我知道公公不想帮我爹爹，但是我爹爹……他，他真的是被那个苏仇害成如此模样。” “相公……你若是肯帮我这一回，我一定不吵不闹，乖乖做你妻子，我再也不吃韶叶妹妹的醋了，你爱如何立牌位都随便你，哪怕你把她的牌位供奉在家中，我也必定不会再说一个字，求求你了相公，我一定乖巧温顺，温柔小意，对你百依百顺。” “我愿意给相公你诞子嗣，什么都依你。你若喜欢苏妹妹，我便照着她的模样打扮。我记得她喜欢穿白斗篷是不是？” 韩池巍听见她的话。 听清楚她话语之中的内容，心里头涌上说不清的烦闷之意，他忍不住重重地挥手，林芳玉的身体猛然跌落在一旁，她瞪大眼，似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韩池巍，嘴唇颤动着，声音一瞬间变得凄厉绝望。 “我方才都听见了！那个校尉的话，我躲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苏仇是女子！” “相公你是不是对那个苏仇动心了？可是她是什么东西，她犯下欺君之罪，是要杀头抄家的，不过她一个孤儿，也没有家可以抄，相公，她有什么好？刻薄无比，伶牙俐齿，她到京中，惹出了多少乱子。” “什么鬼见愁，我看那些死掉的人，都是因为她才被克死的。这么一个克人性命的少女，也值得相公你犹豫不决？” “有何要犹豫，人家早早就攀上玄王，说不定在京城，就同玄王好过不知道多少次啦！” “只有我，一颗心清清白白，什么都是留给相公你……” 林芳玉还要说，韩池巍却猛然拍桌，惊得她浑身一个哆嗦，她甚至有一种韩池巍会暴起杀人的感觉，她缩了缩脑袋，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不敢再随便开口，然后林芳玉听见他说道。 “闭嘴！” “你不配提她。” 韩池巍低着头，他的心上像是漏了一个大洞。 只有空旷冷风吹过。 苏仇……是回来报仇的少女吧。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怀疑，可是眼下林芳玉在这里歇斯底里的狂呼乱叫，他心里头却反而愈发清明，如果起初怀疑，那么如今他已经很笃定，苏仇的真实身份了。 她是苏韶叶，同他曾经有过婚约的那片小叶子，她从上京开始，就是目的明确想要报仇，才会做得如此决然。 崔氏一族败落，她要给皇后报仇。 而林琛被抓——是因为她恨林琛，也恨林芳玉！那片曾经被他捧在手掌心的小叶子，暗狱之中待了五年，烈火之中，她没有死，她化身成为清冷少年，表面上断案如神，实则步步为营，想要为自家讨一个公道。 他全都想明白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0章 林芳玉的疯魔 韩池巍想清楚一切，心里头反而十分茫然。 苏仇就是苏韶叶，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却一点都不想戳穿她，更不用说，对陛下上书，去治她的罪。 他心里头只盼着能够见到那片小叶子，好叫他问问她，他心头藏着的诸多疑惑。 她是真的活下来了么？还是魂魄附到旁人身上。若是活下来，怎么活下来的？ 她……是不是当真一直心里头都还在责怪他？ 韩池巍的心上像是被挖了一块肉，疼得厉害。 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双眸里头都透出迷茫来。 而林芳玉则险些被韩池巍推倒，她再爬起来，声音里头却透出极深委屈，她恨不得哭天喊地。 “你是我的相公！哪怕我死了，也要同你合葬！” 她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对面的青年，却突然抬起头。 这个曾经儒雅，在京中文名极盛的青年，一双眼睛盯着她看，眼眸之中的冰凉，却让林芳玉心中咯噔一下，有了几分不大好的预感，然后她听见韩池巍认认真真说道。 “我们和离。” 韩宰相早便让他同林芳玉和离。 只是他不想，因为同林芳玉和离又如何，想必父亲母亲又要张罗着给他迎娶新妻。只是如今他意识到苏韶叶并没有死。 那颗早早死掉的心，却仿佛一瞬间又活了过来。他知道他对苏仇有不同心思，因为“他”才学出众，因为“他”压制了自己一头，因为苏仇在京中声名远扬，才华出众到了极致——而如今他却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离。 只要同林芳玉和离。 他便又是自己一个人，他或许便可以拿此当做借口去追求苏韶叶？他的小叶子，还记得同自己的婚约么？ 韩池巍的心思一下子活泛。 而林芳玉则是看着他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惊慌，她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抓紧韩池巍的衣角，她的声音里头带了祈求。 “不……相公，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日后必定做个好娘子。你不能……” “不能同我和离。” 她本来是想要求得韩池巍心软，在公公面前替自家爹爹美言几句，但是断然想不到，从对面的青年口中，居然会吐露而出这么一句和离，她瞬间心神不定，慌乱不堪，她恨不得扑倒在他脚下。 “相公……” 但是她如此苦苦哀求。 韩池巍看也不看她一眼。他的眼神渗透凉意，他凝望林芳玉的脸颊，他说道。 “我们的婚约，本就是错误。建立在你的谎言之上——苏仇说得对，你爹爹害了小叶子一家，她怎么会愿意我同你成亲？” “她一定不肯原谅我了……” 林芳玉又哭又闹。 她哭得快断气。 “你不能……不能如此狠心。夫君，你不能抛下我，我……” 她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韩池巍。 “我只有你。爹爹入狱，我得力的婢女也死了，嬷嬷回了老家，夫君，我为了你几乎赌上了我的一切，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刻抛弃我？” 她的声音撕扯着，里头有不能压抑的痛苦，她匍匐着想要拉扯韩池巍的衣角，韩池巍的话，却让她的心不断下坠，直到绝望，她听见韩池巍说道。 “同我何关？” “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说了多少谎话，你的喜欢，我不敢收下，你心思恶毒，怎可做我的妻子？” 林芳玉瞪大眼睛。 她却突然不哭闹了。她站起身来，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池巍的脸颊看，然后韩池巍听见林芳玉说道。 “我心思恶毒？满嘴谎话？” “那都是为了你。” 林芳玉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她抬起头盯着韩池巍的脸颊，那脸庞之上涌动着让人觉得诡异的神情，她不哭不闹，却突然笑起来，她的笑颜，反而让人觉得心里头发寒生冷。 然后韩池巍听见她说道。 “是我的错？我又有什么错，我十几岁上京城，人人皆嘲笑我，觉得我是小官的女儿，觉得我是土包子，谁都不把我放在心上，花会上头，她们看我出丑，觉得这是乐趣，相公，你可知，那些嘲讽的笑声有多刺耳？” 她这样说。 韩池巍心里头反而愈发涌上薄怒。 “可是那时候是小叶子帮了你！若没有苏韶叶，你还是被众人嘲讽的对象……” 林芳玉的唇角抿紧，她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笑意，对于那个名字，她不屑一顾，苏韶叶，苏家的小女儿，从来就是她心里头一根刺。 流淌出脓来的疮疤！ “她帮我？她是为了显示她的大度。她根本不是真心帮我，她就是想要用我衬托她的天仙下凡，我越土气，越发让旁人称赞她仙气飘飘。她可存了什么好心思？呸，我不信，这世上有她那样的傻丫头，当真为了帮旁人，愿意不惜一切。” “她带我入苏家，给我买衣，送我首饰。都是施舍而已！” “我不要她施舍。” “我林芳玉在她眼中，同乞丐有何区别？” 她终于把她心底深处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过往她还会在韩池巍面前假装。 但是如今韩池巍一意要同她和离，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宛若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毒之语，通通吐露出来！ “而且她是你的未婚妻！” “她明明知道……我从一入京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你。她却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后娘娘的指婚。” “她同我算什么好姐妹？她就是虚伪自私的小人。” 韩池巍气得浑身颤抖。 林芳玉则是诡异地盯着他的眼，她突然勾起唇。她说道。 “可是她已经死啦。死在暗狱的大火里头。而且永不超生。她一家都是晋朝的密探，她一辈子都被人唾骂。” “相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经头听过我爹爹同旁人谈话。” “我爹爹说，苏学士被人陷害。她犹豫不决，要不要作证，但是我冲出去，我让爹爹一定要作证——一定要让苏家万劫不复。” “我就不想要让苏韶叶活着。” “她死了才好呢，她死了，这世上便无人同我争夺你了。” “我喜欢你，从瞧见你第一眼就心动，这世上，你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她的话语，让韩池巍忍不住呼吸急促。 “你当真是疯了！” 对面的女子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来，看着他，笑着笑着，满眼都是泪光。 “我是疯了！我从见你第一眼就疯了，我爱你爱得发疯，如癫如狂，我只要你属于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我这么爱你，相公，你为何不能多看我几眼？为何不能同我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韩池巍呼吸急促。谁会愿意同一个如此恶毒的女子同床共枕？他眼下只觉得恶心。林芳玉的脸庞，他看一眼都觉得可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1章 林琛暴毙！ 韩池巍这一把推开林芳玉当真用力之极。 他怒斥。 “你这个疯婆子！” 那个女子的身体，猛然跌落在地上，她许久无法起身，眼眸之中全都是沉沉泪水，却还是带了几分疯狂之色。 她伸出手掌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世上，断然不会再有一个女子，如同我这般的爱你。我爱的快要发疯。相公，你根本就不记得了——当初我刚上京的时候，我家的马车破旧，在半路上头坏了车轮，无法再前进。” “那时候，是你叫来了一辆马车。你说世家女子，又是闺阁小姐，须得给一份体面。” “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隔着帘子，看见了你的脸庞，我心中便在想，这男子便是我的未来夫君。” “还有一次，我赴宴，在假山那里崴了脚，我跌落的时候，也是你好心扶我，我都记得的。” 韩池巍盯着她的眼，他的神色之中，却涌出一丝讥讽。 然后林芳玉听见韩池巍说道。 “你当真以为，我那般做，是为了你着想？” “你着实想得太多。我之所以那般做，根本不是因为你，而是当初小叶子一时善心发作，否则我怎么会自找麻烦？我知道男女大防，你一个小官的女儿，怎么会引得我注意？” “我从头到尾，对你没有半点意思，你可不要自作多情了。” 林芳玉听见韩池巍这句话，她几乎感觉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韩池巍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却异常冷酷。 “如何不可能。这就是事实。” “林芳玉，事实上，从过去到如今，整个京中，只有一个人曾经真心对待过你，就是曾经的苏韶叶。” “她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瞧你可怜，当初真心把你当成姐姐对待。我自然知道，你穿的衣服，是她自己亲手挑选的，她待你十足真心，因为你被人欺负，所以她才给你撑腰。你以为你后头为何能在京中过得风生水起，是因为得罪你的那些贵女，她通通都打过招呼。” “后来苏家出事。你可知道，那些贵女为何看不起你。” “因为你林芳玉，对自己的恩人都恶毒。她们看在眼中，怎么可能接纳你。” 韩池巍如今冷静下来。 他的话，是割人心的刀子。 这些后宅的小姐们的争斗，他过往也不曾深思细想，眼下一桩桩一件件，却让他不得不想，而他越想下去，心里头愈发觉得悲哀到了极致，他的声音，喑哑沉重。 “林芳玉，你令人不齿。你不反思自己，却想着旁人的错处。” “唯一对你好的人，你也把她家害了。” “你这样的狠毒，简直愧为做人！” 韩池巍也很少如此同人撕破脸斥责辱骂，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妻子，可是他知道，他同林芳玉之中，哪有什么夫妻情分，更没有半点夫妻模样，从头到尾，他同林芳玉，归根究底，不过是一对怨偶。 眼下他盯着她恍惚的脸庞，眼中仍然只是一片冰凉，再无其他。 林芳玉倒在地上，一口气上不来。 但是她还是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处——她喜欢一个人，又能有什么错？不知道隔了多久，林芳玉再爬起来，却听见外头有一个小厮敲门。 “少爷？少爷？” “不好啦。” 那小厮敲门的声音急促得很，韩池巍忍着心头的一口气，沉声问道。 “何事？” 林芳玉，这个模样，让人瞧见了终归是不好。韩池巍拉开门，然后这小厮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韩池巍，声音都在颤抖。 “少爷……那……那个……夫人的父亲，林郡守……” 林芳玉却扑过来。 “我爹爹怎么了？” 这小厮看见批头散发的林芳玉更是吓了一跳，他更加不敢说话了，而林芳玉的双眸之中却涌出几分急切，她着急地攥住对方的手腕，连声追问。 “你说啊，我爹爹到底怎么了？” 这个小厮狠下心来，咬牙说道。 “夫人的父亲，在京中暴毙了！” 林琛死了。 林芳玉的双眸一瞬有些失神，她下意识摇头，拼命晃动她的发，她的声音音调都变了。 “不……绝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我爹爹怎么可能会出事？你胡说什么，当心我打你的嘴巴！”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对面的小厮则是紧张浑身冒汗。 “是……这是真的。消息都从京中传来，白纸黑字，不可能有假，夫人？” 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看见林芳玉的身体一软，然后她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甚至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她是当真是绝望到极致。 自家爹爹…… 怎么可能呢。自家爹爹那般厉害，不是还要做大官，做最厉害的大官，永永远远给她撑腰……韩池巍看着她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去，眼眸却是带了几分凉意。这个女子，他一点也不同情她。 他心里头如今只盼望着能够去见苏仇。 也就是他的小叶子。 那来报信的小厮慌张无措。 “少爷……？少爷我们如今应当如何是好？” 而韩池巍只是冷冰冰地说道。 “去请个大夫来。” 林芳玉的父亲林琛若是死在京城，她更加没有资本霸占他的正妻之位。等到林芳玉苏醒过来，他便要休妻！ 这个女子，他一日都不想要再同她共度。 …… 林琛死的消息，隔了好几日，也传到了那座望岳城。顾北痕跟苏韶叶提起，他有些替苏韶叶惋惜。 “虽然死得好，不过可惜还是没有让你手刃仇敌。” 苏韶叶头也没抬起，她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一张通往大晋的地图看，然后顿了顿，她方才问道。 “林琛究竟是如何死的？” 她抬头，眸光清亮地瞧着顾北痕。顾北痕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暂时没有更加详细的消息，不过似是染了病暴毙。大概他自己都想不到，他野心勃勃，却死得如此不体面。” 这种死法，是便宜了他。苏韶叶盯着那张地图，她说道。 “的确活该。不过他纵然死了，他欠我家的公道还是要还。他做的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情，该计较的我不会放过，还有他女儿林芳玉，自然不可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 她心知肚明。 林琛死了，韩家不可能容林芳玉。 她苦心孤诣算计，求了一个韩池巍做夫君，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2章 她早晚风华绝代 苏韶叶站在窗边，窗外好似又有雪花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雪花，雪花一瞬间便在她的手指上头融化开来。 一点点，细碎如雾。 顾北痕走到她身边，他的手掌抚在她头顶，声音是柔和的，听得人心上一段绵软。 “我们何时出发？” “你要不要同你几位师父，还有你那位师娘告别？” 苏韶叶摇头。 “不必了。顶多也只是需要同杜娘子说一声。” 她看得很透彻。 “又不是永远不会回来。等到我找到弟弟，再回来还我爹爹一个清白。” “至于白鹭……” 这个姑娘有些让她头疼，不过苏韶叶也没如何犹豫，飞快地便做出决定，她认真地说道。 “白鹭想要跟着我便跟着，若是她不想去北晋，留在北翼军，我想她师父东寒玄也能够照顾好她。” 她这样说，倪白鹭却正好抱着剑闯进来，她的声音都透出几分焦急来，苏韶叶听见倪白鹭迫不及待走到她面前。 “谁说我不想要去北晋？” “北晋我一定要去！”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她伸出手去拉苏韶叶的手掌。 “你不是想要让我认同你么？” “如今我还没有对你心服口服，你就要放弃，抛下我走么？我还想要跟着你后头看你怎么破案，你能破大魏的案子，大晋的案子也不在话下。大魏这池子太小，如何困得住你这条游鱼，我还想要看你大展神威，不跟着你，怎能够有热闹瞧？” “跟着你破案。” “可比看着那些闺阁女子吃醋争斗，好上千百倍。” 这句话倪白鹭说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这姑娘一把手揽住她胳膊，知道苏韶叶是女子，她动作再无犹豫。 “况且你武学不到家，大晋那是什么龙潭虎穴的地方。若是杜舍娘不跟着你走，我免不得要跟着你，护着你。” “你也缺个，身手了得的婢女不是么？” 苏韶叶抬头看了一眼倪白鹭，这姑娘明显心中已有决断，所以一番话说得一气呵成，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更加没有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她就听着倪白鹭不假思索地说道。 “而且我也不是只是为了做你婢女，我听闻大晋的武学之道昌盛，强者更胜过大魏百倍，若是说大魏有十大武圣，大晋的武圣何止百人。” “我已经是稷山剑派最出色的弟子。” “再留在稷山剑派，那些师兄弟同我喂招，已经对我没有多少帮助。” “而那些长老，又倚老卖老，何况我师父都叛出了稷山剑派，投奔了北翼军，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去大晋，瞧瞧外头广阔天地，两下参照之下，才能真正拥有顶尖武学境界。” “我师父是武圣，我的志向，是要胜过他的！” 她这话说得更是自信无比。 给人一种神采飞扬之感。苏韶叶笑了笑，突然问道。 “你这样说，不怕你师父生气？” 倪白鹭却更不犹豫。 “他生气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常有的事。” “而且他既然收我做徒弟，必定是盼着我好，若是我在武道之上，没有丝毫野心，他才该犯愁。” 苏韶叶听得却心中有所感触，她眉宇之中，好似有什么情绪涌动，然后她才低低地说道。 “是。做师父的，盼着徒弟好，最好能够超越自己。” 所以，她能够在暗狱之中，拜那四位师父，该是何等幸事，而她必定不可辜负，她要过得比师父们当年还好，他们没有完成的事，她要做完，他们没有报完的仇，她要替他们复仇。 倪白鹭看着苏韶叶瞬间低下头，她却不甘心地碰了碰她胳膊，然后问道。 “如此说，我是不是能同你一起上路了？就还是按照之前那样就好，你是苏仇，我是你婢女白鹭。” 苏韶叶点头，倪白鹭给她的感觉，似是热心肠的姐姐。她当年因为林芳玉，心有余悸，觉得自己怕是再难交到真心以对，热血相望的好友。 可林芳玉那样极品的女子毕竟是少有。 这世上，终归还是有白鹭这样的好姑娘。 倪白鹭看见苏韶叶点头，愈发感觉到一身轻松，她看着苏韶叶的脸庞，忽然笑了笑，她眨了眨眼睛，眼瞳之中，涌动过微风，似是春日嫩柳抽芽，她凑近苏韶叶耳畔，盯着她细润清秀的侧脸，突然说道。 “我还没告诉容素那丫头，你要暂时离开西北呢。那丫头必定舍不得你，我看，她心心念念给你做个暖床丫头。” “我倒是奇了怪了，那个丫头的一颗心，怎么就放在你身上。” “明明有玄王这个位高权重的美男子在，可是容素那丫头偏偏就看也不看一眼，她好似心心念念的唯独只有你。” “你就这么招人喜欢？” “你打算如何同那个丫头解释，你不是公子而是小姐，不是少年而是少女？” 苏韶叶轻描淡写地转过头。 “等到她长大，自然会明白。需要解释么？” 倪白鹭捧着脸颊笑，她说道。 “其实你装做小少爷的确天衣无缝。但是再两年，怕是不成了——只是如今骨骼不显……” 她的眸光扫过苏韶叶的脸颊，冰天雪地，这少女容色比雪花更凉，那双眸子瞳色略浅，同这冰雪色相得益彰，的确不似女子。世间女子，大多千娇百媚，她这种喜欢舞刀弄枪的已经是异类，而如同苏仇那般，懂得破案，性情凉薄的存在，当是独一无二，莫要说大魏，即便是女子地位更高的大晋，怕也是独一份，再找不到能够与她媲美的存在。 苏韶叶神色极稳。 她眸光似是平缓地掠回倪白鹭脸上。 小小少女。 原本凉意丛生，但是她听了倪白鹭的话，却忽而笑起来。似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花朵绽放开来，本是凉意少年郎，但是这么看人一眼，却又能够让人心上生出数不尽的桃花开。 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她认认真真说道。 “那若是装不了，便不装了。” “即便如此，又如何？是男是女，对我而言，不重要。” 倪白鹭怔怔看着她的脸庞。 她觉得那瞬间，盯着她的笑意潋滟，她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倪白鹭不得不承认，苏韶叶这张脸，的确是祸水妖孽。 若不是装作少年。 等到少女芳华彻底展露，不知道要引得世上多少男子折腰。 就连她作为女子，也因为她这一瞬的笑意，而感觉到心上慌慌。 这少女风华要起。她去大晋，是大晋的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总有人要担忧，比如玄王殿下，得看紧了她。她迟早风华绝代，这份美，如何藏得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3章 初步抵达北晋 十日后。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 少女身上裹了厚重裘皮袄子，身旁的婢女穿了一身棉衣，灵巧地从她身旁穿过，手里头还拎了一只白色的雪狐。 她笑眯眯地说道。 “这白狐狸倒是不错，皮子可做条围脖，免得天寒地冻，冻坏了脖颈。” 她其实也只是玩笑话罢了，而听见她这样说，有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之中却涌出几分不赞同。 “算了。这等野物，毕竟无辜，放了吧。” 这婢女是倪白鹭，开口的青年是顾北痕。而苏韶叶则是蹲下来，把那只雪白狐狸抱在怀里头，冰天雪地，一人一狐，瞧着，都是一般无二的细润惹人怜惜，就连眼瞳里头的那份稚气，都好似有点相似，少女聪慧狡黠，那小东西好似也通人性，贴近她，顾北痕的眼眸凝望着这一人一狐。 脑海之中又想到暗狱之中冲出那瞬间的少女。 那一瞬，便让人不能忘怀。暗狱里头是她，如今冰雪里头也是她，心境却天差地别，如今这等寒雪霜冷，他却只想要拥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头，给她全部的暖和。 而苏韶叶怀里头的小狐狸动了动。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还是放了吧。” 倪白鹭倒是有点意外顾北痕会这样说，她声线之中，都夹杂了几分笑意，听上去清脆动人，像是铃铛撞击在一块儿，叮叮当当作响。 “放了？王爷你倒是好心。王爷你平素可不像是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而心软的人。” 顾北痕当然不是什么会心软的人。 只是他盯着这只小狐狸。 心里头涌过的，却都是苏韶叶的眼睛。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把这只狐狸给抽皮剥筋了？他一瞬间沉默不说话，而苏韶叶的笑意在她眼底荡漾开来，她柔声说道。 “好，那便放了。” 苏韶叶把这只小白狐放下。 一瞬间跑得没有了影子。 若是能说话，必定感叹，逃过一劫。而苏韶叶凝望这小白狐狸的那道影子，她声音低沉，几番徘徊，却动听到了极致。 “我们距离北晋，还有多远？” 她们从望岳城出发，已经走了有五六日。虽然有地图，但是她无需掏出地图来查看，因为顾北痕本人，就几乎等同于一张活地图，他的眼睛凝望着对面的地平线，隔了数秒，他立刻便给出极为笃定的答案来。 “从这里走，再翻过一座山。是北晋军营。北晋也有防线，但是我们越过去，可以做到不惊动任何人。” 他同倪白鹭都是好手。 苏韶叶的三师父夏弱水对着顾北痕施展了那叫做九蝉的针法。那针法，原本就是南疆从不外传的秘技，他养了几日，虽然夏弱水告诉他，他的武技只能够发挥出五成。 但是顾北痕的五成。 已经足够他自保。 越过这大晋兵营，也绰绰有余。就连苏韶叶，也不为难，她说道。 “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隐匿自己，我不会拖你们后退。” 她语气极笃定，她这么说，顾北痕却凑近她身体，他说道。 “我带你一程。” 他提气纵身，风中的男子，携着她向前，电光火石，如同马儿奔驰，等到过了这道关，便要丢弃掉马匹，才能进入大晋境内。 苏韶叶没有去过大晋。 她生在大魏。对于这个大晋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自己的大师父，还有一些典籍记载，但是顾北痕对于大魏之中官方文书上头记载的那些关于大晋的内容嗤之以鼻，按照顾北痕的说法。 那些八成都是编造。 真正的大晋，并不是大魏文书上头所写的那样。是个邪恶之极的地方。恰恰相反，大晋有他的可取之处。哪怕是作为敌国，也要存敬畏之心，而不是一味蔑视。 “你想必知道大晋极为广阔，也听闻过，大晋的天机阁。我们等到越过前头山峰，进入大晋境内的话，我们最先接触到的，是一个叫做光阳郡的地方。” “同我们大魏对战的，就是光阳郡的郡兵。” “而我所斩杀的那个大将军司徒武洪，其实他也只是在这一郡，是大将军。大晋之中，还有其他大将，不过不会到光阳郡来而已。” 这些消息，大魏里头，几乎从不流传开来。 就是怕人心动荡，毕竟宣传敌国如何如何强盛是大忌讳，但是从顾北痕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极平静，他眉眼之中，甚至没有半点动荡不安，他只是在叙说一段事实。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平静说道。 “单单是一个光阳郡，其实面积极为宽广，同整个大魏相比，所差无几。而这样的大郡，在大晋，有十个以上……” 这不单单是让苏韶叶觉得震撼不已。 就连倪白鹭也流露出吃惊无比的表情，她倒吸一口冷气，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都透出了几分慌张来。 “这……” “若是如此……我们怎可能抵挡得住？” “蜉蝣撼树不外乎如此……” 顾北痕却一点都没有否认，反而痛快承认下来。 “的确，就是如同蜉蝣撼树，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成功概率低便不去做。至少大魏如今还好端端的存在，并没有被大晋吞并。而且司徒武洪一死，以大晋的庞大，运转之缓慢，等到下一波进攻，又要等到数年之后。” “便等同于，我又能够为大晋争取到数年时间，这样不好么？” 他这句话说得堂堂正正，苏韶叶却点头，她说道。 “是这个道理。” 她认同顾北痕的看法。 顾北痕轻笑，声音就响彻在她耳朵旁边，让人觉得心里头痒痒，他把她半揽入怀中，动作神态都极认真，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而且，大晋极大，也有坏处。他们太大，如同一艘巨大船只，在海中航行，难以掉头。” “一个上头的决定，要层层运转不知道多少重才能够传递下来。各地与各地之间，消息不通畅。” “许多偏远郡县，更是只能够自治。” “光阳郡就是如此。” 所以才有机可乘。顾北痕心中早早存有盘算，所以眼下不急不缓，要先去光阳郡。 正因为大晋是敌人，所以他才最为了解这个敌人，从他来西北开始，就接近一切所能，去搜集大晋消息，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4章 天机阁的暗桩 数日之后，大晋，光阳郡上。 走在街上的一对公子小姐，几乎宛若神仙画中人，后头还跟了一个穿着红棉袄，英姿飒爽的婢女，那婢女一瞧便是练家子，手中还拿了一把剑。 苏韶叶同顾北痕肩并肩走在一块，顾北痕凑到她耳畔。 “你说的那个暗桩，到底在哪里？” 顾北痕本来是打算冒充成旁人身份，他都做好准备，打算随便挑个豪族动手。 而苏韶叶则告诉他。 “我有办法。有人能够将我们身份伪装天衣无缝。” 她说得，格外认真。 顾北痕先是怔住，随即飞速有所反应。 “你师父给你布置下的暗棋？” “他在大晋的暗桩，给你使用？” 苏韶叶的眸光则是落在这熙熙攘攘大街，大晋同大魏其实风土人情虽然有差别，但是她同顾北痕俱是聪慧无比，眼下融入人群毫无破绽，她则是盯着头顶牌匾。 “就是此处。” …… 冬日阳光正好。暖意融融的日光照耀在苏韶叶身上，她向前迈步，远处微风斜阳落在她脖颈上，里头一个迎着冬日暖阳打瞌睡的老者，头一顿一顿，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那张破旧木板凳上头跌落。 苏韶叶站在那里。 她眸光缓缓转开。 然后她开口说道。 “请问，这里是青布织局么？” 她回暗狱之中的时候，她大师父告诉她的那个神秘地点，就叫做青布织局。眼下苏韶叶开口询问，对面的老者这才抬眼，瞧见是个美貌少女，略微一怔，却摇手说道。 “我们这里不营业。姑娘改日再来。”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向着里头迈了半步，似是听不出语气之中的驱逐之意，她平静地说道。 “我来这里，倒是也并非为了买布料。” 她大师父洛半机。 提过此处，证明这地方绝不简单。眼前这昏昏欲睡的老者，当然也别不可能只是一个惨淡经营的老掌柜，她照着大师父所传授给她的口诀，平静说道。 “我来，是想要窥天机。” 少女容色如雪。 寥寥数字，从她口中吐露，居然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那老者猛然凝望她的脸颊，似是想要从她脸上看透什么，但是这少女不动声色，眼底仍是一片冷凝色，这老者慢慢地抓住一旁的桌角站起来。 “客从何处来？” 苏韶叶对答如流。 “从南而来。” “客往何处去？” “浮屠尽处。” 那老者的呼吸愈发急促。 “我有一杯酒，客可敢饮下？”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然后她笑了笑，说道。 “有何不可。” 这店铺角落，有一口不起眼的黑扑扑的坛子，她走过来，然后揭开坛上酒封，瞬间酒气撩人。那掌柜盯着她的脸颊，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少女弯腰凑近，却轻笑。 “是桂花香。当真好酒。” “这缕桂花香，是用了陈年桂花酿，这样，这桂花香气，才能够掩盖住这酒水里头的血气——” 她眯着眼睛，盯着这老者，然后她使足全身气力地砸碎了酒坛——酒水哐当一声，碎裂一地，就在那碎裂开来的酒坛里头，那美酒香气四溢，酒水落在地面却咕噜噜地冒泡，里头居然是有剧毒的！ 这一坛好酒，是见血封喉的毒。这少女的指尖丝毫不颤，她说道。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虽然你冒充得很相似——但是你还是露出了破绽。” 倪白鹭瞬间拔剑，对面的老者却厉声呵斥。 “你到底是谁？” “天机阁办事，容不得旁人质疑——这里眼下已经被天机阁占据……” 这地方是天机阁的暗桩，对面的人是天机阁的暗子，大师父说这里可以信赖，不过显然是出了点意外，毕竟大师父被关在暗狱之中有些年头，他虽然号称神算半机，但是人力有极限，不一定能够当真算清楚一切。 倪白鹭已经拔出剑，刀刃架在对面这老者的脖颈上，他看见刀光寒寒，吞咽了一下口水，语气却没有那么狠厉，不自然软了下去。 “你……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苏韶叶冷静抬头同他对视。 少女声线是风雪入心。 “你躺在这里，虽然装作闭眸养神，但是实则身体却是紧绷的，没有半点松弛。你手指一直在敲打着你自己的裤缝，可见你心中有所不安。” “这布行的招牌，上头布满了灰烬。桌子上头，也有一层灰。” “如果你当真专心在这里经营店铺的人，不会不在意这些细节。” “而且那些布匹——即便是装样子，但是布匹上头的色泽都已经不够鲜亮，可见许久没有更换过。” “种种一切，自然显露出破绽。你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你只是鸠占鹊巢，占据了这地盘，然后等待有人上钩。” 苏韶叶的分析丝丝入扣，拔剑的倪白鹭都连连点头。 她都觉得合情合理。 对面的老者浑身一个激灵，他却说道。 “我是天机阁的人……” 苏韶叶却摇头。 “你不是。” 她这句话说得更加斩钉截铁，却让那老者心虚，他眼神闪躲，不敢同这清丽美貌的少女对视，声音都是瑟瑟缩缩。 “你……你如何知道我不是？” 苏韶叶扬声说道。 “你顶多是狐假虎威，扯了虎皮做大旗，根本不可能真正是天机阁的人。我问你，天机阁里头，分成几波势力？” “如今天机阁的阁主叫什么名字？” “你的上线，隔多久联系你一次？” 她问得一气呵成，对面的老者却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一团迷雾里头去，他被少女咄咄逼问，神情有些难堪，但是他咬牙说道。 “就算我不是天机阁本部的人，但是我也是替天机阁办事的人，你这样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你是自找麻烦！” “你可知道，你已经惹上了大乱子？” 苏韶叶则是轻笑。 “麻烦？” “我也是天机阁的人。我不怕麻烦。” 她的神色一瞬凌冽起来。 “我接到任务，听闻大魏那边，有人偷偷摸摸混入我大晋，想要行不轨之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光阳郡大将军司徒武洪已经死在大晋，人心动荡，这时候，绝不可让大魏奸细捣乱。” “从今日开始，这里我接手。你也归我管辖，需要替我跑腿办事，听明白了么？” 倪白鹭惊讶得说不出话。 明明苏韶叶同她，她们才是闯入大晋的人。 但是苏韶叶当真是奇思妙想胆大包天，她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以假乱真的假话。 她居然要冒充天机阁的人？ 她不怕被拆穿么？ 对面的老者呼吸急促地盯着她的脸。 苏韶叶一点不慌张。 “看着我做什么？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上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5章 当年见过苏易昀的人 苏韶叶居然真的让这个老者相信了，她是大晋天机阁派来的暗使。 这一点就连顾北痕都有些吃惊。 苏韶叶掏出一块令牌，在这老者面前晃荡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从天机阁总部而来，你先告诉我，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替天机阁做事的人，你在这里等谁。” 这老者看到那令牌。 似是更加心悦诚服。 这块令牌的来历，是令狐寻香从那个盗圣司空图手中搞来的，自然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她晃荡了两下那令牌，就大摇大摆地摇身一变成为大晋暗使。 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那个司空图自诩盗圣。 结果去找令狐寻香传递口信的时候。 被令狐寻香偷掉了身上的令牌，他还浑然不知，可见这个盗圣，做得着实不怎么样，还不如令狐寻香这么一个采花贼更加懂得妙手空空之技。 令狐寻香把这块令牌给苏韶叶的时候。 也很得意。 “这东西一定对那老家伙极为重要，你下次遇见他，我又不在你身旁，你便拿这令牌威胁他。” 四师父把令牌送给苏韶叶，令狐寻香不知道令牌的用途，但是苏韶叶却猜出这是天机阁的信物，眼下拿出来，一举成功。 她扮成天机阁的人，亦是天衣无缝。 三分真话掺杂七分假话，说得栩栩如生，立刻便让对面的老者相信她乃是天机阁派遣而出的特使，神色更加崇敬无比。 “是。” “我是隐藏在这里至少有二十年的棋子，我来接手这青布织局，是上头传递给我的秘密命令。” “我来此处，这个青布织局，便已经空了。说实话，我也颇为吃惊。” “因为如同我这般微不足道的暗棋，在整个大晋不知道有多少，有的暗子，终生都不会动用……” 这老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我是单线联系，我的上线给我下了一条命令，让我执行，并且表示此后不会再联系我。” “他让我，杀了来这青布织局的人，用桂花毒酒，鸠杀对方！” 苏韶叶心中寒意凌然。 看来有人知道了大师父同这青布织局的关系……天机阁好狠的手段。如果不是她灵机一动，冒充成“自己人”，怕是刚刚来到这里，就要露出破绽被追杀了吧？她盯着这老者，眼下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得拿捏住这老者，让他不要泄露任何秘密。 苏韶叶的眼瞳落在他脸上，然后她说道。 “这件事情暂时有了些变化。眼下我来光阳郡统筹一切。你就安心在这里做个掌柜吧。对了，给我安排一个清净些的住处。” 苏韶叶也觉得颇为幸运。 既然这个老者是单线联系。 也就是，除非遇到真正天机阁的特使，否则她身份，暂时不可能被戳穿！ 这老者完全可以利用。 虽然没有找到大师父给她介绍的，那个青布织局真正的主事人。 但是有了这老者的这条线，或许也能够阴差阳错地融入大晋。 而且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威风身份。 这老者点头称是。 他对苏韶叶，颇有几分讨好之意。 他眼下已经深信不疑，苏韶叶就是天机阁高层人物。否则她怎么能够知道，大将军司徒武洪已经死在大魏，她身上又有令牌作为信物，看她神采飞扬这等气势，这等年纪便有这样的城府机智，想必身份高贵，贵不可言。 若是能够攀上这少女…… 这老者已经开始做起美梦，他拱手，却低声说道。 “说实话，在下也是吓了一跳。毕竟上一次有天机阁的大人物来，还是五年前……” 苏韶叶对于这个数字格外敏感。她的眼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幽冷光芒。 “五年前？” “那我便考一考你。你可知道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这老者既然已经对苏韶叶的身份深信不疑，倒是根本没有丝毫戒心，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换做旁人，未必清楚。但是我当年在光阳郡作为暗子，却有幸见过五年前来的那位年轻特使，说起来，那位特殊身份的特使，虽然不如姑娘你这般年少有为，但是也年纪轻轻，端得一副好容貌。” 苏韶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老者则是陷入回忆。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却极好。 “我记得他来，是为了找一个人——我听说，那个孩子，还是从大魏带过来的，因为我当初听吩咐置办一些吃食，那孩子吵闹，要吃大魏口味的食物，只能够让我们这些熟悉光阳郡的暗子，去找会做美食的厨娘。” 五年前。 来自大魏的孩子。 细节完全对得上。 苏韶叶心中已经开始狂跳，但是她面上却仍然面无表情，好似就是随口一问，谁也看不出她藏在那张冷静面庞的一颗心到底有多么迫切。 “然后呢？” 这老者摇了摇头，面对这少女，他极想讨好表现。 但是他知道的也不多。 毕竟他的确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充其量只是一个跑腿。 “我找了厨娘，但是听说那孩子似乎发现自己在大晋，后来又闹着要绝食，要回大魏，后头不知道怎么了，这件事情隐蔽的很，不许我们随便打听。” 他抬起头看着苏韶叶，笑容里头带了几分谄媚讨好。 “我当真只知道这么多。” 苏韶叶眉宇微动，隔了好半晌，这少女的声线，低低沉沉地荡开。 “我下来是有秘密任务在身。毕竟有大魏奸细混进来，听闻还是大魏那位西北玄王派出的人，他是我们心腹大患，决不能走漏消息。若有差池——你应当知道天机阁的手段。” 她切换身份，切换得十分自在。 顾北痕在一旁听见她提到玄王，心腹大患，煞有其事的模样，倒是也不禁佩服起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不是西北玄王的人？他这位玄王本人，真身便在此。 她话语说出口，居然能够做到毫无波澜，果真小叶子便是小叶子，独一份彪悍。 对面的老者连连点头，讪笑着退下。 等到这老者确定离开，倪白鹭关上门，她转身看向苏韶叶，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询问。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暂时留在光阳郡？” 苏韶叶答得极为顺理成章。 “我要查，五年前，是谁来光阳郡，从这些大晋暗桩手中，接走了苏易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6章 顾北痕的乾坤锁穴 晚上，苏韶叶就顺利得到了一间清净小院子。 那老者恨不得把她当成姑奶奶供着，上心无比。 这小院子坐北朝南，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这老者还生怕她有何不满意。 “若是有何不妥，直接来找我便是。” “我回去之后，必定好好经营那织造的布匹局……” 苏韶叶挥了挥手，这老者这才上了马车远去。 她走回书房，桌子上头连笔墨纸砚都一应俱全，她走到书桌前头，拿起毛笔，但是却一时之间不曾下笔，顾北痕走到她身旁，伸出手，轻轻拨开她鬓角旁边的碎发。 顾北痕身上带了惊人的热气。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问她。 “你在想什么？怎得如此出神？” 苏韶叶的神色，分明是心事重重。 她对着顾北痕，也没有什么不可告知，毕竟顾北痕知道她一切秘密，所以苏韶叶平静抬头看向顾北痕，她在说。 “我在想我弟弟。其实我知道，我家的大劫，也许……同我弟弟苏易昀有关，或许我爹爹正是因为当初收养了他，所以才导致我家的劫难。” 她这么聪明。 心里头已经隐约有预感。 大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弟弟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冷风入喉，那种干冷寒气，让人喉咙不适应。这里同大魏不一样，风俗习惯不同，就连环境都有差异，她低着头，唇角涌上一抹淡淡凉意，她抿了抿唇，把心里头涌上来的那股细微情绪给完全压制下去，然后苏韶叶冷静说道。 “所以我在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若是遇见我弟弟，若是他还好好活着，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一家惨案，或许因为他而起。” 顾北痕盯着眼前少女的脸颊，白皙细润的一张脸，承担了那么多不该她承担的沉甸甸的重担，他心疼她。 但是他代替不了她。 她做出的决定。 他都会支持。 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继续说道。 “但是我今日听那天机阁的暗桩，说我弟弟吵着要回家。我忽然想明白，其实不论如何，他都是我苏韶叶唯一的弟弟。” “我们都知道罪不及家人，都知道稚子无辜，不论他背后有谁在推动，不论他真实身份是谁，他都是我苏韶叶疼宠的那个弟弟。所以我要找到他。” “我要确定他平平安安。” “我父母何尝不疼他？只有知道他平安，我父母在天之灵才会得到平静。” 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 顾北痕却突然说道。 “苏韶叶，我很高兴。” 苏韶叶有些不大明白，顾北痕说他很高兴，他的这份高兴……从何而来？ “为何觉得高兴？因为发现我对家人比你想的柔情么？” 顾北痕摇头。他是独生子，这种情感他不能理会，但是他父母同样已经逝去——但是他想，他大概不会有多余的感情，分给自己的父母兄弟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北翼军同大魏，他或许唯一在乎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他心中的天秤，一边放着她，一边放着北翼军。 但是属于她的那一边，愈来愈重。他认真地盯着她脸颊，他眼中有烟雨蒙蒙，像是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然后顾北痕说。 “我高兴的是，你愿意同我分享你的心声。我知道，你受尽苦难，所以你从来都把自己的心藏起来，毕竟你已经千疮百孔。” “旁人说你淡漠。” “可我知道你心炙热。” “你愿告诉我你的那些心思，我很高兴。” 他掰开解释。 “苏韶叶，我答应你，我日后不论如何，我都也对你坦诚。” 他说完这句话，凑到她身旁来，一双眼眸落在她心上，那眼中流光，似是有人在心上泛舟，湖面荡漾波澜，苏韶叶被他一把抓住手掌，猝不及防，她盯着他眼，几乎以为他下一刻要亲吻上来。 心中狂跳。 她已经准备好闭眸，接受这个注定灼热滚烫而又悠长的热吻，却突然听见顾北痕的声音猛然呵斥道。 “何人？” 顾北痕随手抓住砚台，他根本不必回头，就隔着窗户猛然把砚台丢了出去，那砚台似乎砸中了什么人，外头传来闷哼。 然后外头守在门外的白鹭。立刻提剑。 她动作极为凌冽，外头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顾北痕的眉头蹙起，他说道。 “那人武功同白鹭不相上下，是个好手。” 苏韶叶心上一惊。 “刚才的话……此人听见了么？” 顾北痕摇头，此人不过是刚刚出现，就被他发现。但是此人的身份叵测，若是没有拿下的话，说不定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他只是略一思索，就立刻下定决心。 “我出去帮白鹭。” 苏韶叶坐在桌子前，顾北痕推门而出，苏韶叶也没迟疑地跟在后头，隔着一扇窗，她看清楚同倪白鹭对战的那个人，那是一个蒙面黑衣人，瞧着年纪应当不大，头上戴着黑色头巾，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同黑衣融于一体。 黑暗之中，倪白鹭的身形飘荡。 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有料想到会遇到如此强势的女子，出手之间带了迟疑，而顾北痕则是伸出手，几枚石头飞向这黑衣人穴道，这黑衣人迟疑退缩数步，却被倪白鹭抓住空档，一剑划过他胳膊，鲜血瞬间流淌出来！ 苏韶叶盯着他观察。 她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你同青布织局什么关系？” 她这句话问出，对面的黑衣人身形一颤。 苏韶叶见到自己的话似是触动了对方。 她冷静说道。 “这位朋友，夜黑风高，既然你不请自来，外头寒冷，不妨入内，我们谈谈。” 她站在那里，灯光摇晃，她主动邀约，神态之中落落大方。 “你不是因为我们今日去了青布织局，所以才来试探我们的么？” “我想，你应当认识青布织局的旧主人吧？” 她这么问。 对方似是沉沉吐出一口气息。 然后收剑站定。 他看向顾北痕，眼神极为忌惮。 “你怎么懂得乾坤锁穴，是谁教会你的这门本事？” 乾坤锁穴？是指顾北痕的点穴功夫么？苏韶叶若有所思，而顾北痕则是站在她身后，他安静说道。 “阁下的一手紫霄云岭剑不也是妙手？” “何必追问我的乾坤锁穴从何而来。” 苏韶叶站在那里，笑意清亮。 “既然彼此交手过了，再打下去毫无裨益，不如进来饮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7章 大师父介绍的中间人 片刻之后，这个人坐在书桌前，倪白鹭端来茶水，苏韶叶丢给他一瓶伤药。 屋中点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这个黑衣人低着头。 他没有摘下遮挡面容的黑色面巾。 苏韶叶倒也不介意，这青年却说道。 “你们为何要去青布织局？” “城中已经很久不会有人再去那里买布。” 他说完这句话，一双眼眸定定地凝望苏韶叶的脸颊，似是想要从苏韶叶口中得到答案，苏韶叶则是说道。 “我去青布织局，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来夜探我的住处，这并非君子所为吧？” 她直接问出口，对面的男子的呼吸好似在一瞬间都有些急促起来，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方才听见他低沉声音，他开口说道。 “青布织局原本是我家的生意，是我父亲的心血凝结，被人夺走，我自然……不能，不能看着旁人毁了这间织局。我不论你们是因为什么目的才去的织局，但是织局已经不是我父亲在打理。” “我父亲在临终前，还心心念念让我夺回织局。他给我写了长信，我才会从汉田郡赶回来，本来是想要……重新夺回青布织局。” “你们这些陌生人，若是目的也放在青布织局上头，我自然……自然要摸清楚你们的来历目的。” 他说完这番话，咄咄逼人看向苏韶叶。 而倪白鹭则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倪白鹭轻哼了一声。 “那何必鬼鬼祟祟来偷看？为何不乘着白日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小人行径。” “藏首藏尾，是怕被谁瞧见么？” “我偏偏见不得这样的举止。” 倪白鹭一边说着，一边分外直接，直接伸出手，猛然将对方的那黑色蒙脸布给拽了下来，露出一张有些苍白清隽的脸庞。 瞧着年纪不大，也不过是十七八岁少年模样，倒是同倪白鹭差不多。 倪白鹭也没想到对方年纪不大。 这少年生得斯文俊秀，只是一双浓密长眉下，是挺直鼻梁，他脸颊立体，轮廓分明，的确算俊美，眼下他盯着倪白鹭看，声音之中透出几分不情愿来。 “你的武功怎么那么厉害？我都看不出你的路数来。” 倪白鹭是大魏稷山剑派的弟子。 这个大晋少年自然不可能对稷山剑派的招数有了解，而他只是有些失落没有辨认出倪白鹭的招式来历，眼神却又转向对面的顾北痕。 比起勉强能够招架的倪白鹭。 他对顾北痕的忌惮，才是极深。 “我师父说，乾坤锁穴，掌握了这门诀窍的人，不超过五个。” “你又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出现在光阳郡……” 他的眸光在苏韶叶的脸庞同顾北痕的脸颊上头一扫而过，似是自己恍然大悟。 “你们是天机阁的人？” 他也把苏韶叶当成天机阁的人，他咬了咬唇。 “你们这么多年还要阴魂不散么？你们别忘了，当初是谁一手创立了天机阁，你们把他赶出大晋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这么多年，我爹爹隐忍到极致，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背你们那位阁主意思的事情。” “哪怕看在昔日恩情，她也不该做得那么绝！” 这少年居然好似知道不少隐情。 苏韶叶在暗狱之中同自家大师父长谈过后，她也知道了那个秘密，创立天机阁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师父洛半机。 眼下苏韶叶眼眸里头有细碎光芒一闪而过，这少年既然知道许多秘密的话，倒是不能轻易放他离开。少女清冷饮茶，这少年的胸膛上下起伏，他说道。 “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才能把青布织局还给我？” 苏韶叶慢慢地说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回青布织局。” “是不甘心，觉得那是你父亲的心血呢。” “还是因为，你要回青布织局的真正目的，是想要等一个人？” 她这句话，言简意赅。 意味深长。 却成功引动对面的少年脸色一变。毕竟还是年少了一些，没有那些老家伙们的城府，他犹豫着转过头去，声线一瞬间都有些含糊不清。 “什么等一个人，我完全，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能等谁？” 苏韶叶却平静吐出那个名字，让对面的少年惊得手中茶杯都拿不稳。 “不是么？” “难道你不是在等……洛半机？” 她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个名字，对面少年惊诧得险些跌一跤，他站在那里，连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稳，盯着苏韶叶的眼神错愕到了极致，然后苏韶叶才听见他猛然叫喊出声。 “你怎么如此大胆？你怎么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喊出那个名字——你明明应当知道……” 苏韶叶却一点不避让同他对视。 “知道什么？” 这少年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慌了。 眼神都不知道往何处荡。 “你怎么敢提他的名字，你不怕，不怕被天机阁的人暗杀掉么？那个名字明明在整个大晋都是禁忌……” 但是这少年看着对面少女仍然毫无变化的神色，他突然颓废下去。 他伸出手用力地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洛半机对我爹爹有过大恩。对我家也有过大恩，若是没有洛先生，我爹娘早已经死了，更加不可能有我。而且我小时候，得过洛先生指点，所以才能够拜入汉田郡的大门派紫霄派。” “旁人可以闭口不谈。” “但是我始终铭记恩德。” “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在你手里头，要杀要剐随便你。” “但洛先生，不许你说他一个字坏话，否则我必定搏命！” 苏韶叶的唇角涌上一股清新如春茶的笑意，少女唇红齿白，笑意绽放开来，那白皙的脸庞上红扑扑的暖意，像是一枚初春的小草莓，然后她认认真真说道。 “谁说我要对你要杀要剐？” “你不用惦念着一定要回青布织局，因为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她这样说，对面少年仍是垂头丧气。 “胡说！洛先生只怕永远不会再踏入大晋。”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说道。 “可我来了。” “你等的那个洛半机让你们家等的人，就是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8章 光阳郡新身份到手 对面的少年瞪大眼。 因为太过震惊，嘴巴张大，神态看上去有点滑稽可笑，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毛毛虫一般。 而苏韶叶则是主动站起身。 “我们可以谈谈。” ……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不过最终还是同大师父要让她接触到的人触碰到了。 对面的少年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王鸠尔。” “我父亲是王赤石。原本的布局主人……不过我父亲前几年已经隐居了——我之前拜入汉田郡的紫霄派，远离家乡也有七八年，赶回来也是因为接到父亲的信，知道青布织局被天机阁的人强行夺走，所以才回来，想要讨回公道。” 倪白鹭有些不信。 “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替你家讨回公道？” 对面的少年却不甘心被看扁。 他略微挺起胸膛，然后倪白鹭听见这少年说道。 “如何不可能？” “我带了紫霄派长老的信件来。我在门派里头，是最出色的弟子，今年要参与大晋一年一度武典的！” “长老们自然都会替我撑腰，天机阁虽然了不起，但是占据我家织局的，也只是下头小人物，还能得罪紫霄派不成。只是我还没有夺回织布局，就发现——好像你们也从外头来，而且我瞧那个抢夺了我家青布织局的老头子，似是对你们毕恭毕敬，所以才找上门，想知道你们是什么路数。” “是不是天机阁高层。” “我哪里知道，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这少年恢复冷静之后，倒是话语颇为频密。他说话的语气，带了几分骄傲，倒是让苏韶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陆家的小少爷陆仁星，她瞧着仍然是一副不动声色，清冷骄傲模样。 而对面这个大晋叫做王鸠尔的少年，眼神迫切落在她身上，追问道。 “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遇见洛先生的？” “他如今好不好？” 苏韶叶感觉为难。 她不知该如何同这少年解释。 她是在大魏暗狱，拜了洛半机为师。 说起来，其他三位师父，还算有迹可循。 而洛半机收她为徒，算是巧合，也算宿命。 她一时之间沉默，王鸠尔盯着她的脸颊，神色却一瞬间有些黯淡下去。 “不方便说么？” 不过这少女能够说出洛半机的密语，显然同洛先生关系匪浅。洛先生当年便说过，或许日后会有人来青布织局，只要能说出他留下的密令，便如同他本人回到大晋。 他同爹爹想过。 来的人，想来便是洛先生的传人，一定是一个极为厉害，天赋极高的绝世奇才。但是……眼前这少女，瞧着瘦弱不堪，而且最关键的是，瞧着好似也没有什么武学根基可言，只是学过一些粗浅法门。 根本不是从小习武。 比起来，她身旁那个婢女都比她条件更加优越。 所以他很失望。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她平静说道。 “我来光阳郡，有事情要办。本来找上青布织局，是想要有个方便办事的身份，不过如今已经用不着你帮忙。” 那个老者以为她是天机阁的密探，自然会把她把身份安排妥帖。听那老者的口风，他正好有个远方侄女病逝，也姓苏，她正好可以顶替那个孤女身份，继续做苏仇，但是记在档上，便有了光明正大身份。 苏韶叶也不得不感叹。 不论是在大魏，还是大晋。 给她安排的身份。 总逃不了孤女孤儿，要么全家死绝，要么只剩了远方亲戚，就是让人查也查不出端倪的那种背景，保险是保险，倒是让她隐隐有种，自己简直可以媲美天煞孤星的错觉感。 每个假身份都是天煞孤星。 再加上她本人的身世。 她怕是逃脱不了这个宿命。 她的新身份已经确定，自然无需再让对面少年想办法。 而且……瞧他这般模样。 未必靠谱。不过大师父安排有他的道理，至少这少年的赤诚之心无需要怀疑什么，她托着下巴安静地发呆。 而王鸠尔则是盯着苏韶叶的脸，一时之间也不说话，他有些看痴了。 方才那般紧张。 他自然也顾不得仔细瞧苏韶叶的长相。 如今冷静下来，却觉得这少女……生得当真好看。比门派里头的那些师姐师妹好看何止一百倍，她的皮肤可真细腻啊，瞧着吹弹可破，就好像是刚刚剥了壳的鸡蛋那般嫩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看。 她的黑发落在肩膀上，出神的时候，那淡色瞳眸里头好似也隐藏了这世上一切风雪。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武学境界不高，虽然很可惜。 但是她瞧着，就是一副要被人认认真真捧在掌心上护着的模样，谁又舍得伤她呢，哪怕刺客看到她，也会恍惚那么一瞬吧。 王鸠尔在心里头乱糟糟的想，他咬了咬唇，轻声问道。 “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么？” 苏韶叶摇头。 “你既然没有住在这里，你对光阳郡想来毫无了解。纵然我有事情要办，你也帮不上任何忙。” 王鸠尔知道苏韶叶说的话一点不假。 但是他却飞快说道。 “我虽然帮不上忙，我可以介绍你去找香粉铺子的佟三娘。” “佟三娘的路子最广，我当年还在光阳郡的时候，她就是有名的消息灵通，后来我去了光阳郡，也一直都同她有信书往来，我还认了她做干娘。” 王鸠尔吐了吐舌头，流露出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的活泼来。 “佟三娘靠谱又可信，只是我最近回来，忙着盯着布行，才忘记了去见佟三娘。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她。” 苏韶叶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开香粉铺子的佟三娘？” 王鸠尔点头。 “她的香粉最好不过，我去了汉田郡，那些师姐们师妹们也让我帮忙捎带她的香粉，可见她香粉不单单是在这里，在附近几个郡县都极为闻名。” “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不过得等明日。” 如今已是半夜，这少年的伤口也不深，白鹭动手的时候留了分寸。 他倒也没有生气，在门派里头有的时候同师兄弟喂招，也会受伤，只要不是断手断脚那样的大伤势，涂上金疮药，隔几日便能养好伤势。 他只是盯着苏韶叶，他说道。 “你既然是洛先生介绍来的人，我一定竭尽所能报恩。” 这少年倒也并不简单的样子，从他说他是门派之中天之骄子，还要参与大晋武典就能看出，而且他武艺不在倪白鹭之下，可见的确所言非虚，天赋绝对算一流。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9章 香粉同凶案 第二日一早，这少年就急着要带苏韶叶去见佟三娘。 他身上虽然还有伤，但是好似影响对于这个少年而言并不算太大。 这少年风风火火跳上马车。 苏韶叶跟着上了车。 顾北痕今日有事，不同她一起。 他在北翼军多年，以顾北痕的隐藏之深，苏韶叶猜想，他应当很有可能在大晋有所布局。她来是为了寻找自家弟弟下落，自然不会干涉顾北痕的行为。 而身旁的王鸠尔坐在她身旁，他却说道。 “其实当年佟三娘也受过洛先生的大恩。十几年前，她当初还不在光阳郡，我听闻，她原本是在宫中发家的。” “她是给宫中贵人制作香粉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人。当初洛先生替她说话，她方才能够全身而退。” 王鸠尔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感叹。他低声说道。 “若是没有洛先生。佟三娘当年便是已经死了。” 苏韶叶突然开口问道。 “所以你认识佟三娘，也是因为洛先生？” 她大师父告诉她的这条线，这些人，莫非都是受过他的恩德，方才串联在一起。她若有所思，却听见王鸠尔说道。 “倒也不是。我认识佟三娘，是因为我娘喜欢她的香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同洛先生有旧，之前一无所知。” “不过知道之后，我同佟三娘的关系，自然亲近了许多。” 王鸠尔一边说着，一边等到马车停下，他跳下马车，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却突然怔住，因为眼前的道路被封住，对面的香粉铺子门外贴了封条，还有几个官兵正在向外走去。这少年傻傻站在那里。 满脑好似都空白一片。 而苏韶叶则叹一口气。 她走过去，反而表现比王鸠尔更像是生活在光阳郡本地的当地人，她找了几个阿婆打听了一番，然后开口问身旁王鸠尔。 “郡中衙门在何处？” “有人用了佟三娘制作的香粉，中毒身亡。所以她被衙门提去盘问去了。” 这事发突然，令人意想不到，王鸠尔的眼睛里头一片空白，这少年只能喃喃地重复一遍苏韶叶的话。 “中毒……中毒？怎么会呢？” 苏韶叶则冷静得很。 “如今不是研究这件事情如何发生的时候，如今该做的，是去衙门看看结果。” “走吧，你毕竟曾经在这里住过，还算得上是半个地头蛇，给我带路。” 倪白鹭在一旁看着，她觉得身旁的苏韶叶最令人钦佩的就是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她好似都能够做到不慌不忙，而是从容不迫地先去做该做的事情，根本不关心其他，也不纠结，她的情绪始终平和，在她面前，天大的事情，仿佛都成了小事情。 只有如此波澜不惊。 才能够迎接生命之中那无尽惊涛骇浪。 而王鸠尔这才如梦初醒。 “带……带路，对，是该去看看。” 他急匆匆走在路上，却听见苏韶叶继续说道。 “我方才打听过，出事的是城东的一个姓扈的小姐，这位扈姑娘用了佟三娘的香粉之后，先是脸上起了许多红疹，然后她没有重视，情况却愈发糟糕，当晚便呼吸急促，透不过来气。” “耽误了许多时辰，等到婢女去请大夫，给这位扈小姐看诊，发现已经迟了。” “然后仵作验过尸体，说是中毒而亡。” “可疑的物品一件又一件的检查过，最终才锁定了佟三娘的香粉。说是用了香粉，才导致了这位小姐暴毙。” “所以佟三娘的铺子被查封，她本人被唤去提问。” “这也不过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而已。” 她已经问得十分清楚。 王鸠尔有些诧异地盯着她，他一时有点摸不清楚这少女底细，而倪白鹭则是在一旁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你幸亏遇见了我家小姐。” “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只要那位佟三娘是冤枉的，我家小姐必定能够查出真相。” 王鸠尔心里头乱成一团，他随意挥了挥手，声音低沉之中夹带了几分失落。 “我只是没有料想到，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 “佟三娘必定不是真凶。” “无冤无仇，她好好害人家小姐做什么，她在这光阳郡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从来没有意外。我干娘必定是被心怀叵测之辈陷害，我一定要给她讨回公道——绝不可能她被人陷害，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苏韶叶坐在他身旁。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腿上敲动着，她说道。 “佟三娘的香粉就那么有名气？” 王鸠尔点头。 “当然有名！整个光阳郡都知道有名。而且她本来做的是贡品，岂不是更让那些大户人家趋之若鹜，以拥有她香粉为荣。” “她做这门生意，日进斗金，何必要去毒害人性命。” “而且我干娘也不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 “反正这件事情蹊跷无比，一定是有人在她背后陷害她！” 王鸠尔说得掷地有声，苏韶叶倒是没料想到她来到大魏光阳郡还没有三日，就又遇到了一桩凶案，她这天煞孤星的招牌怕是稳稳砸下来，她想要脱手也脱手不了。 但是遇到案子。 她也的确心痒。 想要管上那么一管。小心一些，别闹得像是大魏那样沸沸扬扬，连陛下都过问。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说不定，打出名气之后。更加有利于她寻找自己弟弟苏易昀的下落呢。 苏韶叶这样想，心中又平衡了。 马车飞快停在衙门外，王鸠尔心急如焚就要往里头冲，自然被那些狱卒拦下，里头却是一片嘈杂人声，就看见一个穿着囚服的女子被押送出来，隔着门缝，也能瞧见那道憔悴身影。 王鸠尔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他本就是年轻气盛少年高手。 直接撞开狱卒，飞身就要往里头扑，口中喊道。 “干娘？干娘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严刑拷打逼供，是不是要屈打成招？” 那女子手腕上头已经戴了镣铐，王鸠尔恨不得抽出宝剑，直接一剑斩断那锁链，那女子看见他的时候显然也极吃惊。 “鸠尔？你怎么回来了？” 一旁的狱卒已经围拢上来，这少年就要拔剑，却听见苏韶叶在身后淡淡地说道。 “我朋友记挂他干娘，一时情急。” 对面的佟三娘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推了推眼前少年。 “这里是衙门，你莫要胡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0章 搭救佟三娘 这少年这才勉强恢复冷静，好在他没有把剑拔出来，要不然只怕他也要被关入衙门了。 只这少年王鸠尔眼圈仍红通通一片。 “三娘，我相信你！你绝不会害人！” 这少年的声线迫切到极致。他抬头盯着佟三娘的眼，自己又笃定无比地又添了半句。 “你绝不是那种害人性命的人！” 苏韶叶细心观察着这位佟三娘。 同英姿飒爽的杜舍娘相比，这位佟三娘大概因为是做香粉生意，所以容貌显得娇媚许多，唇角旁边还有一个若有似无的小黑痣，但是却给她增添了几分辨识度。 唇旁有痣。 瞧着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佟三娘看着王鸠尔，她说道。 “等衙门里头的人查清楚了，我自然就平安无事。你怎么回来了？” “可是为了青布织局的事情？” “我之前就给你写过信，说过我曾经找上门要买下青布织局，只是对方不肯松口，还让我不要管……” 王鸠尔揉了揉眼睛，这武技极高，英气勃勃的少年喃喃说道。 “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替三娘你洗刷冤屈。一定有人陷害你，往你的香粉里头下毒，三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对面的女子摇头，她的脸颊之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来。 “得罪人……你也知道，我平素都是和气生财，做的又是这光阳郡独一份的生意，我能得罪谁？我谁也得罪不了。” 她这么说，不是敷衍，是确确实实想不出来她能够得罪谁。苏韶叶一直站在旁边观察，那些狱卒却连番推动这佟三娘。 “该去牢狱里头呆着了，证据确凿，你的香粉害死了人，闹出了人命，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鸠尔气得想要理论。 佟三娘却拼命用眼神暗示他冷静。毕竟民不与官斗。 而等到佟三娘被带走，王鸠尔方才转过头，少年像是承受了什么重重一击，他不甘心地伸出手，拼命抓着自己的发梢，然后王鸠尔方才听见苏韶叶说道。 “这案子，我还得找点线索再看看。” 王鸠尔却抬头盯着她。 他眼神里头全都是绝望，头发被他自己揉搓得乱七八糟，几乎如同鸡窝，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喑哑。 “能有什么线索，你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洛先生在这里……只有洛先生才能帮人破案。你？” 他喉咙里头发出一道嗤笑。 显然看不上这少女。 “你大概只懂得如何绣花吧？” 苏韶叶知道他方寸大乱，但是她向前迈了半步，对着这叫做王鸠尔的少年笃定说道。 “我什么都会都懂得，倒当真不懂得刺绣。” “我连荷包都没有绣过。你站直身体，这般颓唐像什么样子？想要给佟三娘洗刷冤屈，还要靠你自己，你若是不振作起来，那便眼睁睁地看着佟三娘被人诬赖，被砍头好了。” 她这话说得虽然冷了些。 但是却好似一计强心针，让这少年缓过一口气，他站直身体挺直腰背，他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才能帮得上忙。” 他倒要听听这少女能说出什么门道。 他虽然嘴上对苏韶叶有怀疑，但是眼下冷静下来，却又多出几分期待之意。毕竟……眼前这少女，如果当真是洛先生挑选中的那个人的话，那么她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才能得到洛先生青睐。 洛先生看人不会出错。 他唯独出错。 就是在天机阁那一次…… 这少年的眸光一瞬有些黯淡，但是他很快又强行打起精神，盯着苏韶叶眸光深深，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佟三娘的香粉，既然按照你所说的那般走俏，那么显然能贩卖许多。在香粉铺子里头下手，很难保证一定能够毒害到想要毒害的人，而且很容易把事情闹大。既然其他家小姐都安然无恙，暂时没有出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那么要么是那位死者扈小姐的家中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在送香粉的路上，有人下毒。” “不论是哪种可能性，我们要查案，就得找到相关的人问一问，获取更多的讯息，才方便找出真相。” 她眸光潋滟，里头好似有一汪碧泉。 她安静地站在王鸠尔对面，逆光的少女，穿着雪白衣裳，却给他一种美不胜收的感觉，他怔怔盯着她一张冰雪脸颊，看她唇瓣开合，那嫣红的唇让人心神一瞬恍惚，而这少女的后半句话，也落入他耳中。 “去。找证人，问话去。” “这不需要我教你吧？” 王鸠尔转过身，他好似又打起精神来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苏韶叶。 “那你做什么？” 苏韶叶说道。 “我？” “等你把所有相关证人的证言都问一遍，整理出来交给我。我负责破案找出真相来。” …… 苏韶叶回去的时候，顾北痕坐在屋中饮茶。这青年坐在那里自然而然有种气度，好似月朗风清，苏韶叶走过去，还没有顾得上开口，就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身上好似有些刑狱气。” 苏韶叶点了点头。 “去了衙门一趟。” 她也不问顾北痕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顾北痕也没问她大师父的事情，他们之间，自然而然保证了一定的默契，在一些问题上头，不要过分追究。 苏韶叶说道。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我有四个师父的？”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他眼瞳之中似是闪过回忆，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从我带你入京那一刻开始。“ “我既然知道你是苏韶叶，又要带你入大魏京城，自然会设法查探你在暗狱之中的经历。查出你经常在暗狱之中离开牢房，放风一整日，你不见踪影，只要你不离开暗狱，狱卒便当做没有看见。” “狱中能带你随便进出的人，只有令狐寻香。” “所以他是我查出的，你的第一个师父。” 这个话题，苏韶叶之前同顾北痕没谈论过。 眼下他们再度同舟共济，来到完全陌生的大晋，彼此都揣着对方秘密，反而更加……牢不可分。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的医术总不能是在京中学的。你给我包扎伤口，我就觉得你手法比军中的军医还要熟练，猜到了你的另一个师父是夏弱水。” 他当真是多智近妖。 大魏居然想要杀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可见大魏朝廷，多得是脑子进水的蠢笨不堪，尸位素餐之徒。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1章 顾北痕眼中的四位师父 顾北痕走过来，轻轻地替她掸落了她肩膀上的一片枯黄落叶，大概是回来的路上沾染上，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来的时候，便注意到，这里道旁，多种植耐寒的松柏，只有光阳郡的郡城衙门旁边，有一棵会有落叶枯黄的树木。” 他这般说，就是解释给苏韶叶听，他是怎么猜到她去了衙门。 苏韶叶低下头，她唇角噙着淡淡笑意。 “你这等本事，若是不做王爷，去刑部做事也是绰绰有余。” 心细如尘。 顾北痕的手指攥住那片叶子，他凑近苏韶叶的脸庞，少女白皙细润的脸颊旁边，又能够再度感觉到他那份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小巧精致的耳廓都变得通红一片。 他说道。 “不如我的小叶子破案如神，江湖人称鬼见愁。” 苏韶叶咬唇，她竭力克制自己脸颊别太快滚烫起来，而顾北痕的指尖却在她脸颊旁边游走着，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二师父是郁轻侯，是因为你要替韩远淮翻案。我觉得你对北翼军好像比我所想更加了解，可你一个生活在京中的贵女，即便因为家中巨变而落入暗狱，同北翼军也是两个世界。” “是谁连接了你同北翼军？” “唯有郁轻侯。” 顾北痕的声音。 有他独特的磁性。 他的每一句分析都显得丝丝入扣，落入人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说完了郁轻侯，他才终于讲到了那个他之前同苏韶叶都极为默契，一致避免提到的人物，苏韶叶的大师父，大晋洛半机。 “我真正唯一吃惊的是，洛半机居然也会收你做徒弟。我本来以为，以那个人的高傲程度。” “看不上任何一个大魏人。” “你能够成为他的徒弟，才真正令我诧异不已。” 他对苏韶叶刮目相看。 “你给我的感觉，就好似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好似都成了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就好比他。在遇见苏韶叶之前，顾北痕也想不到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心到这种地步。顾北痕一贯冷静，但是面对苏韶叶，却感觉自己宛若全身着火，心中汹涌的念头席卷而来，让他只想把这少女拨入怀中狠狠疼宠。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在这少女面前，失去一切作用。 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更不能欺骗自己对上苏韶叶那奇特的反应，他只想要一直一直盯着她，把她狠狠揉入怀中，再不放开。 苏韶叶都能够感觉到，对面的青年，眼眸之中，那似是汹涌澎湃的火焰。 她咳嗽了一声。 少女转过头，声音细微。 “我大师父选了我，是命中注定。” 她也会是洛半机唯一的徒弟。 “你既然知道我大师父是洛半机，那么你可知道，他作为大晋人，为何会被关押入大魏西北暗狱？” “那些冲着他而来的神秘人，到底存了什么念头。你能否告诉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眸光明亮地盯着顾北痕，想要从顾北痕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而顾北痕略微停顿了片刻，方才冷静说道。 “洛半机被关入大魏暗狱，是因为他终生不得再踏入大晋半步。所以当初大晋同大魏，似乎是谈了某种条件，作为一部分交换，让洛半机被关押入大魏暗狱，大魏需要保证，永远不把他释放出来。” “要把洛半机关押到死。” “为此，大晋甚至可以出让一部分利益。” “比如退兵……再比如，两年之内不进攻。” “不过上头根本没有意识到洛半机对于大晋的重要性——他们太低估了这个人，有洛半机在大魏，原本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同大晋谈条件，却被他们轻飘飘放过了。” 苏韶叶抿唇，顾北痕的这句话，让她不悦。 “我大师父在你眼中，只是同大晋谈条件的棋子么？” 顾北痕凑在她耳畔。 “你不愿意么？” “不过你大师父不是等闲人，他孤身来大魏，显然早就料到这一切。我又何必遂了他心意。而且他那样的人，绝不会被人利用。” “你对洛半机，有多少了解？” 顾北痕问住了苏韶叶。 她虽然是洛半机徒弟，但是对于洛半机的了解的的确确是少之又少，如果一定要说——她眉眼低敛，冷静异常地回答道。 “我知道他曾经是大晋科举最年轻的状元，最高做到大晋宰辅，是世间奇才。” 顾北痕嗯了一声。 “那他为何会被关入大魏？” 他这般问话。 难倒了苏韶叶。苏韶叶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但是顾北痕既然主动开口问，莫非他知道么？苏韶叶猛然看向他，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顾北痕成全了她，他冷静地说道。 “因为他卷入了大魏最为凶险的夺嫡之争。” “而且，他所支持的那位，失败了——所以他自然地位不保，一朝沦为阶下囚，被赶出大晋，终生不得折返大晋。” 原来如此。 只是苏韶叶实在是很难以想象，自己的大师父，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也会卷入夺嫡之争，并且失败。 “他支持的是谁？” “那位皇子……夺嫡失败，如今还活着么？” 顾北痕凑她耳朵更近，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那并不是一位皇子。那是一位皇女。洛半机当年想要送那位皇女登基，让那位皇女成为大晋女皇，结果失败，所以他才会被彻底赶出大晋。” 这当真令苏韶叶震动到极致。 “是……是一位皇女？” “也就是大晋的公主，我大师父当年居然会支持一位公主争夺大晋皇位，这当真是……” 不可思议。 顾北痕看着苏韶叶因为这个消息而流露出吃惊神色，他的神色却是极为冷静的，他说道。 “是。” “洛半机当年算尽一切，却最终功亏一篑。这消息在大晋也被封锁，我到西北之后，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方才打探之中这其中的玄机，知道了洛半机为何会被送到大魏看守起来。” “而关于当年大晋的那位皇女的消息，却是一片空白。” “以北翼军的能力，诸方查探，都难以查出其中玄机。” “我这一次来大晋，除了疗伤，解除身上毒性，还有一件极为紧要之事，就是查出这个秘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2章 洛半机唯一传人 苏韶叶默不作声，顾北痕说给她听的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她一时半会还缓不过神来。 大师父居然支持过一位大晋皇女争夺大晋皇位并且还失败了，她低着头，脑海之中一瞬闪过诸多念头，大师父同那位皇女之间是什么关系？ 洛半机给她的印象。 是一个渺淡如云的人。 好似天底下，万事万物都不会在他眼中留下丝毫痕迹。 好像不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动容。 而暗狱之中四位师父。 其实真正论起来…… 对苏韶叶影响最大的，是洛半机！ 虽然她是最后才见到四师父，同洛半机之间的接触也最少，但是对她影响最深的毋庸置疑就是洛半机。 她脑海之中翻涌着形形色色往事，顾北痕站直身体，他说道。 “我们在光阳郡不会停留太久。你找你弟弟，我猜你弟弟不会停留在这里。” 苏韶叶嗯了一声。 “我也是这样想。他只在这里短暂停留，等我查出他被送到了何处，自然要顺着赶往下一个地点……” 她同顾北痕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十足。顾北痕说道。 “所以你要是帮人破案，得快些。” 苏韶叶听见他这样说，唇角涌过细润笑意，她神色里头涌动着淡淡亮光，她脸颊都似是如同泛有光彩。 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这是当然。” 顾北痕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所以，洛半机是怎么同意收你为徒的？” 苏韶叶的神色却有些淡淡的奇特，她陷入了回忆——隔了几道呼吸，顾北痕才听见苏韶叶说道。 “其实，是我大师父主动找到我，要收我为徒。” 那是差不多三四年前的事情。 她已经在暗狱之中认了三位师父，要跟着夏弱水学习医术，每日雷打不动还要跟着郁轻侯练习站桩，郁轻侯其实说她根骨并不适合学武，想要从内功练起进度会很缓慢。 所以郁轻侯另辟蹊径。 让她直接习练军中杀人术。 胜在威力惊人，能够一瞬间爆发出来十足威力，适合用来解决大危机，但是却不能持续太长时间，而且需要日复一日地持续练习，让身体形成记忆，让这种事情成为自己的一种本能。 苏韶叶每一日精疲力竭。 不单单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需要记下大量药材名称，需要不断地重复同样的动作。 令狐寻香都心疼她，所以才没有再在她已经不堪重负的情况下，添柴加火，让她学习他的独门轻功。 不过暗狱之中的地方毕竟有限，也不大适合长距离轻功习练，只能练练步伐罢了。 而且轻功……天赋还是占了大头。 否则练武的人那么多，为何令狐寻香的轻功是大魏顶尖，独占鳌头？ 可见他是天生天赋惊人，适合习练轻功的人。 苏韶叶在暗狱之中过了大半年，然后才第一次见到洛半机。 她之前甚至不知道，暗狱之中的天字号犯人之中，还有这样一位儒雅无比的文士，苏韶叶见到洛半机的第一印象，就觉得洛半机斯文俊秀，瞧着像是个文人墨客，不太像是会被重重看守的囚徒。 他瞧着就是高雅儒士。 但是想一想，她哪位师父，瞧着其实都同罪人没有半点干系。 不也都被困在西北暗狱之中，成为了天字号囚徒么。 是洛半机主动同她说话。 那个儒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她额上汗涔涔的，同遇见其他三位师父的时候，冰天雪地不同，气候炎热，但是对面的洛半机，穿了一身白衣，浑身上下却仍是干净透彻，纤尘不染。 苏韶叶因为练武而满头汗水。 小女孩模样狼狈，咬紧牙关方才苦苦撑过今日应当完成的任务，对面的男子，从她面前经过，驻足凝望她。 他眉眼之间，有风雪。 洛半机太仙气飘飘。他好似不似这个凡尘之间的人物，他的那双永远渺淡如云雾的眼眸在她脸颊之上顿住，然后苏韶叶听见洛半机说道。 “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师父？” 他问的很认真。 年幼的苏韶叶，她像是从水池里头捞出来一样，眼前的男子伸出手掌来，她盯着他那张儒雅俊秀的脸庞，依稀之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苏辞景，因为那么一瞬的相似感，甚至让苏韶叶有点恍惚。 她想，这个人。 同自己的父亲。 气场很相似。 不是容貌，而是那玄之又玄的气场，他伸出手的时候，苏韶叶甚至想到她自己当年还在京中，每当爹爹下朝回府，她飞快扑入爹爹的怀中，那瞬间心中满满当当的安定感。 苏韶叶的声音细微得很。她有些没力气说话。 “我已经有师父了。” “我暂时……没有精力学习旁的武艺。” 对面的洛半机凝望她脸颊。 “我也不会教你武学。” “我教你的本事，这世上只有你学得会。若是你不想做我徒弟，也不必勉强。一切随你。” 他态度很温和。 说话的语气像是清风拂面，苏韶叶看着面前的那只手，这个男人的手腕，被宽大袖袍衬托得纤细，盈盈不堪一握。苏韶叶心里头转过数道念头，然后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她说道。 “那好。” 洛半机一周见她一次。她去他住的地方，才知晓这个好似文士一般温和的男子，精通奇门八卦。 他会占卜。 通晓诸多天文地理，算学谋略，他是苏韶叶见过最有才华的男子，也是苏韶叶遇过最好的老师。 后来苏韶叶便正式认了洛半机做她的大师父，而其他的师父们都没有半点意见，哪怕是令狐寻香都没有半点异议。 他们默认了这一点。 洛半机，是暗狱之中的苏韶叶的大师父，这一点，绝不容动摇。 苏韶叶简单说完她的认师经过，她说道。 “其实我很怕辜负他的青睐。我知道，我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优秀，我也没有那么天赋惊人……或许只是因为我大师父在暗狱之中找不到更好选择，所以才选择了我作为他的传人。” 而顾北痕却按住她肩膀。 他立刻打断她的话，他说道。 “不，你就是世上最好的那一个。” “你以为洛半机会勉强找一个不合意的弟子么？你就是他唯一最好的那个弟子。” 苏韶叶的唇角忍不住扬起，她不得不承认，顾北痕的话，让她愉悦，也让她愈发充满自信，顾北痕说得对，她就是师父最好的弟子，不接受任何质疑，因是唯一，所以最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3章 他磕头道歉来了 第二日王鸠尔来了。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倪白鹭都险些被他撞到肩膀，她忍不住嘟囔道。 “着急什么呀。” 王鸠尔却顾不得斗嘴置气，他一口气冲到苏韶叶面前，气喘吁吁地盯着苏韶叶看，然后这少年主动开口说道。 “你让我查的东西，我通通都打听过了。” “扈小姐之前就经常买三娘的脂粉，所以她是贵客同常客，东西都是直接从脂粉铺子里头打包，让她家的下人带回去给她的。扈家是光阳郡的大家族，听闻扈家前几年还出了一个被陛下选中的秀女，虽然在宫中位分不算太高，只是个才人。” “但是毕竟在这光阳郡里头颇为稀罕，所以一般人不会得罪她家。” “死者扈小姐，就是宫里头那位扈才人的亲妹妹，所以这件事情才闹得这么大，才把三娘一下子抓起来，就要定了她的罪名。” 王鸠尔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向苏韶叶，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郁，隔了一会儿，这少年抿紧唇瓣，方才继续说道。 “而且不仅仅如此。” 他低着头，声线沙哑，可见他的确着急上火。 他这一日奔波打探消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嘴唇里头更是生出了几个明晃晃的大水泡，一说话便生疼，所以声音才会这么沙哑疲惫。 苏韶叶听完王鸠尔的话，她问道。 “取脂粉的婢女叫什么名字？” “如今在何处？” 王鸠尔显然打听得很详细。三娘是他干娘，他自小失去母亲，在认了三娘做干娘之后，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娘亲。如今出事，他自然焦急无比，迫切地想要替三娘洗刷冤屈，还她一个清白。 “那婢女叫做蓝禾。” “如今还在扈家，当初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扈小姐不对劲，赶着去请大夫，还是迟了一步。” “我听说，她对扈小姐忠心耿耿，所以扈家倒也没有责怪她。只是那扈小姐原本是已经要定亲的人，扈小姐的未婚夫冯逸木，在这光阳郡颇有声望。” 王鸠尔能够打探出这么多内容。 可见他这几日的确快要跑断了腿。 苏韶叶看了一眼王鸠尔，然后听见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大概是触碰到了口腔里头的溃疡，让他龇牙咧嘴，他咬着牙，继续往下说去。 “她未婚夫不是世家，但是却是这光阳郡今年的郡考的头名，等到开春估计就要入皇城赶考，可谓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扈家才会选中他，如今扈小姐出了事，这婚约自然不成了，扈家也没有第二位小姐——听闻同这位冯公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我打探出来的就这么多。” “你不是说，你让我打听消息。” “你就能知道谁是凶手么？” 苏韶叶站直身子。她眸光明亮得宛若天穹星，然后她说道。 “我跟你一块儿去两个地方。” 倪白鹭给王鸠尔端来一杯水。他的唇瓣迫切地贴着杯壁，然后小口小口地把水吞咽下去，才抬头看向苏韶叶，眼中带了些质疑。 “什么……什么地方？” 苏韶叶说道。 “去扈家同冯家都看一看。” …… 倪白鹭知道，王鸠尔四处打听消息的时候，其实苏韶叶也没有闲着。她同王鸠尔采取的路子不同，王鸠尔焦头烂额地明着打听，而苏韶叶则是大喇喇地用了她那个假身份——吩咐那个天机阁的暗桩，那个在光阳郡隐匿了几十年的老者，从特殊渠道，获取了一些讯息。 否则她也不会如此胸有成竹。 只能说。 天机阁不愧是在大晋数一数二的情报机构，甚至在大魏都有布局。 哪怕是天机阁挑选的一个暗子，那个老者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如果不是苏韶叶的令牌货真价实。 他未必会信了苏韶叶的身份。 如今一心一意为她办事。 果真查出不少隐秘来。 王鸠尔同苏韶叶直接奔着扈府而去，里头愁云惨雾，毕竟死了一位小姐，处处都是披麻戴孝。苏韶叶直接敲响门扉，她平静地说明来意。 “我身旁的这位公子，乃是佟三娘的义子。” 她没有直接说，想要替佟三娘翻案。 扈府的人，正在哀痛之中，若是当真这么说了，说不定还会被人赶出去。她只是平静地凝望前方的那个好似管家一般的人物，然后冷静地换了一番说辞。 “他从外地赶回光阳郡，听闻这桩惨事，心中也替他义母感觉到内疚，因此想要来探望扈府，他还带了不少抚恤金，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意，就让他探望一二吧，否则他只怕是要终生良心不安。” “他想要替他义母磕头道歉。” 大概是金钱的力量。 还有那个磕头道歉的说法。 对面的人脸色稍稍有点缓和。至少没有直接把门关上。 王鸠尔则是有点不服气，什么狗屁愧疚之意，他才不会承认佟三娘杀了人。 而且什么磕头道歉，他才不要！ 他正想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倪白鹭狠狠踩了一脚，倪白鹭本就是学武的姑娘，力气大得惊人，这么一脚下去，踩得王鸠尔脸颊都有些扭曲，也顾不得反驳。 而对面的管家则是盯着苏韶叶，说道。 “我去禀告老爷夫人。” 门关上，王鸠尔这才不服气地说道。 “我才不会磕头道歉——而且你怎么不磕头道歉？为什么要让我来？” 苏韶叶平静地瞧他一眼，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是佟三娘的义女么？我不是，只有你才是，自然是由你来。” “你还想不想查案了，你若是想要还佟三娘一个清白，就别吵吵嚷嚷，而是老老实实按照我所说的话来。” 王鸠尔有些垂头丧气，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依然有些不服气地喃喃说道。 “为何不让我夜探扈家……十个婢女我也逼问得过来。” 苏韶叶却说道。 “面对官府，难道你也要这么说？” “别摆出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不是你自己说，只要能够替佟三娘洗刷冤屈，什么都愿意的么？” 王鸠尔不说话了。但是看得出来，他虽然不甘心，还是被苏韶叶说服，然后里头的那扇门再度打开，那管家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老爷夫人同意了，你们进来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4章 扈小姐的真正死因 扈府里头死气沉沉，毕竟刚死了一个小姐，婢女个个手脚都轻得很，生怕惹得老爷夫人更加悲痛，屋里头的光线都极暗，里头坐了一位夫人，大概就是那位死者扈小姐的母亲。 扈夫人。 王鸠尔这一下反而老实了些。 他认命地走上来，拱手。 “我是隔壁汉田郡的紫霄派弟子，佟三娘乃是我的干娘，我这一次回乡——听闻了这件事情……着实感觉到悲痛遗憾，所以才想替我干娘道歉，前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我来上一炷香，心里头也好过些。” 扈小姐的母亲瞧着倒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主母做派，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整个眼眶都是肿的，她揉了揉眼，低声说道。 “倒是难为你这孩子有心了。” “我听说过，你是原本城东王家的孩子吧，听说被紫霄派挑选走，还要参与今年的武比。”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情，我们订婚的那个人家，倒是同你同一届，不过他是文选，你是武比罢了。” 这倒是真的。 王鸠尔自己也打听到了的。扈小姐已经同冯逸木定亲。 那冯逸木乃是光阳郡今年的郡试的魁首，不出意外的话，哪怕是皇城大考，他应当也能够一举获得一个好名次——可惜扈小姐意外去世，这婚约自然不算数。 扈夫人说着说着，仍然悲痛，一旁的婢女瞧着她又要落泪的模样，连忙递上帕子，她擦拭了两下眼角，喃喃地说道。 “我也不懂，为何那香粉里头会有毒。我们可同佟三娘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了我家女儿……” 王鸠尔咬紧牙关。 他当真是死死撑着才能不反驳。而一旁的苏韶叶则是用心观察这屋子里头的每一个人。从进来开始，她就一言不发。 眼下她的眸光环视一圈，却出人意料地开口问道。 “扈小姐的婢女蓝禾呢？” 扈夫人一怔，显然不知道这年幼的少女是什么人，只是瞧着她周身气派非同小可，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好似什么大人物。 她心中想，许是紫霄派的弟子，随着王鸠尔一同回光阳郡看一看的？ 大晋崇尚武学，同魏朝不同，在大晋，那些门派地位十分超然，高高在上，最顶尖的门派，甚至可以同官府平起平坐。 官府都不得随意逮捕门派弟子。 扈夫人显然是把苏韶叶当成了大门派里头的嫡传弟子，若是如此，也不是她们这种小世家可以怠慢的，所以她只是一怔，然后很快给出了回答。 “蓝禾因为觉得是自己护主不利，所以愧疚无比。” “她这段日子茶不思饭不想，已经消瘦了一圈，我们也不想责备她，只让她回去修养几日。蓝禾是个忠心的，她一早发现，却终归还是没有来得及——” 扈夫人说到这里。 又是悲痛不能自持。 死去的扈小姐是她亲生女儿，从她肚子里头掉出来的一块肉，她如何能不心疼。 从扈小姐去世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哭晕过去几回。 她还能把王鸠尔叫进来说话，已经是因为扈家好教养，否则早早翻脸，饶是如此，她这般悲痛，瞧着让人心里头难过。 就连笃定佟三娘不是凶手的王鸠尔，心里头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看向身后的苏韶叶。 瞧着她一张冰雪面容，这个少女瞧着年纪这么小，当真能够……能够找到真凶，替佟三娘洗刷嫌疑么？ 苏韶叶让王鸠尔跟着扈府的婢女去上香，她轻声说道。 “我可否去扈小姐的闺阁瞧一瞧？扈夫人可让婢女跟着，我保证绝不破坏里头任何一样东西。” “我只是听闻这惨事，心里头难过。实在不成，让我在外头看两眼也好。我懂得一些超度佛法，许是能让辜小姐在天之灵安息。” 她这个说法其实有些站不住脚，但是辜家夫人本来要婉转谢绝，可她抬头，眸光一瞬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的时候，突然心头一悸，对面的少女那双眸子太过清亮，她本来心里头是极悲痛的，可是瞧着那双眼眸。 心头一荡，却突然想到这几日，她一直在做噩梦。 梦到自家女儿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醒过来，她心中愈发悲痛。 她想——许是女儿觉得委屈？所以才魂魄不散，日日徘徊在她梦里。她梦见女儿自然是好，但是却担心女儿走得不安心。 所以苏韶叶的话，反而戳中了她的心思，她用手帕擦拭了两下眼泪，然后说道。 “好，我领你去瞧瞧。” …… 扈夫人一边向前走，一边同苏韶叶轻声解释。 “我们什么都不曾动，一切还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衙门里头也就查了几样她接触的东西，把那香粉作为证物带走了——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 扈夫人走到屋子外头，却突然听见苏韶叶问道。 “扈小姐很喜爱香粉么？” 扈夫人又要落泪的模样，她强忍着泪，嗯了一声。 “她喜欢得很。尤其是佟三娘的香粉，她从懂得打扮开始，便再也用不惯旁家的香粉，我都知道这件事情。她姐姐在宫里头，她还说要把佟三娘的香粉寄到皇城去……” “哪里会料想得到，她就是被那香粉害了性命。” 扈夫人说着说着，情绪涌上心头，苏韶叶却盯着一旁枯死的几盆绿植看。这里头的绿植应当耐得住寒气，但是这几盆绿植枯黄。 扈夫人叹气。 “这段日子府里头悲痛得很，顾不上打理……” “我这就让人换了。” 苏韶叶却突然开口。 “等一等。” “扈夫人先别动。” 前头就是扈小姐的屋子，苏韶叶走进去，绕了一圈，倪白鹭就跟在她身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而苏韶叶则是问道。 “蓝禾是什么时候回去修养的，昨日么？” 扈夫人点头。 “昨日她便走了。” “我们体谅她心情，让她歇几日再回来……说实话，我们虽然不怪她，但是瞧见了她，心里头终归难过得很……所以一时半会儿，怕是也不会召她回府，大概会给她些银子，打发她走。” 扈家这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苏韶叶却说道。 “这两个花盆，不如扈夫人找几个下人，搬到外头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5章 还是年少气盛了 扈夫人却摇头。 “这花盆重的很，那些小丫头手上没力气，如何搬得动。还得等外头的家丁来，才能挪开。” 扈夫人正在犹豫，却又听见苏韶叶说道。 “不如让我的婢女白鹭帮忙，她自小习武，力气大得很，这花盆虽然重，却难不倒她。” 她看了一眼倪白鹭。 倪白鹭跟着苏韶叶这段时间，已经培养出了默契，苏韶叶看她一眼，几乎就能够明白苏韶叶的意思。 当即没有任何犹豫，向前迈了半步。 她一手一个，轻轻松松，扈夫人本来瞧着倪白鹭还是年轻女子，还有些担心，瞧她力气这么大，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想习武之人，果真不同凡响。 这么重的花盆，也能搬得动。 倪白鹭捧着花盆往外走，苏韶叶看了她一眼，然后乘着扈夫人不注意，对倪白鹭做口型。 “打碎它。” 倪白鹭有点疑惑不解。 打碎……打碎花盆？ 不过她看苏韶叶笃定神色，已经习惯了听从苏韶叶话语，按照苏韶叶吩咐来做事的倪白鹭，当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花盆猛然往下砸落，那花盆哐当一声落了地，泥土散落一地。 扈夫人倒是的确是个好脾性的，居然没生气，只是叹气。 “伤到没有？欸，就该等家丁来，哪怕习武的姑娘，力气也未必比得过男子，毕竟男女天生体力有差别……” 而苏韶叶则是蹲下来，她说道。 “这是什么？” 扈夫人听见她话，有些发愣，她往下头一看，却发现泥土里头有些奇特的粉末，白白的——苏韶叶伸出手蘸取了一点儿，凑到自己鼻息之间，然后她说道。 “有些淡淡香气。” “似是香粉。” “扈府，有拿香粉做肥料的习惯么？难怪这两盆花枯死。” 扈夫人盯着那土壤之间淡淡的白色粉末，她一时之间有些思绪浮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而苏韶叶则是极为冷静站起身，她说道。 “有点意思。” 扈夫人只觉得浑身似是冷风吹过，然后苏韶叶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扈夫人。 “虽然有可能引得扈夫人伤心，但是我看，扈夫人只怕是要把那位蓝禾姑娘请回来问话才好。” …… 片刻之后。苏韶叶又重新回到了大厅之中。 代替佟三娘上香的王鸠尔也回到大厅，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苏韶叶，扈家的人已经去请蓝禾，而王鸠尔则是凑到苏韶叶身旁，他小心翼翼地发出细碎气声来。 “你是怎么知道，那两盆花有蹊跷？” 苏韶叶说道。 “试试而已。万一不成，赔钱便是了。” 她这般平静姿态，反而让王鸠尔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很笨拙。虽然他学武一流，紫霄派里头的人都说他很有可能拿下今年大晋武比的魁首，但是他如此天才少年，在这个平静淡然的少女面前，却难得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王鸠尔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就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少女面前。 好像显得…… 很笨蛋。 很不聪明。 她一定是那种顶聪明的人。 难怪洛先生会选她。 武学高明，帮不了洛先生。 他一身泥点，被整个大晋打压，被大晋皇族抛弃。 如果这个小姑娘，是个极为聪明的少女，或许还有几分可能性，能够帮得了洛先生。 王鸠尔这样想，外头又再度响起脚步声，是扈家的下人来报讯，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蓝禾姑娘已经不见了……听说她昨日离开辜府，并未回家，不知道去了何处，她的家人说毫不知情。” 扈夫人猛然跌坐下来。 “她能去何处？” “她不是……不是悲痛过度，食不下咽，大病一场，怎么会不回家……她能去什么地方？” 扈夫人的双眸有点失神。 但是扈家的下人不见了，这属于扈家的私事，苏韶叶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时候不早，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王鸠尔一同与扈夫人告别。 王鸠尔刚一走出扈家，便有点兴奋。 “是那个蓝禾？她调换了三娘的香粉，把真正的香粉藏在花盆里头，给扈小姐用的是掺毒的，这才害死了扈小姐，然后她贼喊捉贼，嫁祸到三娘头上？啧，这婢女丫鬟，好生歹毒！” 苏韶叶却瞧了一眼兴奋的王鸠尔，不客气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得先找到她，才能问清楚始末。找不到她，佟三娘仍然是主要嫌疑人没得跑。”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王鸠尔被她这般一提醒，笑意有些凝固在脸颊上头，隔了好一会儿，王鸠尔方才含糊问道。 “那……那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他有些眼巴巴地盯着苏韶叶看。 盼望着能够从她口中得到个答案。 苏韶叶则是有条不紊。 “我出来的时候，说要去两个地方，如今才去了一个地方。” 王鸠尔恍然大悟。 “你要去找那位辜小姐的未婚夫……？” “不对，辜小姐已经不幸离世，那位订婚对象，也已经成了前未婚夫。”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冯家见冯逸木。” …… 冯家比起辜家来说，就要寒酸不止一筹。同在这光阳郡的郡城之中，但是辜家只是一间普通宅子，冯家的家境显然是比辜家差许多。 若不是因为冯逸木是这一届郡守的头名。 未必能够同辜家定下婚事。外头只有一个老仆人扫地，听王鸠尔打听冯逸木，他抬起头，神色为难，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年纪大了，耳不聪目不明，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儿装聋作哑，让人拿他没有办法可想。 王鸠尔直接就想要往里头闯，却听见里头传来一连串咳嗽声。 好似……里头有年轻女子。 但是他还未掀开那布帘，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他拦在王鸠尔面前，冷声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不经允许，怎能私闯我家的宅邸？” 王鸠尔有些理亏，但是这少年却咬了咬牙，他伸出手指向里头，问道。 “里头是什么人？” “别说那是你的婢女。我打听过，你家的家境贫寒，只有一个老仆人，根本请不起婢女。” “里头的人，是不是辜家的辜小姐的婢女蓝禾？” “辜家的人去找她，却发现蓝禾失踪了。” “是不是，她躲藏在你这里？” “你们早有私情，所以合计害死了辜小姐！” “利用香粉下毒，再嫁祸给佟三娘。” 苏韶叶都顾不得阻拦王鸠尔，就听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话说出来，她忍不住蹙眉——这少年着实太莽撞，毕竟年轻气盛，又太想给佟三娘翻案，可他这样问，怎么可能问出结果。 反而露了自己的底。 离真相只会越来越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6章 大晋武比，男女不限 冯逸木不愧是光阳郡这一年的郡中文比魁首，他整个人瞧着文质彬彬，容貌也还算出挑。 王鸠尔句句都在逼问他，他眉头蹙起，神情之中显露出几分不悦。 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位冯逸木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可是想要诽谤我？” “我前未婚妻辜家小姐之死，我自然也极为难过，但是官府已经断了案，她的死因同那佟三娘的香粉有关。” “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想要打抱不平，但是空口无凭，你怎么就能找上门来，对我如此句句指责逼问？这样做可有道理可言？” 他讲话之中，还有几分气势。 屋子里头一下子安静了，再也听不到方才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咳嗽声，王鸠尔却有些气急起来，他一把攥住冯逸木的衣领，声音几乎是咬牙在质问。 “你胡说！你不要想着辩解，明明三娘的香粉好端端的——你们若是想要嫁祸到三娘头上，我可以告诉你，你找错了人，三娘绝不是，绝不是那种害人性命的恶人，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眼看着他拳头就要砸上去，对面的冯公子显然语气也不悦到了极致，他冷冷的说道。 “佟三娘的香粉里头有毒，是官府验出来的。” “你若是有什么话，该去找官府讲。” “还有，我好歹有今科的功名在身，你若是再这么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我这就报官，让你也尝尝看蹲大牢的滋味！” 王鸠尔的表情有点难看，苏韶叶眼睁睁看着他被问住，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在心里头叹一口气，却不得不站出来给王鸠尔收拾局面，她冷静凝望对面的冯逸木，开口说道。 “冯公子好像对于自己未婚妻子的死，并不十分难过。” 冯逸木这才注意到苏韶叶，这么一个清冷少女。她肤色白皙，瞳眸盯着他看，盯住人的时候，像是冬日里头缓缓飘散开来的一片雪花，让人心头都是一凉。 他含糊说道。 “我虽然之前同扈家小姐有过婚约，但是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面，虽然我也遗憾……的确没有来得及同她培养出深厚情感，莫非这也是我的错处么？”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尖锐。 显然还沉浸在那份不悦之中。苏韶叶摇头，她的眸光若有所思，扫过冯逸木的宅子。 他家境的确平平。 桌椅板凳都瞧着有些陈旧，但是被擦拭得很干净。他眼下站在门口，眉宇之间，那淡淡的怒气逐渐涌上来，盯着苏韶叶的眼神充满警惕，苏韶叶却没有急着突破他的阻拦走入屋中，她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氤氲开来，然后她说道。 “不是冯公子的错。” “我这同伴没有证据，随便诬赖冯公子，是他不对。” “我这便把他领走。告辞。” 说完这句话，她示意让倪白鹭拖着王鸠尔向外走去。 王鸠尔的眼底却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等到了外头。 他狠狠甩开倪白鹭的掌心，语气之中充满不甘心。 “为何不让我冲进去？里头藏着的一定是那个蓝禾！她同这个冯公子勾结在一起，害死了扈家小姐！” 苏韶叶却冷静反问他。 “你有什么证据么？” 王鸠尔仍然觉得极其不服气！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孤男寡女苟且在一块儿，蓝禾还是扈小姐的婢女，一定是她调换了扈小姐的香粉，好歹毒的一个丫头，非得狠狠治罪她不可！” 苏韶叶却极为冷静地说道。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王鸠尔仍然不服气，他轻哼了一声，苏韶叶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荡开，比起情绪激荡的王鸠尔，她更加能够冷静地看待这一整件事情，做出最为冷静的反应来，她平静地说道。 “而且里头那女子未必就是蓝禾。” “别着急，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我既然说要帮你那位三娘讨回一个公道，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你等着便是了。” 她表现的好似很有信心，王鸠尔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他眼下心里头乱糟糟的六神无主，又有些愤怒她的平静。 他喃喃地说道。 “若是我已经参与了武比，拿到了头名，怎么容他拿他那狗屁功名压我一头？” 他这般说。 也是有根有据。 因为同重文轻武的大魏不同，大晋这边，武学之道昌盛，人人崇拜强者。王鸠尔若是当真能够拿到今年大晋武比的头名，必定会有不少赏赐，而且地位甚至会同文比的头名一样高。 武比文比的头名，都是大晋的至高无上荣誉。 而文比年年都有。 武比三年一次。 所以武比的含金量，似乎还要更高一些。 王鸠尔手指握成拳头，他愤怒地向下砸去，似是要把心头的那口怒气通通都宣泄出来，倪白鹭却对他口中的武比很有兴趣，毕竟他已经提到了好几次，她忍不住问道。 “武比的话，只要能够打得赢对手便好？” 王鸠尔还沉浸在怒气里头，一口答应。 “自然是如此。” 倪白鹭则是想了想，突然又问道。 “那女子能否报名？” 她突然动了心思。她觉得自己练武天赋极高，在大魏稷山剑派的时候也是如此，师父也说她在大魏年青一代里头，除了玄王殿下顾北痕那个妖孽，几乎没有敌手。 倪白鹭心中动了心思。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敌过大晋这边的年轻一代，想要知道自己的武学造诣，在大晋这边，又算什么等级。 那么参与武比，自然是个好法子。 王鸠尔这才猛抬头，他领悟到倪白鹭的意思，神色有点惊讶——盯着她的脸颊看。 “女子……女子当然可以。武比从不限制男女，文比亦是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女子也可做官的么——等等，你要参与武比？” 虽然没有限制过女子参与武比。 但是真正参与武比的女子，则是少之又少。 毕竟武比一轮轮熬下来，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很少有女子，专门来参加。 倪白鹭却蠢蠢欲动。 “我倒是想要试一试。” “你同我说说看，该如何报名，如今报名，可还赶得上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7章 天机推演法，乾坤堪舆图 她一边说着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王鸠尔身上看，王鸠尔心上一惊，如果这个姑娘也去的话…… 说起来，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瞧不出她底细来，但是她动起手可不含糊。 王鸠尔之前就同她打过一场，自然知道，倪白鹭的本事不在他之下，如果倪白鹭也参与武比的话，说不好还当真能够成为他的劲敌。 但是他又不想承认他忌惮这么一个姑娘家。 他说道。 “现在报名？” “三年一次，名额都被大晋各大门派同大晋的军方包圆了，只剩了少数几个名额，给那些民间或者地下强者，你现在要报名，还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获得一个赶赴皇城的名额，哪有那么容易。” 王鸠尔顿了顿，然后他飞快说道。 “而且这比试并不是那种点到为止，拳拳到肉，各种兵器都得比，有的时候还是车轮战，你体力跟得上？” 他的语气里头不知不觉地就透出了点优越感来。 “而且你连武比的事情都不知道，显然并不是什么大门派出身，证明你师父要么是隐修，要么也没有想过让你参与武比，不看好你，你又何须再去凑这热闹？” 倪白鹭却听不得他这优越语气。 “你倒是出身大门派了，可是你不是照样赢不了我，又有何可得意之处？” 倪白鹭瞥他，她可也是天之骄女，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能够让她心服口服，除了顾北痕，这世上也就多一个破案如神的苏韶叶。 这个大晋少年，武学修为顶多同她差不多，算哪根葱，也想三言两语打消她的念头？ 他越是不看好自己。 倪白鹭就越要证明给他看。她不但要报名，她还要赢。 大晋的武比。 如果她以大魏稷山剑派弟子的身份，偷偷去参加，能够拿到第一，足可以扬眉吐气了——要知道，这可是连她师父东寒玄都做不到的事情！ 倪白鹭心中下定决心，她也懒得再低声下气地去问王鸠尔，反而扭头看向苏韶叶。 在倪白鹭眼中，苏韶叶无所不能，倪白鹭直接开口问道。 “苏小姐，我想报名。” 她之前叫苏仇公子习惯了，眼下猛然改换成小姐，还有点不习惯。而苏韶叶轻轻颌首，她知道倪白鹭心高气傲，必定不甘心被人看扁，不过参与武比，得入皇城。到时候，就不能够再以天机阁的那块牌子作为掩饰了。 若是撞见天机阁的人，显然根本瞒不住。 要在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参与大晋的大比，虽然艰难，但是也未必无计可施，大可以走一步看一步。正因为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苏韶叶反而点头，一口应下。 她同倪白鹭名义上是主仆。 倪白鹭是保护她的婢女。 但是她没把倪白鹭当做婢女看待，在她眼里头，倪白鹭就是她的朋友。 朋友开口，她苏韶叶有求必应。她慢慢向外跨了两步，王鸠尔却有些艳羡苏韶叶能够得到倪白鹭这么厉害的年少高手护持，他想不出，要身份怎么样高贵的人，才能够让小小年纪，修为出色，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女剑客，给她做婢女。 哪怕公子王孙，怕是也没有这种待遇。 莫非…… 这也是洛先生为她安排的么？ 想到洛先生，王鸠尔的眼神有点黯淡。即便苏仇带着洛先生的口信而来，是洛先生挑中的人选。 但是在王鸠尔眼中，唯一值得信任的，唯有那位大晋洛先生。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他的声音，细碎不安，似是低声呢喃，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若是洛先生在便好了。” 他知道他所想极不现实。 苏韶叶却说道。 “你想要他用天机推演法推算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王鸠尔一惊，他喃喃地说道。 “你也知道……也知道天机推演法？莫非洛先生把这个也传给了你——那……那……” 他的声音又紧张又激动，但是苏韶叶后头半句话，却好似一盆冷水，一下子浇在他头上，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并不懂得天机推演，当世懂得这门法子的时候，还存活在世的，应当只有洛先生一个人。” 王鸠尔默默点头。这少年的声音，低沉沉的。 “是。大晋唯有洛先生一个人懂得这个法子。哪怕是如今的天机阁之主，都不懂得——传闻之中，洛先生的天机推演法，是从一本乾坤图册之中学来，叫做乾坤堪舆图。所以这么多年，大晋里头不论是朝堂，还是各个门派，都想要找到这本乾坤堪舆图。” “听说洛先生把这本图册，藏在了大晋的一个地方。” “但是这么多年，也无人知道。更不要说掌控这门法决了。” 所以他听苏韶叶提到天机推演，才会如此激动。 听到她并不懂得这个法门，又隐约有点失望。 苏韶叶知道那本乾坤堪舆图，就藏在大晋皇城。她这一次来大晋，除了找弟弟的下落，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她再次回到暗狱的里头，洛半机让她去大晋皇朝的皇城，取出那本乾坤堪舆图。 洛半机说。 那是他这个做师父的，留给命中注定的徒弟的一样礼物。 不过这等机密，苏韶叶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地告诉眼前的王鸠尔，她瞧着他有点失落，却又强行振作打起精神的模样，然后苏韶叶听见王鸠尔轻声说道。 “我听三娘说过。” “当年她还在皇城里头的时候，是洛先生救了她一命。她铭感五内，极为感激洛先生的恩情，哪怕为洛先生付出性命也肯，但是当年洛先生出事之后，她却打听不到他的下落，只能在这光阳郡卖香粉，收集一些消息。” “就是想要等到洛先生回来的时候，能够帮得上一些忙。” “我知三娘不会是凶手，但是她若是等不到洛先生回来，就这么被冤枉，甚至因为被诬陷杀人而被斩首，她一定很绝望，很遗憾。” “最终没见洛先生一眼。” 毕竟他们都是因为洛半机才有所牵扯。 所以王鸠尔提到的时候，苏韶叶虽然面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却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家又是如何同洛先生牵扯上关系的？” 自家大师父让她到达光阳郡来找王鸠尔，而不是佟三娘，显然是觉得，王家更值得信赖，也能够给她提供更大帮助。 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而且因为被夺走织布铺子显得有点窝窝囊囊的王家，怕是也没有那么简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8章 大晋霸业令 因为苏韶叶问到了他家的家事，所以王鸠尔也再度打起精神来，他犹豫了一下，但是既然前头都说了不少话，而且眼下…… 说实话，他对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替佟三娘翻案也没有什么信心。 最终还是选择爽快地同苏韶叶把自家的旧事也倾囊说出。 “我家同洛先生的缘由……当然要牵扯到很多年前，我父亲，在很多很多年前，曾经有幸做过洛先生家的仆人，但是那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了，当年洛先生还未因为文比惊动整个大晋，好比紫微星下凡。” “在洛先生名动天下之下。” “我父亲就离开洛家。然后辗转定居光阳郡，生下了我。” “所以罕有人知道我父亲曾经是洛家的下人。但是这段往事，我父亲是原原本本同我说过的，他说洛先生自小便有不凡之处，是天生文曲星，有他是大晋幸事。” “若是他能够长久做大晋宰相，不出任何意外，是大晋万年之幸运。这可都是我父亲的原话，我没有丝毫夸大其词之处！” 王鸠尔说完，这少年挠了挠头。 他们要说这些隐秘，自然不能够大张旗鼓地在街上说，所以挑选了一间茶馆，王鸠尔同倪白鹭都检查过，厚厚墙壁，隔壁绝对听不见他们的议论声，所以他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地谈论到洛半机。 “可惜洛先生后来被人陷害……上头对洛先生的态度也诡异的很，不单单是要把洛先生驱逐出大晋，而且更不许任何人再谈论他。一旦被隐匿在各地的暗探，听到有人谈论他的过去，就要被捉拿缉捕。” 苏韶叶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岂不是等于硬生生堵住人们的嘴？ 也只有在这封闭性极好的密闭空间，不可能被人偷听，王鸠尔这个少年，才叹息着说道。 “我也觉得，朝廷这样做很过分。如果我能够获得武比第一，等到我一步步向上攀爬，成了大将军，立下大功劳。” “我获得那个霸业令，我就可以利用霸业令，解除对洛先生的封禁，光明正大地把他迎接回大晋。” “他那样的本事，那样的才华，大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他们打破头也找不到乾坤堪舆图，为何放着洛先生不用，而要费尽心思做这些徒劳无功之举呢？” 倪白鹭听着王鸠尔的话，她却没忍住，暂时打断了他。 “等等，你说霸业令？” “这霸业令又是什么东西？” 王鸠尔看向倪白鹭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当真是专心习武，完全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否则怎么会连霸业令的存在都不知道。” “几乎大晋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能够为大晋立下大功劳，便能够得到一枚霸业令。这霸业令，乃是大晋开国皇帝所设立的，一共只有五枚而已，大晋传承了这么多年，一共才发出去三枚霸业令，听闻好像都已经用掉了。” “所以获得霸业令，变得艰难无比。” “剩下那两枚霸业令，听闻朝廷里头还藏了一枚，就是留着嘉奖有功之臣。如果能够得到霸业令，便能够提出要求。不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谋反这一类，都会被答应。” “若是我日后能够为大晋朝廷立下大功劳。” “得到了霸业令，便可以让朝廷赦免洛先生。让洛先生重回大晋，以他的本事，只要重新回归大晋，想要再度成为宰相，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吧。” 这少年把这一切，想得未免过于美妙。 想一想也知道。 这所谓的霸业令。 想要获得的难度极大。从大晋开国到现在，才发出去三枚。就剩了两枚，再想要获得，谈何容易？ 苏韶叶在心里头暗暗记下了霸业令这个名字。 有空她要去问问顾北痕，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然后她说道。 “那之前那三枚霸业令的获得者，都立下了什么样的功劳，方才拥有了霸业令？” 王鸠尔被她的问题难住了，他犹豫着摇头。 “我不知道。这都是皇朝之中的秘密，我想整个大晋知道的人，都不多。” “但是如果……” 王鸠尔表情有点紧张。 “我是说如果啊，我武比拿了第一，然后顺利进入大晋军中——一步步攀爬做个大将军，然后率领着大晋铁蹄，踏破那个大魏朝的京城，俘虏大魏皇帝，吞并大魏，建立这等大功劳，不论如何，也该给我一枚霸业令吧？” 少年也知道这个想法很天方夜谭，但是这毕竟是条路，他话音刚刚落下来，就看见对面的倪白鹭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然后抽出来，啪得一声就要刺向他，眼中更是涌动着怒气勃勃。 “你想得倒是美！” 这少年有些紧张。 “我……我也只是做个假设。” “而且大魏是敌国……你又不是大魏人，这这么激动做什么？” 倪白鹭被他一下问住，她不能透露自己身份，只是怒气冲天，眼睛里头都好似能够冒出火焰来，她冷冷地说道。 “你想的倒是美！” “怕是你死了，大魏都不会亡！” 王鸠尔却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不成？那个大魏，鸡零狗碎的，听闻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若不是西北还有几个英雄人物撑着，早就被我们大晋吞并，为什么没有可能？” “哼哼，那地方难道还能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不过他们即便出了英雄又如何，我可是听闻，当年他们那边出过一个绝世天才叫做郁轻侯，就连我们大晋都听说过，听闻此人武学造诣极高，天赋惊人。” “若是在我们大晋，早就成为顶尖高手，捧着还来不及。” “被他们大魏自己废掉了，如今都下落不明呢。” 他语气带了讥讽。 听着他这等口气。 倪白鹭心里头更加气恼无比，她冷哼一声，却不再同王鸠尔在此事上头争辩，她转过头看向苏韶叶，盼着她能主持公道，别让这少年胡说八道，苏韶叶却说道。 “郁轻侯？他的确很厉害，当年也的确被大魏自己废掉，这是事实。” 连苏韶叶都这么说，倪白鹭没脾气了。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大魏朝做得不妥当。而且——何止一个郁轻侯，就连玄王殿下，不也被大魏朝廷连连刺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头更加失落。 她虽然出身大魏，也对大魏感到绝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9章 赛林军捉人！ 王鸠尔同苏韶叶还在这茶楼里头聊天，却听见一旁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那响声着实太大，哐当一声，哪怕这茶楼隔音效果极佳，都阻止不了那响声在人的耳边一瞬间爆炸开来。 王鸠尔看了倪白鹭一眼，他同倪白鹭倒是极有默契，两个人不假思索第一时间踢开门，一个往左边，另一个往右。 两个人动作极快，且默契十足。 一瞬冲出这屋子，却发现居然是旁边的隔间出了问题，然后一个穿着银色盔甲，手握住长刀的男人猛然跳到栏杆上头，他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四周，开口说道。 “赛林军拿人，无关人士给我闪开！” 这男人显得极为威风。旁的不说，单单是他握着的那把寒刀，一眼就能够瞧得出寒气四溢，像是在冷泉之中浸泡过一般，被他握在手中，吞吐寒光，单单是一眼看过去，都能让人心里头打一个寒颤。 赛林军？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这男人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立刻飞扑向一旁，那惊天的动静还未彻底消失，就听见隔壁传来打斗爆裂声，然后这个扛着刀的男人冲进去数道呼吸之后，又气急败坏地说道。 “居然跳窗逃跑……给我追！” 楼下还有人守着，听见他这句话，立刻不假思索地向外跑去，一瞬间四周没了人影，而苏韶叶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若有所思，倪白鹭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是好在不是她们身份被发现。 等到人散去了，她也稍稍顺过一口气，忍不住喃喃地问道。 “赛林军是什么？” 王鸠尔的表情不是太好看。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旁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隔了好一会儿，这少年才低声说道。 “赛林军的人，怎么会到皇城来，莫非是捉拿什么重要逃犯不成？” 倪白鹭还盯着他看，听见这少年自言自语地说道。 “赛林军是皇城里头的一只军队，但是很少出皇城——听闻里头的人，个顶个身手不凡，全套行头，都是大晋最为优秀的，里头的人，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这只军队神秘得很，听闻选拔进去的条件也很苛刻。” “只有在武比之中，表现优异的人，才有可能加入。若是能够拿到头名，进去磨练几年，就能外放做将军。” “我既然要参与武比，自然要把这里头的门道打听清楚，才会知道赛林军的事——但是赛林军怎么会到皇城来，光阳郡实在是太僻远了，是大晋最为偏僻的几个郡……若不是同大魏接壤，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兵卒汇聚。” 他有些想不明白。 “那个人气势很足，他离开皇城，到光阳郡来，身上一定肩负了特殊任务。听他方才的口风，他似乎是在抓捕什么人？” “如此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得通。大概是皇城里头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逃到了这里来。” 苏韶叶站在那里，却仍然盯着隔壁那扇门看。 她突然向着隔壁而去，倒是让白鹭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喊道。 “小……小姐？你要去哪里？” 苏韶叶直接推开门那扇门。同她方才同王鸠尔谈话的屋子差不多，这里头也是一个密封的小空间，但是窗户是打开的，所以方才那个男人才会大喊，他跳窗逃了。 苏韶叶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却在看见书架的时候，眸光瞬间变得幽深。倪白鹭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那里，她喃喃地说道。 “那个逃犯没有走？” “可是怎么可能……等等，这里根本藏不住人。” 否则以方才经验丰富的赛林军的人的看法，也不会认定对方跳窗逃生，果断追击而去，放弃了这里。 这书架一览无余，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苏韶叶却平静地说道。 “这里的隔音很好——这么好的隔音，这墙壁一定很厚实，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否则声音还是会透过来。” “方才我们听到那巨响的时候，那声音似乎有些奇怪，不像是经过实心墙壁……”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木架上头摸索，前头两样摆件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等到她摸上第三件摆件，日光照射在上头细微的灰尘上头，透过光线的折射，似乎可以看见一个渺淡到了极致的指印。 苏韶叶看了一眼。 然后按照指印的方向，转动。 后头传来动静，倪白鹭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里……有个门，还藏了一条暗道。”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抬起脚尖向前走去。 “我们进去看看。” 倪白鹭却抢在苏韶叶前头。那个被捉拿的人，如果就藏身在这里头，他必定极为凶恶，才会引来那么厉害的官兵抓捕。 她要抢在苏韶叶前头下去，好确保她的安全。 而王鸠尔这个少年心头一颤，却有点迟疑。 “等等……你们就这么下去？” “不必通知官府么，对方能够招惹上赛林军，必定背后水很深，我们这么贸然下去，也许会自寻麻烦……” 他还有些犹豫，却听见倪白鹭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响起来。 “你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一个男子，婆婆妈妈。” 倪白鹭这么一说，反而让王鸠尔隐隐觉得有些脸上无光，这一下他也不想那么多了，索性迈了一大步，也跟随上去，他咬牙想，总不能在这么一个姑娘家面前丢了脸。 他都打定主意要考武比。 这么一点小场面又有什么可怕。 他同倪白鹭武技都高明，一前一后地护住苏韶叶，然后推开那暗门，走了下去。 赛林军追捕的人…… 想一想，让王鸠尔觉得紧张刺激，他的手指抚摸过墙壁，里头漆黑一片，他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手指更是触碰到黏糊糊的液体，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那个人躲在这里，而且受了伤。” 但是越是如此，越不可掉以轻心。丛林之中也是受伤的野兽最凶恶，王鸠尔心神一凛，却听见倪白鹭说道。 “前头好像有亮光！” 苏韶叶同倪白鹭走下暗道，绕过墙角，果真瞧见前头熹微的亮光，而那里，躺了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当是个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0章 你还会医术啊？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胸口好大一道刀伤，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 在他身旁，点了一盏油灯。 若是放任不管，以他的伤口，流血也能够活生生地流死他，倪白鹭盯着这少年咬紧牙关昏迷模样，有些踌躇，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要不要救人啊？” 她其实只是问苏韶叶，想要听听她的意见。而苏韶叶则是已经直接上手，她从随身的衣带里头挑出一个小布包，挑开里头是一排粗细各异的银针，然后在那油灯的火上烤了烤，直接便动起手来。 又快又狠。 那银针刺入血肉，看得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而王鸠尔这才反应过来，他惊愕而又震惊地问道。 “你还会医术啊？” “你不会是随便乱来吧，而且这个家伙多半是朝廷钦犯，你不打算再确认确认他的身份？” 而苏韶叶只是冷冰冰地给了他一句话。 “闭嘴。” 这少年的血流淌的很快。大概是伤到了动脉，所以情况颇为凶险，她飞速下针，封住他穴道，她深吸一口气，眼下没有药材可以熬煮，而且这里随时都会有闯进来。 那群离开的赛林军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到时候肯定会回来搜查，一定会发现这密室。 不能再拖延。 再拖延下去，就当真要被打成同伙。 她下定决心，飞快对着王鸠尔说。 “脱了你的衣服，给他换上。他衣服血腥气味太浓郁，跑不远。” 王鸠尔苦着脸。好在是冬日，他好歹还穿了两件衣服。眼前两个都是女子，他只能一个人帮这少年换上自己脱下的外套，但是他扒开他已经被鲜血彻底打湿的黑衣，这少年却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喃喃地说道。 “他伤得好生厉害，而且他身上怎么如此多深深浅浅的伤疤……他是不是被严刑拷打过？” “当真是可怜，好几道都险些致命……这么多伤……” 王鸠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 比他学武所造成的那些皮肉伤要厉害得多。 许多旧伤痕，都深入肌理。瞧着让人心惊胆战。而他眼下胸口那道伤也不轻，王鸠尔知道，赛林军的刀都是特制，上头带有锐利的倒钩。 只要刺入人的身体，再拔出，便会带出一片血肉，这少年显然就是伤在赛林军的刀下去——王鸠尔都难以想象那该有多么疼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不忍心再看，匆匆地把外套换上，然后把这少年架上，往来的时候的那条路走去。 苏韶叶在他伤口上头撒了药粉。止血极快。 是三师父的南疆秘药。不过苏韶叶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用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身上。 那药粉药性猛烈，撒上去的时候，哪怕他昏迷，眉头都皱起来，但是他却一句冷哼都没有发出，可见他也是极为能隐忍的性格。 虽然不知道这伤痕累累的少年为何被追捕，但是苏韶叶既然救了人，就不可能放任不管。她扭过头，又从身上再度掏出新的粉末，撒下去，然后弄倒那油灯——油灯的火焰触碰到那粉末，瞬间燃烧起火焰。 她这才扭身催促道。 “走。” 王鸠尔背着这少年，好在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小练武身强力壮，背一个人不在话下。 他们从那暗格之中走出来，苏韶叶却一把按住王鸠尔，她眉头蹙起，然后她说道。 “白鹭带着我，你带着他，我们从一旁的屋檐走。” “不能走正门。” 王鸠尔点头，倪白鹭一把拉住苏韶叶，亏得他们都是当世极出色的年轻高手，轻功不差，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王鸠尔同倪白鹭落在屋檐上头，却看见下头一排黑衣人居然去而复返，领先的就是那个赛林军带刀的男人，若是他们动作慢一点。 怕是就要被他堵在密室里头。 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鸠尔心上慌张，但是这少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却能够稳住架势，他背负着这少年，牢牢地跟随在苏韶叶同倪白鹭身后，等到过了数刻，他们才挑了一条僻静无人的街道落下来，毕竟背负了一个少年的重量，哪怕是高手，眼下也有些气喘吁吁。 王鸠尔紧张不安地盯着苏韶叶看。 “现在去哪里？” 主心骨是她。 苏韶叶却说道。 “把这个人带回去，我给他医治。” 王鸠尔嗯了一声，他的眸子向下看，额头上一片涔涔的汗水涌出，脖颈里头都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他极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他说。 “如果被……被赛林军找上门怎么办？” 苏韶叶都能明显看得出他的紧张。 她反而镇定自若。 虽然同大晋官兵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她在大魏对于这些官兵缉拿之事再熟悉不过，所以她神色坦荡，她说道。 “我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对方很难找上门。又有什么可担心。退一万步，就算全城搜查，也不是没有空子可以钻。” “你放松些。” 她看了一眼倪白鹭，然后说了几句话，倪白鹭点头。 苏韶叶让倪白鹭去找些药材，王鸠尔背着人跟她回到了她的住所，他把这少年丢在床上，这么一番折腾，加上急促的奔跑，他的伤口似乎又再度裂开，渗透出血液来，苏韶叶看了一眼，她说道。 “好恶毒的兵器。” “是那赛林军里头的人的刀？” 王鸠尔点头，他说道。 “这兵刃只有赛林军才有。他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送去医馆，有经验的大夫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立刻就会去报官。” “你亲自给他医治，你居然是医女么？”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向王鸠尔，她轻飘飘地反问他。 “怎么，觉得不像么？” 王鸠尔挠了挠头，嘟囔道。 “洛先生好像也是不通医术的……” 所以他才觉得眼前少女会医术，是个稀罕事。 而苏韶叶则是已经开始给他伤口包扎，那伤口触目惊心，而且过于狭长，非得用线缝合，这一幕看得王鸠尔心里头都涌上不适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极端的法子，他忍不住问她。 “你……你不怕么？” 苏韶叶冷静回答他。 “给人治病，有什么好怕。” “你若是受伤，我也同样给你治。” 王鸠尔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一凉，肌肉隐隐发酸，他险些咬着自己腮帮子肉，吞吞吐吐说道。 “你这法子太吓人……还是算了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1章 救了一个刺头儿 王鸠尔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还没放弃替佟三娘洗刷嫌疑，说要出去打探消息，顺便看看赛林军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他大概是被苏韶叶缝合伤口的架势给吓到了，跑得贼快。 苏韶叶听见外头有人推门，以为是白鹭，顺口说道。 “把药品放在桌上便好。”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听见顾北痕的声音。 “你捡了个人回来？” 苏韶叶嗯了一声。说是捡了一个人……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又同顾北痕解释道。 “他被大晋赛林军追杀，我救了他一条命。” “虽然不知道他醒过来会不会恩将仇报，唔，不过大不了再把他丢给赛林军。” “既然瞧见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流血而亡。” 苏韶叶自然是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顾北痕走过来，他端详着那少年苍白面容，他胸口的伤口已经被缝合好，重新包扎。顾北痕则是说道。 “还得看他能不能熬过今夜。他既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很难说，这完全考验他的意志力。” “幸亏他遇到的人是你。” “否则必定活不成。” “大晋赛林军的刀，是出了名的恶毒兵器。” 他这么说，包扎好伤口的苏韶叶倒是忍不住抬起头，她的眸光在顾北痕脸颊之上略微转了转，然后方才开口问道。 “你也听说过赛林军的刀？” 顾北痕轻声说道。 “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上军阵，遇到过一个赛林军出身的大晋高手。十分难缠——我对于他那把刀印象很深刻，所以后头特意打听过。”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问道。 “那场战斗谁赢了？” 顾北痕抿起唇瓣，他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自信。 “我没输过。” “他的刀很厉害，但是最终被我一剑封喉，再没有机会回到大晋。” 苏韶叶把自己的手指放在温水里头浸泡，而顾北痕则是有点心疼地看着她，他迈步走过来，然后伸出手握住这少女的手掌，她的手指细润，手掌小小的，被他握在手掌心恰恰好可以完全包裹住，顾北痕握着苏韶叶的手指揉搓着。 他是替她活血。 等到她的手掌，每一根手指都确保热起来。 顾北痕方才松开手指。他沉声说道。 “等到他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不可能带着他，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儿养不好。” “而若是赛林军在追捕他的话，意味着他身上必定藏有什么秘密，他极有可能是大晋的重犯。” 苏韶叶却神色不变，这少女的脸颊之上的那份自信从容实在是让她整张脸都熠熠生辉，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那不是恰到好处么？你忘记了么，我最擅长的一件事情，就是同重犯打交道。” 顾北痕没想到苏韶叶会这么说，气氛瞬间轻松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 “那好，交给你处理，我相信你。” …… 赵靖宇醒过来的时候，胸口还是那么疼痛，但是好像又隐隐有一丝丝清凉之意散逸开来，让那疼痛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抬起头，落入他视线范围之内的，却是一道清丽的侧脸。 她似是半趴在桌上。 旁边摆放了银针。 哪怕只有半道侧脸，也可以看得出来，这女子何等清丽不可方物，她的脸庞之上，还有一丝淡淡的稚气，看得出来，年纪并不大，大概也就十五六岁，比他还要更小一些。 他动了动，但是牵扯了伤口，他蹙眉，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对面的少女却警觉得很。 她立刻睁开眼，转向他的方向。 “你醒了？” 赵靖宇彻底愣住了。眼前的少女——给他的感觉，就是极美，有一种钟离毓秀的美感，明明稚嫩，却美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更加好似世上最美的琉璃珠，这少女凑过来，然后看向他胸膛，看了两眼，才似是松一口气。 “伤口没有再流血了。” 赵靖宇有些含糊不清。 “你……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这少女笑起来。 “自然是我救了你，否则还有什么人。我是你躲藏的那茶馆暗室，隔壁的客人。我那一日听见动静，去隔壁看一眼，发现了密道，你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便把你带回来了。” 她说了十分轻松自然。 这少年心头却大吃一惊。 等等，她听见了动静，那么如此一来的话，她岂不是……岂不是很有可能知道他被赛林军追杀的事情，他是逃犯，她不害怕的么？ 苏韶叶丢给他一个小瓷瓶。 “喝了。” “对你伤口有好处。” 他盯着那瓷瓶，一时之间没有急着接过来，眼神里头带了几分犹豫，而苏韶叶则是冷静地说道。 “你怕什么？” “担心我会毒害你么？那倒是没有必要，直接让你留在暗室里头，你便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少年一想，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他这才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把那个小瓷瓶里头的液体一饮而尽，那里头的液体苦涩无比，他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舌根的苦意，对面这个生得宛若冰雪一般的少女，神态冷冰冰，但是看着人的时候，又透出一股娇俏意味来。 “我如今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这句话说得顺理成章，对面的少年却明显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睁开双眸的他，看得出一张俊秀好脸庞，容貌不错，虽然比不上顾北痕，倒是比王鸠尔还要隐约强上那么一点。 只是眼下他脸颊毫无血色，瞧着有些太冷了些。 他低着头，抿唇不语，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他说道。 “我的命不可能是你的。” “我的命，连我自己都不属于。” “姑娘虽然救了我的命，但是我却无法对姑娘做出任何保证。” 这就是直接说，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也等同于白救。 我是不可能报答你的。 苏韶叶却不生气，她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然后她笑意盈盈地问道。 “若是我如今把你丢出去，你猜会如何？” 对面的少年却反驳你。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同伙，赛林军同样不会放过你。” 苏韶叶心里头倒是觉得有趣，这小子，还是个刺头儿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2章 大理寺卿庐惊鸿 苏韶叶拈起那根银针，她不动声色地问对方。 “你就是这么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对面的少年的身体似是略微扭动了两下，大概牵扯到伤口，他龇牙咧嘴半晌，却仍然没有发出声音。 他等到缓过这口气，犹豫了一瞬，方才低低地说道。 “姑娘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我的确拿不出任何可以报答的东西给姑娘。” 他这种态度，说实话，并不能算好。苏韶叶低着头，她眼波略微荡开几下，然后她方才问对方。 “那你身上的那些旧伤疤，是怎么一回事？” “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都是一些极为恶毒的刑具留下的痕迹。死道尺，这种刑具打在人身上，痛苦无比，表面看似只是一道红印，但是内里的骨骼上都会留下暗伤痕迹。” “烙铁，这是传承下来许久的老东西了，直接用烧红的铁器，烫在人的皮肤之上，痛苦可想而知。” “但是你胸口居然有三道。” “你的手指骨骼都有些变形，应当是被上过夹板是不是？”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犯下什么罪行，才要让你承受这样严刑拷打的痛苦，而你居然能够从这种严刑拷打之中缓过一口气，被你逃出来。” “你身上有许多秘密——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对你身上的秘密有些好奇。” 这少年咬紧了唇。 他不知道苏韶叶的身份。 但是她能够救活自己，应当是一个医女吧。 看着她手中的银针，她的医术应当颇为高明。这少年心头闪过数道念头，只是他咬紧唇瓣，神态仍然有几分倔强，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姑娘还是不要再说了……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情的。” 苏韶叶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她沉着笃定地看了对方一眼，反问道。 “不是好事？” “可是你方才不是还说，我是你的同伙，赛林军不会放过我么？” “我既然救了你，总得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里头。否则我若是被人杀了，都死的迷迷糊糊，到了地下，做鬼都不知道该找何人报仇，岂不是糟糕？” 苏韶叶这么一说。 这少年听见她的话，一瞬间有些哑口无言，他已经把苏韶叶给他的药吞咽下去。 就这么短短的功夫，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着了一团火，这团火带给他的五脏六腑强烈的烧灼感，似是肠胃里头都搅动着疼痛，哪怕是以他这等经历过酷刑的少年，仍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感觉到难耐。 他的唇瓣紧紧抿紧。 唇色更加发白，脸颊毫无血色到近乎透明的地步。 苏韶叶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的药性发作了。 三师父给她这瓶子药的时候，就说过这药好虽然好，但是药性强烈得很，让她如果迫不得已要吃，只能服用半瓶即可，以免药性太猛烈，她身子骨承受不住。 但是这少年吞下全部药物。 可想而知痛苦加倍，他却能够这样强行忍下来，哪怕是这样都不发出叫声来。 苏韶叶走到他面前，他额头全是冷汗，他抬起头，唯有那双漆黑的瞳眸，里头带了几分狂乱，却好似更有无与伦比的倔强，苏韶叶在他眼瞳里头看见了一个咬牙死撑的魂魄。 其实她原本没有打算招惹麻烦。 也不打算问清楚这少年背后的事。 打算直接让他走便算了，但是看着他这么倔强的眼睛，她却有些被触动心思。 当年…… 师父们在暗狱之中遇到自己。 应当就如同自己现在看见这少年一般无二。既然遇到了，便是有缘分——她顿了顿，然后等到他吐出一口气，知道他差不多已经缓过那口劲，才说道。 “你身上那块牌子很好看。” 她只是这样平静地抛出这句话。 对面这倔强隐忍的少年，神情猛然之间发生了变化，他凑近苏韶叶，声音都急迫。 “还给我！” 赵靖宇的眼眸里头终于有细碎光芒，他焦急不安地伸出手，却看见这少女从怀中掏出那块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先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被赛林军追查。” 赵靖宇还是默不作声，他一声不吭，这种态度就是拒不配合，苏韶叶半点不恼怒，她眯着眼，盯着这少年的脸庞看，隔了好一会儿，赵靖宇方才听见苏韶叶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是大晋大理寺寺卿庐惊鸿的书童。他们严刑拷打你，是要对付庐惊鸿，我说得对不对？” 赵靖宇猛然抬起头，他的脸色难看之极，像是被窥探到什么巨大的秘密，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为何要救我？” 苏韶叶瞥了他一眼。 “我其实不确定。我方才只是用话试探你罢了。” “不过看来，我的试探是对的。你果真是因为庐惊鸿，所以才被赛林军追查。” 苏韶叶要来大晋，自然要做足功课。实际上，在进入大晋光阳郡之前，顾北痕就已经同苏韶叶分享了他所知道的关于大晋的一切。 而庐惊鸿这个名字，被顾北痕着重记录在档案，可见此人的特殊。 大理寺是大晋专门掌控刑狱的机构，专门负责破案。 顾北痕觉得苏韶叶如果去大晋，免不得要同大理寺打交道，才会把庐惊鸿的档案给她。 如果她从天机阁这条线，追查不到她弟弟苏易昀的下落，便可以去找庐惊鸿。 而苏韶叶救下的这个少年。 居然就是庐惊鸿的书童。 这可以说是无巧不成书了——这少年自己跟着庐惊鸿，肯定见识过许多严刑拷打的手段，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能够熬，那些刑罚用在他身上，他居然也能够苦撑下来。 这少年是庐惊鸿的人。 苏韶叶知道这消息，当然不是偶然。 她知道这消息，是因为这少年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王鸠尔回来了一趟。 他说外头已经张榜，悬赏缉拿这少年。 把他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姓甚名谁，身份是什么都写的很清楚，说他是大理寺卿庐惊鸿的书童，因为犯下重案，所以被官府通缉。 虽然上头没有写明他犯下何罪，但是上头特意写明了他的罪行牵连到了这位大理寺卿，所以就连庐惊鸿也被革职查办。 一个书童能犯什么大事。 可见还是为了对付他背后的庐惊鸿，才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甚至一定要抓到他。 从他冒险逃离来看，这背后的水很深。 苏韶叶却唯恐水不深！ 反正她也不是大晋人，大晋越是混乱，越是有利于她隐藏在这其中，顺便寻找弟弟，若是能够找到弟弟带回去更是最好，她哪里管大晋会如何洪水滔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3章 大晋第二天才人物 对面的赵靖宇心情却很复杂。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身份是直接被张榜贴在外头的，他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充满警惕。 像是虎视眈眈的野兽。 苏韶叶却笑了起来。 “你怕什么？我害你的话，便不会救你。而且我到现在都没有把你送出去换奖赏。” “我倒是很好奇，听说庐惊鸿是个厉害角色，他怎么会让自己的书童，沦落到这种地步都不救你出去，还是说，他早早放弃了你？” “这般看来，这位顾大人也只是一个……没什么义气的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她这样说，对面的少年却低下头，他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粗糙砂纸剐蹭过喉咙。 “大人不会有错。” “你不用白费心机打探我背后之事。你若是不想管我，把我交给赛林军便是。” 苏韶叶站起身。 她动作利落地拍了拍手掌。 然后赵靖宇听见这少女平静地说道。 “不论如何，你先养好伤势再说。” “我耗费了一番功夫，方才救活你。” “若是你死了，我所耗费的那些心思岂不是打了水漂，我可不想要做亏本生意。” 她这些话，却完全是笑盈盈说出来的，落在人耳中，只觉得像是音铃声摇晃，更像是有清脆的珠子落在盘中，清亮的很。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泓清泉，这少年依靠在床上，他深呼吸了几下，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涂幽医派的人？” 苏韶叶的表情毫无变化。 “不是。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医派，我只是懂得几分粗浅医术罢了——你不要多想。” 她说完这番话，这才转过身向外走去。 只留下这少年盯着桌角的银针，若有所思。 …… 苏韶叶走出门，直接去了隔壁。 顾北痕在那里写写画画，以他的高深武学，方才苏韶叶同那少年的对话，即便他不刻意去听，也能一清二楚，顾北痕的手指落在卷轴上头，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涂幽医派是大晋一个传承很久的神秘门派，培养出的每一代传人，都是当世的神医。所以那少年才有此问。” “他把你当成了那医派这一代的传人了。你即便否认，我想他多半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涂幽医派，似乎同庐惊鸿有些关系，两者有旧，所以那少年才会觉得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出手救他。” “涂幽医派的人，在闯出自己的专属名号之前，不得承认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越是笃定否认，他只会越发深信不疑。” 他手中还握着毛笔。 苏韶叶有些吃惊，她走过去，犹豫了一瞬，方才问顾北痕。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北痕笑了笑说道。 “不是我知道得多，是我用过心思。我既然知道自己早晚会来大晋求医问药，怎么可能不做准备。我身上的毒，是大晋特有的毒药，所以我自然对大晋有名的这些药医门派都做过研究。” “这少年把你当成了涂幽医派的人，你还不如将错就错。” “反正涂幽医派的人，在正式出山之前，都是隐居。对一些大晋的风俗了解不深，也说得过去，没有人会怀疑。” “涂幽医派每一代，只有一个正式传人，在大晋之中游走。” “眼下上一代的那个已经退隐。新一代的传人还未出现，你顶替一下，天衣无缝，只要不撞见真正涂幽医派的那个传人，无人能够戳穿你。” “那个人应当还不知道在何处修行。” “应当不会出现。更不会撞见你。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顾北痕显然已经替她想得妥当。 苏韶叶凑过去看着他面前的宣纸，她反而有些好奇。 “你在画什么？” 顾北痕画的花纹让她觉得很熟悉，她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好像……好像是从那少年身上掉出来的那精致令牌上头的花纹。 那少年让苏韶叶觉得可怕的一点，便是这枚细小的令牌，居然是被他藏在伤口里头的——她简直难以想象，怎么会有对自己如此狠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她让王鸠尔扒了他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换上了王鸠尔的外套，这令牌仍然保留了下来。 顾北痕眼下，绘制的图案就是那令牌上头的花纹。不同的是，那令牌上的花纹细小无比，而顾北痕却能够做到等比例放大，一丝不苟。 苏韶叶看过去，她觉得这花纹这么一看。 倒是很像是…… 一副地图？ 顾北痕注意到苏韶叶的神色变化。 便知道苏韶叶多半已经猜出来。 他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 “这应当就是一张地图。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何处的地图。” “那个少年把地图藏在身上，证明这地方很重要……这应当是大晋的某个机密。” 顾北痕收起这幅画。 “庐惊鸿是大晋的大理寺卿，他是大晋之中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是大晋除了某个名字被抹去，不能提起的人物之外，公认的最年轻的高官，他今年刚刚二十五岁，便能够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可谓年少有为。” 二十五岁？ 这么看，倒也不算年轻。 但是顾北痕同苏韶叶解释道。 “大晋这边官职同我们大魏不同，想要升迁极为困难。大理寺卿在大晋，乃是正三品，一般都要四十岁以上，积攒足够深厚的资历，才能够出任这个职位。而庐惊鸿二十五岁就升迁，已经是极快的速度，若是他能够做出成绩，很有可能会在三十岁之前，便成为大晋的宰相。” “这个速度，只输给了一个人。” “算得上大晋第二天才人物了。” 他没有说第一天才这个人是谁。但是即便顾北痕不说，苏韶叶也知道他提的是谁。 是她的大师父。 洛半机。 洛半机当年做大晋宰相的时候，苏韶叶虽然不知道那一年的大师父多大，但是一定极为年轻。 他是妖孽人物。 不能按照常理推论判断。 顾北痕慢条斯理地说道。 “所以有人想要针对庐惊鸿设局，拉一拉他升迁的步子也可以理解。” “他这个书童，应当是落了什么把柄在旁人手中。” 这些事情，在顾北痕眼中稀松平常，他自小就要面对刺杀暗算同无穷无尽的阴谋诡计，自然不会太惊奇。 反而是苏韶叶想了想，问他。 “如果我救下这少年，有没有法子，通过他，去见庐惊鸿？” “他既然是大理寺卿，想来同大魏的刑部一样，拥有掌管大晋卷宗的权利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4章 苏韶叶的复杂心思 顾北痕只看了苏韶叶一眼，他同这冰雪聪明的少女心意相通，她只是这么一提，顾北痕立刻便能够领悟到苏韶叶心头的盘算。 “你想要查到你大师父当年的卷宗，替你大师父翻案？” 顾北痕的手指点在桌上，他平静地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我也不能够确定，那个庐惊鸿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我所得到的讯息，都是最为基本的。” “而且不能够保证真假，里头或许存了一些特意用来迷惑人的部分。” “你大师父被驱逐出大晋，这背后的水太深，怕是比你寻找弟弟还要再难十倍。” 苏韶叶当然知道。 大晋放弃这天才宰相。 让他永不回大晋。 自然背后有很深很深的缘由。 但是她想到暗狱之中那道身姿似仙的儒雅身影，却又有些不忍。她大师父其实，今年也没有很大。 她虽然没有问过他的年纪。 但是他年少成名。 如今大概顶多不过三四十岁，难道要让他当真终老于大魏西北暗狱之中？而且说实话，苏韶叶在心中，几乎把洛半机当成父亲一般看待。 她父亲苏辞景已经死了，她不希望洛半机有意外。那个弹琴下棋，言谈之间有儒雅之气的男子，温和和善，他虽然言辞不多，但是苏韶叶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缕名士之风。 甚至她言辞谈吐。 都隐隐受到洛半机影响。 她的眼眸略略低垂下去，少女盯着白纸的一角，她低声说道。 “我出来一趟，总得做些什么，否则我心中不安。” 顾北痕盯着她侧脸，他却根本没有过多犹豫，便从容说道。 “好。” 不论苏韶叶说什么，这青年只说一句好，但是他会竭尽所能去地帮助她。苏韶叶对大晋的了解不够深，而顾北痕反手敲击着桌面，他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抬起头，那俊冷眉眼里头带了一丝果决。 “如果你想要查清楚你大师父当年被驱逐出大晋的真相，那么我们的计划，或得有更改。” 苏韶叶抬头。 她专注地盯着他的深邃黑瞳，听他一言一语认真往下说。顾北痕的指尖在白纸上头划了一下，然后落在一个点上停住。 “我们得去大晋京城。” “你天机阁的身份，离开光阳郡不能再用。光阳郡这里僻远，但是越接近京城，天机阁的势力越大，再假装下去，迟早要露出破绽。” “但是你既然被那少年认成了涂幽医派的人，你倒不如将错就错。只要闯出名气来，涂幽医派的人，一贯能够得到厚待。” “毕竟大晋崇尚武学，而打斗的时候，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若是当真是神医，能够得到极高礼遇，足以让你自由游走在大晋。” 苏韶叶听见他的话有条不紊，她反问顾北痕。 “你呢？” “你用什么办法，你不是说，那个涂幽医派，一代只有一个传人么？” 顾北痕却说道。 “你还记得我的点穴之法么？” 苏韶叶心里头隐约为之一动。 她记得，顾北痕好像的确掌握了一门颇为高深的点穴法门，好像叫做什么——什么乾坤锁穴？ 她想起来了。 王鸠尔喊出过这门点穴之法的名字。 听王鸠尔的口气。 这门点穴法门好像很罕见也很了不起。 她默默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顾北痕，少女瞪大了眼，眼瞳里头也浮现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震惊来。 “等等，你不会想要冒充大晋门派弟子，去参与武比吧？” 顾北痕堂堂一个王爷，会玩隐姓埋名这一手么？ 他如果当真去了。 岂不是等同于碾压。 倪白鹭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旁人。顾北痕唇角勾动出一抹笑意来，他很喜欢看苏韶叶这么惊讶的模样。 因为这少女，平常太镇定自若了，所以看她同平日里头那份淡定截然不同的神色，反而让人觉得愉快起来，他的眼里有笑意氤氲开来，像是春日桃花绽放，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这样不好么？” 苏韶叶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这么屈尊降贵去参与武比而已。 而顾北痕却笑着摇头。 “我去参与武比太显眼。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不过你如果想要走庐惊鸿那条线的话，就得保下那少年，你可得想好。那少年的身份敏感，我们如果带着重伤的他，速度减慢不说，很有可能要面临……大晋那个最神秘的赛林军的追查。” 苏韶叶同他对视了一眼。 苏韶叶才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怕得就是这种追查。你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了的？” 顾北痕的唇角旁荡漾开愉快笑意。 “是。我的小叶子最最了不起。能够从全天下看守最为严密的西北暗狱之中全身而退——我当真是佩服佩服。” 苏韶叶知道他是打趣，她瞪了顾北痕一眼，却被顾北痕一把揽住怀中，她险些坐在他腿上。 他这动作，让苏韶叶猝不及防。 她的脸颊忍不住红起来，却听见顾北痕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帮那个王鸠尔查他的那位佟三娘的案子。这事情不能拖。” “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该解决就解决，我们不能在光阳郡停留太久。” 其实苏韶叶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她顿了顿，方才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不会在此事上头耽误太长时间。” 她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她对那位佟三娘……怎么说呢，也不谈不上喜欢讨厌，只是那么惊鸿一瞥，她就已经知道，她绝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哪怕她不出手，说不定这位佟三娘也有办法自己化解危机。 只是王鸠尔太过着急。 所以才显得情况危急而已。 佟三娘当年在京中犯事，能够全身而退，到这光阳郡开香粉铺子，可见她本事，又怎么可能是那种被人随随便便陷害得了的小角色。 苏韶叶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位佟三娘。 她想了想，还是打定主意。还是先解决了此事。 不论对方是真被陷害还是假被陷害，反正她只求一个真相，其他的，顺其自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5章 衙门提审佟三娘！ 苏韶叶打定主意，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她同顾北痕对视一眼，她走过去拉开门，瞧见王鸠尔这少年冒冒失失闯进来。 他看见苏韶叶，眼神里头闪过一丝激动，他说道。 “三娘的案子有转机了！” 苏韶叶有些惊讶。 “转机？” “什么转机，有人替她翻案了么？” 王鸠尔则是说道。 “你跟我去刑部就知道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这少年武功不俗，都跑得如此狼狈，可见一路赶过来的确心急如焚，苏韶叶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顾北痕，见到顾北痕冲她点头，然后方才抬起脚尖向着前头走去。 光阳郡的郡县衙门外头围得水泄不通，都是来看热闹的，毕竟佟三娘在这光阳郡里头名气极大，各个大户人家都买过她家的胭脂水粉，所以听说她的香粉闹出了人命，自然是人人自危。 听闻扈家小姐出事。 街道上都被丢了不少佟三娘家的香粉。 无人敢捡，通通被倾倒，被雨水冲走，导致雨水都浑浊起来——这当然有点夸张，不过也可见佟三娘之前生意何等好，眼下众人围拢在衙门外。 围得水泄不通，就是想要听听看。 这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太多。 王鸠尔亏得力气惊人，这才硬生生从看热闹的人群里头挤出一条路来。他有些紧张地盯着里头看，就看见穿着一身女囚服的佟三娘被押送出来。 外头又是一阵响亮的嘘声。 毕竟佟三娘是嫌疑人。 害了一条人命。 那个女子却好似听不见那些嘘声，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王鸠尔急得大喊她的名字。 “三娘？” “三娘，你看看我！” 他一脸喊了数声，佟三娘这才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瞧见挤到最前头的少年，看着他心急如焚满头大汗的模样，她的神色这才略微一变，她冲着王鸠尔点了点头，似是想要让他安心，王鸠尔心里头却紧张无比。 而佟三娘这副沉着模样落在众人眼中。 却愈发找到了指摘她的理由。 人群里头，发出了响亮的嘘声。 “害了人命，还有脸面在这里对着小伙子抛媚眼呢。难怪都说这香粉铺子的老板娘，是吸食人精血的妖精，要不然她来光阳郡十来年，怎么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半点都没老。” “那些小姑娘们冲着她容颜永驻这活招牌，去买她的香粉。盼着能够如同她一般无二，半老徐娘的年纪，还能够做到，俏生生如同小姑娘，留存住这份少女好容颜，韶华好气色，谁能够料想得到，居然就因为这香粉活生生地送了命？” “依照我看，这佟三娘啊，是吸食了光阳郡里头，其他小姑娘的元气，才这么年轻貌美的。” “那被她吸走了元气的小姑娘，可不是就一命呜呼了么？” 这话说得又响亮又清脆。 居然还煞有其事，听得附近的人连连点头，哪怕荒唐都信了三分。 人群里头，却另有一个少女清冷声线响起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里有妖怪——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吸食人元气维持美貌这样的事情存在，你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当真朝廷治你一个妄言之罪。” “何况，你就知道，扈小姐之死一定是佟三娘害的？” 开口的是苏韶叶。 而她这句话一出，对方显然是不太高兴被她反驳。 苏韶叶就看见人群里头冲出一个身材丰满，身材矮小的女子，她就宛若一座石墩子一般，把身上的裙子都撑得紧绷绷的，身上还有个围兜，她抬起头，不满地看着苏韶叶。 “不是佟三娘还是谁。赃物都被找到了，她的香粉里头有毒，让那扈小姐死得那么冤枉……” “人家可是马上就要成婚的人啊！” “而且，还是跟，还是跟前途无量的郡县文比头名的冯公子成婚。” “何人不知晓，那冯公子冯逸木，才高八斗，能做一手锦绣文章，今年这个头名拿得实至名归，他寒窗苦读多年，眼看就要一朝飞黄腾达，否则扈家那样的大家族，也不会看上这等乘龙快婿。” “但是这件事情一出，全都毁了。” “扈小姐死得冤枉，冯公子也没有了一个温柔貌美的未婚妻，更谈不上扈家对他日后的资助。” “佟三娘的香粉，可着实祸害人祸害得不轻。”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说得头头是道。 又让四周围观的那些群众们连连点头。 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而苏韶叶最不畏惧就是同人当众辩论，对面的胖女子洋洋得意，自以为占据了道德高地，却听见对面这面容清冷绝美的少女看向她，唇角似是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淡笑意，然后她听见苏韶叶说道。 “你身上有很浓郁冲鼻的香气。这股香气，很不自然——熏人得很。” “但是你自己毫无察觉，可见你是久久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头，已经闻不出什么气味的香臭。” “我听闻，城中另有几家香粉铺子，自从佟三娘来光阳郡开店铺，便被死死压制住，几乎喘不过来气，你应当就是其中一家店铺的老板了吧？” 她不动声色地抛下这句话，然后继续说道。 “你今日特意赶来，是为了看热闹，也是为了落井下石，毕竟佟三娘乃是你的竞争对手。” “你的香粉比不过她，便想要看她倒霉。她香粉出事，你应当是最为痛快的人。” “毕竟夺人财路，几乎可以堪比杀了对方亲生父母，你恨佟三娘恨得牙痒痒，所以才要来特意败坏她名声。” “明明结果还没有出来。” “你一口咬定她是凶手。” “恨不得把这结论沸沸扬扬地传播遍整个光阳郡，毕竟只要佟三娘的香粉铺子倒了，你觉得自家生意便能好做不少，是不是？” 对面的胖女子本来还对苏韶叶有点不屑。 随着苏韶叶的话语越说越快，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她的声音都含糊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韶叶则是扭头看向衙门大堂。 “你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佟三娘不会有事。” 而伴随着她这句话，堂上敲响惊堂木，正式开始审讯佟三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6章 双重翻转香粉案 佟三娘跪在那里。堂前有人问她。 “民妇佟三娘，你的香粉害死那扈家小姐一条人命，你可承认？” 佟三娘神色毫无变化，她的脸颊上头一片冷然麻木之色，然后她开口说道。 “我的香粉没有毒。” “这光阳郡之中，买过我的香粉的，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旁人都没有出事。可见错不在我的香粉。而且我同那扈小姐无冤无仇，我更加没有动机去毒害她。” 她说得笃定之极。 对面的人却冷笑。 “哦？” “来人，传唤证人，扈家小姐的贴身婢女蓝禾！” 王鸠尔立刻瞪大了眼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前头挤，想要看看这蓝禾是什么模样。 王鸠尔对这蓝禾念念不忘，他心里头认定是蓝禾伙同扈小姐的未婚夫冯逸木一同害死了扈小姐，然后把罪名推给佟三娘，嫁祸到佟三娘身上。 眼下蓝禾走出来。 他眼神滚烫，几乎快要在这叫做蓝禾的婢女身上戳一个洞，死死地盯着她不放！ 而蓝禾走出来，跪在堂前。 苏韶叶也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叫做蓝禾的婢女的模样。的确生了一张温柔好容貌，这婢女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白皙，瞧着弱不禁风，大概是有病在身，肤色还有点淡淡的苍白，瞧着更加惹人怜惜。 围观的百姓瞧着她，都觉得这姑娘可怜。 听闻她还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那扈小姐出事，还是她这个贴身婢女头一个发现，但是却没有来得及救下扈小姐，想必她一定是因为心中自责无比，所以方才大病一场。 想到这里，这些围观的百姓，都为她感到可惜。 她慢慢地俯下身，身体都在颤抖着，手指扶着地面，好似这样她才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就连堂上的那个官员，问话的声音都放柔和了些。 没有如同质问佟三娘的时候那么冷硬。 “你说说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五一十，从你家小姐发病开始说。” 蓝禾低着头嗯了一声，她的声线很轻柔，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地说道。 “小姐她身体一贯，颇为康健。我那一日照常伺候小姐洗漱，小姐说要试试看佟三娘新送来的新香粉，毕竟，她即将要同冯公子，冯公子定亲，所以希望打扮得更好看一些。” “小姐试妆的时候，不喜欢旁人看着。” “所以我便退出去。” “但是我后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蓝禾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 “第二日清晨，以小姐的习惯，应当早早唤我打水给她洗漱，但是里头没有动静，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小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急得立刻叫人，去请了大夫，还是迟了一步，小姐……还是……去了。” “然后小姐用的香粉，被发现了里头有毒。” 蓝禾这样说。 四周的人自然连连感叹世事无常。 苏韶叶这才想起来王鸠尔急匆匆地说有转机。这哪里有什么转机？她盯着这少年看了一眼，凑到他耳畔问道。 “你所说的转机在何处？” 王鸠尔伸出手挠了挠头，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凑过来小声说道。 “别着急，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他好像还有点信心。 苏韶叶倒是没想到王鸠尔也学会了卖关子，她挑了挑眉头，就听见佟三娘说道。 “我要求请来当初给扈小姐诊脉的大夫。” “我是清白的。” “因为扈小姐根本不是因为香粉有毒而去世。” 她这么一说，立刻在四周引发了轩然大波，那些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 “佟三娘在说什么胡话呢。她是不是想要替她自己开罪？哼哼，香粉有毒是事实，怎么，她还打算推到旁人头上不成？” “就是，她想得也太简单了些。这件事情，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四周议论声太响亮，嘈杂的人声几乎把堂上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那县令连续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提高了几次音量，才把四周嘈杂的人声压制住，他连声说道。 “给我肃静！” “肃静！” “这桩案子，自然有本官秉公办理。” “来人，传唤当初给扈小姐医治的大夫！” 苏韶叶扭头看向王鸠尔，瞧着他眼中亮晶晶的神色，就知道这少年眼中的转机，就要落在那大夫头上。他凑到苏韶叶耳畔同苏韶叶咬耳朵，言语之中充满了感激。 “幸亏你告诉我。” “应当去找找看这个大夫，问他的话。他都已经关闭了医馆，我还是软磨硬泡，才让他出山作证的。” 这少年让对方作证的手段，估计不是动用武力就是金钱开道。不过苏韶叶也懒得管他用什么法子逼得这大夫开口，她看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走上前，拱手，心里头想，这老者年纪太大，只怕遇到紧要关头，救命也因为腿脚太慢也耽误了。 而这老者则是拱了拱手，先是见过朝廷命官，然后盯着蓝禾，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今日来，专程是为了作证的。扈小姐的死，另有缘故。并非因为，那香粉之中的毒素而暴毙。” “事实上，扈小姐，乃是窒息而死。” “扈小姐，应当患有哮喘之疾，被那粉末诱导，又未得到及时医治，方才窒息身亡。” 这老者这样一说，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众人神色一变，纷纷左顾右盼，根本想象不到，居然实情会是这样。 哮喘之疾？ 居然不是被毒死的？ 王鸠尔瞧着苏韶叶的模样更加得意了。 扈小姐不是三娘毒死的。 她死于哮喘，要怪罪，也该怪罪她们家的仆人不够细心仔细，决不能怪到佟三娘头上去，佟三娘应该被无罪释放才对。 王鸠尔那得意模样，若是有尾巴，只怕他尾巴都要翘得老高，瞧着他的表情，似乎在同苏韶叶说，你看没有你，我照样能够破案，帮佟三娘洗脱嫌疑。 众人一片愕然。 这大夫说得信誓旦旦。 “不相信的话，问扈家的人，扈小姐是否有哮喘之疾，便可知道真相。” “旁人不知道，扈小姐的这位贴身婢女一定知道。” 所有人都看向蓝禾。 是啊，她既然知道扈小姐有哮喘，还不守着自家小姐，放任她窒息，如此玩忽职守…… 等等，如此一来，那香粉之中查验出来的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佟三娘还是有害人的嫌疑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7章 无心同有意 众人的眸光全都落在佟三娘身上，想要听听看她的解释。 王鸠尔没有想到，这样还是不能够帮助佟三娘洗刷嫌疑，他有点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 “明明都已经证明了这不是三娘的错……谁知道香粉为什么会有毒，也许是别人下毒呢。反正既然那个扈小姐死于哮喘之症，就该将三娘无罪释放才是。” 虽然是这个道理。 但是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僵持住了。 佟三娘低着头，她的神态看不清楚。 反而是那个扈小姐的婢女蓝禾，神色慌张无比，她低着头，颤抖着身体，整个人都好像蜷缩成一团，眼下有嫌疑的人，变成了她，也难怪她如此紧张。 苏韶叶看了一眼场上的两个女子，她向前迈步。 她虽然瞧着只是一个普通少女，但是这一开口，声音却极为清亮，宛若风雪飘落，一下就能够渗透到人的心底里头去，她说道。 “大人，可否容许草民多说两句话？” 她的眸光极亮。 把四周其他嘈杂的杂音通通都压制住了。 众人的神色一变，看向苏韶叶。 她乘着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这个间隙，然后苏韶叶不假思索地向前迈出一步，她注视前方，然后说道。 “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鸠尔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看。这少女的面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毫无疑问是十分平静的，可是王鸠尔却想不明白，苏韶叶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喃喃地张开嘴巴，说道。 “你知道什么？” 这几日，她明明都在救治那个被追杀的少年，感觉上，她甚至都没有怎么迈出屋子，她怎么会清楚，这少女就算本事厉害，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推断出真相来吧。 的确，香粉为何有毒，让他也想不明白。 但是反正证明辜小姐死于哮喘已经足够，所以王鸠尔也根本从来没有想到要探究这背后的秘密。 他盯着苏韶叶脸颊看，却听见苏韶叶不动声色地当着众人的面，坦坦荡荡地说道。 “不单单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一定也知道。” “蓝禾姑娘，你说对么？” 那位扈小姐的婢女，猛然抬起头。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而苏韶叶则是冷冰冰地盯着她看，她说道。 “我之前同朋友去扈家拜访过。扈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待下人也十分关心关切，蓝禾姑娘，你不会觉得心里头……有些对不住她么？” 蓝禾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她脸颊苍白如纸，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给人的感觉，好似她下一秒就快要倒下去，而苏韶叶则是平静说道。 “香粉有三份。” “一份是佟三娘售卖出去的，原本没有毒素，却被下了毒的香粉。” “还有一份，是留着给仵作检测的香粉，同佟三娘那份掺了毒的香粉是同一份，只是分成了两份包起来。” “还有之后一份，则是辜小姐使用的无毒香粉。但是这份香粉，并不是从佟三娘铺子售卖出去的。而是你给辜小姐准备的，是不是？” 蓝禾默不作声。 她的心思很复杂。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苏韶叶则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堂之中，众人都怔怔地盯着这个少女看，一时之间摸不准主意，按照常理来说，这地方也不应当随便被百姓闯进去，但是大家都想要听听看，从苏韶叶口中说出的内容，所以倒是让苏韶叶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 她的眸光平平地扫过眼前的人群。 然后她极冷静地说道。 “蓝禾你起初，是想要害辜小姐的。所以佟三娘售卖出去的香粉，的确掺了毒。但是你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突然后悔——所以你犹豫着，用普通香粉代替了佟三娘的香粉，给辜小姐使用。” “你没有想到，辜小姐对香粉质地那般敏感，居然会因为那粗劣的代替品而引发哮喘之症。” “可是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根本来不及救治。” “你害怕自己被追究责任，无奈之下，只能够采取第一种办法，就是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嫁祸佟三娘。” “而那份尚未来得及使用的香粉，你无处可藏，趁乱塞在了花盆里头。” “给仵作检测的，也是带毒的香粉。你想要把此事遮掩过去。” 众人听得颇为惊骇。 蓝禾垂着头，这女孩显然有些崩溃了，她的身体匍匐着，看得出她整个肩膀都在剧烈的颤抖着，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道。 “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小姐……” “我……” 她哽咽着，话语有些难以说下去。但是她这样的口气，已经等同于承认，苏韶叶所说的话语一点不差，的确是她动手。 外头围观的百姓之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亏得他们之前还在同情这姑娘，觉得她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个姑娘出手害死了自己的主人，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断然想不到，是个如此恶毒之人。 这些百姓立刻开始大声地叫骂起来。 蓝禾仍然一言不发。 她整个人好像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 苏韶叶看着她，她神色仍然显得极为冷静，她开口说道。 “等一等。这件事情尚未了结——这还不是真正的真相。” “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出手要毒害你家小姐。而且你放弃了用香粉下毒，可见你良心未泯，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是谁？” 她这么一说，本来低头不语的蓝禾，却好似被什么抽打了一下，她身体都略微痉挛，然后她挺直脊背，声音都慌张不堪。 “不……没有其他人！是我不好……” “是我对小姐起了歹心……” 苏韶叶却靠近这个崩溃的婢女。 “为什么呢？你在扈家做了这么久的婢女，总得有个缘由。而且你动手又放弃，虽然阴差阳错还是导致了扈小姐的死，但是你心中必定挣扎过，我倒是想要知道，什么原因，才会逼得你要对扈小姐动手，让你如此犹豫，如此痛苦。” “你敢把这个原因，说出来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8章 凶手是冯逸木？ 蓝禾的眼眸有点失神。 她的双眸，就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光亮。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苏韶叶听见她慌张地说道。 “不，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就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己动了歹念……” “我嫉妒小姐，她什么都好……” 她哽咽着，却有些说不下去。 苏韶叶凑近她，她盯着她的脸庞看，这个叫做蓝禾的婢女，有一张端正秀丽的脸庞，但是双眸失神无光，苏韶叶说道。 “你本名也叫做蓝禾么。我之前问过扈夫人，说你另有一个名字，蓝禾这个名字，是你进入扈府之后不久，方才改的新名字。你原本的名字，应当叫做李娟儿，你其实是十来岁，才被卖入扈府，之前你在一个小村庄里头生活，凑巧得很，有一个人，也出身那个村庄。” “指示你害扈小姐的那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所以你才一定要自己背下罪名。你不想要连累他，而且你也明白，若是他被人发现，如此狠心，要下毒毒害自己的未婚妻，他的一切，便等同于全都毁掉了，对不对？” 苏韶叶的这句话说出来。 蓝禾的表情猛然变得惊惶不安。 而众人则也是齐刷刷惊住，等等，若是按照苏韶叶的话来看，那么害了扈小姐的——岂不就是她的未婚夫，那只有那位光阳郡这一年的文比头名，方才符合苏韶叶话语之中的含义。 她的意思是。 想要下毒，毒害扈小姐的，是冯逸木？ 可是为什么呢，这没有道理啊。 冯逸木怎么会毒害扈小姐。 他不是……不是还得依仗扈小姐家族势力，而且扈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好，听闻容貌姣好，性情又颇为柔顺，嫁给他还算是下嫁，是当家主母再好不过的人选，这冯逸木是郡县文比的头名，日后自然有大好前程等着他，他何苦要害了扈小姐。 众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但是凶案的凶手往往便是如此出乎人意料之外。蓝禾重重跌落在地，苏韶叶则是向前两步，她拱手，开口说道。 “那冯逸木指示蓝禾害死扈小姐，究竟存了何等不堪叵测的诡谲心思，或许只有召他上来，方才能够一探究竟。” 蓝禾仍然蜷缩着，不敢说话。 而人群之中却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来。 “不用召见我，我已经来了。” “这位姑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编造出这样一番谎话，来构陷我？莫非你家中也有人参与今年的大比，所以你才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他走出来，穿着一袭官弟子长袍，让众人瞬间纷纷精神一震，把注意力又完完全全集中于冯逸木身上。 这冯逸木，单单论及相貌，的确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但是苏韶叶见过人模狗样的草包多了去了，大魏的韩池巍，何呈，一个比一个不堪，不也有唬人的好容貌，还得了一个什么狗屁大魏京中双壁的称号？ 所以苏韶叶站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冷艳之感。 冯逸木一步步地走到堂前来。 他有功名在身，所以无需跪拜，而他则是一甩袖袍，开口说道。 “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未婚妻。这是无稽之谈！” “扈小姐的死，我自然也难过无比。” “不过她有哮喘之疾，的确也是阴差阳错，既然不是因为香粉有毒而死，我想此案大可以就此了结，若是再纠缠下去，我想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毕竟她最为良善，必定不忍，为了她而兴起这么多的纷纷扰扰。” 他站出来说这番话。 好似理直气壮。 而苏韶叶的眉宇之中却荡开几分淡淡的冷意。她开口说道。 “我倒是想要问冯逸木冯公子你一句。你以什么身份，说这一句算了？” “你并非辜家人。” “你已经同辜家小姐退婚，从情理上来看，你就是一个外人。而且，你在订婚之前，也根本从未见过辜家小姐。” “你怎么知道，她愿意算了？” “她的一条性命，在你口中，这么轻飘飘几句话，这么轻而易举，就要揭过去么？” 苏韶叶的话语，显得振聋发聩，让人难以逃避。她凝望对方，眼底仍有幽幽火苗，她不觉得她自己有多么正义，但是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根本不是好心好意。 他是为了掩饰。 掩盖他自己的罪行！ 苏韶叶怎么会容许他这般糊弄过去？ 冯逸木的神色一变，他扭过头去，苏韶叶却又向前迈了半步，这少女凝望着他闪躲的眼神，她说道。 “冯公子既然不愿意说出真相，我替冯公子你说。” “你之所以要害死辜小姐，是因为这桩婚事，乃是辜小姐主动向父母求来的。你高中郡考榜首，她对你一见钟情，又知道自己的婢女蓝禾同你曾经幼年有旧，便让蓝禾三番四次带着她偷偷去见你。” “更求了父母，要与你定下婚约。” “一心一意地助你科举，盼着你能够高中大晋文比头名。她想得很美好，等到你高中，她便是你未来的夫人。” “但是其实冯公子你并不喜欢辜小姐。冯公子其实并没有想害死辜小姐性命，那掺在香粉里头的毒素，其实并不是致死量，你只是想要让她毁了脸，或者大病一场，这样便能够取消你们的婚事。” “到时候纵然追究，你也可以推脱到卖香粉的佟三娘身上，说是因为她的香粉过敏，才让辜小姐容貌受损，生了怪病。” “你只是没有想到。蓝禾不忍心。弄巧成拙，她用假香粉代替你的毒香粉，反而激发了辜小姐的哮喘之疾，让辜小姐一命呜呼。” “无奈之下，你只能把扈小姐之死，彻底推到佟三娘身上。” “你知道这样未必能够瞒得过旁人的火眼金睛，但是你也没有办法。好在还有一个同你认识的蓝禾，若是当真查出真相，她也可以为你顶罪。” “扈小姐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不会觉得愧疚么？” 苏韶叶句句逼问。 众人从她的话语之中，这才整理清楚了清晰脉络。 知道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扈小姐，倒是死得当真十分冤枉巧合，如果不是如此，这桩案子也不会显得如此离奇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9章 无罪释放！ 冯逸木的表情也很难看。 而一旁，那个胖乎乎的女子，先头还同苏韶叶争论过几句，眼下听着她分析，也颇被她的言谈所折服，而这胖乎乎的女子，却突然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 “蓝禾姑娘的确找我买过香粉……” “那一日，我记得的！” 她这么一想，又发觉不对。若是这样，岂不是等同于，她家的香粉害死了扈小姐？她的香粉虽然粗糙些，不如佟三娘的香粉那么细腻。但是也不至于害死人，引发哮喘之疾的吧？ 但是她这么一想，自己反而越发心虚，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围观的百姓，已经听清楚了她喊的那句话的内容，更加等同于佐证了苏韶叶的说法是对的。 说起来，如此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但是终归还是要归咎于——冯逸木指示蓝禾下毒。蓝禾更换香粉是好心。 没有想到好心办了错事。 围观的百姓看得唏嘘嗟叹，蓝禾默不作声，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这少女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的声音低沉沉的，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声音都是麻木的。 “是……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了小姐的性命。” “小姐对我极好，我知道。” “她拿我当自家妹妹看，我也想……也想帮小姐如愿以偿，可是我没想到小姐会哮喘发作……” 她的气都好似喘不上来，苏韶叶走过去，轻轻地抚过她后心，才让她缓过这口气，否则这个婢女蓝禾，只怕就要这么活生生地晕死在堂前。 而冯逸木站在那里，脸色青白。 他顿了顿，才说道。 “我没有想过要害扈小姐。” 但是围观者哪里还听得下去他的这些狡辩，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一个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头的渣男，是要被唾骂的——他慢慢地抬起头，又自顾自地强调了一遍。 “我没有想要她死。” 苏韶叶看着这个男人。她虽然不太清楚冯逸木为何要害扈小姐，好毁掉这桩婚约，而一旁的蓝禾却慢慢站起身，她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自己罪无可赦，是我给小姐更换的香粉，让她哮喘之症发作，我欠了小姐一条性命。” “但是……” 蓝禾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 “但是冯公子，小姐对你的确是真心。你不该为了自己未来的前途着想，而对小姐生出那些歹念。” “小姐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你，盼着能够同你缔结良缘。” “你却觉得扈家只是在这光阳郡有名气。你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心高气傲，觉得你既然能够在光阳郡的郡试之中一举夺魁，那么拿下整个大晋的文比的魁首，成为文比状元也不成问题，所以你心高气傲，看不上扈小姐。” “你觉得凭着你的才华。若是高中。” “皇城之中大把显贵小姐等着你挑选。所以你不希望在光阳郡有个未婚妻——你还想要攀附更高门第，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也劝过你，可是你说你对辜小姐毫无爱意。” “若是当真成婚，也只是一对怨偶。所以我才答应帮你。” 蓝禾说到这里，她的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 自从扈小姐死后，她每日都晕晕沉沉，好似活在噩梦里头，发了几次高热，噩梦里都是扈小姐的眼，死死地盯着她，质问她为何害自己。 她在梦境里头痛哭流涕，却也什么都挽回不了。 蓝禾心里头藏了太多事，眼下她当着众人的面，才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至于好像透不过气来。 不论结果是什么。哪怕让她给小姐抵命，她也肯。 总胜过这样痛苦不堪地过日子。 “你给了我一份毒药，让我掺在香粉里头。但是那一日小姐柔声柔气地同我说着话，我知道，她之所以要用香粉，也是想要漂漂亮亮出现在你面前，她满怀期待地想着同你成亲，说日后要为你生儿育女……我突然就不舍得对小姐下毒了。” “我不想毁掉她的面容，不想要毁掉她的期待。” “这才匆匆地用自己购置的劣质香粉，更换了小姐的上好香粉。” “我没有想到，第二日等我醒过来，面对的却是小姐冰冷的尸体……” 这婢女哭得涕泗横流。 众人鸦雀无声地听着她的倾诉，不知道她哭了多久，那堂上的县令，才重重一拍惊堂木，他看向冯逸木。 “无知狂徒！你伙同婢女害人，事情败露之后，又妄图想要陷害旁人脱身，这等行径，堪称无耻小人！” “若是我们光阳郡让你这样人品低劣的人去参与大晋文比，才当真是丢了我们光阳郡的脸面。” “我这就禀告朝廷，让朝廷处置。” 听他的口气。 冯逸木闹出这样一桩人间惨案，他若是再想要去大晋皇城参与科举，多半也成了妄想，成了不大可能的事。 佟三娘当然是被无罪释放。她方才一直在旁观作壁上观，如今有衙役上前，给她解开镣铐，她的眸光落在苏韶叶脸颊之上，却拱手说道。 “还得多谢这位小姐肯仗义执言，这才逼问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王鸠尔等到那些镣铐解开，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来，他一把拉住佟三娘的胳膊，好似松了一口气。 “三娘！你没事就好。走吧，我们该回去了——眼下真相大白，可不会有谁再诬赖你了。” “还有啊，有些人的低劣香粉铺子，还是早早倒闭为妙。” “三娘你的香粉真材实料，不像是有些人的香粉，涂了，要出人命的！” 之前那个胖女人灰溜溜地躲在人群里头，一句话不敢开口。毕竟王鸠尔的嘴巴虽然毒，说得却是实话。 她之前还说佟三娘的坏话，万万想不到，居然有问题的是她自家香粉，粗糙不堪，诱发哮喘。 她自然不敢说话。 她很担心，她也被抓进去，治她一个杀人罪名。 而王鸠尔则是兴冲冲地拉住佟三娘的胳膊。 “我们回去。嘿嘿，这一下好了，三娘，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还敢不敢再嚼舌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0章 你可是先生弟子 等到佟三娘回到自家的香粉铺子的时候，有一种久别经年的感觉！ 王鸠尔把外头的那些封条通通都撕扯下来，他抬头盯着佟三娘，信誓旦旦地说道。 “三娘你就该去沐浴更衣，这样才能够狠狠地洗掉这一身的晦气！” 佟三娘听见了王鸠尔的话，她笑着点头，然后直接转身到后头去整理，而王鸠尔看向苏韶叶，眼中这才涌动出些钦佩之意来。 “你怎么做到的？看出那么多事情来，明明你天天也不曾出门打探消息，我东奔西跑，却还没有你看出的事情十分之一多，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倪白鹭正好也从外头跨进来。 她听见王鸠尔的话。 则是有些得意地翘起嘴唇，她说道。 “苏小姐的本事，旁人想要学也是学不来的。” 王鸠尔给她搬了一把凳子，她坐在那里盯着外头来往人群，听着王鸠尔同倪白鹭斗嘴，佟三娘倒是很快就走出来了，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的绣花襦裙，眼中神采斐然，她盯着苏韶叶看，行了一礼，再度感谢了她。 “还是多谢姑娘肯仗义执言。” 苏韶叶却摇头。她的指尖在桌子上头一晃而过，她神色平静得很，然后佟三娘听见这少女说道。 “不必多谢我。我帮你，也是因为利益交换。” 她说得这么明确，反而让佟三娘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的表情来面对她。但是她毕竟是经验老道的生意人，微微一怔，然后又笑着说道。 “姑娘替我伸冤，不要说什么交易，我自然应该要肝脑涂地地报答姑娘，做什么都是肯的。” 苏韶叶沉默了半晌，她注视着佟三娘的瞳眸，然后说道。 “让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何要从皇城来到光阳郡，你也肯实话实说么？” 她平静注视着佟三娘的眼，佟三娘却被这少女问得心中一惊，而苏韶叶却没有给她推脱或者反应的时间，她继续直接说道。 “你留在光阳郡，经营这间脂粉铺子，是出自于你的本心，还是想要等一个人？” 她盯着苏韶叶的脸庞，眼神里头涌过捉摸不透的情绪。 这个少女，看上去好似纤弱，但是她注意到她的那双眼睛，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她的那双眼，那般锐利戳心，佟三娘想难怪这少女能够冲破重重迷雾窥探到那扈小姐之死的真相。 她有这样一双洞察人世的眼眸。 这世上，又能够有什么事物能够欺瞒得了她？ 佟三娘这样想，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都低沉下去。 “我没有谁可以等。我一个开脂粉铺子的女子，等谁？” 王鸠尔却小声地对着佟三娘说道。 “三娘……她就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 但是声音再小，也足够佟三娘听清楚了，落在她耳朵里头，几乎宛若一个惊雷，炸得她浑身哆嗦一下。 她难以维持住那份平静，她抬头看向苏韶叶，下意识反驳。 “不可能……她才多大年纪？” “她怎么会是先生让我们等的人。” 苏韶叶听见佟三娘提到先生，她的唇角多出了一抹笑意，然后她的身体略略地向着佟三娘的方向倾斜，佟三娘听见这少女极为平静地反问她。 “你口中的先生，是洛半机么？”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这个已经被整个大晋封存的名字，让佟三娘感觉浑身像是吹过一阵极为冰凉的冷风，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她有多久没有听见有人提过这名字了？ 自从…… 自从先生当年被迫离开。 她再也没有听到有任何人胆敢提到洛半机的名字。她万万想不到。 会从一个如此年少，稚气未脱的少女口中，轻飘飘吐露而出这个名字。佟三娘的脸颊一瞬间滚烫，然后她立刻起身，感觉像是屁股下头的板凳上头有一团火焰，然后她却没有冲向苏韶叶。 反而是转过身看向外头，她急促地嘱咐王鸠尔。 “快！还不快把门关起来？” “若是被人听见，咱们通通都得完蛋。” 就连王鸠尔这个热血少年，似乎也紧张无比，急匆匆地跑到前头来，然后把那门合拢好，然后佟三娘才像是终于松一口气，她再看向苏韶叶的眼瞳里头，涌过一丝丝担忧，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我相信了。没有人敢提先生的名字。” “你既然胆敢提到先生的名讳，证明你的确同先生关系匪浅。”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先生派来的人。只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儿。” 佟三娘似是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方才抬起头，眸光闪烁了一下，苏韶叶听见她问道。 “所以，你是先生的弟子么？” 佟三娘对她的态度。 一下就有了改变！ 如果说，方才她说那些感谢之语，多少还有一种世故圆滑之气的话，那么如今的佟三娘，则是显得十分真心实意。 这变化。 就是因为她得知苏韶叶同洛半机有关。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看向佟三娘，佟三娘想要试探她，她何尝不想要试探佟三娘？王鸠尔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眼前这个佟三娘，应当才是掌握了更多关键讯息的那个人。 “我是不是洛半机的弟子，对你很重要么？” 即便已经听少女说了一遍那个名字，但是听见这少女又说了一遍，还是给人一种，心跳好似都突然漏了一拍的感觉。佟三娘苦笑了一下，然后她方才轻声说道。 “自然重要。” “姑娘还是不要再卖关子了——难怪姑娘如此念头通达，如此洞悉世事。若是先生的弟子，才说得过去。” “先生现在好么？” “我这么多年，一直很担心先生。” “先生……眼下……可还在人世间？” 王鸠尔紧张不安地盯着佟三娘，他没想到佟三娘居然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 在他眼里，先生无所不能，是不会死的。 而苏韶叶则是平静答道。 “他很好，没有死。” 她语气平和，佟三娘却像是猛然松懈了一口气，她捂着胸口，喃喃地说道。 “谢天谢地……上天有眼。先生无事便好。” 她听见洛半机无事的消息，眼中甚至有些晶莹的泪光，这完完全全不受她的控制，完全是情之所至，所以方才如此真情流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1章 洛半机留下的势力 佟三娘隔了好一会儿，方才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她伸出手指，擦拭了两下眼角的泪水，她低声说道。 “让你见笑。先生对我而言，太过重要。先生的大恩大德，是我三娘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我这么多年，设法探听先生消息，却音讯全无，我心中恐慌，唯恐先生已经……” “如今我知道先生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就放心了。” 她的眼圈都是红的。王鸠尔看向自己干娘如此激动的模样，默默拿了张帕子给她擦拭眼泪。 而苏韶叶则是看向对面的佟三娘。 她年纪应当不小，但是的确保养得极好，瞧着就如同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般，做俏生生的少妇打扮。 毕竟之前都被关押着，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如何浓妆艳抹，她只是方才到后头洗了一把脸，涂了淡淡的胭脂。 反而显得颇为俏丽，整个人的气色也提了起来，她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这才冲着王鸠尔说道。 “鸠尔，你过来。” “如果这位姑娘当真是洛先生的传人。” “先生没有归来，她便能够代表先生的存在，你应当给她，磕三个响头才是！” 佟三娘突然这么一说，倒是让苏韶叶吓了一跳。三个响头？这也太郑重，这倒是不至于吧。 王鸠尔自己都张大了嘴巴。 他有点瞠目结舌。 反倒是佟三娘，她凝望着王鸠尔的脸，不容置疑地说道。 “快些！难道干娘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若是没有洛先生，你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长到这么大，更是拜入那汉田郡的大门派紫霄派？” “先生对于你们全家都有再造之恩！你欠先生三个响头，难道你想要让自己做那不忠不义之人么？” 王鸠尔难得听见佟三娘如此严肃的口气说话，他默默低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 “我知道先生的大恩大德，但是那三个响头，我能否留着等到了先生面前再磕啊，三娘你让我当着这小姑娘磕头，我实在是觉得为难，她瞧着比我还小，我总不能把她当做姑奶奶那么供着吧？” 倪白鹭站在苏韶叶身旁。 要拼命忍着，才不至于笑出声音来。 她知道对面的少年，是个武道小天才，天资聪颖，练武奇快，武道天赋不在他之下，过往同她也是针锋相对，棋逢对手。 倒是难得瞧见王鸠尔如此吃瘪。 但是他干娘佟三娘则是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看，根本不给他犹豫推脱的机会。 “你胡说些什么。先生不在，这位姑娘是先生的传人，自然也能够代表先生的意思。” “你莫要再推脱。” “快些行礼，难道你连三娘我的话都不听了？” 王鸠尔脸颊一下红透了。他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倪白鹭，又瞧着苏韶叶坦然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再挤眉弄眼也是没有用，逃不过此劫，这少年扭扭捏捏好不容易走到苏韶叶身旁来，然后他抬起头瞧了一眼苏韶叶的眼，声音很低沉。 “我……这就给你磕头啦。” 他生怕苏韶叶听不到似的。 “我真的，要给你磕三个响头啦！” 倪白鹭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思。 “你磕头就磕头，瞎嚷嚷什么，雷声大雨点小的，到现在膝盖都没弯下来，有什么诚意可言啊，糊弄人，哼。” 倪白鹭这么一说，王鸠尔的脸色更苦。 他整个人像是吞了一口苦瓜，好像都可以拧出苦汁水来。再犹犹豫豫地看向苏韶叶，瞧着她似笑非笑眼眸弯弯的模样。 觉得这个美貌如同天上仙女一般的少女，根本就是一个小恶魔！ 他膝盖这才彻底一弯，眼看着就要哐当一下砸向地面，额头也凑近地面砖头，苏韶叶才伸出手，在他手肘上轻轻拉了一把。 倪白鹭把他架起来。 她看了王鸠尔一脸宛若逃过大劫的表情，轻哼了一声。 “瞧你这点出息。” 而苏韶叶则是扭头看向佟三娘，她说道。 “所以你们等我，是希望能够替我师父洗刷嫌疑？让他东山再起？” 佟三娘的呼吸有些急促，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先生当年只让我们等，没有说过，要让我们做什么。但是以先生的性格，同卓越见识，先生让我们等的人，必定不俗。所以姑娘只管吩咐，不论姑娘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会听从。”苏韶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佟三娘话语之中的那一个特别之处。 “我们？” “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 “莫非，除了你，同王鸠尔他们家之外，还有其他人？” 佟三娘回答得不假思索。 “自然是有的。当年受过先生大恩德的人，比比皆是。” “有些虽然是那狼心狗肺之徒，能够把先生的恩情抛诸脑后，但是也有些人，一直对先生念念不忘。只有先生执掌权柄时候的大晋，才是最好的大晋。许多人盼着先生回来。” 她说得不假思索。 然后苏韶叶听见佟三娘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这般势单力薄。哪怕是大晋皇城，也有人在等先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们的忠心耿耿，从来无需怀疑。” 佟三娘这便算得上是交了底。 洛半机当年虽然被逼得离开了大晋，但是他背后，果真还有一股势力，这股势力，这么多年，一直隐匿在大晋之中。 而随着苏韶叶的到来。 这股隐藏大晋暗处的势力，也终于要被唤醒。佟三娘盯着她的瞳眸看，她心里头想，能够让洛先生信任的人，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这少女生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她在这光阳郡贩卖香粉，见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也没有哪一个，有她这份清丽不可方物。 而纵然是放眼整个大晋皇城——怕是也没有这样美貌的小女孩儿。虽然她年幼，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还未彻底长成，但是仅仅只是瞧着她这份五官底子，就可以想象，这少女等到再长两年。 会是何等祸水级别的绝色。 先生选择这样一个小姑娘做自己的弟子，继承衣钵。 一定有先生的打算。 佟三娘对于洛半机，极为信任！ 所以她飞快地看了苏韶叶一眼，苏韶叶听见佟三娘说道。 “我们怎么做，你说了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2章 先生没放下过 佟三娘的话语至少透露出洛半机当年在大晋留下的势力不小，苏韶叶缓缓吐出一口气息来，她说。 “我要找一个孩子的下落。” 佟三娘有些意外，她看见苏韶叶的时候，当然也有好奇过，这少女会用这股先生留下的势力做什么，但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要找一个……孩子？ 苏韶叶却整理好思绪。 然后她飞快地开口说道。 “这个孩子如今应该大约十二三岁。是个男孩。我记得他幼年的容貌，可以绘制画像。他是五年前，从大魏被送到大晋来的，负责这件事情的是天机阁……” 她的话说到这里，却突然被佟三娘打断了，她看着苏韶叶，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淡淡为难，苏韶叶听见佟三娘说道。 “天机阁？如果是涉及天机阁的话，怕是很不好办……我们都有一个默契，就是绝不去招惹天机阁。” 苏韶叶蹙眉。 “何解？” 对面的佟三娘，眉眼里头荡漾开一丝略显得苦涩的光芒来，然后苏韶叶听见她开口说道。 “姑娘既然是洛先生的传人，应当对洛先生的过去也略有了解吧，实不相瞒，那天机阁乃是先生当年创立的。” “先生的初衷是好的，想要利用天机阁监管大晋四方，以镇天下太平。” “但是天机阁后来，却完完全全脱离了先生最初的设想，更甚至，成为了旁人争权夺利的工具，正因为如此。” “所以先生方才一怒之下，放弃了天机阁，完全同天机阁再无瓜葛。说起来，天机阁如今的阁主，当年还是先生一手栽培，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虽然先生从来不认那个人为弟子，但是那个人实际上，的确跟在先生后头。” “学到了先生的三四分本事。这才能够如今稳居天机阁的阁主之位。” 苏韶叶听着佟三娘的这番话，她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才格外忌惮那个人，不想要招惹天机阁？” 佟三娘默认。 她的唇瓣抿紧，隔了好一会儿，方才松开。 “是。因为那个人，当年跟在先生后头，对先生颇为了解。所以……我们行事的痕迹，旁人看不出来，她却一定能够看得清楚。” “以她的心狠手辣，只会让我们这些曾经受过先生恩德，决定终生追随先生的人，都陷入大危机。” “所以我们除非迫不得已，不想要招惹天机阁。也是因为她手段太狠……她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苏韶叶听见佟三娘的话，这才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天机阁的阁主是女子？ 而且曾经跟着大师父后头学过本事？佟三娘说天机阁的阁主有大师父三四分本事，里头当是有诋毁成分，想来五分本事是有的。如果这样的话，那的确是个难缠无比的对手，难怪令人这般头疼。 而且，苏韶叶的睫羽颤了颤，像是忽闪忽闪的两把密扇，她在心里头想着。 大师父当年居然悉心栽培过这么一个女子。 虽然听佟三娘的语气。 洛半机不曾承认对方是自己弟子。 但是以他的性格，肯教授对方东西，就已经……证明他对那女子有另眼相看的部分，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大师父离开天机阁，对方继承阁主之位，甚至追杀大师父，这里头必定是有极深隐情，水很深。 可惜大师父的性格，不会把这些往事摊开对她说。 她只能够凭借自己来到大晋之后，所得到的这些讯息，才能够把大师父洛半机，过往在大晋的往事，给一点点拼凑出来。 佟三娘又看了苏韶叶一眼，她的声音压低了。 “如果你一定要找上天机阁的话……我觉得除非有十成把握，势在必得。” “总而言之，大晋之中，人人皆知，官府可以得罪，那些武学门派也可以得罪。” “因为官府要讲律条。” “门派要讲规矩。” “可是唯独只有天机阁，可以什么都不讲究，如果天机阁让你死，你活不过五更。” 纵然佟三娘是见惯风风雨雨，但是一提到天机阁，她眼中仍然有一丝淡淡忌惮一闪而过，苏韶叶思忖片刻，她说道。 “那除了天机阁，还有哪里可以打探到户籍？” 如果天机阁走不通。 那就从朝廷那条线走。 她弟弟被送到大晋来，总不能做个无名无姓的黑户，必定要给他重新建立户籍档案。 但是大晋太大，户籍不知道多少本，想要用这个法子，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更是效率极低，苏韶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她弟弟进入大晋，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她想要在这茫茫海洋之中找出他那一枚小水滴，又谈何容易？ 佟三娘听见苏韶叶谈到户籍。 她更是为难。 “户籍？虽然大晋的确有户籍制度，但是毕竟幅员辽阔，有些偏远地方，没有记录在册也是有的，而且户籍不知道浩浩荡荡多少本，大部分都在各个地方保管，还有一部分在皇城……” “我当年在京中，倒是认识一个同这有关的小官吏，但是我离开皇城之后，便断绝了联系，不知道能不能派的上用场。” 苏韶叶向着佟三娘又打听了几句。 佟三娘看着这少女细润沉着的模样，似是在踌躇什么，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佟三娘闷声说道。 “其实……” 她犹豫着，低声说道。 “你见到先生的时候，觉得……先生……他如今，过得开心么？” 苏韶叶没想到佟三娘会问这个。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 暗狱之中，她每次见到洛半机，他似乎神色都差不多，就是平静如水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教授她学问的时候很耐心，不论她学不学得好，他从不多言。 但是越是如此。 苏韶叶心里头存了一口气，反而愈发要好好表现。 所以才下了苦功夫钻研。 连令狐寻香都吃醋，说洛半机教授给她的那些没用学问，她学得最认真。 苏韶叶在脑海里头慢慢回想着，然后她说道。 “我好像……没有瞧见他笑过。” 她想象不出洛半机开怀大笑，他那个人，好像天生就该是那么冷漠淡定的模样。 佟三娘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 “先生没放下过。” 苏韶叶有些好奇，大师父没放下过？ 他没放下过什么？ 感觉，大师父还有许多她所不知道的往事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3章 大晋十大门派！ 佟三娘却摇了摇头，她站起身，看向苏韶叶，言辞恳切。 “你既然代表先生的意志，我们都理所应当把你当成主人。” 苏韶叶摇手。她倒是没有非得做佟三娘主人的意思，但是佟三娘却看向王鸠尔，她看向王鸠尔的时候，眼神颇有几分柔和，然后佟三娘认认真真地说道。 “鸠尔他虽然年少轻狂，但是也算得上是有几分本事。” “你若是担忧被人刺杀，不妨让你给你跑腿，做个护卫，或许也可行。” 王鸠尔被佟三娘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少年略微怔了一下，然后他立刻反驳着说道。 “三娘！我不能做护卫，你明明知道，我还要参与今年的武选……我可是要拿武比头名的人！” 他说得义正言辞又认真。 佟三娘却瞥了他一眼。 然后佟三娘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武比头名？” “是你的事情重要，还是给先生洗刷罪名，让先生不再含冤重要？” 她这么一问，这个少年又有些蔫儿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再挣扎一下，这少年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是……” 他猛然深呼吸了一下，王鸠尔喃喃地说道。 “可是我本来是想要争取一枚霸业令……若是有霸业令在手，我不是可以对朝廷提出任何一个要求了么？” “如果有霸业令，我也可以让先生重新回到，回到大晋来。” “三娘，你知道我的本事，我一定能够拿武比头名回来。” “等到我进入军队，建功立业……” 佟三娘却看了一眼这少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然后佟三娘直接一口气打断了他，她凝望着他的脸庞，然后反问他。 “你一定能够得到头名么？” “何况，这条路要走多久你想过没有。从我们大晋开国以来，能够得到那霸业令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你以为你就比那些人高明到何处去？你脚踏实地一些，不要妄想。霸业令几乎不可能得到手。” “而且……不单单是霸业令。就连武比头名也是难若登天。” “说起来，也是可笑。那个冯逸木不过是在光阳郡拿了一个文比的头名，就以为自己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得到那些皇城里头的贵族小姐的青睐，不惜毒害自己的未婚妻也要退婚，当真是心狠手辣，不过他这种念头，也是十分可笑！” “他以为他算什么？” 佟三娘的语气，显得极为嗤之以鼻！ 王鸠尔有些发愣，却听见佟三娘说道。 “不过也难怪。他在光阳郡里头被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人物。但是真正的大晋，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皇城之中，卧虎藏龙，如同他那样的郡中头名，不知道多少人。” “人人都想鲤鱼跃龙门，又怎么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光阳郡僻远，这里的人，就是井中之蛙。” 她这么说，就连王鸠尔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岂不是也等同……三娘口中的井中之蛙？而佟三娘却没有考虑这少年的感受，她既然是这少年的干娘，就得把事实说给这少年听，好让他不要存着不必要的幻想，然后佟三娘冷静地说道。 “光阳郡里头，所谓的高手，去了皇城，才会发现什么都算不上，是要被人狠狠碾压的。” 她这句话说得笃定。 反而让这少年有些错愕。 “碾压？” 佟三娘点头。 “正是如此。” 她慢慢地扭头过去，她看向苏韶叶身旁的倪白鹭，然后她说道。 “姑娘应当也有武技在身吧？” 她又问王鸠尔。 “你打得过这位姑娘么？” 王鸠尔被佟三娘问住了，他挠了挠头，声音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因为……因为有所例外……” 佟三娘却仍然平静地说道。 “没有什么例外。” “你既然连这位姑娘都打不过，更不要想面对大晋皇城之中的高手。你拜入的紫霄派虽然很厉害，但是在大晋十大门派之中，也不过是末流。面对那些年轻高手，你是斗不过他们的，那些强者，不会对你客气。” 王鸠尔被佟三娘打击得气焰全无了。这少年挠了挠头，声音低沉喑哑。 “那……” 他犹豫着看向佟三娘。 “可是我还是想要去参与武比……” 佟三娘让他跟着这少女，可是让他放弃武比，他做不到。他总是尝试过后，方才能够甘心的。佟三娘听见这少年的声音，她挑了挑眉头，正打算说什么，苏韶叶却抢在她前头说了。” “无妨。” “正好我也去皇城看一看。他如果想要报名武比，去报名便是了。我的婢女白鹭，也想要去见识一下，那大晋皇城里头的高手。” 她这么一说。 王鸠尔松一口气。 佟三娘转头看向苏韶叶的时候，神色里头隐约有些紧张，然后她听见苏韶叶开口问道。 “所以——” “皇城的文选武比很重要么？” “一个挑选文臣，一个挑选武官？” 佟三娘思忖了片刻，她却摇头，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大晋的这两种比试，乃是从开国的时候就传承下来，文比是为了选拔人才为了朝廷，但是武比，起初是为了镇压门派势力，所以武比里头更加暗涛汹涌，所谓的大晋十大武学门派，也是这么排出来的。” “几乎十大门派之中的每一家，都出过武比头名。如此，才能够得到认证！” “十大门派？” 倪白鹭忍不住好奇看向佟三娘。 而王鸠尔则是得意地挺起胸膛来。 “当然！是大晋最为了不起的门派了。我所在的紫霄派，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佟三娘看了一眼，却拆了他的台。 “他所在的紫霄派，不过是末流而已。” “但是能够跻身十大门派已经很不容易，毕竟大晋何止成百上千个门派。这些门派，在大晋势力极大，甚至同朝廷都隐约能够分庭抗礼——算得上是十分惊人了，不过里头的高手的确超凡入圣，所以也难怪他们如此桀骜不驯。” 苏韶叶有点明白了。 看来，大晋同大魏，的确截然不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4章 武典同文比 说到武比，苏韶叶想了想，索性连文比的事情，也一并问了一个遍。 “那文比呢？” 说到这件事情，佟三娘却突然好似来了精神，她似是在思忖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佟三娘方才抬起头盯着苏韶叶看，苏韶叶听见她开口问道。 “你想要参与文比么？” 佟三娘这么问，却让苏韶叶的神色之中，猛然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愕然。 “文比？” 不过以她的心思之笃定，苏韶叶很快沉静下来。她平静地转过头看向佟三娘，然后说道。 “文比是怎么一个文比法？” 佟三娘则是直接开口说道。 “文比，在大晋而言，不单单比的是才华学识，更加比的各种杂学，为官之道——只有能够过五关斩六将，饱览群书的人物，才能够获得文比最终的胜利。” “你既然是先生的传人，若是想要去参与文比，或许我可以想办法，给你争取到一个名额！” 她这样说。 眸光灼灼地盯着苏韶叶看。 反而让苏韶叶有些意外。 “给我争取一个名额？” 佟三娘点头。 “是。那个生出歹念害死了扈小姐的书生冯逸木，自然是不可能前往参与文比的了。但是他不参与文比的话，自然就空出了一个名额，这个名额空在那里也是空着——不如推你去参与文比。” “光阳郡已经连续好几年拿不出，亮眼的人才。在大晋的各项比拼之中皆是排名最末。” 佟三娘默默地盯着苏韶叶看了一眼。 然后佟三娘说道。 “所以，你很有可能，能够顶替冯逸木。” 苏韶叶想到佟三娘或许能够给她安排一个参与文比的名额，但是苏韶叶倒是没有想到，佟三娘的意思，居然是让她顶替冯逸木。 “但是我之前没有参与郡试，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佟三娘的唇角则是荡漾开一丝笑意来。 “这样？若是过去，当然有些难，但是如今的光阳郡的郡守焦头烂额，只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交差。” “你能够破冯逸木的案子，证明了你的才华，当然比那些平平庸庸碌碌无为之辈强上百倍，实际上，我猜测，郡县里头，怕是已经开始打听你——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你，但是迟早会找上门寻你。” 佟三娘又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其实郡县之间，自然也有竞争。如果能够培养出越多人才，这个地方，才能够在整个大晋拥有卓越的影响力。光阳郡连续几年排名最末，在大晋之中，被人看不起，就连光阳郡的人走出去，也会受到牵连，会被认为，脸上无光。” “所以光阳郡必定想要挑选出一个真正的厉害人物。” “能够替光阳郡扳回劣势。” 佟三娘这样说。 就连王鸠尔都发愣，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佟三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换做其他人，未必有这个本事。 王鸠尔喃喃地说道。 “难怪会看上苏姑娘。” 光阳郡里头，谁能够比得上先生的传人呢。 就连佟三娘看向苏韶叶的眸光之中，也是异彩连连，佟三娘对着苏韶叶开口说道。 “先生当年就是在文比之中过五关斩六将，一举成名。他当年留下的文赋，如今虽然没有人提起，但是仍然堪称大晋第一，而且先生也开创了大晋历史，这历史如今仍然没有人打破，要知道，先生当年文比夺魁之时，甚至尚未成年……才年方十七。” 她说完这句话。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忍不住看向苏韶叶。 然后苏韶叶听见佟三娘开口问道。 “不知道——你芳龄几何？” 佟三娘问得小心翼翼。 但是佟三娘虽然不知道苏韶叶的年纪，单单是看她的脸庞，也能够看得出，这少女的年纪，必定不会太大。而苏韶叶则是犹豫半晌，含糊说道。 “我么？我十五岁。” 她还未过十六岁的生辰礼。 “不过快十六了。” 佟三娘有些惊诧，就连王鸠尔都惊讶得深呼吸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不满十六，这是什么概念，王鸠尔今年十九，他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天才之辈呢。 他若是在光阳郡，绝对是武学奇才，整个郡也找不出第二个的那种，但是光阳郡除了边军之外，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武学门派，毕竟这里距离大晋皇城中心太过遥远。 所以王鸠尔才会拜入紫霄派。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突然心里头升腾出了一道念头。 如果这个少女，当真能够去参与大晋文比，毕竟夺得第一名之位，纵然她到时候已经十六岁了，也是开天辟地，创造历史的事情。 甚至超越了先生啊…… 想到这里，王鸠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但是同时，他心里头又隐约有几分说不出的期待。 这个小姑娘，能够做到这一点么？ 如果她当真做到了——她就是真正的奇迹。 王鸠尔的灼热眼神落在苏韶叶脸庞上，这少女从头到尾都镇定，她说道。 “那就等真的光阳郡郡守府的人，当真来找我再说。” 王鸠尔则是握着拳头，他说道。 “若是这样，我势必要拿到头名。” 他指得是武比，而倪白鹭则是轻笑了一下，对着这少年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还是别想了。你想要拿到头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连我都不能够干脆利落地胜过，更何况……” 她本来想要说还有顾北痕，但是话语说到一半又吞回去，反而是王鸠尔瞪大了眼睛盯着倪白鹭看，他的表情很紧张。 “更何况什么？” 倪白鹭瞥了他一眼。 “反正你连我都赢不过，没戏。” 佟三娘则是思忖什么，她说道。 “鸠尔，我知道一些消息。若是过去几年，或许你还有可能赢。但是听闻今年格外不同。” 王鸠尔不大明白。 “什么格外不同？” 佟三娘沉声说道。 “听闻，大晋十大门派，前五的那几家，都会派人前往皇城。” “他们的弟子，必定深不可测。你是不会有赢过他们的机会的。” 佟三娘说得太过笃定，王鸠尔却似是深深吃了一惊。 “当真？可是他们这些年不是不许弟子再出山参与武比了……今年怎么会改变主意，莫非所谓的天转之年的说法是真的，当真大晋要变天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5章 风雪画中人 天转之年，这说法似是有些意思。 苏韶叶又在心里头记下，而倪白鹭则是口直心快，直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这所谓的大晋十大门派，到底有哪些？” 王鸠尔奇怪地看了一眼倪白鹭。 倪白鹭这才意识到，她有些表露出了破绽，若是她当真是大晋人，又是从小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晋十大门派都有哪些呢。 不过王鸠尔似乎也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性格，他也没有怎么仔细深思，就大咧咧地说道。 “大晋十大门派，其实后头五个，也是时时刻刻有所变化的，而前头五个门派，就要相对稳定许多了，而最顶端的三个门派，则是高高在上——几乎不可能被动摇。” “那三个门派，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唐宫楚阁高高在上，是从大晋开国开始就位列顶尖的大门派。还有一个最近百年崛起，势不可挡的九天奕剑楼，这三个三足鼎立，是大晋门派的领头羊。” “而这三个门派的风格，也截然不同。” “唐宫从大晋立国便有，招牌响亮，听闻大晋王孙贵族子弟，都往唐宫里头送，哪怕是大晋的王侯后裔，在里头也是稀松寻常，不算稀奇。” “而楚阁则是正正经经的武学门派，听闻同大晋军方，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暧昧关系。” “而九天奕剑楼，则是最神秘，这门派主要修行剑术，代代相传，培养出来的，却大多都是顶尖强者。” “最近百年，更是声名鹊起，传闻之中，我们甚至有些怀疑，大晋如今的第一强者，不在唐宫楚阁，而在这九天奕剑楼之中。” 倪白鹭听得心摇神驰。她在大魏，过往觉得自己天赋出色，如今这么一看，才知道大晋之大，自己不过是井中之蛙。 大概王爷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放弃大魏那边西北基业，跟着苏韶叶到大晋来。 眼下看来，留在大魏的确，那潭水太小，困不住顾北痕那游龙。大魏那些人拼命陷害他，却不知道顾北痕早已经不屑一顾留在大魏。 倪白鹭脑海之中数道念头一闪而过，王鸠尔则是感叹道。 “不过先生似乎认识九天奕剑楼的人。” 这么厉害的么？ 倪白鹭惊讶了。 佟三娘却佐证了王鸠尔的话。 “先生的确认识。” 倪白鹭张了张嘴，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那……那既然如此。你们口中的那位先生出事的时候，那九天奕剑楼的人，为何不出手？” 佟三娘却淡淡看向倪白鹭，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颊之上，流露出的神色有些怅然，又好似有些无可奈何，然后倪白鹭听见佟三娘说道。 “你焉知九天奕剑楼的人没有出手？” “若是九天奕剑楼的人不曾出手的话——你以为先生是如何离开大晋的？” 倪白鹭恍然大悟。 而苏韶叶则是在心里头默默地想，原来如此，所以当年洛半机即便参与到了大晋最为凶险的皇位争夺，夺嫡之事，一旦失败，败者的下落应当是粉身碎骨，但是洛半机却能够全身而退，好端端地离开大晋。 原来是这个原因。 九天奕剑楼，这个地方，说不定她日后有机会还要去看一看。飞鸿踏雪，九天奕剑，这一代的传人若是还在大晋皇城行走，说不定她前往皇城之后，还能够碰到此人。 佟三娘又同王鸠尔说了些话，才嘱咐王鸠尔把她送回去。 外头天色已暮，大晋的夜晚一片宁静，街道上只有点点星光，好似还有片片白雪打着旋儿飘落。她在屋中同佟三娘谈话，不知不觉，便有雪花儿缓缓地落下。 而街道尽头。 有人，点了一盏油灯正在等待她。 那青年穿着深色大髦，一张俊颜深邃微凉，但是看见她的那一刻，唇瓣略微上扬，又透出几分冷地之中的温柔，像是冰天雪地之中，一朵清冽的冷梅花，那梅花香气四溢，落在人身上，让人浑身仿佛都沾染那香气扑鼻。 他提着油灯。 一步步走到苏韶叶面前。然后伸出手，替她掸去她发丝上头的那一朵冰雪。 青年专注的眉眼。 让人看得心中无声地为之一荡。 然后这青年说道。 “走吧，我带你回去。” 王鸠尔之前就对顾北痕印象深刻。而他跟在苏韶叶身后，盯着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在夜色之中荡漾开来的这份温柔，就连他都觉得心脏好似瞬间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强大又内敛。低调之中，带出这么一点柔和感，着实太能够打动人。 而且王鸠尔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当年先生的风姿，他依稀记得。但是先生的好看，更在于风骨，论容貌，好似也没有眼前这个俊美青年十分之一动人。他伸出手来，苏韶叶被他攥住手掌，风雪里头，他踢着油灯，那些风雪，都好似无声地在他身前荡开。 有一种，宛若水墨画一般的动人之感。 而王鸠尔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头却想。 这个男人真是强大极了。 幸亏他好像并不打算报名参与武比。 要不然……遇上倪白鹭，他还藏了几招底牌可以拼上一拼，但是遇上这个男人，他好像也只有直接认输的份。这个男人太强大，给王鸠尔的感觉，可怕到极致，却偏偏又极为内敛。 显露出的。 不过冰山一角。谁知道，他还隐藏了什么其他底牌。 他好像不是先生的人。 可是他怎么会同先生的传人，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如此亲近，如此……天衣无缝，给他的感觉，他们好像认识很久，言谈举止之中，都有一股天然荡漾开来的默契。 王鸠尔还在发愣。 而倪白鹭则是瞥了他一眼，她说道。 “你愣着做什么？” “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王鸠尔这才如梦初醒，他哦了两声，跟着倪白鹭一并走在风雪里头。 “那位顾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倪白鹭却不给他情面。 “反正跟你没关系。” 王鸠尔却紧张得很。 “怎么同我没关系，三娘让我保护苏姑娘，她身旁的人……我总得问……” 倪白鹭停顿了一下，才嘀嘀咕咕地说道。 “反正普天之下，他是绝不会害她的那一个。” 因为顾北痕心里头，只有苏韶叶。他比谁都想要护好她，怎么可能会害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6章 倪家曾经的天才 苏韶叶同顾北痕迎着风雪走回院子里头，点了灯，火炉升腾起来，屋内方才暖意融融起来。 顾北痕知道苏韶叶怕冷。 倪白鹭去烧热水，王鸠尔被她拉走了，屋子里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苏韶叶坐在顾北痕面前，她把自己同佟三娘所说的话，挑了一部分说给顾北痕听，反正顾北痕知道她大师父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可隐瞒。 顾北痕听完苏韶叶的转述，他想了想，认真说道。 “原来如此。” “如果让你顶替那个冯逸木去参与文比，虽然有些难，倒是也不算说不过去。” 顾北痕冷静分析。 “你涂幽剑派的身份，正好可以借此坐实。” 顾北痕一点没有担心过这个少女会不会输这个问题，就如同他若是当真去参与大晋武比，苏韶叶也不会担心，顾北痕会不会输一样，太过了解对方，也极相信对方的能力，绝不会有输阵的可能性。 苏韶叶却又问道。 “那你知道大晋的十大门派是怎么一回事么？” 顾北痕点头。苏韶叶觉得颇为意外的是，顾北痕居然懂得大晋的武学之道，他的那个叫做乾坤锁穴的点穴之法，既然连王鸠尔都知道，可见绝对是大晋不外传的绝密武学，但是顾北痕却能够掌控。 可是他不是大魏西北玄王么，他从何处学来那乾坤锁穴之道？ 苏韶叶有些想不明白。她的眸光隐约灼灼地落在顾北痕脸颊之上，顾北痕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这少女那双眼眸流淌着楚楚动人的光泽，屋子里头的气温升腾上来，她眼里头也好似有冰雪融化开来。 慢慢地荡漾。 他说道。 “你知道我父王是上一任的玄王。我母亲是东寒玄的师妹，她出身大魏倪家。而大魏倪家，当年曾经出过一个离经叛道的倪啸央。” “他当年孤身一人，前往大晋学武，很多年音讯全无，所有倪家的人，包括我母亲，都以为他死了。” “但是他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而且他成功做到隐姓埋名地拜入大晋门派，甚至成为了大晋门派之中核心人物。然后他后来回过大魏，我才知道，原来我母亲家族之中，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如果按照关系论，我母亲应当喊他一声表哥。” “他当年同我母亲关系极好，所以才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偷偷回到大魏，同我母亲见面，并且丢给了我母亲一份武功秘籍，让我母亲替他保管。” “我后来见过他几次。” “乾坤锁穴的本事，是我从他身上学来的。而这件事情，连我父王都不知道。” “我母亲答应了这位表兄，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所以大魏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在我母亲死后，或许只有我而已。” 顾北痕平淡地告诉了苏韶叶这令人感觉到震惊无比的事实，苏韶叶默默盘算这关系，却问道。 “所以这位倪啸央……前辈，如今还在大晋么？” 按照顾北痕的说法。 他应当还在大晋的某个顶尖门派之中。说不定，便是王鸠尔口中的那最为顶尖的三大门派，唐宫楚阁，还有九天奕剑楼其中之一！ 顾北痕的神色慢慢地凝重起来。他的指尖突然在空气之中凝聚住，隔了好一会儿。 苏韶叶方才听见顾北痕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死了。” 苏韶叶有些吃惊。她瞪大圆溜溜的眼，顾北痕的睫羽缓缓下垂，他的睫羽甚至比大部分的女子都还要更加浓密一些，轻微颤了两下，苏韶叶甚至觉得好似蝴蝶也可停留在他睫羽上头，灯火明暗不定，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其实准确地来说，应当是失踪了。” “我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生死。但是从某一日开始，他突然音讯全无——我当初设法探听，但是却毫无下落。” “毕竟大魏同大晋对比起来，势力太小，根本难以真正渗透大晋内部。” “但是他最后一次有消息，我记得大约是五年前左右，他给我匆匆传了一个口讯。” 五年前……？ 苏韶叶心上猛然咯噔一下。又是五年前么？她对于这个时间，着实敏感得很。而顾北痕的神色则是更加显得冰凉，他说道。 “他让我切断任何联系，销毁任何证据证明他曾经来过大魏。” “我心里头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后头他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所以我才感觉，他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苏韶叶有点意外顾北痕身上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五年前，大晋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会同，天机阁把她弟弟要从大魏接回大晋有关系么？这一团团的迷雾好似漩涡，她却不论如何也看不清楚未来的方向，同藏匿在这团漩涡之中的真相。 她的手指细微抖动。 然后苏韶叶说道。 “倪啸央……前辈，当初隐姓埋名拜入的，是大晋哪个门派？” 她很好奇。 而顾北痕没有对苏韶叶隐瞒。 他直接告诉了她。 “楚阁。” “号称大晋前三的那个武学门派。唐宫只招收大晋显贵，门槛极高。而九天奕剑阁招收的弟子数量又太少——只有楚阁最适合他当年拜入，但是听闻正因为如此，所以大晋的楚阁是一个……竞争极为激烈，也残酷血腥的地方。” “唐宫是天生高贵，高高在上的顶尖门派。” “楚阁里头却有最残酷争斗，能够爬到高层——难若登天，但是曾经我母亲的那位表哥做到了。” “但是他后头发生了什么。连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来大晋，也有一重原因，是因为我想要确定。他是否当真已经不在这个人世。” “若是如此，我学过他的武学，应当给他报仇。” 顾北痕这句话说得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苏韶叶却知道顾北痕藏在表面之下的那股狠劲，他从来深藏不露，他既然说出这句话，便必定能做得到。她喃喃地说道。 “楚阁……” “我大师父同那九天奕剑阁有旧，如此看来，大晋这些武学门派，我们也是要打交道的了。” 她说了一个我们，顾北痕的唇角就扬起。 他很喜欢苏韶叶口中的这个我们——他点了点头接口道。 “所以大晋皇城不得不去一趟。你弟弟的事情，我想大晋皇城里头一定能得到答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7章 倪白鹭之父！ 苏韶叶安静地听着顾北痕这样说，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她扭头看向顾北痕，然后眼神略略闪烁，顾北痕听见苏韶叶问道。 “等一等，这位倪啸央倪前辈，同白鹭可有关系？” 倪白鹭知道，自己族中，有这样一位厉害无比的前辈么？ 顾北痕的话，让苏韶叶吃惊。因为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倪啸央，其实就是白鹭的父亲。当年他同白鹭母亲成婚之后，不到三个月，便离开了倪氏一族前往大晋，所以这么多年，白鹭从未见过自己父亲，他当初更是让我不要告诉白鹭，他还活着。” “让白鹭就以为他死了。” “所以白鹭也不知道，她并不是遗腹子，她的父亲是改换身份，拜入了大晋的楚宫。” 白鹭不在。 所以顾北痕才这样告诉苏韶叶事实。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心上略微一颤，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方才妥当。白鹭的父亲，就是倪啸央……难怪顾北痕对她很好，很照顾她，之前也不让她去北翼军面对风险危机。 而顾北痕这一次前往大晋。 让白鹭以自己婢女的身份前来，也是因为，想要帮着她打探倪啸央的下落吧。 这个青年的心思，着实细密无比。苏韶叶在心里头默默地想着，她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却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她立刻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就看着倪白鹭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王鸠尔跟在她身后异常乖巧，这少年被倪白鹭收拾得服服帖帖，倪白鹭看着苏韶叶看着她，笑了起来。 “苏小姐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我是不是头发上头，落了雪花？” 她扭头就要让王鸠尔帮她瞧一瞧，苏韶叶则是乘机吐出那口沉郁在胸口的闷气，她说道。 “没什么，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王鸠尔则是奇了怪了。 “三娘的案子已经解决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佟三娘的香粉案，不是已经破解了么。 倪白鹭则是不客气地敲打了一下王鸠尔的耳朵，换来这少年嗷嗷的叫唤声，却不敢还手。 “小姐说有事要办，那便必定有事要办。” “你这么多嘴多舌，才不讨人喜欢。” 王鸠尔本来想要说，他要讨人喜欢做什么，可是看了一眼倪白鹭的脸颊，这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阵滚烫，忽而又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倪白鹭的话语。 其实倪白鹭生得也很标志。 比起什么都看得清楚透彻的那个小姑娘，倪白鹭更……更热情，更风风火火。跟苏韶叶在一块儿，王鸠尔整个人都提心吊胆，他就是觉得怕，感觉像是面对先生，得尊着敬重着。 但是倪白鹭不同，这个姑娘跟他年纪相仿，就连武学境界都差不多。 王鸠尔同她打打闹闹，反而觉得亲近得很。 这种感觉，跟紫霄派的那些师姐们好似又不同。王鸠尔一下子不说话。 苏韶叶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哐当当的敲门声！ 深夜原本就静谧，那敲门声太过激烈，几乎一下就涌入人耳中，在深夜几乎惊动了人的心脏。 倪白鹭蹙眉，她说道。 “我出去看看。” 她出去拉门，门外等着居然是那个天机阁安插在光阳郡的老者，也就是那个暗桩，他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满头大汗，看见苏韶叶之后，他才好似松一口气。 “我来，是听闻大人你要选去代表光阳郡参与文比了？” 他消息倒是灵通。 就连苏韶叶自己都不知道。 苏韶叶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清茶，这老者抬起头，脸颊之上有着殷勤讨好之色。 “还未恭贺特使大人……大人想来必定是有万全把握，才会去皇城参与文比。” 在他心中。 苏韶叶能够顶替那个冯逸木，必定是天机阁在背后出力，否则这位年轻的特使，怎么会没有经过初选，就能够参与文比？ 看来这位特使来光阳郡，就是为了这件大事。 毕竟光阳郡的名额最好拿到手，说不定这是哪一位皇城的小郡主，拿了天机阁的牌子下来，就是为了参与文比，好一展风采。 之所以弄个假身份，也是因为不好光明正大地拿皇族身份参加文比。 怕旁人说三道四。才借了天机阁这边势力，替她遮掩身份。 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他也不能揣摩，只能盼着对方回到皇城，多替他美言几句。 他下半辈子便有了着落。 无需再做这见不得人的暗棋，说不得哪一日便被天机阁灭口。 所以这老者方才急匆匆地赶来，就是要多多讨好苏韶叶，生怕她明日就离开，到时候，哪里轮的上他讨好。 “特使大人要去参与文比，想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特意给大人预备了一些礼物——这几十金，给大人路上买些吃食，大人千万莫要推辞，这乃是我心甘情愿对大人的供奉。我还给大人准备了过关的路引——大人用的乃是我家远方侄女的身份，这乃是我荣幸，自然给大人把上皇城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苏韶叶倒是没有想到这老头儿如此上道。 这老头儿把准备的东西交给倪白鹭，然后又老老实实地说道。 “对了，还有，大人——你之前不是问我，五年前有个孩子送来光阳郡的事情么？” “我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又想起了一点细节。” “我想大人似乎是颇为重视这件事情，所以才立刻赶来，想要同大人说个清楚。” 提到这件事。 苏韶叶又立刻冷静下来。她眯着眼，对面的老者则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同她汇报。 “当年接走那孩子的，也是天机阁的大人。是一个青年，他身份很高，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记得他面白，双眸狭长，面容颇为俊美，却带了一丝阴柔。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冷漠。他瞧着也就二十出头，旁人都唤他杜大人。” “而且他手腕上头，有个伤疤。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我曾经被派遣出去找大夫买伤药。” “他那伤疤，似乎是……那个孩子咬出来的。” “就是他接走了那个男孩。” 苏韶叶心里头有所动。一个姓杜的年轻人？ 等她去了大晋皇城，倒是可以设法探听此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8章 祝你旗开得胜 这老者送完了东西说完了话便匆匆离去。 而等到第二日一早，光阳郡的郡府衙门果真派人找她了。 …… 苏韶叶盯着眼前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身官袍，看着苏韶叶的时候，眼底涌动着几分深邃光芒，似是在打量眼前的少女，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才听见这中年人说道。 “我听说，是你破了冯逸木一案？” 苏韶叶颔首致意。她的神情淡淡的，这份波澜不惊，却对上了对面中年人的心思。就如同佟三娘之前所说，光阳郡的处境，在大晋诸多郡县之中，格外尴尬！ 因为光阳郡，其实也在大晋最为僻远的角落里头。 正因为如此。 所以光阳郡本来就很低调，在大晋皇城那边插不上什么话，又因为没有什么杰出人才，所以处境更加尴尬了。 本来光阳郡，还有一个大将军，司徒武洪可以撑起场面。但是司徒武洪一死，光阳郡的地位，在整个大晋只怕是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选拔出来一个冯逸木，看着他还有几分才华，指望着他能够在文比之中取得一个好成绩，万万没有想到，冯逸木又成了害人命的杀人凶手，他对扈小姐所做之事，间接导致了扈小姐之死。 这样一个人，自然是不能再去皇城。 否则消息传到皇城。 他们整个光阳郡的官员都会被狠狠嘲笑一通有眼无珠。 但是既然冯逸木不成。排在他名次之下的那些人，更是没有什么才华可言，可谓平庸到了极致。 所以这些光阳郡的官员。 思来想去，才会把心思打到苏韶叶身上来。毕竟苏韶叶能够破案，这少女还有几分真才实学。说不定棋行险招，当真能够给光阳郡争夺回来几分颜面呢，她虽然年纪小了些，不知道除了破案还有什么才华。 但是她懂得破案。至少皇城大比，杂学那一项，能够大大加分。 若是她能够赢一项。 光阳郡不大败特败，就不算丢人现眼。 苏韶叶听见眼前的这位官员大概提了提来意，这少女的细润脸庞上，没有多少吃惊，她平静反问。 “所以……眼下的意思，便是想要让我代表光阳郡，去那大晋皇城，参与比试？” “希望我能够代替冯逸木，是此含义么？” 对面的官员点头。 苏韶叶似是在思忖着。这少女肯不肯点头十分关键，毕竟这种事情，总不好逼着对方强行前往。 苏韶叶说道。 “顶替冯逸木，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参与文比，所以我对自己要面对什么，并不是十分清楚。而且我不能孤身一人上京，还有朋友会随我一起……” 对面的光阳郡官员如释重负，立刻开口说道。 “那无妨。” “只要你肯答应前往，所有一切开销都由我们光阳郡出便是了。” “至于那文比历年的考题，我们也会给你弄来。甚至其他郡县的参与比试的人选，我们也会通过官方渠道设法打探。我们在光阳郡为官多年，总也有些亲故朋友，身在其他郡中的。” 苏韶叶倒是有点好奇。 为何对方对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如此有信心。 她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而对面的官员看着她，则是苦笑起来。 “我们光阳郡，除了冯逸木已经无人可派。那冯逸木如此不成器——却也已经是今年魁首。你既然能够堪破冯逸木一案，至少能够闯过其中一关，就是典狱破案之法，至少不会让我们光阳郡全面败北，丢尽颜面。” 苏韶叶这才恍然。 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 居然文比要考破案？大晋这文比倒是有意思。苏韶叶印象之中，大魏也有类似科举一般的存在，但是也不过考考四书五经罢了，而这大晋，明显更加偏向于经世致用的实用法子。 听闻大晋女子也可参与考试，甚至可以做官。 苏韶叶暂时还没有遇到，但是既然有这样的传闻，想来不是虚假，大晋这边的开放，果真远非大魏可比，能够有如此辽阔疆土，成为如此庞然大物，也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对面的官员则是看着眼前年幼少女，他开口说道。 “姑娘也无需太有压力。我们光阳郡过往几次，表现不佳。我们本身的期待值便不算高的。姑娘若是能够闯过其中一轮，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只要姑娘能够成功。” “我们自然另有重谢。” “每一年，只要在文比之中取得好成绩，那些考生的选拔郡，都会给予奖励的。” “而若是能够获得皇城里头的文比的第一等，不单单是郡县，大晋朝廷官方自然也会赠与极大的赏赐，甚至连此人出身的郡县也会得到嘉奖，得到更多的资源——所以才会比拼得如此激烈。” “但是大晋幅员辽阔。” “排名末等的郡县，却得不到任何奖励。这样一来，自然是一个强者越强的格局，越能够请动大儒，有大才能的顶尖大家，去教授郡中学子。” “而那些排在后头的，文道不昌。只能进入军伍之中博取一个前途，想要单单凭借读书，在文比之中名列前茅，则是难若登天。” 苏韶叶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大晋之中，是这样一个格局。 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对面的这位光阳郡官员对她的态度倒是客气。 “这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不过距离文比不到一月，若是愿意代表我们光阳郡去皇城参与大比，那么立刻便要出发。” 大晋的疆土太大了。从光阳郡到皇城，哪怕是最好的快马拖动马车，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苏韶叶却没有迟疑。 她直接说道。 “我不用考虑。我愿意代表光阳郡前往。” 对方这才像是如释重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 他说道。 “这样便好。那我便把这些考生相关的身份文牌留给姑娘你。这是进入皇城之后的凭证，千万不可弄丢。” “等到你到了皇城，我们自然有人接应你。” “你到了找到光阳郡的驿站便好。” “其他的东西，自然会留在驿站里头，包括考试的一些注意事项。” 对面的官员客气异常。 “祝姑娘你旗开得胜。” 不过他们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对苏韶叶能否当真成功，并没有抱多少期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9章 出发！目的地，皇城！ 苏韶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要尽早去皇城。 而光阳郡的官员们则是焦急无比，恨不得她立刻就出发。 王鸠尔本来也要去皇城参与武比，他已经同门派打过招呼，本来就是偷偷赶回光阳郡，如今自然是随着她一块儿去皇城。 不过临别。 多少还要同佟三娘道别。 苏韶叶再回到佟三娘的香粉铺子，这间香粉铺子已经恢复了经营，一切如常，同过去瞧着没有任何区别，来来往往的人群，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种清新淡雅的香气，好似一缕茉莉，又好似夹杂了雨后的海棠花所带来的清香之气。 佟三娘当然知道他们来是道别，不过她倒是一点不伤感，只是笑眯眯地说着后会有期，反而是王鸠尔有点恋恋不舍。 “若是三娘你同我们一同上皇城便好了。” “你制作香粉的技艺如此高明，原本就不应当留在这里，应当去皇城，那里才大有天地。” “你的香粉，哪怕是王孙贵女，也必定喜欢！” 佟三娘听见王鸠尔这般的口吻，她的眼底则是闪过了一缕黯然，隔了好一会儿，佟三娘方才摇头，然后王鸠尔听见佟三娘开口说道。 “我既然是从皇城之中离开，便没有想过再回去。皇城虽然好，但是却不适合我。比起皇城，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更适合去闯荡一番。三娘等你的好消息——虽然那武举的魁首，你多半是没有指望，但是若是能够闯入前十，也便算得上是没有辜负当年先生送你去紫霄派的一片苦心了。” 王鸠尔本来还有点耿耿于怀。 佟三娘居然觉得他不会得到武比魁首之位。 但是听到佟三娘后半句提到洛半机，王鸠尔的表情又隐约有了点变化，他深呼吸了一下，再扭头看向佟三娘的时候，佟三娘听见这少年认真说道。 “我必定不会辜负先生。” “我知道，这个大晋，有太多人，曾经辜负过先生。是他们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他们辜负了先生，以先生之大义，必定不会责怪他们。不会责怪他们不肯挺身而出，不会责怪他们的明哲保身，毫无义气可言。” “但是旁人辜负先生。我王鸠尔，愿意以我一生一世，以漫长岁月立下誓言，我有朝一日，必定要替先生洗刷冤屈，让先生堂堂正正地回到大晋来。” “他是大晋最为出色的宰相，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的咬字吐息格外清晰。 如果是换做之前，或许佟三娘还会让他注意些。 不要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 但是这一次，听见他这般郑重其事地立誓，佟三娘反而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辜负先生的人，的确太多了。” 苏韶叶看着佟三娘同王鸠尔，她心头隐约有些感悟——或许佟三娘口中所指之人，首当其冲，便是天机阁的现任阁主吧。 听佟三娘之前的语气，似乎很不喜欢她？ 而佟三娘只是怅然这么短短一瞬，然后她很快便振作起来。她的眼瞳凝望着苏韶叶的脸庞，她似是幽幽长吐出一口气息，然后佟三娘对着苏韶叶认认真真地说道。 “诸事小心。” “千万对天机阁的人，提高警惕。” 这一条，苏韶叶却是没有办法答应下来。她要找寻弟弟的话，必须要从天机阁入手。她只能模糊地嗯了一声，佟三娘同王鸠尔拥抱告别，少年眼圈泛红，反而是佟三娘冷静许多，他说道。 “先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少年这才用力点头，然后转过身，从香粉铺子里头抓了两盒香粉，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 苏韶叶同倪白鹭一辆马车，马车已经出了光阳郡的郡城，窗帘遮挡住日光，倪白鹭明明是个有胆气的女子，但是想到要去大晋这件事，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憷。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盯着苏韶叶看了一眼。 然后她问道。 “大晋的皇城是什么样？大晋比大魏大上十倍，依照这样来看，大晋皇城，岂不是也比大魏皇城大上十倍？” “我也是听说。说大晋里头没有宵禁，到了夜间，处处点灯，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这也不知道真假。” “还有火焰游龙，有放飞灯笼，热闹无比，男男女女都会到街上行走，跟大魏完全是两般天地。我还听说，大晋里头的女子都可以随便走动，甚至还有女子比武招亲，直接入朝为官的，根本不是如同大魏那般，礼教森严，我这样的姑娘，都是异数……” 倪白鹭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丝向往。 不过苏韶叶听着她的口吻，却笑了笑，她看着她说得兴致上来，闪闪发光的眼眸，笑眯眯地反问她。 “所以，你觉得大晋皇城很好是不是？” “是谁告诉你这些。我想必定只有王鸠尔。” “你想要留在大晋么？” 倪白鹭被苏韶叶问得一愣。她侧过脸去看她，这个比她小，却比她机灵敏锐不知道多少倍的少女，倪白鹭犹豫了一下，然后方才呢喃着说道。 “我……怎么说呢，大晋纵然千好万好，但是唯独有一样不够好。大晋并非我的家乡——我很清楚这点。” “这里是异国他乡，而且两国之间有血仇，这等鸿沟，怎可轻而易举消除？” 她心里头还是划分得格外清楚。 对于倪白鹭而言。大晋再好，也是敌国。 而苏韶叶说道。 “你也不必太好奇大晋皇城是什么模样，因为我们很快便能够见到了。”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笃定。 倪白鹭点头。她其实同王鸠尔说过了——她也要报名参加武比。她估摸着，自己的实力同王鸠尔应当在伯仲之间，那少年若是能够闯入大晋武比前十，她也很有希望，何况她既然来了这里，便不想要错失这个机会。 她这个大魏武道天才。 也很想掂量，自己在这个大晋的分量。 马车轰隆隆的滚动，倪白鹭却突然好奇。 王爷那般厉害人物，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苏韶叶盯着倪白鹭好奇侧脸，想到顾北痕告诉她的，那个关于倪白鹭父亲的秘密，却不禁有些恍惚——哪怕是为了白鹭，的确应当想办法追查一下，她那个在大晋神秘失踪的父亲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0章 天机阁，杜蝉湖 大晋皇城之中。 天机阁，层层叠叠的屏风背后，有一个女子正在饮茶。这女子身着白衣，一张脸清秀，轮廓细润好看，耐得住人仔细咀嚼。尤其是这女子的那双眼，更是堪称一绝。 她眼中好似藏了许多内容，看似波澜不惊，深处却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深湖泊。 她对面还坐了一个青年。 这青年似是有些感叹。 “上一次同阁主你饮茶，还是五年前……我把那一位带回皇城的时候。” 他话说到这里，却被对面的白衣女子轻描淡写地打断掉了。 “自然。” “五年前，你这桩差事办得很不错。” “杜蝉湖，听闻这一次的文比，乃是由你出题。看来你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不愧是朝堂之上的后起之秀。” “若是大晋有朝一日能够成功吞并大魏，想必会记你一功，是不是？” 这白衣女子这句话说得极认真。 而对面的青年则是笑而不语，他端起手中的茶碗，精致的茶碗，在他手中不住地转动着，然后他说道。 “听闻天机阁之中，招待人饮茶，茶水也分成三种。云顶雪尖茶，清明雨前茶，还有一种，叫做雾影红印茶，不知道阁主给我品尝的是哪一种？” 不等对面的女子搭话，他自动开口说道。 “让我猜一猜。听闻云顶雪尖茶，乃是存在于大晋，最西面的一连片山崖之上，茶香极为清冷高洁，几乎可同雪后的梅花相媲美。” “而清明雨前，听闻浸润了充沛水气，显得口感温厚无比，就如同南方女子一般，柔情小意，最是让人觉得舒服惬意，茶香虽然不算浓郁，但是却胜在依依袅袅，不曾断绝。就好似南方雨水，滴滴答答，沁人心脾。” “而最让人觉得口感刺激的，则是雾影红印茶。这种雾影红印茶呢，则又有它的妙处，品尝起来，给人感觉，从喉头到肠胃，再到心尖，都能够感觉到那茶水迫人之气。这茶香初入口苦，回味却甘，听闻最是五味杂陈，让人用来品味人生，最是适合妥当。” “是不是如此？” 这个叫做杜蝉湖的青年侃侃而谈。 而对面的白衣女子，手腕提起茶壶，她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水。 然后她淡淡地说道。 “你想多了。那三种茶，哪种也不是。这不过，只是最为普通的一种茶水，路边贩夫走卒所饮的那种大碗茶。只清凉解渴。什么都不是。” 对面的青年听闻此言，有些诧异——又有点儿吃惊，隔了好一会儿，这叫做杜蝉湖的青年才好似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是我猜错。” “是我自作多情，看来我并不值得阁主你拿好茶招待。倒是我想的太美。” 对面的女子自顾自饮茶，她说道。 “茶水如何很重要么？不过是一口解渴之物。何来那么多讲究。你这么多年，突破不了那个境界，就是因为你心思太沉，太过庞杂，所以才会堪不破那关口。当年先生说得不错，有的人，三岁看老，你杜蝉湖即便厉害，但是武道境界，多半到此为止，终生不可能再得到进步了。” 她这番话。 让对面的那个青年的胸口略微起伏了两下，但是他显然是一个极为能忍的脾性，很快又恢复成了笑意盈盈的一张面孔，然后他抬头盯着对面的女子，认认真真说道。 “那又如何。” “我杜蝉湖能有今日造化，即便我武学境界冲不上去，那些武道宗师，还不是得乖乖听从我的差遣。” “这便证明，我走这条名利之路，不曾走错。” “阁主你自己下令，不许整个大晋提起先生。你为何自己反而要提起他，而且把他的话奉若圭臬，怎么，阁主大人您也终于承认，那个人所说的话，是对的了么？” 对面的白衣女子倒是面无表情。那碗茶凑近她的唇瓣旁边，她慢慢地饮尽了那口甘苦的涩茶，冷茶并没有让她流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隔了好一会儿，这白衣女子方才说道。 “旁人不许提是旁人。” “我的本事，大多都是他教授的。我自然要提起他。” “我从未说过，他所说的话是错的。正因为他太对，所以这个大晋才容不下他。”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只是对面的青年神色却猛然冷肃。 他低着头，眼瞳动荡，似是陷入到了什么激烈的情绪之中，隔了数秒钟——这青年才小心翼翼地问她。 “所以，连你也觉得他当初没有错？” 可是这位现任天机阁的阁主却轻笑了一下。 然后她反问杜蝉湖。 “重要么？” “败就是败。” “如果他当年没有站错，一万个我，也不可能是先生的对手。可是先生既然选了一个注定不会成功的人，走了一条注定不会成功的路，会有今日的结果，同今日的局面，想来先生心里头也一清二楚。” “何必耿耿于怀。你如今名利双收，前途不可限量。文比考官是你杜蝉湖，却来找我，怎么，想要让我代替你出题？” 对面的青年拱手，他的态度礼貌客气，却直接摇了摇头，然后天机阁的阁主听见这青年说道。 “并非如此。” “我只是……” 他有些犹豫，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对于那个传言，阁主你是怎么看的。” “天转之年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是不是真的，大晋要变天？” 这叫做杜蝉湖的青年，神情之中罕见带了几分紧张，可见眼前的女子，这位天机阁的阁主的回答，对杜蝉湖而言，会显得格外重要。而她则是盖上茶碗的茶盖，她的语气平静，但是里头却又好似夹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 “你何必问我？” “你五年前，亲自把那个孩子送上皇城，你心里头应当比我更明白才对。” 杜蝉湖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这样说的话……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原来传言是真的。” “真的有天转之年……” 这青年沉默片刻，却听见对面的女子说道。 “那孩子如今今非昔比，五年前的一切，你还是就当做忘记，不论发生过什么，都烂在肚子里头，再也别多想。这是，我给你的唯一忠告，你最好记住。时刻别忘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1章 王鸠尔的一个熟人 苏韶叶的马车的确隔了接近一月，方才驶入大晋皇城。 大晋皇城很大——浩渺无比，单单是城墙就能够看得出来。大魏的西北城墙，已经算得上是修筑得尽心尽力，但是却不如大晋皇城，对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跳下马车。 苏韶叶看着身旁的顾北痕，这面容俊朗无比的青年，唇角旁边，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似乎是在观察着大晋皇城的一切。 但是从他神情，又看不出丝毫端倪。 其实顾北痕在观察，苏韶叶何尝不是也在观察。她在心里头将大晋同大魏对比，却存了敬畏之心。 的确，大晋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看守城门的士兵，都显得不那么简单。 而且面貌极佳！ 泱泱大城，气度非凡。 她顺着主干道向前走去，这条路修筑得极为宽阔，几乎可以让十驾马车并排通过，即便如此，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人经过，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两旁楼宇凭空而起，远处一片旌旗，这里热闹气派。而倪白鹭的眼神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过路的姑娘们。 大晋的姑娘，瞧着同大魏的确略有区别。 她们好似个个自信张扬。 而王鸠尔朝前走了半步，却瞧见街道尽头来了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姑娘，那姑娘穿了一身骑装，英姿飒爽，身旁的人似乎是认识这姑娘，指指点点。 “是唐宫的温红枫温姑娘！” “听闻她这一次是代表唐宫报名来参与武比的——她家中似乎显赫无比，她似乎小时候便被封了郡主，还有封地，她能够代表唐宫，岂不是武学造诣极高？” 另一个人则是说道。 “那也未必。你没有听说，这一次，唐宫楚阁，甚至连那个最最神秘的九天奕剑楼都要派人来？” “温小郡主厉害不假，未必能够赢过另外两家啊！” 听他们的口吻，这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的姑娘，似乎来头不小的样子。这姑娘本身骑术的确高明，这里拥堵得很，她骑着马匹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倒也并未冲撞任何一个人，反而是间不容发地闯出了一条路来。 她的马匹接近顾北痕面前，却突然发出了一道嘶鸣声。 然后她勒住缰绳。 这神采飞扬的小姑娘跳下马，毫不客气地直接走到苏韶叶她们面前来。 苏韶叶原本以为——是顾北痕惹得祸事。 毕竟顾北痕那张脸，的确是举世罕见的俊美。但是这小姑娘则是走到王鸠尔面前，她盯着王鸠尔看，骄傲的小姑娘抬着下巴，几乎是从鼻孔里头出气。 “你也胆敢来皇城？” 这短短几个字里头。 好似透露出不少故事。 倪白鹭最最沉不住气，她的眸光立刻转向王鸠尔脸庞之上来回扫视，似是想要从他的面容之上看出些端倪。 而王鸠尔的神情也有些发懵。他盯着对面的这位小郡主，她瞧着脾气好似不大好的样子，可是他的确从不认识对方啊？ 对面的姑娘盯着他一脸呆样，气得跺脚，看得出她脾性的确暴烈，然后她才气呼呼地说道。 “呆头鹅一个！” “你忘了三年前，我师父带我去你们紫霄派——你还夺了我的剑，我呸，若不是我那一日身体略有不适，十个你绑在一块儿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怎么，你也上京参加武比？” “哼，我非得把你打得屁滚尿流不可！” 明明是个瞧着也算秀气的小姑娘，一开口却是屁滚尿流这样的话，而王鸠尔则是怔怔地张大了嘴巴，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是……是你？” 他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三年前，他的确同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弟子交过手。但是他只知道，对方是师父朋友的徒弟，因为对方没有开口说话。 所以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如今在京城之中撞见，让他张口结舌，一时之间难以为自己分辨——而且听这人的口吻，对方似乎还是什么……还是什么郡主？ 而且也要参加武比。 王鸠尔的表情有些难看，而倪白鹭则是有点不服气了。 “不论如何，打斗都是愿赌服输，哪有什么身体不适的道理，若是战场上遇到敌人，敌人难道会因为你身体不适，就饶过你么？” 对面的少女气呼呼地冷哼一声。 “你这女伴，倒是伶牙俐齿。” 她气得就要从马旁抽出马鞭，而倪白鹭抢先一步，她想要去抓她手腕，对面的少女却低声说了一声。 “来得好！” 然后她伸出一只脚飞速踢出，这一脚的力道极重，若是踢实，只怕是普通人肋骨都要折断，倪白鹭蹙眉，觉得这姑娘好生厉害，一言不合就出这样的毒手，她向后略略退了两步，打算卸掉那力道。 倪白鹭的肩膀一松。 对面的姑娘却继续出招，而远处却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哨声，对面的女孩儿脸色猛然一变，然后收手，站在那里，一个穿着银甲的青年走过来，看了两眼，略微弓腰，说道。 “统武营陈笃剑。何事打斗？” 温红枫不说话。 她身份明显不一般，但是对于这青年好似也带了几分忌惮，然后她说道。 “没劲透了。” 她直接翻身上马，又扭头看了一眼王鸠尔，狠狠地在脖子上头比划了一下。 这小姑娘凶劲儿倒是十成十。 像是凶狠的幼年狮子。 然后她才拉起缰绳，直接蹬马而行。 而这统武营的陈笃剑则是面带歉意看向王鸠尔同倪白鹭。 “大晋皇城严禁私斗，若有违背，王侯与庶民同罪，这是从大晋朝初就建立的规矩，你们是从外头来的吧，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王鸠尔挠了挠头，他说道。 “我们想要打听一下……驿站在哪里？” 最近大概是因为文比同武比将至，所以往来者极多，这统武营的男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直接问道。 “你们从何处而来？” “我领你们去吧。” 这片是他辖区，若是方才温红枫伤了人，他也难辞其咎，所以眼下的态度颇为热情。而王鸠尔想了想，说道。 “我们从光阳郡而来。” 他自己不是，不过还是得先替苏韶叶她们找到落脚的地方。 而对面的男子，则是在听见光阳郡的时候，神色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2章 文比主考官！ 这男子犹豫着问道。 “你们要去光阳郡在这里的驿站？” “你们是光阳郡的人？” 王鸠尔想要替苏韶叶涨涨气势，不假思索地点头。 “当然！” “我身旁的这位小姐，可不是普通人，她是代表光阳郡来参与文比的人。” 王鸠尔这样说，很是骄傲的模样。 但是这等骄傲的语气，反而让对面的人，眸光落在苏韶叶身上来回打量，大概是觉得苏韶叶看上去年纪太小，这小姑娘气质清冷，不太像是参与文比的人。 他甚至还嘟囔了一句。 “看来光阳郡这一次是彻底打算破罐破摔了。” 王鸠尔听见这句话，却觉得不大满意。 “什么破罐破摔，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成为皇城大比这一年的魁首？” 王鸠尔这句话口气太大，对面的统武营的陈笃剑盯着他看了数眼，然后摇了摇头，眼神好似看一个傻子，然后王鸠尔方才听见他说道。 “我的确知道光阳郡的驿站在那里。你们跟我们来吧。” …… 而等到了目的地，王鸠尔同苏韶叶方才知道，为何陈笃剑会那样说——因为光阳郡的驿站实在是太破旧了，大门紧锁，布满灰尘，看上去许久没有人打理过。 陈笃剑直接一脚踢开大门。 “便是此处了。” “上一次，光阳郡派来的人拿了最后一名，在第一轮就认输，灰溜溜的走掉了，估计也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 “再上上次，听闻光阳郡派来的那个学子因为作弊被取消了资格。” “反正后头这里……就荒凉的很，其他郡县的考生，是不同光阳郡的考生来往的，大概是觉得，过于不堪，所以根本瞧不上眼吧。” 王鸠尔傻了眼。 原来如此…… 他说那些光阳郡的官员，为何如此积极，一定要推选苏韶叶参与文比。这是当真无人可比了啊。除了冯逸木之后，估计其他人更加不靠谱，这可当真是破罐破摔。 苏韶叶虽然听闻自己要面临的是如此恶劣局面，她代表光阳郡而来，怕是会被针对排挤，不过这少女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之色。 因为她在上大晋皇城之前。 其实她就料想到了的。 若不是情况糟糕，光阳郡那群人，怎么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推她上皇城来？多半也是根本不报指望，死马当做活马医治罢了。而这个男子，则是看了苏韶叶两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说有要事在身，匆匆离去。 倪白鹭同王鸠尔两个人收拾这荒凉破败的驿站，被那灰尘激得连连咳嗽。 倪白鹭呛得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说……不是说皇城里头，会有人接引我们。” “光阳郡的那些官员说得比唱的好听，接头的人呢？” 苏韶叶却一点都不着急，她平静地说道。 “很快就会来了。” …… 苏韶叶猜的不错。到了夜里头，果真有客来访。倪白鹭说要去看大晋皇城夜晚的花灯，所以王鸠尔带着倪白鹭去瞧花灯去了，苏韶叶在写字，写的是她大师父洛半机当年教给她的一篇周易之学，外头响起敲门声，她想了想，收起笔走过去。 打开门。 外头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高高瘦瘦，倒是像根竹竿，瞧着大约三十岁上下，站在门外，瞧见开门的是苏韶叶，态度倒是异常礼貌客气。 “是光阳郡来人么？” “我带些东西来。” 苏韶叶让开，这男人走进来，然后脱下斗篷。他穿着黑衣，脸颊无肉，眼中有光，他注视着苏韶叶看了几眼，然后才说道。 “你就是参与文比的考生？” “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前写信给我的时候，是一个叫做冯逸木的考生，怎么，他怎么没有来，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苏韶叶点了点头。 “是。的确有了些变故，如今拿着考生文牒来参与文比的人是我。” 这个男人行色匆匆的模样，他抬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的脸庞，似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说道。 “算了，我不管他们那边是如何选拔人才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得记好，我只说这一次。” 苏韶叶平静盯着他看，这少女安静地回了一句好。 她这份波澜不惊，倒是让对方有些刮目相看。 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这一次的文比会有点特殊。据说这一次的文比，选拔出来的头名，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大晋太子的讲师。正因为如此，所以各方势力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光阳郡的情况，我想你之前也有了解。” “只怕是同那文比的魁首无缘，但是如果你能够闯过一轮，哪怕仅仅只是一轮，也会有数不尽的好处！你明白么？”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在心里头想，太子讲师？ 不过她对大晋这些皇族势力倒是不太清楚。等会儿或许得问一问顾北痕。他既然来了这里，想必，顾北痕对于大晋皇族势力应该事先打探清楚过。 她低着头，烛火摇曳，对面男子见到这个小姑娘清丽不可方物的侧脸，瞧着她默不作声的模样，心里头又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给了这女孩太大的压力，他这样想，声音放得柔和许多。 “你也无需太紧张。” “尽人事听天命。” “我既然来了这里，同你说这些话，自然也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光阳郡这几年的表现太过差劲，所以你的开局会很艰难。但是历年比试，其实出的题目五花八门，重要的还是要揣摩透，主要出题人的心思。” 苏韶叶听他的语气。 似乎这个匆匆上门的男子，知道今年皇城文比的出题人是谁？她的眸光略略荡开，然后她听见这男子开口说道。 “今年文比的出题人，是刑部左侍郎杜蝉湖。他虽然如今不过五品官，但是如今能够被选拔成为出题人，可见得了陛下青睐，前途不可限量。此人背景极为深厚，不过他出题估计会古怪刁钻，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拿来卷宗，让人评阅，总而言之，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杜蝉湖？ 姓杜？ 苏韶叶的心里头一闪而过某道念头，但是她仍是安静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3章 我爹爹……没有死？ 等到这人匆匆地离开。 顾北痕方才走进来，他同苏韶叶之间默契十足，盯着坐在那里发怔的少女，就知道她有心想事。 而苏韶叶则是自然而然走到他身旁，问他。 “你知道大晋皇室是怎么一回事么？” 出乎意料，顾北痕想了想，说道。 “我了解得很少。” “毕竟大晋皇城距离大魏太远，同光阳郡截然不同，有些难以渗透，而且大晋皇室有些奇特，大概是因为曾经的一场夺嫡之斗让大晋皇室伤尽元气，所以对于眼下的皇子们都保护得格外严密。” 苏韶叶把刚才那个来拜访的陌生人的话语，又同顾北痕重复了一遍，而顾北痕听见苏韶叶的话语，则是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给大晋太子做讲师？” “大晋太子……我倒是从不曾听闻过，大晋何时还立了一个太子。这倒是有点奇妙，莫非是吸取了之前夺嫡的教训，所以早早立下太子，免得日后再度发生之前的惨事，让整个大晋元气大伤？” 苏韶叶则是极为直接地问顾北痕。 “你如何想？” 对于这些事情，她自然不如出身大魏皇族的顾北痕了解得更透彻。顾北痕说道。 “若是如此，我倒是有兴趣去参与文比了。” 苏韶叶听见他这番话，怔怔地盯着他看，她这副表情，显然让顾北痕觉得心情愉悦——顾北痕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头捏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笑眯眯地说道。 “骗你的。” “你去我自然不会去了。小傻子。”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在她脸颊上头，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武比的话，白鹭既然想要去，让她闯荡一番也好，只要没有性命之忧，见过高手，才不至于成为井底之蛙。” 顾北痕做事，神秘的很。苏韶叶知道他来到大晋皇城，必定有所安排，倪白鹭的父亲……不是还曾经是楚阁的弟子么？想到这里，她又略微抬起下巴，一双清亮眼眸盯着顾北痕，然后苏韶叶认真问他。 “那你呢。” “你想好没有，何时告诉白鹭，她父亲当年其实并没有死，而是来了大晋？” 顾北痕却突然默不作声，他看向苏韶叶的眼神里头带了一点奇特的犹豫之色，苏韶叶看着顾北痕这般表情，瞧着他那张俊美面容上头似乎略显古怪，略微蹙起的眉头，她心里头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倪白鹭左手还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但是她整个人却迫切地扑入进来，声音之中都带了几分焦急不安。 然后顾北痕听见倪白鹭紧张地开口问道。 “你们说什么？” “我爹爹没有死，在大晋？” 苏韶叶只能苦笑了。 她这一下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之前顾北痕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不过她犹豫也迟了——她只能叹气，然后看向眼前的顾北痕，顾北痕的唇角略微勾起，他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苏韶叶，你招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而倪白鹭仍然盯着顾北痕看，然后她眸光又转到苏韶叶的脸颊上，她分明焦灼无比，焚心似火，苏韶叶从她的眼神，亦是能够看得出她的渴望，她当然知道，对于一个从小以为自己失去父亲的少女而言，这消息多么重要。 她也不能卖关子。叹了一口气，直接问倪白鹭。 “你听说过大晋的楚阁么？” 倪白鹭有些诧异错愕，不是在谈论她爹爹……怎么会好端端地提到楚阁，倪白鹭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楚阁的话……我大概知道。” “我听王鸠尔说过，在大晋是极为了不得的武学圣地，对于那些出身平民，而非王侯显贵之人而言，楚阁是他们所能够前往的最佳的武学圣地了。” 倪白鹭说完这句话，却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我爹爹在楚阁？” “可是……他不是……在我小时候已经去世……” 倪白鹭的表情有些慌乱。 而王鸠尔则是扭过头看向顾北痕，他之前对于顾北痕是心存忌惮的，但是眼下却也纳闷地说道。 “倪白鹭的父亲是楚阁里头的人？” 顾北痕嗯了一声。 王鸠尔倒吸凉气，他颇为震惊——但是又煞有其事地说道。 “难怪她那么厉害。” “看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王鸠尔似是很感慨的模样。 “难怪她小小年纪，如此厉害。” 倪白鹭却顾不得听王鸠尔那些感叹，她伸出手来，死死抓住王鸠尔的手腕，这少女紧张地开口问道。 “楚阁？所以我父亲没有死？” 苏韶叶想到之前顾北痕所说的话，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开口，而顾北痕则是沉默片刻，方才低声说道。 “是。你父亲没有死。” 苏韶叶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不是说倪白鹭的父亲很有可能已经过世，但是她瞧着他的脸庞，突然在那瞬间便明白了顾北痕的心意。 他只是，只是不希望这个少女太过难过，所以才会这样说，权当给她存个希望。倪白鹭听闻顾北痕这样说，眼神果真立刻便变得不大一样，开始闪闪发光，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那为何我父亲不来找我们？” 顾北痕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 “他回去看过你们。只有大晋的楚阁规矩森严，再加上他也有些仇家，担心连累到你们，所以才没有在你面前现身。” 倪白鹭的眼眶突然有些泛红。这个少女的鼻头都是红通通的，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北痕，声音一时之间有点含糊——她说道。 “我爹爹……生得什么样子？我只听娘亲提过几次，说他是倪家最为英俊的男子，说他年少天才，骄傲非凡，天生就是练武奇才，本来他应当去稷山剑派，正因为如此，所以娘亲才同意了我去稷山剑派，就是想要让我代替我爹爹，去稷山剑派看一看……” “原来爹爹没有死，而是来了大晋……楚阁。” 倪白鹭好在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话语之中，还是没有当着王鸠尔的面提到大魏，但是王鸠尔却对倪白鹭口中的稷山剑派格外好奇。 “稷山剑派？这是什么门派，是隐修么，怎么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大魏的门派。 王鸠尔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 倪白鹭有些慌乱，不过她也只慌乱了一瞬，然后飞快整理好思绪，回答道。 “是。是隐修门派。” 王鸠尔在这里，许多事情不好谈论，所以她毫不客气地，不顾这少年的嗷嗷叫唤声，然后不假思索地，直接一把将王鸠尔推了出去，锁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过身，然后看向顾北痕。 关于她的父亲，她显然有许多话想要问顾北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4章 大晋太子心腹！ 倪白鹭把王鸠尔推出去锁在外头，然后方才转过头看向顾北痕。 顾北痕本来也没打算继续瞒着她。 “你父亲倪啸央，的确当年假死，离开了大魏，然后前往了大晋——之所以假死，是因为你父亲不想要拖累整个倪氏一族。” “他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所以才迫不得已采取了这个办法，断绝了同大魏的一切往来。” 倪白鹭迫切地追问。 “王爷你如何知道我父亲在楚阁？” “既然如此……那我去楚阁，能见到我父亲么？” 顾北痕摇头。 “你进不去。” 他的话语很笃定。而他说不可能，多半便不可能了——倪白鹭有点失望，但是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精神，她说道。 “但是武比的话，王鸠尔之前说过，大晋最为顶尖的那三个门派，都派人前来了，既然如此，那么想必，只要我去参加武比，自然能够遇到楚阁的人，也自然能够从楚阁的人口中，打探到我父亲的下落了。” 倪白鹭是这样认为的。 顾北痕没有一口否决，如此一来，给了倪白鹭希望。 她转过身，本来她对于这武比还不算太上心，但是既然如此，那么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再错过，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又去找王鸠尔打探消息去了，毕竟对于大晋武比同楚阁的事情，只有这个大晋的少年才最为了解。 这少年被她赶出去，本来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又被她一把拉过来，满脸错愕，瞧着倪白鹭那种热切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忍不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你做什么？” “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很正直的……” 倪白鹭把王鸠尔拽走了。 而等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苏韶叶方才开口问顾北痕。 “你打算怎么办？” 顾北痕的眸光略微荡漾开来。 “你所指何意？” 苏韶叶却觉得局面很难办。 “若是被白鹭知道，她父亲已经去世——那等同于给了她希望又破灭，那是何等残忍的事情。你为何要给她希望呢？” 顾北痕的眸光注视着苏韶叶，她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好像这种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感觉得一清二楚，苏韶叶急着问顾北痕，等到靠近他，这瞬间方才体会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当，但是她想要后退却也有些迟。 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这显得有些暧昧的距离。 而顾北痕的眼眸落在她冰雪面容上，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白鹭的父亲未必当真去世了。” 他这说法，同上一次的说法不大一致。 苏韶叶蹙眉，顾北痕看着她，他眼底涌动的光芒宛若一条蜿蜒不断的暗河，然后她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怀疑楚阁知道了倪啸央出身大魏的事情。不过也未必——反正这件事情，并没有板上钉钉，或许还存在着一些转机。具体如何，还是得进入楚阁内部打探。” 苏韶叶却盯着他看。 “进入楚阁内部？怎么进去？” “莫非你想要进入楚阁内部做弟子？” 顾北痕摇头，他神色笃定，神态间有一种飞舞的张扬色，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轻声说道。 “不。难道想要进入楚阁内部，只能够做弟子么？” 他话虽然只说了半截，但是话语之间却透出强烈自信，苏韶叶停顿了一下，这少女的双眸略微眯起，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其实……我倒是没有什么信心。” 顾北痕略微抬头，苏韶叶同样与他回望，顾北痕问道。 “为何没有信心？” “你不是说，那个给光阳郡学子传话的人说了，这一次的主考官，乃是刑部左侍郎杜蝉湖。此人既然是刑部左侍郎，出的题目，多半同典狱有关，岂不是正中你下怀？”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说道。 “这消息我能得到，旁人自然也能够得到。多半早已经在所有这一届的考生之中流传开来。但是我对杜蝉湖这个人一无所知。” “反而其他学子，多少能够打探到些底细。此人既然少年得志，心高气傲，想必出题，也是追求奇诡，很难应付。旁人了解他底细，可以对症下药，至少心中有数。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顾北痕看着她笑而不语，苏韶叶这样说话，他反而比苏韶叶更有信心。 对面的少女看着顾北痕的神色，抿了抿唇，问他。 “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你认识杜蝉湖？” 顾北痕摇头。 “我自然是不认识杜蝉湖，不过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印象。你还记得，当年曾经有人前往大魏和谈，这件事情我后来查过，领头的似乎就是杜蝉湖。他的出身在大晋并不算多么显赫，至少不是什么王侯功勋之家。” “所以他是如何发家，做到眼下这个位子，倒是很蹊跷。” “不过，我知道一点。他很得如今的大晋陛下的信重。” 苏韶叶自然也知道。杜蝉湖……这个名字给她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她还记得，天机阁的那个带走她弟弟的年轻人，似乎也姓杜。 那光阳郡的老者，天机阁的暗桩对于这个青年的描述颇为详细，如果杜蝉湖就是那个人，那么苏韶叶觉得，她一定能够认出他。 反正她去参与文比，必定能看见杜蝉湖。 到时候，便可以知道，是否是此人带走她弟弟。 但是她若想要得到同他搭话的机会——必定要做到能够惊艳全场，这又难若登天了。苏韶叶在心里头默默地思忖，一时半会儿没说话，顾北痕却突然说道。 “这一次的文选，既然是给大晋未来的太子挑选讲师，却偏偏没有选择朝中的那些肱股之臣，老成持重的臣子，而挑选了一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给太子挑选讲师，这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杜蝉湖身上怕是有点特别之处。” “会不会，他本身就是大晋太子自己亲自选出来的出题人？” “所以才能够得到这个机会。” “他是大晋太子的心腹？” 苏韶叶听顾北痕这样说，她也觉得顾北痕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她忍不住问道。 “既然如此，大晋太子到底多大？” 她很想要知道，但是顾北痕却摇头。显然，他也没有答案。 “大晋皇室把他保护得太好。关于他的一切消息，都被严密地保护着，哪怕是暗探，也刺探不出来丝毫同大晋太子有关的详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5章 大理寺同刑部 杜蝉湖从天机阁走出来，外头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中年人在等他。看见他走出来。 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对着杜蝉湖说道。 “杜大人。” 他神色皮笑肉不笑，也只是表面客气。 杜蝉湖抬起头瞥了一眼这中年人。 他在天机阁阁主面前，显得谨小慎微，但是在外人面前，杜蝉湖却完全不是那般状态。 年少高位，他是极为冷漠桀骜的性子。 而且又是任刑部左侍郎这个官职，可谓最为阴沉，在大晋朝中，旁人也说他这个年轻高官，阴沉沉的。 他同大理寺寺卿庐惊鸿，过往经常被放在一起对比。 大理寺寺卿庐惊鸿，同杜蝉湖，各有特色。 庐惊鸿是天才，横空出世，当年文选一路过关斩将，号称大晋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稳扎稳打，屡屡立功，方才三十岁不到，就坐上大理寺寺卿的位子。 而杜蝉湖则是之前籍籍无名。 但是从五年前，突然一下子在这个大晋有了姓名。传闻之中，杜蝉湖很得陛下看中。 而之所以杜蝉湖如此被看中。 同那位神秘之极的太子殿下有关。 所以旁人虽然极其看不惯杜蝉湖的作风，但是平素也敬畏杜蝉湖三分，这个年轻人心狠手辣，并且阴狠记仇，轻易还是莫要同他结仇为好。 杜蝉湖的眸子阴沉抬起，落在对面的红衣宦官身上，对方不卑不亢，拱手说道。 “杜大人，陛下想要召见你。” 杜蝉湖点了点头。外头有马车在等，他上了马车，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道。 “听闻庐惊鸿的案子还在调查？” 这红衣宦官则是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大理寺同刑部是两套班子。怎么，杜大人想要插手大理寺那边的事？这可有点不合规矩。” 杜蝉湖的反应仍然平淡如水。 “规矩？所谓的规矩，还不是人制定的。” 他好像并不惧怕眼前的这个红衣宦官的模样。但是要知道——旁人见到他，多半畏惧如虎瑟瑟发抖。因为能够身穿红衣的宦官，在整个大晋，都代表了一种极为崇高的地位。这宦官是能够在陛下面前进言的大宦官。 宫中宦官分等阶。 能穿红衣，便是最大的荣耀，最高层次的体面。 这红衣大宦官听见杜蝉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他生得面白，这中年人瞧着一副笑眯眯和气生财的模样，但是若是小觑了他，才会吃一个天大的亏。 毕竟有太多人在这红衣大宦官身上吃了亏，倒在他手中的人，何止一个两个？ 他能攀爬到这个位置，在宫中披上这身红衣，脚下何尝不是踩踏着无尽尸骨累累，别看他眼下好似笑眯眯，手中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他盯着杜蝉湖看了两眼，然后杜蝉湖听见他淡淡地说道。 “杜大人说笑了。哪条规矩不是上头定下来的。我们理所应当执行才是。陛下还在等着杜大人，杜大人请。” 这红衣宦官同他一起上了马车，他仍然是那副眼带笑意的神色，而杜蝉湖顿了顿，却突然开口问道。 “太子在宫中么？” 他这句话问得突然起来，对面的宦官笑起来，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唇，然后杜蝉湖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这样说——杂家我可不大好回答。” “杜大人是知道规矩的人，应当明白我们的难处，太子的去向，一贯都是秘密。毕竟陛下不想要让曾经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不过太子殿下如今也大了，否则陛下不会想要给他挑选一个合适的讲师。” “说起来，这个人选倒是当真不那么好挑选。陛下让杜大人你做今年文比的考官，也是存了看中杜大人的意思。若是能够给太子挑选到一位合适的讲师，杜大人你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陛下召见杜大人，也可见对杜大人的看重。” 而杜蝉湖则是回答道。 “那是陛下对太子看重。”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红衣宦官也不说话了——马车倒是继续向前疾驰，一片平静如水。 …… 还是大晋皇城。 光阳郡的驿站破破烂烂清清冷冷。倪白鹭同王鸠尔收拾了整整两天才算是有点样子，而眼下苏韶叶推开门。 那养伤的少年，立刻抬起头来。 他的眼中带了几分警惕。 等到看清楚是苏韶叶，方才松了一口气。苏韶叶则是笑了笑。 “怎么，你担心是赛林军追来了？那么你倒是大可不必太过紧张。至少这里很安全，而且消息又没有走漏，赛林军的人，怎么会知道，你偷偷回了皇城？” “不过你既然是庐惊鸿曾经的书童，想来对大理寺很了解。” “不如你同我说说看？” 苏韶叶面前的人，就是赵靖宇。 苏韶叶把这个少年带上了皇城。他原本伤势极重，可以说只剩一口气，但是在苏韶叶的救治下，眼下则是养回了元气，至少脸色不再惨白如纸，他说道。 “你把我带回皇城，可是这里乃是赛林军的大本营，难道你不担心……” 苏韶叶却笑盈盈地打断了他。她的明亮的眼眸看着赵靖宇，甚至让这少年有点恍惚，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担心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带你回来，不是也遂了你的心愿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赛林军的人，绝对想不到，你居然会回到京城来，想必还在四处搜查抓捕你。” 赵靖宇看着苏韶叶一言不发，对面的少女走到他面前，脸颊之上多出了一份笑意。 “我是不是算你的救命恩人？” 赵靖宇咬唇，隔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 “是。我知道……我欠了你天大恩情。” 苏韶叶的笑意透出几分狡黠，她慢慢地说道。 “我很好奇，你们大理寺，同刑部的关系如何？” “同为大晋处理典狱之事的机构，应当经常有所往来吧？” 她来这里，其实想要同这少年口中，旁敲侧击——关于那个刑部左侍郎杜蝉湖的事情，而赵靖宇听见刑部这两个字，表情都有些古怪，不大好看，然后他才闷声说道。 “没有任何往来。” “刑部那些人……都是豺狼。” 他的声音很冷淡，显然大晋的大理寺同刑部，关系极为恶劣，所以赵靖宇的语气里头，才会似乎若隐若现地透出一丝淡淡的仇恨。 看来，赛林军抓捕他，说不定同刑部脱离不了干系。 但是越是如此，她找这少年，反而找对了人，他应当对刑部极为了解。 刑部同大理寺之间，水火不容。 这个消息，必定能用得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6章 你怎么破局？ “刑部同大理寺有何区别？” 这是苏韶叶的问题。 而对面的少年，坐直了身体。 实际上，他作为前任大理寺卿庐惊鸿的书童，对于整个大理寺必定是了解得极为透彻，同大大咧咧只知道练武的王鸠尔不同。 但是这少年愿意透露几分，倒是未可知之数了。 赵靖宇低下头，他的眸光凝望着他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曾经好似上了夹板——被夹得骨骼都变形，苏韶叶却能够用银针给他疏通经络，让他的关节不再那般畸形，更不会一触碰就疼痛难忍。 而他身上的那么多道暗伤，都得益于苏韶叶的救治。他说他欠了苏韶叶天大恩情，不假，否则只怕终生都要缠绵病榻。 赵靖宇慢慢地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桌前，然后他说道。 “我曾经帮大人处理过一些案件。而我之所以获罪，则是要从一份五年前的卷宗说起。我不能透露太多细节，我只能说，不论是我，还是大人，都卷入了一个我们所不能够抵抗的大漩涡之中。” “而赛林军追捕我，想要杀了我——多半也是因为我卷入那漩涡。” 苏韶叶自然要追问。 “那卷宗是什么？” 赵靖宇却只能苦笑摇头。 “我不能透露。” 都到了这个境地——他还一个字都不肯说，苏韶叶扭头看向赵靖宇的脸颊，然后她反问他。 “你是觉得，一旦透露，我们知道了你所知道的一切，日后必定因此获罪，说不定还有可能因此而死？” “可是我救了你，不是本身也已经卷入了这漩涡之中。” “被人发现，旁人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么？” “你倒不如把一切干脆利落地说出来。” “相信你也知道了，我是这次文比光阳郡挑选出来的人选，佟三娘的香粉案，想必你路上也听说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有能力破解这死局，拯救你同……那位庐惊鸿庐大人呢？” 这少年站在书桌前头。 他浑身伤痕累累，即便大多伤势已经痊愈，也依然会留下永久后遗症，只是这少年的黑眸仍然亮得惊人。 苏韶叶太了解这种光芒是什么。是不屈同不甘心。 她在暗狱那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大部分都是凶悍无比的亡命之徒，但是也不是每个人，眼中都能够拥有如此不屈服的生命力的。她凝望这少年，看见这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苏韶叶听见这少年说道。 “是。” “我不相信你有能力破局。” “你以为这件事情有多简单？佟三娘的香粉案不算难，不过是一个阴差阳错——但是真正的阴谋，是能够谋划许多年……你根本不知道，那种处心积虑的算计有多么可怕。” 这少年凝望苏韶叶的眼。 隔着冷风，他与她对视，苏韶叶看得出他眼底那幽微细小的火焰，如冥府之光，这少年经过种种酷刑，但是他眼底这么一点光芒湮灭不掉。 他说道。 “我家少爷，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 “可是他都无法破局。他救不了我。” “你怎么可以做得到？” “你难道能够比曾经的大晋文笔头名还要厉害不成？” 这少年说出这句话，又深吸一口气，他大概是觉得——用这样的口气同苏韶叶说话，略微显得失礼。毕竟苏韶叶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隔了好一会儿。 方才低低地说道。 “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很难报答你，但是至少，我可以选择不拖累你。我明日便离开。” 而苏韶叶则是宁静地反问他。 “你离开？你想要去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整个皇城四面八方都是天机阁的暗探，还有赛林军的人，迟早都会找到你，你想要往哪里躲，莫非你想要再回一次天牢不成？” “还是说，我好不容易给你接续上的骨头，你想要再被挨个敲碎一次，体验一下，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的滋味？” 苏韶叶的语气虽然冷漠。 但是她说的是实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 对面少年一下子咬紧自己的唇瓣不说话，而苏韶叶则是给他抛了一块牌子。她说道。 “我马上就要去参加大晋文比。” “你不是觉得，我比不过你那个少爷，大理寺卿庐惊鸿么。那么若是我能够拿到文比的头名，是不是足以证明，我有能力，替你们争取一个清白？” “对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知晓，本年度，大晋文比的出题人，就是刑部左侍郎杜蝉湖。” 她这句话说出口，赵靖宇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一丝深深迟疑。然后赵靖宇深吸一口气，眼底涌动着惊人而又灼热的恨意。 他提到杜蝉湖的名字。 一字一句，更像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 “杜蝉湖……是他……他就是一只豺狼！” “整个大晋，最为恶心不堪的人，就是杜蝉湖！” 他对杜蝉湖这个名字，展露出来的情感如此强烈，倒是有点出乎苏韶叶的意料之外。 “你认识他？” 赵靖宇几乎是立刻说道。 “自然认识！” 这四个字咬牙切齿，然后苏韶叶听见赵靖宇说道。 “我的骨头，就是被他敲断。刑部一共三十七种刑罚，他用在我身上——就是因为他恨少爷，想要以我作为突破口。他心胸狭窄，极易发火动怒，但是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他那样的人……心思阴暗多疑，同少爷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当年文比都没有参与，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够做文比的考官？” 赵靖宇的情绪如此激烈，让苏韶叶心中有了数。 她隔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 “所以你觉得杜蝉湖此人，很是不堪？” 赵靖宇嗯了一声。 “而且他刚愎自用。让他做考官，绝非这一届的考生之福。明明少爷才是最名正言顺的考官人选……” 赵靖宇捏紧拳头，他的手指骨骼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来，而苏韶叶看了他一眼，说道。 “给你的药丸按时服用。你的手，虽然还能够提笔写字，但是想要灵动如同没有受伤前的状态，只怕是有些艰难了，你自己还是要多加注意，能恢复九成，因为你自己不上心，只恢复八成，岂不是可惜？” 赵靖宇听见苏韶叶的话，这才缓缓松开手指。 赵靖宇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其实……以你涂幽医派的身份，想要在这皇城混得开，也不算太难。” “你如果能够医治好一个人，那么你在这皇城，会大受欢迎！”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7章 大晋一字并肩王！ 赵靖宇这样的说法，反而让苏韶叶觉得有些门道在里头，她扭头看了一眼赵靖宇，然后她问道。 “医治好谁？” 这少年口中吐露出一个名字。 “夏良辰。” “他是大晋一字王夏金戈的儿子，今年十九岁，却在一年多前，感染了怪疾，哪怕是大晋的太医去医治，也没有什么进展。这个少年很重要，因为他是一字并肩王夏金戈的独子，日后要继承王侯之位。太医完全无计可施，三个月之前，皇城张榜悬赏，谁若是能够医治好夏良辰，重重有赏。” “旁人也许会觉得为难。但是你既然是涂幽医派的人，不如去碰碰运气，若是能够医治好他。便等同于与大晋一字王结交下关系，他们必定极为感激你，你日后也可在整个大晋横着走，有一字王撑腰，无人胆敢随随便便折辱你。” 夏良辰？ 这名字起的倒是不错，良辰美景。 听上去，这少年似乎是个药罐子。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向。 大晋一字并肩王……听上去地位崇高，大概同顾北痕在大魏的地位大致相仿，也是世袭罔替的王侯之位。 看见对面少女点头，赵靖宇想了想，又补充了半句。 ”但是一旦医治失败……后果自然也很严重。大晋最最不能得罪的几个大势力，皇室自然是其中之一，而这一字并肩王也在其中。听说，之前曾经有太医用药，让那位小王爷夏良辰的病症恶化，他直接让那太医滚蛋，那太医从太医院之中被开除，返乡途中离奇身亡，大晋都揣测，多半便同这位一字并肩王有关。” “他当年出身行伍，戎马半生，最最放在心坎上头惦念的便是这个儿子。虽然小王爷体弱多病，但是却精通奇门八卦，如果不是身体不成，日后想必，也是一个了不得风华绝代的人物。” “只是眼下奄奄一息，能保住性命便不错。” “想来，这位王爷对自己的儿子的期待，也不会太高了。” 比起生在光阳郡，长在汉田郡紫霄派的王鸠尔，这个少年作为大理寺卿庐惊鸿的书童，之前又曾经长时间生活在大晋皇城，对于这个大晋的了解显然是更加深入。 至少王鸠尔绝不会知道什么大晋一字并肩王的独生爱子急需救治的消息。 苏韶叶问他。 “那王府在何处？” “或者说……那张贴的求医榜文在何处？” 明明这个消息是赵靖宇主动告知苏韶叶的。 但是他听见苏韶叶这样说，眼中也隐约有几分讶异。 “你当真要去？” “你不用再打听打听消息？” “直接去揭榜……之前还有人有这样的勇气，但是屡次三番失败之后，连王府那边都不太报希望，你贸然去揭榜，未必会有什么好待遇，不如再等一等。” 赵靖宇是真心实意地劝说她。 但是苏韶叶却根本不用过多思考。 她反问他。 “等一等能有什么好处？” “若是这位体弱多病的小王爷等不到我救治，便一命呜呼，那该如何是好。既然要救人，总不该再耽误，何况也耽误不得。” 苏韶叶直接就向外走去。 赵靖宇盯着苏韶叶背影，心中却隐约有几分担忧，就算她是涂幽医派的传人，但是她想要成功救治那位小王爷，怕是有些困难。涂幽医派虽然在大晋名气极大，但是这少女年纪太小，未必能够真正继承到精髓。 连太医都对那小王爷的病症束手无策。 但是这少女说走就走，绝不迟疑。 赵靖宇看着她背影，在心中想，如果当真是涂幽医派这一代的传人，说不定能够创造奇迹？他之前好似就听少爷说过，涂幽医派的人，有参天造化，可以药白骨医死人，但是只游走在大晋十年。 然后便会隐退。 直到下一代传人出来为止！ 而且不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涂幽医派的传人都绝不会心动，他们从出现到消失，不多不少，整整十年。 在整个大晋惊鸿一瞥，然后再也不见踪迹。 所以之前那位大晋一字并肩王虽然对太医不满，公开张榜想要寻求民间神医，但是却也等不到涂幽医派的传人。或许他张榜，就是想要等涂幽医派的人也说不定。 …… 苏韶叶要出门，倪白鹭却不见踪影。不过这也正常，她这段时间，总是被王鸠尔拖着四处跑动，不一定都停留在驿站。 苏韶叶径直走出，沿着长街憧憧而行。大晋的气候干燥，已经接近开春，反而没有那么寒冷，街道上仍是一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模样。 光阳郡所在的驿站很穷酸，所在的位置也十分僻远。而大晋的王侯府邸，则是在这皇城另一边。因为大晋皇城的面积太大，怕是要整整走一个时辰，都未必能到。 苏韶叶沿着这条街道慢悠悠地往前晃荡，就看见一架马车停在她面前。 然后有人殷勤地问她。 “可是来参加文比的考生？” “圣上有令，皇城人厚德载物，我们皇城的车夫，遇到你们参与皇城文比的考生，不论是哪一郡的，都让我们主动载你们一程。无需担忧什么。” “只要出示各个郡县的令牌就好。” 他显然是看见了苏韶叶身上挂着的令牌，所以方才停下来，问苏韶叶要前往何处。这车夫主动热情，苏韶叶想了想，踏上这马车。 这车夫健谈得很。 “眼下距离那大比已经没有几日了，尤其是文比考生，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复习，很少在街上见到。” “你要去何处？” 而苏韶叶听见这车夫这样说，从她口中吐露而出的话语，则是让这车夫有些吃惊。 “我去何处么？” “去揭榜。” 揭榜？什么揭榜？而等到苏韶叶报出那个地名，这车夫更加错愕。 “你要揭的是……一字并肩王为世子求医的榜？” “可是……等等，你不是今年来参与文比的考生……而且你的年纪，也不可能是什么名医，你不是应当去考试……我告诉你，并肩王同文比一点关系都没有，走他的关系，想要在文比求一个好名次，是没有用的。” 这车夫还想要劝说苏韶叶两句。 苏韶叶却说。 “过去便是。揭榜之后如何，那是我的事。” “我的确是考生，有什么规矩，考生便不能揭榜么？” 这车夫错愕地盯着她，摇了摇头，还是依照她的话，向前而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8章 同阎罗王抢人 苏韶叶跳下马车的时候，瞧见皇榜张贴处有人看守。 她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却被人拦住，有人问她。 “你是何人？” 苏韶叶扬了扬手中的牌子，然后她开口说道。 “我是光阳郡这一年参与文比的考生。” “我来揭榜。” 她指着最上头的部分，那上头寻访名医的讯息赫然在目，而这些侍卫对视一眼，神色之间带了几分迟疑。 “你来揭榜？” “你想要给世子看病？” 对方的眼神之中显然都写满了疑惑不解。苏韶叶点头，对方手持长矛，她不动声色地向前挪移半步，然后这少女淡淡地说道。 “你们可否让一让？” 对方错愕，却提出质疑。 “你可知道寻访的乃是名医？” 苏韶叶不假思索地点头。 “是。我知道。我便是名医。你们若是再不让开，耽误了世子的病情，到时候，你们可要担责任的。” 她的眼眸抬起，落在那张皇榜上，乘这这些兵卒错愕的瞬间，她已经绕过那些长矛，然后伸出手，顺着墙面轻轻巧巧地一揭，然后那张皇榜已经落在了苏韶叶手上，眼看着她已经揭下皇榜，木已成舟。 这些兵卒也没有办法。 只能松口。 “好吧……诶，既然你自己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旁人。有的人，迫不及待地早早去见阎罗王……” 苏韶叶握着那张榜文，她平静反问。 “你们焉知我不能同阎罗王抢人？” …… 大晋以东为贵。 王侯将相大多居住东边，以皇城的皇宫为核心，再向东边数三十里，有一座极为显赫的王府，赤朱色大门上头门环金光灿灿，看上去就不同凡响，门口两座镇府石狮子，更是器宇轩昂到了极致。 上头挂着一个龙飞凤舞，大气无比，宛若铁笔金钩的夏字！ 这便是大晋一字并肩王夏金戈的府邸。夏家祖上，乃是同如今大晋皇室并肩打天下的兄弟，过命交情，武功绝顶，在马上安定天下，在大晋朝建立之后，也拒绝了大晋开国皇帝裂土封王的邀请，没有同大晋开国那位大帝共享大晋河山，只要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并肩王的名号。 一代代传承下来。 每一代人物，都在大晋举足轻重。 而传承到如今的这位一字并肩王夏金戈——却只有一个儿子夏良辰。 不出意外，日后这王位也要由夏良辰来继承。 但是这个少年却天生体弱多病，而且愈演愈烈，如今他已经十九岁，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到。 若是这少年死了，大晋夏王的传承怕是就要断绝。 毕竟大晋这位一字并肩王夏金戈只有这么一个独生爱子，如此一根独苗苗，而且大晋之中，一直隐有传闻。 说这位一字并肩王，因为伤过身体，所以也很难有其他后代了。夏良辰的病，也一直都有颇多揣测，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朝廷希望……这一字并肩王的世袭罔替的王侯之位，终结在这一代。 毕竟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虽然开国的时候，当初那位太祖，同这夏家的先辈，乃是好的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但是如今都过了这么多代，不论是什么恩情，也早就淡去，根本不可能再如同过去一样。 朝廷估计对这位一字并肩王，也心有忌惮。 那些太医的医术，何其高明。 却一直医治不好小世子夏良辰的病症，这里头，说不定有大晋的皇室的指示！ 这些都只是一些无凭无据的揣测，谁也不敢直接付诸于口。毕竟涉及皇室，还是小心为妙，若是被刑部或者是天机阁的人听见了，祸从口出，说不定还要打入大牢。 苏韶叶揭下皇榜，自然有人把她送到这府邸前头。苏韶叶盯着那石狮子悠然出神，这外头的雕塑，找的也是第一等的工匠，雕刻得活灵活现，感觉那狮子几乎可以腾空跃出。 朱红色大门，门扉紧锁。 她走上前，敲响了门扉，铜环发出清脆响声，里头很快便有了动静，一个老者探出头，看见是个年纪轻轻面容清丽的少女，先是一怔，等到看清楚她手中握着的榜文，更是有些匪夷所思，脸颊之上浮动着一缕诧异之色。 “你是？” 苏韶叶自己倒是落落大方。 “我来给世子看病。” 这老者的眼眸情不自禁看向她身后，大概是觉得，她或许是旁人带来的学徒之类，可是这少女身后空无一人，然后他听见这少女说道。 “不用看了，我就是大夫。” 这管家盯着这少女，倒好似发现了什么怪事，隔了整整几道呼吸，才说道。 “那……那好吧。你跟我进来。” 他本来是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这样小的少女，但是对方既然揭了皇榜前来……就让对方直接离开，好似也不大好。而且世子的情况又恶化了，王爷勃然大怒，而大晋太医院的那些人，一听说是给世子诊治，推三阻四。 世子自己看得倒是极开。 他说他自己的生机不在大晋。 但是他如今这幅身体底子，他能去何处？莫要说离开大晋，他只怕是离开皇城都难。 这管家想到世子夏良辰，又心疼又难受，身后的少女的脚步极轻巧，跟在他身后憧憧而行，这府邸极大，他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争执声。 “都说了，世子殿下病重不见客，你怎得如此固执？” “你以为我们拿世子殿下的身体开玩笑不成？” 而另一道声音，则是隐约有些耳熟。 “你们胡说。我才不相信夏良辰当真病得快死了——大晋没有谁比他更狡猾更诡计多端，他一定是在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两年前从唐宫回来的时候，夏良辰他比谁都康健——我可看不出他半点病重的模样。” “我今日来见他，你们若是再推三阻四，我可就要硬闯了。” 远处一个穿着骑装，英姿飒爽的少女，她穿了一身大红色，远远瞧着就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说话的口吻都是冲动的，苏韶叶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她就是当初，在大街上。 把王鸠尔拦下来的少女。 这少女的身份高贵，好像是唐宫今年选派参与武比的人选——听闻，她的名字，叫做……红枫？倒确实像是秋日红枫，浓艳似火。 她在这里，莫非她也认识那个求医问药的世子，夏良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9章 母老虎同娘娘腔 苏韶叶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脸颊上。 温红枫一眼认出苏韶叶，毕竟这少女生了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绝美面庞。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温红枫，她扬了扬手中的那榜文，开口说道。 “你口中的那位夏良辰夏世子多半是当真重病，否则不会公开张榜，寻医访药。” 温红枫的眸光被她手中的榜文所吸引，她看了两眼，语气有些弱下去，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显示出几分倔强来。 “他重病什么，他比谁都好得很。” 但是她的声音还是低沉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温红枫才抬起头，她的眼眸凝望着苏韶叶的脸颊，她眼中有一丝淡淡的质疑。 “你是大夫？” 苏韶叶点了点头。 这穿着红衣瞧着泼辣厉害的少女的身体立刻向前挤过去。 “那我要同你一块儿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夏良辰到底怎么样了。” …… 王府深处，仍然是富贵气象。 马厩里头养着身膘体壮的五花马，温红枫走过去看了两眼，大喇喇地说道。 “听闻王爷爱马，果然这里的马是最好的，这种良马，若是能够奔驰在塞外原野，何等痛快，被困在这王府，倒是略显可惜了。” 这位贵女明显身份不俗，她说话毫无顾忌，对这王府极为了解，显然来过不止一次。而她这样说，前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青年低沉的说话声。 “温妹妹，你这样说，莫非是觊觎这王府的宝马？” 这少女看向眼前的亭台楼阁。从里头走出了一个青年，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看。 那青年长得极为精致，面容白皙，一双眼眸灼灼潋滟生光，鼻梁挺直秀气，脸颊上头居然还有团团粉晕，若不是声音低沉，听着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男子声音。 说不定会被当做是女扮男装的男子。 温红枫看向他，她好似同这个男子也极熟悉，轻哼了一声。 “是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要去参与文比么，不忙着温书，跑到并肩王的王府来凑什么热闹。” 这青年的眸光则是笑眯眯地越过温红枫，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然后苏韶叶听见这青年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原本是要温书的。但是我听说，有个光阳郡的考生，揭了皇榜，要来给世子殿下看病，所以我这才来凑凑热闹。” 他口中那个光阳郡的考生，自然只可能是苏韶叶。 苏韶叶目不斜视。 倒是这个生得带几分女气的青年，眸光来回在她身上流转，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倒是这张脸庞颇为讨喜。当个大夫可惜，我瞧着，这小丫头模样俊俏，倒是比你这个母老虎强得多。” 他脸颊之上涌动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而温红枫则是瞪大了眼睛，她的声音的音调都变得强硬起来。 “什么母老虎？” “你再胡说八道，当真我刮花了你那张脸。哼哼，大晋哪里有你这样的男子，比女子都还要爱惜容貌。你说我是母老虎，我还要说你是娘娘腔呢！” 这两个人显然熟悉得很，否则不能够斗嘴都斗得流畅自如。 温红枫身旁的青年仍然是笑意盈盈的神色，他伸出手勾了勾自己的发丝，开口说道。 “你一个女孩家，生得还不如我这个娘娘腔，成日只知道舞刀弄枪，脾气又差，如何嫁得出去。你看看这大晋，放眼望去，哪家胆敢娶你回去做儿媳？” “你怕是要一辈子待字闺中，做个老姑娘啦。” 温红枫给他说得脸颊都气红了，伸出手就要拧他耳朵，里头却走出一个面容沉稳的老者，他拱了拱手说道。 “世子醒了。” “揭下皇榜，要给世子治病的是哪位？可以进去了。” 苏韶叶这才向前走了半步。她注意到，这老者行走的时候，脚步很轻。这并不是很常见，这老者多半是有精深内力在身，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就这么一个管家似的人物，给苏韶叶的感觉就已经不容小觑，他的功力之深，苏韶叶估摸着，应当同倪白鹭的师父，大魏武圣东寒玄在伯仲之间。 但是在大魏能够做威风八面的武圣的东寒玄，在这里，也不过只是同一个普通管家功力相仿。 可见大晋底蕴何其深厚！ 苏韶叶心中凛然。 她在来大晋之前，对于大晋已经高估了许多，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大晋的厉害。 其实苏韶叶这倒是想差了些。 因为这个老者能够在一字并肩王的王府之中做管家，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平庸之辈，放眼大晋，也绝不可能算普通。 苏韶叶跟着他往里头进，温红枫同那个男生女相，容貌极为精致的男子，也不再彼此斗嘴，四周一下安静下来，然后顺着那精致回廊又向前几步，这管家推开门，低眉敛目地站定。 “世子殿下便在里头。” 苏韶叶跨过门槛。 里头安静得很，好似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之中，像是药香。 温红枫跟进来，大张旗鼓地叫嚷。 “夏良辰？” 她的声音清脆又嘹亮。而随着这少女的叫嚷声，从屏风后头，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来！ 那是一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消瘦，穿了一身厚重冬衣，身上披着银狐斗篷，即便如此，他脸色仍然显得不大好看，面色苍白。他生得颇为清隽，瞧着就是斯文读书人的样貌。 若是生得多么惊世骇俗的俊美，倒也算不上。 至少远不如顾北痕那般惊艳。 这少年只能勉强算清俊秀气，但是那双眼睛倒是让人觉得过目难忘。 他眼神里头有神采。 苏韶叶只抬起头看了一眼，让这位小郡王夏良辰给她留下了一个大概的印象，然后她便状若无事地低下头去。 夏良辰自己倒是一怔，他笑起来，说道。 “红枫妹妹也来了？怎么，这一次终于要代表唐宫出战，参与武比了么？这可了却了红枫妹妹你的一桩大心愿，我瞧红枫妹妹你心里头必定极为欢喜，是不是？” “红枫妹妹这般厉害，想来那武比头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了。” 他明明说得诚挚。 但是温红枫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盯着他苍白脸颊，似是有些惊讶。 “夏良辰，你……你当真病得这么厉害？” “你不会当真病得快要死了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0章 你发什么疯，不怕死么 这少年的脸色太难看了。 温红枫是唐宫弟子，也不是那种……那种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 这位小世子，夏良辰的脸庞，给温红枫的感觉，极为不妙。 她觉得夏良辰脸颊之上的灰败之色，当真像极了将死之人！ 温红枫之前还质疑夏良辰说谎。 如今温红枫却不敢再那么说了，因为她看见夏良辰本人，的确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而夏良辰则是笑了笑，他本人的脸颊之上，浮现出的神色则是显得颇为洒脱，温红枫听见夏良辰开口说道。 “你不知道么？” “我的确快要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 仿若生死在这位小郡王口中，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而温红枫只能怔怔地盯着他的脸颊，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 “以为你是骗人。” 而夏良辰只是笑了笑，他倒是没有怪温红枫什么，反而转过身看向苏韶叶，这少年在转过身看清楚苏韶叶的脸颊的时候，也略微一怔，但是他笑了笑，认真说道。 “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病怕是无药可救。你揭了榜，也是白跑一趟。” 这少年虽然病入膏肓，但是并没有那种将死之人，因为畏惧死亡所以歇斯底里的神色，反而显得极为温柔。 苏韶叶却摇头，她听得出这少年并不想要让她医治。 可是她盯着对方那深邃眼眸，认真反问道。 “你不让我试一试，怎么知道你自己一定会死？” 夏良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生得极为精致的少女，他倒是一怔，没有想到这少女如此固执，一定要给他医治。 他想了想，倒是不再拒绝。 “好。那你给我诊脉，姑且一试。” 他朝着苏韶叶伸出一只手来。 这少年伸出一只手，瞧着则是给人的感觉更加心惊，他的手腕枯瘦，看上去纤细无比，之前有衣物遮挡，还没有这么触目惊心。 就连那个张扬跋扈的温红枫都咬唇不敢多说话，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夏良辰，把想要说的话通通全都忍住了。 在大晋，男女大防本来就没有那么明显，何况这是看病救人，苏韶叶把自己的手指搭上去，她眉头蹙起，隔了数秒钟之后，她方才扭头看向这少年说道。 “确实病入膏肓。” 她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出口。苏韶叶能够感觉到，夏良辰的身体已经衰弱到极致，如果再不采取有效的救治手段，的确活不过半月。但是他的脉象……苏韶叶原本的面容就有些冰凉，她慢慢地蹙眉，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是干枯之症？” “怎么会拖延到如此严重的地步，难道大晋太医没有给你开药么？你的病，虽然有娘胎里头带出来的成分，但是更多还是被生生延误到这一步的，如果再过一段时日，怕是当真神仙难治。” “你是不是每日早晨都会呕血？” “这已经是病症极重的体现。” 苏韶叶低着头，看着他的手腕，然后说道。 “即便是我如今给你开药，没有三年五年怕是也养不回来。你的身体被耗空太过——” 这少女的语速极快。 而一旁的温红枫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她前头的话还觉得惊心动魄，听见她后头半句，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温红枫怔怔地盯着苏韶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方才追问道。 “等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能救治夏良辰？” 苏韶叶自然点头。 “我有说我做不到么？” 温红枫听见她信誓旦旦的语气，自然面露喜色，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对苏韶叶充满质疑。 “等等，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怎么能够做得到，难道你比大晋太医院的那帮家伙还要更厉害？” “他们虽然有的时候颇为守旧，总是采取最为保守的治疗法子，但是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否则早早就被砍了脑袋，更不可能留在太医院。” “你不会是在胡诌吧？你小小年纪，瞧着比我还要小几岁，我不相信你有这种本事。” 苏韶叶虽然被质疑。 但是她的表情却反而多出一份耐心，做个医者，免不了会面对质疑，苏韶叶也做不到如同她三师父那般，爱治不治，心情不好的情况下，甚至会直接给病人下毒，见死不救的名气出了名，搞得无人敢求医。 她耐心解释道。 “这也不是看年纪长幼的事情。我既然看出了症结所在，自然敢下药。太医们医术高明，未必敢担风险。” “世子殿下这种情况，用温补药方已经无所裨益，同毒药也没有两样，必须得下猛药，但是这样一样，对医术要求极高，药方分量更是不能错一点一毫，剑走偏锋，若是错了一点，就是立刻毙命的下场。” 苏韶叶这样说，让对面的温红枫大惊失色。 “毙命？你疯了不成？这样的药方，你也敢开？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夏良辰若是有什么万一，把你九族抄斩都赔不起！” 温红枫这样说，而苏韶叶却极为冷静地说道。 “即便是将我九族抄斩，但是他若是再不服药，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死中求活，试上一试。” 这少女眼眸清明。 对面的这位并肩王府的小世子夏良辰，他的眼眸则是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看着她一副笃定自信的模样。 他苍白脸颊之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让他气色好像都有了起色，不再那么苍白，脸颊之上多出了一丝红晕，然后温红枫听见夏良辰说道。 “你开方吧。” “我让人去抓药。” 他神色亦是平静。听他的语气，居然已经因为这三言两句，而打算相信苏韶叶，服下她所开的药方煎出的药。 温红枫恨不得冲上去摇他肩膀。 “你发什么疯，你不怕死么？” 夏良辰笑着摇头。 “我自然怕死。但是有药可试，总比这么苦熬着强。对面的这姑娘既然不怕九族抄斩，我为何会怕饮下她开出的药方熬出的那一碗药汁？” “尽管一试。” 这少年不愧是王府世子。 这份从容坦荡，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他亲自给苏韶叶去拿笔墨，这少女的眼瞳落在他面容上，然后略微游弋开，她说道。 “我这便写药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1章 半个时辰都等不得？ 苏韶叶提笔就开始写起医方，她写得专心致志，那位小世子就站在她旁边看，眸光却愈发明亮起来。 苏韶叶听见夏良辰说道。 “居然胆敢用苦蝶花的汁液，搭配上陵水犀的通灵角……倒是奇思妙想，从来没有太医胆敢开这样的药方。” “而且你的药方，每种药材的分量如此精确……确实罕见。” 苏韶叶一边写字开药方，居然还能够分心同这位小世子开口聊天，这位小世子说道。 “苦蝶花的汁液不算难事……但是陵水犀的通灵角十分罕见，因为是广陵沸的主材料，所以哪怕是宫中也所剩无几，但是王府里头，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有备用。这些材料虽然都颇为罕见，但是以并肩王王府的力量，还是能够凑得齐的。” 苏韶叶写完药方，但是温红枫凑上来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她忍不住问道。 “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当真能够派得上用场？我怎么那般不相信呢。” “这些就能治好你的痼疾，甚至比太医的药更有用？” 夏良辰却没有半点迟疑。 他拱手对苏韶叶道谢，神情郑重其事。他是如此开口说的。 “姑且一试。” …… 苏韶叶写完药方，被留下饮茶。 名为饮茶，实则监视，大概也是想要看看她的药方到底有没有用。这少女明知如此，却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饮茶，一碗温茶饮下，夏良辰吩咐下人去抓药，他自己却并未前往内间，反而颇有兴致地盯着苏韶叶观察。 “你学医多久？” “你瞧着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罢？” 苏韶叶不动声色，她知道夏良辰既然同她攀谈，想必是存了试探她的心思，所以她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我的师父教得好。” 她的三师父，毒医夏弱水，出身南疆，医术一绝，只是她脾性太过古怪，极少救人，所以方才声名不显。 而夏良辰则是说道。 “你开的方子很妙。太医院里头的那些太医，来来回回给我瞧过许多次病，都不敢如同你这样，提笔开方，而且写得还是那样惊人的猛药。我很好奇，你既然声称自己是个医者，那该是何方传承？” 夏良辰一边如此说，他眸光一边慢慢地凝望苏韶叶的眼眸！ 这位病入膏肓的并肩王府的小世子，眼神一瞬变得锐利无比，居然像是刀子一般，仿佛能够狠狠扎入人的心底里头去。 明明只是无声一眼。却一瞬又好似刀光剑影，层峦峰起，苏韶叶无声同他对望，这年幼脸颊上头尚且还有稚气留存的少女，接下了他眼底的那股杀气漫漫，然后她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我的传承，我不便透露。” 夏良辰忽而收回眸光。 他轻笑起来。 “是不便透露，还是不能透露？” “我大概已经猜到你的传承来历了。” “你倒是好胆色，想要借助我的病症，打响名气。能够做到如你这般处变不惊，对自己的医术极度自信的少年人，放眼整个大晋，也唯独只有涂幽医派的弟子，才会如此，你说我说得对么？” 夏良辰收回眸光，苏韶叶反而看向他，看向他苍白脸颊，然后她问道。 “你如何能够笃定，我一定是涂幽医派的弟子？” 夏良辰说道。 “我若能活，你便是涂幽医派的传人。因为我的病，连太医都救治不好，也唯独只可能是涂幽医派的人，才能够将我的病症医治好了。” “但若是你医治不好我的病症，我死了，你自然也活不成，你是不是，自然一点也不重要了。反正对于死人来说，谁会去追究她的身份如何？” “所以……就看你那一碗药。” 屋子里头只剩夏良辰同苏韶叶二人。 温红枫拉着那个被她称呼为娘娘腔的青年，不知道去了何处。 而夏良辰则是突然又说道。 “其实我希望你当真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他那张清秀脸颊之上，一双俊秀眼眸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来，他明明病弱，但是并没有那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暮色，他身上仍然存在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强大生命力量，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然后苏韶叶听见夏良辰说道。 “你这张脸庞，死了，有些可惜。” 苏韶叶先是一怔。 然后方才反应过来。 夏良辰根本就是用这种办法，来夸奖她好看。她脸颊表情都有些紧绷，然后外头有人敲门，婢女端着托盘，上头盛放着一碗熬煮好的，黑乎乎的已经根本看不出原材料的汤药来。 他接过这碗汤药。 苏韶叶听见这位并肩王府的小世子说道。 “你同我的生死，都在此一碗汤药之中。” 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他再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仰起头，把这碗汤药，一饮而尽！ 如果他能活下来，才足以证明，苏韶叶的医术高明。 他仰面饮下苦涩药汁，这位小世子蹙紧眉头，一口气饮尽汤药，夏良辰听见他开口说道。 “的确不是一般苦涩。” “我喝过那么多药，当属这一碗最苦。” 他居然还能够一边回味，一边品鉴。 “好似同其他汤药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入喉的感觉更加苦涩一点。诶，不对……感觉这像是一把刀子，在我心中搅动，这么疼，当真是治病，而不是要毒死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喘气，瞧着面色更是苍白如纸，根本站立不稳！ 夏良辰身旁不知道何时冒出一个老者。 正是之前王府的那位管家，他武艺高超，不在东寒玄之下，眼下他猛然冲出，按住苏韶叶肩膀，让她动惮不得。 “你到底给世子服用了什么？” 苏韶叶的肩膀传来剧痛，她克制着自己反击的本能反应，主要是面对这等强者，反击也没有任何用处，她沉沉说道。 “药性起作用需要时间，难道你连半个时辰都等不得？”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夏良辰的额头已经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来，但是这少年的性格倒也算倔强，他咬着牙，然后喘过一口气，说道。 “等……一等。” 既然夏良辰自己都发了话。那管家只能放开苏韶叶。 苏韶叶盯着他黑眸，同他额上细密汗水，冷声说道。 “虎狼之药，药性发作，必定痛苦不堪。” “但是唯独只有熬过这等苦楚，方才能破茧重生。比起活命的希望，这等痛苦，是必须承受的代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2章 要活命，渡三关 夏良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然后他佝偻身体，这少年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 那老者忍无可忍，猛然走上前，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的少女，苏韶叶眉眼仍然冷静无比，她沉声对这老者说道。 “半个时辰还没有到。若是你拍死我，你们世子才当真是神仙难治。” 那老者握紧手掌。肉眼可见他内心焦灼到了极致。 而苏韶叶则是慢慢地抬起头。 她凝望眼前的夏良辰，然后走过去，手指飞快按压在他手腕上头，隔了数道呼吸，方才说道。 “要熬三关。你已经过了一关。” “我开的药方，原本就是死中求活，我的药方没有问题，就是有些疼痛，需要你以你自身的意志力苦熬下去，若是你坚持不下去，便会功亏一篑，我并非吓唬你，而是事实如此。” 而对面的这位小世子夏良辰则是抬起头。 他唇角还挂着一缕黑色血液，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他眼底的那份神采，却让人难以忽视，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极为低沉喑哑。 一个字一个字，都好似从他牙缝里头挤出来一般，苏韶叶听见夏良辰说道。 “我当然能够坚持下去，能够活，谁人愿意死？” 他这番话，已经表达了他的决心。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扭头看向那王府管家。 “给我取一盏油灯，还有一个铜盆来。” 那管家一动不动，但是苏韶叶却催促他。 “愣着做什么，耽误不得。” 这管家方才忍气吞声，他飞快取来一盏油灯同一个铜盆，瞧见这少女从怀中取出一兜布匹，上头戳了银针，她挑拣了一根大小适中的银针，在火焰上头仔细烧灼过后，然后凑近那油灯。 火光烈烈。 她等到银针被火焰消毒，然后等了等，等到银针冷却，方才刺入他穴位之中。 夏良辰的表情略微显得狰狞，显然痛苦已经大到难以承受。 苏韶叶一连刺入十几个穴位，起初流淌的都是黑血，到了后头，血液的颜色方才变得鲜红。 这少女眉眼之中唯有专注。 银针刺穴，不仅仅是用来激发人的潜力，也可以用来治病。 只是这对于手法的要求很高。而且苏韶叶虽然在暗狱之中，在狱中那些囚徒身上试过手，但是真正正儿八经用这个法子给人治病，还是第一次，所以自然更为紧张，好在这少女经历过大风大浪。 至少被锤炼出一颗坚韧不拔的强大心脏。 否则未必能够如此顺利地完成。 她抽出银针，然后抿了抿唇。少女白皙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粉色，她鼻尖上头的汗水清晰可见，夏良辰听见她仍然冷静无比的声音。 “这是第二关。我帮你放血，让被逼出的药毒不至于伤害你的身体。” “还有最后一关要过。” 夏良辰虽然损耗了许多鲜血，但是之前的鲜血都是漆黑，留存在身体之中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放血对他的身体反而有益处。 就连那管家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至少这少女好像的确是在认真治病。 他瞧着世子的神色，好像也不似刚才那么痛苦。 只是这少女治病的这架势太过惊人，亏得她小小年纪，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世子的性情他们这些看他长大的老人一清二楚，知道世子殿下惯会隐忍，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处变不惊，下手倒是狠厉。 那管家想要让婢女端走那铜盆，却被苏韶叶叫住。 “等等！那血液里头是积攒的药毒，千万不可触碰，哪怕是接触土壤，花草树木也会枯死，最好找荒芜之地，深深填埋，上头不要种植任何植物。” 这管家神色也谨慎许多，答应下来。 而苏韶叶吩咐完这番话，方才继续看向夏良辰，他脸颊仍然苍白，但是放掉了那么多的血液，气色反而比之前略有所提升。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一气呵成继续向下说去。 “还有一道关。熬过才能活命。” 她说得这么严肃。让人下意识觉得有些紧张起来，哪怕是王府里头的小世子，手指也不禁握成拳头，然后苏韶叶看着他，突然说道。 “张嘴。” 她这句话说得突然。 夏良辰错愕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听见这少女说道。 “愣着做什么？” “张嘴啊。” 夏良辰没想到以他的身份，居然会有被人这么强迫着张嘴的一日，而且对方更是一个瞧着比他更加年幼的少女，但是偏偏这个少女又是大夫，得罪不得，所以夏良辰苦笑了一下，只能张嘴。 苏韶叶从瓷瓶里头取出一枚丹药。 然后食指发力，弹入了夏良辰的口中。 夏良辰猝不及防之间被她喂了一口丹药，他神色略微显得迷茫。 “这是什么？” 苏韶叶回道。 “神来一笔，你能不能活命，就在这枚丹药里头了。” 前头的药方熬出的药汁虽然重要，但是这枚丹药是画龙点睛，如果没有这枚丹药，苏韶叶也是不会把那么危险的药方用在夏良辰身上的。 这枚丹药，是她三师父夏弱水所制作，数量极为稀少，用了南疆已经灭绝的某种的药材，世上所剩无几的几枚丹药，可以说服用一枚少一枚，留给苏韶叶保命，可以说，苏韶叶用在夏良辰身上都有些肉疼。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若不是夏良辰的身份至关重要，唯独只有医治好他，才能够在大晋皇城打开局面，苏韶叶也根本不会拿出此枚丹药来。 药性逐渐化开，顺着夏良辰的唇齿向下。 夏良辰缓缓地感受着药力涌向他四肢百骸。 他这么多年，服用过的丹药不计其数，但是也没有哪一次，能够带给他如此舒适惬意的感觉，暖意融融，药力涌过身体，给人感觉仿佛徜徉在热水之中。 同刚才那种痛苦比起来，这种感觉明显舒适许多。 夏良辰都不禁有点好奇。 这少女到底喂给了他什么样的丹药，居然效果如此出众。不过他应当算过了三关了吧？ 夏良辰还在想着，双眸却有些难以抑制地闭上，身体向后倒去。 那管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听见苏韶叶说道。 “可以让其他大夫或者御医给你们小世子诊脉了，他已经无大碍，只需要静心休养数年，便可痊愈！” 她说得笃定，宛若板上钉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3章 我要成为文比头名 这老者匆匆去请了一个太医来。 太医看见夏良辰只顾着叹气，他说道。 “怎么让我前来，不是说了么，整个太医院都拿你们世子的病症毫无办法，我们会诊过不止一次，但是你们世子的病症太过严重，我们也无可奈何。” 但是这位并肩王府的管家却说道。 “这一次不是逼你们开药方，已经有人给我们世子开过药方，世子也已经服用过药物，这是想要让你看看，我们小世子的身体如今如何了。” 他说得直接。 对面的太医却大惊失色。 “已经有人给你们小世子开过药方了？” “这怎么可以直接乱来，你们世子的身体，我们这些会诊过的太医最为清楚。随随便便一副汤药，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药方在何处？” 这管家把苏韶叶所开的药方拿过来，这太医只看了一眼，等到他看清楚药方上头所写的字，更是捶胸顿足。 “这样的虎狼之药，怎么可以给你们世子服用，这简直是在乱来！” 这太医的神色一瞬间严肃许多。 “莫非你们不知道，你们世子的病症已经很重了么？” “这是要葬送你们世子的性命！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如此一来，你们可不能再责怪我们太医院了，若是并肩王想要追究，责任也不在我们太医院，而是你们胡乱给他用药所致！” 这太医还在说着，这管家却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那给他诊脉总可以吧，放心，我会原原本本禀告王爷，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功过都与你们太医院无关。” 这太医这才松一口气。他直接提起药箱向内而去，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了这太医诧异无比的声音，他们听见那太医张口说道。 “怎会如此？” “你们世子的脉象……不对，他的脉象怎么会好转这么多。他明明之前还严重无比……” “等等，他服下的当真是那药方？” 管家点头。 “如假包换。” 这太医却一瞬之间激动无比。 “开出这药方的人在何处？这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医道宗师，我要去找他！” 并肩王府的管家略微一怔。 “在……” 他慢慢转身，想要去找寻此人，却意外发现苏韶叶居然一瞬间不见了。 …… 苏韶叶其实已经出了王府。这并肩王府奢华无比，规模惊人，她也绕了一阵，却意外瞧见凉亭里头，那个之前被温红枫称呼为娘娘腔的男子，含笑盯着水中游鱼，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 “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长舫。宇文长舫。” 复姓？ 苏韶叶对于大晋这些世家了解不深，所以不知他身份几何，而对面的青年则是说道。 “我，温红枫，还有这并肩王府的小世子，我们乃是多年好友，自小一块长大，交情不同凡响。夏良辰的病由来已久，不过他性格执拗，执意强撑，也只有温红枫粗枝大叶方才看不出来。” 苏韶叶站在原地，对面这位美貌男子，笑嘻嘻地盯着她看，眸光在她腰间那块牌子上头流转了一下。 “你是光阳郡今年的考生？” “光阳郡，那可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听闻，曾经创下连续十五年，没有人进入文比第二轮的记录。这记录，迄今为止，大晋还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够打破。” 他前头说光阳郡人杰地灵，分明就是在反讽。 苏韶叶不知道他揭穿光阳郡考生底细的用意，她说道。 “那从今年开始，便有所不同。” “足可扬眉吐气。” 对面的宇文长舫有些诧异地盯着苏韶叶看了一眼，他好奇发问。 “哦？” “有所不同？” “你倒是大言不惭，怎么，你如此笃定，你一定会在文比取得一个好名次？” “你想要闯入第二轮？” 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眼前的池塘，有游动的小鱼跃出水面，然后苏韶叶说道。 “不是第二轮，是取得头名。” 那条金灿灿的鲤鱼落入水中，激起了一连串的水花，对面的少女容色秀丽，那张脸颊上头好似还有未曾消散的稚气，眉眼之间，是未曾长开的绝色。 “我要成为大晋文比头名。” 她说得那么认真。 对面的青年盯着她脸颊，心上却无声一荡，也不知道是欣赏这少女的这份倔强血勇，还是觉得她的话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隔了半晌，他才说道。 “你知道么，这句话，其实夏良辰也同我说过。” “不过，夏良辰的原话同你略有出入。他的原话是，总有一天，他要如同他所崇拜的那个人一般，也像他一样，成为大晋文比头名。” “可惜他后来病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然也无法支撑着参与文比了。” 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这番话，她突然问道。 “夏良辰所崇拜的人到底是谁？” 她的眸光灼热地盯着对方看。她心中已经有了揣测。 而宇文长舫则是摇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个人？” “那个人如今已经不能再在大晋被提起。你知道他的名字，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可言。虽然夏良辰极为崇拜那个人，但是那却是一个禁忌。” 宇文长舫的声音，意味深长。 苏韶叶默不作声，她已经知道答案。夏良辰崇拜的人，应当就是她的大师父洛半机！ 而宇文长舫的话锋又是一转。 “你想要成为大晋文比头名。虽然一时风光，但是长远来看，未必算什么好事。毕竟大晋文比的头名，未必能够在大晋官场上头春风得意。” “何况你还是女子。虽然大晋男女一视同仁，但是女官极少，而且要求颇为苛刻——大晋文比极少有女子成为头名。” “你确定不更换一个容易实现的目标？” “今年文比的主考官可是杜蝉湖，连我见了他也觉得头疼。” 对面这个极为美貌的青年，所知道的内幕消息倒是不少，可见他板上钉钉也是所谓王侯子弟，只是面上不显，而苏韶叶则是说道。 “好不好考，总得考完才知道。” 她以不变应万变，杜蝉湖又如何，此人似乎就是当年带他弟弟上皇城的那个人。 此人一定知道她弟弟的下落，她想要找到苏易昀，这条线索不能错过，她早晚都要找上杜蝉湖，还不如借助文比去同他打交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4章 神秘小乞儿 苏韶叶同此人攀谈了一阵，正巧管家派人寻苏韶叶，告知太医诊断结果。 这稚气少女胸有成竹，自然不假思索毫不在意。 反而是对面的宇文长舫有些诧异。 “你当真是神医？” 他知道她居然能够医治夏良辰的病，反而开始期待起她的文比。 他摸了摸鼻子，又问道。 “莫非你是涂幽医派的传人？若是如此，倒是说得过去。不过你为何要拿光阳郡的名额来参与文比，若是知晓你是涂幽医派传人，各个郡县怕是巴不得抢夺你。” 苏韶叶不说话，而得知她的药方大为缓解了夏良辰的病症之后，宇文长舫的态度也变得和善许多，他张口说道。 “你住在光阳郡驿站吧，送你回去。” 苏韶叶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对面的宇文长舫眨了眨眼睛，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其实……” “我对杜蝉湖还是那么一点了解的，毕竟我同他打过交道不止一次两次，你确定不听一听？” 听见宇文长舫这样说，苏韶叶这才默认让他相送。 …… 马车古朴，散发出一股名贵熏香气息。 宇文长舫盯着她的脸颊，则是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你生得真美，日后若是能够长成，必定是祸国殃民的美人胚子，我在大晋这么多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幸亏你没有撞见善心斋里头的那些个长老，否则必定被她们争夺。” 善心斋？ 这个地方苏韶叶没有听说过。她脸上毫无表情，而宇文长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主动同苏韶叶解释。 “善心斋里头，就是一群寡淡无比的老尼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找大晋的那些小美人胚子，在她们还未长成为绝色女子之前，就把她们收入到善心斋里头去，把她们一个个教成小尼姑，哼哼，那些老尼姑，心眼大大的坏，不让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体验情爱滋味。” “美其名曰，是为了正大晋风气，不让人沉溺声色犬马。” “你日后若是在大晋皇城之中，遇见了善心斋的老尼姑，可千千万万不要搭理她们才好。” 宇文长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窗外。 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的语气，带了几分郁闷。 “话说回来——” “光阳郡的驿站怎么这么远？” “看来是连续大比失利，就连广阳郡自己也不甚上心，这么一点维系驿站的钱财也不肯再支出……” 不过马车终归还是停了下来。 苏韶叶跳下马车。 推开门，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倪白鹭同王鸠尔都不在，里头空空荡荡，宇文长舫居然跟在她身后往内部而行，他啧啧地感叹。 “这地方当真是穷酸得很，大晋皇城的乞丐怕是都瞧不上眼……” 他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当，扭头看向苏韶叶，给这少女解释道。 “我的意思，并不是觉得你是乞丐。” “我是……” 他话音还未落下，声线突然一瞬间变得凌冽许多。 “什么人？滚出来！” 苏韶叶心上似是秋叶落下，萧萧瑟瑟，她有点担心是赵靖宇被发现，却没有想到，从墙角后头溜出了一个宛若狸猫一般的灰衣人，此人身材矮小，紧贴墙壁穿梭而过，苏韶叶的眼眸捕捉到他踪迹，却并不想要暴露自己懂得武学。 而一旁的宇文长舫则是出手惊人。 他纵身一跃，一把拎着对方后脖颈，然后拉扯下对方的面纱，露出一张愤怒的脸庞，听见对方说道。 “放开我！” 嗓音清脆，稚气未脱，分明是个孩子。 而宇文长舫则是厉声说道。 “放开你什么？偷鸡摸狗偷到官家头上来了，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这孩子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不住扭动身体，他的眉眼之中都有几分逞强好胜之气，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见官就见官！按照大晋的律例，十三岁以下孩童不犯重罪没有任何刑罚，顶多关我十天半个月，里头管吃管住，我反而快活得很！” “总比睡桥洞强。” 原来是个乞儿。 刚才宇文长舫才说这地方乞丐都看不上眼，没想到眼下就有了招惹来的乞儿，苏韶叶心里头只觉得有些好笑。 外头又响起脚步声，原来是倪白鹭同王鸠尔双双而归。 倪白鹭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块令牌正在把玩，王鸠尔更是兴致勃勃地同她说道。 “有了这块牌子，你就能同我一块儿参与武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们运气不好，分到一块，我可不会让着你……” 他走进来，发觉多了一个人，神色一怔。 而宇文长舫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对年轻男女，兴致勃勃。 “武比考生？” “看来今年光阳郡是鼓足干劲要大干一场了。” 他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说道。 “我还赶着去快乐坊，不能在此多逗留。这乞儿既然是偷盗你们东西，怎么处置，看你们心思。” 他说完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留下倪白鹭同王鸠尔，盯着那少年看，神色有些犯难。 “偷窃贼？” 这种事，应当让苏韶叶来处置，才算术业有专攻。而苏韶叶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 “放他走吧。” 这小乞儿抬起头倔强地盯着苏韶叶看。 “真的放我走？” “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感激你！” 苏韶叶不说话，这小乞儿扭头就要走，苏韶叶盯着他背影，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的声音一瞬低沉急促起来。 “等等。” 她走上前，一把拉住这小乞儿的肩膀，他被苏韶叶按住肩膀，然后听见苏韶叶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苏韶叶本来是没有心思追究这么一个小小乞儿，本想要直接放过他便好，但是她仔细端详着乞儿，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的五官，竟然同苏易昀有几分相似。 苏韶叶扭头便叮嘱倪白鹭。 “去打一盆水来。” 倪白鹭点了点头，然后端来了一盆热水。 苏韶叶认认真真地给他擦干净了脸颊上头的脏污，出乎意料之外，这个小乞儿的容貌倒是生得清秀得很，看得出是个容貌精致的孩子，王鸠尔抱着他，他却不住挣扎，极为抗拒苏韶叶要给他擦拭这个举动。 苏韶叶越看越觉得他同苏易昀的五官有点相似。 但是这个孩子还是不如她弟弟那么出奇精致，苏易昀小时候，是那种精致得比她还要更加漂亮的男孩，这个小乞儿只是有几分神似。 但是这么几分神似，也足以让苏韶叶对着小乞儿刮目相看。 说起来，大晋皇城不是以富庶著称。 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小乞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5章 天机阁拿人 苏韶叶盯着这个小乞儿的脸颊，不假思索地问道。 “你叫什么？” 这小乞儿不说话。 他只是愤愤不平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说道。 “你不说要放我走的么？你怎么能够说话不算话？” 苏韶叶仍然只是皱眉头，看清楚这小乞丐的脸庞，她自然不可能放走对方——只留下这乞丐盯着她脸颊凶巴巴，而从苏韶叶的身后，则是传来了一道清冷带威势的声音。 “我知道他是谁。” 苏韶叶听见这声音，心底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丝欢喜之意。 那面容冷峻俊美的青年走到这小乞丐的身旁，然后用手指掀起他的衣袖，这小乞丐挣扎，却露出肩膀上一道痕迹，瞧着像是什么特殊印记，这小乞丐大惊，张嘴想要咬向对方手腕，却被他轻巧点住穴道。 只能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然后苏韶叶听见这青年主动问道。 “你同静涟王府是什么关系？” 这小男孩脸色宛若死灰。 似乎被对面顾北痕说破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倪白鹭一脸茫然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静涟王府，而王鸠尔的表情先是茫然，但是很快倒吸一口冷气，他盯着这小乞儿，惊讶得恨不得立刻跳起来！ “你是静涟王府的遗孤？” “不是当初说过，静涟王府的遗孤，不允许——不允许……”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允许，瞳眸之中涌动着震惊之色。 顾北痕看了一眼这乞儿，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听见外头有了其他动静，然后那扇关闭着大门猛然被推开，外头有人用凶神恶煞的口吻喊道。 “天机阁拿人！请速速闪躲！” 大门几乎因为那股冲击力而飞出去。 然后一队铁骑长驱直入，领头的人，瞧见那乞儿目露凶光，显然目标就是这乞儿，他伸出手就要拿下他，却被倪白鹭用剑鞘挑开他手臂，这英气勃勃的少女直接问道。 “你做什么？” “这里不是给你随便乱来的地方。” 她语气凶巴巴。 “没瞧见这里是驿站么，我们都是准备参与皇城大比的考生，你们冲上来喊打喊杀，这样不大好吧？” 倪白鹭的反应已经算快。 对方却仗着有天机阁撑腰，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倪白鹭听见对方呵斥道。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什么考生，今日哪怕天皇老子在此，我们也要拿人。” “给我拿下！” 对方眼看着就要动手，苏韶叶却没有惧色，直接站出来，她手中一块银色令牌熠熠生光，对方起初根本没有上心，等到看清楚她手中握持的令牌，眼底却浮现出了一丝犹疑不决。 “并肩王府？” “你怎么会有并肩王府的令牌？” 这令牌，是她医治夏良辰之后，那管家特意给她的，说是若是有人在皇城之中找她麻烦，便可出示令牌。 她新鲜到手，还未捂热，正好拿出手来，对方果然有所避忌。 但是眼神看向对面的那个小乞丐，咬牙切齿之下，却说道。 “哼，你有并肩王府令牌又如何。” “今日杜大人也在，必定是要把这余孽抓捕回去，你等着，我这就去请示杜大人！” 杜大人？ 莫非就是这一届文比的主考官杜蝉湖。若是他的话，这倒是巧得很。苏韶叶的眼眸略微眯起，她反而有些期盼见他。 瞬息之后。从外头踏入一个高瘦青年来。这青年方一踏入屋中，给人的感觉就是气势惊人，他身穿一身蟒纹淡青色官袍，发束成髻，一踏入这里，感觉空气都快要冻结。 他的眸光精准落在苏韶叶身上。 先是看了看苏韶叶腰间的令牌。 然后又看了看她握着的令牌，冷静问道。 “这是并肩王府的令牌？你是这一年光阳郡的文比考生？” 从杜蝉湖的喉咙里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倒是有趣得很。” “光阳郡同并肩王府，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你想要保住这个要犯？” 苏韶叶点头。 “他只是进入驿站偷盗。我眼下住在这驿站，是这驿站的主人，便算得上是苦主了。” “我若是不计较，没有必要让他见官。” 苏韶叶说得认真。 可是杜蝉湖的笑意却隐而不发，他那双眼眸阴冷得很，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莫非本官还需要你来教授本官，该如何做事么？” “大晋律条如何，没有比本官更熟悉的人。” 杜蝉湖的声音冷彻骨髓，大概这便是所谓的官威如山吧，若是换做旁人，免不得因为杜蝉湖的口气而惊惧不安，可苏韶叶眼眸清亮如水，她说道。 “我有并肩王府令牌。听闻见到这令牌，宛若见到并肩王本人。若是我执意要保住这少年，又如何？” 她这句话说得笃定。 反而让杜蝉湖的神色有了波动。 他这才端详眼前少女。他一开始，只注意到她身上两块令牌，等同于给她贴上标签，如今他盯着她面颊，声音反而更加低沉沙哑，阴恻恻宛若浸透冬日冰雪。 “好得很。如此顶撞本官的人不多。你是今年参与文比的学子是吧，本官记住你了。” 他是考官。 他说记住原温初，显然不能算什么好事，已经存了会给原温初穿小鞋的用意。原温初却飞快扫过他面颊。 面白。消瘦。极为阴霾。 原温初心中已经笃定。 杜蝉湖多半就是当年带走自己弟弟的人。 只是眼下她自然不可打草惊蛇，直接追问对方，自己弟弟的去向。 听见杜蝉湖这句威胁。 她反而眼底一片无辜，这少女说道。 “还是莫要记住我，否则，那样有舞弊嫌疑，我可是说不清楚了。我被牵连无关紧要，反正历年光阳郡成绩都不佳，但是若是牵连到了杜大人这朝中的青年才俊，我才是罪莫大焉。” 她说得一本正经。 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杜蝉湖冷声说道。 “倒伶牙俐齿。” 他不再多说什么，扭头向外走去，显然是连那乞儿也不顾的姿态，不过也可见，连杜婵湖，都忌惮着并肩王府的势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6章 上一代皇族遗孤 等到杜蝉湖离开。苏韶叶方才听见顾北痕说道。 “静涟王府，曾经也是一等王侯之家。” 苏韶叶心中忍不住一惊。一等王侯？一等王侯家的孩子，会沦落到成为乞儿的地步？ 顾北痕却继续说道。 “但是静涟王府已经败落，毕竟失败者的待遇不会太好。” 苏韶叶却本就是冰雪聪慧，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失败的含义。 她无声张口，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以口型向着顾北痕做出询问。 “争夺储君之位？夺嫡之战？” 看见顾北痕点头，苏韶叶也只能苦笑。这小男孩显然是受害者了，她大师父何尝不是受害者，曾经是大晋最年少的宰相，却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都是因为卷入了大晋的这场风暴。 对面的小男孩却咬紧牙关。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冷声说道。 “我们才不是失败者！” “我们不是！” 顾北痕看着他的眼眸，他却并没有急着反驳这个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方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你当然不是失败者。但是静涟王府被牵连是不争事实，毕竟你们同那个真正的失败者沾亲带故，否则静涟王府怎么会败落，你本来该是一等王侯之位的继承人，如今却沦落成为乞儿，你如何能够甘心。” “我说得难道不对？” 顾北痕的话，让这个小男孩的脸色煞白。他抿着唇，给人的感觉，仿佛他分分钟都快要哭出来。 而倪白鹭瞧着这小男孩因为顾北痕的话，而感到有些委屈巴巴的模样，有些不忍，蹲在他身旁，问他。 “你饿不饿？” “我给你拿些点心来。” 这小男孩抽抽噎噎，却一口答应下来。 “要！” 他要点心。瞧着他的模样，显然之前也不曾吃饱穿暖，倪白鹭同王鸠尔带着这小男孩吃东西，苏韶叶才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关于静涟王府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你救下的那个少年赵靖宇，他做过庐惊鸿的书童。知道的东西，应当不少。静涟王府当年的案子，并不是刑部办的，好像是大理寺查办，所以你带着他去寻赵靖宇，那少年应当会知道更多的内容。” “你不是要找弟弟么？” “还是要从大理寺入手。” 苏韶叶有些惊愕，她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但是这幅模样，却让顾北痕觉得颇为愉快，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开口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小男孩同我弟弟有关系？” 顾北痕走到她身旁，亲昵地在她鼻子上头刮了一下。 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当然知道。否则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牵肠挂肚？” 他倒是了解苏韶叶。顾北痕向着前头走了半步，他说道。 “他是静涟王府的遗孤。静涟王府，同当年大晋争夺储君之位的烨凰皇女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的话语，她略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有些想不明白，顾北痕是从何获取如此多的讯息，难道就是这几日得到的？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眸盯着顾北痕看，顾北痕则是贴近她脸颊，他同她对视。 “我想要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 “这个大晋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 “没有那么难以渗透。” “你想不想知道，过几日文比的试题是什么？” 苏韶叶更加为之震动。 “你连这个都知道？” 顾北痕的唇角多出了一抹微妙的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凑近她脸颊，他的距离，让他呼吸之间的热气铺面而来。 苏韶叶的脸颊灼热如同火烧，顾北痕说得明明是紧要关键的内容，但是她的内心却根本做不到平静对待，视线几乎不敢落在顾北痕的唇瓣上，她的眼眸略微游弋开，又被他话语内容吸引回来。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听闻杜蝉湖是刑部左侍郎，但是为人极为孤傲刻毒。他原本在大晋朝名不见经传，名气远远比不上，天才一流的大理寺卿庐惊鸿，毕竟庐惊鸿当年曾经做过文比头名。” “年少有为，担任大理寺卿一职，主要掌管整个大晋的案件，极为风光。” “但是杜蝉湖此人，广有野心。” “他五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机会，得到了陛下面见，听闻他侃侃而谈，又因为立下了一桩不知名的功劳，所以一下子扶摇直上，一路青云，这才做到了刑部左侍郎的官职。” “而且他更成为了今年文比的主考官。” “可见圣眷正浓。” “而比起来，庐惊鸿却黯然失色，更加卷入风波之中，被革职查办，更让杜蝉湖之间风头无二。” 苏韶叶仔细听着这番话。 她抿唇，忍不住发问。 “顾北痕，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莫非大魏在大晋皇城还有其他暗探，并且位置很关键？” 否则苏韶叶想不明白。 顾北痕怎么能够知道如此多的隐藏秘密。 顾北痕凑近她耳畔，这少女的脸颊这样细润，耳垂透出淡淡健康的粉色，这苍白少女，如今身体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孱弱，反而透出勃勃生机，顾北痕盯着她耳垂，许久不语，苏韶叶感觉到他灼热惊人的热气，用胳膊轻轻地触碰了他一下。 顾北痕知道她被自己看得害羞了，发出一道低沉愉悦笑意。他的声音，好似能够一直渗透到人心底里头去，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去了一趟楚阁。本来是想要帮倪白鹭打探她父亲的下落，但是另有些收获。” “你可知，为何大晋皇室的消息这么难以打探？” 苏韶叶摇头。她老老实实给出应对。 “不知。为何如此难以打探？” 顾北痕解释道。 “因为大晋的那位极为神秘的太子殿下，曾经受过刺杀。所以才被严密保护起来。说起来，这位太子的确神秘得很，在之前许多年，哪怕是大晋朝堂之上的官员同百姓，都不知道，大晋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太子。” “他连被册封，都极为神秘。” “听闻极少有人见过他容貌，但是有这么一位神秘太子殿下，却是不争事实。” “他连年纪，外头百姓都一无所知，只能揣测着大概十来岁，不算太大，如今到了时候，缺一位合适的贴身讲师，这次文比，正是为了替这位神秘的太子殿下，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讲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7章 人不求人，唯有自救 这些本是朝堂秘闻，但是顾北痕却如此清楚明白。 他能做到如数家珍着实不容易，苏韶叶听他说完这番话，她想了想，说道。 “你觉得做太子讲师是个机会？” 顾北痕笑着反问苏韶叶。 “难道不是么？” 他问住了苏韶叶。这……这当然是个机会，对于那位神秘到极致的太子殿下，苏韶叶心中其实存了一丝好奇。她想要去看看，这位太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要被如此严密的保护，甚至不被外界窥探到丝毫讯息。 “那这同静涟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顾北痕的眸光平静如水。 “你去问一问那个庐惊鸿的书童，也许能够得到答案。” …… 赵靖宇还在后头，这少年听见苏韶叶提到静涟王府遗孤，先是一怔，然后他的脸色立刻有所改变。 “他在哪里？” 他蠢蠢欲动。瞧着他的模样，似乎是想要立刻见到他一般，苏韶叶则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被白鹭带去吃饭。” “瞧着他的模样，似是饿了很久。” 赵靖宇则是苦笑起来。 “他本该锦衣玉食长大，无忧无虑，没有想到，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大概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所以赵靖宇犹豫片刻，还是对着苏韶叶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静涟王府也算得上是豪门贵族，但是当年站错了队。静涟王府支持的……那一位，在皇位争夺之中失败，静涟王府自然是不得翻身，被随意寻了一个错处，就被打落尘埃。” “静涟王府这一脉，更是被驱逐离开皇城，不得征召，不能入皇城。” “那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溜到京城，若是被抓住了，严刑拷问之下，又是一个把柄落在刑部那些豺狼手中。” “静涟王府，是当年那位皇女的外家。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苏韶叶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静涟王府败落得如此快，如此莫名其妙。当年大晋皇位争斗，那位皇女失败，自己的大师父离开大晋不得回归，被关押于大魏。而除此之外，静涟王府因为是这位皇女的母族，所以被牵连…… 等一等！ 苏韶叶的心中猛然一惊。 静涟王府，大晋皇女…… 自己的弟弟苏易昀，莫非同那位大晋皇女有关不成。她想到这种可能性，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自己弟弟同大晋皇室有关？ 所以五年前，才兴师动众，甚至动用了天机阁潜伏在大魏的暗桩，才把苏易昀接到大晋来。苏韶叶脑海之中的念头不住盘旋转动，如果沿着这条线，说不定不用再与杜蝉湖打交道，就能把自己的弟弟找出来。 而对面的赵靖宇则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你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毕竟是大理寺卿庐惊鸿的书童，总归跟着学到了一点本事，觉得苏韶叶的神色似乎不那么对劲。 而苏韶叶的脸颊上涌出淡淡的平静色，她恢复镇定，说道。 “没什么。你若是想要见那个孩子，我可以安排你见他。反正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要犯，也谈不上什么串通一气不串通一气的，总而言之都是朝廷命犯，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她这话说的冷彻，赵靖宇听了却只能苦笑，他摇头说道。 “还是算了。不过我刚才听见外头的动静，好似刑部有人来？” “你见到……杜蝉湖了？”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既显得有些畏惧，同时却又咬牙切齿的，而苏韶叶说道。 “杜蝉湖来了，但是他又离开了。” 赵靖宇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家伙就宛若一条恶犬，不死不休，他既然来了，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苏韶叶则是平静解释道。 “他之所以无功而返，是因为这个。” 赵靖宇这下也惊住了。 “并肩王府的令牌？你怎么弄到手的——难怪杜蝉湖退避三舍，并肩王可不好惹，他脾气火爆，的确胆敢同他对着干，这块令牌等级还不低，啧啧，你在这皇城之中，还有这种人际关系？” 苏韶叶已经收回令牌。赵靖宇盯着这少女转身就要离去的后脑勺，他犹豫片刻，突然说道。 “等等……我相信你有本事，你若是能够帮大人一把的话，我肝脑涂地也愿意。” 苏韶叶虽然没有转身，但是她的脚步顿住了。 “你让我帮庐惊鸿？” “可是我对他一无所知，无从帮起。” 赵靖宇咬着唇。 “我有我的苦衷，许多事情，不大方便说得一清二楚，但是你得相信我，大人何其无辜。” “杜蝉湖那个卑鄙小人，一直嫉妒大人，抓住机会，自然拼命落尽下石。” “可是大人清清白白！大人担任大理寺卿这几年，不知道救过多少人……” 苏韶叶却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能够救下那么多人，为何救不了他自己？” 赵靖宇都被苏韶叶问得一怔，他睁着眼睛盯着这少女的后脖颈，听见这少女的声音似是冷风过境。 “人不能求旁人救，更不能求神问佛，能救自己的唯独只有自己。” 赵靖宇听得脸颊泛红，却不是害羞，而是气恼。 “不救人便不救人，何必给出这样的推托之词……” 而苏韶叶正巧推门，她平静如水地说道。 “你说杜蝉湖阴狠毒辣，但是我并非要替他说好话，只是世人只会看结果，等到他节节高升，没有谁会在意曾经大理寺卿是谁，只会觉得他有手段好本事，毕竟话语权是掌握在胜利者口中。” 这伤痕累累的少年咬牙不肯多说半句，但是心弦却好似被触动。 然后苏韶叶这才推门走出去。 外头顾北痕看着她一副倔强模样，瞧着这少女披上外衣，开口问她。 “去何处？”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然后她才轻声说道。 “介不介意，陪我去外头走走？” 顾北痕的眸光灼热盯着她，然后他忽而轻笑，春风吹动山岭，铺天盖地花朵盛放，苏韶叶听见他回应道。 “好。” “下次直接说便好，不用问介不介意，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什么介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然后盯着她脸颊同少女细润下巴，忽而低下头，在她唇瓣啄了半口，然后这青年方才笑得更加温柔，他一把拉住她手掌心，确定她掌心尚未温暖，然后方才说道。 “走吧，你去何处，我都陪你。” 纵然前途漫漫，绝不迟疑。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8章 点花灯，许心愿 苏韶叶同顾北痕肩并肩地向外走去，光阳郡驿站所在的位置有些僻远，等到走出光阳郡驿站范围之外，便是大道。 今日不知道什么缘故，外头人头攒动。 苏韶叶看见路旁许多卖花的人，她随手拉住了一个卖花的阿婆，这阿婆生得和蔼可亲，盯着苏韶叶同顾北痕，眼底尽皆笑意，苏韶叶听见这个阿婆说道。 “好一对金童玉女，今日可是玉仙节，若是在今日送花，可保长久姻缘。你们生得这般般配，就该买上一束花，日后好缔结那天长地久的良缘哪。” 顾北痕的唇边多出一抹笑意。 他扭过头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顾北痕主动开口问道。 “你要么？” 那阿婆则是故意做出一副嗔怪的神情来。这婆婆见过的伴侣也不止一对两对，开口的话语热闹又讨喜。 “这位公子，话可不能够这么问的，你这样问，这位姑娘该害臊了，你直接买花便是，我保证，我的花是这整条长街最新鲜最漂亮的，乃是我清晨五更便亲自一朵朵挑选，极为精美，你送给这小美人，她保证欢喜。” “说起来，我这老婆子在街上卖花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宛若玉人一般的姑娘家。” 顾北痕唇角的笑意更浓郁。 旁人夸奖苏韶叶，他听了更欢喜。 他掏出一片金叶，直接把那些花通通购置下来，那婆子喜不自胜，笑眯眯地又给苏韶叶编了一个花环，给她握在手中。 更好心指点。 “你们去那条渭河放飞花灯呀。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写在上头，那花灯放飞天际，心愿必定会被上天听见的。” 顾北痕脸颊之上的笑意浓郁，他伸出手拉住苏韶叶的胳臂，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主动开口说道。 “走。我们去放飞花灯。” 苏韶叶的脸颊之上却浮现出一抹迟疑之色。这个少女，其实并不相信求神问佛这一套，她知道这样无用——人在这个世界上，唯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顾北痕应当比她更清楚这个道理。 可是看着顾北痕就要按照那个婆婆的指点往渭河旁走去，苏韶叶犹豫了一下，却并未吐露出任何辩驳之语，而是随着顾北痕的脚步一同向前走去。 前头灯火阑珊，接近黄昏，那些店铺点灯，各色花灯璀璨，反而比白日里头更加增添了几分绮丽梦幻。 顾北痕不知道何时拉住她手掌心。 他掌心很暖，牵着她跨过街道，捧着花束，路过贩卖花灯的店铺，他方才停下脚步，然后顾北痕细心地询问苏韶叶。 “你想要哪一盏灯？” 苏韶叶被顾北痕问住，隔了三秒，她才冷静地说道。 “我要那一盏。” 她伸出手，指向那一盏灯火。 是一盏……精致漂亮的兔子灯。 那店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笑呵呵地登上梯子为苏韶叶摘下兔子灯，苏韶叶听见这店铺老板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 “这位姑娘倒是有远见。这盏灯，是我们店铺最别致的灯，旁人虽然觉得不够红火，但是我瞧着同姑娘你这冰清玉洁的气质倒是浑然天成，最适合姑娘你，不会出错。” 这盏兔子灯被摘下。 这店铺老板好心提醒。 “该写下心愿。好放飞花灯。” 店铺老板拿来纸笔。苏韶叶握住毛笔，她脑海之中闪烁过数道念头，最终还是握紧了笔，然后这个少女不假思索地一气呵成。 “找到弟弟苏易昀。带他回家。” 这是她眼下，最大的心愿。虽然苏家已经没有了——但是只要她还在，苏家就还不算彻底烟消云散，她终归能找到苏易昀的，她要带着他，在父亲的坟前上香，好让父亲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谁。但是在苏韶叶心中。 苏易昀就只是她的弟弟而已！ 苏韶叶提着这盏花灯，然后她同顾北痕向渭河旁边而去，顾北痕不用看，也能够知晓她许下了什么样的心愿。 河边长灯连天，映照天穹宛若白昼。她提那一盏兔子花灯，顾北痕站在她身后盯着她背影，听见苏韶叶的声音呢喃，她不向上天发愿，她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没有什么运气可言。但是天道酬勤，没有幸运，我就做最拼命的那一个。” “不论命运如何折辱我，我都要实现我的心愿。” 灯火如昼。 天色已经彻底阴暗下去，天穹一片漆黑，繁星闪烁，那些花灯漂浮向半空，烛火闪耀，在空中像是一点点明亮星辰，承载了那么多的心愿，那光亮才会显得如此沉甸甸。 顾北痕从身后又抽出一盏花灯来。 他不知何时也买了一阵花灯，然后松开手指，那花灯漂浮向天际，苏韶叶反而浑身轻松，她走到顾北痕身旁，好奇地问他。 “你许了什么心愿？” 顾北痕的指端轻轻地放在唇角旁。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是秘密。” 苏韶叶没有再过多追问下去。 顾北痕凝望她明亮眼瞳，他笑了笑，这少女却指了指她自己的脸颊。 “你凑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顾北痕嗯了一声，然后凑近她的脸颊，灯火明亮，远处似乎还有船舫歌乐声，那一贯冷静清冷的少女，盯着他的时候，却仿若连耳垂都透出红色来，然后她贴近他的脸庞，软软地在他脸庞亲吻了一口。 那是小叶子的温柔。 顾北痕能够感觉到这少女不论过了多久都还尚存的羞怯之意，他心里头像是融化开一滩春水。 然后顾北痕轻轻地按住她肩膀，低下头，一气呵成再无犹豫地吻上少女细润唇瓣，辗转来回，起初蜻蜓点水，然后不断加深，唇瓣摩挲，是两颗心心摇神驰，交融在一块。 他的那盏花灯。 写的是。 “苏氏有女，我欲求之。一生一遇，矢志不渝。” 他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 一生只有她一人。 他不信鬼神，但是若有，他只愿她一生再无忧愁痛苦。 他愿护持她，一意向前。山海无尽，不论世事如何沧海桑田，不论世上多少痛苦悲伤，他都要牢牢护她，这一世，他笃定他只求一个苏韶叶，尘世间有千万绝色，他只要一片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9章 大晋太子！ 这一夜无数花灯浮向天际。 第二日。大晋皇宫之中，某处极为精美的宫苑之中，一个穿着宫裙的小宫女，抬起头盯着树枝上挂着的一盏兔子灯，眼神之中带了几分好奇。 “诶？怎么多了一盏灯笼？瞧着模样倒是精致可爱。” 她身旁还有一个宫女，看了一眼这挂在树枝上头的灯笼，眼神里头却写着几分见怪不怪，这宫女冷静地说道。 “这灯笼？这灯笼应当是昨日玉仙节，旁人放飞的花灯，被风吹到这里来的吧。这也没有什么稀奇。摘下来，丢了便是。” “若是被赵公公瞧见了，要说咱们办事不利。” 这小宫女哦了一声，却有些为难。 “要去找赵公公讨要梯子么？这花灯挂得这么高，怕是不大好摘下来吧？” 这小宫女的眼眸忽闪忽闪。而她身旁的宫女，则是略微蹙起眉头，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冷静地说道。 “不需要去找赵公公讨要梯子。你等等，我爬上去试一试。” 那年纪稍幼，一团稚气的小宫女点头。 “好！那青雉姐姐你千万要小心。” 这叫做青雉的宫女的足尖轻轻点在地面，她整个人轻盈地好似一片树叶，轻飘飘地便落在树枝上头，然后伸手摘下那花灯，正打算跳下来，却听见下头的小宫女慌乱而又结巴的声音。 “殿下……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便是一个少年清润动听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叫做青雉的宫女足尖打滑，险些站立不稳，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拎着这盏兔子花灯跳下来，第一反应就是给眼前的少年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她甚至都不敢看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眼睛，可见她心思慌乱。因为宫中有禁令，她们这些宫女，哪怕是有武功在身，在宫中除非是主子遇到危险，否则绝不能施展。 她施展武功，若是被抓到，只怕是要被重重责罚，所以她才如此慌张。 对面的少年却没在意，只是好奇地看向她手中的花灯，然后青雉听见他问。 “这是何物？” 青雉脸颊一红，张口结舌。 倒是那个小宫女入宫时间尚且短暂，直接心直口快地回答道。 “禀殿下，这是花灯。” “昨日宫外过玉仙节，民间有放飞花灯的传统，这大概是昨日玉仙节被放飞的花灯，然后飘到宫中来的。” “奴婢同青雉姐姐，想要摘下花灯丢弃掉。” 这位殿下蹙眉。 “花灯？” “拿来孤看看。” 青雉这才匆匆地把花灯递给他。 眼前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色锦袍，边缘处皆是精细繁密的金线绣成的刺绣，这样的精致绣工，哪怕是大晋最为顶尖的绣娘，也需要绣整整数年，而这不过是眼前的少年的常服罢了。 他的衣角随风飘动，隐约露出的刺绣上头，有金龙之爪。 看着令人心中一凛。 整个大晋，能够在衣服上头绣龙纹的人，只有两位。 一位自然是大晋君王。 那位高高在上，掌控大晋万里疆土的男子。 还有一位，便是眼前这个年少的少年，大晋的储君！ 这少年接过这盏花灯，他轻笑了一下，声线听上去，显得颇为愉悦。 “这花灯倒是颇为好看。” “很是可爱。” 白色的兔子花灯，让人想到茫茫雪地，还有雪白斗篷。这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稍微显得暗淡，但是他很快振作起来，那张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头，浮现出淡淡的玩味之色，他伸出手，在花灯上头抚摸了两下。 里头的蜡烛自然早早已经熄灭。 但是上头挂着的精巧卷轴却完好无暇。 他伸出手便要摘下，那个叫做青雉的宫女瞧见他的举动，一时之间有些心急，开口想要制止他的行为。 “等等！” “当心有暗器！殿下让奴婢为您打开……” 那少年的手指却已经抚摸上那卷轴，然后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张字条。 两个宫女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唯恐有什么差池。 她们满心想的都是万一有暗器，或者字条上头淬了毒该如何是好，若是如此，她们怕是要九族抄斩，太子殿下若有万一，她们万死莫辞。 她们还记得之前的教训。 当初太子险些被刺杀，陛下雷霆震怒——外人不甚清楚，但是宫里头一清二楚，当初杀得血流成河，宫中的宫女宦官都被清洗了一个遍，所以才会新招了许多身家清白的宫女入宫。 这少年却那张字条。 青雉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生怕太子中毒。 小心盯着这少年脸颊，却瞧见太子殿下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他的指端似乎都在颤抖。 青雉心里头咯噔一下。 不好！ 这字条上头果真淬了毒。 她心头慌张，死死咬着唇，转身就要去找太医，一旁的那个小宫女几乎快要哭出来，却听见眼前少年突然说道。 “这盏灯的主人，找得到么？” “孤一定要见到她。” 青雉啊了一声。她的大脑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而这个少年则是凝望青雉的脸颊，青雉听见这少年又加重了口气。 “孤一定要找到这盏灯的主人。” “去找杜蝉湖。” “他不是在刑部么，让他去查。昨日到底都有什么人买过花灯，都有何人放飞过花灯。” “让他查，到底有哪几家店铺贩卖兔子花灯。” “哪怕刨地三尺，我也要找到这张花灯的主人。” 这个婢女青雉张口结舌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但是她能够接近这少年，做这座特殊宫室的宫女，自然也有过人之处，她脑筋飞快转动，然后这婢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是杜大人最近都在忙着文比的事情……未必有空处置这些小事……” 眼前的少年原本一直盯着这盏花灯，但是听见青雉的语气，他却突然抬起头来，然后青雉听见这少年冷声说道。 “没有空么？” “文比是为了给孤挑选讲师。还是为了孤——孤说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便最重要。让杜蝉湖去找，若是找不到，孤看他这个文比主考官，也无需再做，这样，他便有空帮孤处理，孤想要让他做的事情了吧？” 这少年的声音十分生硬，已经透出几分不满。 宫女青雉连忙点头，不敢再反驳眼前少年，立刻应答下来。 “好。奴婢这便让杜大人入宫。” “殿下不要急。” 这少年已经不是当初刚刚归宫的少年，如今宫中众人都知道，他板上钉钉是大晋下一任帝王，此等威势，绝不可轻易忽视。 青雉只是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在意这么一盏小小花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0章 杜蝉湖的困惑 杜蝉湖在两个时辰之后入宫。 少年坐在软塌上头，青雉给杜蝉湖端上茶水，杜蝉湖看着这少年手中握着的那盏兔子花灯，也有些疑惑。 这位太子殿下，何时对花灯这种小女儿家的玩意爱不释手了？ 他低眉敛目，听见这少年开口，嗓音显得微透凉意。 “帮孤查出这盏花灯的主人。” 杜蝉湖有些错愕。 “花灯的主人？” 这少年嗯了一声。 “是。若是你找不到的话，那么文比你也无需再去。” 在外头阴狠毒辣的杜蝉湖，在这少年面前的态度，却表现得极为谨小慎微，因为他知道他一身荣耀从何而来，他没有问眼前的少年为何要查这么一盏普通花灯，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好。 眼前的少年的眸光宛若冷夜寒星。 杜蝉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来。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 这个少年，比起他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概是在其位，养其威，从这个少年成为大晋太子之后，这少年就给杜蝉湖一种极为明显的变化感。 眼下，他虽然站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根本猜不透他心思。明明只有十二岁……杜蝉湖不动声色地捏紧自己的手掌心，然后他主动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上头的少年仍然在把玩那盏兔子花灯。 然后杜蝉湖听见他问道。 “外头过玉仙节，当真很热闹么？” 杜蝉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应当是很热闹的。” 他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杜蝉湖却不敢接话，没有人胆敢让太子出宫，因为一旦有了差池，担待不起。 利用文比这个机会，给太子选拔讲师，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想要让太子增添见识，毕竟太子如今年岁渐长，再过数年，便要接触朝堂之事，所以选个合适讲师，便于太子日后入朝。 这些打算，眼前这个少年太子，想必也是一清二楚。 他的瞳眸明亮，但是眸光之中，却已经没有那份少年天真。 “传孤旨意。” “文比最后一关，孤亲自出题。既然是给孤挑选讲师，那么孤也理所应当拥有话语权，要选什么样的讲师，孤自己说了算。” …… 苏韶叶当然不会知道，她自己的一盏小小花灯，引发了这么多的变故。她回去之后，秉烛看完卷宗，第二日一早，倪白鹭瞧着这少女神色如常，却有些担忧。 “苏小姐，你当真要如今就去文比？” 苏韶叶点头。 今日是要去看考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道理你应当懂得才是。” 文比还在武比前头，二者并非同时进行。倪白鹭看了一眼苏韶叶，想了想，倪白鹭主动说道。 “既然如此，我送你去看考场。” 苏韶叶也没有拒绝。 路过街道，苏韶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道上头多出了许多官兵，这些官兵来回从穿梭，遇见有卖灯的铺子，便闯进去，似乎是挨个店铺地在打探什么。 苏韶叶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倪白鹭看见这一幕，她忍不住瞪大眼睛，声音里头多出了几分紧张来。 “他们在查什么？” “不会是昨日出了什么事情吧，我听说有花灯铺子失火，是不是有什么伤亡？” 苏韶叶摇头。 “应当没有。” 马车穿街过巷，苏韶叶的眸光却瞥见杜蝉湖，他站在街道尽头，冷着一张脸，苏韶叶仿佛听见他呵斥那些官兵，似乎心情不是太好。 诶？ 查几个花灯铺子，需要让杜蝉湖亲自前来？ …… 杜蝉湖的眉眼之间掺杂了深沉怒气，他盯着眼前的那些一脸丧气的官兵，恨不得狠狠地把他们骂上一顿，他的声音都是冷硬无比。 “一群酒囊饭袋，不成玩意的东西！让你们查个人，也查不出来？” “这个大晋皇城不就这么大，这有何难？” 最前头的一个兵卒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杜大人……我们，我们已经走街访巷，把昨日贩卖花灯的铺子都问了一个遍，但是昨日……昨日杜大人你也知道，是玉仙节，人山人海……” “我们也没有办法立刻查出来的。那种兔子形状的花灯也不是独一无二，许多店铺都有售卖，我们若是在京城之中大张旗鼓地盘查，免不得扰乱民心，搞得人心惶惶。” 杜蝉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转过头向外走去，这些兵卒听见杜蝉湖冷声说道。 “一群废物。” 他说完这句话，不假思索地抬起脚尖向外走去。 这群兵卒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而杜蝉湖则是走向文比的考场。 那个少年说，他若是查不出花灯的主人。 他也别做文比的考官了。 以他对那少年的了解，这位大晋太子殿下，性情颇有几分偏激，他的话语，并不是什么妄言。 只是他也是同样想不明白，这少年怎么会对一盏花灯如此耿耿于怀？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少年既然开了口，他自然还是要做事。 今日考生去看考场。 刑部还有不少事务等着他处理。 只能明日再查下去。 这位刑部左侍郎抬起头盯着考场外头挂着的灯笼，四周负责看管考场的人匆匆地对着杜蝉湖行礼，杜蝉湖慢慢地扭过头，他盯着那些考生。 眼神阴霾锐利。 苏韶叶则是已经进入考场。 过几日，这里便是她考试之处，她挂着光阳郡的令牌，那些考生看了她一眼，然后流露出的神色似是讥讽嘲笑，她不以为意，漫步考场，却偏偏有人要来招惹她。 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少女，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粉黛裙，瞧着她指指点点，这样还不够，非得走到她面前来，一开口，就是刁难之语。 “你也是考生？” “光阳郡的考生……哼哼，是来丢人现眼的么？” “这一次，是打算作弊呢，还是交白卷？” “我若是你，早就转身就走，与其在这里丢人，还不如回去种田织布，终归是胜过在这里白忙一场的。” 这少女的敌意莫名其妙。而苏韶叶盯着这少女腰间揣着的那块牌子，一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 原来这少女就是汉田郡选拔出来，参与文比的人。 汉田郡，就是王鸠尔学武的那个紫霄派所在之处，乃是大晋之中的一个大郡！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1章 被拉了壮丁去诊脉 这少女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 苏韶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听见这少女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们光阳郡这一次选拔出来的所谓狗屁人才，未必有什么本事，倒是很懂得勾人么。你一个，还有那个狐媚子，叫什么倪白鹭的，哼哼，王鸠尔本来应当住在汉田郡的驿站，却同你们日日夜夜厮混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苏韶叶这才恍然。 原来此女知道王鸠尔。 听她的口吻。 似乎对王鸠尔还有些若有似无的情意？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苏韶叶瞬间捋清，她笑眯眯地抬起头盯着眼前少女，然后冷静说道。 “朝廷文比，除了才华，同样也要考较人品。你小小年纪，一开口就是污言秽语，这人品么……也可知不怎么样，至少不是朝廷所需要的清正之人，日后更是不可为官做吏的了。” 她一句话说得笃定。 对面的少女脸色猛然一变。 咬紧自己唇瓣，语气更加忿忿不平。 “油嘴滑舌！” 但是尽管如此。她却也无力反驳。 比起说话本事，她远不是苏韶叶对手。 她气急，但是神色却一瞬又得意起来，似是抓住苏韶叶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苏韶叶听见她洋洋得意说道。 “我来的时候，便打听过。你根本不是光阳郡这一次文比应当参与的真正人选，是那个人犯了错，才被你顶替。” “你不过是溜须拍马，讨好了光阳郡的官员，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为了镀一层金，日后吹嘘来过皇城，参与过文比，根本没有任何的真才实学。” 这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不假思索地去看苏韶叶脸颊，眼中还是鄙夷之色多。 而苏韶叶则是不动声色地应答道。 “我有没有真才实学，你过几日不就知道，何必在这里，在我面前聒噪犬吠，莫非你连这几日都等不到了？” 她不动声色，却把对方气的七窍生烟，险些蹦起来同苏韶叶理论，四周的人都看向她们，这少女方才不甘不愿地收敛了几分，只是她抬头凝望苏韶叶的脸颊，眼中仍有敌意。 “我倒要看看几日后，你如何表现。你眼下说大话，到时候仍是贻笑大方！” 苏韶叶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转了一圈，认清楚方位便向外走去，正巧看见杜蝉湖站在门外，不过他不是孤身一人，杜蝉湖身旁还有一个青年，同他似乎发生了某种争执。 凑巧得很。 那个青年，苏韶叶也认识。 正是宇文长舫。 比起显得平静的杜蝉湖，他的神色要激烈许多，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的声音传递而来，风中隐约能够捕捉到几个字眼。 “你疯了？” “太子……” “不可能！” 苏韶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她正打算跨过门槛走出去找寻倪白鹭，但是她的耳朵自动捕捉到的下一句话，却让这少女猛然停住脚步，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说道。 “你五年前回归皇城，从此步步生莲，杜蝉湖，你莫要忘记，你今日荣光从何而来！” 而对面的杜蝉湖仍然是那副静默模样，他拱手，声线冷淡宛若鬼魅。 “我知。是陛下所赐。” 宇文长舫看着他摇头，似是极为失望，猛然转过身，正好险些撞上走出来的苏韶叶，他一怔，眸光盯着苏韶叶一闪而过，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说道。 “你来看考场？” 苏韶叶点头。宇文长舫紧盯着苏韶叶的瞳眸，隔了数秒，他才说道。 “遇见你正好。我有一桩事，要拜托你。” 苏韶叶有些疑惑不解。 宇文长舫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是个天大的机遇，你跟我上我的马车，上车我再同你解释。人命关天，先去救人。我跑来找杜蝉湖，本来是想要通过他的关系，借用一下天机阁的神医黑心鬼吴无常，但是既然你今日来看考场，我也无需同杜蝉湖再拉扯下去。” “他那张刻薄脸，看多了忒得晦气。” 宇文长舫居然如此直接地说杜蝉湖的脸庞看了令人觉得晦气，杜蝉湖在后头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不过宇文长舫显然是不在乎。 他隔着衣服攥住苏韶叶的手腕。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腕。 “我跟你走，但是你得把话说清楚，救谁？” 宇文长舫回答得亦是干脆利落。 “温红枫她妹妹，温红画。” …… 马车上头，宇文长舫对着苏韶叶打开了话匣子，几乎说了一路。苏韶叶也从这位宇文家族的少爷口中，摸清楚了一个大概。 原来，温红枫同宇文长舫的身份类似，他们都是大晋顶级世家之中的后裔子弟。温家在唐宫之中的势力很大，温红枫自己的爷爷就是唐宫长老，所以温红枫在大晋皇城之中才得以横冲直撞，是个旁人不敢招惹的小煞星。 而宇文家，势力主要集中在地方上。 楚阁创始人之一，便是宇文家族的人，地位自然不可小觑。 温红枫自己学武天赋高明，从小就被送入唐宫，一路顺风顺水。温红枫，并肩王世子夏良辰，还有宇文长舫，他们几个出身高贵的孩子，从小都一块儿长大，十分熟悉，关系也极好。 宇文长舫说让苏韶叶看病救人，其实是去救温红枫的妹妹温红画。 她这个妹妹乃是庶出，天赋远不如嫡姐，而且生得也不如温红枫好看，怯怯弱弱，在温家一贯没有什么存在感。 长到十六岁，如此下去，多半直接被送去和亲。 但是温红枫这一次回来，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这个庶出妹妹，居然被人下毒。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温红枫虽然不甚在意这个庶出妹妹，但是也不可能放任她被人下毒，所以在家里头大发雷霆。 又担心是温府的人对温红画下毒，闹得沸沸扬扬，名声不好。 宇文长舫正好去温家拜访，想了想，打算不请御医，另外请人，替温红画诊脉解毒，本来是想要找刑部或者天机阁帮忙。 正巧看见苏韶叶，便抓了苏韶叶的壮丁，让她去帮忙诊治一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2章 温红枫的家事 温家的宅子倒是没有并肩王府那么气势惊人，但是看上去古朴庄重，而且距离皇城也不远，单单是这个位置便不一般。 宇文长舫因为认定苏韶叶出身涂幽医派，所以言语之间对于苏韶叶颇多尊敬，对于苏韶叶对于这些皇城势力不够了解，他也自己在心中认定，是因为苏韶叶过往一直都隐居学习医术，所以自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宇文长舫凝望着苏韶叶的脸颊，这青年认认真真说道。 “温家在唐宫之中势力极大。温红枫的爷爷是唐宫长老，她出身大晋武道世家，她母亲则是郡主之尊，当年对她父亲一见钟情，所以方才下嫁到温家去。” “温红枫自小就备受宠爱，甚至小时候被当今陛下抱过，当初甚至有一种说法，若不是因为她年纪不大合适，陛下其实是想要让温红枫做太子妃，做自己的儿媳妇的。” 这青年说得认真清楚又明白。 而苏韶叶的眉宇之间却一片开阔色。 她平静反问宇文长舫。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有人，给温家的庶女下毒？” “温家的地位如此崇高……等一等，温红枫的母亲既然是郡主，又是下嫁，如何她还能有一个庶出的妹妹？这岂不是不大说得过去，难道以郡主身份尊贵，也能够忍得下这一口恶气？” 苏韶叶一张口便问到关键之处。 宇文长舫神色隐约有些为难之处。 但是他盯着眼前少女，瞧着她神情坦荡，好像当真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要刨根究底打探隐私的感觉。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实话实说。 只是那张过分秀气，好似女子一般的俊美面容之上，也随即浮现出一丝丝的尴尬来。 “这可当真是……说来话长。” “温红枫的那个妹妹，是她父亲，同自己当年认识的一位师妹所生。” “温家几乎都在唐宫学武，当年她父亲在唐宫学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出身贫寒的贴身丫鬟。” “因为唐宫之中的弟子，许多都非富即贵，专心练武，日常生活，自然是需要专人打理照料。” “温红画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选。她出身虽然贫贱，但是细心体贴，容貌姣好，所以被选拔出来照顾世家公子，洗衣做饭——一来二去，在唐宫之中，这里又没有多少外人，自然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是这个时候，温红枫的母亲同父亲已经成婚。” “当年景曦郡主对温红枫的父亲温儒道一见钟情，非他不嫁，特意回宫，请了陛下旨意赐婚，这才如愿以偿，下嫁温家。” “而温儒道成婚之后三月，便折返唐宫，继续练武。” “没想到他会在唐宫，同一个出身卑贱的奴仆暗通款曲。” “当初温红枫的母亲已经下嫁她的父亲，却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回家休养，不曾料想居然被一个小小卑微奴仆挖了墙角，自然震怒，连带着温红枫都早产了一个月。” “但是温红枫的父亲，宁愿背叛家族，甚至同郡主和离，也要保住他这奴婢一条性命。因为这奴婢同样身怀有孕……” “当时这件事情在皇城上层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传到圣上耳中。” “然后圣上直接下旨，等到那奴仆生下孩子，便将那奴仆处死，而孩子则是抱回温家，由郡主收养。这个孩子便是温红枫的庶出妹妹温红画。她的母亲在她一出生，就已经不在世上。” “这件事情，对温红枫的父亲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从此他专心武学，几乎不再回温家，日夜都在唐宫之中练武，听闻如今是大晋超凡脱俗的顶尖高手。” “不过连我们宇文家族的人，也没有再见过温红枫的父亲，这只是传闻，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么境界。” “温红枫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她从小性子倔强得很。” “她母亲只得她一个孩子，对她百般疼宠，她是货真价实的小郡主，温家又只有她这一个继承人，所以纵然性子养得骄纵一些，也总能够被谅解。” “我们也知道，她只是性子暴烈，但是她并不是什么坏人。” “只是她母亲景曦郡主殿下，对她期望太大，所以她压力重重，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罢了。” “至于她那个庶出妹妹温红画，因为这么一个出身，过往在温家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反正给一口饭，饿不死。” “旁人都知道，温家日后当家做主的必定只有温红枫。” “而且郡主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若不是看在温红画也有温儒道的血脉的缘故，怕是早早打发了她。” 这便是温家的家事了。 这本来是些隐秘的旧闻，时过境迁，如今大晋皇城之中，知道这些事情的人着实不多，但是宇文长舫因为同温红枫是好友。 而且宇文家族也是大晋一等一的大世家，所以他对于这些秘密如数家珍。 眼下他说完这些话，一双黑眸看向苏韶叶脸颊，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轻声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虽然温红画被下毒，但是却不大好去寻太医。” “即便是太医诊断，根本不会上心。毕竟太医都知道郡主殿下不喜欢温红画，怎么可能真正好好给她看病？” 苏韶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过来。她想了想，问宇文长舫。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医治好温红画，查出何人给她下毒？” “你不怕这结果会让温家尴尬么？” 宇文长舫的神情也有些古怪起来。 其实他自己心里头都底气不足在打鼓，实话实说，宇文长舫的确想过，会不会有可能——的的确确是郡主想要毒害温红画，正因为想到此节，所以宇文长舫才更加不想要大张旗鼓地去寻访太医。 苏韶叶继续说道。 “而且我马上要去文比，你把我拖入温家这旋涡，有没有想过我该如何自处。这是机遇么？” “这分明是个深不见底的深坑。我医治好温红画，对我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吧？” 她说完这句话，眸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宇文长舫。这少女的眼神那么明亮，看得人脸颊炽热滚烫，好似被火焰烧灼过一般。 宇文长舫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开口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是苏韶叶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却让他连这等敷衍话语都说不下去，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说道。 “总归还是会有些好处。” “我个人私自从我腰包里头拿出诊金给你还不成么？” 苏韶叶却说道。 “我不要诊金。” “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得偿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3章 没什么，能治 宇文长舫有些犹豫，不过盯着眼前少女的脸庞，想这个少女年纪不大也不至于狮子大张口，所以直接应诺下来。 “好。就当做我欠你一个人情。那你要做什么？” 苏韶叶平静地说道。 “我要让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宇文长舫有些疑窦丛生。 “见一个人？见谁？” 苏韶叶不假思索地吐出那个她早已经想得清清楚楚的名字。 “见大理寺寺卿，庐惊鸿。” …… 宇文长舫不知道苏韶叶如何知道他能够接触到庐惊鸿的，他同庐惊鸿是好友，哪怕是在庐惊鸿失势之后，也在偷偷地帮助庐惊鸿，但是知道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宇文长舫感觉到诧异。 他不知道苏韶叶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苏韶叶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则是从庐惊鸿的书童赵靖宇口中听闻的，不过她自然不会告诉庐惊鸿，这少女笑而不语，她向着里头走去，温家宅子不大，宇文长舫又来过不止一次，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等到宇文长舫走到里头，看见坐在堂中的温红枫，这嚣张跋扈的少女，眼下眉宇之中却仿佛沾染了一缕淡淡的轻愁。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宇文长舫，宇文长舫听见温红枫开口问道。 “怎么样，找到人了么？” 宇文长舫的身体向着一旁偏转，然后让出后头的苏韶叶，温红枫有些诧异地盯着宇文长舫身后的苏韶叶。 显然温红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苏韶叶。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会是你？” 苏韶叶笑着反问。 “为何不能够是我？” 温红枫想到她给夏良辰看病的事情，虽然还想要开口，忍了忍，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急匆匆地说道。 “红画的情况又恶化了，她吐了几次黑血，下人都吓坏了。” “你若是能够看病，便立刻随我进去吧，还是不要拖延，免得越拖延下去越是糟糕。” 温红枫这个语气，虽然生硬，但是还是透出几分担忧，可见温红枫对她的这个妹妹，是有些真心实意的。 倒是没有那种，因为妹妹是庶出，就巴不得她一命呜呼的恶毒心思。 宇文长舫说温红枫只是被宠坏，身上背负的期待太重，所以她才不得已以那种方式发泄，其实她本人并不是什么凶恶的小姑娘，这句话说得倒是没有错。 苏韶叶跟在温红枫身后往前走去，温红枫频频回头看向苏韶叶的脸颊，她犹豫了片刻，方才轻声说道。 “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她温言软语。 这语气甚至都有些不像是温红枫。而苏韶叶则是拱手，她语气平静绵长。 “我自然当竭尽全力。温小姐不必担心。” “医者，看病救人是本分。” 她这样的语气，显然也让温红枫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在前头，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的步伐太快，让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小姑娘跟不上，但是苏韶叶就走在她身后，脸不红气不喘。 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温红枫推开那扇门，珠帘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声。 里头的婢女们呼啦啦地跪下，而温红枫则是眉头一蹙，语气之中似乎都夹杂了淡淡的怒气。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伺候？” “不是已经吩咐过，送来上好的银丝炭火么？” 这些婢女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神色十分为难，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小厨房那边说缺人……银丝炭库房说没有多余的了，实在是分不出来，那毕竟是贡品。” “小姐，我们也没有办法……” 温红枫一怔，她一直都在唐宫学武，久不回家，不知道家中是什么情况。 如今当着外人的面，倒是让人觉得好似她在苛待自己的妹妹，更加让温红枫觉得脸上似乎无光，她冷哼一声，然后走过屏风。 床榻之上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女，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看着她，脸颊之上浮现出丝丝点点的娇柔不堪，她气色发灰，张口想要说话，却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色血液来。 那些仆人婆子慌慌张张拿盆，又有人给她换上干净毛巾，兵荒马乱乱成一团。 温红枫皱眉。 宇文长舫则是看向苏韶叶，连他都为难。 毕竟这情况…… 这小姑娘即便是涂幽医派的传人，但是年纪太小，经验不足，不知道能否应付得来。 苏韶叶的神色如常。 这等场面在她眼中也不算什么，她向前走了半步，然后伸出手，她出手快若闪电，一瞬间就直接搭在温红画的手腕脉络上头。 那柔弱少女突然挣扎了两下。 想要把手腕抽出。 但是苏韶叶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头，动作却精准明确。她的指尖一动不动地搭脉，神色幽深。 宇文长舫同温红枫都忍不住盯着她的脸颊。 这少女虽然年幼，身上却意外有一种令人觉得十分信服的气场，让人想要听一听她到底会说出什么话语来。 然后苏韶叶极为冷静地说道。 “能治。”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就好似给人服下一枚定心丸。 温红枫都松了一大口气。既然能够治疗便好，她匆匆张罗着，让苏韶叶开药方，好让下人去煎药。 那躺在床榻上头的少女身体轻微颤抖。她看上去瘦弱不堪，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睫羽轻轻颤抖宛若蝴蝶翅膀扇动。 苏韶叶看得出她的畏惧，她的语气却平静如水。 “你很怕旁人给你诊治么？” “我既然来了，你必定能够痊愈。” 对面的女孩静默不语，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给人的感觉的确很是畏惧，甚至不敢多看苏韶叶的眼睛，苏韶叶则是不动声色地提笔去写药方，她神色自然大方，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等到苏韶叶的药方写完，她方才收笔。她的眼底涌动淡淡笑意，然后她说道。 “去煎药吧。” “我守着她一会儿。放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有把握。” 温红枫看向苏韶叶，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想想夏良辰她都治得好，这少女既然是板上钉钉涂幽医派的传人，自然不可能砸了自己招牌，所以她尚且算得上是放心地直接转身就走。 她还有事。 红画能痊愈再好不过，她该去找母亲谈谈，至少府里头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4章 羞愤的温红画 宇文长舫看了一眼苏韶叶，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红枫她脾气暴烈，多半有可能是去找她母亲景曦郡主理论，我去劝一劝她。” 他同苏韶叶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立刻快步走出，这间屋子里头，立刻便只剩下了苏韶叶同这位中毒的温红画。 仆人忙着换水煎药。 一时之间走光。 整座屋子之中，只剩下了温红画同苏韶叶两个人。苏韶叶看着人突然之间走光，她这才慢慢地走到温红画面前去。 她仔细专心致志地端详着这个少女。 温红画生得很清纯，其实这个少女只是瘦弱些，仔细看，倒也不算难看，是一种很清秀的长相，整个人显得温柔，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灵秀感。 只是气色不好，整个人显得蜡黄，所以才显得干瘦如柴，不够好看。 比起她姐姐，温红枫那种璀璨夺目，自然是逊色不止一筹。 但是却不能说她生得平平无奇。 大概是温红画是像她母亲？苏韶叶大概想象得出来，温红画的母亲该是什么模样了。 温红枫同温红枫的父亲，当年能够让郡主一见钟情，可见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宇文长舫之前似乎是若有似无地提到过一句，温红枫也生得同她母亲景曦公主更加相似——可见他们这对夫妻都是容貌极为出挑。 若是温儒道爱上一个容貌平平无奇的婢女，难怪景曦公主意难平，这口气不论如何也发泄不出去。 苏韶叶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温红画听见苏韶叶开口问她。 “你为什么要装病？” 她这句话问得平静，好似只是微不足道的提及一件小事情。而温红画听见苏韶叶这样问及，她的瞳孔猛然瞪大，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我……” 她张口，声音清脆婉转。 “我没有。” 苏韶叶平静地凝望她脸颊，不动声色地反问她。 “你没有？” “但是你服用的冬寸草同紫蝎叶，搭配在一起，能够让你呕出黑血来，并且让你气色不佳，伪造出一种缠绵病榻的假象。” “我方才没有当众揭穿你，已经是给你面子，还是你需要我直接去告诉温红枫温小姐，说你的这个妹妹装病？” 提到温红枫，这个少女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惊恐，她看向苏韶叶，眼神之中都夹杂了几分祈求，苏韶叶听见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可怜。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诉姐姐。” “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 “求求你不要戳穿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少女的眼中闪烁着一丝丝的惊恐不安，她抬起头盯着苏韶叶，声音细碎如同蚊呐。 “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若是不装病的话，便要嫁人了，可是我不想嫁人。” 嫁人？ 好像之前的确提到过，这少女需要去和亲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给她找寻的是什么样的人家，让这个少女惊恐到这种地步，需要装病也不想要出嫁。 温红画的表情之中带着紧张不安，她看着苏韶叶的脸庞，眼中仿若透露出点点担忧，隔了数秒钟之后，温红画方才听见这少女轻声说道。 “我要嫁给刑部左侍郎杜大人。” 苏韶叶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杜大人？” “杜蝉湖？” 对面的少女没有想到苏韶叶一口道破，她咬了咬唇，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头。 “是……是。就是那位杜大人。” 难怪她宁可装病，也不想要嫁人，若是这位杜大人，的确很是令人头疼，她一个花季少女，不论如何，也不想要嫁给那个阴恻恻的男人的。 她几乎是在祈求苏韶叶。 “求求你，我不想要嫁给他……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我不装病，我就要嫁给他为妻。” “听闻他性格阴狠，为人心狠手辣，动辄杀人，掌管刑部，天天同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有死人骨头打交道，他整个人都阴沉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待女子有半分温柔。这样的男子，我若是嫁过去，说不定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不明不白便要死掉。” “求求你，我着实不想要嫁给杜蝉湖……” 这少女满口都是祈求，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 她偷偷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眼底涌动着几分担忧光芒，她咬唇，声线都是冰凉的。 “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我一直缠绵病榻，无法嫁过去，这桩婚约便会取消，自然会有，旁的女子代替我嫁过去。” “这样，我便能够逃出生天了。” 温红画的声音很轻。 苏韶叶看了一眼温红画的脸颊，然后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 “你是这样想的么？” “可是如此一来，那个代替你的女子，岂不是讨不到好处。杜大人当真在你心里头这么可怕？” “你若是担心得很，不想要嫁人，为何不实话实说，而是要自己私自服用药物，伪装自己中毒。” “你可知道，胡乱服药，很有可能导致你自己死掉？” “你这一次能够逃过一劫，不出岔子，是你运气好。这些药可不能乱吃。” “说起来，这药方是谁替你开的？” 苏韶叶问到了点子上。听闻苏韶叶这样问，这少女犹豫片刻，咬紧自己的嘴唇，她的声线一瞬间变得支支吾吾，然后温红画小声说道。 “是……我的一位朋友。” “我不能连累他，所以不方便透露他的名字。” “我不想要嫁人，但是我的这桩婚事，乃是郡主安排，她在这温家一言九鼎，所有的仆人婆子，都把她的话看得极重，唯首是瞻，我怎么可能反抗？” 郡主就是温红枫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嫡母。 以这位郡主的高傲，同她和温红画母亲的恩怨，怕是恨不得直接让温红画被杜蝉湖虐待死，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她安排，又怎么可能为了她的意愿而毁约？ 温红画本就生得柔弱，眼下眼眶通红地盯着苏韶叶，瞧着她的脸颊，好似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咬着唇，神色惊惶不安，倒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5章 温红枫的刮目相看 苏韶叶神色却不变，在这个哭哭啼啼的少女面前，她的反应，好似显得有些铁石心肠，但是她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眸瞥了她两眼，然后苏韶叶说道。 “你装病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而且你既然知道杜蝉湖是什么样的人，便该清楚，以他的手段，很容易能够查清楚，自己的未婚妻因为不想要嫁给他而刻意装病。” “以杜蝉湖的高傲，你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在狠狠地打杜蝉湖的脸！” 苏韶叶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反问眼前这个神色略微显得错愕的少女。 “我说得不对么？” “你在打他的脸，那么只会招惹来他恶狠狠的报复。他怎么会放过一个打脸自己的女子？” 温红画的泪珠还挂在脸上。 她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 挂在脸颊上头的泪珠，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不堪，而苏韶叶则是抿了抿唇瓣，她不动声色地平静说道。 “不论如何，杜蝉湖都不会放过你。” “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来的更好。” 温红画艰难地吞咽了两下口水，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求求你，救救我。” 苏韶叶还要说话，门却突然被踢开。然后便瞧见温红枫风风火火闯进来。 她看了一眼苏韶叶，似是有些疑惑为何温红画的表情透出几分为难同难堪，然后她说道。 “我已经问过母亲了。母亲说你要成婚了，同那位刑部的杜大人，是不是？” 听见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受尽万千宠爱的姐姐这样说。 温红画吓得连连向后蜷缩。 而温红枫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的过分，隔了数秒，方才语气放得温和，她继续说道。 “那位刑部左侍郎杜蝉湖的大名，哪怕我在刑部，都听闻过。他不是什么良配，我会告诉母亲，找个理由替你回绝掉。” “你先专心养病。这位姑娘，医术高明。” “并肩王府的小世子夏良辰，之前病重，便是这位姑娘医治好的——病症眼下大大有所缓解，所以你无需担忧什么，专心养病便是了。” 温红画这才孱弱点头。 温红枫看了一眼苏韶叶，这位大小姐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神采，然后苏韶叶听见温红枫开口说道。 “我们谈一谈。” 她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苏韶叶略一沉吟，然后随着她走了出去。 …… “听闻你是光阳郡今年参与文比的考生？” “这倒是罕见。大晋建立这么多年，涂幽医派的传人，出现在大晋也不止一次两次，但是确实之前从未出现过，涂幽医派的传人要去参与文比这样的事情。” 苏韶叶点头，对面的温红枫显然不是什么藏得住话的性格，她的眸光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头，隔了数秒，苏韶叶方才听见温红枫平淡如水地继续说道。 “你既然是涂幽医派的传人，以医术在大晋便足以安身立命，会被各个大家族都捧为座上宾，何必去趟文比这趟浑水？”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反驳道。 “文比是为了给大晋选拔人才，如何能够算得上是浑水？” 对面的温红枫则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丝毫避讳。 “过往是给大晋选拔人才，但是如今则是未必。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大晋的现状，但是这场文比，根本没有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这一次的文比，我们都清清楚楚，是给大晋太子挑选讲师。” “看似风光，里头却蕴含了天大风险。” 对面的红衣少女，唇角涌动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神态，似是夹杂了一丝渺淡讥讽之色，然后苏韶叶听见温红枫继续冷静无比地说下去。 “这里头蕴含的风险，可谓大到极致。” “我若是你，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出风头。” “若不是我看在你治好了夏良辰，我也不会对你多费口舌，我若是你，便会选在现在乘早放弃掉，说不定还能够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温红枫的语气几乎骇人听闻，危言耸听。苏韶叶却说道。 “我参与文比，是受人之托，所以方才得竭尽全力，没参与过，怎么可以放弃。” “还有给大晋太子做讲师，是什么为难事情么？” “能够成为太子讲师，同他打好关系，难道不是被人艳羡的好事情？” 苏韶叶这样说，温红枫的神色却愈发古怪，隔了数秒钟之后，她似是发出了一道不屑一顾的声音，然后她说道。 “你以为这是好事？” “也难怪……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哼哼，你们以为这位太子没有讲师不成，好端端的，为何要从文比之中选拔，满朝文武，难道其中的学士不够多么。之所以要从文比之中选拔，自然有其原因。实不相瞒，这位太子之前的讲师，通通都已经死了！” 温红枫的话语却好似石破天惊。 她说太子之前的讲师已经死了，让人诧异。 温红枫的脸颊之上的讥诮之色尚存。 她以为苏韶叶会震动不已，但是对面的少女只是略微皱眉，然后平静反问她。 “死了？” “你如何知道的。” 温红枫默不作声，隔了片刻，这少女脸颊的恼怒之色更浓。 “你莫要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总而言之，去做这位太子的讲师不是什么好差事。否则，何必要让杜蝉湖去挑选。” “那位太子原本就在风暴旋涡中心。选出的讲师，不但要教授他学问，而且一旦他遇到危险，或者是遇到什么危机，这位讲师只怕是第一个要被推出去，成为替罪羔羊——哼哼。” 温红枫冷哼两声。 隔了片刻，方才语重心长地劝说苏韶叶。 “你都已经医治好了夏良辰，有我们在皇城之中替你传扬本事，你本身又是涂幽医派的传人，很容易便能够打开局面。何必一定要卷入皇室那边的复杂争斗？” 苏韶叶却笑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温红枫，然后温和地问她。 “你如何知道，我一定能够赢？” “或许我赢不了呢。” “杜蝉湖未必会选择我。” 温红枫听见苏韶叶的反问，她略微显得有些错愕，但是隔了三秒，她凝望苏韶叶的脸颊，却认认真真地吐出一口气息来。她说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直觉——我觉得你可以做得到。” “涂幽医派的传人，没有窝囊废。你做事一定有把握——你去参与文比，一定是因为你能够夺魁。” 她倒是对苏韶叶有信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6章 人间醋精顾北痕 苏韶叶回去的时候，原本是要自己走回驿站。 倒是宇文长舫自告奋勇，送她回去。 马车上头，宇文长舫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好似意味深长，眼底涌动着那些打探情绪始终不曾散去。 这个男子，似是对苏韶叶，兴趣极为浓郁！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却听见宇文长舫说道。 “每一次涂幽医派的传人出现在皇城，都会引发一阵风暴旋涡，然后飘然远去，从此隐世不出。” “苏姑娘，你会是例外么？” 苏韶叶静默不语。 而宇文长舫则是微笑起来。 马车停下，驿站近在咫尺。苏韶叶跳下马车，宇文长舫则是礼节性地伸出手想要拉住苏韶叶一把，而苏韶叶则是想要撤回手指已经来不及，宇文长舫的手指握住她手腕。 从外人眼中。 就是他牵着苏韶叶下马车。 而且两个人言笑晏晏，模样瞧上去，颇为亲密无间。 苏韶叶跳下马车，这才收回手掌，一抬头，却瞧见屋檐下头站着的青年，正凝望着她同宇文长舫。 明明苏韶叶什么都没有做，心底却居然莫名地涌出了一丝丝的心虚来。她抬头盯着顾北痕，那瞬间心底仿佛一瞬擦出幽然火苗，然后就看着顾北痕大踏步地走向苏韶叶，一把拉这少女入怀。 这个拥抱，带了不安。 却同样也有强势笃定的宣告感。 他拥抱她入怀，这少女神色还带了几分冰雪之色，却在被他拥抱入怀的那瞬间，那些冰雪通通融化成春日河流。 徜徉在他怀抱之中的少女，是温柔三月春光无限弥漫，她仰起头盯着顾北痕的眼眸，听见他柔声说道。 “我们该回去了。” 宇文长舫的眸光一瞬变得意味深长。 “你是？” 顾北痕回答得掷地有声。 “她未婚夫。” 苏韶叶自己都错愕。她何时同顾北痕订婚，怎么她自己都无从知晓的？只是顾北痕回答得太笃定，声音好似清风过山岗，连她自己恍然觉得好似似乎是有这么一桩事，而顾北痕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额，将她额前碎发慢慢地扒开。 然后顾北痕极笃定地落在她额上一个轻若鹅毛一般的细碎之吻。 宇文长舫咬了咬唇。 他送苏韶叶回来，对这少女若是毫无心思，那是一句谎言。 毕竟这少女生得钟灵毓秀，端得清丽无比，看得出日后的绝色，放眼这一整个大晋，日后也未必有谁能够比得过。 而她又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能够同这少女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宇文长舫起初的确起了招惹这少女的心思。 不过…… 这男人如此强势，表示自己同这少女之间的亲密关系——等一等，皇城之中何时多出这样一个出彩人物？ 顾北痕那张面庞摆在那里，他气势着实难以被掩盖住，任凭谁看一眼，也知道这青年绝非池中物，一定出身非富即贵。 但是这个大晋，上等世家不过那些。 宇文长舫自认对于上等世家的后裔子弟一清二楚。 难道这个男子乃是地方上头的世家巨头？ 可是瞧着他这等气势，是顶级王侯大家才有，绝非地方小势力能够培养得出。 被顾北痕的气势所震惊，让宇文长舫一时之间难以揣摩出他的来历，所以方才陷入沉默，不言不语。宇文长舫不言不语，心里头各种揣测一闪而过。 顾北痕却盯着苏韶叶的脸颊，他说道。 “我们进去。” 他眼中除了苏韶叶，旁若无人，几乎把宇文长舫当做空气。然后牵着苏韶叶的手掌向前，顺便立刻关上了那扇门。 宇文长舫有些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大晋。 胆敢让他吃闭门羹的人，着实没有几个。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是胆大包天却是真的。 …… 顾北痕关上门，然后立刻牵着苏韶叶的手掌往前，苏韶叶听见顾北痕问她。 “他刚才碰了你哪只手？” 苏韶叶抬起头看着他，同他针锋相对地反问。 “哪只手重要么，莫非旁人碰了我的手掌一下，你便要把手掌斩断不成？”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冷静清醒的少女，有些拿她没有办法，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发丝，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怎么舍得动你一根头发丝儿？” 他低下头，然后在她的手背上头吻了一下。他动作小心温柔，苏韶叶的心一下仿若也柔软起来。她隔了数秒，再凝望顾北痕脸庞，眼底仿若涌动淡渺情绪，然后她说道。 “顾北痕，你日后不许再当着旁人的面这样做了。” 对面的男人只平静看着她，只是眼神仍然滚烫，苏韶叶一看他的眼瞳，那股冷静自持的劲儿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他眼神太灼热，苏韶叶只能扭过脸庞，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是担心你。” “你若是被大晋官府发现身份，你可曾想过会面临何等局面？” “若是他们知道，你是大魏玄王，是大晋死敌，必定不死不休地追杀你。旁人有炫耀张扬资本，可是我们没有，因为我们从大魏而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得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避免你我身份曝光。” 苏韶叶自认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 但是对面的男人，却顺手拦住她肩膀，几乎把她拖拽入他怀抱。他气息强势，带着铺天盖地涌上来的那股热气，苏韶叶的脸颊被几番逼得通红，然后她听见顾北痕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们越是张扬强势，才越会让大晋的这些人忌惮。” “他们查不出我们的身份，才会自然而然是给我们设置一个足够厉害的身份。” “让他们惊恐不安，对我们的身份充满揣测，这对我们在大晋的行动更加有利。” “你医治好夏良辰，不是已经被认定成为涂幽医派的传人了么？” “有这重身份，旁人根本不敢对你轻举妄动。毕竟涂幽医派在大晋传承许多年，公认每一代传人的医术都是超绝，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求到涂幽医派的头上去。” “你有了这个身份，便等同于多了一张不死金牌。” 苏韶叶极聪明。 一点就透。 她若有所思，抬头看向顾北痕，问道。 “那你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什么？” 顾北痕的唇角多出一缕淡淡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这要看他们如何想。” “我的身份——他们越是猜不透，越是对我有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7章 文比，正撞枪口的出题 隔日是文比第一场。 少女穿上一身素净长衫，倪白鹭把她送到门外，听见苏韶叶平静说道。 “我该走了。” 反而是倪白鹭表现的有些担忧。 “你……一切保重。” 苏韶叶扬起手，她自信笃定，反而显得一切胸有成竹。 王鸠尔亲自驾驶一辆马车送苏韶叶入考场。今日文比第一场，整个大晋皇城可以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人流交织，来往川流不息的皆是马车，苏韶叶乘坐的这辆马车，也不知道是王鸠尔从何处淘弄出来的，略显陈旧。 马车向前行驶，王鸠尔看着四周华贵马车，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自己也要参与武比，看着苏韶叶的时候，倒是显得信心比谁都更加充足。 等到苏韶叶进入考场，他才掉头而去。 在王鸠尔心中，苏韶叶一定能赢。 …… 考官还是杜蝉湖，但是杜蝉湖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今日一早，太子将他召进宫中，问了一番关于那个兔子花灯主人的下落，杜蝉湖因为没有给太子答复，所以那个少年心情很是不好。 若不是太子殿下被陛下召走。 或许他今日真的无法来做文比主考官了。 只是杜蝉湖当真是暂时没有头绪，那盏兔子花灯究竟是何人放飞。 他蹙眉不语。 下头的辅助官员分发试卷。 考生们看着这位以严厉苛刻而著称的刑部天才官员一脸严肃，皆是战战兢兢，生出不详预感，感觉今年的试卷只怕难度足以登天。 而杜蝉湖的一副冷然面容，却根本影响不到苏韶叶丝毫，她只是瞥了一眼杜蝉湖，然后立刻打开手中的试卷开始作答。 只是苏韶叶没有料想到，这题目，居然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之上，她怔怔地盯着试卷上头的字迹，神色有些疑惑。 “卷一。” “破案题。” 破案便是破案，但是破的案子，苏韶叶却清楚明白——因为杜蝉湖是主考官，这一次的题目是他出，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出了同大魏有关的案子！ 大概是觉得大魏遥远，大魏的案子，这些考生不会听闻，想要作弊也无从做起，才拿遥远的大魏的案子，来当做大晋文比的题目。 凑巧得很，这案子，居然就是苏韶叶所破的——肃虎营一案。 可见大晋在大魏的确有暗线，无孔不入，把最后那份朝廷公告都摸透，才能够给出线索条件，让这些考生破获悬案。 “数月前，在遥远某个区域，发生营啸之乱，兵卒皆亡，留下一个手拿刀刃，刀刃沾染血迹的校尉——此案线索如下。” 苏韶叶蹙眉。 旁的考生写得认真。她盯着这试题看了半天，然后方才举手示意。 杜蝉湖本来就心情极差。 瞧见有人举手，瞥了一眼，考生密密麻麻，苏韶叶所处的位置又极远，让人只能够瞧见一个大概，杜蝉湖的心情变得更差，他冷声说道。 “何事？无故打断考试，要取消笔试资格。” 旁人看了一眼苏韶叶，不敢做声。 只是多少都想要看她笑话。尤其是看清楚她腰间挂着的令牌，更加想要嘲笑她。 而苏韶叶则是不动声色，提高声线开口说道。 “这试卷有漏洞。” 杜蝉湖冷笑出声。 “这是我亲自出的题，何错之有。你若是不答，便出去，取消考试资格。推选你参与皇城文比的郡城，三年内都不许让人再来参与文比。” 若是寻常考生，听见杜蝉湖这番话，只怕早已经吓得哆哆嗦嗦。 唯独苏韶叶抬起头，她平静说道。 “杜大人，应当说清楚，这案件发生的地方，是在大晋，还是其他区域。毕竟不同区域，律条不同，风土人情也全然不相似，同样案件，发生在不同地方，或许背后缘由各不相同。” “这一条，还需指点。” 她自己当然知道，肃虎营一案的始末。 但是她这样问，倒是很容易打开其他考生思路。 避免他们出错。 这样做对于苏韶叶来说不算有利，但是许多考生看向苏韶叶眼中已经隐约有了感激之色，她一句话，便让自己从众矢之地的境地解脱出来，不少考生，反而要承她人情，除了个别人品恶劣的，旁的考生，因为她这一句话，避免了第一轮就被淘汰的厄运。 杜蝉湖眯着眼睛。 他已经认出了苏韶叶，就是他之前遇见的少女。 代表光阳郡而来。 如今看起来……说笨倒也不笨，可是也算不上精明，她可知道她这么一句话，会给她自己增添多少竞争对手？ 杜蝉湖抿了抿唇瓣，然后他才冷声说道。 “是我疏漏。此案发生地点，并非大晋。乃是大魏，一个同我们大晋敌对的王朝——那里也是皇权天地，甚至比大晋权利更加集中，如此说，你可满意了？” “可否作答了？” 苏韶叶点头，然后坐下来，开始书写！ 此案乃是她亲破，哪怕是杜蝉湖，也不可能比她答的更完美。 她的解题思路，就是真相，就是标准答案！ 苏韶叶刷刷写完，然后率先交卷。 她动作之快，让人错愕。杜蝉湖充满怀疑地看向这少女，不相信她能够这么快完成考题的解答，而苏韶叶则是把那张试卷递给杜蝉湖，然后轻松地向外走去。 杜蝉湖看着她背影。 这少女身影轻快——他本来是想要忍着不看，但是还是瞥了两眼，这一眼看下去，便有些入神。 他拿大魏的案件来做例子。 就是怕人作弊。 毕竟大晋不论什么身份，总不会对遥远一个敌对王朝里头的案子，了解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少女写的同事实居然丝毫不差。 给出的讯息那么稀少。 她居然能够层层深入抽丝剥茧地查出真相，甚至能够由此推测出大魏朝堂变化。 太可怕了。 这少女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亲眼所见一般。 但是她是光阳郡的考生。 怎么可能了解大魏朝廷。 那么只有这个解释。这个少女，是个罕见的适合刑狱的天才！ 若不是她出身光阳郡那样的僻远之地，怕是早已经声名鹊起，大放光明。难怪她如此自信，原来是有底气…… 杜蝉湖性子虽桀骜不驯，但是他来做考官，自然也是忠于职守，主要还是为了大晋选拔人才。 这少女……的确有几分本事。 倒不是，一个小小年纪，空有皮囊的草包。 她对大魏官场都能如此了解，想必大晋复杂势力斗争也不在话下，偏偏她出身光阳郡，毫无背景，如此特质，倒是极为适合做太子讲师。 只是后头文比还有几轮，还需要再观察一番。 只是这第一场。 她当是头名无误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8章 太子想有个姐姐 苏韶叶走出来的时候，王鸠尔还在打盹儿，他发现苏韶叶走出，而身后空无一人，瞪大眼睛。 这个少年抓耳挠腮，犹豫了好半天，方才看向苏韶叶，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其他人都没有出现，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王鸠尔的神色，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苏韶叶看见王鸠尔这么担忧的神色，她觉得有些好笑，她抬起头看向这少年，然后开口说道。 “自然不是被赶出来的。” “我是第一个交卷，自然第一个出来。” 王鸠尔听见苏韶叶这样说。 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道。 “那……” “没关系么？” 苏韶叶摇头。她回答得清楚明白。 “自然没关系。你别担心。” 王鸠尔如何能够不担忧，不过苏韶叶这样同他说，他纵然担忧到了极致，也能够把藏入心底，隔了数刻钟头，马车回归光阳郡郡县。 苏韶叶如常，回去温书。 一日过，两日过，她好似气定神闲，倒是倪白鹭同王鸠尔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苏韶叶该不会是……名落孙山了吧？ 他们都知道名落孙山的典故，指的是这少女第一轮文比就铩羽而归，第一轮就败北了，只是瞧着她的神情，好似同她们所想不大相同的样子。 她好像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闹得倪白鹭想要安慰她都无从安慰。 这两日里头，苏韶叶倒也不算无所事事，她抽了一个下午，同那个庐惊鸿的书童赵靖宇又仔仔细细地谈论了一下，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什么。 只是看苏韶叶一脸轻松的模样，应当不是什么困难问题才是。 而除了同赵靖宇谈论事情之外。 那个大晋宇文世家的少爷宇文长舫又溜过来找了一次苏韶叶，还带来了温红枫的谢礼。 宇文长舫是如此同苏韶叶说的。 “她十分感谢，你治好了她妹妹温红画。对了，她说了，她最近忙着准备武比，让我带给你她的谢礼，一套大晋最出名的蓝玉郡出产的文房四宝，还有她的一句话，日后她会给你撑腰，算她欠你一个人情。” “至于她妹妹的事情，她希望你不要随便在外头提及。她说了，这句话不是要求，而是她个人的一点请求，望你答应。” 这么客气的语气，几乎不像是从温红枫口中说出来的。 苏韶叶略微一怔，宇文长舫点了点头，便想要向外走去，不过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宇文长舫冷静说道。 “听闻你文比表现得很好。” “我赶在今日来，就是因为，从明日开始，光阳郡的驿站的门槛，只怕都要开始踏破。” 他说了这句话，匆匆离去，并未多加停留！ 而苏韶叶笑了笑，并没有把宇文长舫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谁知道从第二日开始，光阳郡的驿站门外，果真人潮涌动，川流不息，不少马车都停靠在驿站外。 原本光阳郡驿站荒凉得很。 但是眼下则是嘈杂得像是集市，有人搬了箱子，就堆放在驿站旁边，苏韶叶走出，有些诧异，倒是倪白鹭站在院子里头摇手，倒是很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婢女，她一边摆手一边说道。 “我都说过了，我们家小姐不收礼，你们这些东西，从哪里搬来的，还是从哪里搬回去吧。” “不要闹得难看。” 苏韶叶有些好奇，她向外走了半步，然后忍不住问道。 “这是？” 倪白鹭一脸无奈。 “小姐，这些人非要闹着给你送礼。” 苏韶叶神色诧异。 “送礼？为何要给我送礼。” 倪白鹭还未来得及回话，顾北痕从外头踏步走入这小院，他抬起头，眼眸波光粼粼注视着苏韶叶。 “自然是看好你前途似锦，正因为如此，所以想要讨好你。” 可是苏韶叶仍然觉得纳闷。 “讨好我？” “我又有什么值得讨好？” 顾北痕笑了笑，他转身说道。 “礼收下了，但是也不过结个善缘。这么点东西，想要招揽一个前途似锦的未来大人物，还远远不够。” “你们回去，便如此回话吧。” 那些人这才如释重负，纷纷离开，只留下一地贺礼。 而苏韶叶仍然纳闷。 “这些人，到底为何要讨好我？” 顾北痕走到她身旁，亲昵地在她鼻子上头刮了一下，苏韶叶的眼瞳还清亮地盯着他的脸庞，他猛然靠近苏韶叶的脸颊，他高挺的鼻梁险些撞上苏韶叶鼻梁，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自己不知道么？” 能够让这些大晋家族闻风而动的唯有—— “是他们揣测我是涂幽医派的传人，所以才想要讨好我？” 她觉得这个最有可能。 也许这些送礼的家族，家中有难以治愈的病人。 所以才想要讨好她这个良医。 但是这一次，顾北痕却摇了摇头，他否决了苏韶叶的揣测，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带了笑意说道。 “不是。” “他们之所以讨好你，是因为他们收到了消息，你文比第一门，是满分。” “是所有考生之中表现最为出彩的，目前乃是第一。” “而且不单单如此，就连那个最为苛刻的考官，刑部左侍郎杜蝉湖，似乎都很欣赏你。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觉得你很有可能被选为太子讲师，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前来巴结你。” 苏韶叶被顾北痕的话语说得有些糊涂。 “等等，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而且。 “我是女子，为何觉得我被选为太子讲师的希望最大？” 顾北痕则是平静给出解答。 “正因为你是女子，所以你的希望才最大。” “你不知道么，大晋似乎想要给这位太子，不单单是挑选讲师，更想要给他选拔一位贴身女官。” 贴身女官？ 苏韶叶大有吃惊。 “这是什么意思？类似宫中的姑姑，像是净事房的姑姑那样，给太子教导男女之事不成？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我决不答应。” 她脸颊都有些气得通红。 来大晋后，顾北痕难得瞧见苏韶叶这般气呼呼的模样，他笑眯眯地看着苏韶叶，然后凑在她的脸颊上头，唇瓣擦过宛若蜻蜓点水，气息平和，他说道。 “那太子年纪小的很，不至于。” “若是当真如此，这世上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必定杀了那大晋太子。” 苏韶叶似是惊愕地看向顾北痕。顾北痕眸中波光粼粼，他说道。 “我打探到的说法，是说那大晋太子，很想要一位指导他书文的女官，做他讲师，他想要一个女讲师，认她做姐姐。” “不知道为何，这位大晋太子，似乎对于有个姐姐这件事情，有些执念。”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9章 又香又软像包子 “对有个姐姐这件事情有执念？” 苏韶叶更诧异。 “他身为大晋太子，缺个姐姐？” “莫非在他上头，没有其他继承人了？” 顾北痕听见苏韶叶的这句问话，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没有。大晋皇室的继承人，只有他一个。” “所以这位大晋太子，很想要有一位姐姐。” 这倒是很有趣。 所以这些人才迫不及待地前来讨好她，是认定，她很有可能成为大晋太子的讲师，而以太子殿下，对有个姐姐这件事情的执念来看，苏韶叶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晋太子的心腹！ 苏韶叶自己本来一头雾水，听顾北痕这么说，才算得上是心中有数。 只是…… “你怎么知道？” 顾北痕轻笑。 “我知道有什么奇怪？” 苏韶叶盯着他脸颊，眼底是好奇探寻。 “可是这是大晋皇室秘闻，若是大魏，还说得过去，大晋的话……而且不是说，大晋对于这位太子保护得极为严密，几乎根本不随便泄露同他有关的半点讯息么，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如何知晓的？” 苏韶叶想不明白。 顾北痕则是揉了揉苏韶叶的脸颊，他好似有肌肤渴切症一般，逮到几乎就要对苏韶叶上下其手，但是说是上下其手，也不过是摸摸脑袋，或者捏捏她的脸颊，又或者蹭蹭她的鼻子。 他的手指在苏韶叶的脸颊上头游走，苏韶叶终于忍不住了，她主动开口问道。 “顾北痕，莫非我很香软不成？否则你为何要一直捏着我的脸颊不放？” 她的这个用词让对面的青年笑了起来。 星光散落他眼眸。 他凑近她的脸庞。 仔细端详她的脸颊，然后他说道。 “香软……你当自己是刚刚蒸出炉的包子么？不过脸颊倒是的确香香软软，如同白面包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他说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瞬间，唇瓣几乎快要蹭到苏韶叶的脸颊上，她伸出手本来想要推开顾北痕。 但是那瞬间却触碰到他喉结，顾北痕笑意荡漾，他的喉结细微颤动，那瞬间带给苏韶叶的感觉，整个人都好似触电，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声音又哑又欲。 那里头隐藏的东西……是欲念么？ 苏韶叶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瞳，顾北痕的五官本就是绝世，一般男子看的乃是整体，可是他的五官哪怕分开看，也是绝顶出挑，从眼到鼻子，再到唇线，来回起伏，让人看得心里头都涌动上一片火焰。 那双眼，那么勾人魂魄，明明是男人，但是漆黑瞳眸盯着人看的时候，她满脑都是风月无边。 三师父说过。 如果你瞧一个男子，觉得他生得好看。 那不过是贪慕容颜罢了。 可是若是你见到他，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他眼睛里头好似有旋涡把你吸进去，那么你多半极有可能要栽在这个男人身上。 需要提高警惕。 必要的时候，可以给自己扎针，让自己保持心头清明。 见到男人，就给自己扎一针，这种说法也只有三师父才能够说得出来。 不过夏弱水又补充阐述过。 若是觉得给自己扎针太过为难，可以选择给对方扎针，毕竟男女之间，眼神交汇，极其容易心动。 把对方一下子扎昏。自然不存在心动这码子事情。 一了百了。 而眼下苏韶叶盯着顾北痕的眼，她的一颗心就有点七上八下，但是不论是选择给顾北痕扎针，还是给自己扎针都不太好。 她只能够装作没看见，任凭自己心中那么一点心动弥漫开来，顾北痕的笑声就在她耳边荡啊荡，她脸颊滚烫，顾北痕说道。 “你想要去做太子的姐姐么？” 涉及正事，苏韶叶这才把自己的情绪全都收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她咬唇轻声说道。 “太子的姐姐……” “我有我自己的弟弟。为何要给旁人做姐姐。” “我的弟弟只有那一个。我也只认那一个。” 她这句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而顾北痕的神色……却让苏韶叶觉得有点微妙，她觉得顾北痕似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她正想要追问下去。 却听见外头又有人敲门，那敲门声锲而不舍，苏韶叶无奈之下，只能走过去拉开门，外头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看着她的时候，语调毫无起伏地说道。 “苏韶叶，我们家少爷，想要邀请你赴宴！” 这少女明显是奉了命令前来。 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苏韶叶看得出她眼眸深处的那抹讥讽轻贱之色，显然是觉得苏韶叶眼下不过是个平民。 不值得她言语卑微。 也可见，此女的主人，地位应当颇高。 否则她一个小小婢女，也不至于如此眼高于顶。苏韶叶脑海之中涌出数道念头，然后她平静地反问道。 “你们家少爷是谁？” “宇文长舫？” 宇文长舫的婢女，是这个德行不奇怪，毕竟宇文长舫自己好似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而这少女却摇头。 居然不是宇文长舫？ 苏韶叶盯着对方，然后听见这少女吐露出一个，让她觉得有点陌生的名字。 “我们家的少爷，是户部大人杜德璋的儿子，杜微鉴。” 苏韶叶哦了一声。 “杜公子？” 她还没有说完话，就听见从她背后传来顾北痕低沉冷漠的声音。 “她不会去的，让你们家杜少爷死了心。” 然后他直接走出来，砰然一下关上门，苏韶叶有点忍不住，她看着顾北痕，胸膛之上一瞬间涌动着怒气，她忍不住反问对方。 “顾北痕，你干嘛替我做主？” 顾北痕则是往里头走，苏韶叶一点都不喜欢他这种独断霸道的行为，抬起头气呼呼地盯着他看，顾北痕却猛然之间停住脚步，苏韶叶险些撞上他胸口，听见他说道。 “杜微鉴，这个人，贪婪好色，爱慕美色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而且他尤为喜欢少女之态，最喜欢玩弄的便是豆蔻年华少女。他家背景不俗，有唐宫高手守着，你去见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怎么能去？” 苏韶叶一怔。 她尚且不服气。 “难道我不能自保么？” 顾北痕则是再度凑近她，他说道。 “我知道你能自保，可是我希望你平平安安，至少不要置身险地。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他的眼盯着苏韶叶，苏韶叶那瞬间不知道为何心跳加速，她看着顾北痕的眼，而顾北痕的唇角又勾起淡淡的笑意，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倔强的傻瓜。” “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想保护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0章 兔子灯的主人找到了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只要温书等着文比第二场便好。 难得阳光好，倪白鹭同王鸠尔要去外头院子里头晒衣衫，她们两个打打闹闹，这一路早已经熟悉。 又都是练武之人，男女之防薄弱，瞧着倒是像是亲姐弟。 倪白鹭同王鸠尔年纪相仿，王鸠尔居然比她还要小几个月。 她们本来还在打闹，倪白鹭却率先停下了动作。 那洗衣服的盆哐当一下落在地上，水渍漫过脚背，但是倪白鹭却飞速抽出腰间的宝剑，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喑哑，低低徘徊着，她飞快开口说道。 “有人围拢过来，要包围这驿站。” 王鸠尔的武学境界不在她之下。 他动了动耳朵，也听见了那若有似无的动静。 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怎么会……” 他心里头想的是，莫非是救下赵靖宇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他觉得只有这件事情，会让他们被围拢。 而倪白鹭则是更加担忧，她心里头想的是——若是她们的真实身份被发现，知道她们是从大魏而来，才会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她同王爷闯出去容易。 可是苏姑娘怎么办？ 倪白鹭忧心忡忡。 而且王鸠尔什么都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其实是大魏门派的弟子，日后还有机会见到王鸠尔么，再见面的话，不会同这个少年成为敌人吧？ 倪白鹭深吸一口气，已经打算等对方一冲进来就暴起，先抢夺先机，杀出一条血路在说。 若是再不动手。 只怕就迟了！ 但是她正要拔剑动手，却听见顾北痕的声音。 “别急。” 顾北痕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倪白鹭身旁。 他按住倪白鹭的剑鞘，倪白鹭压低声音，她是真的心急如焚，因为—— “再不闯出去，就来不及了！” 但是顾北痕却眼眸清明。 “再等一等。” 倪白鹭嘶了一声，她忧心忡忡，但是顾北痕却说道。 “你不相信我么？你的鞋方才被打湿了，你可以去换另一双靴子。” 他的话语，反而沉着笃定，显得胸有成竹。倪白鹭看了顾北痕一眼。她犹豫再三，终归还是无条件信任顾北痕的念头占了上风，然后倪白鹭转过身去换靴子。 外头的人迅速围拢住这别院，然后有人推开门。 领头的居然是个红衣宦官。 他提了一盏灯。 站在那里，眼神凶狠地扫过四周，开口说道。 “你们谁在玉仙节，在店铺里头买过一盏兔子花灯？” 王鸠尔一脸迷茫疑惑。 等等……什么？ 兔子花灯？ 跟兔子花灯有何关系。 他不明就里，而苏韶叶则是从容从里屋走出，她宁静看向眼前的红衣宦官，然后主动开口说道。 “是我。” 对面的红衣宦官一双眼阴郁地在她面前一扫而过，似是在打量着她，然后说道。 “是你买的兔子花灯？” “既然如此，你随我走一趟吧，有一位贵人，想要见你。” 这红衣宦官的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 苏韶叶却镇定反问。 “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我是文比考生，还要温书准备文比，没有功夫同你们乱走乱逛。” 而这红衣宦官却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冷哼声，苏韶叶听见这红衣宦官开口说道。 “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 “那位贵人的时间，只会比你宝贵一万倍。走吧。” 倪白鹭换好靴子走出来，她恨不得拦在苏韶叶面前，抬头看向眼前的红衣宦官，言语之中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你们不能如此……怎么能够好端端地便将人带走……” 倪白鹭的话语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苏韶叶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用眼神给倪白鹭示意，好似想要让她安心一般，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平静笃定地开口说道。 “没关系。” 她这句话说得清冷如水。 “我跟你们走。” 倪白鹭忧心不已。 但是苏韶叶却说道。 “现在就走是不是？” “我换身衣裳。” 片刻之后，她换了一身云锦梭织而成的长袍，向外走去。 从头到尾，顾北痕都没有出声。他甚至没有阻拦，只是看了一眼那红袍宦官，神色宁静。 而等到苏韶叶离开，四周围拢的那些官兵也纷纷散开。 倪白鹭方才看向顾北痕，她声音急迫焦急。 “你怎么能够让他们走……！若是对方不怀好意呢，就该让我出手，然后我们带着苏姑娘闯出去的！” 倪白鹭说得笃定。 而顾北痕则是冷静地反问。 “然后呢？” “被整个大晋通缉？” 倪白鹭啊了一声。可是……苏韶叶被带走，王爷那么在意她，怎么可能表现得一点都不担心呢？ 而且，那个红衣宦官口中提到的兔子灯，又是怎么一回事，倪白鹭觉得自己摸不着头脑。 顾北痕却看了她一眼。 声线绵长。 “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情。” 倪白鹭神色仍是错愕难言。 “不是坏事？” 顾北痕嗯了一声。倪白鹭的眼神有些动摇，隔了数秒钟，她方才忍不住问顾北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说，这不是坏事？” 顾北痕却说道。 “你日后会知道的。” …… 苏韶叶则是跟着那红衣宦官上了马车！一路上，对方一言不发，让她连用言语打探端倪的机会都没有，马车上头的帘子紧紧闭起，所以苏韶叶也根本不清楚，这马车会到何处去。 她坐在这红衣宦官对面。 大约足足过了三四刻，马车方才停下。 马车中间有所停顿，似乎是有人盘查，然后又拿出了令牌，便被放行。 苏韶叶隐约听见了什么紫阳宫……北正门之类的话语，她心里头有了一个颇为惊人的揣测，这马车要前往的方向，该不会是大晋皇宫吧？ 要见她的那位贵人，是大晋皇宫里头的人？ 她心里头还在揣度，却听见那红衣宦官，似是轻笑了一下。 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对了。咱家倒是忘了一件事情。这地方规矩比较严，还请这位姑娘戴上眼罩。” “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替你摘掉。如何？” 苏韶叶默不作声，隔了数秒，然后她抬起头，让对方伸出手给她戴上漆黑眼罩，黑暗之中，她听见对方意味深长的话语。 “那位贵人，对你的兔子灯，很是在意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1章 做孤姐姐可好？ 然后那红衣宦官便立刻撤开。 似乎是有两个少女牵住她的手，动作小心翼翼。 苏韶叶能够听见，她们的鞋底，在地面上轻轻挪移的声音。 “姑娘跟随我们向前走便好。” “很快便到。” 苏韶叶只能往前走。 可是越往前走，她心里头越是肯定无比，这里绝对就是宫中，因为这种繁复的回廊，轻曼步伐的婢女，那若有似无的顶级熏香，都彰显了这一点。 而且因为苏韶叶的鼻子被遮挡住了，所以她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风从哪个方向吹来，绕过回廊，珠帘的响动声仿佛都被无限放大，听在她耳中，那声音清晰嘹亮，原温初又向前走了几步。 身旁的女声温柔提醒她。 “到了地方。便是此处。” 然后有婢女替她解开遮挡在眼眸上头的布条，她眼前乃是影影绰绰的一道屏风，屏风旁边有一张梨花木凳子，上头摆放着的，正是她放飞的那盏兔子花灯，一模一样，上头挂着一个卷轴，里头的心愿，乃是她亲手所写。 对于这些细节。 原温初的心里头，记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听见身旁的婢女开口说道。 “殿下，人带到了。” 苏韶叶的心里头一下子紧张起来。 殿下？ 若是这里当真是大晋宫廷，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在大晋宫廷之中被称呼为……殿下？ 而屏风后头的人，则是站起身来。 屏风背后，站起来的影子，看上去长身玉立，那灯火熹微，让屏风背后的人都看不太清晰，显得影影绰绰。 大概瞧着像是个少年。 苏韶叶观察素来细致入微，从影子就能看得出几分端倪来。 而这个被称呼为殿下的人，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隔着屏幕，原温初看见他招了招手，然后她身旁的其中一个婢女走入其中，凑在这个陌生，但是却身份高贵的少年身旁，同他一阵耳语。 然后这婢女声音清脆地说道。 “那盏兔子灯是你所放飞的么？” 苏韶叶走上前。她看了两眼，那上头挂着的卷轴已经被打开过，里头的字条……的确是她所写的心愿。 她想要找到弟弟，苏易昀。 这便是她的心愿。 苏韶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主要是她并不清楚，这个贵人找她前来，是何目的。 所以她陷入沉默，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住了，隔了片刻，苏韶叶又看见那少年凑在那婢女耳畔说了数句话，然后这婢女轻笑着说道。 “殿下让你实话实说便好，无需有所顾忌。” 既然如此…… 苏韶叶下定决心。 她打算赌一把。 “是。” “是我所放飞的。”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而对面那身份高贵的少年则是又凑在那个婢女耳畔窃窃私语，然后那婢女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出声。 然后那少年似是有些生气，隔了片刻，他方才一把推开这婢女的肩膀，然后他居然这样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苏韶叶身旁的婢女已经开始下跪，声音都在颤抖。 “参见……参见陛下！” 而苏韶叶则是抬起头。她凝望着从她面前走出来的少年。他瞧着年纪不大，大约只有十二三岁，还不足她高。 但是她却看不清这少年的面容。 因为他带了一张漂亮的黄金面具。 那张面具，遮挡住了他的鼻子同唇瓣，脸庞大部分都被面具遮挡，只留下一双明亮无比，仿佛灿若星辰的眼瞳，他眼瞳之中，仿佛有银河闪耀。 然后苏韶叶听见这少年开口说道。 “做孤姐姐可好？” 一旁的婢女跪了一地。 这少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仿佛踏遍日月星辰而来。 他的指尖，轻飘飘地勾在她下巴上头。 这少年的姿态，如此骄傲不羁，他说道。 “既然你想要找到弟弟，而孤又缺个姐姐。” “听闻，你是这一次参与文笔的考生。这一次文比，就是为了给孤选拔讲师。你若是点头。孤自然而然会告诉杜蝉湖，无需再比下去，你就是板上钉钉的头名。” 这少年说完这句话，他眼眸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头。 他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苏韶叶心中却对这少年的身份，已经有所揣测——她心里头有了答案。 但是她还是问了。 “所以你是谁？” 对面的少年的眼眸丝毫不挪移。 只是专注认真地看着她脸颊。 然后说道。 “孤是谁？” “孤是大晋太子。” 果真如此！眼前这少年的真正身份，就是那个神秘无比的大晋太子！ 而这个少年，居然想要让她做他的姐姐？ 难怪这些婢女吓得瑟瑟发抖。 大晋太子的身份何其尊贵，若是想要让她做他的姐姐，岂不是意味着，她至少也会尊贵如同这大晋的郡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只是这少年口中说出来轻飘飘的，好似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 他凝视着苏韶叶的面容。 然后他认真问眼前少女。 “如何？做孤的姐姐。” “只要你点头，你从此可享富贵荣华，让你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孤都会给与你。” “孤并非同你说笑，孤是认真的。至于父皇那边，孤自然会解释，给你一个体面郡主之位。” 这少年的话，更让四周的婢女有些慌张，她们的眼瞳都有些震惊地扩张，而对面的苏韶叶。 却反而冷静异常。 她说道。 “可是我只能是一个人的姐姐。” “抱歉，殿下，我怕是要拒绝你了。” “这个世上，我只能做我自己弟弟的姐姐。” “我当年在他儿时，便答应过他。” “只有他一个弟弟。我们姐弟情深，还请殿下体谅。”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年若是当真是大晋太子，身份尊崇无比，她若是答应了这少年的话，她在大晋的身份立刻便会变得有所不同。 从理智考虑，不论如何都该答应。 可是她却在这件事情之上，却偏偏无法冷静。 因为许多年前，她就答应过一个孩子。 她只做他一个人的姐姐。 她不想失去承诺。 否则等到她找到苏易昀的时候，她会担心——她根本无法面对那个孩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2章 我与姑娘结个善缘 苏韶叶说出口这番话，已经做好眼前的少年会勃然大怒的准备，但是她无所畏惧。 可出乎她预料之外，隔着面具，她也看得出，这少年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怒色。 反而…… 涌动着一种让苏韶叶觉得有些奇特的情绪。 他的眼眸深邃无比，又让人觉得好似隐约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他凑近苏韶叶，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样也好。” “孤不强求。” “不过你既然是这一届的考生，若是你取得头名，便要做孤的讲师，给孤讲课授课。” “你可做好了准备？” 这件事情，苏韶叶之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她默不作声地点头，眼底好似涌动波光粼粼，对面的少年则是说道。 “孤对你很有眼缘。” “杜蝉湖那边，孤自然会有所吩咐。” “你眼下住在哪里？若是你那里不便专心备考，孤名下还有别院。孤可以调派几个宫女伺候你。” 他说得板上钉钉而又笃定。 而苏韶叶则是摇头。 “不用，我住的驿站很方便。” “太子殿下好意，我心领。” 她三番四次拒绝这少年，这少年看着她，眼神之中……似是浮现出了一丝无奈，但是却又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然后他说道。 “好吧。” “孤召见你，也只是因为这件事情。” “孤送你出去。” 这少年拨开珠帘，他穿着华贵无比的精致靴子，走在苏韶叶面前，主动替她掀开帘子，苏韶叶走到他身旁，听见他低沉略带了一丝沙哑的声音。 “其实孤真的想要有个姐姐。” 那声音微不可察的低沉，却又让苏韶叶听得一清二楚。 这少年大概是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这么听上去，虽然不好听，但是苏韶叶却总觉得对方好似刻意压制声线是的，让声音更加低沉。 他送她到宫室外头，然后有宫女引领她向外走去。 等到她身影消失不见。 这少年才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了那张面具。这少年拥有一张漂亮精致到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脸庞，一旁的宫女仍然战战兢兢，生怕让这少年发怒，因为她们看得出这少年心情不好。 唯有领头的宫女。 就是摘下那盏挂在树梢上头的兔子花灯的宫女青雉，她张了张嘴巴，声音里头带了几分犹豫。 “太子殿下……您为何，为何对这少女如此刮目相看？” 太子居然想要认她做姐姐。 这少女虽然生得的确好看。 但是大晋妙龄少女何止千万。 为何偏偏是她？ 她出身光阳郡，那样偏僻的地方…… 青雉不明白。 她因为伺候这少年也有一段时日，知道这少年虽然偶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但是却不算一个难伺候的主子，许多时候也讲道理，至少不会随便苛责她们这些宫婢，所以才大着胆子问出口。 而青雉这般问。 对面的少年则是说道。 “她不值得么？” “她很值得呀。” “孤看她顺眼，不可以么？” 青雉哑口无言。 这少年的话，让她无力反驳。然后她听见这少年开口说道。 “去找杜蝉湖来。” “孤要知道她住在哪里，她的吃穿用度，孤都要给她安排得妥当。” 这位大晋太子，在见了苏韶叶一眼之后，居然对这个少女如此上心。 青雉疑惑地看了一眼太子，但是对面这个眉眼精致绝美的少年，乃是她的主子，所以她纵然是再疑惑纳闷，也只能够把这份疑惑不解藏在心中，她默默点头，然后向外退下去。 她表示自己知晓了。 “好。” “我这便去传太子殿下您的命令，召见杜大人。” 若不是眼前的少年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青雉甚至怀疑。 太子殿下是不是对那少女一见钟情。 否则，一贯冷情冷性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对这少女如此另眼相看，青睐有加。这是谁也不曾有的待遇。都说太子殿下是冰块铸就的人，是个心冷的冰山，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青雉缓缓退下。 这少年转过身向内室走去。 屋子里头满室熏香。这容貌精致绝美的少年，走到一张桌子旁，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这张紫檀木方桌的边缘，然后他的声音，好似低声呢喃。 “姐……姐？” 这两个音节，从他口中吐露而来，细微无比，嘴唇轻轻颤动，好似微弱气流，但是里头却隐匿了许多难以掩饰的情感，那种情感，好似从他胸口澎湃奔涌，难以抑制，他那张脸庞上头的那双黑瞳闪闪发亮。 明亮而又雾气蒙蒙。 像是快要落雨的天穹。 …… 苏韶叶走出这宫室，仍然有人如同她来的时候那般做法，如法炮制，给她戴上眼罩，然后用马车送她离开皇城。 她静默不语。 回去的时候，仍然是那位红衣大宦官送她归回光阳郡的驿站。而这位红衣大宦官眼底涌动着一些打量，他说道。 “你可知，这位贵人的青睐何其重要？”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就连咱家，都忍不住想要同姑娘你结个善缘。” 苏韶叶表现得极为大气沉稳。 “如何结个善缘？” 对面的红衣宦官眼眸深处似是涌动着淡淡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这红衣宦官开口说道。 “这善缘自然好结下。” “我赠你一块玉牌。日后若是有人寻你麻烦，你去东厂，报我许留山的名字，自然有人替你撑腰。我的这块牌子，在这皇城，还算是有几分薄面。等闲人，是不敢得罪的。” 他这样说。 信誓旦旦，极为自信。 这位红衣宦官的身份，似乎不一般。 他的确不是一般人。 他是宫中可以随便行走的红衣大宦官，哪怕是大晋皇城，也仅有四位。 个个都深藏不漏，乃是顶尖绝世大高手，他本来应当留在御前，是因为那位贵人太过重要，才调派他前来伺候，供那位年少太子殿下差遣。 整个东厂，对他服服帖帖，恭恭敬敬。 他给的玉牌，足以调用大晋皇城大半东厂之力，足以同天机阁抗衡！ 这样的玉牌，都给了苏韶叶，可见他对苏韶叶的看好。 他轻声说道。 “我瞧姑娘步伐，看得出姑娘有些武学根基，只是根基不深。姑娘若想练武，我倒是有个洗髓方子。改日亲自上门，赠与姑娘。” 这个善缘，他既然想要结下，自然会给出大手笔，否则，不如不结。 既然打定主意，自然要给得足以让人心悦诚服才可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3章 夏良辰的报答 苏韶叶揣着那块玉牌回到驿站。 她自己其实反而平静，那位太子殿下虽然厉害，但是拒绝便也就拒绝了，但是她始终觉得觉得何处不对。 她本就是敏锐到了极致的人物——而且她觉得，顾北痕的反应，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他莫非早已经猜到，大晋太子要召见她。 而且他说大晋太子盼着有个姐姐。 当真仅仅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缘由么？ 苏韶叶自己心里头涌过数道念头，她觉得自己很想要去探查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但是还没有等到她跨进驿站，外头又有马车在等待她。 她们这光阳郡的驿站。 本来地处僻远，门可雀罗，如今却熙熙攘攘，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苏韶叶揣着玉牌，瞧着马车车夫瞧见她眼前一亮，然后又有一个婢女走出来。 但是这婢女，同之前那个什么杜大人的公子杜微鉴的婢女的态度比起来，可算是有了天壤之别，这个婢女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看，语气都是恭敬客气，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更是夹杂了几分感激。 “我来，是代表我家世子，邀请神医你赴宴。我们家世子的病，已经比之前大有好转，他有了力气，所以想要设宴，亲自感谢神医。” 苏韶叶思忖片刻，开口说道。 “可是我还要温书。” 这婢女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容貌不算顶尖，但是胜在大大方方，温柔可亲，看向人的时候，笑意氤氲开来，给人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 这样的婢女，才是大家族的婢女应当有的模样。 她略微躬身，开口说道。 “只是吃个便饭，便会将苏神医你送回来。” 苏韶叶想了想，夏良辰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诚心诚意地来道谢，她想要找寻弟弟，在大晋更进一步，免不得要借助于并肩王府的力量，倒是不必表现得太过高冷的。 这样一想。 苏韶叶略微沉吟片刻，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那好，我随你一块去赴宴吧。” 这婢女也似是长松一口气。 她领着苏韶叶上了马车，然后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两眼，又拿出几样糕点，的确是自然亲近，一开口说话，给人的感觉也是不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显然是大家族挑选出来的可人儿，知道如何同那些高冷特殊人才打交道。 “苏神医拿了光阳郡的牌子，要参与文比。我们世子这一次设宴，也是听闻苏神医一鸣惊人，正好世子殿下人精神些了，才邀请神医你，聊表谢意。” 苏韶叶对自己的方子没有半点怀疑。 她都动用了三师父给的保命药丸，自然能够救下夏良辰。 不过。 大晋皇城，势力分布错综复杂。 懂得医术的，未必只有她这么一个。想来，应当也有能人，医术高明，不逊色于她三师父，否则偌大一个大晋，连一个靠谱的医者都找不出来，说不过去。 可是在这种背景之下。 夏良辰作为一个王府的世子，他的病症却被拖延到咳血，几乎再拖延下去便是神仙难救的地步。 这背后，若是说没有其他因素夹杂其中。 苏韶叶是万万不信。 她给夏良辰诊脉的时候。 心中就十分肯定。 有人想要夏良辰死。 她若是救活了夏良辰，毫无疑问，会得罪冥冥之中同并肩王府敌对的那个势力，而且可怕的是，她在明处，对方却在暗处，对方可能奈何不了并肩王，但是对她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所谓涂幽医派的传人动手，却十分容易。 她救活夏良辰，就要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但是尽管苏韶叶心中心知肚明这一点，但是她当初还是选择救下夏良辰。 是因为她当初不知道，能够搭上太子这条线。 而她想要破局，只能选择一个大势力。 并肩王是一个选择，未必最好，却是她当初所能够触碰到的最大的势力，所以她才顾不得随后而来的那些麻烦，同可能的副作用，选择救治夏良辰。 救活夏良辰。 那么并肩王府，欠她一个恩情。 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够派上大用场。 她不知道夏良辰会不会当真知恩图报。 所以她赴宴，也有想要看一看，这位并肩王世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的心思。苏韶叶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她面上的神色仍然平静如常，马车仍然向前，直到进入王府。 那婢女领着她走下来，然后柔声细语地说道。 “世子已经在等苏神医。” “王爷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极为高兴，只是王爷在外，一时半会赶回不了皇城。” “王爷最为公正，必定给苏神医你重重赏赐。今日宴会，乃是世子特意为神医你设下，并无旁人，所以神医你也不必拘束。” 这个婢女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话，一边引领着苏韶叶向前走去，前头亭台楼阁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她脚步轻移，柔曼婉转，苏韶叶跟在她身后，却看见远处亭子里头，果真站立了一道身影。 银袍玉带，飘飘似仙。 大概是之前病的时间有些久了，这位并肩王世子身材比普通少年要更加消瘦一些，正因为如此，那华贵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却平添了几分仙气，他站直身体，主动走下来，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态度自然也是客气异常的。 “多谢苏姑娘你的救命之恩。” “请。” 他挥手，广袖飘动。那腰带系在他腰间，盈盈不足一握，男子的腰身这样纤细也是难得，他走在前头，苏韶叶听见这男子说道。 “我久病沉疴，从未想过还有能够痊愈的一日。这份恩德之重，我怎么报答也不为过。” 寻常医者。 这时候就该接一句医者仁心，救人乃是理所应当，不求报答云云。 但是苏韶叶却从来不是什么寻常医者。 对方给她搭了梯子。 她自然就着这梯子向上攀爬。她跟夏良辰一同往里头行走，然后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倒是当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世子殿下你帮忙。” 夏良辰一怔，但是他眼眸里头涌过一片浮动如春雪的微光来，然后他说道。 “苏姑娘你尽管说，整个并肩王府不遗余力，势必要帮姑娘你办到。” 苏韶叶淡定自若地说道。 “我想要见一个人。” 夏良辰好奇。 “谁？” 苏韶叶吐出的名字，却让他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前任大理寺卿，庐惊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4章 夏良辰崇拜的人 夏良辰的瞳眸一瞬凝重。他看着眼前仍然是端正同他对望的少女，抿了抿唇，声线都有些喑哑起来。 “庐惊鸿……？怎么会是他，你为何要去见庐惊鸿？” 他想不明白。 这少女低下头盯着他的手指，她开口说道。 “我想要给世子诊脉，不知道是否方便？”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瞳落在夏良辰的脸颊之上，夏良辰犹豫了一下，主动伸出手腕，然后苏韶叶走过去。 她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上头。 夏良辰知道这少女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她拯救了他一条性命。不仅仅如此，这少女应当比任何一个……一个太医都要更加靠谱。 她的医术高明，医者仁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涂幽医派的传人能够来到大晋皇城，是他夏良辰的幸运。 而且，其实这个少女虽然稚气未脱，但是却仍然能够看得出几分天姿国色，她是当真生得极美，看得出，日后必定长成绝世祸水一般的存在。 夏良辰凝望着她的脸颊，一时之间，因为这少女绝美的脸庞，难以挪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怔怔地盯着她。 却听见这少女声音清脆，宛若响铃一般，对着他叮嘱道。 “的确痊愈了七八分。没有性命危机了，但是仍然不能够大意。尤其要当心，小心虚不受补，你的身体，受不了那些极为滋补的汤药。” “若是再服用下去，反而对你的身体不好。你是不是如今每日醒过来，都浑身大汗，感觉燥热？” “这便是滋补太过，所导致的内火。” “这样对你的身体，反而有害，并没有多少益处。” “我给你开个简单的方子。你照着方子服用便是，不用特地动用那些药性猛烈的好药材，那样并不算对症下药。” “你之前的身体损伤得厉害，所以一点点稳固本元才最重要，急不得。有一句话俗话，叫做心热吃不了热豆腐，还望世子殿下知悉。” 她的话语礼貌客气。 夏良辰听在耳中，也把这些话记在了他自己心里头。他凝望着这少女低下头专注的脸颊，只觉得她五官无一处不美，眉眼动人，有温润柔和之气，说话的时候，唇齿轻启，而她的唇瓣合拢的时候，就像是花瓣一般。 夏良辰当然见过美人，并肩王府伺候的婢女，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有的也是美人。 有的…… 更是被选作他的贴身婢女，日后说不定要被他收房。可是那些婢女虽然美，但是却没有这个涂幽医派的传人，身上这股难得的空灵倔强气。 夏良辰看见，苏韶叶的感觉，就像是溺水很久的人，突然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何况苏韶叶是他的救命恩人。 夏良辰默默地抿唇，然后他轻声说道。 “劳烦你跑一趟。听闻你参与文比，还要温书。” “我给你准备了宴席，但是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准备些清淡的菜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说是简单朴素的一餐宴席，但是万万不是那么一回事。 苏韶叶自己十岁之前也是出入宫廷的富贵人家女儿，如何看不出来他的用心。 哪怕是一盘鱼，都精心剔骨，挑选的乃是最为鲜美的部分。 她松了手指，然后说道。 “我吃什么都可以。倒是吃清淡些，对世子殿下身体有利。” 她这样叮咛。 然后又抬起头，她说道。 “世子殿下想要感谢我，我除了想要见庐惊鸿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世子殿下帮忙。” 夏良辰根本都没有开口问是什么事情。 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下来。 “好。你说。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办。” 夏良辰的话语如此干脆利落。 苏韶叶看了一眼这少年明亮双眸，她说道。 “我想要问世子殿下一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或许并不是那么好回答，而且我想要让世子殿下保密。” 夏良辰看着她的眼，他说道。 “好。你想要问什么，不论什么我都如实告诉你，而且我保证，不会告诉父王。哪怕你问的是涉及并肩王麾下的敏感事情，我都不会告诉父王。” 他显然是以为，苏韶叶要刺探军情之类，所以才郑重其事。 但是不论这少女是为何人效力。 她救他一命。 值得他肝脑涂地报答。 但是苏韶叶看了他一眼，提的问题，却让夏良辰有些错愕，因为他听见这少女说道。 “前几日，有个乞儿，逃到我居住的光阳郡的驿站偷窃，然后刑部立刻来了人捉拿他，我听说，那个小乞儿，是静涟王府的余孽。” “我又听闻，静涟王府在大晋皇城曾经也很风光。可是如今后人沦落到偷窃度日的地步，着实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我想要知道，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良辰没有想到。 苏韶叶提的问题如此简单。 他觉得简单，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回答得上来。在他心里头，这个问题算得上是十分简单，没有必要那么郑重其事地求一个回答的。 夏良辰整理一下思路，然后他说道。 “静涟王府的确很风光。当年最风光的时候，同我们并肩王府的地位也不逞多让，听闻静涟王府的下人出门在外，都威风无限，马车旁人都要让着。” “但是静涟王府之所以被治罪，是因为牵扯到了废皇女一案。” “你可知道废皇女？” 苏韶叶摇头。 夏良辰倒也不意外，他自己在心里头已经替苏韶叶找好了理由。 “姑娘不知道也不奇怪，废皇女的案子——” “几乎在皇城之中已经无人提起。” “但是我当年最崇拜的一个人物，可以说是我的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也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开大晋，连我都再也打探不到他的下落。” “被牵扯进去的人太多，真相被掩盖。可惜我当年颇为年幼，所以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而父王叶对于此事讳莫如深！” 苏韶叶听见夏良辰这么说。 她的眸光低垂，突然问道。 “你最崇拜的那个人，方便透露他的名字么？” 对面的夏良辰迟疑了。 但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还是选择了据实以告，实话实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莫要再外头提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大晋是个禁忌。” “我在这个大晋，最为崇拜的人，是大晋文比最年少的头名，曾经的大晋丞相，堪称国士无双的男子——洛半机！” 听见夏良辰这样说，苏韶叶居然没有半点吃惊。她脑海之中涌过的念头，反而是果然如此。 果然是他——果真是自己的大师父！ 他在大晋，曾经的影响力，当真是可怕至极。 连并肩王府的小世子，都如此崇拜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5章 苏韶叶反应过来了 苏韶叶低下头，她眼瞳之中，好似藏着一汪水，眼神清亮。 她说道。 “为何如此钦佩崇拜他呢，我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这位曾经的大晋丞相，很了不起么？” 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她大师父的名讳。而苏韶叶之所以要这样说，是想要从夏良辰口中，诱出更多的内容来。 而提到洛半机，夏良辰的情绪似是有些激动，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苏韶叶听见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当然了不得。若是他还在，大晋不会是今时今日的局面。我在这个世上，最最崇拜的就是他。” “他当年……卷入废皇女……诶，以他聪慧，不会知道事不可为，为何如此执意要站在废皇女那边，也让人想不通。我也只是听闻——他同那位废皇女，有过一段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苏韶叶倒是当真没有想到。 自己的大师父，同大晋废皇女曾经有过情事？ 她低着头，不让夏良辰看见她的神色，从她的脸颊之上看出端倪。 这场宴会颇为私密，没有婢女负责布菜，她伸出手轻轻地转动茶杯，然后苏韶叶听见夏良辰继续说道。 “当年我父王曾经想要力保他的。因为他对这个大晋太重要——但是陛下太过痛恨他。他离开大晋之后，音讯全无，我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 “当真是遗憾无比。” “我记得，我年幼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位年少成名的宰相，当年宫中玉台夜宴，他穿着紫衣官袍，宛若画中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拥有如此绝伦风华，我记得他观星落于东野，说南边有乱事，不出三日，果真永训郡发生了动乱，他亲自布局镇压。” “那少年将军，跪在他面前，为他俯首。” “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好生潇洒。” “那玉酒杯在他手中，那紫袍官服在他身上，才算得上是恰到好处。” “大晋强者无数。” “武道天才更是比比皆是，每一年，都有天才涌现，可以冲破武圣境界，但是大晋再也出不了第二个洛半机！” “他是我们大晋的顶尖天才，若是他还在，大晋何愁不能平定整个世界，让四方来贺，让那些小国全都俯首称臣？” “若是他还在，百姓安居乐业，国力何止强盛十倍，绝对不可能陷入这无止境的内耗之中……” 夏良辰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所失言。这些话，的确不能够随随便便对外说，好在眼前的少女，眼下不过是个白身。 不过…… 她若是参与文比。 当真被那位神秘太子殿下挑选中，成为太子讲师。 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够传入太子耳中。 否则一旦被当今陛下。 怕是会给整个，整个并肩王府都带来灾祸。 所以夏良辰想到这里，神色又隐约透露出几分懊恼来。他觉得自己不应当多嘴，果真是身体康健，太过兴奋，饮了几口薄酒。 可是他不胜酒力，整个人借着酒气，才把藏在胸口的这些郁气，通通都倾泻出来。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脸颊秀红，这位并肩王府的世子殿下欲言又止，反而是苏韶叶表现得善解人意，她主动开口说道。 “世子殿下放心。今日世子殿下所说的话语，我绝不会告诉旁人。” 对面的夏良辰苦笑着，然后他听见苏韶叶问道。 “世子您，见过太子殿下么？” 夏良辰没有想到，对面这位年纪轻轻的神医少女，会打探那个神秘无比的太子殿下，不过想到她都去参与文比，打探太子，为后头做准备也是寻常事。 毕竟她若是当真获胜。 成为文比魁首的话，可是要给那位太子殿下当讲师的。想到这里，夏良辰也有些了然，但是他只能遗憾摇头。 “不曾见过。” 他想了想，担心苏韶叶失望，还是开口尽量把他知道的讯息，通通都说了出来。 “这位太子殿下，极为神秘。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前，我们大晋，并没有太子，这位太子，之前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就连父王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宫中也没有哪位娘娘，诞下皇子。” 这种隐秘到了极致的事情。 也只有夏良辰，这种王府世子。 同皇室还算沾亲带故的王府世子，才能够得知几分内幕。 他看着苏韶叶似是颇为震惊的模样，然后抿了抿唇，继续说道。 “是的。你想不到吧，这位太子，是横空出世，突然冒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当初我的父王，同其他几个肱骨老臣，还质疑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子的身份。” “觉得这位太子，是不是什么假冒的。” “但是他的确是皇室血脉。大晋皇室，有一种特殊的验血之法，这位年少太子，是大晋皇族，乃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所以我父王他们才不再反驳，然后便是他受尽宠爱，很快便被确立为太子。” “之所以有关于他的消息，被严格保密，是因为他之前险些被刺杀，自此之后，陛下便格外谨慎，生怕旁人威胁到他的安危，严密保护这位太子，等待他长大成人。” “传闻之中，这位太子的生母，或许是宫外的一个女子，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去世，所以陛下才得知他的存在，把他接入宫中。” 苏韶叶安静地听着。 她恰到好处地插话问道。 “那么——这位太子，是何时出现在大晋皇宫之中的？你说他像是突然冒出来，总得有个确切时间。” 对面的夏良辰蹙眉。 “时间啊……这倒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当初我年纪也不大，记得也不那么清楚，我记得那时候接近春天，因为王府里头的桃花已经开了。” “那一日父王回来，神色古怪，不大高兴——那大概是……” “四五年前？” “到底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我实在记不清楚。父王告诉我，有一个孩子，从宫外接入到宫中。似乎是陛下的血脉。” 听见夏良辰这么说。 苏韶叶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等等这个时间点……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6章 她的弟弟是大晋太子 苏韶叶低下头，她脑海之中急速转过许多念头，最终化作一片平静坦荡。明明心里头已经激动到了极致。 但是越激动。 越冷静。 她慢慢抬头。 然后开口问道。 “这个孩子，就是大晋如今的太子殿下，对么。那刺杀又是怎么一回事。” 夏良辰倒是不奇怪苏韶叶为何会一直追问下去。 毕竟，是同太子有关，她多问几句，也不足为奇。 她可是要做太子讲师的人。 夏良辰想了想，然后方才继续开口说道。 “这场刺杀，当初让太子受了伤，所以陛下震怒，几乎把宫内外都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尤其是宫内的婢女，大部分都被更换，查出来的几个奸细，满门抄斩，血腥无比。” 奸细？ 苏韶叶有点明白，为何顾北痕会说大晋宫廷难以渗透，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知道被抄斩的奸细，里头有没有大魏的人。 而夏良辰则是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可能见过那位太子殿下。” 夏良辰有点错愕地抬起头，苏韶叶的语气，平静得很，但是她这句话却让夏良辰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石破天惊。 “你见过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等等，你在何处见到过太子……？” 苏韶叶说道。 “宫中。” 她被马车接去宫中的事情，若是宫里头的人没有刻意隐瞒，应当很快会传出一些风声来，而对于苏韶叶而言，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件事情，就是确认。 这位大晋太子。 是不是她失踪了整整五年的弟弟。 她此前，哪怕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弟弟苏易昀，会是大晋的太子殿下！ 这太过于匪夷所思。 可是夏良辰的话，却让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她弟弟是大晋太子。 那么她父亲苏辞景当年在大晋的经历，就一定极为非比寻常，他一定接触过大晋皇室，否则难以解释，为何她父亲会把大晋的太子，偷偷藏在苏家，成为她的弟弟。 苏韶叶低下头，她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两下。 然后她说道。 “世子殿下，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大理寺卿庐惊鸿？” 苏韶叶对大理寺里头藏着的秘密很有兴趣。 而且她隐约有所怀疑。 自己的父亲，如果当年当真在大晋求学过，那么大理寺的档案，说不定记载了她的父亲，在大晋的一些生活细节。 就算没有，这个庐惊鸿，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 她能够从赵靖宇口中打探出来，庐惊鸿掌控了大晋的许多秘密。 要想要知道大晋太子，到底是怎么成为她弟弟苏易昀，又为什么会在五年前被接回来，庐惊鸿是一个，必须去打交道的人。 他代表大理寺。 而杜蝉湖代表天机阁同刑部。 比较而言，自然是从他口中获得消息更加靠谱，因为他同天机阁，还有刑部乃是对立关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苏韶叶还是懂得的。 对面的夏良辰，犹豫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沙哑。 “你想要见庐惊鸿——只怕是有些困难。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途径，可以安排你给他问诊，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他，不会招致旁人的怀疑，同天机阁的调查。” 问诊？ 既然夏良辰这样说的话。 苏韶叶的眉头又再度蹙了起来。 “他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夏良辰开口补充道。 “是受了伤。而且伤势很厉害。” “所以他才会被从刑部放出来。太医在看，但是也只是维持他不死而已。” “我同庐惊鸿打过交道，倒是可以安排你去看他。” 他犹豫了一下。 “今日下午便可以。” 苏韶叶嗯了一声。眼前精心筹备的一桌美味佳肴，她早已经无心去品尝，她坐在夏良辰对面，夏良辰说道。 “你见到过杜蝉湖，你怎么看这个人？” 夏良辰居然主动问杜蝉湖…… 对了，杜蝉湖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韶叶心中逐渐理顺了这其中的联系。 当年，大晋这位小太子，刚出生没有多久，就因为重重原因，所以没有留在大晋，而是秘密地送到千里之外的大魏都城。 而自己的父亲苏辞景。 被选中成为了他的抚养者，所以这个大晋朝的太子，就成为了她的弟弟苏易昀。 然后五年前，苏家被陷害。 满门抄斩。 苏易昀就救出，带回大晋。而五年前，在大晋把他送到皇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杜蝉湖，这个功劳很有可能记在了杜蝉湖身上，所以杜蝉湖才能够高歌猛进，成为被陛下信任的臣子。 成为刑部左侍郎。 甚至压制了大理寺卿庐惊鸿。 要知道，庐惊鸿当年可是文比头名。 杜蝉湖立下的功劳。 就是同大晋太子有关。 这样想，一切就串联开来，杜蝉湖之前很有可能就前往过大魏，并且打探过自己弟弟的下落。 苏韶叶脑海之中涌动着这样的念头，她开口却冷静到了极致。 “杜蝉湖这个人……”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徘徊。 “他我暂时看不透。但是我知道，他是大晋太子的人。” 夏良辰却摇头。 “他不是太子的人，他只是借用太子的势，狐假虎威罢了。他背后，另有其人。你可听说过天机阁？” 夏良辰的眸光似是有些锐利，然后他冷声说道。 “天机阁的阁主，曾经是洛宰相的弟子。但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师父，坐上了天机阁阁主之位。” “我揣测，杜蝉湖背后的人，是她。” “她能够入宫面见陛下。此女非同小可，掌控整个天机阁，哪怕是我父王，也奈何不了她，毕竟天机阁掌控整个大晋情报。她手下掌控的人，宛若野狗豺狼，凶悍阴狠，更同大晋的门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位阁主，心狠手辣，端的好手段。” “可是她没有心。面对栽培过她的人，亦是能够如此无情，是个可怕到了极致的女人。” 夏良辰当着苏韶叶的面，话说得肆无忌惮。 夏良辰说道。 “你是涂幽医派的人，遇到她千万小心。因为她对涂幽医派的人，态度颇为恶劣。听闻，前任涂幽医派的传人，同她之间，有过冲突！” 夏良辰随口，又告诉了苏韶叶一个重要讯息。 苏韶叶若有所思。 所以夏良辰才不担心她是天机阁的人么。 原来如此。 不过原本因为大师父洛半机。 她早晚都要同天机阁对上。 所以苏韶叶说了一声好。 这位世子……听他口气，似乎同天机阁的关系，也极为恶劣，说不定，在这大晋，可以当做一个盟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7章 拯救庐惊鸿 吃完这顿宴，夏良辰安排她去给庐惊鸿看诊。 其实苏韶叶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虽然王府的厨子很好，但是苏韶叶心中藏了事，倒是并未尝几口。 夏良辰倒是关切地看着她。 “可需准备些点心？” 这位涂幽医派的神医传人瞧着太过清瘦，倒是比他这个病人瞧着还要瘦弱些。 她摇了摇头，夏良辰看着这个少女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低低地叹息。 “你想必学习医术同温书都极辛苦。否则怎能如此清瘦。”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我自己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她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停顿了一下，她问道。 “庐惊鸿之前若是有太医问诊，可有药方。” 夏良辰想了想说道。 “那我差人去太医院拿。” 这位小世子的底气很足！之前整个太医院误诊他，险些害死他性命，他毕竟还是王侯贵胄，自然可以问责太医院，所以太医院眼下倒是不再推三阻四了——想来是看夏良辰缓过一口气，担忧并肩王秋后算账。 夏良辰同苏韶叶肩并肩地走在并肩王府之中，这里回廊叠院，小桥流水美不胜收，夏良辰注意到苏韶叶的眼神，他突然笑了起来。 “很美是不是？听闻那位大晋太子因为很少出宫，所以陛下特意给他修炼了一栋别院，那栋别院很是新奇，听闻乃是某个异国的异域风情，好像是大魏……应当是这个名字才是，大魏朝的景色。” “听闻这好像还是那位大晋太子亲自选定的。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要对大魏这样一个敌国的风景情有独钟。” “我去见过一次，只是建筑风格略有差异，同我们大晋比却是远远不如。那位小太子的心思，着实不好揣摩，大概是觉得有意思吧。” 苏韶叶却在心中暗暗回答。 他当然喜欢。 因为那是她弟弟苏易昀从小到大长大的大魏啊！ 他怎么能够不怀念？ 她低着头，不知道是否被风吹动了眼眸，她眼瞳瞧着宛若面前那亮晶晶的湖泊，她突然开口说道。 “我有一件事好奇不明，想要问一问世子殿下。” 夏良辰自然是有问必答。 “神医姑娘请讲。” 苏韶叶一开口，问题都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我想知道，大晋太子的真实名讳是什么！” 她弟弟回来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继续用苏易昀这个名字，大晋太子的真实名讳是什么，对于大晋的大部分百姓而言，自然是不能传扬的隐秘，但是对于并肩王世子夏良辰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并不那么回答。 果然。 夏良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给了一个名字。 “殷天玄。” 大晋殷氏，便是大晋的皇室姓名。 苏韶叶若有所思。 “那么……那位废皇女的姓名，也是殷氏？” 夏良辰点了点头。 “是。烨凰皇女的名讳，叫做殷夙夜。” 苏韶叶默默点头。她得时刻谨记，她弟弟如今叫做殷天玄，乃是大晋的太子。她脑海之中浮现出那张面具下宛若冰雪的眼眸，盯着她的时候，冰雪却又好像融化开，变成灼热炽热的岩浆，那盏兔子花灯…… 他知道自己是苏韶叶！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认出了自己！ 这种念头几乎是一旦生出，浑身上下好似都能够因此而热血沸腾起来。但是即便她们姐弟见面，却不能够相认。 自己弟弟不能够承认大魏的那段过往。 因为他是大晋的太子，殷天玄。 而她更不可能让人知道，她是从大魏暗狱而来，寻找弟弟的苏家长女苏韶叶。 她默不作声地抿紧唇瓣。 任凭那冷风吹拂而过，让她整个人冷静下来。 然后夏良辰身旁有婢女走上来，送上了一个卷宗，他递给苏韶叶，开口说道。 “这是庐惊鸿自从入狱之后的问诊记录。” 苏韶叶卷宗的一瞬间，她的眉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她看着这份卷宗，若不是上头写了庐惊鸿的名字，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少女，语气之中夹杂了几分不可思议。 “大晋的大理寺卿，居然被严刑拷打到这种地步？” “这样伤痕累累的伤势，纵然痊愈，也要留下后遗症。他们怎么能够下手如此狠厉？” 她这句话是秉持着医者之心。 所言的不过公道两个字。 而夏良辰则是摇了摇头，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因为他落入了杜蝉湖的手中，所以才讨不到半点好处。杜蝉湖恨不得废了他。” 的确，苏韶叶看着这份问诊单，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来。 “双腿粉碎性骨折——这样的伤势，几乎不可能痊愈了。” 对面的人有些诧异，苏韶叶说道。 “就是骨折之症，但是治好，难以行走如常。” 杜蝉湖的用意她一下子就明白，一般对于官员而言，因为要入朝面圣，所以仪表极为重要，至少要相貌堂堂，绝不能生得歪瓜裂枣，身有残缺。 正是如此。所以杜蝉湖才动用私刑，打断了庐惊鸿的两条腿！ 他的用意。 是要让庐惊鸿再也无法站立。 这样的人，纵然痊愈，也难以担任大理寺卿职务，纵然翻案，终生升迁无望——他这一招，好生狠辣，不单单是让庐惊鸿的肉体吃苦，更是断绝他未来的道路。 杜蝉湖的歹毒可见一斑。苏韶叶看着问诊的诊脉记录，除了几乎无法再行走的两条腿，其他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 比起当初被她救下的书童赵靖宇，伤势更加严重几分。 “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不过是保证着人不死罢了。毕竟过去五年大理寺的卷宗，许多都由庐惊鸿亲自保管。” “之前大理寺曾经有一场神秘大火，烧毁了不少珍贵典籍同卷宗，因为没有准备，所以根本没有副本。” “这些卷宗典籍。” “只有大理寺卿，传闻之中能够过目不忘的庐惊鸿才记得。所以他死不得。至少在补齐那些珍贵典籍同卷宗之前，不能死。” “所以杜蝉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为了怕陛下问责，至少要保住他一条命。庐惊鸿脑海之中记下的那些典籍，成为了他的护身令牌。” “哪怕是杜蝉湖，也不敢玩什么把戏。” 原来如此。 苏韶叶翻阅了两眼这药册，对庐惊鸿的伤势大概心中有数，她开口说道。 “我可否去王府药铺抓药？” 她要亲自动手，给庐惊鸿看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8章 终于得见！妙手回春 王府的库房都对苏韶叶敞开。 她之前给夏良辰看病，治好了他，别说只是抓药，哪怕是她想要搬空整个王府库存药物，夏良辰都没有意见。 不过苏韶叶倒是只是挑选了几十样普通药材，唯一有点金贵的，便是一株一百年份的乌骨草，她把药单递给夏良辰，夏良辰让管家按照药方去拿药材，但是却有些好奇地看向苏韶叶。 “不用更加珍贵的药材么？” 苏韶叶笑了笑，她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地回答夏良辰。 “能够做到对症下药，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她这样说，夏良辰反而更是捉摸不透，不过这少女是涂幽医派的传人，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夏良辰心中这样想。 等到管家取来了药材。 苏韶叶同夏良辰一同上了马车。 夏良辰开口说道。 “庐惊鸿如今不在牢狱之中。那里的条件太差，暂时住在一个别院里头。他自己的府邸，被封存起来，眼下没有朝廷命令，谁也不敢擅自闯入。” 苏韶叶点了点头，搬出来也好，若是牢狱之中，环境恶劣，她反而要头疼，应该如何给他养伤。 虽然她也给暗狱之中犯人救治。拥有经验。 但是总体而言，有一个好的环境，方才能够痊愈得更快一点。 马车一路向前，然后很快在别院停下，苏韶叶想了想，提着药材下了马车，夏良辰怕她要煎药，让婢女跟着，后头还提了一些药炉之类的器皿，考虑得倒是极为周全的。苏韶叶向前走去，这院子很小。 几乎一眼看得到头。 她敲了两下门。 然后门被拉开一条小缝，有人疑窦丛生地看了她一眼，是一个瞧着满面风霜的老者。 “你是……” 苏韶叶声音清亮地答复道。 “我是给庐大人看病的大夫。” 这个老者眼神仍然带着强烈的怀疑。 “大夫？怎么会有大夫，太医院的人已经来过了。抱歉——” 他想要关门，苏韶叶却伸出手，少女纤细的手指抵住门框，她抬起头，眼神都是明亮犹如星辰闪耀的，然后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等一等。” “我当真是大夫。我之前是给并肩王府的世子夏良辰看病的大夫，我从世子殿下那里听闻了庐大人的事情，所以毛遂自荐，想要来庐大人看诊。” “我看过太医院的药方，太医院是不是说，很难医治好庐大人，至少庐大人的双腿，从此之后都无法行走，算是彻彻底底地废了？” “可是我有办法。” 那老者本来已经打算关门的。 听见苏韶叶的这句话。这老者的表情这才真正变得震惊起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对面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让他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可是她年纪这么小，可靠么？ 身后夏良辰的婢女帮腔。 “这位苏大夫，的确医治好我们世子。只是她太低调，所以旁人不知道而已。” “她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涂幽医派，这老者明显也听说过。 因为他听见这四个字之后的表情，又立刻发生了显著变化——他怔怔地盯着苏韶叶，脑海之中涂幽医派这四个字，终于让他下定决心，他点了点头，让开身体。 “好。那你们进来吧。” “大人在里头。” 苏韶叶走了进去。 这里头一片黑乎乎，但是能够闻到十分明显的药味传递而来，但是这股药味甚至有些刺鼻，苏韶叶当年虽然跟过夏弱水学过辨识药物，但是受限于暗狱之中的具体环境，所以有些药物的气味，她也不算太熟悉。 她轻锁眉头，然后向里头走了两步。 药味更加明显。 外头打了帘子。这间屋子很小，通风也不怎么样——她看向那老者，那老者只能叹着气，低声告诉苏韶叶。 “我也是无可奈何，大人一直高烧不退，我生怕大人有个万一，不敢再开窗，让大人着凉。” 但是这样闷着也不是办法。 纵然是好端端的正常人。 在这狭窄的屋子里头尚且感觉到头晕。何况病人。 所以苏韶叶走到窗户前头，然后她不假思索，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伸出手推开了这窗户。 那老者想要制止。 却被这少女的严肃神色吓了一跳。 他呐呐收回手。 这少女若是当真是涂幽医派的传人，还是得相信她吧？毕竟涂幽医派，可是传闻之中，可以医死人药白骨的那个特殊门派啊！ 这老者这样想。 收回手来。 苏韶叶掀开帘子，然后她终于看见了躺在病床上头的庐惊鸿。 之前她对庐惊鸿的印象，大部分来自于赵靖宇。 在他的书童赵靖宇口中，庐惊鸿是这个大晋数一数二有学问的人，是真正的读书人，而且思维缜密，做事公道，是朝堂之上难得的好官，却被奸人陷害。 他口中的奸人。 自然多半便是杜蝉湖了。 杜蝉湖同庐惊鸿，是死对头，眼下杜蝉湖占据上风，才会往死里整治庐惊鸿。 庐惊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瞧着他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这个男子，有一张颇为清隽的面容。 同面白阴沉的杜蝉湖不同。 他五官俊朗，清隽斯文，倒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还是那种病弱美男的模样，不过想到他双腿被动用私刑打到骨折，日后难以恢复如常，就连苏韶叶这样冷静心思的人，都忍不住有点惋惜。 是真的可惜。 大理寺卿庐惊鸿，一贯在大晋京城之中名声良好，谁能料想得到，他会被人害到这一步。 苏韶叶看着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医者仁心，她顾不得那么多，而且大晋男女之防本就薄弱些，所以她直接抓住他手腕，神色一变，然后她开口说道。 “抓下头这几样药材……” 从她口中飞速报出了七八种药材，然后她站直了身体，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炖煮两个小时，火候不能差丝毫。” “先给他喂下。” 保住他元气不失。庐惊鸿高烧不退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再不能退烧，纵然能够清醒过来，多半也会烧坏脑子。 太医院那些人，不知道如何给他诊治的。 哪怕不怕把他烧成白痴，什么都不记得么？ 明明庐惊鸿脑海之中的一切才是最为重要。 夏良辰借来的婢女匆匆点头去抓药熬药，她看着庐惊鸿的脸色绯红，他额头滚烫，只怕是等服药来不及，她直接取了银针，开口说道。 “取油灯或者烛火来。” 她要给眼前的男子，施用针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9章 心思如此简单 苏韶叶动手很快，没有犹豫。 之前她看了太医院的脉案，而且她自己已经把脉过，所以只是用烈焰灼烧银针之后，飞速刺了下去，动作极为果决。 已经烧到昏迷的男人，身体颤抖了一下。 苏韶叶看了一眼，他没苏醒，想来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她继续下针。 隔了数个时辰。 药端来了，她让那个老者给庐惊鸿喂下。瘦弱少女身形不稳，那些婢女忧心忡忡，这个老者大概是庐惊鸿的贴身奴仆，亦是十分紧张。 “大人何时……何时才能够苏醒过来？” 苏韶叶站直身体。 “等一会儿。反正终归会醒。” 她后头半句话说得极为笃定，这个老者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头稍微安定了下来，但是苏韶叶的后头半句话，又一瞬间让这老者提心吊胆起来，因为这老者听见苏韶叶开口说道。 “但是腿不好说。” 她看着这老者紧张无比的样子。 继续说道。 “大概能走路。但是无法恢复旧观。” 就是能医治，但是不可能跟之前一模一样了，受伤就是受伤，打断的骨头，苏韶叶也没有办法做到，跟没打断之前一模一样，但是她这样说，那个老者已经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浑身激动得颤抖。 就连太医院，都只是说…… 恐怕终生缠绵病榻。 能走路，还有什么奢求？ 大人有救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眼前这个面容有点苍白的少女才好。但是苏韶叶救庐惊鸿，本来就是因为她有事情想要从庐惊鸿这里得知，所以她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她说道。 “我明日再来施诊。” “对了，寻些柳木夹板来。要……结实点的。最好再找块天麻仁，后头纠正骨骼怕是有些疼痛，怕你家大人咬断舌头。让他含在口中，能够好些。” “再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说这话一本正经，这老者听得神色慎重又担忧，倒是一旁并肩王府的婢女机灵，立刻答应下来。 “库房里头有，明日带来。” 苏韶叶这才放心下来，她转过身就要向外走，这老者看着她简直觉得这姑娘是再世菩萨，若是她当真能够医治好大人，给她立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都可以——涂幽医派的传人，说话不会有假，这一下大人是真的有救了！ …… 还是并肩王府的马车送苏韶叶回了驿站。 她走进去，顾北痕坐在院子里头，他面前一张长桌，他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苏韶叶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同他说道。 “去了一趟并肩王府，见到了那位小世子夏良辰。”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让夏良辰送我去见了庐惊鸿。他比赵靖宇还要伤得更重，我答应了替他医治。” “目前昏迷不醒。” 她说完这几句话，有点犹豫。 要不要告诉顾北痕，大晋太子，是她的弟弟的苏易昀。这件事情，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顾北痕。 但是……她又隐约觉得，顾北痕好似知道。 否则那一日，她被带入宫中，他不会那么淡定。 可是顾北痕若是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 少女蹙起眉头来。她有一张清丽无比的脸庞，她看着顾北痕的时候，眉头皱起，但是这样的动作，却好似春风吹皱一池湖水，反而别有一番美感。 顾北痕见到她这样，总是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但是他忍住了这个动作，反而停顿了一下，收起笔，然后抬起头，看向苏韶叶，他问道。 “那两个人如何？” 苏韶叶见了夏良辰同庐惊鸿。 这两个人如何…… 苏韶叶回答得不假思索。 “不如你俊朗好看。” 顾北痕点了点头，他的唇角略微勾起，对于苏韶叶的这个答案，他感觉到一阵愉悦。 “那便好。” 苏韶叶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点发烫，她的视线往下移动，主动开口问顾北痕。 “你在写什么？” 她是当真有点好奇。而顾北痕的指尖轻轻地在纸面之上划过，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文比不是还要继续？” “文比第二场……若是考你大师父教授给你的内容，按照你自己的来。若是考文赋，按这一篇来。” 这……算不算作弊？ 可是…… 苏韶叶看了顾北痕一眼。 “考题从何而来？” 顾北痕的神色平静如水。 “大概猜得到。” 他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 “方才有个宦官，送了一张字条来。我想，应当是大晋那位太子殿下的手笔，他已经认定了你这个讲师，你去参加文比，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当然对其他考生不太公平…… 不过谁让这个大晋太子，帮亲不帮理。 苏韶叶有点头疼。不过写文赋……她的确不算太擅长，她低头看了一眼顾北痕给她写好的文章，认真读完，然后她才闷声说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大晋太子为何对我青睐有加？我那日去宫中见的贵人就是太子。” 顾北痕却笑了起来。他那张脸，不笑已经是妖孽，笑起来更是春风吹遍江南，绿了芭蕉红了樱桃的人间好光景，然后他说道。 “我知道呀，太子想要有个姐姐。就这么简单。” 苏韶叶不得不承认。顾北痕说得对。 外人不论如何猜度这位大晋太子的做法，其实他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他想要有个姐姐。所以让苏韶叶入宫。 因为苏韶叶就是他的姐姐。 …… 夜色一点点地沉下去，倪白鹭同王鸠尔也回来了，倪白鹭风尘仆仆，她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武比推迟到文比之后。” 这是倪白鹭说的。 然后王鸠尔补充道。 “太子会带着他的新讲师一同观战。” 苏韶叶神色不变，倒是顾北痕听见这两句话，他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那你们争气一点。” 王鸠尔同倪白鹭对视一眼，心头沉甸甸的——他们两个人点头，但是大晋如此高手如云，如何能够确保第一，而且倪白鹭心里头还有一个问题，王爷……不对，是公子，当真不打算去参加武比么？ 其实顾北痕的武学境界，才是大魏年轻一代第一。 是毋庸置疑。 旁人拍马也及不上的那种第一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0章 急不得，那就等 倪白鹭同王鸠尔各自休息。 苏韶叶把顾北痕给她写的文章背下，然后她说道。 “你到大晋来，当真只是为了陪我一程？” 她抬起头，少女眉眼里头皆是认真之色，她这样开口问，顾北痕也认认真真地答道。 “我想要到楚阁看看。倪白鹭的父亲没有消息，我不安心。” 但是苏韶叶却不觉得这么简单。 他作为玄王……当真只是存了这么简单的想法么？她总觉得顾北痕还在谋划一些别的。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没有低下头，少女的神色有些执拗倔强，顾北痕看着她的眼神，他同苏韶叶同行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明白眼前的少女心里头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苏韶叶的额头上头触碰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总不会害你。” “我们不是一直配合得很好？” “你想要替你父亲翻案。” “我也只是想要……替我母亲同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苏韶叶的神色并没缓和，她看着顾北痕，然后冷声问道。 “为什么要到大晋来讨公道。难道不是应当问……大魏朝的那位皇帝么？” 正因为在大晋，所以苏韶叶开口肆无忌惮。 听见她这样说。 顾北痕的眸光里头似是涌动着什么情绪，隔了好一会儿，顾北痕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苏韶叶的后脑勺，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肯多说，苏韶叶又拿他没有办法可想，只能转过身去。 少女气呼呼地生闷气，而顾北痕看着她的背影，瞧着她被风吹动的绒绒的碎发，开口说道。 “你给庐惊鸿看病。杜蝉湖收到消息，会找你麻烦。” 苏韶叶一点不担心。 “他不是在给太子办事么。” 而太子认定了她这个姐姐。 顾北痕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心思细腻，可是许多事情，她同他一并走来，他本来就没有想着要瞒过苏韶叶，所以顾北痕认认真真地说道。 “他虽然在给太子办事，但是他背后有天机阁，天机阁阻止你成为太子讲师的办法，就是查出你的身份。” “我们当初借用的就是天机阁的身份，你忘了么？” 苏韶叶没有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当初根本想不到一切进展得那么快，她也根本意料不到——她的身份这么快就会成为一个隐忧，她皱眉，顾北痕提出的问题很现实，但是她眼下身在皇城，难以回到光阳郡去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顾北痕这么说。 他有办法？ 苏韶叶看着顾北痕，顾北痕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那个老者，就是光阳郡的那个给你安排身份的老者，已经暴毙身亡。” 苏韶叶心中猛然一惊！ 她其实不想杀人。 但是…… 她咬了咬唇，声音很轻地问顾北痕。 “你动的手？” 出乎意料，也让苏韶叶松了一口气的是，顾北痕摇了摇头，他平静地解释给苏韶叶听。 “不是我动的手。” “出了一点意外，我暂时也不知道是谁要杀掉那个老者，但是他一死，你的身份暂时不会暴露，哪怕是天机阁也很难在追查了，至于他的死因，我的推断，是同大晋内部的一些争斗有关系，毕竟他当年……曾经见过那位太子。” 当年苏易昀送到大晋。 经过光阳郡。 这个老者知道。 所以他活不了。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死……这里头也许还有一点缘由，但是不论如何，他如今已经不在世上，那么苏韶叶的身份又可以拖延一阵，暂时不必担忧被查出来。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平常都很镇定自若，只是她今日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顾北痕觉得她还有话要说，所以没有急着进入书房，然后顾北痕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有些好奇，我父亲当年来大晋游学，见过哪些人，他遇到的朋友是谁。” “他当年告诉我，他在大晋有好友。”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个好友是谁。” 她父亲苏辞景的好友，想来应当是个重要人物。因为……很有可能，便是这个人，把大晋太子，托付给了苏家。 苏家满门被抄斩，被诬赖同大晋勾结——也同此有关。 苏韶叶没有怪自己的弟弟。 但是她只想要查出真相。 还苏家一个清白。 少女抬起头，眉眼里头皆是清透韵味，她着实是生得极妥帖极美，只可惜年纪太小，还未长成，几年之后，一定是让人心动的妖孽。 顾北痕看着她的脸庞，他看着她倔强的样子，觉得这个少女有的时候，天真稚气未曾消退，明明吃过那么多苦头，可是他还是觉得，他眼前的少女，有一颗赤子之心。 吃过苦头的人。知道苦难从何而来。 但是仍然愿意慷慨面对世界，这是很难的事情——所以他有的时候看着苏韶叶，总觉得这少女像是亮晃晃一面镜子，照的出人世间的魑魅魍魉，却让他的心一片安宁。 他开口说道。 “不用着急，总会知道。既然急不得，就等下去。什么都会浮出水面。” 苏韶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 第二日，苏韶叶又去给庐惊鸿看病了。 但是庐惊鸿没有醒。她丝毫没有着急，直接告辞。 看病急不得。 得等病人醒转过来。 第三日没有去，因为她去参加文比第二场，看了一眼题目，就直接一撮而就，又是第一个交卷，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心神荡漾，觉得这少女……这做派当真是一绝，不论赢不赢，都是文比当中罕见。 而王鸠尔看见她，坐在马车上，很是激动。 “这一次会不会又是第一？” 苏韶叶直接让他回去，王鸠尔还想要唠叨不休，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一定是我，走过场而已，何必当真？” 王鸠尔笑了笑，挠了挠头于是就不说话了，他只是在心里头想，居然有人当真把文比当成走过场，这种气魄同胆量……难怪白鹭当她婢女也心服口服。 后头苏韶叶一连给庐惊鸿施针两日，就在第三日，她收起银针，庐惊鸿终于醒了过来。 庐惊鸿眨了眨眼睛。 她自己介绍。 “我是给你治病的医师。我叫苏愿。” 苏愿当然是假名字，庐惊鸿还是诧异，一旁的老者看见她睁眼，几乎是老泪纵横。 “大人……这位是，涂幽医派的苏姑娘，是她治好了大人你，大人你终于醒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1章 庐惊鸿口中的五年前 庐惊鸿还很虚弱很错愕，那个老者扑过去把他扶起来，烛火摇曳，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听上去羸弱到极致。 “姑娘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是姑娘救了我，当真是……多谢姑娘了。” 庐惊鸿的脸，是谦谦君子，文弱书生，隔着烛火，苏韶叶同他对望，这少女倒是波澜不惊地点头，然后她说道。 “你不必多谢我，我救你也有目的。” 她居然这么直接就把话说出来，不等庐惊鸿反应，她直接说道。 “我有事想要问你。” 那个老者错愕地盯着苏韶叶。 庐惊鸿挥了挥手，他愁眉苦脸退下，房间里头只剩了苏韶叶同庐惊鸿，庐惊鸿沉默半晌，才说道。 “你要问什么？” 他知道对方救了他，应当有目的，如此直接倒也是好事情。 “你的书童，赵靖宇逃出去，在我那里。” “暂时安全。” 苏韶叶说完这句话，瞧着他神色似是更为诧异，然后苏韶叶问道。 “你为何被关入刑部，五年前大晋发生过什么，还有，被火烧掉的大理寺档案里头都记载了什么内容。” 她的声音像是一滴水落在平静湖面，瞬间激发了波澜万千，而对面的庐惊鸿听见苏韶叶的问话，他的表情倏忽之间有了变化，然后他的神色愈发苦涩，他苦笑着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倒不如直接让我病死，也好过让我回答你的这些问题。” 显然他极为难。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然后她认真说道。 “你当然不能死。你死了，许多问题，也许就没有了答案。” 庐惊鸿看着烛火下她清丽不可方物的脸庞，想着她的话，默默说道。 “靖宇是你医治的？你既然是涂幽医派的传人，想来能够医治得好他，你在替谁办事？” 苏韶叶顿了顿，这少女极为冷静地解释道。 “我替我自己。” “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么？” 庐惊鸿低下头，他的睫羽细微颤动，好似蝴蝶煽动开合的翅膀，细密无声，又隔了几道呼吸，苏韶叶才听见他说道。 “有的秘密，如果知道了，就会死。这样的话，你还想听么？” 苏韶叶不动声色。 “你先说说看。我胆子大，不怕死。” 庐惊鸿只能苦笑，对面少女的语气执拗得很，他动了动手指，声音像是清泉涌动，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只是声音里头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不论如何都驱散不掉，然后苏韶叶听见庐惊鸿说道。 “我被关入刑部，就是因为我触及到了一个秘密。一个最好永远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抱歉，这个秘密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 “至于你问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五年前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是东边郡县水利案，还是西边某个郡守被革职流放，亦或者是皇城之中修改了某个法案……”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娓娓道来。 而对面的少女，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庐惊鸿听见这个少女不假思索地直接开口说道。 “是太子。” “五年前，太子出现在大晋世人面前。众人才知道，原来大晋江山有了这样一位继承人，可是之前这位太子被瞒得滴水不漏，从未出现在大晋皇宫之中。” “世人隐有传言，说这位太子。乃是陛下同民间女子所生。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一直秘密藏在宫外。” 苏韶叶沉默片刻。 才说道。 “我要知道真相。为何，五年前，他要回宫？” 庐惊鸿在苏韶叶提到太子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已经苍白如同白纸，他本就重伤刚刚苏醒，听见苏韶叶后头的话，他的表情愈发难看到极致，似是在面对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等了许久，庐惊鸿方才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声说道。 “五年前，太子之所以要回宫……” “是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他若是不回宫，会有危险。” “所以陛下一定要接他回宫。” 苏韶叶的眼眸深处闪过幽幽冷光。 “可是他在宫里头也不安全。我听闻，有针对他的刺杀，险些成功。” 庐惊鸿错愕难言，没有想到她连这种秘密都一清二楚，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是。不过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陛下已经把皇宫内外都清洗了一遍。”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出强烈血腥气息来。 苏韶叶却不能够满足于庐惊鸿告知的这些讯息。 “这些应当不是被火烧毁的档案吧，毕竟这件事情发生在五年前，距离现在很接近，也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档案里头记载的，是当年的皇位之争？” 她这样说，庐惊鸿感觉心头像是响雷炸过，这个少女怎么，怎么如此大胆？她当真不怕死，否则她怎么敢提……敢提当年的皇位之争。 他低下头，瞧着盖在腿上的被子，他如今已经是废人，在刑部奄奄一息，但是有些话，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哪怕是他死，秘密也该被带到地下。 因为，如果有些秘密被揭开，大晋死的人，会难以想象。他不想看到那个局面。而对面的少女则是盯着庐惊鸿的脸庞，她说道。 “你想不想重新回到大理寺？” 庐惊鸿犹豫了一下，他说道。 “已经没有可能。” 他说的是实情。 他的确是被杜蝉湖陷害，才沦落到这一步，可是就算他能寻回清白，他的腿已经断了，大理寺寺卿，朝廷官员，不可能是一个断腿之人。 这样太不体面。朝廷不可能有这样的高官。 对面的少女却直接说道。 “我能医治好你的腿。” “至于你的官职……杜蝉湖是你的对手，他的依仗是他当年寻回太子的功劳，但是不过如此而已。” “若是太子觉得你好，你自然便能胜过庐惊鸿。” 她这句话说得平静如水。 若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影响到大晋太子的看法。 那么不是大晋皇帝，不是刑部左侍郎杜蝉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姐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2章 保他活着登上皇位 庐惊鸿看着苏韶叶的脸庞隐约有震惊，不知道是诧异于这少女治好他腿脚的许诺，还是震惊于这少女口中他能够胜过杜蝉湖的话。 他沉默片刻，说道。 “涂幽医派不是不问世事么。” “为何你一定要掺和进入这一片乱局之中？” 他似是轻轻地叹息，然后抬头盯着苏韶叶的脸颊。 以他智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苏韶叶说道。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已经是局中人。我在光阳郡救下赵靖宇的那一刻，便同你站在一边，我若是说我同你庐惊鸿没有丝毫干系，杜蝉湖会相信么？” “他不会，所以我只能够同他斗，这是为了自保。” 庐惊鸿无奈苦笑！苏韶叶说的话，让他难以辩驳，的确是如此。这少女如今既然已经成为局中人，想要脱身怕是不能。 “并肩王府的夏良辰是我医治好的，你也是我救醒的，我还打算医治好你的腿，如此这般，我必定会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庐惊鸿不知道想到何处，他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那声音听着有些揪心，然后他默不作声地隔了数秒，方才主动抬头凝望苏韶叶的脸颊，苏韶叶听见他认认真真解释道。 “当年陛下想要让太子归晋，但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为陛下一直无子，所有有人蠢蠢欲动，一直想要让陛下过继一位宗族之子，没有想到太子殿下横空出世。” 这种事情，是极大禁忌。 庐惊鸿咳嗽得极为厉害。 苏韶叶听见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太子殿下出现的时机，是朝中内斗最厉害的时候……当年争斗皇位……之时，便有人……生出旁念。” “如今这位太子能够稳坐中宫，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祭奠，付出何等惨痛代价。” 他的声音嘶哑压抑，苏韶叶听见庐惊鸿继续说道。 “杜蝉湖被陛下看重，是因为当年他能寻到太子。” “谁能够料到，太子居然被送到大晋之外的敌国隐匿起来呢？” 付出的人命…… 想必她们苏家满门也被算在其中吧。苏家必定要死，不单单是因为她父亲同大晋有所牵扯，更是因为，要守住苏易昀的身份，这个秘密。 所以苏家的人，不能够活着。 她弟弟被救出带回大晋。而大晋的暗子，各种挑拨，给苏家定下大罪，再不能翻身。苏韶叶念及往事，神色之中掺杂了一丝讥讽同冷漠。 彻骨的冷。 她记得父亲当年悲凉之色，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告诉她，爹爹没有错…… 她还记得苏辞景看着她叹气，说连累了她。 所以父亲，也是知道真相的？ 还是父亲，也只是被当年的大晋好友所害呢。 苏韶叶一瞬间陷入深思，整个人都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好似魂魄都有些游弋，而庐惊鸿不懂这天才学医少女神色为何如此怆然，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大理寺的典籍，只有我才能够默背出来，所以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们只敢对我施加严苛刑罚，却不敢直接动手杀了我。” 苏韶叶知道如此。 她说道。 “我明日再来看诊。” …… 她走出去的时候，那个老者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看着苏韶叶的背影，倒是一阵感激涕零。 苏韶叶回到驿站，神色仍然淡漠，唯独看见顾北痕的时候，神色才稍稍有了几分暖意。 顾北痕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庐惊鸿醒了？” 他看苏韶叶的表情如此复杂，就猜得到，庐惊鸿必定是醒转过来，然后苏韶叶从他口中问出了些什么，才会是这样的神色。 苏韶叶知道什么也瞒不过顾北痕，她想了想，问道。 “你那边的进展呢？” 苏韶叶知道顾北痕要找寻，倪白鹭的父亲的下落，她倒是忘记问，不知道楚阁那边情况如何。顾北痕停顿了一下，他说道。 “倪白鹭的父亲没有死，我猜她父亲多半被关押了。因为对方查出他出身大魏，但是暂时不杀他，应当也是因为觉得他武道天赋出众，就这样杀了可惜，想要让他转投大晋。” 顾北痕看了一眼苏韶叶。 苏韶叶救治庐惊鸿。 参与文比。 查出自己的弟弟就是大晋太子。 做成了这么几件大事情。 而顾北痕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他让苏韶叶坐在石凳之上，他手指敲打着石桌，不动声色地搬动面前棋盘上头的棋子，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大晋的皇权虽然强盛，但是皇权之下，还有这样几股势力，值得关注！” 听见他这样说，苏韶叶立刻打起精神，眸光落在那棋盘之上，看着顾北痕伸出手落下棋子，听见他清冷声线缭绕在耳畔。 “大晋宦官，地位极高。甚至能够朱笔批阅奏折。” “宫中的红衣宦官，几乎同地位极高的大臣一般无二，一位红衣大宦官，可自由在宫内外行走，文武百官也要躲避其锋芒。” “这是一股势力。” 苏韶叶蹙眉，然后她点头，听见顾北痕继续说道。 “还有一股势力，乃是宫外的天机阁。天机阁的阁主神秘无比，传闻有特殊传承，掌控天机，是最有名的情报机构，甚至胜过宫中红衣宦官掌控的东厂。” “但是好在这两股势力，隐约敌对，彼此也有制衡。” 苏韶叶点头。大晋好像很奉行这种制衡之道，比如…… 大理寺同刑部，杜蝉湖同庐惊鸿，大晋的那位陛下，虽然罕有露面，但是处处懂得制衡。 就连大晋的武学门派，都彼此制衡。 招收权贵弟子的唐宫。 同寄托寒门子弟练武希望的楚阁。 这种制衡无处不在，可见大晋这种平衡，是自然而然，不能被打破的。 她看向顾北痕。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顾北痕顿了顿，他的下一句话，却让苏韶叶倏忽之间勃然变色，因为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用一种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声音，对着她说道。 “大晋那位君王……似乎已经病入膏肓。” 苏韶叶猛然瞪大眼睛，她觉得这句话……太过……太过惊人。她盯着顾北痕的眼睛，神色一瞬间变得紧张无比，她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沙哑。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顾北痕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 “因为他开始着急。给太子寻找讲师，重用杜蝉湖，打压庐惊鸿，甚至是并肩王府的夏良辰重病险些死掉，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寻常的事情，连在一起，却不那么寻常。” “这位大晋君主，做事风格似是细密无比，滴水不漏。他为何如此着急，你可曾想过缘由？” 苏韶叶胸口感觉像是有一口气流来回撞击，她脑海之中的念头飞速闪烁，隔了片刻，她才抬起头，眸光坚定许多。 “你说得对。” 可这样一来……顾北痕他要做的事情……该何等惊天动地？ 顾北痕的声音平静无比。 “我要做的事情，是保证大晋太子活着，送他登上皇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3章 最年轻的太傅！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风平浪静。 但是大晋隐有传闻，今年的文比魁首，很有可能已经提前锁定了那个光阳郡的考生。 听闻她的文章极为出彩，连陛下都看了，说对方是太子讲师的最佳人选。 可以是，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其他人不过是陪跑罢了。 而之前光阳郡在诸郡之中声名不显，如今才算得上是一下子扬眉吐气，彻彻底底地出了一次风头！ 苏韶叶身为被人看重的光阳郡考生，大晋这场旋涡的中心，却意外低调，她这几日除了给庐惊鸿诊脉开方，几乎足不出户。 就连夏良辰让婢女邀请她去赴宴，也被她拒绝。 更别提其他想要提前讨好她，同她打好关系的那些人了——众人也觉得有些纳闷，此人到底打算何时出关？ 苏韶叶自己倒是极为冷静的，她觉得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她的预感没有错，又过了三日，果真有人来找她。 而且这一次，开诚布公，没有再藏藏掖掖，居然是大晋那位君主要召见她！ 来的人有两位。 一位是宫中的红衣宦官，瞧着面白和气，大约四十岁上下，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盯着苏韶叶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亲近之意。 但是宫中任何一位大宦官都不可小觑，而且此人身着红衣，又代表了大晋国君之意，在这大晋，说一句权倾朝野，只怕也不为过的。 而除了这个红衣大宦官之外。 还有一位，则是意料之中的人物了。 除了主考官杜蝉湖，还有何人？ 但是杜蝉湖看着苏韶叶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难看异常，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苏韶叶一眼，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冷哼一声，显然是心情很不愉快。 杜蝉湖之所以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知道了苏韶叶医治庐惊鸿的事情，苏韶叶治好他的死对头，他若是肯有好脸色才怪了。 他本来在太子面前，想要狠狠地说一番苏韶叶的坏话，说此女心思叵测，私自接近朝廷命犯——但是他当着太子的面，只是起了一个头，还未如何把话语说出口，太子就已经勃然大怒，然后狠狠地斥责了他一顿。 杜蝉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少年发那么大的火。 那少年之前一直给他一种，好似活在自己世界的感觉，但是他说这个光阳郡考生不好，却被太子怒斥，让杜蝉湖当着太子那些婢女的面，感觉自己丢了好大的脸面，所以他今日的气色才会这么难看。 他也不知道这少女何处出挑。 居然当真能够被太子认定。 莫非太子当真把此女当成姐姐不成？ 杜蝉湖心头怒气尚未消退，再看向苏韶叶的时候，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气恼来，但是他如此气恼也是毫无用处的，毕竟他还要依仗太子，所以这种冷色一闪而过，然后被他自己强行收敛起来。 对面的少女注定会在这大晋一飞冲天——他若是当真想要使绊子让此女跌落尘埃，也绝不能落在明处。 所以杜蝉湖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甚是虚伪的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蝉湖开口说道。 “倒是要恭喜你。看来——日后我们很有可能，便要同朝为官了。” 苏韶叶倒是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她站起身，然后看着那红衣大宦官，看着他手中的明黄圣旨，然后缓缓的……行了一礼。 大晋国君要见她，这是应当有的礼节，但是除此之外，她一言不发，既没有显得欣喜若狂，也没有那种慌张到不知所措的局促不安之感，她平静地站在原地，反而让人高看一眼，至少这红衣大宦官盯着她的脸颊，默默点头，倒是十分认同她的这份笃定。 此女…… 日后前途必定不会差到何处。 他抬起脚尖，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那便……跟着杂家入宫吧。” …… 上一次见弟弟便已经走过一次入宫的路。苏韶叶当年在大魏的时候，能够在殿前侃侃而谈，如今自然不会畏惧什么，不过今日已经过了早朝之间，大概不是殿前召见。 这红衣宦官的话语，也证实了苏韶叶的揣测，她听见这红衣宦官开口说道。 “陛下在广寒轩等你。” “这可是难得的恩典，陛下原本是午睡小憩片刻，如今肯见你，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莫要错失良机。” 苏韶叶不动声色，这红衣宦官的态度不明，她暂时只能按兵不动，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钗——这金钗还是并肩王府给诊金之一，反正她平素也不会佩戴金钗，倪白鹭要舞刀弄枪，更不可能佩戴这种繁琐首饰。 此物虽然价值高昂，但是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少用处，正好拿来借花献佛！而对方拿到这金钗，颠了颠分量，满意地收回袖中，然后方才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杂家为陛下办事也有二十载，从陛下在潜邸尚未登基之时，便伺候陛下，深知陛下脾性。” “陛下对人对事皆是十分公允，但不喜人多言什么。” “你是太子看中的人，只要安分守己，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这便是指点了。 苏韶叶点头表示自己清楚明白。 对面的红衣宦官看着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 倒像是个有分寸的。 她要做陛下讲师，自然要查过身份，听闻是光阳郡小户人家出身——但是并肩王府那边她出入过几次，又听闻她是涂幽医派的传人，这样一个身份，倒是稍微显得复杂了，不是太子讲师的最佳人选。 但是无奈太子看中此女。 非她不可。 陛下终归还是要把太子的意思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召见，想要亲眼替太子看看，此女到底够不够资格，成为本朝第一位太子太傅！ 是的！ 陛下打算给她的官职，就是太傅！ 若是此女能够通过陛下考验，获得陛下认同，那么她便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太傅。要知道，这可是当年那位人物……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啊。 那个如今已经成为禁忌的人，是大晋最年轻的宰相。 而这少女，或许会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太傅，而且不论男女，都是第一。若不是时间急迫，是绝不会如此破格提拔的——似是想到什么，这红衣宦官的眼瞳变得极为幽深，然后他说道。 “到广寒轩了。我引你去面见陛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4章 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皇宫瞧着富丽堂皇，但是里头却是清清冷冷。 苏韶叶走入广寒轩，见到那位陛下的时候，倒是有些错愕，因为这位陛下同苏韶叶所想的不大一样。 他穿着明黄色常服，是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但是仍然气势极足，只一眼，就给人深不可测之感。 苏韶叶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加窥探，直接低下头去行礼。 对面的中年人似是在写字，停下笔，开口说道。 “你便是光阳郡考生？是叫苏仇是么？” 这个名字被她写在考卷之上，所以对面的大晋君主有此一问。 “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怨气，听闻你是孤女，难怪起了这样的名字。” 苏仇的身份的确不好查探，天机阁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拿她这个假身份做文章，不知道是当真查不出什么端倪，还是因为某种原因隐瞒下来没有发作，不过既然这个身份可以使用，苏仇也大大方方应诺下来。 “是。民女苏仇。” 对面的大晋皇帝笑了起来。 “你可不是什么民女。等到明日文比结果公布，你便是大晋太子太傅了。” 他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却已经显露出几分决心来。 苏韶叶惊愕盯着面前的地砖，眼前的大晋皇帝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开口说道。 “大晋开国两百年，从太祖开始，从未有过你这样年轻的女太傅，朕也算是开了先河。” “朕要你教授太子的，是你那篇策论上头所写的内容，如何平衡——你说治大国宛若烹小鲜，越是要紧越是谨慎，朕倒是很欣赏你的观点。” “太子年幼，却极为聪慧，朕知道太子喜欢你，偷偷召见你入宫。” “朕还知道……你一定会待太子极好。” 苏韶叶低着头，她脑海之中浮现出许多谜团，同样也觉得困惑无比，因为这位大晋皇帝，居然如此直接地承认了她太子讲师的身份，还打算让她做太傅…… 不需要去查她的来历么？ 还是说，这对于大晋而言，根本不重要。 可是听这位大晋陛下的意思，好似并不打算只是让她做个摆设，而是让她当真去教授太子学问…… 越是如此，越让人想不明白。 苏韶叶想不通，但是她知道之前那红衣宦官提醒她谨言慎行，所以她低头默然不语，对面的影子拉长，她听见这位大晋君王说道。 “莫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朕不管你过往如何。” “但是你既然做了太子讲师，从此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他荣耀，你便荣耀，所以你须得真心以待，一心一意教好太子，你可明白？” 苏韶叶沉默片刻，拱手言道。 “臣……明白。”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这位大晋皇帝靠近她的时候，她似乎能够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药味，而苏韶叶对于药物之味极为敏感，她想，这或许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股药味绵延开来，她甚至感觉到了几味极为罕见的珍稀药材的气味，她的三师父，夏弱水那里有，也珍重无比保存，所以她才会印象深刻，她低着头，竭力让自己神态更加温顺谦和，脑海之中却浮现出顾北痕的话。 “那位大晋皇帝，命不久矣。” 只怕是真的。 所以才要……拼命给自己的弟弟谋划么。苏韶叶一动不动，对面的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声音之中透露出几分浅浅的倦意来。 “下去吧。你只要对太子专心教授学问便好，其他的事情……自然不必你操心。” “对了……听闻你精通医术？” 苏韶叶手指一颤，但是她保持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动。 “略懂一二。” 对面的中年男子，似是发出低沉笑声。 “能够医治得好夏良辰，怕不是略懂一二那么简单，你不必紧张，朕不是要追究你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夏良辰能够被你医治好，是一件好事情。” “并肩王府欠你人情，你这个太子太傅，才能够坐的更稳。” 但是苏韶叶心中却惊动之极。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夏良辰的病，之前当真是大晋皇室动的手，是这位陛下的手段，否则他何必要说此一时彼一时。 苏韶叶默不作声，倒是对面的中年男子很是满意她的这份沉稳同缄默。 “朕知道，太子召见你入宫的时候，东厂的红衣奴才许留山给了你一块牌子想要交好你，让你有事去东厂寻他。” “不过奴才就是奴才，一块牌子，倒也不算什么，你日后是要做太子太傅的人物，朕直接给你手牌，日后东厂那群奴才，你便看着吩咐吧。” 苏韶叶迟疑着，却没有推脱，接了下来。 而对面的人，说完这几句话，才淡淡说道。 “太子在朕面前说过几次，他想见你，但是毕竟你若是在文比结果出来之前，频频见他，不大好——总归是要被那些言臣说三道四，朕直接让人送你出宫，至于太子，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 叶念点头应下。 她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尚且有些晕乎乎的，但是苏韶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咬住自己的舌尖，那疼痛感直接冲上她的脑海，让她清醒。 外头的红衣宦官笑眯眯地对着她行了一礼，有马车送她出宫外。 而广寒轩之中，门关了一会儿，又再度打开，这一次走入广寒轩的，乃是一个老者。 这老者恭恭敬敬行礼，却仍然面色踌躇，带了几分犹豫不决。 “陛下决定了……就是此女？可是此女身份……成谜，不大好对朝堂有个交代。” 那中年人的神色有几分苍白。 他说话的语气，却威严到极致。 “朕给太子选的讲师，需要对朝堂有何交代？” 这老者却沉声说道。 “毕竟太子的讲师，是要教授太子日后君王之道的，这是家事也是国事。臣知道陛下心中焦急，但是天机阁那边的消息，认为此女身份还存在了许多疑点……” “陛下还是谨慎为妙。太子年幼，更应当找个合适稳当的讲师才是。” 能以这种语气同大晋君主说话的人，自然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大晋文臣之中地位特殊的存在，朝堂清流之首，龙台阁学士应汉山。 他铁骨铮铮，敢于直谏的名声在大晋也是出了名的，而这位大晋皇帝却说道。 “朕要选的人，不是看才华多么出众。” “朕要的人，是太子同朕都信得过的人，而且此人，愿意一心一意对待太子，不论遇到何等灾厄情况，险恶处境，永远站在太子身旁的人。”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这就是，这位大晋帝王面对这肱骨老臣提出的质疑，给出的答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5章 合作背后的秘密 苏韶叶回到驿站之时，她想到今日这位大晋君主话语之中透露的含义，仍然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这背后……怕是有滔天阴谋。 她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似是已经卷入大晋某个极为惊人的旋涡，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似是成为了一个局之中的一枚棋子，而且她的存在，似是极为重要。 苏韶叶抿唇。 她走入驿站，对面的青年仍是月朗风清姿态，他站在堂中，手中却不知道何处多出一把月白如水的长剑。 这是顾北痕的佩剑之一，但是他极少用剑。 他象征玄王身份的那把长剑，被他丢在大魏西北，这把剑品质不如那一把，但是胜在剑锋凌冽，瞧着极为清寒。 顾北痕不止武圣境界，但是具体什么境界，苏韶叶从未问过，她今日见过那位大晋皇帝，有些心乱如麻，走到石凳旁边坐下来，神色带了几分不自在，反而是顾北痕收剑看了她一眼，他走到苏韶叶身旁，开口说道。 “那位大晋皇帝，想要让你做太傅是不是？” 他居然能够猜得中…… 苏韶叶挑眉看向顾北痕，顾北痕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含糊，里头似是有些隐藏极深的情绪，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似是喟叹了一句。 “他倒是好算计。” 苏韶叶更加疑惑。 “算计？” 顾北痕轻笑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苏韶叶的头顶，饶是苏韶叶心思通透到了极致，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顾北痕这几句话的含义，但是她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默不作声地低头，听见顾北痕说道。 “别担心，我会帮你。” 苏韶叶却突然问道。 “可是顾北痕，你身为大魏玄王，你难道会帮大晋太子么？” 她抛出这个问题——极为尖锐！ 是啊，顾北痕说要帮她，可是她却必定是同自己弟弟站在一起的。她不会允许旁人伤害自己的弟弟苏易昀，尽管他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晋太子，成为了殷天玄，不可能再用过去的名讳，但是在苏韶叶心中，要护着他，这一点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更。 她低下头，眼瞳仍然明亮如水，而顾北痕说道。 “为何不帮。” “大晋若是变天，对我有何好处么？” “你弟弟对大魏有感情，若是他日后能够顺利登基，两国才能长久太平，若是换了旁人坐了那张龙椅，也许野心勃勃，不需要数日，便会直接攻打大魏边境，到时候便是民不聊生，到时候苦的仍然是西北百姓！” 他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就连苏韶叶，也不得不认同，顾北痕所说的话是真的。她缄默片刻，才缓缓地吐出自己肺腑之中的那口郁气。 “那么目标一致的话，问题来了，为何要让我做这个太傅。” 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 这位大晋陛下，说不定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并非光阳郡的人，可是为何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放任自流。 他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是敌国的奸细？ 苏韶叶感觉自己脑海之中一团乱麻，乱糟糟的找不到线索，她擅长推理不错，不过眼下局势太过混乱，哪怕是她，在这种复杂境况之下，也难以做到心头清明。 而顾北痕则是看了她一眼，平静说道。 “明日武比开启。” 他握着剑，苏韶叶却有点错愕。 “你当真要去？” 她本来以为，顾北痕不会去参加的——他一个大魏的玄王，何必去参与大晋的武比，就算他武学境界再高，也不必在这种地方出风头，一旦身份暴露，大晋不会放过他。 可是顾北痕却说道。 “我想要跟楚阁还有唐宫的人交手。都说大晋是武学圣地，我想要知道——大晋之中的强者，到底有多强。” 顾北痕凝望着对面少女有些担忧的神情，他大踏步地走过去，然后揉了揉她的头顶，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快要过十六岁生辰了。” 他记得她的生辰。 这个少女十五岁的时候，还是关押在西北暗狱之中，一片孤零零的叶子，但是如今一年过去，她在大魏掀起滔天风波，不但连破数道大案，更是成为大魏钦差，又救出了暗狱之中宣武将军郁轻候，平定西北战乱。 眼下，她即将要成为大晋的太子讲师，可谓风光无限，这只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发生的事情，而这个少女，居然眼下还尚未年满十六岁，这传出去，几乎骇人听闻，旁人绝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传奇。 她的存在，本来就是奇迹。 毕竟她是逢凶化吉的苏韶叶啊。顾北痕的手指从她脸颊之上落下，他的声音柔和许多，听上去，让人心里头荡漾开淡淡的暖流。 “等到你生辰那一日，我送你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 苏韶叶摇了摇头。她在暗狱那五年，每一年生日，只有师父们记得，四师父令狐寻香，说她长一岁，便离大姑娘更进一步，但是成长总不一定是好事情，四师父看着她叹气，说一个人要想要真正长大成人，总是要经历很多痛苦。 而她小小年纪，经历太多痛苦。 所以才会比成人更加成熟。四师父令狐寻香那里，总是有许多歪门邪道的怪道理，他说人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痛快些，若是什么都记得太清楚——就难免觉得日子太苦，过得索然无趣。 而顾北痕盯着她眼眸，然后轻轻在她鬓间落下温柔一吻。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带你出暗狱的时候，便觉得，你是我日后要护持一生的人。” “我不会忘记。” “我心中最在乎的，除了北翼军，大魏西北百姓，还有你。” …… 苏韶叶这一夜睡得很不安宁。 她在梦中惊醒了好几次，可是睁开双眸，月色如水明亮，她的心中，却始终隐约有一块阴影。 尤其是，顾北痕今日对她说的话，给她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给苏韶叶的感觉……很是古怪，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正因为如此，所以苏韶叶才感觉，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顾北痕知道。 但是他却没有告诉自己。 是担心自己知道真相会受伤么？ 她从没怀疑过他的心思。 就如同顾北痕同样也不会怀疑她一般，若是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那么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 她睡不着，索性爬起来。 本来是想要打一套郁轻候教授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好让自己能轻快些，却意外发现院子里头站立了一道人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6章 这是托孤 苏韶叶瞪大了眼睛，这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她戴着面纱，所以苏韶叶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面容，甚至连她多大年纪都看不出来，此女的眸光，落在苏韶叶的脸上，似是打量她，隔了片刻，方才说道。 “你就是苏仇？” 苏韶叶一时之间缄默。 此人身份不明，却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头……而此女的眸光则是落在她身上之后，又再度挪移开来。 苏韶叶听见此女说道。 “倒是有几分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谁。 苏韶叶心头有所震动，而此女则是发出一道低沉笑声，苏韶叶听见她开口说道。 “不如这般，我们谈一谈。” 苏韶叶的表情，带了几分警惕。 “谈什么？” 这个女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别院之中，夜色如水，她开口说道。 “陛下应当见过你了吧，按照陛下的意思，想要让你成为太子太傅——哼哼，他倒是信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当然，你并不是最好的人选。那个最好的人选，已经不可能回到大晋，所以你……么，勉为其难，倒也算看得过去。” 她这般一说，苏韶叶的肩膀猛然颤动了两下，她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最合适的人，到底是谁！ 洛半机！ 她所指的是洛半机！ 苏韶叶的心头生出疯狂的预警，此女的身份……成谜，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洛半机的名讳，此女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而苏韶叶脑海之中则是一下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她对自己大师父这么了解的话…… 她是女子，而且又是这个年纪，而她的武学修为，让苏韶叶根本都看不出来，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院子里头，她的身份几乎在这瞬间已经呼之欲出，苏韶叶死死抿紧自己的唇瓣，声音都含糊起来。 “你是天机阁阁主么？” 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师父的弟子，那个害得大师父被赶出大晋，被关押在大魏暗狱之中多年的叛徒任珠璇！ 而听闻苏韶叶的这句问话，此女却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她仍然静默站在原地，此女身形修长，倒是比普通女子要身材清瘦许多，她站在那里，苏韶叶却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这种…… 若有似无的杀意似是在她身体四周弥漫，她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此女毫无情绪地开口说道。 “陛下找到你，是想要托孤。” 这句话，几乎让人的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了一下，苏韶叶看向她，眼中是疯狂的惊色。 她居然如此大胆……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越是如此，苏韶叶却是肯定，此女的身份了。 “我今日来，是想要看一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对面的女子，虽然苏韶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单纯听她的声音，都能够听出里头讥讽！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我没有想到，他谋划这么多年，最后就选中了你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哼哼……连武圣境界都没有，也配做他的传人么，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何出色之处……小师妹。” 苏韶叶心中是惊涛骇浪。 对方喊她小师妹…… 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确是洛半机曾经的弟子，而且对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知道自己是洛半机的关门弟子？ 苏韶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额头几乎有冷汗滴落，她想要挪移，但是身体却好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让她连移动一下这么一个简单地动作都做不到。 但是下一刻。 她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因为从房间之中，走出了一个提剑的青年。 这个青年出现的瞬间，原本笼罩在苏韶叶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压力立刻消失不见，苏韶叶几乎是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放松下来。 而这个青年提着那把剑，一步步地走到苏韶叶面前，他挑了挑眉头，神色极为严厉，但是这份严厉，却是对着眼前的那个陌生的白衣女子的，他说道。 “你若是伤她，我必定不会饶过你。” 对面的那个女子，方才面对苏韶叶的时候，十分随意，但是在顾北痕走出之后，她整个人好似也立刻紧绷起来，她的眸光立刻从苏韶叶身上挪移开来，落在顾北痕的身上，她的眉头蹙紧，感受着顾北痕身上的气息，她突然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传承？” “哪怕是唐宫楚阁之中，这么多年，也没有你这样强大的青年。你得到的，是九天奕剑楼的传承？” “只有九天弈剑楼才有本事，培养出你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是不是？” 此女盯着对面的人的脸颊，似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而对面的顾北痕则是抱着那把寒光森森的剑刃，他说道。 “想要知道我的传承，可以同我打一场。” 对面的女子听见顾北痕这句话，却冷笑起来。 “年轻人，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同你这般自信的人，我之前曾经见过不少……哼哼，每一个都是铩羽而归，如今死得怕是只剩了白骨，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是例外？” 而对面的青年，则是平静地同她对视。 他的呼吸平和无比，然后他说道。 “凭我……手中的剑。” 然后……顾北痕直接激发了手中的长剑！ 剑光闪烁，剑气四溢，顾北痕的眼底，却有决然的肃杀之意！ 不论对面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都敢出这一剑！ 夜晚冷风呼啸。 顾北痕挡在苏韶叶面前，他的剑刃寒光宛若月色，在月光之下，他脸颊发丝被风吹动，他举起手中长剑，出手便是石破天惊，对面的女子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之中，唯有无穷无尽的冷意弥漫，她说道。 “你当真是个疯子……怎么敢用像这样不要命的打法？” 她今日只是来试探那个叫做苏仇的少女，到底是不是洛半机的传人，断然想不到，遇到一个这样不要命的青年，一出手，就是夺人性命的杀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7章 此仇，她一定奉还 但是这个女子也极为强大。 她只是因为顾北痕的强势出招，在那瞬间有些猝不及防而已，但是她很快便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北痕，眼底仍然是若有似无的轻蔑冷笑。 月光下。 她从自己的身侧同样抽出一把长剑！ 剑气凌冽。 剑光散开，月色下，她悍然出手，同顾北痕对攻——此女出手，不带一丝半点的烟火气，但是苏韶叶却看得出致命的杀机四处弥漫，她脑海之中轰鸣不断，她眼力极高，几乎立刻就能够推断出此女的修为。 武圣……此女绝对在武圣境界之上！ 不，不仅仅只是武圣境界。 那是更高的境界。因为她的修为，比东寒玄那样的稷山剑派的武圣，要强大无数倍，看得苏韶叶心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死死地握紧拳头，但是即便如此，她却没有那么担心顾北痕。 她知道顾北痕既然这样做，选择对她出手，一定有把握。 的确事实也是如此。 顾北痕并没有处于下风。 明明抵达大晋，一路上也没有看到顾北痕如何修炼……而且他身上还有伤势，但是眼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居然能够同对面的女子并驾齐驱……不，用并驾齐驱来形容都不够，甚至压制住了对方。 顾北痕身上，有一种嗜血的狂暴之意！ 就如同对面的那个女子所说。 是不死不归的打法。 那个女子后退数步，她今日来，不是搏命，本也未曾做好要拼命的打算。 所以她后退数步，她的衣袖在半空之中飘舞，然后硬生生地被顾北痕斩断了一小截，此女的眉头锁紧，然后顾北痕听见她开口说道。 “等一等！” 顾北痕的动作却没有停。 此女深吸一口气，然后她说道。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顾北痕沉默半晌，他说道。 “是你先来挑衅。” 对面的女子冷笑。 “我只是想要看看苏仇是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这个太傅之位而已！” 顾北痕仍然没有收剑！他一边出招一边开口，居然还能够维持住气息的稳定，然后此女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那么你如今看见了苏仇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对面女子在一瞬间沉默下去，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跟我想象之中不太一样……我以为那个他……不会选择这样的人……” 她似是有所叹息，然后她说道。 “不论你是什么人，你不可能永永远远留在她身边保护好她。大晋的这场风波，不是你们能够插手得了的，更不可能因为你们的微薄之力，而力挽狂澜，你们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句话，此女身形随即消失不见。 她轻功显然绝顶。 就这么惊鸿一瞥，苏韶叶也能够感觉到，此女的轻功只怕是根本不逊色于自己的四师父令狐寻香。 苏韶叶站在原地，而顾北痕则是提着剑转身向回走，苏韶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居然是赤红的，她心中一紧，正想要靠近顾北痕替他把脉，却听见顾北痕说道。 “别……别靠近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他的牙缝里头挤出来的一般，苏韶叶担心无比地盯着他的脸颊，他的气息一瞬间颓败下去。 苏韶叶立刻意识到。 他方才能够同那个神秘莫测，身份疑似是天机阁主人的女子，拼得不相上下，甚至惊退那个女人，是因为顾北痕很有可能动用了某种副作用极为强烈的秘法！她心中心疼无比。 而顾北痕只是摇了摇头。 他倔强无比。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别……别靠近，我现在气息尚未平息，我也很难控制，我担心……伤害到你。” 这几句话，他都断断续续，耗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清楚。 苏韶叶心中说不出的心疼。她盯着他的脸颊，飞快开口问道。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事情吗？” 只要她能够替顾北痕化解眼前的危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而顾北痕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隔了好半晌，苏韶叶才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回去休息……等明日，我便可以恢复。” 苏韶叶不放心他。 但是她看着他那双几乎是血红的眼眸，却能够窥探到这个青年的几分心思。 顾北痕……是不希望被她看见，他虚弱无比的模样，所以才会这样请求她。 她太明白这青年的倔强，同骨子里头的要强。 他不想要被她看见他的虚弱，哪怕这份虚弱，是因为保护她。她的眼前一红，心头更是涌上几分酸涩，但是她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向着自己房间之中。 她太了解顾北痕。 只要她在，他仍然会拼命强撑！ 苏韶叶飞快走回自己房间。 而等到她关上房门，她才能够听见，从外头传来的，压抑到了极致的咳嗽声。 那种咳嗽声，让苏韶叶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不知道顾北痕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够在伤势尚未痊愈的情况下，同大晋天机阁阁主，这样的顶尖高手拼杀。 但是顾北痕这样做，都是因为她。 顾北痕在屋外，隔了好一会儿，才走入房间。 苏韶叶的手掌心都是湿漉漉的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能够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他似是吐了血，但是为了不让她察觉，把血水咽下——她多么想要冲出去。 可是苏韶叶忍住了。 隔了一扇门，她只能死死地握紧手掌。 她甚至不能冲出去给他诊脉。她闭着眼，掌心全都是湿漉漉的汗水，等到外头再无声息，她才慢慢地站直身体。 她想……还是她太弱。 她太弱，所以才要让顾北痕保护她。 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旁人绝不敢，把她当成随便捏死的小角色，这样，顾北痕也不用如此拼命！ 她推开门，院子里头，已经没有了顾北痕的影子。可是她想着他方才血红双眸，额头之上细密冷汗，再睁开眼，苏韶叶的神色冷漠无比。 天机阁阁主是么。 师姐…… 她记住了。这个仇，她一定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8章 顾北痕的最大秘密 第二日顾北痕再出现在苏韶叶面前的时候，神采奕奕，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是苏韶叶怎么可能把昨日的一切当成梦境。 她还记得昨日咬牙守在门后的那些担忧同憋闷，唯恐他有什么意外。 她看见顾北痕从房间之中走出，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抓顾北痕的手腕。 顾北痕挑了挑眉，他看向苏韶叶，语气之中则是夹杂了一份调侃的笑意。 “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同我牵手么？” 他的语气，好像根本看不出，他昨日曾经重伤过。 苏韶叶却默不作声地抿唇，隔了数秒之后，苏韶叶却感觉到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她看了一眼顾北痕。 “你的伤势……” 顾北痕脉搏平稳，并不像是吃了什么丹药压制住伤势。 顾北痕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担忧的瞳眸，他说道。 “我昨日没有受伤。” 可是他昨日……而且她闻到的血腥气味…… 苏韶叶仍然担忧地盯着他，似是在分辨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而顾北痕想了想，然后直接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这个少女拉入房中。苏韶叶仍然盯着他的脸颊，凝望着他的脸庞，似是想要等到他一个解释。 “我昨日的确同她交手的时候，真气散逸开来，难以被我自己控制。” “但是这对于我而言，反而有些好处。” “我的身体什么情况，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抿唇，隔了片刻，她才下了结论。 “我知道。你幼时身有痼疾，后来又连续受过几次重伤，可谓千疮百孔，换做旁人，有你这样的遭遇，早已经死掉，不可能如同你这样活蹦乱跳。” “而且还能够同大晋顶尖强者交手。” “昨日的那个白衣女子，我怀疑她是我大师父的徒弟，也就是如今天机阁的阁主，任珠璇。” “如果她的身份，我没有猜错，她当真就是任珠璇的话，那么她就是这个世上，罕见的顶尖强者。” “你能够从她手中全身而退，用你这样的千疮百孔残破无比的身体，可以说是奇迹。” 苏韶叶的语气之中，流露出几分气恼。 她是当真生气，因为顾北痕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而对面的男子，则是笑眯眯盯着她看，眼神之中，则是涌动着几分柔和之意。 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很担心，我一命呜呼，让你做小寡妇么？” “你放一万个心好了。眼下大晋摆明有人在算计你，既然如此，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死掉，让你孤立无援的。” 他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而苏韶叶的神色却仍然紧绷，并没有柔和下去，顾北痕盯着她的眼，隔了数秒，苏韶叶方才听见顾北痕说道。 “我修炼了一种法决，叫做九死玄法。” “这个功法，应当算得上是我……最大的秘密了吧。甚至连北翼军之中，也无人知晓。” 九死……玄法？ 九死……这个名气便透露出一股不祥之气来。苏韶叶的眉头仍蹙紧，对面的青年，伸出手缓缓地放在她的眉心之上，四十想要抚平她眉心的那些褶皱，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九死玄法不是大魏的法决。” 苏韶叶若有所思。 “大晋？” “所以昨日那个白衣女子才会说你是九天奕剑楼的传承……你真的是九天奕剑楼这一代的传人？” 可是这如何可能……九天奕剑楼，不是应当……应当是大晋门派，怎么可能收大魏玄王为徒，纵然他们能够前往大魏，又怎么可能让顾北痕跟着他们修炼呢。 不是苏韶叶不相信顾北痕，只是从顾北痕口中说出的这番话，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顾北痕则是看了一眼苏韶叶，他也猜得到这少女的疑惑。 索性直接解释道。 “我的确是九天奕剑楼的传人——我学过九天奕剑楼的许多功法。跟你所想的不同，九天奕剑楼招收徒弟，是从来不看来历的。” “他们的法决，对于资质要求极高，所以只要传人能够习练成功，不会在乎，这个传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哪一国人。” “而至于我如何认识九天奕剑楼的人……” “你忘记了，你大师父……当年是如何前往大魏西北的了？” 苏韶叶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 当年，九天奕剑楼的强者，很有可能便是九天奕剑楼的楼主，护送洛半机，从大晋全身而退，前往大魏。 然后洛半机进入西北暗狱自我幽闭。 而这个大晋的顶级强者，很有可能在西北遇到了当年病弱不堪，还是玄王世子的顾北痕，意外发现这个孩子资质极为适合修炼九天奕剑楼的法决。 所以便收了顾北痕这个传人。 所以他才会，既是西北玄王，又是九天弈剑楼的传人。 难怪如此。 所以倪白鹭的父亲，之所以离开大魏，前往大晋楚阁，说不定也同这件事情有关。 这样的话，一切便说得通，难怪，难怪顾北痕知道这么多的秘密，难怪他修为高得过分，原来他居然是大晋那个神秘无比的门派，九天弈剑派的传人。 苏韶叶心中好似掀起惊涛骇浪，她抬起头盯着顾北痕的脸颊看，倒是好像是今日方才认识他一般，她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地说道。 “所以……当年传授你修炼功法，让你做传人的那个人，当真是大晋第一高手么？”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当年收徒，是不是告诉过你什么，此人既然同我大师父是朋友，是不是也知道许多大晋隐秘？” 苏韶叶心中疑惑更多了。 而顾北痕沉默片刻，他才说道。 “我的那个师父……已经去世了。” 苏韶叶有些惊诧。 “去世了？” 顾北痕点了点头。 “是的。他当年护送洛半机离开大晋的时候，本就受了重伤。即便以他冠绝天下的本事，但是当初几乎是整个大晋都在追杀他，所以他伤势极重。” “后来他给了我九天奕剑楼的传承，让我做九天奕剑楼这一代的楼主，同时传功给我，便去世了。” “而他传给我的功力，仍有部分，封印在我的身体之中，尚未打开。我修炼九死玄法，每当我遇到一次生死危机，便能够将部分传承功力化作我自身所有——所以几次三番下来，我自然修为暴涨。” 苏韶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便是顾北痕的秘密。 难怪这青年如此绝世天才，不过他当初若是没有这份天赋，也不会被九天弈剑阁被挑中。 苏韶叶看着他，眸中隐约有担忧。 “那你身上的毒……” 顾北痕笑了笑。 “只要我功力足够深厚，自然压制得住，你不必担心。” “九天奕剑楼的本事，公认乃是大晋第一，唐宫楚阁的强者亦是不能同九天奕剑楼相比，眼下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可安心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9章 大晋的天，开始变了 苏韶叶走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但是她很快就让自己心思平静下来。 她只是在想，难怪顾北痕来到大晋如此适应。 她的涂幽医派传人身份是假的，但是顾北痕却真的是大晋那个最为神秘无比的门派，九天弈剑楼的传人。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大晋十分了解。 他这算不算，打入了敌国内部？ 她刚一走出门外，却听见外头锣鼓喧天……而倪白鹭同王鸠尔走出，两人皆是喜气洋洋，极为激动地看向她。 “小姐，你是文比头名！” …… 苏韶叶其实倒是没有那么激动。 不过她代表的是光阳郡，若是消息传回光阳郡，那些光阳郡的官员，想必是能够彻底扬眉吐气一把了吧？ 他们当初选择苏韶叶。 也完完全全是觉得这个少女擅长破案，死马当成活马医，还算有几分底气，断然想不到，这个少女如此厉害——居然当真能够拿下文比魁首。 并且会成为太子讲师。 更成为陛下亲口认定的太傅。 这些光阳郡的官员们，接到消息，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简直太过光荣，是他们光阳郡几乎从未有过的荣耀哪！ 而苏韶叶自己面容之上并无喜色，因为她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外头。 红衣大宦官亲自来恭贺她。 并不是陛下身边那一位。 而是之前引着她去见太子的那个东厂许留山，此人之前便想要讨好她，同她结个善缘。 眼下看着苏韶叶，拱手，眼底若有似无地一缕笑意。 而苏韶叶站直身体，她神色极笃定，许留山听见苏韶叶说道。 “麻烦了。” 仍然是不卑不亢，宛若清风明月。 许留山在心中默默赞许这少女，心想她果真是厉害人物。 如此细密无声却能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然后他说道。 “太子要见你。” 文比结果公布。 她自然有资格去面见太子。毕竟她日后是太子讲师。她点了点头，随着这个红衣大宦官上了马车。 旁人看着这少女远去的身影，眼神之中，唯有无穷无尽的艳羡之意——这少女从今日开始，是今非昔比。 日后，荣华富贵，一步登天！ 踏上马车的苏韶叶，抬起头看向天穹，天穹之上，在大晋皇宫的方向，浮现出了一道彩虹！ 昨日雨水，今日彩虹，这等异象，更让人啧啧称奇，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吉兆。 莫非此女，当真能够令大晋得来新生？ …… 皇宫之中，苏韶叶隔着屏风再度见到那少年。 同上一次因为那一盏兔子灯而要见她的少年有所不同，这一次再度出现在苏韶叶面前的少年，看见苏韶叶的时候，情绪分明极为激动。 这个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她，恨不得立刻扑到她怀中，看着她，眼神都是可怜巴巴的。 “姐姐……！” 他的一声姐姐，叫得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苏韶叶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如今不过十一二岁大罢了，容貌清俊秀气，同小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盯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头全都是满满依赖，攥住她的手掌，根本舍不得放开。 苏韶叶听见这个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我好想你。” “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派人打听过姐姐你的消息，听说你被关押在大魏西北暗狱，我一直想要说服那群奴才派遣高手，去大魏西北暗狱救你出来，可是那群狗奴才，日日夜夜都在搪塞我！” “哼，他们全都是一群废物！” 少年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却也难免透露出几分勃然杀气来。这个精致漂亮到过分的孩子，终归不再是当年跟在她身后，跌跌撞撞的小少年。 他成了大晋储君。 日后甚至会成为这个强大无比的国度的皇帝！ 苏韶叶看着他，他尽管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杀意，可是只要他转头看向苏韶叶，他的眼神，还是如同当年那般明亮如星。 他盯着苏韶叶的脸颊，他低声说道。 “我听说姐姐你死了——死在西北暗狱，一场大火，烧得你尸骨无存……我想要哭，但是却不能让旁人知道我有多么伤心难过。” “父皇说，太子不能哭。” “所以我只能忍着，可是怎么忍呢，我那么伤心难过，夜晚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打湿了被褥，可是我只能死死咬着牙等待着白日来临——我想终归有一日，有一日我能够掌控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要让大晋铁蹄前往大魏，长驱直入，杀了那个狗皇帝，给姐姐你报仇！” 少年的语气那样冷厉。 报仇在他眼中，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的姐姐死了。 那些害死他姐姐的人，就不应当活着！而苏韶叶则是听着这少年话语之中那深沉如海的杀气，她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少年的额头，这少年仍然紧紧地抱着她，根本不想要放开，大概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爆发的节点，这少年蹭着她的腰窝，声音极为低沉喑哑。 “这一次，我决不许任何人伤害姐姐！” 少年的话语决然！ 当年跟在她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的小奶团子，已经长大成少年模样。 而苏韶叶沉默片刻，她发现，她自己的弟弟，当年跟在她身后跌跌撞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同她差不多高度了。 这可当真是…… 让人悲伤。 是弟弟长得太快，还是她有些矮？ 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她盯着对面的少年，她说道。 “我的身份，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她想要得到这少年一个肯定的答复。 殷天玄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明在外头，是喜怒不定的太子殿下，但是在她面前，却只是眼神湿漉漉的一只小奶狗罢了，然后苏韶叶听见他飞快一口否决。 “没有旁人知晓了！” “姐姐的身份，孤怎么会告诉旁人？” “眼下姐姐你是太子讲师，不如搬入宫中，这样也安全一点。姐姐你说好不好？我们还想从前在大魏那样，姐姐你想要看书写字，我都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你尽管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只要能够看见姐姐，就心满意足。” 事实上。 只要苏韶叶活着。 他就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的姐姐，他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还活着！ 而且来到他身边，他不敢再有旁的奢求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0章 姐弟之间的交谈 苏韶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软绵绵的发丝。 她隔了数秒之后，方才轻声说道。 “嗯。” 这个字，从她口中吐露出来，极为随意。 而对面的少年，眸光明亮地盯着苏韶叶看，当真是一刻都舍不得挪移开视线。 “杜蝉湖当真是个废物……我让他帮我查姐姐的下落，他却只会搪塞我。” 听到杜蝉湖的名字，苏韶叶则是立刻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然后开口问道。 “你当年是如何离开大晋的？” 虽然苏韶叶已经差不多推测出完整的经过，但是她还是想要听自己的弟弟告诉自己。 而对面的少年看了她一眼，然后犹豫着说道。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当初年纪太小，只知道是被人带到大晋来的，是哪些人，我却已经记不太清楚。” “但是将我送入宫中的人，我记得很清楚，是杜蝉湖。所以父皇才会给他极大的赏赐。他人算机灵，办事还算上心。” “所以我才会让他打听姐姐你的下落……怎么了？” 苏韶叶的指尖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头，她说道。 “我不喜欢杜蝉湖。他为人，有些阴狠。” 这少年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既然姐姐你不喜欢他的话，那么我日后，也会疏远他。” 这少年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反而让苏韶叶有些吃惊，她扭头看向这少年，这少年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相信姐姐你不会害我。” 这个世上，他最相信苏韶叶。苏韶叶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感动又有些头疼——她虽然找到了弟弟，但是想要让他成为真正能够坐稳大晋天下的人……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若是如同顾北痕口中所说的那般。 大晋的皇帝已经病危…… 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只怕是很少很少了。苏韶叶想到这一点，她沉默片刻，说道。 “我可能还要去大晋大理寺一趟。” 对面少年爽快答应。 “好。姐姐你拿孤的令牌去。” 不过他略显得好奇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开口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大晋大理寺？” “难道有什么案子要查么？” 苏韶叶看向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我想要查清楚我们苏家当年为何而被满门处斩。” 她说出这句话，这少年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他的脸颊之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隔了半晌，这少年方才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光彩全都消失，他几乎是低头喃喃自语。 “这全都是我的错处。” 全都是他的错。 否则…… 不会带来这样的祸事。 苏家是因为他而死。 他小的时候不懂，而如今，他已经明白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他，也许苏家不会出事——而苏韶叶则是伸出手，像是小时候做过无数次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她的这个动作，做得很慢也很认真，然后苏韶叶平静如水的说道。 “不是你的错。” 这少年愕然地抬起头来。 苏韶叶平静而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你那时候才多大？而且你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你那时候，只是我的弟弟，苏家的孩子，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疏远你，讨厌你。” 苏韶叶把这一点想的很清楚。 这少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张着嘴，声音都有些磕磕巴巴，他本来以为，姐姐一定会很恨自己，所以他忐忑不安，上一次哪怕捡到那兔子灯，也不敢在苏韶叶面前表明身份。 他害怕她的恨意，但是他没有想到，对面的少女会这样说，他的鼻头发酸。 果然……他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 五年前如此。 五年后也是如此，唯独只有姐姐，才是真心实意地对他。 其他人，都是居心叵测，另有目的！ 他盯着苏韶叶的眸光好似都是滚烫的，而苏韶叶则是看向这少年，然后开口问道。 “我听并肩王府的世子夏良辰说，你曾经被人暗杀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晋有人要害你？” 她担心自己弟弟的安危。而听见苏韶叶这样问，这个少年压抑住胸口那口汹涌澎湃的热流，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是……那一次刺杀，我受了伤，险些没有了性命。父皇大怒。” 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之中，苏韶叶大概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神色略微有几分冰冷，她开口问道。 “所以到今日，仍然没有找到幕后凶手？” 这少年懵懵懂懂的摇头。 “不曾。虽然动手的那个婢女已经被抄斩，但是却查不出是谁指使她，她这样做，就好像只是一时意动而已……” 苏韶叶的脸庞之上，是几分冷意氤氲开来，然后她说道。 “这件事情，说不定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陛下，让她做这个太子讲师，是笃定，她一定会护着太子喽？ 苏韶叶看向屏风外，然后她说道。 “我日后想必会经常出入你的宫殿，你让你的那些婢女，都出来同我见一见，也算是彼此熟悉。” 这是应当的事情，这少年一口答应。 那些婢女出现在苏韶叶眼前。 大部分婢女对苏韶叶都充满好奇，有一个大概是领头的婢女，表现得倒是足够镇定自若，落落大方，苏韶叶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叫做什么名字？” 此女开口，声音清晰。 “奴婢青雉。” 苏韶叶看了她一眼，她似是学过武，呼吸吐纳都同旁的宫女不同，想来是精心挑选，留在自己弟弟身旁，保护他的宫女了。 这个领头婢女，若不是极为出挑，也不会被选中。说不定，还是唐宫或者楚阁的弟子。 苏韶叶这样想，却没有说破这一点，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日后我们还会再见。我是苏仇，日后便是太子讲师。” 这些婢女纷纷行礼。 青雉打量这少女一眼……却觉得，这少女气度不凡，而且太子这么相信她，她们也该更加用心地伺候这位太子讲师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1章 最黏人的弟弟 接下来的一个月，风平浪静，安静到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 好像没有任何阴谋，甚至也无人提及陛下身体欠恙，一切平静如水。 苏韶叶进入宫中，她给自己弟弟讲课，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年幼的苏易昀跟着她看书写字，一切如同现在一模一样。 而且他在宫中，所建造的房子，同苏家当年的老宅也有几分神似。 顾北痕说要去参与大晋武比。 这几日极少出现，苏易昀日日眼巴巴地盼着苏韶叶能够搬入宫中，但是她犹豫再三，还是拒绝。 不过她弟弟给她赐下了一座府邸，让她居住，距离皇宫亦不是很远。 顾北痕仍然住在驿站，毕竟她刚刚入皇宫，恐怕有许多人盯着她，苏韶叶同顾北痕见面的机会一下子少了很多！ 苏韶叶想到这里，心头一丝丝淡淡怅然。 她今日已经同自己的弟弟讲完了申论。 殷天玄仍然是眼巴巴地盯着苏韶叶，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看着苏韶叶的眼神，仍然是炙热无比，一时半刻也舍不得挪移开。 好似他担心，只要眨一眨眼睛，苏韶叶就会从他的眼前，彻彻底底消失不见那样的紧张。 苏韶叶收起笔，她看向殷天玄，问道。 “今日，你父皇有同你说什么？” 殷天玄点了点头，看向苏韶叶的神色，满是钦佩。 “父皇讲姐姐你教授的学问极好，说你不知道师承何处……但是讲的话，都很有道理，很是通透。” 苏韶叶安静地盯着这少年看。她所教授殷天玄的，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四书五经，她教授殷天玄的，乃是当年…… 她大师父教授给她的学问。当初她只是被动学习，不大明白那些知识有什么用，而如今来到大晋，她才突然意识到。 当年在暗狱之中，洛半机教授给她的，是何等了不起的学问——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这样的学问，当年洛半机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教授给了一个在暗狱之中关押着，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小女孩…… 苏韶叶都不知道，是她大师父的心太大，还是她的运气好。但是如今她再把这些学问教授给殷天玄，也算是发扬光大了他的学术吧。 毕竟他是大晋最年轻的宰相，若是他还在大晋，当是太傅的最佳人选才是。这少年揉了揉眼睛，他开口说道。 “姐姐，怎么感觉你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对了，我已经让那个大理寺卿庐惊鸿官复原职了。他的案子，我也让东厂的人查过了，的确他是被冤枉的。” “杜蝉湖办事不利，被我狠狠责罚，我让父皇禁足他一个月，不许他上朝，更加不许他入宫见我求情，免得姐姐你看见他，觉得心烦。姐姐，你看我这样做，好不好，做得妥不妥当？” 少年得意地扬起眉，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 “武比呢？” 这少年想了想，说道。 “我让青雉去打听过了。” “青雉？” 伴随着他这道呼唤，那个婢女款款而来，然后她立刻在这少年面前拜倒，这少年听见这婢女认真开口说道。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听闻这一次的武比，频频爆出冷门——目前为止，最为出挑的，并非温家的温红枫，而是一名极为陌生的青年。听闻，这青年获胜从来都只用一剑。” “外头的那些人，都怀疑，他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九天奕剑楼的传人。他说他叫做顾北。” 顾北？ 这大概是顾北痕的化名了。去掉他名字之后一个字——而且顾北顾北，同她化名都是两个字。 她化名苏仇，是因为她要报仇。 而顾北痕叫做顾北，是因为他要稳固大魏西北，守护百姓安宁。 苏韶叶眼瞳眨了眨，立刻把他的心思看透。 这少年的眉头略微蹙起。 “九天奕剑楼的传人？就连孤也只是听闻……” 他现在当着苏韶叶的面，自称我，但是当着宫中的宫女，仍然有太子架势，青雉站在一旁，开口流利说道。 “是，应当是九天奕剑楼的传人不错，因为九天奕剑楼的行事一贯神秘莫测，所以大家追究不出此人来历也不足为奇，但是九天奕剑楼的剑，一贯都号称大晋第一，而且他们同朝堂关联不深，所以这一次他来参与武比，使出九天奕剑楼的剑术，也很让人惊讶。” “进入前十的，还有两个陌生面孔。一个叫做王鸠尔，一个叫做倪白鹭。听闻都是热门人选！” 苏韶叶的神色一动，多了些笑意，她也安下心来。 看来王鸠尔同倪白鹭的运气都不错。 殷天玄看向苏韶叶带了几分淡淡笑意的脸颊，却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的脸颊看，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阿姐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 这世上。 怎么会有阿姐这样好看的美人呢。 这少年，缠苏韶叶缠得极紧，好像还是小时候那般黏人，他问苏韶叶。 “这里头，可有阿姐你熟悉的人？” 苏韶叶犹豫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她认真开口说道。 “有。” “有我的同伴，还有我的婢女。” 殷天玄有点吃惊的样子。阿姐的婢女，能够闯入武比前十，看来阿姐在大魏也不简单——他一直沉浸在同阿姐重逢的喜悦之中，倒是完全忘却了问问阿姐，她到底如何死里逃生，又怎么来到大晋。 是不是背后有人相助。 需不需要他出手致谢。 这少年在这大晋宫中呆了五年，自然早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早已经习惯宫闱里头的生活，他这样想，挥了挥手，让青雉下去，却看向苏韶叶，问道。 “阿姐，你便一直留在我身边么？” 苏韶叶犹豫了片刻。 她不知道顾北痕那边的打算……但是至少弟弟这里，除非能够等到他真正登基，否则她不会安心，所以她点了点头。 这少年看见她点头，似是松一口气，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又立刻抓住她的胳膊。 “我便知道阿姐最好，在这宫中，我完全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唯有阿姐全心全意待我。” 而苏韶叶看着这少年粲然笑脸，她迟疑片刻，却问了一个，这段时日，一直困惑他的问题。 “小昀，你可曾问过你父皇，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会被送到大魏，成为苏家的孩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2章 太子的最大心事 她是当真困惑。 因为苏韶叶不论如何都想不通，所以她才要从这少年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而这少年看了一眼苏韶叶，他自己的神色，亦是有些迷茫的。 苏韶叶看着他低下头，脸颊之上的笑意好似在一瞬间收敛起来，然后他说道。 “其实我并不知道，我也问过父皇——但是父皇不想要告诉我答案。他的态度……很奇怪。” “我从未见过父皇对我发火，亦或者生气。但是那一次，他是当真有了几分怒气，也让我明白，这个问题，是个禁忌，父皇可以在许多方面上头纵容我。” “但是他唯独不许我追寻这个真相。” “而且，他也不许我打探我的生母！” 少年说出这句话，他自己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息来，然后死死地抿紧了唇瓣，显然他自己都对于这个问题耿耿于怀，不能释怀。 “我不知道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苏韶叶听见他这样说，有些诧异，她愈发疑惑不解，她想象不到，居然连这个少年，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谁么？ “你不知道？” 这少年苦笑着摇头。 “是的。说起来有点可笑吧，我虽然贵为大晋的太子，但是我连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只是大概从父皇的语气之中，揣测出了一点端倪，我的母亲，很有可能已经去世了。” “所以，父皇才闭口不提。”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我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一个秘密，被隐藏许多年，之前都见不得光……” 少年说到这里，语气有点激动，甚至眼圈都有点泛红。 这在他心中，是一个结。 苏韶叶沉默不语，她开口说道。 “小昀，你可想我帮你查探你母亲的真实身份？” 这少年听见苏韶叶的话语，猛然抬起头来，他的眼中，似是流露出星星点点的希望来，但是下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有点迟疑，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母亲的……真实身份？” “可是阿姐你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连我在大晋五年，都找不到丝毫端倪。好像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个女子一样，关于她的一切，好似都被父皇抹去。” “我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我连一张她的画像都得不到！” 这少年说到这里，忍不住死死地攥紧手掌心！而苏韶叶则是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家弟弟的发丝，她说道。 “只要存在过，必定会留下痕迹，有心寻找的话，早晚还是能够找到线索的。” 她这句话，说得极笃定。 这少年瞪大眼睛盯着苏韶叶，似是在分辨她话语之中的真伪，而苏韶叶则是松开手掌，笑眯眯地说道。 “今日晨学的时间结束了。多谢你的令牌，我等会儿想要去大理寺看一看。” 这少年看着她的脸颊，眼神之中掺杂了许多的恋恋不舍！苏韶叶听见这少年喃喃地说道。 “姐姐你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么？” 他每一日同苏韶叶告别，都格外难过的模样，而苏韶叶则是压抑下心头那丝不舍，开口说道。 “明日再见。” …… 走出宫外，马车已经在等着她。车夫已经习惯了苏韶叶能够日日进出皇宫的特权，就连门外的禁卫军都对她不再查探。 都知道，这少女乃是太子新任讲师，乃是太子身边最得罪不起的人物，朝堂新贵。 以她这等姿态，等到再过几年，多半是直接要进入朝堂之中担任要职的，大晋女子也可为官，所以这少女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得过几年，又是一个如同天机阁阁主那般的女子重要人物，所以这些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苏韶叶则是直接向前走了几步，她的神色渺淡，看不出她心中有什么特殊盘算。 这车夫正打算按照惯例。 带着她回府邸。 却听见这少女朗声开口说道。 “去大理寺。” 她开口，声音清润笃定，却让这车夫有些诧异——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这少女，轻声问道。 “大理寺？” 苏韶叶点头，随即登上马车，这车夫犹豫半晌，终归还是改变了方向！ …… 马车轰隆隆向前而去。 苏韶叶的指尖轻飘飘地握紧，她脸颊之上，却浮现出一些思忖之色。她去大理寺，自然是要见庐惊鸿，她得到文比魁首，成为太子讲师之后，倒是不好大张旗鼓地去给庐惊鸿诊脉，所以拜托了并肩王府的那位世子夏良辰。 让夏良辰每隔一段时间，便给庐惊鸿送一次药。 不知道他恢复得如何。 不过他能够官复原职，想来，他的腿，至少应该不成问题，不会成为拖累才是！ 马车跨过晋朝大街，很快来到大理寺前。 苏韶叶跳下马车。 同刑部的阴气森森，令人不适不同。 大理寺的建筑风格，却反而显得很是敞亮，远远看去，甚至能够看见一座高塔之影。她拿着令牌走进去，里头的官吏听闻这少女要见庐惊鸿，有些吃惊，等到看见她拿出来的令牌，乃是太子府邸的令牌，立刻在心中对于这少女的身份有所猜度，神态一瞬间变得恭敬许多。 “是太子的讲师苏仇先生？” 苏韶叶点头。 她如今在大晋，名气极为响亮，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些小吏对视一眼，听闻此女乃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太子对其极为信赖。 不能得罪。 所以立刻有人引她进入内室，告诉她等一会儿便让庐惊鸿前来见她。 苏韶叶不动声色地坐着饮茶，大约过了数刻之后，她见到了庐惊鸿。 她松了一口气！ 因为庐惊鸿乃是自己走来的，如此至少可以证明，庐惊鸿的腿脚，并没有什么大碍。他走到苏韶叶面前，眼神清明，他注视着苏韶叶脸颊，隔了好一会儿，才拱手，身体缓缓地弯下。 居然给苏韶叶行了一个大礼。 苏韶叶一怔。 却没有阻拦他的行动。 然后她听见庐惊鸿开口说道。 “多谢苏大人，否则，我只怕是做一生一世的废人了！” 他的语气，很感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3章 秘密召见她的人！ 也难怪庐惊鸿如此感慨。 因为如果不是眼前的少女，他极有可能死在这一劫之中，根本等不到后头的翻案，以及官复原职的。 他也是没有料想到，这个少女，居然不仅仅只是一个医女而已，她的真实身份，居然还是参与文比的考生，并且真的能够一举成功。 如今她已经是太子讲师，虽然如今不入品阶，但是有消息说，太子讲师是六品，很快便要给她官袍同印章了。 而陛下想要让她暂时做六品讲师数月之后，若是她能够教授太子学问教授得好，直接让她做太傅！ 那便是四品！ 同他这个大理寺卿相比，也几乎可以平起平坐了，大晋立国多年，几乎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若是当真成功，此女当是成为大晋一个从未有过的传奇。 而她居然还是涂幽医派的传人…… 正因为如此。 才让人惊讶无比。 庐惊鸿看着苏韶叶，眼中涌动着几分感激之意。他开口说道。 “若不是姑娘出手，我庐惊鸿如今便是废人一个。谈何官复原职？”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腿脚伤得何其严重。 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丧失斗志的情况下。 这个少女居然当真能够医治好他的腿脚，给他希望。 这才是让庐惊鸿，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凝望对面少女的眼瞳，然后听见她说道。 “这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她说得平静如水。 好似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既然同朝为官，总要互帮互助。” 她这样说，庐惊鸿只能苦笑了。同朝为官……可多的是想要让他一命呜呼的人哪，若不是他得罪了杜蝉湖，同他成了死敌，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卿，也不可能在刑部大牢里头被生生地打断腿，这都是因为他得罪了杜蝉湖的缘故。 不过这番话，倒是不大好在这少女面前提及的了。 她能够帮自己这一把。他已经很感激，而且杜蝉湖这一次也倒了霉，短时间之内，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庐惊鸿看向对面的少女，寒暄一阵，这才想到正事，听对面的苏韶叶说了来意，庐惊鸿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疑惑不解。 “你想要……” “查阅卷宗？” “你有太子令牌，当然可以。只是那些卷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当初倒是背诵过，你若是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可以问我。” 庐惊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而苏韶叶的指尖轻轻敲打了桌子两下，这少女神情温和似水，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庐惊鸿，然后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有些多。” 庐惊鸿有些诧异。 苏韶叶则是拱手说道。 “还是让我自己查探吧。” 涉及太子身世，这样的秘密，还是不要把庐惊鸿卷进来才好。 苏韶叶在大理寺看了半日卷宗，一无所获。 她走出去，却意外发现门外有停了一辆马车，然后从马车上头，疾步走下来了一个人，却让苏韶叶颇为吃惊，因为此人，居然是陛下身旁的那位红衣大宦官。只是他平素平静如水，好似万事万物都波动不了他的内心。 苏韶叶进入太子身边，进入皇宫给太子当讲师，倒是也偶遇几次此人，他都是行色匆匆，护送自己弟弟去面圣。 只是眼下他抬起头，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但是从他的神色，仍然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似乎颇不平静。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苏大人倒是让咱家好找。没有想到，苏大人没有回陛下赐下的宅邸，而是来了大理寺。” “走吧。陛下要见你。” 苏韶叶有些吃惊。 “陛下要见我？” 对面的红衣宦官点了点头。 “正是。跟咱家走一趟吧。” 苏韶叶知道此人是天子身旁的近宠，他既然亲自前来，那么多半是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的，所以苏韶叶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起身向马车上走去。 “好。” 马车滚滚向前，苏韶叶的心思有些乱。 这位大晋天子，给苏韶叶的印象，始终是模糊不清的。苏韶叶只觉得那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中年人，但是因为之前只是短暂见过一面，难以判断出这位大晋皇帝的性格喜好，只觉得……他似乎不喜欢旁人多嘴多舌什么。 而在自己的弟弟，大晋太子殷天玄口中，这位父皇对待他，还是极好的！ 他被接回大晋。这位大晋天子，对于他的态度，可以说是视作珍宝，毕竟只有他一个孩子，理所应当便立刻立了太子，不顾众人阻挠，给他太子之位，而且对他有求必应。 他要改造太子殿。 也随他。只要他想要的东西，立刻便会送到他面前来！ 杜蝉湖因为他的关系，才会得到大晋皇帝的青睐，青云直上，在朝堂之上招致了不少怨言。 给人的感觉。 这就是一个无比疼爱孩子的父亲。 除了不让殷天玄打探自己的身世，同他母亲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对孩子宠爱无比，几乎完美的父亲了。 可是苏韶叶却觉得，好似也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当真如此疼爱。 当初为何不在自己弟弟刚出生，就把自己弟弟接入宫中，当做太子栽培，而是要把他送到大魏一个普通文官的家中，生活数年？ 这不符合逻辑，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苏韶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来，她心中既盼望着见到这位大晋天子，但是同时，她的心中，又隐约有几分说不出口的畏惧——对于这位大晋天子，苏韶叶觉得，她捉摸不透。 这个大晋，还是水太深了一点。 苏韶叶的眼底浮动浅浅的光彩，而对面的红衣大宦官，则是轻声说道。 “陛下这一次召见你，乃是秘密召见。所以才派了我出宫来寻你。等一会儿，不论陛下同你说了什么，你见到什么，都绝不可对外透露半个字，甚至对太子，也不可透露一个字，否则……谁也保不住你，你可明白？” 连太子也不能说？ 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己弟弟么，难道这位大晋皇帝，打定主意，要告诉她什么秘密不成？ 苏韶叶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4章 给大晋皇帝诊脉 马车进入皇宫，这一次却不再有丝毫停留，如同上一次一般无二，这个大晋目前掌控了一切权利的男人，仍然选择在广寒轩见她。 但是这一次，略微有所不同。 因为苏韶叶一踏入广寒轩，所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涌来的药材气味！ 这种药材气息扑面而来，极为古怪，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苏韶叶感觉呼吸之间，都夹杂了浓浓的药味。 只是这广寒轩颇为偏僻，之前又紧闭门窗，所以才外头方才没有感觉而已。 苏韶叶的神色在一瞬间凝重了许多。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而身旁的红衣大宦官仍然引领着她向前走去，苏韶叶只能平定自己的心神，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那般，继续向前迈步。 而她耳畔，则是传来了，这红衣宦官，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陛下在里头。” “你进去吧。记住咱家方才告诉你的话语，那是……陛下的吩咐。” 苏韶叶缄默不语。 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丝非比寻常。 这股浓郁的药味，带给她极为不详的预感。 她沉默着向里走去，等到她再度抬起头，看见坐在榻上的男子，却有些震惊。 因为这位大晋皇帝，比她上一次见面，感觉气色差了许多。 可能，外人看不出来。 可是苏韶叶本身学医，这种区别，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所以她心中的震撼无与伦比，这位大晋皇帝的身体，居然已经…… 在不知不觉之中，差到了这等地步么？ 她死死抿紧唇瓣，却听见这位大晋皇帝轻笑了一下。 “过来。” “朕最近，忙于政务，想着今日有空，便想要见见你。” 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好似在同苏韶叶聊聊家常，但是以他的身份，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又怎么可能当真那样简单，所以苏韶叶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身体都显得有点僵硬。 对面的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唇角仍然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听……天玄那孩子说，你教授他教授得很好。看来，朕并未给他选错讲师。他自从入宫以来，郁郁寡欢，处处谨言慎行，朕倒是很少见到他那般开心的样子。” “为了他的这份喜悦，让你做讲师，或许都是一个足够正确的抉择。” “不枉朕为了你，在朝堂之上，压制下了那么多的弹劾！” 他这几句话里头，透露出许多讯息来。 至少苏韶叶自己并不知道，原来她做太子讲师这件事情，居然招惹来了许多弹劾！ 而对面的男子，他的下一句话，更让苏韶叶的心头一跳，因为她居然听见眼前的男子开口说道。 “朕想要让你，给朕诊脉。” 苏韶叶几乎是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 给大晋皇帝诊脉？ 如果是寻常请平安脉，当然可以敷衍了事。 可是她一眼就看得出眼前的男子，身体状态极差，不过是在强行压制，这样的身体状况，她怎么可以诊脉，若是她把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是开口直言，还是压下不语，这都是极其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苏韶叶当下立刻拱手，她的声音，都带了一丝丝淡淡的颤抖，这个少女开口说道。 “请饶恕……臣……不敢。” “臣并非太医院太医，不敢给陛下龙体诊脉。” 对面的男子听见她这句推脱之语，看了她一眼，眼底却仿佛涌现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下一秒钟，苏韶叶听见这男子说道。 “你有何不敢？” “你虽然并非太医院的太医，但是你能够医治好夏良辰，医治好庐惊鸿，这可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朕听闻，你是涂幽医派的传人，涂幽医派的传承，一贯医术了得，几乎冠绝整个大晋，若是你不敢，那么普天之下，也没有谁敢诊脉，告诉朕一句实话了。” 苏韶叶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里光线原本就极为昏暗，她抿紧唇瓣，在那里，感觉整个脚跟都毫无知觉的发麻。 她太紧张了。 这位大晋陛下的意思…… 是要她实话实说？ 她站在那里，脑海之中的念头疯狂涌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对面的男人说道。 “你实话实说便是。朕不怪你。朕也很想要知道，朕还有多长时间。” “朕不会斩了你，斩了你，谁替朕给天玄讲课？”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如水。只是他的眼神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上，越是平静，越是让人感觉到心惊肉跳。 苏韶叶死死咬紧自己的后槽牙，沉默数秒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少女拱手，然后说道。 “好。” “我答应陛下，替……陛下诊脉！”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韶叶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指，搭在对面的男人的脉搏之上。真正下定决心。 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她闭起双眸，竭力让自己呼吸平稳。夏弱水教授给她的医术在这一刻通通浮现在她脑海，她感觉自己好似成为了一个第一次给人诊脉的新手，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量——做出最为精准的判断来。 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 这结果，比她心中最糟糕的打算还要糟糕。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这少女的额头缓缓渗出汗珠，她抬起头，那张清润秀丽的脸庞上的神色，有些慌张，但是她压制出自己那种畏惧的情绪，收回手指。 对面的男子则是轻笑。 “是不是吓到了？” “没关系，你说吧。朕还有……多少时间？” 他这句话透出几分颓败之意，显然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糟糕到了一个极致。 而苏韶叶则是死死咬紧牙关，隔了半晌，她的声音都好似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似的，她开口说道。 “不到三个月。” 正因为如此。 所以她说出口的时候，甚至都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这种压力，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得住的！ 而对面的大晋皇帝，在得知，自己只剩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之后，却居然表现并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痛苦与不甘，反而超乎苏韶叶想象的平静，他似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原来……只剩三个月了么？” 那股沧桑，让人心头一颤！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5章 父亲当年的那个朋友！ 这个大晋皇帝，他没有痛苦，也没有不甘心。 这么平静，就好似，这个结果，他早已经有所预料到一般。 他看着这少女紧张到站立不稳的样子。 却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座椅。 “坐吧。你不必紧张，朕只是想要同你谈一谈而已。” 苏韶叶的神色仍有几分慌张，但是她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恢复平静。 对面的陛下看了她一眼，唇角之旁仍然有笑意。 “朕这个命不久矣的人都不怕，你也没有必要害怕什么。朕相信你的医术，朕也知道，这个大晋，或许只有你敢对朕说真话。” “那些太医，担心被朕直接砍了脑袋，只愿意同朕说一些搪塞之语，如同你这么直接的人，则是少见之极了。” 苏韶叶沉默不语。她知道，对面的男人没有说错。 而这个大晋皇帝，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道。 “朕的时间，所剩无几。” 苏韶叶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接口，她只能选择不说话。而这位大晋皇帝转过头，看向她，眼神，极为温和。 苏韶叶其实很佩服这位大晋皇帝，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之后，居然还能够做到如此平静笃定，这份定力，她扪心自问，换做是她，绝不可能做到。 而这个中年人用明黄色的锦帕捂住唇瓣，咳嗽数声，他看也不看那锦帕一眼，但是苏韶叶却闻见了带着强烈药味的血腥气息，她心中微动，却也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低着头。 她是一个很好的，很安静的聆听者！ 而对面的男子，则是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 “你知道，为何朕如此相信你么？” 苏韶叶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对面的这位大晋君王，他缄默片刻，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再度让苏韶叶感觉到极为震惊，因为他开口说道。 “因为朕知道，旁人若是对天玄好，是别有用心。杜蝉湖，他身旁的那个奴才许留山，甚至是朕留给他的婢女青雉，都只是因为他是大晋太子，所以才用心伺候他。” “这些人，也许青雉会始终奉天玄为主，其他人，却是靠不住的。” “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狗而已。” 苏韶叶默不作声。 这位大晋君王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 “但是朕很清楚。你不同，你对天玄好，不是因为他是大晋太子，而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这一句话，几乎险些让苏韶叶心神失守！ 她的指尖一颤，却仍然竭力维持住无知无觉的模样。 因为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一句试探，所以苏韶叶只能够尽量装作一无所知，可是对面的中年人，他的那双眼眸看向她的脸庞，无限睿智。 她在他面前，脆弱稚嫩如同孩童，对方仿佛能够看穿她的一切伪装，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朕知道你是谁。你真名叫做苏韶叶，是……大魏朝文官苏辞景的女儿。五年前，苏家满门抄斩，你被关押在暗狱之中，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机遇，从暗狱之中逃出，化名苏仇，要去报仇。” “是么？” 这位大晋皇帝。 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掌控了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居然能够看得穿，苏韶叶的伪装。 苏韶叶只感觉到自己浑身轻微发麻，她坐在那里，他的声音宛若惊雷，响动在她耳畔。 而这位大晋皇帝，则是叹了一口气。 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是我们大晋对不起你们苏家。” “是朕……对不起你的父亲。” 苏韶叶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下一瞬间，她听见这位大晋皇帝说道。 “当年你父亲从大魏千里迢迢来大晋求学，当年，朕正巧也隐姓埋名，在皇城之中试炼，体会民生疾苦。当年……朕还只是皇子之一，也在书院之中求学，尚未登基，旁人都以为朕出身平凡，不同朕多过来往。倒是朕同你父亲脾性相投，意趣相近，而且彼此对于政局，对于各个方面的看法极为一致。” “所以朕同你父亲，成为了知交莫逆的好友！” “但是一直到你父亲返回大魏，你父亲都不知道，朕的真实身份，始终以为，朕不过是一个大晋的普通人家的好友而已。” 苏韶叶从来没有想到过…… 她一直想要查找的。 她父亲的那个在大晋的神秘好友。 居然会是大晋的一国之君！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父亲当年结交的好友，居然是大晋国君……而且当初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结交了深厚友谊。 她死死地握紧拳头。 正因为如此。 所以才会把殷天玄托付给自己的父亲么？好友所托，自己父亲义不容辞……没有想到，苏家居然会因此灭了满门，所以当年行刑之前，父亲才会看向自己，叹息着说他对不起自己…… 原来如此。 这是真相。 苏韶叶的情绪极为激动，少女的胸口强烈起伏着，她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却被这个少女强行忍住，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感觉自己的唇瓣几乎都被咬得血肉模糊，而身旁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是朕的错。若是要责怪，怪朕当年……” “想得太简单。” 苏韶叶的眼眸通红。她不知道该恨谁，恨眼前的人么，可是他已经命不久矣——她就算对着他发泄仇恨，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既然告诉自己真相，便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报复他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位大晋皇帝轻声说道。 “朕想，你一定很恨朕。” “但是，不论如何，从大魏知晓了，朕同你父亲曾经是好友这重关系开始，你的父亲，就注定在劫难逃。” “朕从未想过害他！他是朕唯一至交，朕在这个大晋，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唯独相信你的父亲，否则不会把天玄送过去。” “但是朕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暴露，是大晋有人想要借此打击朕，甚至是害死天玄！这是朕，所绝对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毕竟是君王。 哪怕只剩三月寿命，一旦发怒，仍然让人心神俱寒！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6章 你发誓，一生护持他 苏韶叶的睫羽颤抖着。 她定力那样厉害，仍然用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让自己平复心情。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说道。 “那个人是谁？” 对面的男人沉默。他说道。 “不是单独的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是一股……不满朕登上皇位，心心念念要让朕失败，要让大晋崩溃的一股势力。” “而等到朕……驾崩，这股势力，便会立刻出手，对付天玄。天玄年幼，若是他一死，皇族传承，就此断绝。所以，朕必须要找，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天玄身旁。” “朕已经安排了高手保护他，但是朕担心，他被人引诱，一步踏错——让自己置身险地，所以朕必须要让一个，被他相信，并且全心全意能够保护他为他着想的人，留在他身上。” “朕原本以为，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 “直到……” “你的出现。你的到来，让朕明白，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全心全意地对待天玄的话，那么一定便是你。因为你来大晋，原本就是为了找他，是不是？” 苏韶叶低着头，她盯着眼前的地砖。 她想，原来如此。所以对方一定要让她成为太子讲师。 因为这位大晋皇帝，命不久矣，才想要给自己弟弟多一重保障。也算得上是竭尽全力地给他谋划了。可是她的心情，还是说不出的沉重。对方能够查出她的身份……那么顾北痕的身份，是不是也被查出了？ 顾北痕会有危险么？ 她这样想，却觉得顾北痕那样聪明，又是大晋九天奕剑楼的传人，如此神秘，他应当比自己更加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难怪他之前一旦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想必他很有可能，从很早就猜到了，大晋的皇帝就是自己父亲的那个好友了吧？ 难怪说顾北痕的心思深不可测。她终归还是差了他一筹，不过他不是敌人——他一直在帮助自己…… 苏韶叶沉默，只是始终有些心乱如麻，而对面的这位大晋皇帝，却突然开口说道。 “你同朕说一说，关于天玄的事情吧。朕有些想听，也很想要知道，天玄在大魏的那几年。是如何过的。” “当年，朕为了他的安全，狠下心，不同大魏那边联系。” “所以……朕并未见证他的成长。” 苏韶叶犹豫片刻，却开了口，少女的声音宛若流水潺潺。 “他极为乖巧聪慧，平素不怎么说话，但是儿时却很爱笑，会清脆地喊我阿姐，有些怕生，若是家中有人来了，他总是躲在我身后……” 午后的阳光，落在殿中。 四周一片沉默，只剩这少女淡淡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男人才终于说道。 “原来这样。看来当年大晋的变故，对于这个孩子，影响还是有些大，他的性情，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来儿时的天玄，是这样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是朕当年，朕当年……亦是对……对那个人依赖无比的，可惜后来……” 他话语说到这里，却突然戛然而止。 而苏韶叶心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好似也是禁忌。 但是她却在……夏良辰口中，听闻了那个名字！ 烨凰皇女殷夙夜！ 当年曾经争夺皇位但是失败的女子，莫非当年曾经同这位大晋皇帝的关系极为亲密，甚至在这位大晋皇帝眼中，如同自己同自己的弟弟一般无二…… 但是后头面对皇位之争，则是亲情荡然无存。 皇女被废，支持皇女的人，也就是自己的大师父，被驱逐离开大晋，九死一生，眼下仍然被囚禁在大魏西北暗狱之中。 苏韶叶心中冷气缭绕，皇权啊……围绕这一张皇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成皇者，乃是踏着血海方才脱颖而出的。 她的弟弟…… 也要成为这样的孤家寡人么？ 午后阳光落在她身上，但是苏韶叶却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微冷，她默不作声地抿紧唇瓣，眼底好似没有半点光彩，对面的男子说道。 “朕知道你同天玄感情深厚。” “朕要你保证——永永远远辅佐他，让他成为大晋之皇，不论旁人如何，你要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你可能做到？” 苏韶叶咬唇，隔了数道呼吸之后，她才说道。 “做姐姐的，护着自己弟弟，是天经地义。” 对面的男子，听见她这句话，神色略微有了些变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苍白面颊之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怅然。 然后他说道。 “朕相信你。否则不会将你留在天玄身旁。” “你走吧。今日之事，莫要告诉他。这个孩子，心思有些重，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对他更好。” “若是……当真到那一日……来临，他自然而然会一夜长大的。” 苏韶叶心头微颤，却觉得……那样，对自己弟弟殷天玄而言，是否太过残忍？ 她抿唇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陛下是否需要微臣给陛下开些药方？” 对面的中年男子看着她，却笑着摇头。 “朕的身体，朕比你更清楚。朕先天不足——能够撑到今时今日，已经是用尽这世上一切方法的结果，朕只想要等到天玄能够再大一些。” “眼下既然天命难违，那么朕……自然要做足一切准备。” “你不必再担心什么，你只需要留在他身旁，还如同原来那样，日日给他讲课便好。” “剩下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苏韶叶听见这位大晋君王这样说，只能缄默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外走去。 她走出门的时候。 外头的天色明亮，同这宫殿里头的压抑仿佛有天壤之别。古怪药味远去了，但是苏韶叶的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沉甸甸的，感觉似是有大石头压在她心上那样。 她抿唇，然后一步步向外走去。 大晋陛下一旦驾崩…… 到时候一定一片刀光剑影，无尽血海吧。 她的父亲的好友是大晋皇帝，而她弟弟会成为大晋新皇。 皇位之争如此残酷，她们苏家是皇权斗争之下的牺牲品……她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痛苦，却只能强行压抑这份痛苦，少女一步步向前走去，外头的大宦官开口说道。 “咱家送大人回去。” 她默不作声点头，心中，却突然很想要见到顾北痕。 这份痛苦，难以发泄。 她想见他，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只是怕她难过，所以才瞒着他。 他出身皇室，对于这些事情，应当更早能够猜出几分端倪来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7章 女子亦有野心 苏韶叶走回去。 顾北痕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脸颊，一眼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宁。 他的眉头轻微蹙了蹙，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主动开口询问道。 “怎么了？” 苏韶叶摇了摇头，她揉了揉太阳穴。 看见顾北痕的那一刻，她突然没有那么强烈的倾诉欲了。她说道。 “没事。只是有些疲乏。” 顾北痕看着这少女的眼睛，他沉默了数秒，才说道。 “我过几日，打算前往大晋皇城之中一处秘密之处闭关。” 苏韶叶听见他这句话，反而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头。 “皇城之中的秘密之处？” 顾北痕没有打算瞒着苏韶叶。他点头，然后苏韶叶便听见顾北痕说道。 “那地方，里头有九天奕剑楼的一门不传之秘，乃是当年教授我剑法的那个九天奕剑楼的楼主告诉我的，他让我，若是有机会前往九天奕剑楼的话，不要犹豫，要去看一看。” “武比第一，才可以前往。” 苏韶叶这才明白。 为何顾北痕要去参加武比。 不过如此一来…… 她岂不是又会有一阵子见不到顾北痕。又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她有心告诉顾北痕，大晋皇帝活不过三个月，大晋很快变天，但是话语到了嘴边，苏韶叶一瞬间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只能缄默不语。 而感受着她的沉默，顾北痕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动作很轻。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别太相信大晋皇室的那些人，我会很快赶回来。” 苏韶叶盯着他的眼睛。 顾北痕好似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能够有那样明亮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瞳。他的掌心，缓缓地揉着她的后脑勺，她沉默了半晌，方才默然点头。顾北痕笑起来，眼中之中的亮光几乎胜过人世间一切光彩。 他如此信心十足，苏韶叶也无法再说什么。 她目送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 心中却在想，若是大晋皇帝驾崩——自己弟弟能够顺利登基么？说实话，苏韶叶心中并无半点信心可言，她只能苦笑以对。她心中的念头宛若野草蓬勃生长，她想，只能走一步看一补，而且大晋皇帝，想必会做足准备！ 这中间。 夏良辰倒是来找过她一次。 他是亲自坐马车前来的，这个少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他起初只是喝茶，但是茶点吃到一半，他才说道。 “我来，是想要同你传一句话……” “你若是有机会，还是辞了官职，尽量远离大晋皇城为好。我父亲远离京城，你可以去寻他，我给父亲写信，你投奔他，有这一身医术，绝不会受人欺辱，相反，绝对会被我的父王重用，如何？” 夏良辰一边如此说着话，一边满脸期盼地看着苏韶叶，似是等待着她点头。 但是苏韶叶却注定只会让这位并肩王府的小世子失望。 她摇了摇头，看着夏良辰有些失望的神色，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身上已经被打下了太子党的烙印，我能够去哪里。纵然我去了你父亲并肩王的麾下，也仍然不可能得到认同，而且旁人反而会怀疑，我是否是别有用心。” “倒不如继续留在太子那里。何况我的职责便是给太子讲学，眼下课业尚未教授完成，我又怎么能够离开。”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几乎是斩钉截铁，对面的夏良辰看着她的清丽脸庞，眼神之中则是流露出几分不忍来，隔了好一会儿，夏良辰才低声喑哑地说道。 “你若是这般想，我倒是也没有丝毫办法——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安危……” 他神色担忧。 苏韶叶感觉夏良辰瞧着，倒像是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她的眉头蹙起，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主动出声开口询问道。 “难道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了不成？” 夏良辰的眼瞳之中却涌过一丝慌张。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似是下定决心。 “不论如何，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一定要保住你。我给你一块玉牌，你藏在身上，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你便拿出玉牌……” 苏韶叶盯着他的脸庞，却突然说道。 “这件事情，同你们并肩王府也有关系？” 莫非并肩王府，也想要反？ 对面的少年却苦笑着摇头。他有些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 “反正你信我一回可好？不论如何，我是绝对不可能去害你的性命，至于旁人如何想，我管不着——也不能管。” “有些事情，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注定，怎么可能是人力能力挽狂澜——你也不要同太子太过亲近。” 他叮嘱苏韶叶不要同太子太过亲近！ 但是苏韶叶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 那是她的弟弟。 她在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加亲近的人。苏韶叶的神色说明一切，夏良辰只能叹息着，转身离去。 …… 等到夏良辰离开，苏韶叶再去太子殿中，给太子讲学，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那个少年，用有一种很复杂的语气开口说道。 “姐姐，我想，父皇也许快要死了。” “他今日吐了血。我瞧见了，他让我不要声张。” “我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懵懵懂懂的退下——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个少年抬起头，他盯着眼前的少女，然后他抿紧了唇瓣，语气听不出是悲伤还是害怕，他说道。 “在这个大晋，我能够依靠的，只有父皇而已。等到他离开，我在大晋，再无半点依靠，从此便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他苦笑了一下，低下头，神色极为寥落无比。 而听见这少年的话语，苏韶叶的心却好似被人紧紧攥紧，她开口说道。 “不。你还有我。” 她会守护这少年。 这少年听见苏韶叶的话，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的脸颊，声音却好似梦呓。 “当真？”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当然可以明哲保身，但是她选择留在这少年身旁，陪伴他经历风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8章 一念之间，天与地！ 顾北痕打定主意，便同苏韶叶直接告别。苏韶叶留在太子府邸，心中却极为不安！一日过去——两日过去。 她感觉到了大晋皇城之中的暗潮涌动。 而一个月之后，大晋皇帝在朝会之上，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也让众人意识到——他的身体，只怕是的确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错，否则以这位陛下的刚硬，绝不会把这种脆弱展露在众人面前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给人一种格外不妙的感觉！ 但是不论如何，这位大晋皇帝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衰竭下去。大概很快，就快要不成了。 众人有数。 生死有命，这位大晋皇帝，之前身体就一直极为糟糕的——如今撑不过这一劫，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日子一日捱过一日。太子的宫殿，却隐约成为众矢之的，在这种情况下，苏韶叶仍然好似没事人一般，日日给太子讲课。 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弟弟心神不宁。 他攥着她的衣袖，轻声问她。 “阿姐，父王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的双眸清澈无比地盯着苏韶叶，而面对他提出这样的困惑，苏韶叶沉默片刻，却难以给出一个回答来。 但是她心知肚明。 那位大晋皇帝，的确快要驾崩。她沉默，这少年隐隐也明白了几分。他的睫羽低垂，看不出他眼底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隔了数秒——数道呼吸之后，这少年说道。 “我知道了。” 他比过往更加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苏韶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反而是这少年勉强挤出笑容来安慰她。 “阿姐不必担忧，不管发生，我必定能够护持阿姐你。” 他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却完全忽略了，他自己也自身难保这个事实。苏韶叶看着这少年的脸，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脸庞。 “别多谢，看书便好。” 她拼了命，也会送他登基！ …… 深夜。风吹动了灯笼。苏韶叶看着窗外呼呼的狂风，不知道为何，心头的一丝冷意，挥之不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突然听见窗外好似有了什么动静，她心上一动，走出院外。 院子外头。 灯笼不断地在风中相互碰撞着，发出的动静极大！ 而苏韶叶听着这风吹动灯笼的强烈响声，她想了想，向外跨了一步，灯笼不断地摇晃，她顺着这亭台楼阁向外走去，却瞧见水榭外头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影。 她蹙眉。 不明白此女怎么会到这里来。 出现在水榭之外的那道身影，是天机阁现任的阁主任珠璇——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苏韶叶，今日她没有带面纱，所以也显露出她的真容来。此女武功奇高，她若是想要杀苏韶叶，苏韶叶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苏韶叶却觉得，她好像今日前来，并没有杀意。 相反，她只是看向苏韶叶，眼神之中，透露出几分古怪之色，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方才听见此女开口说道。 “我想同你认真谈谈。” 苏韶叶却不想同此女交涉什么，她飞快摇头，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们之间，应当没有什么好谈论的事情吧？”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而听见苏韶叶这样说，对面的女子却并未动怒，她只是凝望着苏韶叶的眼，然后苏韶叶说道。 “不论如何，我们都是被洛半机教授出来的弟子，我是洛半机的徒弟，你也是，我入门在你之前，便算得上是你的师姐，难道你当真不想要听听看，我会说些什么？” 苏韶叶一下子默不作声！ 隔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吐出一口浊气，她方才说道。 “你还胆敢提及洛半机么，他不是被你赶出大晋——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灯火不断摇晃。 而对面的女子，眼眸之中，则是涌动着一丝意味深长之色，然后苏韶叶听见她开口说道。 “你当真相信外头的那番流言么？你相信，我背叛了他么？” 任珠璇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苏韶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想要向着眼前的女子靠近！但是苏韶叶不想要向她靠近，她却主动朝着苏韶叶走过来，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方才听见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声音，很是喑哑低沉。 “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的本事。天机阁是他创立的，天机阁号称能够窥探一切天机——他的本事，我太清楚不过，那是何其可怕。” “整个大晋，没有谁能够赢得过他。” “他十几岁便能够成为大晋宰相，在你之前，他是大晋最为年轻的魁首，这样的一个人，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相信么？” 苏韶叶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一动不动地站立着，脑海之中却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告诉她，绝不能让任珠璇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她的身体却僵硬着，好似动也动不了。 而对面的女人，则是看向水榭之中的亭台。 “我们还是慢慢谈一谈吧。” 她走过去，那里放了酒同两个酒杯。任珠璇看向那些酒杯，而苏韶叶则是深吸一口气，她竭力让自己维持冷静，盯着那酒杯，她声音清晰无比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同你慢慢谈一谈。” 而对面的女子，则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脸庞，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你会的。” “你心中十分清楚明白——你想要知道真相。苏韶叶，你生性如此，你天生要追寻真相，不可能浑浑噩噩而活，否则你不可能从大魏暗狱走出，更加不可能一路追寻到大晋来！不是么？” 苏韶叶的表情彻底冷漠下去。 她知道对面的女子说得不错。她命中了她的命门。而且任珠璇的下一句话，更加触动了她的心弦！ “而且，你不想要知道你弟弟的身世么。你不想要知道，你弟弟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在当年被送到你家去么？” 苏韶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她心中突然有了感悟，她若是走出这一步，也许当真会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她应当转身就走，可是——这一瞬间，她脑海之中百转千回激烈斗争，最终，她还是走到了任珠璇面前，然后坐了下来。 她是苏韶叶。 所以她不能够，逃避真相。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9章 那血淋淋的真相 任珠璇看着苏韶叶最终选择坐下，她的神色，则是涌过一瞬间的笃定——似乎她一点也不意外，苏韶叶最终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来。 她盯着这个少女有些沉默的脸庞，隔了好半晌，她饮下面前的梨花酒，苏韶叶方才听见她极为冷静地开口说道。 “你弟弟的生母，是大晋当年的那位烨凰皇女殷夙夜！” 苏韶叶的神色猛然一变！ 她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她本来手指触碰着那杯酒，但是听闻任珠璇的这句话，她浑身猛然颤动了一下，抬起头再看向任珠璇，神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迷茫，她的脸色有些煞白。 “烨凰皇女？” 她心上一颤，随即立刻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我弟弟的生母，如何可能是大晋那位皇女……这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大晋那位皇女，同如今这位大晋殿下，乃是亲生姐弟的关系！” “怎么可能？” 而对面天机阁的阁主，沉默片刻，却反而冷笑起来。 “因为你弟弟，如今的东宫太子。根本就不是陛下的血脉啊。” 苏韶叶却因为这番话，而震惊无比！ 她猛然抬起头，感觉脑海之中似是响起了数道惊雷，而下一秒钟，她则是死死抿紧自己的唇瓣，她的牙齿，几乎快要在自己的唇瓣上头留下一道道的血痕，用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方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太子殷天玄，不是陛下血脉，陛下怎么会对他如此疼爱？” 而对面的任珠璇，则是看着苏韶叶，好似苍白根本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颊，苏韶叶听见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的话语，似是能够揭开，某些极为残忍血淋淋的真相，苏韶叶听见任珠璇认真说道。 “所以真相，往往掩映在重重迷雾之下。你不是奇怪，我为何会背叛我的师父么？” “那是因为，我太爱他了！” 苏韶叶震惊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相信，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但是对方却只是叹气，她的声音，好似呢喃。 “我怎么能够不爱他呢。我出身大晋世家，任家百年功勋武德，我是任家最为出色的女子，日后极有可能入宫为妃，母仪天下，可是我从未动过一丝半点这样的念头。” “我当年还在唐宫之中练武。我的武学天赋卓绝，日后也有可能，成为唐宫之主，成为大晋武学界的魁首，可是我也放弃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洛半机。” “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为了他而疯狂。我一点，也不想要成为什么大晋武学界魁首，一点也不想要入宫，我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留在他身边。” “他不收徒。可是，最终他却收了我这个女徒弟。我跟在他身边，哪怕知道，他收我为徒的目的，是为了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 苏韶叶太震惊了。 眼前这位天机阁阁主，任珠璇所说的话语，几乎颠覆了她的全部认真，她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任珠璇，似是想要分辨她话语的真相。 她知道如何辨认一个人有没有说谎。 四师父教授过她的辨人之法——但是眼下她心神巨震，却难以维持那种冷静克制，只能够听着任珠璇，继续往下说下去。 “他那时候已经是大晋宰相，位极人臣，却还要偷偷摸摸创立天机阁，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苏韶叶的声音，都有些木然。 她感觉口中有些发苦。 她的声音，亦是苦涩无比。 “为了什么？” 对面的任珠璇开口说道。 “因为他要积攒力量，辅助烨凰皇女殷夙夜登基！” “他心中，只有那个女人！” 说到殷夙夜的名字，她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让她整个人的面容看上去，都透露出几分凄苦之意，她叹了一口气，沉默许久，方才低低地说道。 “他为了她，可以用尽毕生所学去谋划，哈哈哈，明明殷夙夜并不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他却要一心一意地辅佐她登上皇位，为了这一点，他可以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任珠璇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木然。但是不知道为何，苏韶叶看着她的脸颊，仍然能够感觉到丝丝缕缕惊心动魄的疯狂之意。 然后苏韶叶听见任珠璇开口说道。 “那个女人死了。” “那个女人，就死在他的面前。” “洛半机绝对不会想到，他为那个女人拼尽一切谋划，但是那个女人，却不爱他，爱上了一个普普通通，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普通男子！” “这对于洛半机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更加致命的是，殷夙夜还为那个普通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所以我们的师父，发了疯。他曾经想要打掉那个孩子，但是他发现，殷夙夜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吃了苗疆炼制的同生共死蛊，若是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死掉，她也会死。所以他只能够让殷夙夜生下那个孩子。” “而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你也猜到了吧？” 苏韶叶心头巨震。 “我的弟弟……苏易昀……也就是如今的大晋太子殷天玄？” 对面的任珠璇面容冷漠地说道。 “不错。” “洛半机设下计谋，让如今的陛下，亲手杀了那个男人。殷夙夜彻底崩溃，最终选择自尽，皇位之争尘埃落地。而如今的陛下，一方面自责自己为了皇位逼死皇姐，一方面痛恨洛半机从中挑拨，所以才会选择把他赶出大晋，让所有人都不再提及这个名字。” “至于我，当年对师父的行为，极为反对。也是我，把真相告知陛下，所以陛下才会让我当了天机阁的新阁主。” “那个孩子，当年被送到大魏，也是因为保护他的安全。陛下同殷夙夜当年的关系颇好，他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从一开始，就笃定要把皇位传给皇姐之子，也就是你的弟弟殷天玄。” “这就是真相。”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0章 棋子的宿命！ 任珠璇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却让苏韶叶震惊不已！ 她盯着任珠璇的脸颊，她的大脑在那瞬间几乎难以思考，但是——她还是逼迫自己飞快冷静下来。她盯着眼前的任珠璇，隔了数秒，方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既然如此……” “为何暗狱之中，他要接近我，传授我本事……” 任珠璇看向苏韶叶，脸颊之上，却浮现出了一些同情之色。她开口说道。 “你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甚至包括，你们家的覆灭，从头到尾，都在我师父的算计之下。他清楚陛下的心思，他知道，陛下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大魏的那个朋友，也就是你的父亲，在朝廷局势动荡不安的情况之下，陛下一定会把你弟弟送到大魏！” “既然如此。” “那么他就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地布下了一个局。他先是让弈剑楼的楼主送他前往大晋，表面自囚于大魏暗狱，让人放心，实则开始了他的布局。他可是洛半机啊——天机阁表面是我掌控，但是还在他的掌握之下。” “你以为他是当真对你好么？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你苏家孤女的身份，他也清楚，你们苏家因为殷天玄而死，他培养你，教授你，是为了让你报复殷天玄！” “让你报复整个大晋皇室！” “就如同豢养毒虫，养出虫蛊那样——他培养你的能力，只是为了实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洛半机他的野心，虽然随着烨凰皇女之死而埋葬，但是他要让大晋付出代价……哼哼，他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女人死了，他便要让大晋皇室通通为了她陪葬。” 任珠璇看着苏韶叶似是震惊错愕的眉眼，沉默了片刻，她才说道。 “其实我们同为他的弟子，都一模一样的可怜。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所有人都是他眼中可以利用的棋子吧。他那样的人，看得清楚天下大势，把所有东西都算计得清楚明白，他天纵奇才，谁也不是他的敌手。正因为如此，所以……” “或许洛半机从来没有快活过。学究天人，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我作为他的弟子，跟随他学习的那几天，从未见到他真心实意的笑意。” “也许只有烨凰皇女，才能够见到他真正的笑意。可是烨凰皇女，却也被他逼死了。他的心上人，因为他而死——他的心，想必极为痛苦。” “可这也是他应当付出的代价。” 苏韶叶听着任珠璇的话语，这几乎颠覆了她的一切认知。 那儒雅如同文士一般的男人…… 她的大师父，教授过她那么多学问的人，他当真……是要让大晋彻底崩塌的那个恶人么。她想象不到，这些阴谋诡计，都是他的算计。她浑身颤抖着，却仍然咬紧牙关，她开口说道。 “我不相信。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任珠璇却说道。 “我没有说谎。我欺骗你，莫非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我可以告诉你，你弟弟的皇位，很难坐稳——因为他的真实身份一旦曝光，被人知晓他不是陛下的儿子，而是废皇女之子的话，他民不正言不顺，根本无法登基。” “唐宫楚阁，一个也不会支持他。满朝文武都会反对他的登基！” “他们会另外择选旁氏子弟，挑选出一个好控制的。而这一切，都在洛半机的算计之中，他会重新回到大晋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而你，你弟弟，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垫脚石，成为炮灰而已。”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她低下头，眼中的神色，似是极为嘲讽。她开口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何尝不是被他算计呢。不过这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告诉你真相，只是怜悯你同我当年一样，被他欺骗。我当年何尝不是满心欢喜，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收我为徒，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而已。” 苏韶叶只是摇头。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而任珠璇则是看着她，深深摇头。 “你莫非要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开口问他，要让他亲口承认，你才会相信么？” “不过我若是猜得不错，他早晚会出现！” 苏韶叶抬头看向任珠璇，她眼底的那丝讥讽之色，仍然若隐若现，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你我都清楚明白，如今的陛下命不久矣。他等的，也是陛下驾崩的时机，等到陛下驾崩，还有何人能够阻拦他。你弟弟的真实身份会被公布，等待他的就是一生幽禁——而他极有可能进入皇城，恢复身份地位，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傀儡。” “我来，是告诉你，事不可为——你不要再挣扎了。” 苏韶叶仍死死咬唇。 口腔之中逐渐弥漫开血气，她的唇瓣被她深深咬破，而对面的女子，则是凝望着她的脸庞，眼底似是有渺淡的怜惜。 “你以为，是何人泄露，你弟弟在大晋的秘密，是何人让大魏怀疑，你父亲同大晋有染，又是何人——” 苏韶叶的脸色雪白如纸。 对面的任珠璇低声说道。 “他知道你会去西北暗狱，他在那里等着做你的师父。他看着你是如何苦苦挣扎，是如何痛苦不堪，即便这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他对于你的苦难熟视无睹，他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仇人。” 苏韶叶隔了许久许久。 才发出声音。 那声音沙哑得都好像完全不像是她的声音了似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任珠璇看着她，眼中带了几分怜惜。 “因为人总要清醒的活着。即便代价是痛苦——也得迎接这份痛苦。而且，我恨他——从他当年选择烨凰皇女，利用我们任家开始，我便恨他，你可知道，我们任家百年世家，一朝败落，都是因为我当年选择了站在他身旁，从此我父母兄弟化作泡影，我看见你，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只是把当年在我身上做过的事情，在你身上再做一遍。身为他的棋子，被他操控人生，是何其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跳出这牢笼！” 任珠璇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然后她说道。 “你好自为之。” “陛下驾崩便会迎来宫变——但愿……你同殷天玄，都能够好好活着。我不会再出现了。他回来了，他一定会去找我。我身上有他下的蛊，从头到尾，我都是他的一枚棋子——天机阁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我只是摆在外面的靶子罢了。”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到，我已经醒了，不会再如同当年那样，痴迷于他。毕竟我付出的代价如此惨痛……我怎么能够不吸取教训呢。” 她的眼底，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祝你好运。” 苏韶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却感觉到浑身似是如同冷风吹过，她心冷无比。 当真……真相如同任珠璇所说么？ 她的大师父，当真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1章 宫变真的来临了！ 任珠璇离开之后，苏韶叶仍然觉得自己心头惴惴不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唯独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好像有一团火焰灼烧着一般，她的身体，好像被撕扯成了无数片。 她走回去，睁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不知道顾北痕在不在。 她很想要跟他谈谈。 关于她的大师父…… 她心中一瞬间混乱无比。她在暗狱之中，在那五年之中，她最宁静的时刻，就是同这位大师父在一起。 在她眼中，几乎把那个青衫文士当成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在她心中，洛半机是她的师父，也相当于她的第二个父亲。 可是…… 真的是洛半机动的手么？ 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才是幕后真正黑手？ 她死死地握紧手指，感觉胸口一阵阵的绞痛——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心脏位置。 她夜不能寐。 第二日清晨，她想，她的脸庞一定极为难看，而同时——在整个宫殿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沉重的钟声！ 这钟声响起，带了十足不祥之气。钟声一下又一下，敲响了整整九下！ 这钟声，让苏韶叶猛然睁大眼睛，手指也猛然捏紧，她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立刻站起来，她意识到—— 大晋皇帝驾崩了。 …… 不仅仅苏韶叶意识到这一点，宫内外，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急匆匆地走出去，却瞧见门外多了黑漆漆的禁卫军，无声地，守着太子的宫殿，但是充满了肃杀之气的禁卫军，却只能愈发让人心头涌上无尽冷意而已！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浑身都感觉到几分冰冷，那少年，大晋太子殷天玄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他的身体却不再颤抖，他看着天边，朝阳尚未升腾起来，这个少年，有些倔强的抿着他自己的唇瓣，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该来的都会来。” 苏韶叶却很心酸。 这少年……的未来会如何，她听完任珠璇的话，突然不再有信心了。而这少年，则是一步步地走到门外，他说道。 “孤要去见父皇。” 他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那些禁卫军，仍然一动不动，好似一座座石雕，而这少年则是冷漠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些人，然后厉声说道。 “听见孤的话语了么。孤要去见父皇，你们没有资格，拦着孤！” 少年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充满杀伐之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禁卫军向着两边分开，而尽头，却站了一个青年。这个青年，高高瘦瘦吗，面容泛白，有一张，极为阴冷的脸颊，隔着长长过道，他看着这少年，眼底的神色，却好似讥讽嘲笑，这少年听见他说道。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么？” “你已经没有了靠山。太子殿下！” 后头那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而殷天玄则是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气势全开，几乎是一瞬出声，狠狠地指责眼前的男子。 “大胆！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如此同孤说话的？” “杜蝉湖，你不要忘了，你能够被提拔，完全都是因为孤！” 而对面的杜婵湖，明明被贬谪了，但是眼下却能够长驱直入直接进入太子的宫殿，而他走到太子面前，一双眼睛，几乎是冷漠地盯着太子看，殷天玄听见他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太子殿下，你应当清楚明白一件事情——太子殿下，呵呵呵……我如今还尊称你一声太子殿下，但是，你很快就不是了，因为你根本不是陛下的儿子，你只是一个……一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他说的冷漠无比。 却让殷天玄呼吸一瞬急促。 “大胆！你胡说！我要让你满门抄斩！” 而对面的杜蝉湖，看着他，神色带了极深的怜悯。 “我是不是胡说，很快整个大晋都会一清二楚。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野种，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你不是陛下的孩子，你是余孽，是殷夙夜的儿子！殷夙夜——就是那位被废的公主。你当然不可能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哪怕是让旁系登基，都不可能让你登基。你很快就会被关押囚禁，不出意外，你会死牢狱之中……” “所以，今日早晨，应当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太阳了。” 杜蝉湖的语气，极为冷漠！ 他凑近眼前这少年，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瞬间，他眉眼之中涌现出几分不可思议，因为这少年抽出匕首，居然不假思索地，直接捅入了他的心脏！ 这少年，如此凶悍！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之前都让他觉得软弱的孩子，居然拥有如此勇气。他恶狠狠地盯着他，开口说道。 “孤不会死。孤是太子，是大晋未来的皇帝——你胡言乱语，论罪，当斩！” 那匕首狠狠地刺透杜蝉湖的心脏，杜蝉湖的双眸逐渐有些失神，他用力地想要抓紧什么，结果却是徒劳无功，他只能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哪里来的勇气。 苏韶叶站在一旁，而这少年却说道。 “阿姐别担心，我能保护你。” “今日，谁若是再前行一步，孤便杀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 “孤是大晋未来的天子。孤要去见父皇——你们谁也阻拦不了。” 这个孩子，流露出凶狠的一面，像是一只丛林之中受了伤的野兽。明明他自己也慌张不堪，但是他仍然好似表露出无穷无尽的勇气来，他站直身体，然后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他的语气，极为认真！ “孤只认父皇的旨意。” “如今丧钟响起，父皇虽然驾崩，必定留下遗言，孤是父皇认定的继承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个少年的身体看似单薄，却拥有惊人力量。那些禁卫军沉默不敢接近，杜蝉湖的尸体倒在路旁，他断然想不到，他会被这个少年，如此轻而易举地直接用匕首夺走性命，他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苏韶叶跟在这少年身后。 她隐隐守护着他，然后说道。 “我陪你去。” 不论去什么地方，她都会护着她自己的弟弟。 即便她知道，杜蝉湖的话，是事实。这条路，很有可能是死路，但是她仍不愿意放弃。 她觉得，一定会有转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2章 红衣大宦官的本事 这少年一步步向外走去，四周却突然有人握紧刀枪——这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禁卫军一瞬间有了勇气，要对他出手。 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的肩膀一颤，下一刻，那些禁卫军的身体却突然向着四周倒去，然后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 苏韶叶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红衣大宦官。 他快步走到这少年前面。 行了一礼。 “我护送殿下。” 他的态度，极为恭敬。 这让太子松了一口气。 看上去，这便是父皇在驾崩之前，给他准备的底牌之一了。 而这位红衣大宦官，则是低着头，他的眼中，则是有一丝丝的悲伤，声音压得很低。 “太子殿下，您未来的道路，会很艰难。我会以我的性命，护持您，但是……已经有唐宫同楚阁的高手入宫……他们会对您动手。” 这少年肩膀一颤，他的声音一瞬间凌厉许多。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孤动手？” 这红衣大宦官静默不语，而这少年则是沉默片刻，突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他们所说的话是真的——孤当真不是父皇的孩子，所以他们才敢如此大胆？” 但是对面的红衣大宦官却没有回答这少年的这个问题。不过这个红衣大宦官，的确是非同凡响——一路上，的确出现了许多之前从未出现过的黑衣人，但是这红衣大宦官轻飘飘地动手，这些人便在他手中立刻变成了尸体。 苏韶叶跟在他身后，甚至难以判断这个红衣大宦官的境界。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个红衣大宦官的境界，很有可能超过了武圣，是更高层次。他之前一直跟在大晋皇帝身边，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一个绝顶高手。 但是这过去短短的一段路。 如今则是显得太过漫长！ 大殿前，站立了四个人。这四个人，看向大晋太子，同时摇头。 “太子殿下……请回吧。这座宫殿，不属于你。” 这少年脸色苍白，但是他仍然倔强站立。 而他面前的那位红衣大宦官，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神色，极为冰凉，整个人的神色极为冷漠彻骨，然后他开口说道。 “这座宫殿，只属于他。太子殿下，乃是被陛下亲自指定的继承人——这是谁也变更不了的事实，不论他是何人血脉，在我眼中，只认这位太子，你们今日若是阻拦，便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这句话，冷厉到了极致。 而苏韶叶则是盯着对面的这些人。 这些人每一个，境界她都看不透。她的心，好似都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然后苏韶叶听见对面的人，开口说道。 “武圣之上，还有境界，武圣之上，是通天。” “可是就算你已经达到了通天，毕竟人力有尽，整个大晋，都盼着这位太子死，要这位太子暴毙在今日，你一个人，又如何护得住他，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力挽狂澜？” 这句话一出，就连苏韶叶的表情一瞬间都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对面的人几乎毫不掩饰这股杀意，这杀气不断满溢而出，苏韶叶的心情是跌宕起伏，而那红衣大宦官，则是眉眼仍是一片淡漠，他冷声说道。 “我的职责所在，就是护住太子殿下。” 他看了一眼殷天玄。 又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向前踏了半步，再也没有半点犹豫的——悍然出手！这是苏韶叶之前从未想过的一场战斗，但是却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惨烈。 这位红衣大宦官。 之前一直守护在苏韶叶身旁，而他所展露出来的修为，则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强大到无与伦比——但是即便如此，对面的人，太多了。 他被围攻了。 即便他足够强大，但是面对这些来自于唐宫同楚阁联合起来的高手，他的气息，终归还是不可避免的逐渐弱了下去，即便他倔强地不想要认输，想要再送殷天玄一路，但是仍然…… 难以抗衡。 对面的人一个个倒下。 最后一个女子的利刃，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他浑身浴血，重重一拳，把这个女子击倒——让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然后毙命。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殷天玄。 殷天玄盯着这个红衣大宦官的脸颊。 他伤的这么严重，根本已经活不成了。可是，他却仍然，尽忠职守地站在殷天玄面前，他开口说道。 “老奴……老奴答应了，用性命护持太子殿下。老奴……对付唐宫楚阁的那群叛徒，老奴幸不辱使命……” “但是老奴，也只能够送太子殿下到这里。” 殷天玄死死地咬着唇。 少年懂得悲伤的含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见这老者的声音，让他的心，好似都一点点地揪起来。 “太子殿下……” “别回头，向前走……莫要辜负……陛下一片苦心！” 他的气息，逐渐断绝。这少年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明明那么痛苦不堪，但是他这一瞬间，却又好似在一瞬间麻木了，他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宫殿，他低声说道。 “阿姐，你走吧。” 苏韶叶却比他坚定。 “走。属于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她牵起自己弟弟的手掌！这少女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殷天玄深吸一口气，再也不看那红衣大宦官一眼，他的确……要向前走，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掉。 只是心中，悲伤像是旷野之风，逐渐弥漫。 满地都是血，那些高手倒伏在路，眼前事好似没有尽头的台阶——而等到苏韶叶牵着殷天玄的手走完这台阶，却看见宫殿门前的那个女子。 让人绝望。 那道身影，让人绝望。 “如果你们离开，还有活路。如果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开口的女子，看向苏韶叶，眼中似有怜悯之意。 “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苏韶叶的眸光，却越过任珠璇，看向她的身后，因为她知道——那里会有一道人影，一道，之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身影，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是他么？他会出现么。 她的大师父，洛半机！ 是一切的终结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3章 顾北痕那绝代风华的一剑 苏韶叶心中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担忧，她的眼瞳有些迷茫地看向前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那道身影。 沉默的中年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却让苏韶叶浑身冰冷。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居然真的是她大师父的阴谋。她曾经还想要为自己的大师父开解……这少女死死地咬紧自己的唇瓣，她的唇瓣几乎被她自己咬到破碎，而对面的中年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韶叶心中无数疑问，到最后化作了一句极为不解的质疑声。 “为什么？”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一切会走到这一步。 而这中年人则是盯着她的眼瞳，他开口说道。 “小叶子，你身边的少年，是害死你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让那少年身体猛然颤抖起来。 而苏韶叶听见对面的中年人的话。 她则是拼命摇头！ 她根本不接受这个解释！ “不。他不是。” 洛半机的脸庞之上，毫无表情。光芒昏暗的大殿之中，苏韶叶听见洛半机开口说道。 “你错了，小叶子。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他的母亲……如果没有他，也许还能够活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生，他的母亲不会有了软肋。” “他对于大晋而言，也是一个祸害。” “他没有资格继承大晋皇位。” 而面对对面洛半机的这番话，苏韶叶则是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极为冷冰冰。 “他有资格。他是大晋太子殷天玄。” “明明错的是你，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你想要帮殷夙夜争夺皇位，却因为殷夙夜没有对你产生爱意，由爱生恨……所以才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 苏韶叶的眸光之中，带了极深的挣扎，但是最终她还是抬起头来，冷冰冰地说道。 “是因为你的自私自利，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错的不是我的弟弟，而是你。” “你教授我学问，这一点，我的确欠你，但是你教授我学问，是别有用心——洛半机，我不可能让你杀了我的弟弟的！” 洛半机轻笑起来。 这个好似儒雅文士一般的男人，慢慢地走到苏韶叶面前来，他似是一点都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是任珠璇告诉你这一切的？” “也是，唯独只有她对于这一切了若指掌。哼哼，没有想到，我洛半机一生之中，只收过两个徒弟，而这两个徒弟，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背叛了我……” 他这句话，说得冷漠无比。 苏韶叶死死咬紧牙关，面对他的话语，苏韶叶根本不想要做出任何应答，而洛半机则是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来，他开口说道。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的一切都是我教授的，你身旁的那个孩子——他从出生开始，一切就已经落入我的计算之中。我创立天机阁，一切都在我掌心之中。” “我让他被送往大魏，我让苏家为了他而死，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你苏韶叶都能够做到，大度地接受这个孩子——当真是可惜了，我本来，是当真想要让你成为大晋第一位女子宰相，毕竟你是我一手教授出来的孩子，我知道你的本事。” “任珠璇不如你。小叶子，你的天赋这么好，不应当夭折的——我洛半机是个惜才之人，只要你愿意放弃掉你身旁的少年，你日后会成为大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或者，只要你身旁的少年，愿意安分守己地做个傀儡，我也愿意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我要他服下蛊毒，从此被我掌控生死，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我就可以放过他。” 蛊毒…… 苏韶叶愕然地抬起头来，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三师父也是你的人？” 夏弱水，居然是替洛半机办事的人！ 否则，洛半机从何处得来的蛊毒。 洛半机看了一眼苏韶叶，他轻声说道。 “我当年去了一趟南疆。我救过她的命，她夏弱水受我的恩德，不得不帮我。否则，她何必隐居在暗狱之中那么多年。至于郁轻候同令狐寻香，倒是两个例外，不过他们不过是在大魏有些名气势力，影响不到大晋这边的局势。” “苏韶叶，我知道你对你弟弟情意深切——但是你也该明白一个道理，事到如今，你不可能力挽狂澜，大晋大半势力，都受过我恩德，受我操纵，如今大晋皇帝一死，这个大晋，我重新回归，自然多得是人为我卖命。” “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苏韶叶死死地咬紧牙关。 洛半机的话，让她有些绝望。 但是苏韶叶的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谁说，苏韶叶什么都做不了？” “只要能够杀了你——我想，一切应当便能够恢复正常了吧？” 而伴随着这句话，一道身影踏步而出！苏韶叶猛然抬起头，神色一瞬间变得惊喜——而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进来，他身旁，握住了一把剑。 他盯着眼前的洛半机，然后没有半点犹豫，一剑而去，仿佛能够劈开眼前的一切。 有人阻拦。 那就一剑劈开便是。 这便是…… 顾北痕。大晋最厉害的门派，是九天奕剑楼，而九天奕剑楼的传承人，就是顾北痕。眼下，他抬起头，眸光凝视着眼前的洛半机，没有半点犹豫地便要直接给洛半机致命一击。洛半机的眉头锁紧，他没有想到，顾北痕居然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 “你不是应当死在那陷阱……” 陷阱？ 洛半机居然对顾北痕布置了陷阱？ 苏韶叶的呼吸都为之急促，她这才注意到，顾北痕的衣服上头，果真有淡淡的血迹，看上去，让人觉得无与伦比的揪心，而顾北痕则是平静抬头，同洛半机对视，然后他说道。 “我没有死。” 洛半机看向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突破到武圣之上的通天境界了？但是即便你已经通天，你仍然不可能做到力挽狂澜的，顾北痕，你纵然得到九天弈剑楼的传承，但是……” 洛半机开口说道。 “大晋高手无数，你杀得尽大晋无数高手么？” 而顾北痕则是凝望着眼前的洛半机，他的话语坚决无比。 “我不需要杀尽大晋无数的高手，我只需要……一剑杀了你！”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顾北痕的剑，直接激射而出！ 一瞬间，寒光仿佛破开九重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4章 任珠璇反水！ 顾北痕出剑的速度极快。 但是对面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北痕看了数眼，然后立刻动了起来。 在苏韶叶的记忆之中，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文士，但是等到他真正动起来的那一刻，苏韶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洛半机居然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更加厉害——而洛半机一旦出手，给苏韶叶的感觉，几乎是不可匹敌的。洛半机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动了动手指，然后开口说道。 “你以为这样能杀了我？” 他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 苏韶叶跟着他学艺这么长时间，她都并不知道，洛半机居然还隐藏了这样一面——她从洛半机身上，感受到的，是涌动着的强烈高手气息，风雨不动，洛半机出手就堪比雷霆万钧，苏韶叶这才意识到，洛半机居然是一个顶尖高手。 而且，很有可能是远远超过她认识的其他人的顶尖高手！ 苏韶叶因为这件事情而震惊。 但是顾北痕却不意外。 他之所以到现在才出现，就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想办法应对洛半机。如今顾北痕抬起头盯着洛半机的眼睛，然后出招。 他的剑，像是黑夜之中的一道闪电。 一往无前。 洛半机的身形飘逸，直接闪躲开顾北痕的剑刃，顾北痕听见洛半机冷声开口说道。 “你当真打算不离开么？” 顾北痕给他的回应就是拼死一搏。 而洛半机则是冷冰冰地给出一声冷笑。 苏韶叶根本看不透他们的对决，因为这是超出她认知之外的对决，她看着顾北痕出剑，长剑如虹，但是洛半机却完全能够压制住顾北痕的剑。 苏韶叶很担心。 担心顾北痕落败。 顾北痕的剑刃，仍然横在半空之中，他盯着眼前洛半机的眼睛，然后出剑的瞬间，没有半点犹豫——他整个人凛然无比，剑刃好似在半空之中划出令人拍案叫绝的轨迹来。 对面的洛半机的动作飘逸。 苏韶叶有些担心起来。 因为她发现，她这个大师父，隐藏太深了。 而洛半机则是直接开口冷笑。 “你以为获得了九天奕剑楼的传承，就能够赢过我？你忘记了么，你的师父，都是我的朋友——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才是上一代九天弈剑楼的传人，你的师父，不过是我的师兄罢了。但是他的天赋，当年就在我之下！” 这个秘密，堪称石破天惊。 苏韶叶倒吸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有想到，事实居然会是这样，而对面的洛半机则是冷漠地盯着顾北痕，他的语气，充满自信。 “你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顾北痕咬紧牙关，并未说话，只是他手中的剑刃，忍不住为之颤抖。 而洛半机更是直接对他说道。 “放弃吧。你是绝对不可能赢过我的。” 洛半机，直接想要劝说顾北痕放弃掉。但是顾北痕却抬头死死地盯着洛半机，他的眼神之中，是倔强的血气，更是绝不认输的笃定，顾北痕冷声说道。 “我不可能放弃。” 对面的洛半机冷笑，自然是觉得顾北痕自寻死路。而顾北痕则是继续出剑，两个人的剑招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不知道多了多久，顾北痕停手，他浑身皆是被剑气刺出的伤口，鲜血染红他的衣襟。 而苏韶叶则是死死地咬紧嘴唇！ 苏韶叶的声音都在颤抖。 “放他走。”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盯着洛半机看。 “放过他，这件事情跟他根本一点干系都没有，他不是大晋人，放他走，让他离开大晋。” “这是我同你之间的恩怨。” 洛半机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他轻轻的冷哼一声，然后苏韶叶听见洛半机开口说道。 “他似乎并不想离开。” 苏韶叶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理智告诉她，洛半机所说的话，是对的。她转过头看向顾北痕，她想要开口劝他离开，却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我是不会离开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你是我顾北痕认定的王妃。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洛半机盯着这个男人，他冷哼一声。 顾北痕听见洛半机开口说道。 “好一对亡命鸳鸯——不过你们也不过到此为止……” 他向前走去，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转过头，伸出手握住了一把刀锋，他冷声地呵斥道。 “你居然胆敢背叛我？” 他的声音，强硬无比！更加凌厉如刀——落在苏韶叶耳中，却好似又看见了些许希望。 而握着刀锋，刺向洛半机的，正是他的另外一个弟子，也就是天机阁的现任阁主任珠璇！任珠璇的眸光冷漠地盯着洛半机看，隔了数秒钟之后，任珠璇出手的速度更快，她的刀锋划破天际。 顾北痕适时加入战局。 有了任珠璇，洛半机再也无法掌握住那样的优势，只是他盯着任珠璇，声音极为凌冽如刀。 “你居然胆敢背叛我！” 洛半机的声音太冷厉。 而任珠璇则是抬起头，她说道。 “是你错了。我不是背叛你，我是放弃了，我自己对你的执念而已。我已经看清楚了，你只是一个想要把一切都操纵在自己的手掌心的野心之人而已。你对殷夙夜，对璇玑皇女，也根本不是喜爱，是你想要利用她，占有整个大晋，她识破了你的诡计，才会把皇位让给陛下，同别人生下孩子，就是为了不让你洛半机的计谋得逞而已。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对你心动。” “洛半机，我只是觉得，你过得很可悲，你算尽一切，怎么就算不到，殷夙夜会恨你，会选择自杀？” “你知道这一点，可是你还是这样做了，可见在你心中，始终把权利地位放在第一。可是大晋的皇位，怎么会给你一个外人，你想要推翻皇室，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是一个谋逆之人。” “我杀了你，不是背叛你，是忠诚于这个大晋皇室。” 她抬起头，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洛半机。 “我后悔，我曾经爱过你。师父。” 这句师父，她说的声音很轻，但是下一句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但是，我们只能够到此为止，你我师徒，恩断义绝。我今日，要杀了你这个谋逆之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5章 二师父同四师父来了 任珠璇的话语，如此凌冽如刀，几乎刮入到人的骨髓之中去——洛半机沉默不语，任珠璇则是抬起头，她的眼瞳深处，是决然。 她当年爱上自己的师父。 为之放弃一切大好前程，做一个隐藏在天机阁见不得人的影子。这么多年，她被人辱骂，说她欺师灭祖。 为了洛半机，这些黑锅，她通通都可以背下来。 只是如今，任珠璇盯着洛半机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悲哀——大概是在哀叹她自己的命运吧，然后任珠璇低低地说道。 “我不会再心软。” 她说到做到。 她的确使出了浑身解数。 洛半机虽然强大，武学境界在武圣之上，但是毕竟任珠璇，乃是他亲手教授而出的徒弟，所以任珠璇的反水，也的确给了洛半机沉重的一击——洛半机有些承受不住这打击，他咬紧牙关，抬头盯着任珠璇的脸颊，神色晦暗不定，隔了许久，他才冷声说道。 “你就如此！” “如此恨我？” “你为了我付出那么多，你居然割舍的掉？” 任珠璇的剑刃，毫不留情。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有何割舍不掉。” 她对眼前的男子，已经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对于任珠璇而言，这个男子，是劫数，也是孽障。 任珠璇的掌心，死死地攥住自己的剑。 她的反水，给了顾北痕喘息的机会，顾北痕同样握紧那把长剑，他的眼瞳，冷漠孑然，盯着洛半机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死人——洛半机的脸颊都显得格外难看——他深吸一口气，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声说道。 “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居然都背叛了我！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击倒我么，我是洛半机，绝不可能被你们打败。” 他永远不会失败。 这世上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在他的算计。 他死死盯着顾北痕，身上的气势再度升腾起来！ 那种强大，几乎让人的心，都为止深深地颤抖，乃至于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绝望。这个男人太过于强大，他的强大，是令人感觉到，完完全全不可战胜，不可比拟的那种强大——洛半机身上的气息还在不断飞速上涨，而任珠璇也完全打疯了。 她不顾一切地让自己身上的灵力升腾起来。 那种庞大灵力，几乎是在拼命。 洛半机也看出来了。 他眯着眼睛，质问眼前的女子。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话，很快便会爆体身亡？” 任珠璇是疯了么？ 任珠璇知道。 但是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即便是要死，也要拖着眼前的洛半机一起死——！所以任珠璇再也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冲出——半空之中，血雾喷洒。 苏韶叶浑身冰凉。 这种级别的打斗，太残忍。她伸出手捂着自己弟弟的眼睛，洛半机的身体之上，飞快地浮现出数个血洞，那血洞清晰可见，苏韶叶咬紧牙关抬起头，她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成败或许在此一举。 那些血洞，看上去明明极为可怕。 但是摇摇欲坠的洛半机，却站稳了身体。他反手夺下任珠璇的剑，再也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剑刃插入自己这个大弟子的身体。 他曾经温润如玉的面容，如今看上去，却好似如同魔神降临一般——变得极为狰狞，他抬起头盯着任珠璇，他说道。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与你的，你的武艺，怎么可能敌得过我？” 任珠璇的双眸逐渐黯淡无光，但是她说道。 “值得。” 这是她的遗言。 她看向苏韶叶，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苏韶叶却仿佛能够看得出她眼神之中的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苏韶叶一瞬间哑口无言，她一下子心中明白过来，任珠璇为何会有那样沉重的眸光——她也明白了任珠璇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她想要告诉苏韶叶，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是。 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接下来。 就要看苏韶叶同顾北痕的了。 洛半机重伤！ 可是即便如此。 她的这个大师父，仍然强大得可怕。她浑身冰冷，抬起头盯着洛半机——下一秒，却又有了新的变故，苏韶叶的耳畔，传来了新的声音，苏韶叶听见耳畔有人说道。 “小叶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小叶子……？ 这熟悉的称呼……可是这个大晋，还有谁会喊她小叶子？ 苏韶叶心中震动，她疑惑不解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那道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苏韶叶的瞳眸一颤，那道人影缥缈不定，但是速度奇快。 好似一道烟雾，转瞬之间，便出现在苏韶叶的眼前。 而苏韶叶几乎是一瞬间鼻头一酸。 能够拥有这样的轻功，能够用这样熟稔的语气呼唤她小叶子，在这个尘世之间，除了她的四师父令狐寻香，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苏韶叶沉默不语，她只能够轻轻地抿唇，感觉鼻头那股酸涩感挥之不去，她低着头，死死地捏紧了手掌心，令狐寻香怎么会赶来？ 不过苏韶叶很快知道了，赶来的不仅仅只有令狐寻香而已，还有她的二师父，郁轻候！ 除了擅长毒医之术的夏弱水。 她的四师父，同二师父，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在，站在了她这一边。 而令狐寻香则是冷冷一笑，他开口说道。 “小叶子当初是咱们一并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让小叶子受尽委屈？” “你这件事情，做得可以算得上是不厚道到了极致！” “你利用谁都可以，但是你利用小叶子，我们便要同你拼命！小叶子是暗狱里头的团宠，谁也别想要欺负小叶子——你那些阴谋诡计，用在谁身上，我令狐寻香都没有意见，但是你胆敢用在小叶子身上，我令狐寻香第一个不答应。” 他这句话讲得斩钉截铁。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师父，当真是三生有幸。 而郁轻候，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头，出现在她面前，郁轻候不善言辞，但是他出现在这里，同令狐寻香一起，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给她撑腰的！ 苏韶叶心中只有无尽暖意。 她的师父们…… 愿意为了她而赴汤蹈火。 因为她是他们的小叶子，因为这句话，所以他们愿意为了她而冒天大风险，甘愿为了她两肋插刀。 哪怕是同大晋洛半机对抗，同这位神秘莫测，不知道还有多少底牌的洛半机对抗，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她的师父。 这两个人，虽然对她严厉，但是在这个关头，却绝不会放弃掉她啊，这就是她的师父，世上最好的两个师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6章 谁以血，溅四野 洛半机看见这两个人出现，同样眼神一变！ 他同他们同在大魏西北暗狱多年，自然知道这两个人的实力，知道这两个人根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眉头轻微蹙起。 这两个人对视一眼。 看了一眼洛半机，然后冷冷地开口说道。 “洛半机？你在大晋一手遮天，但是我们大魏人，可不会听你的指令！” 洛半机当然知道眼前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令狐寻香轻功绝世。而郁轻候更不必多说，郁轻候的本事更为强大，郁轻候的修为，是让他都略微有些忌惮的。 毕竟郁轻候当初乃是大晋绝世天才。 事实上…… 郁轻候被关押入暗狱，也有他在背后筹谋的缘故！ 而郁轻候则是抬头看向洛半机，眼中带了深深的仇恨。 “这么多年……我才知道，我当年痛失所爱，是你洛半机在背后谋划，我同仇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却浑然不知……哼哼，洛半机，你隐藏得当真是太深了。你运筹帷幄，以为可以算尽天下的一切。” “大魏，大晋的皇帝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洛半机，你是不是很得意，看我痛苦，一蹶不振，而你洛半机，不过略施小计，就毁掉了大魏的将军，为大晋日后吞并大魏，扫清障碍……” “洛半机，你太狠了！” “但是我今日来，就是因为我要跟你算这一笔账！” “你害死我心爱之人。你还想要杀了小叶子……我绝不同意，我绝对要同你争斗到底！” 郁轻候的这句话，冷厉到了极致！ 他抬起头，盯着洛半机的眼睛，充满了恨意！ 郁轻候的确有资格恨。 他当年前程似锦。 一朝颠覆，他从大魏军神，沦为阶下囚，痛失所爱，活得犹如行尸走肉，在收小叶子这个徒弟之前，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以为是自己的运气欠佳。 但是他断然没有想到。 原来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算计他。而这个人，就隐藏在他身边。 如果不是顾北痕写信，告诉他这一切。 通过北翼军的渠道，让他得知这其中的秘密，他说不定今时今日仍然要被蒙在鼓里头，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抬起头，看向洛半机的眼神都是凌冽如刀的——洛半机沉默不语，隔了数道呼吸，他才说道。 “你能够看透这一切，我也不意外。” “不过——你以为你郁轻候就能杀了我？若是你当年没有进入暗狱，没有荒废十几年，也许还有机会追上我，但是如今你郁轻候就是一个废人。” “至于令狐寻香，不过是轻功绝顶罢了。如何算得上是高手？” 但是下一刻。 却又有人发出一道冷彻骨的声音。 “若是我也出手呢！” 苏韶叶听见这道声音，更是激动到颤抖！她失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师娘？真的是你么？” 苏韶叶没有想到，她的师娘居然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而杜舍娘提着剑，她盯着眼前的洛半机，沉默片刻，才说道。 “收手吧。乘着还没有万劫不复。其实我不想要同你对剑，我知道你强大，但是我们若是拼死一搏，你也没有完全的胜算。” 洛半机看着杜舍娘，他眯着眼睛，突然摇了摇头，然后杜舍娘听见洛半机开口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你当年隐姓埋名地离开大晋楚阁，然后前往大魏——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大晋楚阁最出名的用剑高手，是杜十媚。” “你杜十媚，当年号称大晋最强的女子——当年何等厉害风光，也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你当年的勇气哪里去了，为何不敢一剑杀了那个跟你争斗情郎的大魏公主？” “哼哼，大魏那个狗皇帝居然胆敢觊觎你，你又不杀了他，你变得心软了，杜十媚。你当年修炼的是无情剑，可是你动了心动了情，你的无情剑，还剩了几分威力？” 苏韶叶震惊。 她没有想到，杜舍娘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大晋曾经的女子第一剑神！杜十媚……难怪当年在大魏京城之中，无人胆敢动她。 她的真实实力，只怕高得超乎想象。 自己四师父对她动情，是天经地义，她动心，才是下了凡间，从高不可攀的剑神，变成为情所困的剑舞社女子。 杜舍娘却完全没有因为洛半机的话语而动摇，她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然后冷声说道。 “那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蚂蚁也能够咬死大象！” 而洛半机的神色则是冰冷的。 “你以为我当真没有丝毫准备么？你当年从楚阁离开，你应当知道那样东西才是。眼下，天机营的弓弩已经准备就绪，你若是再前进一步，立刻便会被弓弩，射成肉泥！即便如此，你们也要执意向前杀了我？” “杀了我，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 “这样的事情，值得么？你们都是大魏的人，生活在大魏——大晋的皇位谁坐，苏韶叶的弟弟会不会成为我的傀儡，同你们又有什么干系，你们何必要插手，自寻死路？” “这样根本就不划算，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做如此愚蠢，毫无利益的事情？” 他还是在计算得失！ 他以为这样能够惊退眼前的人。 但是对面的女子，却摇头，她冷冷地笑着，开口说道。 “我呸！洛半机，即便你算尽一切，但是你终归算不清楚人心——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怕死——我今日既然来了，便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你的那一套用来对付我，毫无用处！” 这女子的眼神，都是冰凉的。 她看着洛半机的眼神，没有温度。 她说道。 “谁对小叶子动了杀心，我是她的师娘，就要为了她找回场子，这件事情，就如此简单！”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令狐寻香看了一眼杜舍娘，只觉得痛快！ 杜舍娘最打动他的，就是这敢爱敢恨的性子。他不知道此女过往有多么辉煌，但是此女如今拿下他这浪子，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人？ 他的弟子，就是杜舍娘的弟子！ 而郁轻候更是默不作声握紧手中长枪！ 他来这里，生出死志，一定要让洛半机死。 他绝不会退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7章 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淌？ 苏韶叶心中是深深的感动。 她欠四师父，欠四师娘太多了。 而令狐寻香，同杜舍娘联袂而来，可见，令狐寻香，最真心以待的，还是杜舍娘。他愿意同杜舍娘为了她而拼命…… 苏韶叶心头都在颤。 她何德何能，遇到暗狱之中，真心对待她的师父？ 洛半机开口说道。 “你们当真要跟我，斗这一场的话……哼哼……” 他冷哼数声，他开口说道。 “我当年在暗狱之中，倒是低估了你们两个人。” “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能够同苏韶叶培养出这么深厚的感情……我还低估了顾北痕！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不动声色地查清楚一切真相，怀疑我，居然能够让令狐寻香，让郁轻候赶来。我还是低估了大魏，低估了你这个……你这个九天奕剑楼的传人！” “我那位故人，当年就不应当因为你的天赋，选择你！” “否则你顾北痕，今日怎么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洛半机的语气里头，都是深深的后悔。不过他如今后悔，却还有些迟了——顾北痕抽出了掌心剑。 他一步步走到洛半机面前。 诸多高手围攻洛半机。 但是顾北痕，却是这些高手之中，最为耀眼的那一眼。 就连剑神杜舍娘的剑，都比不上顾北痕的剑。 他的确天才绝艳。 天赋如此卓绝，难怪当初大晋九天奕剑楼的人，一定要选择他。顾北痕面无表情地看着洛半机，然后他说道。 “我在心中发过誓，要护着小叶子平安顺遂，我顾北痕说话算话，所以——你必须死在今日不可。” 他的长剑，宛若一道银河倒灌——雪白瀑布纷纷然然落下，长剑当真如雪坠落，而洛半机浑身的剑气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剑气通玄，他抬起头，然后再度与这几大高手战作一团。 苏韶叶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了。 她眼中，只有无尽剑光。 她的弟弟死死咬唇。 他也没有想到，会面对如此可怕激烈的打斗，但是他心里头清楚无比，如果不是苏韶叶护着他，他今日一定会死。这些高手，强者并非因为他殷天玄，完全是看在他阿姐苏韶叶的面子之上，所以才会选择在此时此刻出现。 这个少年，眼底几乎是莹润的水光，他死死地握紧苏韶叶的手掌。 都到了这个份上。 因为畏惧没有半点用处。所以这个少年反而一点都不畏惧了。他沉默地站直身体，苏韶叶听见这少年开口说道。 “阿姐，你别护着我了。你走吧。他不会拦着你的。” “他只想要让我死，你若是肯走……你走得掉。” 这个少年下定了决心！ 他紧紧地握紧苏韶叶的手指，他的眼睛里头，是坚决到了极致的光芒，他认真说道。 “阿姐，你不要管我，你自己离开，让你的师父们，都离开。” 苏韶叶看得出这少年已经心存死志。 苏韶叶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阿姐教过你很多事情。但是小昀，最重要的是一件事情，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因为只要不放弃，就会有转机。” 她凝望这少年的脸颊。 大殿之中——眼前是那张龙椅，但是洛半机的剑气几乎在大殿之中的柱子上头留下一道道的痕迹，说不定这座大殿坚持不了太久都会倒塌掉，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然后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没放弃过。” 绝境她遇到过不止一次。 洛半机算计了她，但是洛半机当初把她当成弟子，教授给她的本事却是真的。这个少女握住身旁少年的手掌，她说道。 “你相不相信阿姐？” 殷天玄不假思索。 “我永远相信。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阿姐一个人。” 而听见这个少年的回答，苏韶叶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两下，然后她平静地回答道。 “我如同你相信我那般，相信眼前的人。我相信顾北痕，相信我的师父，师娘，所以我可以等待结果。” 如此激烈的打斗，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听到她的话语，但是苏韶叶还是认认真真地说出了口！ 这少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只是眼眶有些泛红滚烫起来。 苏韶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战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洛半机的气息，终于衰竭下来。 他再强大，也有一个极限。 而眼前的顾北痕，修炼的九天奕剑楼的剑术，却好似能找到他的弱点，他盯着眼前的青年，觉得对方的气息几乎提升地不正常——这个青年，几乎是付出性命在搏杀。 他不怕死么？ 洛半机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疯狂。 顾北痕再度出手，而洛半机则是一剑，直接刺向杜舍娘，因为杜舍娘是女子，最容易对付，她同令狐寻香，是破绽，令狐寻香在外侧，所以洛半机对着杜舍娘出手了。 而杜舍娘一时闪躲不及。 关键时刻，眼看杜舍娘就要倒下。 顾北痕及时递补上空位。 然后洛半机的剑，直接刺入他肩头，然后浮现出一朵血花来，洛半机盯着这个青年的肩膀，这个青年明明修为比他稍逊一筹，却如此有韧性，咬紧不放松——洛半机忍不住冷声质问。 “你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这个问题，顾北痕没有回答。 但是他的攻势，仍然疯狂。 令狐寻香都有些佩服顾北痕了。 这个大魏玄王，当真是铁打的。 就连郁轻候，都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他从西北北翼军之中，也知道了许多关于顾北痕的事迹，当年他因为心上人被杀，一时悲伤过度，逃避责任，躲入暗狱之中，过得好似行尸走肉，直到遇到小叶子之后，方才逐渐被唤醒。 而在这之前—— 大魏完全就是被顾北痕撑着的。 整个西北，若不是他苦苦支撑，便要生灵涂炭，可是他父亲战死，他自己先天不足，被下了重毒——这个青年的整个少年时期，都献给了北翼军，他是当真铁打的脊梁，他郁轻候从来没有钦佩过谁，唯有顾北痕！ 他钦佩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青年。 或者说—— 他也亏欠他。他父亲因为他的原因而战死，他扛起北翼军，都是因为他郁轻候。所以郁轻候愿意用性命来偿还顾北痕。 他深吸一口气，浑身战力激发到极致——他的修为，也早已经晋升通天境界，如今发动战力，则是凌厉到了极致。 他一枪，狠狠地刺中了洛半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8章 他送她破局的命运 郁轻候出手抓住的时机极为果决！ 在郁轻候眼中，也许这机会只有一次。而洛半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阴郁到了极致，他冷冰冰地盯着眼前的郁轻候，鲜血一下子从他的身体之中涌出来。 洛半机冷笑。 神色带了讥讽，郁轻候虽然击中了洛半机，但是他在那关键的时候闪躲了一瞬，导致并没有让洛半机毙命，只是在他左胸，被枪尖击中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血洞。 他知道眼下是拼命时刻。 所以不惜拿出一切底牌，郁轻候被他一掌击中，浑身猛然一颤。 苏韶叶看见这一幕。 忍不住喊出声。 “二师父！” 她的表情充满担忧——唯恐郁轻候有什么万一。 但是洛半机却知道，同这些人缠斗下去，没有好处。 他的目的，如今已经转变了。 他要杀了……殷天玄。 所以他的身影，飞快向着苏韶叶同殷天玄冲过来，苏韶叶看得见他眼底深处那抹深深的杀意，洛半机的速度奇快，几乎宛若鬼魅。 一瞬间便已经冲到了苏韶叶的面前。 苏韶叶那瞬间已经意识到了对面的洛半机的目标，就是她的弟弟。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挡在殷天玄面前，而洛半机的动作，却并未有半点停顿，他是想要让苏韶叶同殷天玄一起死。 苏韶叶连颤抖都没有颤抖一下。 如此危急关头，她脑海之中涌出的，却反而是当初——郁轻候所教授给她的，面对生死危机，该如何去做的招式，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出手。 洛半机都险些忘记了，苏韶叶是懂得武学的。 但是洛半机即便重伤。 但是他毕竟是超越了武圣境界的大高手，这便意味着，洛半机根本不是苏韶叶可以抗衡的，但是她还是成功地拖延了数秒，然后被他一掌击飞。 其实洛半机完全可以杀了苏韶叶。 可是他盯着这个少女倔强的身影，那瞬间不知为何，洛半机终归还是动摇了——大抵是因为，他心中自始至终还是存了几分……暗狱之中相处，所剩不多的情分吧，暗狱之中，这个少女虽然是他的棋子。 也是他手把手教授出来的徒弟。 洛半机完全没有遇到过，比她更有天赋的孩子了。 哪怕是任珠璇，也只是继承了武学，同天机阁，但是任珠璇的悟性，远在苏韶叶之下。 起初，洛半机在暗狱之中只是把苏韶叶当成棋子，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洛半机心中，终归还是把苏韶叶当成了自己的衣钵传承。 所以眼下，到了这样的重要关头。 洛半机的手腕发力，那瞬间最终还是收回了七成力道。 他收回手掌。 然后直接聚集力气，就要一掌拍下，他要斩杀殷天玄。但是那个孩子抬起头，他的嘴唇几乎被他自己给咬得鲜血淋漓，他的双眸，冷冰冰地盯着洛半机看，眼神里头满是倔强。 洛半机脑海之中。 一瞬间浮现出当年那位风华绝代的天命凰女的影子——殷天玄的母亲，当年大晋的那位皇女——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人，也是他洛半机算尽天下，也始终得不到的那个人！ 洛半机的掌心停顿了一秒钟。 那双眼睛，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而正因为这两次停顿。 所以——顾北痕终于赶到了。 顾北痕的眸光盯着洛半机的脸庞，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重重一拳，狠狠地击打在洛半机的胸口，而几乎是同时，洛半机手中的长剑，亦是没有半点停顿的，直接刺透了顾北痕的胸腔。 他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来。 苏韶叶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 她几乎目眦尽裂。 少女用尽浑身力气，她的声音，仿佛都撕裂一般，带着强烈的痛苦！ “不……不要！” 她如此痛苦不堪。 顾北痕看向她，他好像有话要说，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洛半机先于他倒下去。 然后顾北痕，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下去。 那鲜血，刺眼到极致的红。苏韶叶想要冲过去，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令狐寻香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分，他飞速冲上来，然后手指飞快地点穴，至少止住了顾北痕身上流淌不停的鲜血。 令狐寻香深吸一口气，但是他的神色有些严肃。 苏韶叶的脚步踉跄着，她攥紧了顾北痕的手腕，感觉着他手腕脉搏的跳动，但是下一瞬间，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抬起头，看着令狐寻香，她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一切那般苦涩。 “怎么办……四师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崩溃了……” 她不想哭的。 曾经的苏韶叶，暗狱之中那么痛苦，她也不流泪。 她以为，她的眼泪只会为了苏家而流淌。 只是如今，当她紧紧地攥住顾北痕的手腕——她眼泪仍然灼热而又滚烫地顺着脸颊流淌，令狐寻香开口说道。 “金针封穴。”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提醒苏韶叶。 只是苏韶叶拼命摇头。 不可能…… 不可能的。 顾北痕已经用过金针封穴，再用一次，是眼睁睁看着他死！ 而郁轻候同杜舍娘同样围拢过来，虽然人人都带了伤势，但是伤势最惊人的还是顾北痕，他几乎是完全凭借着一口气撑着，顾北痕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这一点，令狐寻香看得很清楚，他也只能够叹气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 令狐寻香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若是夏弱水在，也许还有转机。但是夏弱水即便在，也未必会救他的。 苏韶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肝肠寸断，焚心如灰的滋味，她握着顾北痕的手掌，却只能够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而不远处，则是突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们大晋皇室下，有冰库。也许可以考虑，将他的身体，彻底冰封起来。” 开口说话的人，是一个让苏韶叶完全觉得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好似风尘仆仆地赶来，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子开口说道。 “我是大晋一字并肩王。” 他是……夏金戈？ 夏良辰的父亲？ 这位大晋一字并肩王，居然在这个时候赶来——苏韶叶满眼警惕地盯着他，却听见他说道。 “我愿意尊太子殿下登基。” 不论他为何而来，就这一句话，就已经能够说明他的立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9章 大晋，帝师！ 苏韶叶有些诧异。 因为她不知道，这位大晋并肩王的话语，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的眉头皱紧，盯着夏金戈，一时之间难以判断他的用意。 而夏金戈则是向前走了半步之后，他抬起头盯着苏韶叶的眼睛，神色则是颇为诚恳。 “你相信我。我的确是真心实意想要尊太子殿下登基。” 苏韶叶咳嗽了数声，她伤势极为严重，所以只能够勉强维持住身体不倒罢了——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夏金戈，眼神警惕！ 夏金戈的儿子，夏良辰，曾经被大晋皇室迫害下毒，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应当对大晋皇室深痛恶觉，怎么可能反而站在殷天玄这一边？ 苏韶叶担心他别有目的。 但是夏金戈的下一句话，则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苏韶叶听见夏金戈开口说道。 “洛半机调来的那些天机弩，我已经通通撤走了。我已经能够表现出我的诚意来——我愿意匡扶大晋社稷！” 夏金戈这样说，基本上便等同于大局已定。 苏韶叶看着他的脸庞。 却还是疑惑不解。 他怎么可能…… 不是站在洛半机那一边。 洛半机，是夏金戈的儿子夏良辰最为崇拜之人。 而夏金戈则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缓缓地弯下身体，然后半蹲在殷天玄面前，表示臣服——他既然这样做了，自然是再无疑虑，等同于认可了殷天玄的身份。 殷天玄站直了身体。 这个少年开口说道。 “阿姐……我要做大晋的皇帝。” 少年的野心昭然若揭，而苏韶叶则是盯着这少年的脸颊，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令狐寻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在担心顾北痕，他走到苏韶叶身旁，然后伸出手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声音极为温柔笃定。 “别担心。我替你去找夏弱水！也许她能够有办法！” …… 这场宫变，在夏金戈插手的情况下，终于尘埃落定！ 夏金戈出乎意料地站在了殷天玄这一边。 让大局向着殷天玄倾斜。 少年顺利登基，公告天下，但是这背后隐藏了多少暗潮涌动，隐藏了多少鲜血同杀机，却无人知晓。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夏金戈走进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女，开口说道。 “陛下仍然要让你做帝师——但是那样的话，那些老臣不会答应。陛下年少，在这件事情同那些朝廷的肱骨之臣对立，没有好处……” 夏金戈的语气带了几分低沉。 他抬起头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犹豫片刻，方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 “你应当劝一劝陛下，毕竟陛下年纪小……” 但是夏金戈没有想到的是，苏韶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他听见苏韶叶开口说道，她陛下是陛下，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可强迫他做事情。那些老臣的意见的确重要，但是正因为陛下年少，所以才不能一开始就被那些老臣压制住。” 夏金戈听见这句话。 他心中倏忽一惊。 他怔怔地盯着这少女的眼眸，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瞳眸，一直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去。而这少女站起身，她挺直脊背，整个人好似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 “大晋的陛下，就该是大晋的掌控者。” 她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弟弟被架空。 这段日子，这少女心力交瘁！令狐寻香去找寻夏弱水，要让夏弱水出山，顾北痕被冰封在大晋皇宫之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苏醒，而大晋内外，多得是暗潮涌动。 苏韶叶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相信。 哪怕是眼前的夏金戈。 他虽然站在殷天玄这一边，也是他辅助殷天玄——让殷天玄得以登基，但是苏韶叶信不过夏金戈，她也不能够确认，夏金戈是否别有目的。 到她弟弟成年，还有几年时间。 这几年，会极为难熬。 沉甸甸的压力落在她肩膀上，但是苏韶叶却逃避不得，这是她不得不肩负起来的责任。她低着头，眼眸深处，好似隐藏着沉沉的风暴。 而夏金戈盯着眼前的少女，他也不得不成热女，这个少女进步太快，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个少女着实厉害，凌冽到了极致。 大概也只有她这样的性情。 才能够辅助……辅助殷天玄坐稳大晋皇位，坐拥大晋天下吧。 而且夏金戈知道。 所有人对那位年少君王的影响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苏韶叶！ 她是当之无愧的帝师。 那个小皇帝，对于苏韶叶，他的信赖程度，可以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过这个少女……至少就夏金戈目前所看，她做的居然不差。她懂得放权，也懂得维护住那个小皇帝的利益，该强硬的时候便强硬，不该强硬的时候，便退后到小皇帝身后。 这个少女。 给夏金戈的感觉。 俨然是第二个洛半机——或者说，她的手段虽然同洛半机如出一辙，但是同洛半机比起来，又隐约有所不同。 因为洛半机把整个大晋当做棋局，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但是这少女的作风。 却并非如此。 她的格局，居然好似还要更加开阔一些。夏金戈本来担忧，她年纪太轻，把治理江山当成小孩把戏，过家家酒，但是就目前所见，这少女居然做得有模有样——让夏金戈颇为诧异。 这个帝师之名。 她做的名副其实。 甚至大晋皇城之中，有一种说法，说此女才是背后的那只翻云覆雨手。大晋朝堂之上虽然对女子没有偏见，但是这少女之前毫无根基，骤然被提拔到这等高位，终归还是有人不大服气——但是她自得其乐，自顾自地做她该做的事情，全然不顾旁人的看法。 极为霸气。 夏金戈正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却看见远处一个锦衣婢女匆匆走来，开口说道。 “陛下要见苏帝师。” 苏韶叶点了点头，这才从夏金戈面前走开。她弟弟如今已经登基，身旁的人都清洗过一轮，剩下的，都是先皇事先留给他的可靠人选，这个皇宫，如今倒是滴水不漏，至少逼宫那等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0章 斗转星移，四年后 整个大晋陷入平静，转瞬之间，四年后！ 传闻之中，大晋二十岁的女帝师风华绝世，一手遮天，朝廷之上，全都由这位帝师说了算，甚至有人说，在大晋，这位女帝师一手遮天。 有人说，陛下被这女子蒙蔽，早已经成为她的傀儡，这妖女才是大晋如今真正的掌控人。 也有人说，陛下早有心亲政独立，等到成年，便会剥夺此女的帝师权利，将此女打入天牢。 此女迷得陛下七晕八素，那少年天子，把她当成自己长姐一般看来，明明是一个庶民，在宫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 在内廷之中，居然也是陛下敬畏的长姐一般的人物，陛下对于她的任何一句话都在意无比！ 这种流言，可以说整个大晋比比皆是。 但是有心人推波助澜，主要还是想要质疑苏韶叶的地位。 但是这样的质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卷土重来一次，苏韶叶早已经不在意。她匡扶自己的弟弟登上皇位，天经地义，她何必在意旁人说三道四！ …… 内廷之中，一座宫殿之中。她坐在一张梨花木桌子上头，宫女给她奉茶，清冷的少年，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匆匆忙忙地走到她身旁，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后方才怒气冲冲地说道。 “董老贼那个混账东西，居然又上书，说姐姐你掌控那么多大权，于礼制不合——我呸，若不是阿姐你去年阻拦了我，我直接便斩了他的脑袋，好让他瞧一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同礼制不和——哼哼，他的那些同党，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韶叶却看了他一眼。 “你答应过阿姐什么，阿姐教过你的那些东西，你又忘记了不成？” 这个少年轻哼了一声。 “我答应阿姐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阿姐让我应诺下来，永永远远也别做一个暴君——我自然记得。我若是想要做个暴君，那许多人的脑袋，早已经不保了。” 苏韶叶则是用茶盖碗撇去上头的茶叶，然后她品了一口，平静说道。 “不仅仅是不做暴君。是要做个好皇帝。” 殷天玄却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明是坐拥大晋天下的皇帝，但是盯着苏韶叶看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好像充满了依赖之情。 然后苏韶叶听见殷天玄。 “有阿姐在，自然什么都好。” 苏韶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四年过去了。 她虽然想方设法地，降低自己的弟弟殷天玄对自己的占有欲，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殷天玄对于她的那股强烈占有欲，不但没有丝毫下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有的时候，殷天玄话语之中，透露出的含义，竟然好似让她永远留在大晋，做他帝师，做他的阿姐。 但是最难帝王家。 她本来打算是把殷天玄栽培出来，便功成身退。却没有想到，她的弟弟，同她好像并不是一条心。 苏韶叶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 “可是我终于是要离开的。” 她第一次当着殷天玄的面，公开说自己要走。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表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本来乖巧地坐在苏韶叶对面饮茶，手脚都乖乖地放好，宛若学生听讲师上课那般乖巧，却在听见苏韶叶说自己要离开这句话之后。 立刻变了脸色。 他猛然摇头！ 苏韶叶听见殷天玄说道。 “阿姐，我求求你，别离开可好？” “我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我什么都可以给阿姐，若是阿姐你能留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阿姐，我们还同从前那般就好了。” 苏韶叶抬起头打量殷天玄。 其实这几年，她忙于政务，对于自己的弟弟，还是印象之中的，那个小糯米团子的形象，却完全没有想到殷天玄已经有了十足的变化，少年抽条了，也从一个软软糯糯的小糯米团子，到跌跌撞撞红眼眶的少年，再到眼下，这个眉眼之中有冷冷星辰光的绝世清隽少年郎了。 殷天玄，像是一把妖孽的剑。 这少年的黑色瞳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根本半点都不挪移开。 苏韶叶过往不觉得这种眼神有什么不对。 眼下看见这少年的眼睛，她却再度蹙眉，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你总会大婚的。不是已经阁老提议了么，说沈家的姑娘贤淑，家世又好，祖上是功勋大族，四年前也是站在你那一边，不必考虑忠心的问题，你若是娶了沈家的女儿做皇后，应当能够压制得住并肩王的势力。” “毕竟并肩王这几年虽然安分守己，但是我从不曾放松警惕。认为对方还是需要注意。” 苏韶叶平静理智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问题。 但是对面的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一下浮现出极为强烈的怒气来，他死死盯着苏韶叶的眼睛，甩了一下衣袖，苏韶叶甚至听见这少年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强烈的情绪。 “阿姐这么早希望我立后？我还未成年。阿姐不必担心，而且我立后，绝不是做交易。” 苏韶叶沉默了片刻，她说道。 “是阿姐的错。阿姐同你道歉。阿姐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成为交易，所以更不应当勉强你。” 听见苏韶叶这样说。 这少年轻哼了一声。他说道。 “那些人，想要求娶阿姐，又如何配得上阿姐？是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是野鸡妄图展望凤凰！” 这少年这句话说得不客气之极。 不过他原本就为了苏韶叶而狂热，所以这样说，一定也不奇怪，只是显得护姐心切而已。 “阿姐你日日处理大晋的这些政务——若是累了，便差人同我说一声，我让人给阿姐你送些解闷的玩意儿来。” 苏韶叶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劳民伤财的东西，还是算了。” 这少年更加愤愤不平。 “那些该死的家伙，日日说阿姐你铺张奢靡，我看他们躺在金山上喊穷，阿姐你才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只是那些人比不过你，没有阿姐的能力，才要泼阿姐你的冷水，败坏你在百姓之中的名声而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1章 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少女 这少年愤愤不平。 但是这少女的神色淡漠，显然并没有太过于把这些诋毁之语放在心上，这少年听见自家阿姐开口说道。 “他们说，便让他们说便好了——孰是孰非，百姓心中，自然有天秤，知道谁对谁错，你也不必太过担忧，那些家伙不过是眼下叫嚷得厉害，实际上成不了气候，毕竟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平静温和。 反而这少年听见苏韶叶的这句话，直接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这少年忍不住开口说道。 “还是阿姐你会说，说他们是狗，那些人若是听见阿姐你这样嘲讽的说法，还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呢——哼哼，不过在我眼里头，他们就是废物！” 这少年这句话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 所有对苏韶叶有敌意的人，他都深深地恨着。而苏韶叶则是低着头，她说道。 “唐宫来的教习，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你练武，一定很辛苦吧？” 这少年经历了四年前那场惨厉无比的宫变之后，立刻便开始埋头苦练武学之道！ 虽然按照常理来推断，他贵为一国之君，身旁应当多得是替他鞍前马后的人才，而宫中的红衣大宦官更是个个深藏不露。 更不用说，先皇在驾崩之前，就已经替这少年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更是给这少年找了一批高手保护他，但是他却偏偏不听任何劝说，一定要自己学武。 其实还是被四年前的那一幕震撼到了。 这少年不相信任何旁的力量。 如果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苏韶叶，只能自己厉害，才是唯一的上策。 所以他跟着唐宫的高手习武！起初自然艰难，但是这少年居然天赋不错，眼下这少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好手，同宫中的侍卫统领对招，在对方没有防水的情况下，都能够维持不败，可以说表现得相当突出。 苏韶叶看着他手指上头磨破出来的茧子。 这少年养尊处优，如今贵为一国之君。 那些言官，一直对她意见极大，认为她祸乱天下，把这少年关在大晋宫中，却完全不知道，这少年在宫中，每一日都在进步。 殷天玄注意到苏韶叶看向他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飞快地向后收起，然后他声线诚挚地开口说道。 “不辛苦。” 这是他的实话实说。 他的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对了，阿姐，是不是庐惊鸿又给你上了几次帖子？” “你少见些他……他那个人……” 苏韶叶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抬起头，一双美眸看见自家弟弟，然后她认真地反问道。 “他如何了？” 殷天玄嘟囔了数声，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他那个人，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反正我不喜欢。我总觉得，他好似对阿姐你有些……” “非分之想。” 苏韶叶听见从殷天玄口中吐露而出非分之想这四个字，在一瞬间哑然失笑起来。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方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非分之想？庐惊鸿可是难得的能臣，他对于我，怎么会有非分之想，小昀你想多了。不过是因为当年我治好了他的腿脚，所以我想，他心中应当一直以来，对于我，都存有一份感激之心罢了，再多的东西，则是不大可能有的。” 苏韶叶这样说，却并未安慰到殷天玄。 他抬起头，拧着眉头，神色有些不悦，显然是因为听见苏韶叶替庐惊鸿开口说话而不高兴。 “庐惊鸿若是对阿姐你没有非分之想，那么他为何之前要拒绝赐婚？” 苏韶叶耐心解释。 “那是因为他要专心政事。而且他之前受过伤，他也担心拖累旁的女子，他当年的确伤的很重——如今身体还需再养几年。” 这便是让殷天玄愤怒的另外一个关键所在了。 “那是太医的事情。阿姐你如今如此忙碌，还要抽空替他诊脉，阿姐，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太过过分么？” 苏韶叶不大明白。 殷天玄这一日为何如此倔强敏感。她不解地盯着这个少年，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他过往就是我医治，我继续替他调理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看病的也不止庐惊鸿一个。” “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她语气放缓下来。 这少年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刻意，他低下头，光线在他的脸颊之上投射下一片阴影，这个少年的声音一瞬间低沉起来。 “抱歉阿姐，是我太紧张了。” “听闻戎人想要来和谈。” 戎人又有另外一桩事情。戎人是大晋东面的异族，本来规模不算大，但是不知道这几年为何屡屡侵入大晋边境，有成为心腹大患的趋势，并肩王夏金戈，这四年，倒是有不少时间都在同这些戎人打交道，也是从他的口中，可以得知一些事情，这些戎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好对付。 这是朝堂之上的大事情。苏韶叶嗯了一声，但是她说道。 “戎人过往四年，作风极度凶狠，我不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何谈，其中说不定会存在些阴谋诡计，需要加倍提高警惕，决不能够掉以轻心。”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清脆果决。 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她。 坐拥大权四年，她如今已经是大晋一言九鼎的关键人物，然后苏韶叶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我会亲自同他们去谈谈。” “还有一件事情——” 这少年正打算反驳，听见这少女开口，只能无奈地把自己的话语按捺下去，然后听见苏韶叶说道。 “大晋京中，最近有些风波，好似流传一种奇特疫病，我想出宫，免费问诊。” 这少年瞪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这……这怎么可以？阿姐，你别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但是苏韶叶告诉眼前的少年，显然也只是告知而已，她既然把这件事情说出口，证明，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大晋每日要处理的事情无数，眼下，戎人，疫病，哪一件都不可掉以轻心，这样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她身上，但是这少女却神色笃定，神采奕奕，脸庞之上看不出丝毫疲态。 “放心，我有准备。” “当年大魏南疆多的疑难杂症，我不怕的。” 这少年紧紧地攥紧了手掌。阿姐说她不怕——可是，他却觉得心里头担忧得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2章 救人从来不含糊 这少年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说服苏韶叶，他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去。而苏韶叶则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 等到那少年走了又过了好一会儿，窗户却突然打开了——然后一道人影出现在苏韶叶面前，看着她，只能叹气。 “小叶子……？” 会用这种口吻喊她的名字的，除了她的师父，不作他人想。苏韶叶抬起头，她脸颊之上，勉强流露出几分笑意来，但是对方看得出她的笑意的勉强，心疼而又怜惜地走过来，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若是觉得难受的话，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小叶子。” 苏韶叶摇了摇头。 她不是勉强。 她若是勉强，这四年，怕是撑不过来。 令狐寻香看着她，满脸心疼。 “你这四年，过得太苦了。” 苏韶叶说道。 “也不算太苦，好歹有些盼头。毕竟他没有真正的死去，不是么？我在等他苏醒过来。”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而令狐寻香则是盯着苏韶叶的脸颊，他眼中满是心疼，伸出手，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她的发梢，认真地说道。 “小叶子，这几年，对于你而言，太难熬了。可惜我们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大晋这边，若不是有你，怕不是民不聊生……大晋完完全全依靠你在支撑，诶……” 令狐寻香这句话，感慨唏嘘。 而苏韶叶则是抬起头看向令狐寻香，她双眼明亮如昼，她开口打断了令狐寻香接下来的感慨，她说道。 “我既然打算接下这难题，自然便会做到极致。” 这四年，她的师父们，自然也不会闲着。洛半机的阴谋被戳穿，他被其他师父同顾北痕，还有师娘合力诛杀，她也算是间接给她全家报仇了。 大魏那边，陛下驾崩之后，新帝登基，可以说，两国迎接来了漫长的和平期。 令狐寻香在两国之中来回。 杜舍娘回归大晋，他留在大晋的时间反而更多，大概是为了躲避那位大魏公主吧，不过他的这份心思，苏韶叶则是看破不说破了。 她眼下，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等待顾北痕归来。 对于苏韶叶而言，这也是支撑着她一直走下去的动力之一。 令狐寻香说道。 “对了，她的药有消息了。” 苏韶叶看向令狐寻香，这四年，她失望过太多次，所以面对这个消息，她仍然欢喜不起来，她犹豫半晌，方才轻声开口问道。 “当真？” 令狐寻香点头。这消息自然是真的——只是令狐寻香神色略有犹豫，隔了数秒钟之后，令狐寻香方才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然后说道。 “小叶子，你别怕失望。” 他怕，若是这一次再失败，对这少女的打击会太大了——而苏韶叶则是摇了摇头，她的脸颊之上，似是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然后她开口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失望，所以四师父不必担忧我。” 令狐寻香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苏韶叶的头顶，然后他说道。 “不失望便好。对了，大晋里头的瘟病，你可有什么打算。你四师父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不如你等她回来？” 这少女说道。 “我亲自去粥棚。” 令狐寻香一怔，但是随即点头，说道。 “这样也好，我随你一块去吧。” …… 大晋皇城之中，已经开设了不止一处的粥棚，眼下各地的粥棚井井有条，而人群之中，倒是有着东厂的身影，还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眸光低垂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等到他看清楚走近的那个少女，却觉得自己好似看错一般，他揉了揉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夏良辰面前的少女，尽管有所遮掩，但是这四年，夏良辰对于她见过不止一次，所以自然能够一眼见到她。 她贸然离开宫中……她不怕危险么？ 而苏韶叶则也认出了眼前的夏良辰，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匆匆地走入粥棚，开始准备施粥。她并未觉得自己身份有什么特殊，而那些百姓，也不知道眼前这少女有何特殊，只是觉得她颇为貌美心善而已。 夏良辰看着她，想要开口说话，又担心打扰到她，犹豫再三，终归还是没有靠近。而苏韶叶则是一勺勺施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番嘈杂的声响，苏韶叶抬起头来，却意外看见，有一个老者似乎突然晕倒到底。 她走出去。 四周的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只是指指点点，而苏韶叶则是走过去，伸出手，她掌心握住了一根纤细银针，然后飞快地用银针刺入这老者的穴位，这老者猛然呕出一口黑血，瞧着情况极为危急！ 夏良辰蹙紧眉头。他开口说道。 “我立刻让人去请太医了。这太危险了，你不要施针——你的身份，不适合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但是尽管夏良辰这样说，却不能够阻挡住苏韶叶动手，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判断出眼下的情况，夏良辰听见她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道。 “不行，若是等到太医赶来，那么便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苏韶叶继续从口袋里头掏出银针，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继续施针，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夏良辰才知道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这个少女完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这样的身份……居然还肯这样做。 夏良辰咬紧了唇瓣。 这些人，不会知道她是大晋帝师。 只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医者。 而苏韶叶则是继续下手，她的动作极快，下手的瞬间，那银针一瞬间封住这老者的穴道，苏韶叶开口说道。 “这里有药材么？可以熬药么?” 药炉被搬来了，草药散发出苦涩的气味，苏韶叶熬好药，让人给这老者喂下之后，她神色才稍稍缓和。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回棚子里头。 “太医院还没有派人？” 夏良辰摇头，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讥讽。 “他们哪有这样的胆子，一群只会躲避起来的缩头乌龟！” 苏韶叶摇了摇头，然后她飞快说道。 “这样不成，这样下去——情况还要恶化。让他们煎药，加入每日的清粥之中，让百姓服用，这样能够清瘟解毒。” 她这样说，这件事情便必定会办。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3章 太傅要去和亲？ 苏韶叶回到宫中的时候，又听闻有边境来的消息，她蹙眉，只能去处理公务，等到她离开宫中，已经是披星戴月。 她并没有住在宫中。 而是在宫中有自己的太傅府邸。 尽管殷天玄迫不及待地希望苏韶叶同他能够住在宫中，苏韶叶却还是拒绝了。 倪白鹭给她递上一杯清茶，看着苏韶叶沉默不语的神色，倪白鹭也只能够叹气，她抬起头来，开口说道。 “小姐——你太辛苦了。” 苏韶叶却摇头。她的神色极为平静，她开口说道。 “这样——也不算什么辛苦，比我更加辛苦的人，比比皆是。” 倪白鹭递给她的茶叶，是来自于大魏的茶叶，倪白鹭虽然在大晋生活了四年，但是对于食物茶水的喜好，还是遵循着大魏的标准，就连苏韶叶，至今也没有适应大晋饮食，不过听闻陛下都偏好大魏风味的饮食，所以大魏的食物，反而在整个大晋风靡一时—— 苏韶叶低着头，她的睫羽颤动了两下，她的声音很是低沉。 “王鸠尔怎么说？” 倪白鹭听见苏韶叶的问话，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倪白鹭开口说道。 “他说局势不大妙。” 王鸠尔武比之后，也进入朝廷，如今已经是一个七品武官，算得上是苏韶叶核心心腹，眼下王鸠尔在边境，他同戎人打交道很多，这样也可以避免，苏韶叶被那些官员蒙蔽。 “他传来的信件，里头写戎人来势汹汹……” “他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他既然如此说，想来情况想必已经极为严重，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吧。” 倪白鹭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她说道。 “我听说，朝堂上头，又有人想要针对小姐，想要让陛下亲政……” 苏韶叶对于这样的讯息，反应是极快的，她淡淡地说道。 “我也想要让他亲政。有些困难，我眼下暂时还可以替他扛一时，但是终归是不可能无止境地替他永远扛下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让他亲政。不过最近麻烦的事情许多，等到忙完这几件大事情，我便——直接让他亲政吧。”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但是倪白鹭却倒吸了一口气。 她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沉默半晌，隔了好一会儿，倪白鹭才低声说道。 “小姐若是当真做了决定，我总会支持小姐的。” 苏韶叶却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太紧张，她扭过头看向倪白鹭的脸庞，然后问倪白鹭。 “你学武如何？” 提到武学，倪白鹭的眼眸之中，浮现出明亮的光芒来。 “杜舍娘说，我有她当年八成火候。虽然还有差距，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努力的！” 倪白鹭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她眼眸深处，都好似有明亮而又闪耀的光。她学武，如今跟着杜舍娘，的确很是厉害，杜舍娘也认真锤炼倪白鹭，几乎把倪白鹭当成自己的传人那般教导。 苏韶叶的武艺其实也有提高。 不过她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比不得倪白鹭专心致志。 不过倪白鹭似是想到什么，她的眸光又隐约有几分黯淡下去，她低声说道。 “若是……若是公子还在便好了。” 她口中的公子，自然只可能是顾北痕。 听见倪白鹭提到顾北痕，就连苏韶叶的眸光，也忍不住有些黯淡下去——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再抬起头，她勉强打起精神，眼底那抹黯淡却挥之不去，她的声音低沉喑哑，她开口说道。 “会好的。他会醒过来的。” 倪白鹭知道她这番话只是安稳，她低着头，眼底则是涌动着淡淡的伤感，她轻声说道。 “若是如此便好了。” …… 这一夜无梦。 第二日，苏韶叶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昭示着会迎接来什么好消息。 但是倪白鹭走进来，带来的，是宫中的红衣宦官。 而这位红衣宦官，则是快步走到苏韶叶面前，看着苏韶叶的脸颊，表情十分古怪，苏韶叶听见这红衣宦官开口说道。 “陛下在宫中大发雷霆……咱家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够让太傅您尽快赶到宫中了。” “陛下大发雷霆……” “实在是无可奈何。” “我们也没有办法……陛下如此愤怒，我们也没有能力劝说陛下，只能够盼望着太傅您去，说服陛下……” 苏韶叶却有些疑惑不解。 陛下大发雷霆？ 因为何事？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红衣宦官，这红衣宦官则是对着苏韶叶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来，苏韶叶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我随你去看一看吧。” 宫内外，都知道苏韶叶对于当年那位年少的陛下到底有多么重要，听见苏韶叶肯松口，这红衣宦官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立刻迫不及待地随着苏韶叶往宫中走去。 而等到苏韶叶入宫，便看见自家弟弟正在大发雷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眼神这才稍微缓和，但是语气仍然冰冷无比！ “阿姐，你知道么，那些戎人胆大包天，居然要让阿姐你去和亲！他们如此无礼，居然想要让阿姐你成为他们的人，阿姐，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阿姐，他们必定是疯了，才能够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来！” “阿姐，你绝对不会答应他们，我要御驾亲征，同他们对战——他们根本是疯了，才能够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来，怎么可能让阿姐你去和亲……！” 这少年显然是气到了极致，但是苏韶叶听着他的话，则是轻轻地蹙起眉头，她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这少年，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 “戎人要让我去和亲？” 这少年的神色极为冰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 “那些戎人胆大包天，痴心妄想，居然会想要让阿姐你去和亲，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阿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阿姐你被那些戎人带走，哼哼——不就是一战么？” 苏韶叶却有些诧异。 “你确定？为何是我。” 这些戎人的要求，虽然无礼，却很奇怪。因为她只是名义上的帝师，都知道当年大晋的少年天子把她当成姐姐一般看待，但是苏韶叶毕竟不是这少年的亲生姐姐——所以苏韶叶觉得极为诧异，为何这些戎人，要让她去和亲？ 这说不通。 苏韶叶的意思，是打算静观其变，看看这些戎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殷天玄已经暴跳如雷。 这件事情，想都不要想，他绝不会答应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4章 美貌，有朕的老师美貌么 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声音极为冷硬，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阿姐别想了，朕绝对不会答应这些戎人的无理请求，这些戎人是痴心妄想，朕绝对不会让他们的诡计得逞！” 殷天玄的语气极为坚决。 他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苏韶叶听见殷天玄开口说道。 “若是戎人当真来势汹汹，那么朕宁愿御驾亲征，也绝对不会让他们碰阿姐你一根毫毛。” 御驾亲征。 这个少年说得倒是轻巧。但是他如今尚未成年，加之朝堂暗潮流动，那些老臣显然不会答应的。 苏韶叶看了一眼殷天玄，然后说道。 “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 殷天玄沉默，他说道。 “阿姐……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出牺牲。”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苏韶叶看向殷天玄，她走过去，像是小时候，那样揉了揉这个少年的头发。小时候，殷天玄的头发是细软的，他总是孩子气地蹭着苏韶叶，如今少年长大了，他的发丝也变得粗硬，苏韶叶触碰到的时候一怔，这少年却浑然不觉，他说道。 “阿姐，你永远陪着小昀可好？” 苏韶叶听见这少年的话语。 哑然失笑。 “你会成婚。” 她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而语。 事实上，朝廷之上，已经有人想要给他挑选大婚的人选！ 但是毕竟殷天玄尚未成年。 而且苏韶叶，也不想要让弟弟的婚事，成为筹码，所以她没有仔细认真地同殷天玄探讨这个问题，而殷天玄则是猛然抬起头来，少年的眼神之中，似是夹杂了几分淡淡的怒气，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少年开口说道。 “我不成婚。” 他这句话，显得极为孩子气！ 苏韶叶说道。 “你是大晋的皇帝。” 她说了这句话，这少年立刻陷入沉默。隔了许久，他才说道。 “朕知道了。” 苏韶叶又呆了片刻，才离开。而等到苏韶叶离开之后，这个少年的眸光，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了无数倍，没有同苏韶叶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单纯，他的眼瞳深处，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然后他站直了身体，殷天玄开口说道。 “来人。” 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位身穿红衣的大宦官，低着头，态度恭敬无比。而这少年开口说道。 “是何人上了折子，说朕应当大婚？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他这句话，说得冷漠无比，这红衣大宦官，甚至从这少年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腾腾杀气，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但是还是回答了这位年轻的皇帝。 “禀告陛下，是……赵大人。还有李学士，都上过类似的帖子。” “他们家中，都有适龄的女儿，此举，应当是为自己的女儿铺路，听闻这两家的女儿，颇为出挑，在大晋皇城，素以美貌著称……” 殷天玄面无表情，他开口说道。 “哦？美貌？” “有朕的老师美貌么？” 这红衣大宦官低头，感觉这简直是一个送命的问题，不过他同这位年轻君主相处的时间也算长，知道这年轻君王的脾性，所以试探着，开口说道。 “自然不如帝师美貌的。想来，是京中那些人，不曾见过苏帝师，所以才夸大了那，赵家，李家女儿的容貌。京中美人如云——想来，是那赵大人，李大人自视甚高了。” 他这句话。 倒也不是单纯的只是讨好殷天玄。 因为苏韶叶的容貌，如今的的确确让人惊艳无比。这位大晋帝师，可以说，几乎美得惊世骇俗！ 她这两年，若是上朝，甚至会带面纱，否则文武百官，总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苏韶叶也是为了避免麻烦。这位帝师，如今容貌绝美，难怪大晋内外，总有一些谣言，说此女妖言惑众，根本没有真才实学，是凭着容貌，迷惑了先帝，才让先帝指定她为顾命大臣。 甚至在诸位大人眼中。 这位陛下对苏韶叶的信任，多半也是因为少年慕色，情窦初开，被这位帝师的绝美容颜所迷惑住了！ 但是这种揣测，虽然在大晋之中暗暗流传，却是谁也不敢付诸于口，更加不敢公开说一个字，生怕招惹来杀身之祸。 在这红衣大宦官眼中。 苏韶叶的美貌，极为惊人，哪怕是他们天阉之人，也觉得赏心悦目，是世上绝色。若不是苏韶叶身份特殊，倒是可以算得上是大晋第一美人的——但是如今她在大晋地位尊崇，谁敢拿她的容貌说事，所谓的第一美人之说，根本无人胆敢提及。 戎人，大概也是想要看一看这位大晋帝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怕是也听闻了关于苏韶叶容貌的传闻，才会提出和亲的要求。 这背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推波助澜。 殷天玄听着这红衣大宦官的话，夸赞苏韶叶，他这勉强算得上是满意。少年清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他说道。 “让你们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这红衣大宦官正色道。 “禀告陛下，陛下让我们前往大魏——我们目前还在查。” “那个女子行踪不明，而且她极其擅长毒医之术，我们还是无法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 殷天玄沉默片刻。 他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红衣大宦官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依然给他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让他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 他大概知道。 陛下当年登基，有一个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此人如今仍然冰封在大晋皇宫之下，而且此人同那位大晋帝师关系特殊之极。 帝师苏韶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此人苏醒。 但是陛下的态度，却有些暧昧。 陛下……似乎并不太想要此人苏醒。 陛下对那位帝师信赖无比，几乎从来不怀疑她任何事情，他们之间的信任，旁人也根本不能够离间挑拨丝毫，但是若是说，陛下同苏帝师之间，还有什么缝隙的话—— 似乎此人便是关键。 这红衣宦官这样想，却低下头，转身退下。 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宦官可以深思插手的，他不想招惹杀身之祸，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5章 四师父他又头疼了 苏韶叶回到府中，却意外迎接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那个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脸颊之上流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小叶子，我要暂时在你这里躲几日。” 躲几日？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她容色之中夹杂了几分淡淡的不明。 “躲几日？以四师父你的武功造诣，还需要躲藏么？” 对面的男子看着苏韶叶，摇了摇头，只能苦笑了，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不躲不成。” 能够把轻功绝顶的令狐寻香，逼到这个地步的——苏韶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做到了心中有数。 “等一等——莫非，是四师父你的红颜知己又找来了？” “四师父你怎么死性不改？” 苏韶叶这几年，少女越发清冷，毕竟执掌权柄，所以罕见流露出如此跳脱戏谑的模样，大概也只有在她的师父面前，才仍然是俏皮少女。 令狐寻香看着苏韶叶一脸打趣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他开口说道。 “红颜知己……算是吧。” “你可知道，广平公主找来了。” “你也知道，我欠了她天大的……人情么。所以我去见了她。我还答应了她一件事情……” “但是我这不是怕杜舍娘吃醋么。舍娘最在意的，便是你，她把你当成她亲生女儿那般看待，我若是躲藏到你这里来，杜舍娘才不会发作，找我的麻烦，让我闹得没面子……” 令狐寻香念念叨叨地如是说道。 听见令狐寻香煞有其事的口吻，苏韶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杜娘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若是好声好气地同她说，她必定能够谅解四师父你，我看，必定是四师父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怕被杜娘子知道。怎么，你答应了广平公主什么，如此心虚？” 苏韶叶可太了解自己的四师父了。 他轻功绝世，做人也算得上是洒洒脱脱，唯独有一点不好，在感情上头，实在是一塌糊涂——而且令狐寻香生性喜欢逃避问题，风流多情，这才招惹出了这许多的麻烦来。 令狐寻香看了一眼苏韶叶，只能默默摇头，他苦笑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令狐寻香开口说道。 “小叶子，你便让我躲几日，如何？” 苏韶叶看了一眼自家师父一眼，她平静淡定地说道。 “若是换做寻常时候，我不会同师父你计较。” “不过我很快要走了。” 令狐寻香听见苏韶叶这句话，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显然是想不明白。 “走？你去哪里，大晋如今全靠着你撑着，外头还有疫病，以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一走了之的，小叶子，你要去哪里？” 令狐寻香觉得很诧异！ 因为这根本不符合苏韶叶的个性啊。而苏韶叶则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令狐寻香，然后令狐寻香听见这个少女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 “我要去大晋边城。” 令狐寻香更加想不明白。 “边城？” 这个少女，去大晋边城做什么？他疑惑地看向苏韶叶，听见她继续说下去。 “戎族的人，想要让我去和亲。” 和亲？ 令狐寻香的反应，倒是同宫里头的那个小皇帝差不多。他几乎是一瞬间便蹦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不答应！你怎么能够去和亲？小叶子——这是胡来！” “和亲也该是他们大晋的贵族去，你可是大晋的帝师，是大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你手中的权利那么大，大晋那些家伙，怎么不送自家的女儿去和亲？那戎族是什么地盘，是穷山恶水之地，你怎么能够去和亲！” “哼哼，而且那个小皇帝怎么可能答应？我都知道，他黏你这个姐姐黏得紧，他恨不得把整个大晋都给你，他居然舍得让你去同戎族和亲？” “这绝对不是他的性子！” 令狐寻香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往下说，在他眼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苏韶叶却瞥了一眼令狐寻香，然后她施施然地开口说道。 “他本来就没有答应。” 令狐寻香更加诧异了。 “他没答应的话……你这是……” 苏韶叶沉默片刻，然后她说道。 “但是我打算去看看。” 令狐寻香更加不明白。 “小叶子，你是疯了？你真的打算去……去戎族看看？你难不成真的想要嫁到戎族去不成？明明你在大晋地位如此尊崇……而且……” 令狐寻香深吸一口气，他开口说道。 “而且，小叶子，你忘了，那个人……还在沉睡……” 他只敢隐晦地提一提，他甚至不敢提起顾北痕的名字。他们都清楚明白，顾北痕对于苏韶叶有多么重要。 所以也更加清楚，顾北痕当初几乎是付出性命的代价来保护殷天玄，击败洛半机，是苏韶叶心中的一道深深的伤疤！ 若不是因为，顾北痕并未彻底死去，还有苏醒的希望。 小叶子说不定早就垮掉了。令狐寻香叹了一口气，在他心中，小叶子当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她经历过的痛苦，常人都难以想象。 全家被杀，被人当做棋子，被背叛，被欺骗……大概除了，她在暗狱之中结识的，除了洛半机以外的三位师父之外，唯独只有顾北痕，才是小叶子生命之中，那唯一的一抹亮色吧。 在令狐寻香，心里头。 小叶子太苦了。 他不知道，这个少女是如何支撑下来的，但是他会为了苏韶叶而感觉到心疼，他看向她，眼神之中流露出淡淡的担忧来。 而苏韶叶的容色则是平静安定。这少女早已经做到波澜不惊心如止水，她说道。 “我去边关，不是为了和亲，是因为，王鸠尔传讯，说边关情况极为糟糕，但是朝廷的文书，边关的上报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我想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欺上瞒下——我是为了边关的百姓，并非要去同戎族和亲。” 令狐寻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苏韶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她之所以去边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是因为苏韶叶想要，暂时同殷天玄分开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好似有些不对劲——随着他长大，他对于她的在意程度，好似与日俱增。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殷天玄想要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需要暂时离开大晋京城一段时间，让殷天玄冷静下来。 但是顾北痕她放心不下，需要托付给令狐寻香同杜舍娘，这样她才能够安心前往边关，去调查戎族之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6章 朕希望阿姐永不嫁人 苏韶叶已经意识到了，殷天玄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有些太强了。 但是她能够理解，因为这个少年，从小跟着她长大，她同殷天玄，跟亲姐弟没有区别。 殷天玄，从小就极为依赖她这个姐姐。 而等到四年前，宫变之乱，她是留在他身边的人。在他最为无助的时候，是她同自己的大师父反目成仇，坚决地站在殷天玄身边。 扶持这少年登基，让这少年成为大晋的新帝。所以对于这少年而言，这个世上，他什么人也信任不了，但是唯独苏韶叶不同。 苏韶叶是他的救赎。 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那一道光彩——对于殷天玄而言，他唯一能够信赖的人，只有苏韶叶。 何况，帝王注定孤家寡人。 旁人，是因为他的身份，才留在他身边。那些宦官，那些大臣，是因为他是大晋新帝王，才如此尊崇他，但是却不是因为他本人。 唯独只有阿姐。 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仍然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这个少年太偏执。 但是那是因为，从小到大，他的身旁，只有苏韶叶。 所以苏韶叶想，若是暂时离开殷天玄一段时间，也许这个少年，会稍微好上那么一些——至少，不再那么偏激地想要一辈子留她在身边？ 毕竟他是大晋君王，早晚都要同旁人大婚。 …… 宫中，烛火寂寥。 少年的寝宫之中，风缓缓地吹拂着帘子，这少年看着那一盏蜡烛，那宫女轻柔地想要给他吹熄灯火，想要让这少年安眠，却突然听见这少年低沉而又喑哑的声音，他轻声开口问道。 “青雉，朕是不是惹得姐姐不开心了？” 这个身穿青衣的婢女略微一怔，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陛下怎么会如此想呢。她不会生陛下的气的，她是最最在意陛下的人。” 青雉这四年一直留在殷天玄身旁伺候殷天玄。 她本来就是先帝特意挑选出来的，留在殷天玄身旁的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殷天玄的心腹，她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道。 “陛下不必担忧。” 这少年低声说道。 “戎族想要让阿姐去和亲。” “朝堂之上，有人上贴，想要让朕大婚，亲政。可是这些人，根本不明白……朕同阿姐之间的感情。除了阿姐，朕根本找不到可以真正信赖的人，也没有人能够在朝堂之上帮朕的忙，青雉，你明白么？” 少年声音都是嘶哑的。 灯火摇晃。 昏暗的光线下，这少年似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低声说道。 “朕也不过是孤家寡人。” 这少女心上一动，她本来是半跪着的姿势，听见这少年的感慨，却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这少年的眼瞳。 殷天玄的容貌，极为俊秀。她当初刚刚入宫的时候，这个少年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生得精致，因为从宫外入宫，所以极度没有安全感——青雉乃是从殷天玄做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跟随着他走过来的。 青雉很清楚，这个少年的脾性，同他的一切喜好。 他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是苏韶叶，也就是那位帝师。 其他的，全然不在意。 但是太子的天赋其实很高，那些复杂的经略，他一学就会，从四年前之后，他学武勤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只是不希望四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遍，这个少年希望有自保的能力。 而他的天赋惊人，几乎没日没夜的苦练之下，谁也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拥有多少本事。 毕竟谁也不敢再刺杀这少年了。 他身旁，多了重重高手保护，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青雉沉默了片刻，她说道。 “奴婢会一直守着陛下的。” 她跪在这少年面前，神态恭顺。这位年少君王，被外头的那些大臣当成是不成器的傀儡——但是唯独她明白，这少年这四年飞速成长。 苏韶叶把自己会的东西，通通教授给了这少年。 这少年像是海绵一般飞速吸收。 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太过看轻他。他完完全全知道，应当如何做个合格的帝王。 殷天玄笑了笑，他说道。 “这个大晋——被阿姐打理得很好。” “只是有些人，总见不得朕同阿姐要好，要搞事情。” 青雉沉默不语。她正因为很明白这少年的性格，所以才知道，这少年既然这样开口说了，那么必定会有人会倒霉——那些人不明白，招惹了这个年少君主，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殷天玄沉默了片刻。 他说道。 “阿姐若是永远不嫁人，留在朕的身边，该有多好呢？” 青雉听闻这少年的这句话，她的心中在一瞬间咯噔了一下！她慌张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这少年的运气很低沉喑哑，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一般，青雉听见这少年说道。 “我希望阿姐能够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有什么办法……” 青雉跪着，她根本不敢说话。 这少年其实也没有指望青雉能够回答他什么，他抿了抿唇，这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上头，似是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他抬起头，忽然说道。 “明日让庐惊鸿来见朕。” 青雉嗯了一声。她显得温柔如水，这少年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青雉，开口问道。 “青雉，你也有二十多岁了，是不是想被放出宫外去？” 青雉听闻这少年这样说，她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抬起头，飞快摇头，禀明自己心中念头。 “不……陛下，青雉愿意一生侍奉陛下。” 这少年笑了起来。他生得实在是太过精致，这么一笑，给人的感觉，像是冰雪融化，看得青雉甚至都有些痴了——然后青雉听见这少年开口说道。 “你愿意一生侍奉我么？你如今是大宫女，可是若是再蹉跎几年，便要成宫中的嬷嬷了，一生不嫁人，你也心甘情愿？” 青雉不假思索地回答。 “奴婢心甘情愿！” 这少年定定地凝望着自己的这个婢女的眼瞳，他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若是阿姐，也如你这样想，那便好了。” “朕想要阿姐一直留在身边，不嫁人，一直做朕的帝师——有什么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7章 师父在戎族也有红颜知己？ 苏韶叶仍然在自己的帝师府邸之中。 令狐寻香自从听说苏韶叶要前往戎族之后，神色古怪，似是有话要说，苏韶叶对自家四师父这副模样，可谓再熟悉不过，所以她直接抬起头看了一眼令狐寻香。 “四师父你若是想要说什么，有话直说，同我还需要隐藏不成？” 她见不得令狐寻香这幅样子。 令狐寻香心虚地看了一眼这少女，然后挠了挠头，苏韶叶听见令狐寻香说道。 “既然小叶子你这样讲，我就直说了。” “左右你也是要前往戎族的……是这样，我在戎族，其实有个朋友……你若是要前往边境的话，有机会，可以帮我看一看，我那位朋友如何了。” 苏韶叶一听自家四师父这吞吞吐吐的语气，立刻便意识到没有那般简单——这少女抬起头，瞥了一眼令狐寻香，眼中夹杂了几分似笑非笑淡淡笑意，然后她开口问道。 “朋友？” “四师父你的这位朋友，究竟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可谓十分关键了。 而令狐寻香听闻苏韶叶这样问，立刻转过头开始打马虎眼。 “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他这么说，苏韶叶立刻便明白过来，四师父的这位朋友，多半是个女子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杜娘子知道么？” 令狐寻香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更加心虚起来，他转过头去，含含糊糊地说道。 “这都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往事了——我也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咳咳，我这朋友，当年还是我刚刚修炼有成，四处游历的时候认识的，当年我年少气盛，在外头结识的朋友，都是单纯之极，绝对什么都没有……” 他这样说，苏韶叶仍然似笑非笑地盯着令狐寻香看，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令狐寻香被自己的小徒弟用这样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看，他的面子上头着实过不去，有些恼羞成怒，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提高了几分音量。 “小叶子，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个朋友，当年的确同我……有过一阵暧昧，不过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往事了。若不是因为担忧你要前往戎族的安危，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件旧事。” “毕竟那女子，如今在戎族之中，似乎也是位高权重，为师的一番苦心，你怎么就不明白？” 苏韶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令狐寻香的脾性，也不会逼得太紧。 所以她顿了顿，然后开口问道。 “所以——师父你的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听师父你的语气，她在戎族颇有地位？” 令狐寻香深吸一口气，然后方才正色说道。 “的确如此。她是戎族之中的大祭司。” 苏韶叶挑了挑眉头。 她这一下，当真是有些吃惊了！ 戎族之中的大祭司？ 这可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小人物，的确当得起令狐寻香位高权重的说法！ 因为戎族之中，同大晋，大魏都不同。 戎族之中，地位最高的，首当其冲自然是戎族之王。 但是除了戎族之王意外，戎族之中，还另有一个大人物，就是戎族的神殿祭司。戎族之中，神殿祭司的地位之高，不在戎族那些部落头领之下，戎族百姓极为信赖祭司，一般凡事都要祭祀一番才能够心安。 神殿祭司的地位极高。 戎族是数个大部落联合，而神殿祭司，高高在上。 而整个戎族的大祭司……几乎可以同戎族之王平起平坐了。 苏韶叶断然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大人物，居然也是四师父的红颜知己，而他之前从未提起过，不知道是隐藏得太好，还是…… 四师父真的忘记了。 以她对于自家四师父的了解，后一种可能性，虽然看似匪夷所思，倒是很有可能才是真相。 她睫羽颤了颤，然后说道。 “戎族大祭司？所以四师父，你是寄希望于我去戎族，然后接近这个戎族大祭司？不过四师父，你确定她会帮忙，而不是在听闻，我是你的弟子之后，便不遗余力地想要杀了我？” “四师父你当年招惹了人家，多半是辜负了这位大祭司吧？” 毕竟自己四师父令狐寻香的前车之鉴太多。 所以苏韶叶必须得问清楚，才能够安心。 若是四师父当年把人家始乱终弃了一走了之。 她找上门。 大咧咧地告诉对方，我是令狐寻香的徒弟。 结局会如何，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听闻苏韶叶这样说，令狐寻香的表情，难免有些尴尬，他清咳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声音一瞬间含糊起来。 “那倒也……倒也不至于。” 苏韶叶抬起头看着他，他被苏韶叶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盯着看，只觉得着实心虚不已，他咳嗽了一声，再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慌张地说道。 “这件事情……你可别告诉舍娘。我知道，你同她要好，但是她因为广平公主的事情，这几日已经在同我闹别扭，若是她知道还有蛮族大祭司的事，那我只怕是……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令狐寻香说到这里，他自己神色都有点古怪。 诶。 都是他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恣意纵马少年郎，太过放肆潇洒，逍遥不羁，这才招惹了这么多的情债。 苏韶叶点了点头。四师父的情债太多，一笔糊涂账，怕是怎么算也算不清楚，她做人徒弟的，长辈的事情，自然不会过多插手——不过，苏韶叶想了想。 她说道。 “我离开大晋京城……我怕京中有人会对顾北痕不利。” 提到此事。 令狐寻香表情严肃起来，没有之前的轻佻，他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口吻。 “你放心。我在一日，绝对不会让人伤他。”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的眼瞳略微流转，隔了数秒，这少女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不过她的语气，很快变得愈发果决起来，令狐寻香听见苏韶叶开口说道。 “还有……小心我弟弟。” “盯着他一些。” 令狐寻香诧异无比！那个大晋小皇帝？ 他不是最信赖苏韶叶的么？ 苏韶叶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什么都好，乖巧懂事，只是对于我，看得太重。你盯着他些便好。” “别让他发现。他有分寸，不会做错事的。” 令狐寻香听见苏韶叶这么一说，先是一怔，但是仔细想，那少年这几年，的确是一涉及苏韶叶的事情，偏激得很，听闻偷偷处理了不少上奏弹劾苏韶叶的大臣，说他偏激，可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令狐寻香想到这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我帮你盯着他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8章 我绝对不许阿姐离开 苏韶叶回房间的时候，倪白鹭给她端来热水擦拭脸颊。 镜中的少女，拥有一张绝美脸庞，脸颊之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缺陷，眉是弯弯柳叶，眼眸是点点寒星，清冷之中，又带有一份久居上位的杀伐果决。 这样的容颜，让人心动。 但是却也让人敬畏。 二十岁的苏韶叶，如今已经是大晋的实权人物，大晋帝师。 但是谁又知道，这个少女承担了多少，蹚过命运多少暗河，方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倪白鹭盯着她绝美的脸庞，她轻轻地给她按揉肩膀。她的修为已经突破到武圣，其实不必留在苏韶叶身旁，自有大好前途。 大晋女子也可为官。 苏韶叶不止一次劝过她，让她为自己打算，可是都被倪白鹭拒绝。 她执意要留在苏韶叶身旁，做一个小小的婢女，她便已经心满意足。 她没有那样大的野心。 而且，她觉得，苏韶叶身边，总得有个贴心人，她一开始或许还觉得对她不屑一顾，但是这五年，她从大魏到大晋，一路陪伴这少女走过来，倪白鹭的想法改变了。 她觉得，这少女过得太辛苦了。 如果，她再离开她——她一定会更难过。 苏韶叶随手拿起放在梳妆台旁的书册看，这是她每夜都要做的事情，雷打不动。这少女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充实自己，从诸多书籍之中，汲取养分。 而倪白鹭则是看向苏韶叶，她沉默片刻，抿唇低声说道。 “小姐，您当真打算去戎族？” 她知道苏韶叶的心思。 苏韶叶嗯了一声。 倪白鹭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 “可是如此一来，陛下不会允许您前往戎族的……” 倪白鹭很清楚，大晋小皇帝，把苏韶叶看得到底有多重。她们这些苏韶叶身旁的人，看得都很清楚。倪白鹭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情，都能够感觉得到，大晋小皇帝的那份偏激——而苏韶叶则是说道。 “我知道他不许。” “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倪白鹭啊了一声，她觉得……觉得小姐这样做…… 着实大胆。 但是这也是苏韶叶的性子。她若是想要做一件事情，谁也拦不住她。只是这样一来，她难以想象，若是那个小皇帝，发现苏韶叶在不同他打招呼的情况下，自顾自地跑去边境，去见戎族，他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小皇帝，必定会雷霆震怒吧？ 想到到时候会有的局面，倪白鹭忍不住就一阵阵的头疼，而且自家小姐不在的话，谁能够克制住他？ 那小皇帝，只怕是要发疯！ 倪白鹭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喃喃开口。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一定会很生气。” 苏韶叶嗯了一声。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弟弟殷天玄。她不打招呼就离开，他必定会很生气的，但是—— “他生气他的，我走我的，我会给他留下一封信件，告知我的打算，不会让他生气得太久。” “而且——”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而且，他也该学着，若是我不在他身旁，他要如何平衡朝堂了。朝中那些大臣，不是人人都觉得我是祸国的妖女么，他们恨不得立刻便让天玄亲政，所以我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面对我弟弟试一试。” 倪白鹭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可想而知，这群大臣的下场不会太好。 因为要面对一个暴怒的小皇帝…… 若是苏韶叶当真拍拍屁股跑去边关，暴怒发疯的小皇帝，谁能治得住？ 那些大臣，简直是自己找罪受。 不过倪白鹭这番话藏在心里头。她只能苦笑。 小姐打定主意，谁也更改不了，她只能在心里头，为那些自己找罪受的大臣们，掬一把同情泪了。 …… 皇宫之中。 庐惊鸿入宫的时候，明黄色的帷帐背后，他抬起头，看见小皇帝背对着他而站立，他心中一动，向前走了几步，跪下来行礼。 他的腿，本来很难再恢复如初——但是苏韶叶的医术超绝，所以他如今行走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哪怕是再挑剔的礼部大臣，也挑剔不了他的礼仪，更没有什么殿前失仪的说法。 而这四年，他因为卓越的能力，节节高升，如今已经是三品大臣。 杜蝉湖死后。 他从大理寺调任刑部。 如今乃是刑部尚书。 不过有说法，庐惊鸿很受那个小皇帝看重，说不定，是下一任宰相的有力争夺人选。 从当初关入大晋天牢，遭受酷刑，到逆风翻盘，如今成为大晋炙手可热的新贵，他的升迁之路，同苏韶叶脱离不了干系，而庐惊鸿，也是一个极为坚定的保皇派！ 可以说，只要有小皇帝一日，他便不会倒台。 而比起是女子，而且又不是大晋人的帝师苏韶叶。 反而朝堂之上的那些老臣，更加看好庐惊鸿，比起苏韶叶，他们更加愿意看见是庐惊鸿身居高位。 庐惊鸿行完礼之后，小皇帝看了一眼庐惊鸿，然后抿起唇来，庐惊鸿听见这小皇帝开口说道。 “朕今日让你来，是想要让你做使节，拿着朕的密旨，前往边关。” “告诉那些狼子野心的戎族，朕绝对不会妥协。他们的要求，狂妄无礼，朕必定要同他们戎族血战到底，打得戎族心服口服！” 庐惊鸿听见这小皇帝毋庸置疑的口吻，心中一跳。 他犹豫片刻，抬起头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陛下所指，是戎族要让帝师和亲的事情？” 小皇帝冷哼一声。 殷天玄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 “自然是这件事情。他们戎族是痴心妄想！朕一定要让他们为他们的无知同无礼付出代价！朕的帝师，他们怎么能够有资格肖想？” 不论如何，殷天玄都不会让自己的阿姐离开！ 苏韶叶留在他身边，这是殷天玄的底线！ 庐惊鸿低头不语，他看得见殷天玄明黄色的衣摆，小皇帝很少显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来。龙有逆鳞，同苏韶叶和亲的要求，显然已经完全触犯到了他的逆鳞。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地召见自己，让自己前往戎族，去警告那些戎人。 但是…… 庐惊鸿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陛下这样做，是要同戎人开战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9章 再入并肩王府 少年冷哼一声。 “同戎人开战，有何不可？” “以我大晋国力之昌盛，莫非还怕了那些戎族不成？” 怕倒是不至于。只是庐惊鸿沉默片刻，然后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只是如此一来，边关的百姓便要生灵涂炭了。帝师最在意百姓，有好生之德，若是到了那一步，生灵涂炭……想必不是帝师愿意看见的局面。陛下最好再想一想……” 殷天玄却猛然一挥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朕不必多想。” “总而言之，和亲一途，绝无可能。” 庐惊鸿说道。 “臣当然也不会让帝师去和亲，不过，臣的意思是——陛下可曾考虑过，更换人选？” 庐惊鸿抛出这句话来，他抬起头，眸光灼灼地看向殷天玄，然后又再度开口，认认真真地补充道。 “陛下不妨考虑一二。毕竟除了帝师，总有些王侯之类的，有郡主，可以赐个公主的头衔——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庐惊鸿提出这样的建议，并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反正他是直臣，他能够依仗的，也只有这个小皇帝，他不怕得罪那些王侯贵族。 殷天玄沉默片刻。这倒是一个主意。不过，他还是不想要如此轻易地满足那些戎人！那些戎人居然，居然胆敢让阿姐去和亲，这在殷天玄眼中，几乎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表现，他绝对不会让这些戎族之人心满意足的。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你觉得何人合适？” 庐惊鸿拱手。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再插嘴了。所以他极为冷静地开口说道。 “这得看陛下的意思。陛下希望何人代替帝师去和亲。” 殷天玄停顿了一下，他站在上首，看向庐惊鸿。他仍然是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庐惊鸿此人——的确极有能力。 他虽然不是那种，会说好听话语，哄得帝王开心的谗臣，但是庐惊鸿能力出众。 而且。 他对苏韶叶的态度，很好。 苏韶叶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一般朝堂之上，苏韶叶同那些老臣起了冲突，这个现任的刑部尚书，其实都是站在苏韶叶一边，只是他做的不动声色。 反而让那些老臣，觉得他个性正直。 没有私心。 殷天玄深吸一口气。他沉默半晌，然后凝望着对面的庐惊鸿，他极为冷静地说道。 “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办。你回头，交给朕一份名单，各家王侯的女儿，年龄合适的。然后……同戎族何谈，最好也是你前往。” 这是个苦差事。 但是庐惊鸿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接接了下来。 他的这份不推脱的态度，也让殷天玄觉得很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神色略微温和些，他说道。 “刑部的事情，你若是忙不过来。朕回头给你找几个帮手。” 庐惊鸿点了点头，他说道。 “是，谨遵陛下之令。” 殷天玄同庐惊鸿秘谈了这一番话之后，庐惊鸿匆匆地走出去，而外头的那个红衣大宦官，平素都是沉默寡言，但是眼下，捏着拂尘站在大殿门外，看见庐惊鸿走出，眼底突然涌现出了一丝淡淡笑意。 然后殷天玄被他叫住了。 “庐大人等一等。” 庐惊鸿被他突然叫住——他的眉头蹙起来，他忍不住顿住脚步，看向这红衣大宦官，眼底涌出一缕疑惑不解的神态，而这红衣大宦官开口说道。 “庐大人，咱家有一件事情，盼着庐大人能够出手相助。” 庐惊鸿冷着眉眼。 “公公有话直说。” 这红衣大宦官笑了笑，他开口说道。 “咱家……知道陛下绝不会让帝师去和亲，陛下想必会另择人选。咱家，倒是觉得，有个人选不错。” 庐惊鸿有些诧异。 这红衣宦官，想要推荐何人？ …… 宫中这些事情，苏韶叶并未放在心上。 她知道以殷天玄的脾性，必定会勃然大怒，但是她既然已经打算出发去边关，所以倒也不必急着另择人选，或者是同戎族撕破脸面，毕竟苏韶叶已经做好亲自前往的打算了。 第二日清晨。 她出现在了一个——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地点。 并肩王府。 自从四年前，殷天玄登基之后。 她为了帮着他稳固江山，日日忙得脚不着地，处理政务，平衡朝堂之上的诸多势力，倒是的确已经有颇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的并肩王府。 毕竟并肩王位高权重，当初也是拥护弟弟登基的功臣之一，为了避嫌，她反而不太好同并肩王一脉，走得太近的。 而且，苏韶叶心中，仍然记得，当初夏良辰对自己的大师父何等推崇。 四年前的宫变，此后无人再提及，她不知道夏良辰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所以自然尽量避免见面。 不过眼下，却是不得不来。 苏韶叶心中念头微动，她抬起头，抬起头看着并肩王府的牌匾，倒是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门口的石狮子威武大气。 而四年前苏韶叶前来的时候，不过是光阳郡的一个普通考生，要给夏良辰看病！但是四年之后，她的身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晋权利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她如今再来。 整个并肩王府都要为之轰动。 但是她今日乃是秘密前来，所以她带了兜帽，直接从马车上头走下来，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少女从马车上头跳下来，她向前走去，拿了一张玉牌，递给并肩王府的守卫。 守卫起初一怔。 但是认出是世子的手牌。 这才拱手，进去禀告夏良辰去了。 这手牌，还是四年前，夏良辰给苏韶叶的，因为苏韶叶治好了他的病，所以他给她手牌，本意是帮这个少女撑腰。 如今被苏韶叶拿来，表明身份。 而令牌递进去，几乎是没有过多久，夏良辰自己匆匆走出，再看见戴着兜帽的少女，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想到这少女会在清晨来访。 苏韶叶摘下兜帽，看着对面已经是青年模样的夏良辰，笑意盈盈地问道。 “可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夏良辰苦笑。 “整个大晋，谁敢不欢迎帝师大人。请进——我这便让婢女去准备清茶糕点。” “帝师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来，可让我有些慌张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0章 同夏良辰的秘密会谈 夏良辰嘴上这样说，其实态度还是透出几分亲昵来。 毕竟当初苏韶叶刚来到大晋京城，就同他有过一番纠葛，也算是故人。 如今虽然苏韶叶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夏良辰倒也没有旁人那般毕恭毕敬。 他本身就是世子。 自然不会显得太卑微。 而苏韶叶则是看了一眼他，她说道。 “我们进去说吧。” 夏良辰这才向前走去带路。苏韶叶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夏良辰这四年的变化，也极大。之前，她见到夏良辰的时候，他病得快要死了，整个人瘦弱不堪，气色衰败。 但是如今的夏良辰，被她救治之后，病愈之后，身体养得康健许多。 又因为有并肩王给自己的这个独生爱子找来的无数良药，宛若流水一般不惜代价地给他服用下去，所以如今的夏良辰。 瞧着的确健康许多。 他如今面色红润，双眸明亮，瞧着就是一个翩翩公子，俊美青年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居然曾经命悬一线，险些死掉。 如今他瞧着，意气风发，很是康健。苏韶叶坐在他对面，看着摆放在面前的清茶，恍惚之间感觉仿佛回到了数年前，她同夏良辰对谈的时候，那时候——她绝对想不到，她的身份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时候，她刚刚进入大晋。 还在寻找弟弟。 怀疑弟弟就是大晋太子。 她断然想不到，自己的弟弟会如此之快继承大晋皇位，而她会成为大晋帝师。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世事当真是无常极了。 而夏良辰沉默片刻，显然是同苏韶叶有同样的感受。隔了数道呼吸之后，夏良辰看向远处的湖面，风吹动湖面莲叶，他说道。 “帝师可有什么指教？” 终归身份不同，还是生疏了。苏韶叶开口说道。 “我来，是想要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我想要让世子，送我前往寒光郡。同戎族交界的边境之地。” 夏良辰听见她这番话，表情顷刻之间有了些变化——他的睫羽一颤，看向苏韶叶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他犹豫片刻，喃喃地问道。 “等一等……寒光郡？戎族？那个传闻莫非是真的……戎族当真要让你去和亲？” “可陛下不会答应的。” 就连夏良辰都很清楚，以陛下对于，对面少女的看重，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而且—— 夏良辰的眉头蹙紧。 “而且，那里兵荒马乱，你去做什么？” 他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并肩王，同戎族交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夏良辰很清楚，大晋自诩大朝，根本不把戎族这等异族放在心上，但是戎族的势力，这几年扩张得厉害，根本没有那么普通。 若是戎族当真那么好对付，不会一直威胁到寒光郡。 大晋幅员辽阔。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晋京中，对于边境的掌控力，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强。戎族之中，高手不少。 绝对不是想象之中的蛮荒小族。 而且戎族背后，便是十万茫茫大山，听闻里头更有不少秘密，连他父亲，战功盖世的并肩王，提起来，都是极为严肃的神色。 所以夏良辰不能理解。 苏韶叶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寒光郡。那里危险无比…… 他盯着这少女的脸庞，沉默片刻，才说道。 “你不要总想着何处危险便去何处。” 他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 “你如今身份不同。京中固若金汤，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但是你离开大晋皇城的话，我想，多得是人，希望你永远别回来！” 夏良辰这句话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苏韶叶如今的身份特殊，她之前推行的几项政法，虽然对百姓有利，却威胁到了太多豪强的利益，有太多人，希望这少女死掉。 在这种情况下。 她留在京中才最安全。 可是她居然想要去寒光郡？ 苏韶叶听见夏良辰这样担忧的语气，她反而表现得极为轻松。她抬起头，脸颊之上甚至有几分淡淡的笑意，然后夏良辰听见苏韶叶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方才需要前往寒光郡看一看。” “你别担心。我之所以来找你，便是相信，以你们并肩王府的能力，有办法让我不引人注意的，平安无事地前往寒光郡。” 她这句话说得不动声色。 但是对面的夏良辰，心头却突然涌上了一丝不详预感，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突然出声问道。 “这件事情，你可否告诉了陛下？” 苏韶叶端起茶碗。 “若是我打算告诉他，何必要借助你们并肩王府的力量前往寒光郡？” “以陛下掌控的东厂势力，同样做得到，把我护送去寒光郡，同时保证我的安全。” “正因为，我不打算让陛下知晓，所以才会找到你。” 她这句话说得平静。 却让夏良辰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平静眉眼，苦笑着说道。 “你这样做……简直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既然陛下不知道，我若是送你离开皇城，岂不是在同陛下作对？” 夏良辰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他很是犹豫！ 而苏韶叶则是瞥了一眼夏良辰的脸庞，她认认真真说道。 “我不会牵连到你们并肩王府。我会给他留下一封信。放心吧，他也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 夏良辰却忍不住在心中想。 谁不知道，如今的那位小皇帝，在涉及苏韶叶的事情上，极不理智？ 他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 这句话，可当真是毫无说服力！ 但是苏韶叶找上门来，他却又不大好拒绝苏韶叶，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你既然不可能同戎族和亲，何必一定要离开京中？” “那么多人都盼着你……盼着你一朝殒命，你如今看似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但是实则岌岌可危，无数人都想要索取你的性命。” 苏韶叶却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能逃避。该我做的事情，我必定要去做，正因为不知道明日如何，我才绝不能让自己后悔。” 她何尝不知道，无数人盼着她死？ 正因为如此，所以苏韶叶反而更笃定，更坚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1章 阿姐她……走了？ 夏良辰他显然纠结无比。 但是过了许久，他再度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的时候，双眸明亮，之间涌过一缕决然之色，显然夏良辰已经下定了决心。 然后苏韶叶听见夏良辰开口说道。 “好，我答应你。” 并肩王府，的确有渠道，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苏韶叶送到大晋边境的寒光郡去。 夏良辰开口说道。 “我会写信，替你安排，让你能够顺利抵达寒光郡。但是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没关系，只要过了起初几日，让东厂的那些人追不上我就好了。至于陛下……我会想办法安抚他的，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情不会牵连你们并肩王府。” 苏韶叶都如此说了。 夏良辰也只能苦笑着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他低声说道。 “但愿如此吧。” 夏良辰沉默了片刻，突然又说道。 “你去寒光郡，总不能这般直接去。你总该需要几个护卫。你打算从唐宫之中调来高手，还是楚阁？” 放眼整个大晋。 除了军中，最强的高手，也就在唐宫同楚阁之中，唐宫楚阁人才济济，所以夏良辰才会有这样的说法，想要看看苏韶叶的打算。 而苏韶叶则是思忖片刻，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说道。 “唐宫楚阁里头的人，我若是动了，陛下会知道。而且我对这两个地方，都不算太熟悉，很难保证不走漏风声。” 苏韶叶这样说，也就意味着。 她不会从唐宫楚阁之中调高手前来助阵。夏良辰蹙眉不语，隔了数秒之后，他才说道。 “那若是唐宫楚阁不调高手……该如何保证你的安全。这样吧，我给你几个贴身护卫……保证忠心，至少在边境，要保证你的安全才是。” 苏韶叶却摇头，她说道。 “我这一次去，本就隐秘无比。同行的人，越少越好。我原本就打算只带走我的婢女倪白鹭。你不用费心给我安排护卫，我们直接赶路，用不了那么多护卫的。” 夏良辰听见苏韶叶这样说，还是忧心忡忡。 却又不好勉强。 他想，实在不成，到时候偷偷安排几个高手，跟在这少女身后，保护她的安全便是了。 苏韶叶是大晋帝师，实在是不容许出什么意外。她若是有什么意外，对于大晋的影响太大了！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因为他送她去边关而出事，那小皇帝，只怕是会彻底发疯，这个险，夏良辰不敢冒。 …… 大晋的边境寒山郡，乃是在大晋的最西边。大晋幅员辽阔，过往不大重视西部，因为西部大部分区域都是荒漠草原。 不大适合耕种，难以收获粮食，对于大部分大晋子民而言，并非居住的好地方，所以一向荒凉无比。 而越过那一片荒漠同草原，则是十万大山，谁也说不清楚，那片大山到底有多大，但是那里又有许多沼泽瘴气，所以大晋历来都是极度不重视那片区域的。 而戎族，则是从十万大山之中走出来的部落。他们越过荒漠草原，拥有强壮马匹，来去如风，经常劫掠大晋边境。 大晋起初不在意，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戎族每一次来侵，规模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让大晋忽略不得的地步。 本来大晋是想要收复大魏。 但是后院起火，如今大晋的大部分兵力，倒是放在西边，对抗戎族。毕竟大魏无力侵犯大晋，若不是有一只西北铁军驻守大魏边境，早已经被大晋吞并。 但是戎族却是迫在眉睫，对大晋造成了威胁的存在。 戎族不断来犯。 对大晋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威胁到了大晋西部，更让一向认为高高在上的大晋备受屈辱，让那些大臣暴跳如雷。 夏良辰的父亲并肩王，这几年几乎都驻扎在寒山郡，他训练了一只寒山军，威力不俗。寒山军适合有野心建功立业的人，所以这两年，倒是吸纳了不少练武之人，尤其是最近参与武比那一批少年高手，几乎都投身进入了寒山军。 王鸠尔。 眼下就在寒山军之中。他同戎族交手过不止一次，写过许多信件给倪白鹭，表示戎族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王鸠尔心高气傲，连他都承认戎族难以搞定，可见戎族危机，并不普通。 苏韶叶要前往的，就是寒山郡。 …… 数日之后。 大晋京城，帝师苏韶叶告病，连续数日不上朝。 有说法，是传言此女，因为收到了戎族的和亲要求，深感收到侮辱，所以方才告病。 大臣们想再厉害，毕竟年纪小，脸皮薄，这样便要告病不早朝了。 陛下居然也不理会，当真是胡来。 但是殷天玄怎么可能不理会？ 他都派了宫中大宦官前往数次，阿姐称病，却连御医都不得入门。他知道苏韶叶自己便是顶尖的医者，太医院的那些人，在她眼中，怕是同庸医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殷天玄却还是担心得很。 毕竟苏韶叶，是他最在意的姐姐，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姐姐。 苏韶叶连续三日不入宫。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 终于出宫，打算亲自去见姐姐。 但是等到他来到帝师府邸，这少年却愕然发现——苏韶叶根本就不在府中！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阿姐……走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离开了大晋皇城？ 这件事情，对于这少年而言，几乎等同于一个晴天霹雳！他完完全全料想不到，阿姐怎么会突然不见，等一等，阿姐不是最在意百姓的么，她去了哪里，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阿姐生气了么？ 少年茫然。 他站在空荡荡的府邸，眼圈一下子泛红得厉害，少年握紧拳头，哪里有半点帝王的模样，他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可怜。 他的大宫女，青雉站在他身边，小声说道。 “许是苏帝师想要出去散散心……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但是这少年猛然抬起头，他的双眸却是猩红的。 “不……一定是有人跟阿姐说了什么，阿姐生了我的气，才会不打招呼，就这么一走了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2章 苏韶叶留下的信件 这少年双眸赤红。 苏韶叶不告而别，对于这少年，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的神色，都在一瞬间变得好似失魂落魄起来。 而青雉盯着陛下这般模样，有些不忍。 她轻声开口说道。 “陛下不必太过难过。以帝师的脾性，一贯最为疼宠陛下，想必不会就这么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以帝师的脾性，说不定给陛下留了什么讯息，陛下许是没有瞧见……” 青雉这般说，殷天玄抬起头，青雉的话提醒了他。也让这年少君主忍不住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你说的对。以阿姐的性格，必定不会不辞而别……” “我要去找一找。” 他飞速地向前走去，衣摆飘动，然后，殷天玄居然果真找到了一封苏韶叶留下的信件，就摆放在显眼之处，只是他之前心思太乱，所以方才根本没有瞧见这封信件罢了。 他回到走廊之中，然后迫不及待撕开了这封信件。 他的眸光里头，夹杂了一份认真。 这封信件，的的确确是苏韶叶亲自写下的，殷天玄一眼就能够认得出她的字迹，殷天玄的眼圈都忍不住有些泛红，他咬了咬唇瓣，神色之中，涌动着一丝担忧。 “小昀，我去寒光郡了，别担心，我带了白鹭，十分安全。我去解决戎族之危，很快回来。京中的瘟病，我留了药方，你让太医署的人，尽量熬制出大量的药物，分发给百姓。等我回来。苏韶叶。” 她留书写得很简单。 只留了必须的讯息。 的确是她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十分认真。苏韶叶是有风骨的人，所以她的字迹，也如同她的人一般无二，透出风骨来——殷天玄的眼睛仍然有些泛红，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脸颊之上透出几分苦涩的笑意来。 阿姐…… 阿姐去解决戎族之危？ 她为何不给自己打一声招呼？ 不知道阿姐走了几日，如今去追赶上阿姐，还来不来得及——殷天玄心里头的念头来回涌动着，隔了许久，他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青雉，面对着这个自己最为得力，最为知心的大宫女，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年少帝王的模样。 少年的神色在一瞬间冷峻了许多。 然后殷天玄开口说道。 “去联系东厂。查清楚阿姐的行踪。然后……” 他本来想要说带苏韶叶回来。 但是这种念头，只是稍微涌动了一下，殷天玄立刻改变了口吻，他轻声说道。 “等一等，不必急着带阿姐回来，留在阿姐身旁，然后暗中保护她，势必要保证阿姐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她出哪怕一点点纰漏，听见了么？” 少年的语气严厉无比！ “若是有人胆敢伤害阿姐一根毫毛，东厂那些人，脑袋我看也没有必要留在头顶之上了！” 殷天玄知道有人帮苏韶叶离开京城。 他也大概猜得到，是何人。 不过他为了不让苏韶叶生气，不能追究。这少年仍然抿着唇瓣，心里头闷闷的堵得慌。这四年来，阿姐第一次不告而别，而且还去的是那么危险的地方……都怪戎族！好好的居然要提出同阿姐和亲…… 大概是因为这样，阿姐才动了前往寒光郡的念头吧。 在殷天玄的心中，已经恶狠狠地给戎族的那些蛮人，记了一笔。 他可是记仇无比的人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戎族的那些蛮人，给他等着吧，他早晚要让戎族的那些蛮人付出代价！ …… 而眼下的苏韶叶，其实则已经一路疾驰，前往寒山郡了。 特制的马车之上，倪白鹭看了一眼苏韶叶，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淡淡的担忧之色，倪白鹭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苏韶叶，她轻声问道。 “陛下那边，当真不会有事？” 苏韶叶摇了摇头。 按照时间推算，眼下……殷天玄也应当已经发现她失踪不见的事情。以他对自己的在意程度，想必早已经忍无可忍地直接闯去了帝师府邸了吧？ 苏韶叶回答道。 “小昀只是有些偏激。但是他聪慧无比，能够知道其中利弊，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的。让他冷静一番，反而是一件好事情。这四年，我一直挡在他面前，也该是时候，让那些大晋的文武百官，见一见，他这位大晋之主的锋芒了。” 倪白鹭听见苏韶叶的话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吧。” “那……小姐，我们去了寒光郡，先去找王鸠尔么？” 王鸠尔身处寒山军之中。 若是去找他，便要去兵营。 苏韶叶摇了摇头。 “不着急。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同他之间，有通讯的法子。你让他还按照往常来便是，若是当真需要他办事，我自然而然会去找到他的。” 至于前往寒光郡之后的去处。 苏韶叶手中握着卷宗，她镇定自若地说道。 “我有我的去处。” 倪白鹭看着自家小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上一动，她看了一眼苏韶叶，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可是……” “可是去见天机阁的暗桩？” 四年前，那场惊世之变之后。 一切尘埃落定。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苏韶叶成为了天机阁的新主人。 她如今，就是那个最为神秘的天机阁的新主人，大晋的一切暗桩，都掌控在她手中——除了少部分，当初大师父安插在各地的死士，整个天机阁，都成为了她的附属。 就连殷天玄也知道。 但是殷天玄默认了这件事情，而且殷天玄反而很高兴。天机阁这样的势力，太过关键，也只有让苏韶叶接手，殷天玄才能够觉得安心，否则换做任何一个人，只会让帝王觉得如芒在背，但是苏韶叶不同。 苏韶叶接手天机阁。 掌控暗桩。 才能够让殷天玄彻彻底底的放心。 天机阁，东厂，这些情报机构，将触角蔓延到整个大晋，这样，他这个帝王，才不至于成为聋子瞎子，不会被那些大臣恣意蒙蔽，拥有对大晋绝对的掌控权！ 而天机阁在苏韶叶手中，所以她完完全全知道，各地暗桩的具体身份。 少女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一下，她说道。 “先看看边关局势如何再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3章 边境乱象！ 大晋边境，眼下显得风声鹤唳！ 边境寒光郡，柳夏城之中，一条叫做沈巷的小巷子里头，有一家很是陈旧的当铺。这边境之地，常年战乱，百姓哪里拿得出什么古董来变卖，所以这当铺的生意，自然是十分惨淡的了。 但是即便如此。 这当铺却在这边境的柳夏城屹立不倒十数年，俨然是一副奇特景象。 而眼下，这当铺之中，迎接来了新客人。 戴着兜帽的少女出现在当铺之中，她的神色镇定。 而当铺的老板。 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本来是靠着墙壁的那张座椅上头，昏昏欲睡的模样——却听见这少女走进来的脚步声之后，立刻抬起头打量这少女，神色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这少女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子。 穿了一身紫色衣裳，瞧着英姿飒爽。 此女抬头看了一眼这当铺老板。 开口说道。 “是九尘当铺么？” 这老板本来还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听见这番话，猛然站起身，他看向这少女，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恭敬许多，他拱了拱手，然后小声地开口问道。 “正是。阁下是……” 这少女便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清丽不可方物的绝美脸庞来，这老板盯着这少女看了数眼之后，严肃许多，他低声说道。 “阁下有什么需求么？” 这少女说道。 “我来破天关。” 这句话好似暗语一般，但是这中年人的眉头蹙紧，对待这少女的态度，立刻有了极大的转变，他拱手行礼，语气极为认真地试探着问道。 “阁下想要破几重关？” 这少女神色镇定自若，倒是挥洒自如的模样。然后这中年人，听见这少女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破九重关。” 这中年人的神色逐渐有了变化，他再看向这少女的时候，一脸敬畏，试探着问道。 “是……小阁主？” “您怎么会来边关？” …… 片刻之后。这当铺之后的密室里头，桌子上头摆放了一杯粗茶，那中年人则是完全神态都改变了，他恭恭敬敬地对着苏韶叶拱手，开口说道。 “小阁主，这里毕竟是偏僻之处，只有这种简陋的粗茶，还请小阁主不要嫌弃才好！”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无比，真心实意。 而苏韶叶则是接过茶水，她将茶杯凑近唇瓣旁边，她脸颊之上的神色是偏向于清冷的，这少女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边关的局势如何？” 对面的人打起精神来。 他知道，眼前这少女身份地位极高，此番来到边关，必定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想必是有正事要做。 他站起身，然后从身后的架子上头，取出数道卷宗。然后递给苏韶叶。 “全部的消息，都在这里了。还请小阁老过目。” 他对苏韶叶的态度，极为恭恭敬敬。 而苏韶叶听见他认真的口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这中年人，随手接过卷宗，她只是看了几眼，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紧，因为局势，居然比她之前所想，还要糟糕数倍的。 苏韶叶盯着卷宗看得认真，不由自主有些出神，隔了数秒钟之后，她放下这卷宗，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中年人，听见苏韶叶说道。 “戎族的势力，居然扩张到这种地步？” “边关百姓，居然生活得如此艰苦，朝中居然还是歌舞升平……那些大臣，一个个只报喜不报忧，哼哼……” 这少女冷哼数声，神色不痛快。对面中年人看着她带着淡淡怒意的脸庞，明明是个年轻女子，但是他看着她发怒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立刻渗出细密的寒气来，他伸出手擦试了一把额头的上头的汗水，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边关诸多豪族盘根错节。寒山军已经尽力，但是这里……本来就没有想过，会面对到戎族这么一个大问题。” “大量官兵汇集过来，又常年征战，对于百姓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小阁老。” 打仗，最苦的，还是百姓。 不论兴亡，都是百姓最为难熬。 这中年人看着苏韶叶苦笑。 他说道。 “我们看着，也只能看着罢了——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诶，不论再难，好歹戎族没有打入进来，不至于有那种，那种家破人亡的惨剧！若是戎族进攻，攻破边关，那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眼下，百姓也只能够苦苦支撑，盼望着，能够熬过这段时光便好了。毕竟百姓辛苦，却又无可奈何……” 这中年人的眼神之中显露无奈。 苏韶叶的神色却是冷漠桀骜。这少女沉默地坐在原地，她说道。 “总得想个办法。” 她抬起头，问眼前这个天机阁，安插在这边境小城之中的暗探。 “你先告诉我，如今这边境，谁说了算？” 这个问题，是十分敏感的。 苏韶叶在来之前，自然已经查阅过吏部的资料，在这里的封疆大吏，名义上应当是寒光郡的郡守，李灿阳。 但是李灿阳听闻身体不大好，常年卧病在床。 寒光郡的大半事务，听闻都是他的亲信在打理。主要有两个人物，一个是李灿阳的侄子，李琼台。还有一个，则是李灿阳的学生，也是他最信赖的幕僚，赵修润。 这两个人，苏韶叶都查过资料。 李琼台，是大晋一个极大的豪族，李氏一族的继承人。不要看李灿阳是封疆大吏，但是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反而比不上自己的亲侄子，因为他的亲侄子，是主脉唯一的继承人。 可以说，李琼台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这边境，地位却极高，几乎等同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而赵修润，也不简单。他虽然是区区书生，但是当年文比拿过前三甲的好名次，之后投奔当年的老师李灿阳，来到寒光郡。 短短数年，却已经成为李灿阳心腹。 值得一提的是。 他同李琼台，不大对付。 这两个人，便是如今这边境寒光郡，地位最高的两个人。 除了主管军队的并肩王，主要的政务，都是这两个人在打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4章 难以渗透的戎族 这个中年人听见苏韶叶的提问，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头的汗水，犹豫片刻，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的眼睛，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 “是……李琼台。” 那就是还是李氏一族压制住了有能力的赵修润了。 苏韶叶查过典籍，天机阁内部，对于各地的势力分布，也有详细的记载。赵修润当年文比能够获得前三，显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他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但是无奈，他出身贫寒。 投靠自己的老师之后。 虽然有老师力挺。 但是随着老师病重，卧病不起之后。李氏一族派出李琼台，来到此地，辅助郡守处理事务，以李家的势力。 这个赵修润再有能力，也逐渐被边缘化了。 李琼台年纪轻轻，如今也才二十七八岁，经验不足，让他打理边关事务，显然是不够妥当的。但是李家要力捧他上位，自然不会理会那么多。 苏韶叶皱了皱眉头。 李琼台？那么看来，她随后还要同这个李琼台打一打交道了。不过苏韶叶心中，倒是不觉得，赵修润就应当被放弃。 此人也可以见一见，若是有真本事。 她不介意捧起此人，压制住李琼台。 苏韶叶在心中，飞快地把随后要做的事情都想了一个一清二楚，然后她听见对面的中年人说道。 “对了，小阁主。眼下的边境之地，因为有并肩王镇压，所以那只特殊的寒山军也不可小觑。” 这一点。 不用他说。 苏韶叶也清楚。 在任何地方，军队都是不可忽略的一只势力。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王鸠尔就在里头，她自然了解得更为透彻。她想了想，又问了问关于戎族的问题，不过这个当铺的暗桩，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关于戎族，他当真是不怎么了解，毕竟眼下戎族根本没有打进来，一些关于戎族的流言，几分真几分假都不好说。 不过——这暗桩思忖片刻，抬起头，对着苏韶叶诚恳说道。 “对了，小阁主，听闻，戎族同咱们大晋不同，并非一个统一的皇朝。这戎族，似乎乃是由不同的大部落联合起来的。而他们之前隐藏在大山之中，眼下突然冒出，似乎也是有深层次的原因——不过这个原因，我们也难以打探得到。” 戎族十分难以渗透！ 因为…… 戎族的外貌，同大晋的人，有明显的区别。戎族大部分人，都生得极为高大，人高马大，在骨骼轮廓上，就同大晋的人有所不同。而且戎族的人，大多天生异瞳——如此一来，区别更大。 大晋的那些情报机构，想要布置暗探，在戎族里头，也是艰难无比，很容易被识破。 除非是精通易容……但是即便如此，也有被戳穿的危险。而且戎族的人，生活习惯，也同大晋截然不同。 所以才令人觉得为难无比。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知道天机阁的人已经尽力，她也不会为难。她又同眼前的男子谈论了一番关于戎族的那些部落，以及边境如今的现状，不知不觉天色已暮。 这当铺的老板，看着苏韶叶，诚挚地开口问道。 “小阁主不如去我那里落脚？” 他似是怕苏韶叶误会，飞快说道。 “我多半时候住在店中，那里只请了一个婆子打扫，十分干净，日常也清静，不会有旁人打扰。若是小阁主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几日。” 他也知道，苏韶叶主动找到他，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入城，想必是不想要泄露身份。他们这些做暗探的，通常都是细心如尘，所以他才这般提议，想要看一看苏韶叶的反应——而苏韶叶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这少女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好。” 她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同倪白鹭，的确需要一个落脚点。 与其住驿站。倒不如住在天机阁这里，日常打探消息也方便。 …… 她走了出去，外头的夕阳已经落了下去，这边境小城，一瞬间显得有些清冷。此人提了一盏灯火，关闭了这破旧冷清的当铺，带头领路。 他所说的地方，果真偏僻，但是地方大，而且干净整洁，被褥果真都是全新的，倪白鹭仔细检查过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点了点头，表示颇为满意。 苏韶叶同倪白鹭入住，那店主又匆匆地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倪白鹭检查过四周，确定这里没有任何危险。她转过头看向苏韶叶。 问道。 “小姐，收获如何？可有了下一步的行动的念头？” 苏韶叶笑了笑，她说道。 “你当做我是神仙？这里的问题太多，千头万绪，我刚来一日，便能够找到关键，把问题解决掉？” 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这样说，本来有些失落的——其实苏韶叶虽然这样说，但是在倪白鹭眼中，苏韶叶也同神仙没有任何区别了，她对于苏韶叶的能力，信赖无比。而苏韶叶的指尖则是在桌子上头敲了敲，她开口说道。 “再看一看。不过我今日，听闻边境的百姓生活得很是辛苦。我既然来了，至少要解决掉这个问题才行。” 戎族的危机，一日两日化解不掉。 但是边境的百姓，不可能一直过苦日子，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得查出问题在何处。 戎族要她和亲，虽然她不可能当真答应，更加不可能嫁到戎族之中去。 但是这最起码表示，戎族有和谈的诚意。 可是为何边关还是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样子，莫非，戎族的和谈，只是一个幌子，仍然有打下去的可能性？ 若是如此，百姓岌岌可危，说不定得迁移走。 百姓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是放在苏韶叶心中的大事情。她把天机阁的卷宗带出来了，眼下她摊开卷宗，又开始仔细查看，想要看一看，里头是否有她所忽略掉的细节。 许多时候。 关键就隐藏在这些细节里头。 若是忽略了这些细小细节，很容易……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还是，当年她大师父，洛半机教授给她的道理。 想到洛半机，苏韶叶的神色忍不住有些黯淡下去，不过这少女又强行打起精神。 倪白鹭给她点灯。 灯火摇曳，少女的影子印在窗前，这样的夜晚，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5章 有人哄抬物价？斩了！ 第二日清晨。 光线明亮地照耀在堂前，巷中响起了熟悉的叫卖声，而苏韶叶则是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同倪白鹭一同走在，这边陲小城之中。 这里头的人口，比苏韶叶所想的，还要更少一点。 毕竟这里地处僻远，而且气候极为苦寒。 所以人口倒不算多么密集，同那些大郡县，显然是无法比拟。苏韶叶带着倪白鹭还未走出多远的路，就听见了明显的哭喊声，那声音极为嘹亮，让苏韶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又向前走了半步，那哭声仍然不绝于耳。 倪白鹭忍不住四下张望。 她很快便发现了，哭声的来源。 她看向苏韶叶，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心的神色。 苏韶叶听见倪白鹭开口说道。 “是从一旁的住宅之中而来。” 门虚掩着。 苏韶叶同倪白鹭走近，不用入门，便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从门中传来的哭声，清晰可闻——那声音，听得人心头一颤，苏韶叶听见门中的人，哭的极为用力，听上去，似是有满腹满心的委屈，苏韶叶听见门中的人说道。 “你们这是存心不让我们活了。本来米价，四十文一捧，已经极为高昂，如今你们又要加价……” “你们是让我们百姓去死！我们老百姓，从未逃过赋税，如今却连白米都吃不起……即便是我们再节省，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总得让我们活下去吧？” “如今我们可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这城中物价飞涨，我看，不必等到戎族打进来，我们先活生生地饿死了！” “既然如此，抵挡住戎族，有什么意义可言？” 随即便是一阵阵响亮的哭声，那哭声嘹亮得很，让人心烦意乱，心中浮躁不安，而另外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道声音很粗，听上去，带了几分斥责的口吻。 “哭什么哭？” “什么活不下去，不就熬过这数月……人人不都是如此，怎么偏生就你们如此多废话？” 但是那道带了哭腔的声音，听上去，却充满了绝望。 “你们这是不让我们活了！我们连白米都买不起……” “我们只怕是要活生生饿死了！人都要饿死了，还如何熬？” 那声音里头的绝望，听得人心头一颤。而倪白鹭听着这番话，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忍无可忍起来——倪白鹭直接一脚踢开大门，里头的人吓了一跳，表情一瞬间也有了变化，猛然抬起头看向倪白鹭，声音里头几乎充斥着呵斥。 “什么人？” 倪白鹭则是冷笑着。这飒爽女子，跟着杜舍娘身后学武久了，如今说话做事，都很有几分杜舍娘的风格，而且她本就是英姿飒爽的人，她冷笑着说道。 “该是我问问你们才是！” “饿死？” “白米都买不起……还让老百姓苦熬，老百姓们的性命，就被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这般糟蹋的么？” 倪白鹭这句话，说得几乎冰冷彻骨，她冷冰冰地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的眼睛，开口说道。 “你们这些混账，把老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统统都该死！” 她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 但是她身后有苏韶叶。 所以路见不平，倪白鹭敢于直接发声。如果她见到如此惨事，还不开口，那么倪白鹭也就不是倪白鹭了——她冷笑着，直勾勾地盯着这几个人，然后一出手，便是干脆利落的回旋踢——一脚把对方踢得倒退了数步。 对方这才知道。 这个女子，居然有功夫在身。 而且不是花拳绣腿。这边关，民风颇为凶悍，习武也是常事，但是这个女子显然难以对付，那几个男子对视一眼，想要冲上来拿下倪白鹭，却也只是自找不痛快而已，倪白鹭几乎是三下五除二，便让他们跌落在地，这几个男子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感觉浑身僵硬——而倪白鹭揉了揉手腕。 她看向对面的那群老弱妇孺，开口说道。 “米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涉及这些民生之事，还是苏韶叶开口问，更加能够问到点子上头去。而苏韶叶开口问了问，神色一瞬间严肃了许多——如果不是她今日撞见这一幕，她也不知道，边关的物价，居然攀升到了这种，老百姓根本无法接受的地步。 这户人家，也算有些积蓄。 都承担不住。 听闻，更穷苦些的，已经逼得开始卖儿卖女，只为了给子女一条活路，能够有一口饭吃。 大部分的物资，进了军营，却根本不见响动，给老百姓的钱财，更是少得可怜，城中的商户，联合起来哄抬物价，让百姓苦不堪言。 听着他们的阐述，一幕幕的惨状，让倪白鹭忍不住直接握紧了手掌，她说道。 “这些商户，真该死。” 苏韶叶的眸光也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她抿了抿唇，听着这些百姓的哭诉，她说道。 “这些商户当然该死。但是我想，他们背后，应当有人撑腰，否则这些商户，不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说到底，还是朝廷监管不力，是朝廷没有做好。” 她有些自责。 但是的确，这里距离大晋皇城太远，鞭长莫及。而且消息传递回去，也需要时间。 苏韶叶之前日理万机，的确不大容易注意到，边关物价这样的问题。但是如今她既然来了，亲眼见到了——她不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理。她的睫羽轻轻地颤了颤，然后苏韶叶开口说道。 “朝廷的问题，便该由朝廷解决。有的人该死，便不应当活着。有的人贪污了不该贪污的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就该吐出金钱，付出应当付出的代价来。” 她这句话说得平静。 却显露出极深的决心来。 倪白鹭转头看向苏韶叶，她当然知道，小姐是绝对有这个能力的——反而是旁人看向苏韶叶，觉得好似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神色都发怔，完全不明白苏韶叶在说什么。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对这户人家说道。 “抱歉打扰了。但是我可以对你们保证，三日之内，物价必定会降。” 她这句话，底气十足。 她说出，就一定要做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6章 那个少女，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苏韶叶这句话，反而让这户人家怔住了。 这户人家怔怔地看着苏韶叶，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主要苏韶叶看着，太稚嫩太年少了。 这个少女的脸庞，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瞧着白白嫩嫩，跟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似的——这样的少女，说的话，只怕是不能相信，所以这户人家有些犹豫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是何人？” 听上去口气倒是大。 但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通世事。能够做得了什么主？ 反而是倪白鹭，看着这户人家的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倪白鹭直接轻哼了一声，她不假思索地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我们小姐一言九鼎，她说能办得到的事情，必定做得到。” 而苏韶叶想了想，从口袋里头取出了一块散碎银两，她把这块散碎银两递给眼前的倪白鹭，然后她仰起头，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 “你们这几日，先买粮食，度过难关再说吧。” “白鹭，我们走。” 倪白鹭跟在苏韶叶身后，出了这栋宅子，只留下这群人仍然盯着苏韶叶的背影，感觉好似幻梦一场，完完全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苏韶叶向前走了数步。 少女眉眼之间三分清丽七分笃定，倪白鹭追在苏韶叶身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小姐？接下来……我们去什么地方？” 倪白鹭想要知道。 而苏韶叶则是盯着倪白鹭看了看，她说道。 “去见能够做主的人。” 倪白鹭因为她这句话，表情略微一变——她眉眼之中透出几分淡淡的疑惑同诧异——等一等，能够做主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 边关不大。 但是也有衙门。苏韶叶看了一眼衙门的大门，这衙门虽然不大，里头官兵倒是不少，但是一个个懒懒散散，站在那里，毫无精气神可言。 戎族的威胁近在眼前，这些官兵还如此…… 如此不成器，扶不上台面。 苏韶叶走上去，他们瞥了一眼苏韶叶，终于摆出几分官兵的架子同威风来。 “何人？” “此地乃是官府衙门，闲人勿进……” 苏韶叶看了一眼倪白鹭，她自然不会让苏韶叶失望，直接一步迈到了前头，然后倪白鹭伸出手来，直接一脚踢开大门，四周的这些官兵惊了，这女子……这女子好大的胆子！他们想要拦住倪白鹭，但是他们怎么是倪白鹭的对手，很快便倒了一地。 苏韶叶向前走去。 她说道。 “让你们主事人来见我。” 少女站在堂中。 却让人敬畏。 所有想要拦住她的人，都不是倪白鹭的对手，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后头走去，而其他人则是一瘸一拐地赶去通知大人，苏韶叶一路向后走去，一直走到了衙门后头的粮仓，她知道，那是这个边关小城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 之前那些人，口口声声，宣称粮食都缴纳给了军中。 可是眼下，苏韶叶看着眼前的粮草，少女的神色幽冷，而倪白鹭则是更加直接地向前猛然跨了一大步，然后直接伸出手，挑飞了眼前的栏杆——大门被她一脚踢开，露出里头堆满的粮食。 密密麻麻，皆是粮草。而且倪白鹭划开其中一个米袋，白花花的大米流淌出来，色泽鲜亮，都是上好的新米，堆满了粮仓，甚至快要满出来。 而外头的百姓。 却买不起高价的粮食。想要求一捧米都难以得到——几乎快要饿死，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 倪白鹭都忍不住有些生气起来！这样的事情，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还在京中，这些人，在倪白鹭眼中，通通都该要直接斩掉！ 这些人，多半自己养的脑满肠肥。 但是真正缺衣少食的百姓，却过着如此难熬的苦日子——苏韶叶的神色越来越冷漠，而外头一阵喧嚣，终于有人赶来了。 倪白鹭扭头看了一眼，冷笑起来！ 这个人，在倪白鹭眼中，着实太过脑满肠肥了一些，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带着头十个衙役，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官服都尚未穿戴好，腰带歪歪斜斜地搭在他的肚子上头，他眼下吹胡子瞪眼地盯着苏韶叶。 “你是何人？” 等到苏韶叶转过身，他看清楚苏韶叶容貌之后，眼底深处，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沉醉来，显然完全被苏韶叶的容貌所惊艳，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到底是何人？” 苏韶叶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来。 “我？” 而倪白鹭对于眼前这个中年官员极度厌恶。 对方的这个做派，同对方看向苏韶叶垂涎三尺的眼神，都让倪白鹭觉得颇为恶心。这样的小官，也就在边关还算有些风头，有点风光，若是在大晋皇城……哼哼。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员，胆敢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苏韶叶看，想都不用想，第二日绝对会被请去东厂喝茶！ 而被请去东厂喝茶之后，什么时候放出来——这可就不好说了。 要看那位小皇帝……是不是愿意放对方一马。不过整个大晋皇城，也没有什么官员，有这样的狗胆。 当初，在苏韶叶刚刚成为帝师的时候，的确是有些人，对苏韶叶不太尊重——不过这些的下场都不太好，有些直接告病归家，有些则是莫名其妙地被暴露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直接被陛下寻了由头发落了。 这背后，都是东厂的手脚。 众人以为是苏韶叶动手，排除异己，对于这个一朝登天成为帝师的少女，心中暗恨。 但是倪白鹭心里头清清楚楚，自家小姐其实并非那么没有肚量的人，动手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家小姐，而是那位，众人眼中人畜无害，因为年纪太小就登基成为大晋皇帝，所以被当成是傀儡一般的小皇帝！ 那位陛下。 可不是什么天真良善的主。 旁人若是胆敢对苏韶叶不敬，那后果，比对他不敬还可怕。这小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 所以倪白鹭，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了，让她忍不住冷笑出声，她开口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小姐，可是对方招惹不起的顶尖大人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7章 让李琼台来见我 这个中年胖乎乎的官员看了一眼倪白鹭，主要是倪白鹭一副冷然高傲的样子，的确瞧着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普通人看到官差，早已经吓得腿软！ 哪里还会如此高傲的。 而且她的那把剑，看上去寒光凌冽，的确让人心中嘀咕。这胖乎乎的中年官员，也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两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来是奔赴而来，是打算摆出官威架子来的——结果被倪白鹭这么一威吓，心中反而开始翻起嘀咕来，尤其是想不明白，苏韶叶的身份！ 毕竟倪白鹭一看，就是苏韶叶的婢女。 婢女都如此张扬嚣张。 这个主子，又该是何等身份？ 主要，苏韶叶前往边境的消息，暂时还未传开。所以这些官员，极为纳闷，但是一时之间，倒也猜不透苏韶叶的真实身份，只能够在心里头犯嘀咕罢了——这胖乎乎的官员，脸颊之上浮现出几分纠结，他皱着眉头看向苏韶叶。 在一时之间摸不透她身份的情况下，语气都谨慎了。 “你……到底是何人，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哼哼，李大人的侄子，李琼台就在这里。你不要胡来，不怕得罪李大人么？李大人可是此郡的郡守，掌管此郡的人，他的侄子，如今代管我们这一郡，你若是再不退下……哼哼，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胖乎乎的官员，想要吓唬苏韶叶。但是苏韶叶若是能够被他吓唬住，就不是苏韶叶了。 她不但没有丝毫畏惧。 听见对方的话语。 她抬起头来。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李琼台也在？让他滚来见我。” 她知道李琼台是何人。但是苏韶叶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封疆大吏的侄子放在眼中。换在大晋皇城，此人想要见她，都是痴心妄想！ 苏韶叶如此霸气的语言，让对面这个官员惊骇不已——他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等一等，这个少女说什么？ 让李琼台滚来见她！？ 她这份口气，当真是不得了。 她如此霸气…… 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李大人的侄子的未婚妻来了？听闻似是在京中找了一个贵女想要攀附，莫非是这个贵女，听闻李大人的侄子李琼台，在边关养蓄妾室，所以这才带着婢女二话不说赶来，找李琼台的麻烦？ 这官员能够想到的可能性，也只有这个了。他也是以己度人。因为他自己，常常陷入这样的官司之中——他家中的妻子，颇为凶悍，所以他把苏韶叶当成是那种来找李琼台麻烦的贵女，当成是李琼台的未婚妻了。 本来他还能耍耍威风。 不过这种事情么…… 他倒是不好插手的。对方搞不好日后就是李琼台的正妻……他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头密密麻麻滚落的汗珠，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抿了抿唇，一开口，语气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等一等……” “李公子如今住在我官邸之中。我去……请李公子来。” 他态度变化得大。 倪白鹭倒是有点奇怪。这种人，她之前见得多了，都是些态度坚决，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非得狠狠地打脸一番，吃了大苦头，才能够学乖。小姐还未亮出身份，怎么这胖子，就如知情识趣？ 态度一下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而苏韶叶的眼眸略微上挑，她倒是有些猜到了。 她之前查过李琼台的资料。 查到过，他虽有好几房妾室，但是正妻如今空悬。而李琼台的未婚妻，似是京中贵女，身份不低。 至少配他绰绰有余。因为这是边境的郡，不够富庶安稳，若不是因为李琼台背后有李家，给他运作，皇城之中的那个贵女未必愿意嫁过来。似是因为那女子也有些……小缺陷，所以才勉强答应李家的求娶要求的。 这些事情，天机阁都查得很清楚。 所以苏韶叶方才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多半是把她当成了李琼台的那个从京中赶来的贵女未婚妻，态度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这当然是极大的误会。 不过苏韶叶倒也不急着解释。她想要先看看李琼台此人再说。 按照天机阁收拢的消息。 如今这边关，大部分的庶务，倒是他做主。此人能力不算高，虽然不如李灿阳的弟子赵修润，但是因为占了有李家在背后的便宜，所以极为威风风光，把真正能够做实事的赵修润都给压制下去了，眼下在边关，除了畏惧并肩王之外，便是顶尖风光的人物。 但是并肩王并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军队之中，要应对——戎族的威胁，自然无暇来理会这些威胁。 所以这边关，几乎成为他的一言堂。 若是囤积粮草，高价贩卖，抬升物价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罢了，被人蒙蔽，还算有药可救，但是若这就是李琼台本人的主意的话…… 苏韶叶的眸光之中，一瞬间涌过寒光！ 若是，这便是李琼台本人的主意，苏韶叶绝不会放过他！她的神色一瞬间冰冷起来。倪白鹭站在她旁边，看着她面无表情严肃的模样，倪白鹭忍不住在心中想，只怕是有人要倒霉了——苏韶叶如此在意百姓。 那个李琼台。 如果他当真做事不利。 怕是要脱一层皮。 倪白鹭一点都不担心苏韶叶安全。因为有她在。她这四年跟着杜舍娘，学武刻苦极了——拼命的不仅仅只有苏韶叶，也有她。 她心中，其实是自责的。她觉得，自己若是再强大一些，当初牺牲的，或许——就不必是顾北痕，让他沉睡四年，迄今尚未苏醒。 每每想到此事，倪白鹭都自责无比，所以练武的时候，愈发拼命。就连杜舍娘都说，她在倪白鹭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初拼命三娘的影子。 杜舍娘在大晋皇城也开了一家剑舞社。 既然她打算重返大晋，那么大魏的剑舞社，自然也就搬迁到大晋——一时之间声名鹊起，那些唐宫楚阁的高手一时之间不服气，但是找上门，都被杜舍娘打服之后，一时之间不敢再作妖。 而杜舍娘的剑舞社，则是更加声名鹊起。 倪白鹭是杜舍娘精心调教过的，武功比起四年前，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别说区区几个衙役，只要不遇到绝顶高手围杀，倪白鹭心想，千军万马之间，她也能够保护小姐，让小姐不被人所伤。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8章 打在李琼台脸上的响亮耳光 苏韶叶站在县衙之中并未等待太久，便等来了李琼台。 李琼台其人，单单是论外表，倒是仪表堂堂，毕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主脉唯一传人，瞧着丰神俊逸，二十来岁的青年，已经代替郡守处理一郡事务，自然春风得意。 他穿了一身墨蓝色绣了仙鹤的官袍，气势十足。 一双丹凤眼，鼻梁高直，唇瓣略微显得有些单薄，看上去——倒是似个无情之人。 他匆匆赶来。 是听闻自己京中的未婚妻来了。 这位未婚妻，乃是族中给他求娶的，对于他日后的升迁之路，可以说是极有好处。李琼台之前虽然没有见过此女，不过听闻此女家世极好，在京中也有关系，自然便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此女的身份。 做他的正妻，也还算匹配。至于容貌么……他见过画像，只能用平平来形容。 不过李琼台却又不在意这个。他又不走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路线。 他早已经纳了几房美娇妻了。所以这个正妻容貌如何，他根本不在意。只是他匆匆走入县衙，一眼先是看见了倪白鹭，已经是一怔。 倪白鹭虽然做婢女打扮，但是她一身干练衣袍，瞧着英姿飒爽，单单是气质就甩那些忸怩闺秀几条大街，何况倪白鹭本来就生得颇为美貌，她双眼若天边寒星，眼下警惕地盯着李琼台。 看在李琼台眼中。 这个婢女气质不凡。 倒是一眼就让他觉得颇合心意，这种气质——他过往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此女居然有佩戴宝剑，如此想来，更加让李琼台觉得此女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恨不得立刻便让她做自己的通房丫头——或者是抬作小妾。 他在心中想。 这小姐生得姿色平庸。 倒是婢女美貌得很么。 但是等到他转过眼再看向苏韶叶，又是一怔——却彻底愣住了。 苏韶叶的容颜，在京中就是议论纷纷的对象，只是碍于小皇帝的醋性太大，那些大臣根本不敢多看苏韶叶的脸颊，偶尔提起来，也是咬牙切齿地骂上一句祸国殃民的妖姬，却全然不去想，若是把他们放在苏韶叶的位置上。 怕是做得连她十分之一都不如。 苏韶叶每日殚精竭虑，方才维持住了这个大晋，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眼下她神色淡定地同李琼台对视。 却像是天边一颗星。 一下子映照在他的心湖上。 她今日没有戴兜帽，或者带面纱。因而那张已经彻底长成，不再青涩的绝美脸庞，就这般清晰地呈现在李琼台面前，李琼台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颊，他深深地突出一口长气，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方才听见李琼台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就是……邢家的女儿？” 他的那个未婚妻，居然如此貌美？ 居然根本不是什么姿色平平的？ 而是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 李琼台有一种挖到宝的惊喜感。他拱了拱手，上前就想要理所应当地攥住苏韶叶的衣袖，而苏韶叶则是冷冰冰地盯着他看，李琼台正打算拿出平常在秦楼楚馆之中流连的工夫，来哄一哄眼前这带着怒气的女子，却听见苏韶叶的声音，宛若寒冬冷雨，一字字一句句，冰凉无比地敲打在他心头之上。 “你就是李琼台？” “你身上穿的官袍，乃是至少四品之上的官员方才能够穿着的。七品淡青，五品之上墨蓝，而三品之上紫袍——四品之上，方才可以加绣仙鹤，这是大晋的官袍礼仪，礼部之令，写的清清楚楚。” “我若是没有记错，你李琼台并未登记在礼部名册之上，也就是说，这一身官袍，你根本没有资格穿。” “你如今公然穿着仙鹤墨蓝官袍，是对朝廷之礼的蔑视，要治你逾越之罪，至少要关押三个月。” “你可服气？” 李琼台那双丹凤眼猛然瞪大了。他看着眼前冷面阐述他罪行的少女，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等一等……你说什么？” 苏韶叶继续看向他，说道。 “你听不见么？你若是聋子，那么连当官的资格都不可能有的。朝廷对于命官的要求，极为严格。聋子哑巴，都没有资格入朝为官。而口鼻歪斜，身有脓疮，断手断脚……诸如此类，都无法作为文官。” 这是大晋一贯的律法。 苏韶叶成为帝师之后，执掌大晋权柄，倒是修改了不少法律——这条律法，她本来是想要修改的，因为庐惊鸿当初就是因为这条律条，险些当不成官，要被打回成为庶民。 幸亏得到苏韶叶救了他，治好了他的腿脚，避免了他成为了一个跛子的悲惨命运。 这条律法，的确会有误伤。 让一些能够成为好官的人，失去资格。 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暂时没有更动这条律条。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苏韶叶要掌管大晋的江山，这些律条，她比谁都熟悉。 而她已经放对面的李琼台一把了。若是让记忆力超群的庐惊鸿来，怕是能够把他挑剔到体无完肤，但是即便如此，李琼台的表情仍然极为难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嘴唇蠕动，似是有话要说，要替他自己辩驳什么。 他说道。 “你……” 此女虽然国色天香，但是这脾气……太大了。难怪，在大晋皇城那种地方，家世不俗，也嫁不出去，要同他订婚。原来是有这样的缺陷。 李琼台深吸一口气，若是在皇城，他还要敬此女几分，但是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他盯着苏韶叶，说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可懂得女子应当三从四德？我便是你日后的天，这世上，岂有指责上天的道理？你难道不想要嫁人了么？” 苏韶叶还没说话。 倪白鹭已经上前一步。 然后她干脆利落地，出手如风。 直接扇了李琼台两个大耳光！ 她出手，打得李琼台脸颊啪啪作响，然后倪白鹭冷笑着说道。 “未婚妻，嫁人？你说什么胡话呢，就凭你也配？你说这种话，简直是在找死！”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倪白鹭这句话一点不夸张。在她眼中，李琼台就是个癞蛤蟆，在痴心妄想！ 苏韶叶也是他配肖想的？ 呸。若是这话传到皇城之中的那个小皇帝耳朵里头，别说李琼台只是李家的一个子弟，连带着李家，迟早都要被那记仇又护短的小皇帝连根拔起！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就他，也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9章 见她，如同面圣！ 李琼台平白无故地被倪白鹭扇了两个耳光，他的面容之上，一瞬间流露出怒色！ 他身为李家嫡系子弟，在这里素来都是横行无忌的，上下官员，哪有谁胆敢对他流露出丝毫不尊重之色？ 哪怕是他的叔父下头的人，一个个也是客客气气地尊称他一声小公子的！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巴掌，几乎把李琼台彻彻底底给打蒙了过去！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到何人居然胆敢如此大胆，打他耳光！ 他抬起头，脸上流露出怒容，立刻就想要让四周的那些衙役上前拿下倪白鹭，而倪白鹭则是抱着那把剑冷笑，就凭这些幕僚也想要拦住她？ 她打李琼台又如何。 对方胆敢对小姐不尊敬，这是他应当得的惩罚！ 倪白鹭这两年，性情也有所更改。她本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跟在杜舍娘身后，更是如今性情如同烈火一般。但是杜娘子教授给倪白鹭的剑术，本来就需要一颗如同烈火一般的心，锐利精进，遇到时间绝不退缩，方才能够连连契合，所以倪白鹭的暴烈脾性，反而契合了那套新剑法的真谛。 苏韶叶隐忍。 那是因为，小姐肩负的责任太重了。 她不能够恣意妄为，明明是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女，但是重重压力之下，让苏韶叶无法与同龄人一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 倪白鹭想，苏韶叶可以沉稳。 但是她就要做这个少女面前最锐利的那把剑。 大晋皇城，人人皆知——大晋帝师苏韶叶从不出手，但是她有一个婢女，是绝顶高手，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偏偏旁人从来打不赢她。 所以倪白鹭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威名赫赫了。本来还有不少人，想要收买这个苏韶叶的贴身婢女，当做对付她的突破口，在倪白鹭这里碰了钉子，甚至派出去的手下都被打得头破血流，送到刑部之后，倪白鹭仍然安然无恙。 几次之后。 谁也不敢再把倪白鹭当做跳板，利用她去对付苏韶叶了，这简直是自讨苦吃。而倪白鹭呢，在京中的那些达官显贵眼中，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婢女那么简单。 也有一些自恃风流俊朗的所谓年轻才俊，想要发达，又知道苏韶叶是绝无可能看上自己，所以打上了倪白鹭的主意。 而这些青年才俊，下场也不怎么样。 倪白鹭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这些青年才俊，在倪白鹭眼中，就是酒囊饭袋。而王鸠尔虽然去了边关，中间也有回归皇城。他眼下，在大晋军中也建立了一番功业，而且极其得到并肩王的看重。 有人当着他的面，想要对倪白鹭打主意。 这少年如何能忍？ 直接出手打了几次闷棍。 而东厂的那群人帮他掩饰，那些青年才俊连到底是被何人打了闷棍，动了手陷害都搞不清楚，自然是人人自危——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胆敢打倪白鹭的主意了。 而苏韶叶身边，能够接近她的人，就这么几个。 一个都收买不了。 也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绝了念头。 这少女——收买人心的功夫，当真是了得。他们在心里头这样想，又怎么会明白，人心根本是收买不来的这个道理呢？ 倪白鹭看向李琼台，她冷面带怒，神色威严无比，而李琼台却心中一紧——他觉得对方给他的感觉，有恃无恐，莫非对方身份如此了得？ 可是…… 此女的主人，难道不是邢家的小姐，他的那位未婚妻？ “你不是邢瑶儿？” 倪白鹭冷哼一声。 “你在这边关倒行逆施，扰得边关民不聊生——哼哼，我们小姐乃是朝廷钦差，若是追究起来，斩了你都可以！” 倪白鹭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 苏韶叶的确是朝廷钦差，手中还有玉牌。 这玉牌么，追究其来历，自然是小皇帝给苏韶叶的。苏韶叶瞒着她弟弟殷天玄偷偷赶来边关，要探查边关情况，所以殷天玄当然不会特意提前给她准备好令牌——但是从殷天玄登基开始，苏韶叶手中，就有相当于殷天玄本人的天命令牌。 等同于。 见到她，就如同见到大晋皇帝！ 那些大臣，还殚精竭虑，唯恐苏韶叶有不臣之心。 但是他们却浑然不知，小皇帝早已经把象征皇权的一切都给了苏韶叶，甚至连大晋的传国玉玺，除了他以外，也唯独才有苏韶叶方才知晓，放在什么地方。 殷天玄对于苏韶叶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 那些大臣的质疑，因此而显得极为可笑，若是苏韶叶从一开始就想要夺走殷天玄的一切，从殷天玄当初登基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可以慢慢架空殷天玄，而不是等到今时今日。 那象征殷天玄的玉牌，就放在她身上。 若是说她是朝廷钦差。 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了。 而对面的李琼台听见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的眼眸来回打量着苏韶叶的脸庞——心里头来回思索。 女子？钦差？皇城…… 他心中惊怒不定，但是盯着苏韶叶那张几乎可以称得上绝美的脸庞，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人物。 莫非是……她？ 他的表情连番变动，却不敢开口询问。如果当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当真是这大晋顶尖的大人物，何人不知道，她如今在大晋何等声势，当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等人物，怎么会到边关来？ 他之前居然还误会她是自己的未婚妻……难怪她的婢女如此勃然大怒，给了他一个耳光。 李琼台此人虽然高傲，但是身为世家子弟，倒是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如果此女当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物。 他不得不低头。 李琼台的脸颊之上神色屡屡发生变化，他整个人的念头急速闪烁，而屋外，却急匆匆地闯进来了一个老者，一开口，说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怔。 “公子，不好了——城外驻地派了人来通传，说那蛮族派人前来，想要同我们这边的大人物谈一谈。” “诶？” 李琼台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他被自己的手下瞧见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有些尴尬，不过李琼台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腹黑脸皮厚，他站直身体，好似没事人一般打了一个哈哈，开口说道。 “究竟何事？” “蛮族派了何人来？如此惊慌失措？” 这老者本就跑得气喘吁吁，不知为何是这么一个年迈的老者传消息，而不是年轻的家丁。被李琼台这么一问，这老者面露难色，他犹豫片刻，方才走上前，凑在李琼台耳畔低语了几句。 李琼台的表情一瞬间难看起来。 “居然是她？” “蛮族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韶叶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里头，好似有些文章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0章 蛮族大祭司月柳 苏韶叶凝望着李琼台。 倪白鹭站在她身旁，她对着苏韶叶，用仅仅只有苏韶叶一人听得清楚的声音，同苏韶叶开口说道。 “是蛮族圣女月柳。我读了唇语。” 蛮族圣女……月柳？ 苏韶叶的瞳眸之中，在一瞬间涌过一丝淡淡的诧异之色。 月柳…… 此女，不就是四师父之前吞吞吐吐提到的那个，他在蛮族相识的祭祀么。而且从四师父令狐寻香那般暧昧的态度来看，此女同他之间，似是很是有过一番风月往事的，否则以四师父的那种脾性，不会要瞒着杜舍娘，遮遮掩掩地告知她。 苏韶叶抿了抿唇。 她说道。 “我们也去看看。” 李琼台看向苏韶叶，似是震惊，但是若是此女就是他所想的那个身份的话——他倒是也并没有任何资格可以阻拦此女，所以李琼台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想了想，却只能把自己的话语通通都咽了回去。 这个女子，他得罪不起。 李琼台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这个女子——实话实说，李琼台有点惧怕。 虽然这里山高皇帝远，但是都知道，大晋之中，东厂，天机阁对大晋各地，哪怕是边关，都有极强的掌控力。 想要在边关做土皇帝是不成的。 而且并肩王的驻军，可就在隔壁，虽然都传——并肩王同那位小皇帝之间关系一般，但是李琼台不敢赌。 他毕竟出身世家，不是那种不顾一切的野路子。 他谨慎地，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喑哑着喉咙开口说道。 “好。” “只是……还请您……跟在我身后，莫要出声，就当做是我的婢女，免得惊动对方。那蛮族贵人，脾性颇为古怪，我担心对方突然发难，到时候，情况难堪，一发不可收拾……” 听见李琼台这般说，苏韶叶的唇角略微勾起，然后她朗声说道。 “好。” 她一口答应下来。 倪白鹭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不过她看苏韶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小姐自有打算，她便也不担心了。 …… 蛮族派来的人，是祭祀月柳。 蛮族并非一个完整的统一的大国度，而是由不同的部落联合在一起组成。而蛮族祭祀月柳，却是蛮族最高高在上的圣殿之中的人，各个部落，都需要对她恭恭敬敬。 所以她才会前来。 同大晋谈事。 她的身份反而成了一种便利，至少那些不同的部落，都会默认她的权威性，不会提出质疑。苏韶叶开口说道。 “她倒是胆子颇大，居然胆敢就这样直接出现。”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 而李琼台则是看了一眼苏韶叶，他犹豫半晌，然后苏韶叶方才听见李琼台说道。 “她身旁有个很厉害的强者，听闻是蛮族十大勇士之一，叫做东山元，此人颇为厉害。并肩王当初派出四个麾下护卫，同他对战，居然皆败在此人手中。所以我们即便知道，此女对于蛮族而言，极为重要，却也无人打她主意。” 苏韶叶却说道。 “她身边的强者再厉害，想要对付，终归有办法。” 她掌控天机阁，自然明白，强者虽然强大，但是不可能永永远远维持住警戒之心。若是当真苦心孤诣布局，有心算无心，再强的强者，也会栽跟头。 “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最基本的准则。放眼四海，皆是行得通的。所以——并肩王才不会再做什么。” 不过那个东山元。 苏韶叶的指尖略微动了动。 她好像有印象。 她也在卷宗之中看到过此人，可见此人的确是一个难以对付的狠角色。他并不是蛮族将军，而是蛮族神殿之中的守护者，但是那份天机阁之中的绝密卷宗之中的记载，却有些奇怪——据说，这蛮族强者，不单单擅长武艺，怀疑已经突破到武圣之上的境界，而且他还能够动用一番秘法，加持在他自身之后。 他会变得刀枪不入。 整个人仿佛铁壁铜骨——完全是不败之身，否则并肩王麾下的四大护卫不会输给他。 而王鸠尔同倪白鹭的通信之中，也提到了此人。 他说。 他怀疑东山元修炼的，是一种世间罕见的硬气功法。而这种功法，也只有蛮族才有。 适合蛮族人的体质。 蛮族从十万大山之中走出，隐藏许多秘密。苏韶叶这些年，见到的听说的事情多了去，如今普普通通的事情已经烦扰不到这少女，她跟在李琼台身后向前，这边关郡县，大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 李琼台上了马车。 看她同倪白鹭轻轻巧巧上车的姿态，连脚凳都无需借用，心中一凛——这两个女子，毫无疑问，都有武艺在身。 他本来以为倪白鹭厉害。 如今看来，这位身份尊贵到，他甚至不敢说破的少女，拿着钦差令牌的少女，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之辈。也是，她在京中的处境——可不是那么稳稳当当的。若是她当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从四年前开始。 就有无数人，想要把她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但是如今这个少女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个高不可攀的顶尖位置之上——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几乎整个大晋的国运都悬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角色。 她去见蛮族祭祀月柳。 是王见王。 李琼台上了马车，却蜷缩着手脚，他一路上几乎不敢说话，充分诠释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而苏韶叶则是默然看向窗外，一片荒芜——间隔片刻，她开口说道。 “城中的百姓，连米粮都吃不上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让李琼台的额头，一瞬间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冷汗！他猛然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的眸光一瞬间都有些动摇——而苏韶叶则是扭过头来，她同李琼台对视，李琼台听见她说道。 “让百姓吃不上饭的官员，早晚是要吃自己的断头饭的。” 她这句话说得平静。 但是李琼台心中一寒！ 断头饭…… 是行刑之前的最后一碗饭。 “要么百姓被逼得反，要么朝廷被逼得斩。你选哪一条路？” 这就好像，直接对着李琼台问——你选择哪一种死法一样。李琼台浑身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声音一瞬间有些惊慌，再也不复之前的拿腔拿调。 “是……我错了，求钦差给我时间，我一定彻查清楚！城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当真是一无所知啊。” 苏韶叶说道。 “我只给你三天。” 有了这番对话，李琼台下马车的时候，额头上冷汗都尚未擦拭干净。他深吸一大口气，这才定了神，然后抬脚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城里头的情况如此糟糕……那么他唯独只有抓住同蛮族的这次交涉，戴罪立功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1章 我要你帮我查，令狐寻香！ 苏韶叶跟在李琼台身后走进去的时候，李琼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头的冷汗！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神色之中，隐约显露出几分紧张。 他的手指一瞬间攥紧，而苏韶叶开口说道。 “你不是说，让我饰演你的婢女么？” 哪有…… 如此让人紧张的婢女？ 李琼台只能苦笑。 不过苏韶叶这样说，他倒是有了几分底气。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少女不会治他管理不力的罪，迈步向着前头走去！ …… 屋内已经有一名女子。同苏韶叶想象之中，祭司应当具有的模样不同，这女子穿着颇为大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肌肤，她身上好似只裹了一层轻纱，哪怕是大晋这等民风开放的眼光去看，也会觉得穿得颇为火辣的。她身上挂着不少叮叮当当的银色饰品。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脸上虽然戴了白色薄纱，遮挡住她的下半张脸庞，但是美目顾盼之间，却仍然能够让人看出她面容的绝美来。 单单从背影看，这位大祭司，倒是很像是少女模样。 但是她既然能够同四师父昔日有过一番暗恨纠葛，显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少女，只能说她保养得极为厉害。 苏韶叶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 她扮演婢女极像。 尽管身居高位很久了——但是她却没忘记，她当初在大魏……入京的时候，跟在顾北痕身后，扮演他的书童……想到那个人，她的心上又泛起了一片涟漪，仿佛被人拿针尖轻轻地戳了一下，一瞬间刺痛。 苏韶叶捏紧手指。 她低下头，听见李琼台侃侃而谈。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若是知道蛮族大祭司大驾光临，势必大开城门……” 对面的女子，却根本不听李琼台的这些客套话。她轻哼了一声，语气颇为冰凉。 “打开不打开城门，你我都清楚，可不是你说了便算的。” 李琼台听见这女子这样说，他的神色一瞬间涌现出一缕淡淡的尴尬来，不过他很快把自己的神色调节了过来。 “这城中，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大祭司不必说笑。” 对面带着薄薄面纱的少女，抬起头，眸光似是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然后李琼台听见她说道。 “我寻你，是因为我想要同你们李家做一笔交易。” 李琼台心头狂跳！ 同李家……做交易？ 需要绕过并肩王的交易？他本来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会面，所以带上了苏韶叶——主要他也不敢拒绝她。 只是他断然没有想到。 对面的蛮族女祭司，居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她的话，对于李琼台而言，好似石破天惊，李琼台紧张无比地看了一眼这蛮族女祭司，他的嘴唇颤了颤，一时不知道是应当应诺下来还是拒绝，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他没想到。 这位异族的大人物，一开口，要说的——居然会是如此要命的事情！ 李琼台紧张无比地盯着这蛮族女祭司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同我们李家做交易……这只怕不大方便。” 他身后，可站着一个要命的人物哪！ 但是对面的蛮族女祭司，却突然轻笑起来。 她的笑声，颇为动听，听上去好似银铃一般叮叮当当，让人心头一颤，因为她那清亮笑声，心头荡漾起一层层的涟漪来，这位蛮族女祭司月柳，她抬起头看向李琼台，然后仍是笑意盈盈地说道。 “交易便是交易，你怕什么？” “怕背负上一个里通外国的名声不成？”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我只是想要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而已。听闻，你们李家，在大晋乃是顶尖豪族。查一个人的下落，这样的小事情，对于你们而言，应当不难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头，眸光看向李琼台的瞬间，几乎潋滟生光。 李琼台还没有什么反应。 反而他身后的苏韶叶反应极快。 找一个人？ 不会是……她四师父令狐寻香吧？ 她心头只是做了这般揣测，没有想到，这位蛮族大祭司接下来的话语，便正好印证了她的这种揣测，她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叫做令狐寻香的男子的下落！” 果真是她的四师父。 如果不是低着头。 只怕苏韶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看来，四师父当年同这蛮族女子之间的纠葛，绝对没有他在大晋皇城之中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的。他同这蛮族女子之间，绝对有着很复杂的牵扯——难怪要瞒着杜舍娘。 而李琼台却十分诧异。 “令狐寻香？” “这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 李琼台当然从不曾听说过令狐寻香的名字。 对面的蛮族大祭司说道。 “因为他不是你们大晋人。他是大魏人。” 大魏？ 李琼台立刻反应过来。居然是大魏人么？他对大魏印象还是模模糊糊有一些的，那是大晋边境的一个小国家，国力远不如大晋——距离光阳郡很接近，他虽然没有去过，不过对于整个大晋的上层阶级而言，都把大魏看做是大晋的附庸一般的存在，只要大晋想，随时都能够攻破此国。 居然是大魏人？ “查他做什么？” 李琼台心中一瞬间闪现过复杂阴谋。莫非此人十分关键，能够影响到……蛮族同大晋的战局？ 此人身负旷世奇才？谋略过人？ 亦或者拥有绝世武功，能够百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的那种绝顶高手？ 李琼台心里头无数念头纷纷扰扰一闪而过，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地抬起头，却听见对面的蛮族大祭司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是些私人恩怨。” 她既然这样说，李琼台也不好追问。 只是查一个人，以李家的势力，想必不难做到。 只是，对面这位神秘莫测的蛮族大祭司，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他试探着抬起头，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而对面的女子，则是抬起头，她那双眼睛，原本苏韶叶以为是正常的黑色瞳眸，但是在灯光下，却隐约透出些墨绿色的光芒来——显得极为魅惑。她睫羽上挑，浓密卷翘，一双眼睛是当真生得勾人魂魄，然后她说道。 “你们李家，想不想在大晋的世家之中，更上一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2章 他……那个狠心人，让我忘了他？ 这等诱惑……若是换做在之前，李琼台说不定还当真会有点激动。但是今时今日，李琼台却有些犹豫起来——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韶叶。 然后说道。 “我们李家……” “一贯忠君爱国……怎么会听你三言两语撺掇，就做出，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事情来？” 他这话说得苏韶叶在身后都是忍不住抿了抿唇。 对面的女子也不是傻子。 李琼台这个态度可太古怪了。她来这里，自然把李琼台调查得清清楚楚——何况，李家什么时候忠君爱国到这种地步了，李琼台这番话，更像是当着旁人的面表忠心似的。 至于当着谁的面表忠心么…… 刚才，他不是回头看了一眼苏韶叶么。 谁才是真正的主事人，这一点已经暴露无遗。 所以这位蛮族大祭司月柳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古怪异常——她偏转过脸庞去，一下子看向李琼台身后的苏韶叶。 “不知阁下是何身份？” “能够让李家公子畏惧如虎，阁下才是真正的高人吧？” 李琼台有点变色。 生怕苏韶叶追究他的责任。而苏韶叶则是盯着李琼台看了一眼，她本就坦然笃定，站在那里也不似婢女，她抬起头，拱手说道。 “大祭司想要找那位故人，何必要找李家帮忙？我便知晓，那位故人的消息。” “令狐寻香是吧？” 她这个口气。 倒是极大。 让月柳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她盯着这少女的眼睛——却觉得她并没有说谎，他盯着对面的少女，突然问道。 “你知道令狐寻香在哪里？” 苏韶叶点头，另外抛出了之前在大晋皇城的时候，她四师父所告诉她的密语。 “我当然很清楚。” “那达慕大会，巨银之湖——不知道祭祀大人还记不记得？” 这也是令狐寻香告诉她的。想来，与他曾经同这位蛮族大祭司的过往有关。苏韶叶知道抛出这两个地点，必定会有效果，果不其然——当她提出这两个地点之后，这位蛮族大祭司身体一颤，她的神色，似是沾染上几分淡淡迷茫，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怀念。 到最后，她却变得咬牙切齿。 “你从何知道的？” 这态度。 让苏韶叶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倒是很像……当年的杜舍娘啊。 四师父招惹的这些红颜知己，一个个都不好惹。不过既然是四师父的红颜知己，想来……的确都是狠角色。 令狐寻香，招惹过这些狠角色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让这些女子对他又爱又恨，也是不容易。 苏韶叶在大晋皇城之中的时候，并没有问令狐寻香，与这蛮族的大祭司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过想来，必定不简单！ “他亲口告诉我的。” 月柳的反应，跟当年的杜舍娘，几乎如出一辙！ 她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软剑，而倪白鹭则是向前走了半步，警惕地盯着月柳看，生怕月柳对苏韶叶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月柳冷冰冰地盯着苏韶叶，而苏韶叶看得出她眼中冰冷的敌意，她用有些生硬的大晋官方询问道。 “你是……他的小情人？” 果然四师父的每一个红颜知己。 对她都是敌意满满。 苏韶叶摇了摇头。 她扭头看向李琼台。 然后开口说道。 “你可以出去了。” 李琼台深吸一口气，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立刻掉头就向着外头走去，这个地方，李琼台一秒钟也不想要停留了。不论是苏韶叶，还是那位蛮族大祭司月柳，带给他的压力都太大太大了——大到他几乎承受不了。 而等到李琼台如蒙大赦地离开。 苏韶叶方才抬起头，她泰然面对着敌意满满的月柳，说出的话，却让这位蛮族大祭司吃了一惊。这位蛮族大祭司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是令狐寻香的徒弟。” “他让我来，是让我代替他告诉你，当年那达慕大会的那把金色小刀，还有巨银湖畔的银色项链，他都记得住。他对月亮发过的誓言当年是真心实意的——尽管他没有做不到。他说他对不起你，让你忘了他。” 这个蛮族女子，双眸之中，却愈发涌出几分迷茫之色来。隔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抬起头，声线都变得有些低沉沙哑起来。 “是么？他让我……忘了他？这倒是当真，像极了那个狠辣心肠的人的作风。可是他让我忘了他……我怎么忘记呢……” 她的声音里头，隐藏着无尽情绪。 那种情绪，似是逐渐弥漫开来。 但是她毕竟是蛮族的大祭司！ 她还是很快恢复了状态。 她扭头看向苏韶叶，她说道。 “那他人呢？” 苏韶叶当然不会告诉这位蛮族大祭司，令狐寻香的下落。 若是这位蛮族祭祀去大晋皇城寻找令狐寻香，可想而知，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且杜舍娘如今也在皇城之中，若是被杜舍娘撞上月柳—— 估计会比当初广平公主的时候闹得更加厉害。 本来大晋同蛮族之间就是剑拔弩张。 令狐寻香说，月柳会给她提供帮助。 这哪里是帮助？ 这分明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不过既然来了——苏韶叶看向对面的女子，她开口说道。 “我只是替我师父传话罢了。你之前说要同我李家做交易，不知道我能不能同你们蛮族做一笔交易？” “听说蛮族多部落。部落之间，意见也并非完全统一？” 谈论到蛮族。 月柳眼神之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警惕。 “蛮族？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然这少女说她是令狐寻香的徒弟，但是能够让李家的李琼台畏惧如虎，这少女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之人——至少在大晋身份绝不一般。 令狐寻香，怎么会同大晋的达官贵人牵扯上干系？ 他似乎并非是大晋人？ 难道令狐寻香又同大晋的女子勾搭上了？ 不得不说，这位大祭司，心中还是颇为有一杆秤，而苏韶叶没有刻意隐瞒，她说道。 “我的身份？” 她取出令牌，开口说道。 “你就姑且把我当做……朝廷钦差好了。” 见令牌如同见到大晋皇帝！ 她的身份，几乎是在一瞬间呼之欲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3章 缜密推断，入侵内幕 月柳凝神看着她。 “你是大晋……帝师？” 她也是半信半疑。 但是如果能够拥有资格做朝廷钦差的，年纪合适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选了，可是如此一来，月柳的神色却逐渐变得冷漠下去——她的眸光落在苏韶叶的脸庞之上，似是想要仔细打量她。 这个少女。 她揣摩不透。 听闻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拥有了大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而考虑到那个小皇帝年幼——那么苏韶叶几乎完全就等同是大晋权利的执掌者！ 大晋那位小皇帝，没有什么垂帘听政的母后，他登基之后，这个少女便拥有极为惊人的权利。 她就是大晋，实际上的掌控者。 而她虽然年少。 却并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角色。 按照蛮族对这少女的了解，她这四年，做出的种种措施，颁布的政令，都可以说是绝不简单，听闻这少女来历颇为神秘，甚至很有可能不是大晋人，却拥有一种神奇无比的天赋，能够把原本因为上一代皇帝去世，而变得好似一盘散沙一般的大晋，重新整合起来！ 此女。 很不好对付。 月柳顿了顿，然后她说道。 “不论你是谁，但是你既然拿了这张令牌，可见，你是有自信，可以代表大晋皇帝的意志的喽？” 月柳说完这句话，然后她说道。 “但是我们蛮族，我只是大祭司，我能够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我不能干涉，他们各个大部落所做出的决定！” 月柳这句话，讲得平静温和。 苏韶叶却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月柳只是蛮族神殿之中的大祭司，她们虽然地位超然，但是这种超然的地位，原本就是建立在她们不会干涉蛮族的内政的基础之上。 苏韶叶顿了顿，她轻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想要进入蛮族，见一见蛮族真正能够做主的人。我想要大晋边境太平。” 国泰民安。这便是苏韶叶的诉求。 她半仰起头来，脸庞看向对面的人，神色颇有几分温和之色，对面的月柳看向她，她沉默半晌，却说道。 “你想要进入蛮族？” “以大晋钦差的身份前往？” “那么我也不一定护得住你。” 大晋的人，进入蛮族，死路一条。而月柳缓缓地吐出肺腑之中的一口气息，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继续说道。 “我们同你们这边不同。我们没有你们所谓的规则秩序，根本没有谁，会因为你的身份高看一眼。迎接你的，是无尽的鲜血！” 她这句话，说得颇为蕴含几分警告之意。 而听见月柳这样说，苏韶叶却没有半点慌张之色，她只是自己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月柳听见苏韶叶说道。 “那若是我以令狐寻香的弟子身份进入蛮族呢？” 她这样说，月柳似是被触动了什么，她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帮你！当年你师父偷偷潜入蛮族，又不告而别，他莫非以为，我们蛮族的女子，好欺辱不成？” “他那个人，我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意，你若是想我会看在令狐寻香的情分上，对于你施加援手，那么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以你的身份，我巴不得你死在蛮族之中！” 月柳似是在放狠话。 而听见月柳这样说。 苏韶叶的神色，却仍然是坦然笃定的。 她说道。 “我师父同我本来就是两个人。我原本也没有指望祭祀能够因为我师父高看我一眼。” “不过蛮族突然来同大晋对打，想必有深层次的缘故。我之前查过这几年的气候，北面原本就酷寒，而连年大旱却又极其干燥的气候，导致了北面的水土不调——已经有不少湖泊濒临干涸。” “甚至连草地都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枯地。这是接近我们大晋这边的情况，你们蛮族……只会更加严重。” “我查过之前的记载。你们蛮族，过往每当遭遇这种情况，都会化整为零，各个部落打散，然后退入十万大山之中。但是如今，似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让你们蛮族无处可以撤退，所以只能够来入侵大晋边境。” “你们不退，是因为无路可退。蛮族原本就是数个部落联手，如今极为缺乏水草，难以养蓄放牧牲畜——表面看，是蛮族进攻我们大晋，但是实际上，是蛮族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 “我说的对不对？” 她抬起头。 眼眸清亮！ 这少女，给人以沉甸甸的压力，明明不过是县志上头的几行字，几条关于气象异常的记载，却能够被她抽丝破茧一般地，推断出蛮族之所以突然要入侵大晋边境的内幕。 她一双眼睛落在月柳脸颊之上。 让人心脏刹那仿佛都漏跳一拍，月柳心想，这少女不愧是身份尊贵，倒是敏锐到了极致。 但是正因为如此。 她更应当明白，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他们蛮族不可能再撤回——气象异常，他们如今缺乏粮食同立足之地，根本不可能让步，让族人因为缺衣少食，死在严寒的冬日。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商量的？ 而若是对面的少女，当真是那位大晋帝师。 她甚至打了挟持对方的主意。纵然对方当真是令狐寻香的徒弟又如何，她同令狐寻香，乃是年少荒唐——终归还是需要拥有几分理智回来的。 她如今是蛮族祭祀。背负的可是无数族人的期望。所以她看向苏韶叶的眼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的眼神，像是直勾勾的刀子，似是要戳中苏韶叶的心脏，而苏韶叶则是说道。 “我有办法解决。至少不必死那么多人。但是若是我今日死在这里——你相不相信，大晋同蛮族一定会不死不休？” “从此战事绝无停息的可能。我也猜得到，你想要挟持我，但是我身旁的婢女武艺高强，你未必能够有立刻拿下我的机会，而这里是大晋，一旦援兵赶到，反而对于你不利——再有，你当真不想要尝试一下，能够带给两族和平的机会么？” “我或许是整个大晋，唯一能够对你做出真正切实可行保证的那个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4章 谋而后定，智计无双 月柳没有想到反而被眼前的这个少女抓住机会看穿蛮族的现况来同她谈判—— 她咬紧牙关，想要判断对面的少女是否在诈她。 但是对方太平静了。 这种平静……很难想象出现在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身上。月柳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她轻声说道。 “就算我们蛮族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是三五个月还是能够支撑下去的。但是你们大晋，也能够同我们胶着三五个月么？哼哼，你们大晋之人，最爱好的便是内斗，等不到三五个月，你们大晋内部，便要一团乱麻！” “否则，这边关百姓，何至于叫苦不迭？” 她这是反制。 而苏韶叶则是朗声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来商量着办。” “你带我去蛮族。见你们蛮族部落的王，如何？” 她说出这番话，就连倪白鹭在后头，心里头都是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小姐居然如此大胆，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小姐若是想要前往蛮族，这倒是……倒是…… 太冒险了。 如果被远在皇城的那个小皇帝知道，只怕是天都要塌了…… 自家小姐平常不离开皇城的时候，他都生怕小姐有什么万一。若是被那个小皇帝知晓，自家小姐居然打得是前往蛮族的主意，他必定会彻底陷入疯狂的——不过眼下他远在皇城，倒也阻拦不了什么。 等到他收到消息。 估计自家小姐已经在蛮族范围之内了，他纵然派出东厂的人，想要把小姐接回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这样一来…… 倪白鹭在心里头苦笑。 不愧是自家小姐。 玩得就是心跳啊。 苏韶叶的眸光却定定地凝望对面的月柳，月柳却沉默半晌，她说道。 “你想要去蛮族？” “但是我们蛮族从不收招外人。即便我是神殿祭祀，身旁突兀出现一个生面孔也很引人注目。除非你一直带着面纱——既然如此，唯一可以被利用的身份，是我们神殿的候选圣女。哼哼，这一次我之所以要来你们大晋，其实也有挑选圣女传人的一重目的。” “你只有答应，用这个身份前往大晋，我才有可能带你走。” 她以为苏韶叶不会答应。 没有想到苏韶叶直接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 蛮族神殿圣女？ 这个身份倒是特别。 她没有做过，不过她也不怕去当当这个圣女候选人看一看。 月柳没料到对面的少女答应得如此爽快。她本来以为对方一定是那位独一无二的大晋帝师，但是想到种种传闻，心中又略微生出了几分疑惑不解——等一等，若是对方就是那位大晋帝师的话，怎么可能深入蛮族内部这么久？ 以大晋的做法。 根本不可能放弃那么高高在上的权利—— 她不担心在大晋内部失势么？ 但是若是对方就是大晋帝师。 若是能够让对方前往蛮族内部，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做法。 至少听闻她是大晋不少决策幕后之人，若是能够让她前往蛮族……月柳心中微动，飞快下定决心。她能够成为蛮族大祭司也是一个果决之人，当下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那便这样说定。你若是随我回蛮族，我会帮你遮掩身份，送你去见蛮族大部落的王。” 等到了蛮族境内。 还怕拿捏不住这少女？ 月柳心中这样想，却不知道，苏韶叶绝非她想要拿捏便可以拿捏得住的人！ …… 大晋皇城之中。 这几日早朝，文武百官都发现了，这位大晋小皇帝，最近的心情极为糟糕——最为突出的一个表现，就是普通人根本无法招惹他丝毫的，他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样，一言不合，这位大晋小皇帝，立刻便会雷霆大怒。 大晋文武百官都在心中暗暗揣测。 莫非是同帝师告病有关？ 不过说起来。 那个少女倒是颇为难得这么长时间不在朝堂之上出现。 是当真重病。 还是不满之前蛮族要求她去和亲之事？ 在这些文武百官眼中，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太医院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而且若是她当真重病…… 也不会这么平静，朝堂多多少少还是会动荡一些。 陛下这种怒气，看上去——更像是针对某人。 不过小皇帝一旦发怒，帝师不在的情况下，无人可以制止，他们这些文武百官的日子，却反而一瞬间变得不好过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 等到文武百官散去，一个穿着红衣的宦官，匆匆地掠过走廊，走到这小皇帝面前，立刻拜倒，而这小皇帝的神色颇为幽冷，隔了数道呼吸之后，他冷声开口问道。 “还是没有阿姐的下落么？” 这红衣宦官开口说道。 “禀告陛下，我已经让东厂的人去密切追查了。不过那边境，乃是并肩王的地盘，我们也不好太过大张旗鼓地行事。而且若是我们追查得紧了，让蛮族得知帝师大人就在边境，反而会增添帝师大人的危机。所以我们也不敢做得太过。” 这红衣大宦官拜倒在小皇帝面前，言辞恳切。 而这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少年冷哼一声，直接斥责道。 “混账东西！” 他的言语之中，怒气未曾消退。 显然是还在愤愤不平。 面对这小皇帝的怒火，这红衣大宦官也只能苦笑了。 他是知道这小皇帝的脾性的，这小皇帝如今勃然大怒，的确轻易也按捺不得——他只能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小皇帝，声音都低沉下去。 “陛下息怒……我们会尽快找到帝师大人，将帝师大人带回皇城。” 这小皇帝神色仍然怒气勃勃。 他想了想，又补充开口说道。 “其实……陛下也不必如此担忧。以帝师大人的性情，若是前往边关，以帝师大人的行事风格，必定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在心中默默想到。 那个少女，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从未吃亏过。 若是想要让那少女吃亏，多半是不存在的。 不被她算计，就是容易事情了。 就连他们这些见惯大风浪，隐藏在暗处的人，也不得不佩服那少女的手段。他大概也知道这位大晋帝师的底细，说实话——以他看来，这位大晋帝师，手段继承了曾经的那位不可说之人七八成，绝非普通人。 要知道，四年前，她刚刚十六岁。 这样的存在，智计无双，怎么可以匹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5章 再见王鸠尔！ 苏韶叶同自己的婢女倪白鹭一同走出去的时候，倪白鹭还有点恍惚。她看向身旁少女脸颊，紧张到捏紧手指，她的声音都透出了几分强烈不安。倪白鹭忍不住喃喃地开口问道。 “等一等……小姐，你当真想要去蛮族？” 苏韶叶嗯了一声。 蛮族想要让她和亲。 她也很好奇，蛮族葫芦里头卖得是什么药，既然如此，用另外一种身份前往，不好么？ 至少从苏韶叶的角度来看，这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只是倪白鹭的眼神之中还是透出几分纠结，反而是苏韶叶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倪白鹭，出声安慰她。 “别担心。” “走吧，我们去见王鸠尔。” 提到王鸠尔——立刻便吸引了倪白鹭的注意力。 “去见王鸠尔？” “小姐你什么时候约了他……？” 她怎么不知道？ …… 苏韶叶约见王鸠尔的地点，是在县城之中的唯一一家还算看得过去的酒楼之中。酒楼二层，那个青年还未来得及脱下一身盔甲，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看见坐在靠窗位置的苏韶叶同倪白鹭，脸上立刻浮现出熟悉笑容来！ 比起之前，王鸠尔的模样，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他蓄了胡须，这样看上去成熟不少。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通信。 并未见到他现在的模样。 所以眼前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胡子——倪白鹭还略微有点吃惊，等到她仔细看过去，这才分辨出来，原来眼前的这个大胡子就是王鸠尔。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王鸠尔。 王鸠尔挠了挠头，笑起来，才能够依稀看出他原本的模样来，倪白鹭听见王鸠尔开口说道。 “军队之中，规矩森严，怕因为年纪小，被人不当一回事，所以不得不这般打扮——让你见笑了。” 他挠了挠头，倒是还是当初那个喜欢同倪白鹭插科打诨的模样。 说实话。 大晋军中，自然不会太过好混的。不过王鸠尔天生就是个心大的，大大咧咧，也被他熬过了四年。 并肩王器重他，他前途可期，若是眼下回光阳郡，也算光宗耀祖了。 他同倪白鹭的态度随意得很，因为太熟悉了，但是他的眸光转而看向苏韶叶的时候，却显得认真得多，他老老实实地拱手对着苏韶叶行了一礼，倒像是老鼠看见猫，一开口，就显露出几分拘束来。 “苏大人……” 苏韶叶却忍俊不禁显露出笑意。 “跟我还需要如此生分？” 她这么说，对面蓄着大胡子的王鸠尔，挠了挠头，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那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已经有所不同了——总归不好太过，太过放肆的……” 他自己说到一半，看着对面少女的脸庞，手指在脸蛋上头胡乱撸了一把，然后苏韶叶听见王鸠尔开口说道。 “算了，这样太别扭。娘希匹的，都怪军队里头规矩太严，日日拘束，我也被弄得小心翼翼。” “你和白鹭怎么会来边关？皇城那边可出了什么事端？” 这般大大方方，有疑问直接开口便问。 才是苏韶叶熟悉的那个王鸠尔。 她的唇角略微弯起，这少女的眼底浮现出了几分淡淡笑意，然后苏韶叶说道。 “没什么别的大事情。皇城也很太平。” “只是，我想要去蛮族那边看一看罢了。” 她这句话前头说得轻描淡写。 王鸠尔还煞有其事地哦了一声。 “哦……原来如此，只是想要去蛮族……等等！什么？你想要去……蛮族看一看？” 王鸠尔瞪大眼睛盯着苏韶叶的脸庞看，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了几分变化，他张大嘴巴的模样瞧着还有几分滑稽，他盯着苏韶叶的脸颊，又揉了一把他自己的脸颊。 “你是……开玩笑的吧？” 苏韶叶却认真地看向王鸠尔。 她说道。 “我为何要开玩笑？” “我说的是事实。” 王鸠尔知道对面的这个女子，做得都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情。每一件每一桩，都极为惊人。但是饶是有心理准备，听见她用轻描淡写地口吻说出如此惊人的事情，王鸠尔的表情仍然是有了几分动摇——他默默地抿了抿唇，隔了数秒钟之后，王鸠尔才低声说道。 “去蛮族啊……” 这倒也不是不成。 只是…… “你想要让我护送你去？还是陛下安排了东厂的人……” 苏韶叶摇头。 “都不是。我有我的打算。” 王鸠尔更吃惊了。 “不会……这件事情，陛下根本不知情吧？” 苏韶叶没有回答王鸠尔的这个提问，不过倪白鹭坐在王鸠尔对面，拼命眨眼，瞧着倪白鹭这幅模样，王鸠尔基本上就心中有数了——他脸颊之上只能浮现出苦涩笑意——这下可当真是……当真是玩得有点大啊！ 陛下根本就不知情…… 苏韶叶这是在玩火啊。 不过她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大晋帝师，何尝不是在刀尖上头跳舞。王鸠尔摇了摇头，他知道苏韶叶下定决心的事情，旁人劝说不了，而且论策略远见，他拍马也及不上眼前的女子。 王鸠尔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明白的事情，一概相信苏韶叶同倪白鹭。他当初也算是洛半机的势力，所以苏韶叶才会让他前往并肩王麾下，用战功来稳扎稳打地晋升，若不是如此，他当初也是要被连累清洗的——更不可能存在什么前程似锦。 这个少女，是个顶有主意的人。 苏韶叶看着对面的王鸠尔，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一些，我想问你，李家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百姓说，缴纳军粮，导致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过得苦不堪言，可有此事？” 苏韶叶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她腾出时间来。 见王鸠尔，一方面，是商量后续的动作。 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是要询问王鸠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并肩王军中有人在同李家一块，瞒天过海，上卡下拿，搅得百姓苦不堪言。 王鸠尔的神色也一瞬严肃起来。苏韶叶问的是正事，他想了想，说道。 “军粮……不是我们管。是并肩王麾下一个很得他信任的幕僚，叫做田方迪的人，同李家交接的。” “此人大概四十来岁，是并肩王的亲信。但是倒是没有听说过他同李家有什么干系——” 王鸠尔又补充了一句。 “至少表面上来看，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苏韶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6章 有些事，手脚干净些！ 随意征收军粮这件事情，看上去好似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背后隐藏的水却很深。 至少对于苏韶叶而言，此事绝对不可能就如此轻飘飘地揭过去。 王鸠尔军中还有事，也不可能一直叙旧下去。 苏韶叶问了问边关的情况，便让他离开。她同倪白鹭回去之后，她写了一封信。 倪白鹭给她磨着墨汁。 有些好奇地歪过头，看着她信封上头，特殊的记号，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地开口问道。 “这是……给何人的信件？” 苏韶叶等到信纸上头的墨汁干涸，才把信纸装入信封之中，然后倪白鹭听见苏韶叶镇定自若地开口说道。 “给殷天玄。” 大晋的皇帝的名讳，被她这么自然地说出口来，而倪白鹭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只是在心中想。 小姐给……那个小皇帝的信件里头，都写了什么内容？委实让人好奇，想要多看两眼呢。 …… 边关之中，王鸠尔快步地走回营帐之后。 几个青年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鸠尔，你去了哪里？” 这几个青年，都算得上是军中好手。 同王鸠尔的级别相当，可以说，算是同为并肩王麾下极为被看重的后起之秀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做魏磊的，他也是同样出身平平，凭借着自己的一手出神入化的长枪，才得到了层层提拔。 他同王鸠尔并肩作战几年，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直接走上前，拍打着王鸠尔的肩膀，眼神之中颇为带了几分笑意。 而听见他这样问。 王鸠尔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笑眯眯地卖起关子来。 “我去了哪里？” “我去见了两个大美人。” 他这么一说，旁人立刻嗤笑起来，更有人直接撞击了一下王鸠尔的胸口，同他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大美人？莫非是你梦中的大美人？” “你开什么玩笑。” “你平常连窑子都不去的人，咱们都以为你有隐疾呢，还大美人……哼哼，你就吹牛吧！” 王鸠尔被旁人质疑他这方面的能力，他立刻有些着急了。 “自然是顶级的大美人！你们懂什么！” “哼哼，是你们从来见不到的大美人！” 旁人听见王鸠尔这样说，倒是觉得他这个语气，好似不太像是说假话，好奇地凑上来，盯着王鸠尔的脸庞，半信半疑地开口问道。 “当真？当真是你所说的那般绝色的大美人？” 王鸠尔仰起头来，得意洋洋地说道。 “自然是！” 他的话语，没有半点犹豫。 “自然是顶尖绝色的大美人！” 旁人又问他。 “比那城里头窑子里头的头牌，红杏姑娘还美？” 王鸠尔却接连不断地呸了好几声。 “呸呸呸，什么红杏姑娘，怎么能拿来比较，你们休得胡言乱语。” 而一旁同他关系更好一些的魏磊，则是笑眯眯地凑上来，他凑到王鸠尔身旁，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你似乎是有个红颜知己？你不是还通通与她写信么，鸿雁飞书，啧啧啧，颇为浪漫。这个女子，似是同你关系极好？来看你的，应当就是此女吧？” 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 因为营帐之中。 王鸠尔经常要给此女写信。 但是至于此女的真实身份——魏磊则是不太清楚。 他之前也特意问过王鸠尔，但是王鸠尔并没有告诉他此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倒是颇为神秘。 听上去，好似是……同他当初一块儿参与武比的女子。然后似是去了某位贵人府上。 魏磊所知道，也只有这么多了。 王鸠尔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告诉这些军中莽汉。 他们虽然只知道他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算得上是红颜知己，并不知道那是大晋帝师府邸上头的婢女倪白鹭，但是即便如此，王鸠尔当然不会大咧咧地说出实话，他低下头含糊说道。 “只是朋友来看我，你们别多心。” 京中这些汉子都是些粗人。 自然也不怎么上心。 嘻嘻哈哈打趣两句也就过去了。 唯独只有魏磊，他的眸光落在王鸠尔身上，里头似是隐藏了什么，但是飞快又换成了那副亲切模样，笑眯眯地说道。 “好，这一次便放过你小子，下一次，若是还有人来，你可千万也要让我们瞧瞧看，比红杏还美的姑娘，生得什么样子。” 王鸠尔于是便去训练。 而这魏磊，则是盯着王鸠尔的背影。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片刻之后，魏磊出现在了军营的一角，然后他走进去，里头有一个中年人，看见他进来，反而不怎么诧异，主动开口问道。 “如何？那个王鸠尔如何说？” 魏磊拱了拱手，解释道。 “按照他的说法，应当果真是他的朋友来看他。是个女子，听他的口吻，乃是世上绝色。王鸠尔我跟他相处这几年，他倒是不是那种说谎的人。可能稍有夸张，不过具体细节，不会有什么错漏之处。应当的确是有个女子来看他。” 这中年人轻哼了一声。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这个中年人，面容消瘦，头上戴了一顶文士帽，单单看长相平平无奇，但是这中年人，却是这并肩王麾下极为有名的幕僚田方迪。此刻，田方迪低下头，他眼眸深闪烁精光，然后他说道。 “哼哼，王鸠尔是不是没有提那个人的身份？” 魏磊点头。 田方迪却好似知道什么内幕一般。 “他不说，便以为我猜不出来了么，能够让王鸠尔如此兴奋激动的人……哼哼，他当初进入并肩王麾下的时候，虽然顶得是武比名列前茅的名头，但是我却知道，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他的背后，另有贵人引荐。而这位贵人……” “说起来，在这大晋，也是极为轰动的人物。” “那个人在这里……” “怕是边关安生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们都给我小心一些。有些事情，做得手脚干净些。否则被人发现了，连我也保不住你们，可明白了？” 这魏磊心中一跳。 眼前的幕僚深得并肩王信众，在这军中地位颇高，可是连他都这样说，他试探着抬起头开口问道。 “莫非……此人很不好对付？” 田方迪只是冷哼。 “岂止是不好对付。” 那个人……谁敢慢待？就不知道对方要在这边关停留多久——最好尽快离开，否则有些事情，只怕是瞒不过那个女子的双眼的。大家都说她是绣花枕头，欺上瞒下，但是他身为并肩王幕僚，却听见过并肩王对此女的赞誉，极高！ 所以，此女绝对不可小觑，若是当真以为她年少可欺瞒，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7章 拜访幕僚赵修润 田方迪这边对苏韶叶心生忌惮——而苏韶叶自己则是等到第二日清晨，又去了县城衙门之外。 这一次那些衙役看见她，简直宛若老鼠见到猫，一个个老老实实。 没见到，连李家公子，见到苏韶叶都瑟瑟索索么。 可见此女绝不简单，是那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他们这些小角色，自然也该低头做人才是。 而苏韶叶则是注视衙门前头的空地，她的眼眸略微低垂下来，隔了数道呼吸之后，苏韶叶方才抬起头来，她的声线，清冷之中夹杂了几分锐利。 “让你们那个衙门县令来见我。” 这一次。 那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再赶来见苏韶叶的时候，可就规规矩矩了许多。他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他自己的七品官袍，但是即便如此，那官袍紧绷绷地贴着他的身体，仍然显露出几分滑稽来。他额头上头，处处都是涔涔的汗水，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立刻便在一瞬间收回眼神。 声音听上去都好似在颤抖，整个人两条腿宛若筛子一般来回抖动着，苏韶叶听见这官员说道。 “这位……钦差大人……” 他很是紧张。 苏韶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抿了抿唇瓣。 这个人，单单是看他这幅做派，便能够得出不堪大任这样一个结论来。 苏韶叶不知道，当初是如何选拔出此人的。 但是让此人担任这里的父母官，难怪会让……边关一塌糊涂，民不聊生。当官之人，若是不能够为百姓争夺利益，这样的存在，倒不如直接送回家卖红薯！ 至少在苏韶叶心中，是如此想的。她的眼眸逐渐锐利起来，但是面上却仍然轻轻柔柔，对面的官员揉了揉眼睛，然后在听见苏韶叶后头的半句话，脸颊之上立刻浮现出了几分强烈的苦涩来。 “什……什么？开仓放粮？” 他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了一丝强烈的为难之情，他张着嘴，表情显然犹豫到了极致，隔了许久，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 “开仓放粮啊……” 苏韶叶抬起头，她同这位大人对视。 “有什么问题么？” 这肥胖臃肿的官员，再度伸出手，猛然擦拭了一把他自己额头上头的汗水，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位大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也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开仓放粮，不是我一个小小官员可以决定的事情……除非有上头的手令……” 苏韶叶却冷哼了一声。 她的话，直接指向关键之处。 “你并非不能，而是你不想而已。” “因为你担心被上头追究，更因为你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你才会说你自己做不到，是不是？” 苏韶叶凝望着对面的这个官员。 眼神仿佛能够在他心上都狠狠地戳一个洞——他张了张嘴巴，想要为自己而辩解，却始终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他还是咬紧牙关，咬死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不成就是不成，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苏韶叶却说道。 “如果我把同样的话，在李琼台面前说，你猜猜看，李琼台会如何做？” 苏韶叶这句话听上去轻飘飘的，却宛若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人的心上。这个官员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但是他仍然咬牙坚持，不肯松懈丝毫。 而从外头，则是响起了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 “放粮放粮，有多少放多少！若是不够，去找城中的粮行要粮……” 冲进来的，正是李琼台！ 不过这个青年，披头散发，模样显得颇为狼狈。显然是一接收到消息，立刻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连给自己打扮一番都顾不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得厉害。 他紧张地抓了抓自己的歪斜的发髻，看着苏韶叶的脸颊，突然反应过来，飞快地改口。 “不……不是去要粮！” “是去买！” “是去找城中的粮行买粮，我愿意付出高价——换取在城中买粮的机会……” 李琼台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央求。 “这样可以了么？” “钱财，不动用百姓缴纳的赋税，从我自己个人的私库之中支出还不可以么？” 李琼台哭丧着一张脸！ 听见他这样说，苏韶叶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一下，少女抿了抿唇，唇瓣之上浮现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她说道。 “那便这样办。” 那个县衙的县令，不敢置信地盯着李琼台看，完全想不到，李琼台居然会这样说。他居然肯付出这么多？ 而李琼台哭丧着一张脸，又不敢解释什么。 眼前的少女，可是她得罪不起的姑奶奶啊！而苏韶叶则是平静说道。 “今日傍晚，我要家家户户有米可供炊食。” “你可做得到？” 她没有说，若是做不到的代价会是什么，但是听见苏韶叶这样说，李琼台则是猛然咬紧牙关，直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苏韶叶听见李琼台答应，她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少女飘飘然地向外走去！ 李琼台看见苏韶叶的背影。 他的脸色有些铁青。 若是如此的话。 他即便是散尽家财，也未必堵得上这个窟窿。 但是这个少女既然开了这个口，发了话的话——李琼台若是不照做，想必也会有一定的后果，他咬紧牙关，神色逐渐变得冷漠桀骜下去。 得罪还是得罪不起啊。 看来，还是得请主族那边帮帮忙了。 …… 苏韶叶带着倪白鹭走去，倪白鹭想到方才李琼台青中带白的脸色，只觉得心里头不是一般的爽快！ 倪白鹭笑眯眯地看向苏韶叶，正打算开口说话，却突然听见苏韶叶说道。 “白鹭？” 倪白鹭立刻抬起头。 “嗯。小姐有什么吩咐么？”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如水地说道。 “我们接下来，要去拜访一个人。” 她用的是，拜访这个词。倪白鹭听见她这样说，心里头忍不住有一阵阵的好奇。拜访——？苏韶叶有人要去拜访？ 这边关，以小姐的身份，哪怕是郡守，都不值得小姐亲自拜访才对。 难道小姐要去见并肩王？也只有并肩王的身份，才能勉勉强强让小姐亲自去见了吧？ 不过苏韶叶张开嘴，说出的名字，让倪白鹭有些吃惊。 “我们去见郡守的那个幕僚，赵修润。” 倪白鹭忍不住喃喃地说道。 “可是，他不是被李琼台打压，没有什么实权了么？” 苏韶叶反而笑了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实权在手，所以我们才要去见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8章 先生可愿出山？ 赵修润的住所，隐藏在这县城之中，一处很不起眼的窄巷之中。 倪白鹭看了一眼眼前破败的瓦房，有点吃惊地抓了抓头发。 “居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么？可是不是说，在李琼台来到此地之前，庶务几乎都是他在打理么，应当权利很大才是，再不济，也该有像样的三进三出的宅子……而不是如此普通平凡的瓦片房……” 倪白鹭也是清楚的。 以赵修润之前的地位，想要捞取油水，应当不难。 但是他住的地方…… 说是艰苦朴素，都有点说得轻了。这就是最为普通的庶民的住所而已。 而苏韶叶则是在一旁给倪白鹭轻声解释道。 “我之前问了这县上的百姓，又从天机阁调取了档案。赵修润之前虽然处理政务，但是因为他并没有官职在身，只能算是一个幕僚，所以自然不可能得到朝廷分发的官邸。而他自己又不怎么接受封赏。” “所以住的宅子，还是他自己购买来的小宅，他许多钱财，都用来救助百姓了，说起来，倒是当真算得上是两袖清风。” “他在老家，还有一处田宅，但是因为他大伯病逝，留下孤儿寡母，所以他才把老家的田宅，给了自己大伯的遗孀，自己居住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半隐居吧。” 李琼台到来。 他被李家打压。 纵然满腹才华，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在这里平素写字画画，权当做修心养性。但是赵修润当初做事的时候，名气颇好。 当初蛮族还未出现，边关也没有任何危机，百姓安居乐业，让人怀念无比。 而苏韶叶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原因十分简单，她想要请回赵修润。 她站在门外。 倪白鹭的眸光从破旧的门窗上头掠过，正打算上前敲门，却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们在门口等着吧。” 倪白鹭有些吃惊。 小姐……居然如此尊敬此人么。不过苏韶叶既然开口，倪白鹭点头应答下来。这个时节，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出门的时候，天色尚好，所以倪白鹭并未带伞，但是她们站在门外数刻，天穹之上，却突然飘下雨丝。 雨水几乎打湿了苏韶叶的发丝。 倪白鹭看着苏韶叶，又忍不住再度开口说道。 “不如，我们去屋檐下躲雨？” “我还是去敲门吧，总站在这里淋雨，也不是办法。” 苏韶叶却还是摇头，拒绝了倪白鹭的提议！倪白鹭听见苏韶叶说道。 “不着急。” 她的态度，让倪白鹭反而内心深处更加焚心如火，无奈苏韶叶的态度颇为坚决，倪白鹭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随着苏韶叶一并淋雨了。 而苏韶叶之所以要站在门外淋雨。 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她这样做，是因为根据她得到的消息，此人安贫乐道，生活得如此辛苦，不是那种钱财或者名利就可以打动的人。 尤其是，李琼台来了之后。 他不愿意再为李家的这个世家子弟办事，所以才会隐居在这个小小的宅邸之中。 想要打动他。 得花费一点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片刻之后，有人推开了门——苏韶叶抬起头来，从这间简陋的瓦房里头走出了一个人，他盯着眼前两个被大雨浇湿的女子，有些发愣。 这是一个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的文士，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不算出彩，但是很是儒雅，穿的袍子简单干净，带了几分褪色之后的清朗，整个人显得很整洁，但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很是深刻。 因为他的眸光，颇有几分睿智。 他两鬓已经有些花白，但是却并不显得难看，反而更加让人觉得此人沉稳，能够生出几分信赖。 这便是，苏韶叶想要见的那个人，赵秀润。 他是曾经李灿阳的学生，也是李灿阳的幕僚之一，但是因为同李琼台不对付，所以在共同主持政务几年之后，便告辞了。 如今，他退居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会被两个年轻姑娘找上门。 里头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谁啊？” “有客人登门么？” “还是你那几个一块儿写字的老朋友……？” 里头的帘子掀开，然后又走出来了一个妇人。这个妇人梳着简洁的发髻，容貌不算多么绝美，但是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就像是一朵幽静盛开的兰花，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苏韶叶同倪白鹭，却略微吃了一惊，然后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诶呀，外头原来下了雨。” “还不快些进来，躲一躲雨水。诶，你们两个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有有什么难事？” “别傻乎乎地站在外头了，快进来说。” 苏韶叶这才走进去。 这妇人忙不迭地便要去拿衣服。 “我们女儿出嫁了，但是她还有几件旧衣裳，若是你们不嫌弃，去换上吧。淋湿了，等会儿出去见了冷风，怕是要感染风寒的。对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拿两把伞。家里头还有两把好伞……” 这个妇人立刻忙着便要张罗。又说要煮些热茶，给苏韶叶同倪白鹭饮茶，去去寒气。 如此热情。 让倪白鹭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连忙摇头。 “不用不用，我没有那么脆弱的，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得很，这么一点小小的雨水，不会生病的！” 这个妇人仍然忧心忡忡。倪白鹭可以对人喊打喊杀，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柔和妇人，她连在大魏的时候，都从小被送去习武，素来是不适应对母亲撒娇之类，这中年妇人温柔无比，反而让倪白鹭手足无措起来，简直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 就连苏韶叶，也罕见看见倪白鹭这般神态。 她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她则是扭头看向赵修润，然后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我这一次来，是想要请先生出山的。” 她的态度，很是礼貌。 她在门前站立，任凭大雨滂沱，也要等待赵修润开门，不论赵秀润答应不答应，至少苏韶叶做到了诚意十足！ 赵修润盯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苏韶叶的面容绝美，一看就绝非普通人，她口中的出山，则是让他心中一紧，他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出山？” “为何事出山？” 苏韶叶的下一句。 却极为让人震撼。 “做这一郡的真正的主事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9章 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赵修润听见苏韶叶这样说，感觉对方像是跟他开玩笑似的。 这少女小小年纪，一开口怎么如此老气横秋，一郡主事人，那便是郡守了，岂是想做就可以做的。 这个小姑娘…… 这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停顿数秒，然后方才抬起头，他认真地盯着苏韶叶的眼，然后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在外头，可千万莫要这样说，若是被人听见了不大好。若是把你关到大牢，是要吃苦头的。” “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似是在语重心长地告诫眼前的少女，不要胡乱说话。而苏韶叶听见赵秀润的这句劝诫，她则是说道。 “我知道，我这样贸然上门，先生也会觉得有几分堂皇，未必能够信任我口中所说的话。但是我没有时间慢慢地同先生解释，同先生磨合处理政务了。我马上要启程前往其他地方，所以这才贸然登门拜访，先生不用太过讶异，也别觉得我冒犯才好。” 她说话的声音清晰无比。 并不像是一时兴起，也不像是胡言乱语。而赵修润盯着她的面容看，苏韶叶居然给了赵修润一种，认真无比的感觉，他迟疑着，抬起头，眸光落在苏韶叶的脸庞之上，就连声线都变得多出几分动摇来。 “你这到底是何……意思？” 明明说的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可是他观人无数。 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那张清冷绝美的容颜，上头的神色很认真。 这种表情。 居然让赵修润觉得，对方好似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提出了提议——赵修润抿了抿唇，他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 他猜想。 这少女莫非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儿？ 京中官员的家眷？ 亦或者是……赵修润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也无非是富户之女这一类，打算出钱财资助他。在赵修润心中，不可能有更加厉害的大人物出现在边陲小城之中了——但是这少女抬起头，然后递给他一张令牌。 “你去京中。然后直接拿着这块令牌，去东厂一趟，说你要面圣。” “他们自然会带你去。” “然后，你有什么抱负，亦或者治理边关的看法，直接对着陛下说便好。李家那边……你不必太过在意。李琼台不算什么，至少，他绝对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苏韶叶这番话说出口。 赵修润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晕晕乎乎，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简直宛若做梦，他迟疑着抬起头看着苏韶叶的脸颊，声音都是有几分沙哑的，他直接开口说道。 “等一等……” “你的意思是……” “让我去京中，面圣？” 对面的少女点头。 “我的婢女会护送你前往京中。” 苏韶叶这句话说出口，不要说赵修润了，就连倪白鹭都吃了一惊。她立刻扭头看向苏韶叶，飞快地开口说道。 “等一等……小姐，这怎么可以？” “我是要留下保护你的！” 她不可能离开小姐！ 而苏韶叶则是看向倪白鹭，做了一个安静下来稍安勿躁的姿势，倪白鹭看着苏韶叶的这个姿势，只能忍下自己心中的紧张，她站在苏韶叶身旁，心里头却翻山倒海，她根本不能够接受这件事情，苏韶叶居然想要让她护送赵修润回大晋皇城，去见那位小皇帝。 可是这样一来。 苏韶叶自己应当要怎么办？ 她呢。 想到苏韶叶有可能面临的困难局面，倪白鹭整个人一颗心都揪紧。而对于赵修润而言，他也没有想到，苏韶叶居然会让自己的婢女送他去京中，这当真是开玩笑么。 眼前的少女，等一等，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赵修润怔怔地看着她，听见她说道。 “先生若是相信我，便今夜动身。” 赵修润只感觉对面的女子的话语，如同数道惊雷一般，直接在他耳畔炸裂开来，让他整个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等一等，她是何身份，才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口气——这般看来，眼前的人…… 拿着令牌，去东厂，直接面圣…… 他想也不敢想！ 哪怕是这一郡的郡守，也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唯独只有在陛下有所召唤的时候，才有可能入京的。 正因为这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所以才会让赵修润有一种几乎是荒谬的感觉。他怔怔地抬起头，明明是思路清晰，做事从容不迫的顶级幕僚，如今却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面圣……？” “你是说真话？” 苏韶叶笑了起来。少女的笑意温柔，带了几分暖意。 “不敢欺瞒先生。” “先生按照我的话出发便是。” “先生家可有笔墨？借我一用，我写一封信，给我的婢女带着，先生去面见陛下的时候，带着我的这封信，若是先生有所担忧，直接把信呈给陛下看便好了。” 这种熟稔的口气…… 赵修润慌慌张张地去找来笔墨。但是他不敢看，特意走到窗外。苏韶叶也不介意环境简陋，直接握着毛笔，然后在宣纸上头一蹴而就，写下满满的字迹来。 赵修润看着窗外屋檐外滴滴答答落下来的雨水，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对于这少女的身份，心中也有了点揣测。 如果他所想的不错。 这可能是…… 他此生前所未有的绝世大机遇。 他如果能够抓住，说不定当真能够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原本自从李琼台来了，赵修润其实就绝了仕途之念。 他看不惯李琼台的做法。 却又碍于他是李家培养出来的，所以不好打对台，所以赵修润才直接离开，就是为了避免同李琼台有直接的冲突！ 而且，说实话，一旦有了冲突，他就是第一个牺牲品，与其落得狼狈下场，倒不如他自己离开，如此还算是有几分体面。 赵修润已经做好了种田修书，一生如此的打算。 断然想不到。 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机会，砸在他的头顶之上。让他去面圣啊……去亲自面见陛下，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赵修润的心中，涌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怀。如果是旁的事情，他或许还会退缩，但是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不论如何，他都要去尝试一番，否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够瞑目！ 如果这个少女是他想的那个人…… 赵修润心中涌过数道念头，却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绕不开李家这座大山。 如果他还想真的走仕途这条路，只能另辟蹊径，这个机遇，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哪怕是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也得尝试一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0章 闯过刀山阵的四师父 苏韶叶直接在纸上一撮而就。她写下密密麻麻的字迹。 然后她等到纸张上头的墨迹晾干，这才把这张纸折叠起来，装入信封。这动作一撮而就，然后她抬起头，眸光极为认真地看向倪白鹭，开口说道。 “你要确保赵大人的安全，明白了么？” 倪白鹭迟疑着看了一眼苏韶叶，犹豫半晌，方才点头应诺下来。 苏韶叶看见倪白鹭点头，这才算放心。 倪白鹭心里头混乱一片。 她其实没有想到，苏韶叶居然会让她，让她护送赵修润入京。虽然她也能够猜到，苏韶叶这样的做法，是担忧——李家在背后动手脚，可是如此一来的话，她自己的安全要如何保证？ 倪白鹭很是担忧！ 这种担忧几乎是完完全全写在她的脸颊之上的。她看了一眼苏韶叶，眼神欲言又止。 而苏韶叶则是能够看穿她的紧张。 她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来，似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倪白鹭听见苏韶叶在自己耳畔，柔声安慰她。 “别担心。” 倪白鹭苦笑。 她怎么能不担心啊！ 说实话，从倪白鹭的角度来看，纵然是整个大晋，大浪滔天，同她也没有半点干系。倪白鹭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苏韶叶。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确保苏韶叶的安全罢了，眼下让倪白鹭离开苏韶叶，她心中自然是不接受的。 她低声，有些失落地说道。 “可我要保护你。” 苏韶叶说道。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你送赵先生入京便好。” 倪白鹭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修润——然后倪白鹭还是没有忍住地转过头来，她看向苏韶叶，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苏韶叶听见倪白鹭开口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 倪白鹭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说道。 “陛下那边……” 小皇帝这一次，是真的会动怒。说不定会发兵攻打蛮族，这样小姐也不在意么？这完全不是小姐做事的风格，还是说，她笃定她能很快回来？倪白鹭紧张又担忧，而苏韶叶则是平静地说道。 “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她当然知道，如果殷天玄知道她前往蛮族，会是何等疯狂——但是她不能因为忌惮这一点，就放弃她原本的打算。她有多么坚定，如果真正打定主意的话，她只会一意孤行，这件事情，殷天玄也很清楚。 她这个阿姐，是性格何等决然之人！ 所以她说道。 “白鹭，听话。” 这四个字，让倪白鹭苦笑起来。总是如此……她总是如此的。可是倪白鹭却偏偏又拿这样的苏韶叶毫无办法，她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 “好吧。我听小姐你的，护送……护送赵先生入京。” 这消息来得太着急，赵先生已经去收拾行李，而苏韶叶看着远处淅淅沥沥的雨水，她的那张清冷却冷静到了极致的脸庞，浮现出的是清晰的果决。 她知道，她这一行，前途未知，夹杂了巨大的危机，但是即便如此，苏韶叶也绝不会放弃。 蛮族，她非去不可！ …… 第二日雨水仍在延续。苏韶叶坐在马车之中，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少女穿着蛮族大祭司月柳提供给她的蛮族服饰，跟随着颠簸的马车向前憧憧而行。她头顶带了蛮族的传统头饰，遮挡住了她的大半脸庞。 她安静地坐在马车之中，月柳就在她身旁，看向她的时候，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艳感。 “你虽然不是蛮族，但是这圣女的打扮，倒是意外很是适合你。” 她这句话，并没有言过其实，因为苏韶叶穿上这套服饰，给人的感觉，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之感。 这种感觉，让月柳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哪怕是她年轻的时候，是蛮族出名的第一美人，也没有这少女的十分之一的出尘气质。 这等绝色少女…… 不知道是如何养成的。 她却不知道，被她感慨，圣洁无比的少女，少年时期，却是在常人眼中阴森恐怖，暗无天日的暗狱之中度过的。 苏韶叶坐在马车上，马车已经顺利出城，她突然说道。 “我的师父是令狐寻香，他当初，是如何认识祭祀你的？” 她抬起头。 头顶的配饰，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极为悦耳，同这少女的声音极为契合，像是叮叮咚咚的铃铛声。 而听见苏韶叶的提问，月柳的情绪却在一瞬间有了些动摇。 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尘世间，许多杰出女子，都似乎是如同一道魔障一般！苏韶叶听见月柳的声线略微颤抖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说道。 “他当初认识我，是因为他当初闯入过十万大山，然后险些殒命。哼哼，我倒是在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如同他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一回事。” “刀山阵，火海原也敢闯……居然当真胆敢赤脚进入刀阵为我夺旗，他以为他算什么，轻功绝顶，便了不得么？” “还不是险些送命？” 她语气听上去好似在抱怨嘲讽。 但是若是仔细听去。 却又全然不是如此，里头其实隐藏了不少女子的甜蜜心思，因为月柳说，四师父是为了她，才去闯危险的刀山阵。 而苏韶叶则是听得出她语气之中，其实蕴含了几分淡淡的怀念之意，也可见不是如同她所说的埋怨。 “什么事是刀山阵？” 月柳沉默片刻，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说道。 “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试炼。我们蛮族精炼而出的一种铁火刀，会按照刀锋锋利程度排好，他需要赤脚踩在极为锐利的刀锋之上，然后赤脚前进，夺取一面旗子，唯独只有胜利，才能够提出一个要求，不论提出什么，我们蛮族都会实现。”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她说得轻松，但是苏韶叶心中却略微一惊，她忍不住说道。 “这样岂不是极为危险？” 月柳轻声嗯了一声。 “的确很危险。他仗着轻功决定，去闯刀山阵，虽然成功，仍然受了伤。他的脚底，应当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是当年闯刀山阵留下的。当初我亲眼所见——看见他的鲜血染红刀背。” “因为，当年他的刀山阵，不仅仅是他，他要同蛮族高手一同在刀山阵之上比试！” 闯刀山阵已经不可置信。 同蛮族高手在刀锋之上比试…… 四师父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哪。哪怕是日常听着四师父吹嘘他的光辉往事的苏韶叶，也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辉煌往事！ 难以想象。 他当年游历四海的风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1章 蛮族祭祀大典！加冕 等到马车离开大晋边境，就开始驶向茫茫荒原！ …… 京中。平静之下，仍然是暗潮涌动。毕竟小皇帝的状态不对，谁也不敢去触碰他的霉头。他的神色都是冷漠到了极致的，他握紧了手指，抬起头，眼底一片冷然厉色，他的表情太过阴霾，跪在他面前的东厂许留山大气不敢喘！ 他丝毫不怀疑。 如果他什么举动触怒了眼前的少年。 这个少年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拖他出去问斩！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开口说道。 “陛下息怒。” 而对面的少年，却连连冷笑！许留山听见这少年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息怒？” 他抬起头，眼底尽皆一片凌厉到了极致的厉色，然后许留山听见这少年反驳他。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 许留山不敢说话了。这少年的怒气太深，突如其来的怒气之下，他只能尽量低头，想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而这少年则是向前迈了一大步，他的眼底深处，怒火好似惊涛骇浪，然后他说道。 “所以阿姐现在彻彻底底失踪，连你们都不知道阿姐的下落？” “李家呢，他们就这么由着阿姐消失不见！一群酒囊饭袋！一群废物！” 这少年的怒气，感觉几乎可以燃烧一切！ 许留山知道在这个时候替李家说话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虽然李家过往给他不少润泽费，让他在陛下面前美言。 但是他能在东厂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比谁都更加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许留山立刻选择了沉默，没有再继续多言什么。 只是这少年的怒气却根本压制不下去。他桌上的书简被他扫落一地，然后他说道。 “若是阿姐有什么万一，你们的项上人头……哼哼！” 许留山心里头咯噔一下。 而这少年的下一句话，则是让他猛然匍匐在地，身体忍不住地细微颤动起来！他听见这少年开口说道。 “朕要去边关。” “朕倒要看看，那李家在边关何等一手遮天！朕也要去看看，蛮族到底有什么门道，居然当初胆敢申请阿姐同他们和亲？他们配么？” 这少年的眼神，带了几分强烈的阴郁。这一下，许留山则是有些慌了神了。 “陛下不可啊……陛下乃是千金之躯……不可如此冒险！” 少年的那双眼睛。 带了一丝丝疯狂。 他说道。 “千金之躯？” “你们弄丢了我的帝师，还想要朕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许留山大气不敢喘。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长长的禀报声。 “禀告陛下……有人觐见！” 这少年正在气头上，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回复道。 “不见！”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说不见，便就是不见！ 但是下一句话，立刻让这少年改变了心思，而且他猛然站起身来。 “等一等……” 他突然看向了跪在眼前的许留山。 “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许留山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这喜怒无常的少年，然后飞快地开口解释道。 “帝师大人虽然行踪成谜，但是她留下了自己的婢女白鹭，她让自己的婢女白鹭，护送一个叫做赵修润的人入京，我们已经派了人跟随，看他们的行动轨迹，应当是要折返入京不错。” “赵修润？” 这个名字陌生无比。 殷天玄自然不会关心这种小角色。 而许留山则是立刻开口给殷天玄解释。 “赵修润，其实是寒光郡郡守李灿阳的幕僚，也是他的学生。李灿阳身体欠恙，寒光郡的郡务，私下乃是由李氏一族打理。他同李灿阳的侄子李琼台不合，所以隐居在边境小城之中。” “不知道为何，得到了帝师大人的青睐，让自己的婢女白鹭护送他入京。” 许留山算是解释得颇为清晰了。 这少年皱了皱眉头。 阿姐失踪，他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去看这种小角色。但是如果阿姐让白鹭护送他入京——那么情况便又有所不同了。 此人说不定，还是得见一见。 这样想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阿姐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殷天玄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阿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连东厂的人，都找不到阿姐，他心里头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起来。 少年死死地捏紧手掌。他低下头，眼睫颤动。 阿姐……千万不能有事。 若是阿姐有什么万一…… 不，绝对没有这个可能性！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被殷天玄狠狠牵挂着的少女，眼下已经跟随月柳的马车进入到了蛮族的势力范围之内。月柳看着带着面纱的少女，轻声解释道。 “你到蛮族之后，公开的身份，会是我们神殿的圣女。” “因为神殿的圣女，本来就神秘莫测，所以旁人也不会去窥探你的真实面容，也不会多加打扰你。” 这个身份，毫无疑问是很适合，从大晋而来的苏韶叶的。 不过月柳的话锋一转。 “可有一个问题。” 她这样说，苏韶叶的脸庞之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神态，她反而极为冷静地开口问道。 “什么问题？” 她的声音平静得很。 而对面的月柳轻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对面的少女来自于大晋，她倒是很欣赏她的。 她不论是容貌，还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都极为适合继承她们蛮族神殿圣女之位。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后头便是蛮族大祭典的时刻。” “你不是想要见蛮族的王么？” “各大部落的王者都会来。但是你要作为圣女，公开露面！” “如何？” “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苏韶叶摇头。 她来都来了，这又有什么好反悔？蛮族祭典——各大部落的王者都会出现么——听上去倒是很有些意思。 “我要做什么？”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月柳，月柳眼中，仿佛一闪而过什么微弱的情绪，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 “给部落联盟的最强的那个王加冕。这件事情，本来应当我来做，不过既然你来了——便让你给他加冕吧。” “毕竟神殿高高在上。” “得到我们的加冕，意味着他得到天神承认，成为蛮族共有的王——类比的话，就如同你们大晋皇帝那般，除了天神，便是他至高无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2章 那戴面纱的圣女来了 加冕？ 苏韶叶心中一动。 而月柳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 “说起来，我们这位蛮族新王，倒是对你们大晋国师情有独钟。他想要同你们大晋联姻——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联姻？ 苏韶叶怎么会不知道。殷天玄还因为这件事情，发了好大的脾气——所以，这件事情背后，是蛮族新王的意思？ 他想要同……同自己联姻？ 苏韶叶倒是当真有点吃惊，这位蛮族国师开口说道。 “而且，这居然是他自己的意思。这件事情，当初连我们神殿之中的人，都觉得极为震惊，更不用说其他蛮族部落的人，通通都是强烈反对的。在他们眼中，连同大晋公主和亲，都勉勉强强，马马虎虎。” “同大晋国师……？” “那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大晋皇族血脉的外人而已！” “有什么和亲的必要么？” “不过王一意孤行。” “态度十分鲜明。” 苏韶叶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来。如此一说，她反而愈发好奇，这位蛮族新王是个何等模样的人。关于蛮族新王，哪怕是天机阁收集到的讯息，都是少之又少的。 因为蛮族难以渗透，所以对于蛮族那边，大晋其实知道的很少。 对于大晋这一次入侵的内情，也是苏韶叶自己推测，并没有多少证据可以证明，她的揣测一定是正确的。 正因为天机阁不能够渗透蛮族，所以苏韶叶最终才决定自己前往蛮族，深入虎穴。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而月柳则是说道。 “等你到了最近的祭坛之处，应当就会有蛮族的使节迎接我们，你是负责给新皇加冕的圣女，自然地位极为尊崇。” 苏韶叶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你们这位新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这句话问得也不算突兀，毕竟这蛮族的新皇，是她随后要打交道的人。而听见苏韶叶这样主动开口询问，月柳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新皇么？” “他年纪倒也不是很大。不过他的能力出众，短短数年，便能够整合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蛮族部落——我们这位蛮族新皇，若是论及能力，倒是的确十分出色。不过我对他了解不深，只是见过数面。” “毕竟我们神殿中人，不需要负责蛮族的其他事务。” 听见月柳这样说。 苏韶叶反而愈发有些捉摸不透。 这个蛮族的新皇，看起来，很是神秘啊。 …… 蛮族。降云部落，一个老者正在急匆匆地指挥着旁人，他开口说道。 “你们都给我小心一些！这里的东西重要无比，千万不能打碎。这是送给那位新圣女的礼物！” 一旁一个虎头虎脑，长得颇为可爱，满脑袋都是小辫子的可爱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他凑到这个老者身旁，好奇地开口问道。 “长老，你确定……”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方才一气呵成地继续开口问道。 “长老，你确定那位新圣女会来么？” “不是一直都有说法，说神殿的新圣女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定么？” 这少年的眼神里头充满了天真单纯的好奇！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老者，而这个老者则是皱了皱眉头，这老者本来是想要呵斥这少年什么的，但是看着这少年清澈如水的双眸，本来想要呵斥的话语，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这老者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 他开口说道。 “会来的。月柳大人已经传信。估计就在近日便要抵达我们降云部落。这是继月柳大人当年继承大祭祀之位之后，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新的圣女选出，对于我们各个部落意义不同。” “有这位圣女在，若是能够完成祈福仪式，我们必定能够获得上天的庇佑。” “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不可疏忽大意！” 这少年深吸一口冷气，他眨巴着眼睛。 “真的？” “能够被月柳大祭司看重，这位新的圣女，一定很了不起。” “诶，那是……” 地平线远处，缓缓出现了一架马车。 这老者精神一振！ “是月柳大人的马车！” 这老者打起精神，立刻毫不犹豫地开始张罗起来，让其他人做好准备，迎接神殿大祭司月柳大人同新任的圣女到来。 这个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少年，则是站在这长老身边。 他是这个部落的王的小儿子，在部落之中，通常都是备受宠爱的小王子。如今他好奇地眨巴眼睛，等待着这个传闻之中的圣女到来。 …… 苏韶叶跟在月柳之后下了马车。 即便是月柳之前提过，蛮族对于神殿很是看重，所以大概会举办一个欢迎仪式之类的典礼。但是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苏韶叶仍然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这个时节，草木枯黄，本该萧索不堪的，但是本来空荡荡的草原则是直接被人头填满了。远处好似还有不少人拼命踮起脚尖。 苏韶叶同月柳都带着面纱。 所以众人有些失望，却大气不敢出。 而月柳对于这一幕，好似已经习惯了一般，她熟视无睹地直接穿越人海，然后走到那个领着孩子的老者身旁，她看了一眼这孩子，脸颊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缕笑容。 “这就是你们降云部落，当初想要让我赐福的那个孩子？倒是的确算得上是可爱了。” 这个老者被月柳这样夸奖了一番，这个老者的脸颊之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这孩子睁大眼睛，毕竟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眼睛圆溜溜地，好奇地盯着月柳同苏韶叶看，眸光来回打着转，然后这孩子开口问道。 “我能看你们的样子么？” 这老者瞥了一眼这孩子。 眼神之中似是有警告之意。 这孩子吐了吐舌头，却也不害怕，显得虎头虎脑的。他的确同大晋的孩子生得不太一样，五官深邃，高鼻阔目，让人印象深刻。 苏韶叶看了一眼月柳，月柳笑了起来。 “你想看我的样子？” “好啊。” “你叫我月柳姑姑好了。毕竟你当初出生的时候，还是我亲自为你赐福的。” 月柳这句话说得随意而又亲切，然后——她摘下了面纱。 这男孩怔怔地盯着月柳，已经完全看得呆滞了。 这小男孩直接童言无忌地说道。 “是天上仙女么？” 月柳被他逗笑，她说道。 “圣女姐姐不能看。圣女姐姐的面纱——到一直带到给王加冕的时候。” 这小男孩更加激动起来。 “给王加冕？” “我们也能去观礼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3章 那个混蛋，生儿育女了么 这部落虽然不是蛮族最大的部落，但是也在蛮族可以派的上前十之列了。 而苏韶叶则是算得上是彻底体会了一把，神殿在蛮族之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神殿之中的人，个顶个的高高在上——对于蛮族而言，神殿就是最为厉害的存在。 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对于神殿的尊崇是发自内心的。 月柳领着苏韶叶向前走去，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说道。 “蛮族相信真神的存在。生老病死，都需要经过神殿——而新生儿，也需要得到我们祭祀的祝福。” 这种地位，自然崇高。 “但是我们也不会干涉蛮族各个部落之内的争斗，比如蛮族王位继承之内，从来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蛮族同你们大晋之间的和谈，我之所以要动身前往，也是因为唯独只有我出声，蛮族才信服，但是我只负责传声，不会掺入两族纷争之中。” 月柳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而听见月柳这样说——苏韶叶反而更加说道。 “那你为何要联系李家？” 月柳沉默了片刻，她说道。 “因为我要找令狐寻香的下落。否则——我是不会前往蛮族的。”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冷静。 “我也只是想要让你们大晋的世家，帮我寻找令狐寻香而已。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并不能够代表蛮族神殿。” 这位蛮族大祭司，也是任性至极了。 不过她宁愿打破平衡，也要去找令狐寻香。 该说…… 四师父当年的的确确同这位蛮族大祭司拥有过一段很有故事的过往么。 总会有人难以忘怀的。 何止是蛮族的大祭司，她不是同样也忘记不了，十五岁那一年，在暗狱之中遇见的那个男人么。那个在她死期到来的前一日，同她合力逃出生天的那个男人。 苏韶叶低下头，她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一下。 她握紧手掌。 她太想顾北痕了。 想到，她的心尖都疼痛的地步——那种疼痛，似乎无法断绝，她连呼吸都仿佛是疼痛的——她又有多么渴望，能够再度拥抱住那个男人呢。 苏韶叶沉默片刻。 她再度抬起头看向月柳。 她说道。 “你们蛮族的新皇何时加冕？” 月柳停顿了一下，说道。 “七日之后。在蛮族新的王廷。我们很快便能够看见他了。” 月柳顿了顿，她说道。 “我倒是也很好奇。因为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登上王位。” 她这样的话语，反而挑起了苏韶叶的好奇心，苏韶叶直接看向月柳，然后她直接开口问道。 “没有想到……？此话怎么说？” 苏韶叶好奇蛮族这边的情况。 “当初他在蛮族各个部落的王子之中，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生下他之后没有多久就死了，他是被偷偷摸摸养大的，听闻幼年被当做奴隶之子，过得极为艰辛，可是随后显露出了属于蛮族王室的特征，才被查出真实身份，但是也被随意打发地远远的。” “听闻之前，甚至长时间都没有半点消息。这样一个奴隶之子，却能够一举直接跃升成为王者，这在蛮族内部，也是传奇。” “听闻当年王室之争，血流成河。我们神殿没有干涉，也能够从蛮族人口中听闻当初的惨烈。” “当初的确是一片刀山血海，没有想到，他最后一个奴隶之子，会成为最后的大赢家。这件事情，让人震惊不已。但是的的确确是他最终获得了胜利。” 月柳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们神殿要给他加冕。” 苏韶叶想了想，她说道。 “蛮族王位如此重要，其他蛮族部落的人，能够答应他继承王位？” “在蛮族眼中，他是不是血脉卑贱？” 这是以她对于蛮族的了解。 推测而出的很有可能的事实！ 而听见苏韶叶的话语，月柳则是流露出一丝蔑然的冷笑，然后苏韶叶听见月柳开口说道。 “血脉卑贱？” “这句话……可没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说。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蛮族部落挑选王者，从来只看实力。草原之上弱肉强食，无人能够赢过他，反对他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他的兄弟，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他便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王者。”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月柳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而听见月柳这番话，苏韶叶脑海之中涌过几番模糊的印象——她沉默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有趣。” “你们蛮族……倒是有趣。比起血脉，更重要的是实力么？” 同大晋，大魏的皇位继承都不同。 这种凭借能力登位的方式，更加符合游牧民族血液里头流淌的本性呢。苏韶叶这样想着，她说道。 “当年我师父来蛮族的时候，他是如何获得蛮族的认可的？凭借着他的轻功，能够闯过刀山阵么？” 而月柳停顿了一下。 苏韶叶听见月柳开口说道。 “谁告诉你，你师父曾经获得了蛮族的认可？” 苏韶叶倒是一怔。 “不曾获得蛮族的认可？” “那你同我师父……” 月柳轻哼了一声。 “他当初是想要带我走的。不过我自然不可能离开蛮族。所以我们才分道扬镳，因为本质上无法共通。他无法为了我留下，我也无法跟他离开——否则，我当年怎么会同那个混蛋分开？” 原来是这个原因才分的手。 比较之下。 还是杜舍娘从大晋果断离开。 选择前往大魏更加……更加果决，也更加有个性一些。所以她也在四师父的诸多红颜知己之中，赢到了最后么？ 月柳看着身旁发怔的少女，突然说道。 “这么多年，你师父身旁可有旁的红颜知己？” 她突然发问，让苏韶叶一瞬间怔住了。她的声音含糊，没有直接承认，但是月柳看着苏韶叶的反应，多多少少也能够猜到几分，她轻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不过那个混账的个性，本来也就是游戏红尘……哼哼，我也没有指望他为了我独守下半辈子的，我跟他既然不可能，他有其他的红颜知己，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要不然，他一个人孤零零，也太可怜了一些。我还有蛮族，他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让他孤寂下半辈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若是能找到真心所爱的人，生儿育女过得快活些，倒也不至于让我太愧疚。” 话虽这样说。 真正放下没有，也只有这位蛮族大祭司月柳自己才知道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4章 四师父到底有几个红颜知己 这个问题，苏韶叶倒是可以回答。 她沉默片刻，然后方才含糊地说道。 “其实……我四师父并没有生儿育女。” 这也不算说谎。 至少令狐寻香的确没有后代。苏韶叶也很难想象，自己四师父这么一个浪子，若是生儿育女有了牵绊会是什么样子。 月柳则又是轻哼。 “他不适合有孩子。” “他既然是你的师父，看你的年纪，他估计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了吧？” 否则她不至于要对苏韶叶高看一眼。 她很了解令狐寻香，那个家伙绝对不会搞出一个孩子，给自己自找麻烦的。孩子在他眼中，毫无疑问等同于顶尖的麻烦——令狐寻香并不喜欢小孩子，他嫌孩子太过聒噪。 她当年同令狐寻香在一起的时候，就谈论过这个问题！ 她自己也不喜欢孩子。 蛮族的祭祀，都是单身，需要供奉真神，自然也不可能生儿育女，除非她放弃大祭司的地位。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她想要放弃的话，她当年就会选择跟令狐寻香离开。 少女时代。 心动是真的。 遗憾也是真的。 苏韶叶听见月柳的话，她自己心头一动，倒是因为月柳的话很有一番感触。 月柳说令狐寻香多半把她当成孩子看待。 其实仔细想来。 的确如此。 尽管四师父浪荡不羁，但是对于她的确很上心——毕竟她进入暗狱的时候，太小了，也许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女儿看待。 不仅仅只有四师父而已，其实连二师父，三师父，都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孩子吧。毕竟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身处在暗狱之中多年，却从未有过后代，也许在他们心中——自己的确如同他们的孩子那般。 才会如此倾尽所有地教授她学问。把他们的一切都教授给她。 苏韶叶心中越想越觉得真实。她虽然没有过度浓烈的情绪表达，但是她父母死得早并且惨烈，她的几位师父，也算得上是填补了她心中的那块空白——若是没有她的几位师父，她大概当年在暗狱之中的那几年，当真支撑不下来。 苏韶叶的眼瞳都是闪闪发亮的。 而月柳却突然抬起头来，她看着苏韶叶，然后问了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问题！ 苏韶叶听见月柳开口问道。 “你知道你师父到底有几个红颜知己么？就你所见的？” 就她所见……？ 苏韶叶怔怔地抬起头盯着月柳的瞳孔，她的表情好似没有什么波澜，但是苏韶叶却知道，这个答案，对于这位大祭司而言，十分重要。 苏韶叶略微停顿了一下，她的回答，巧妙又聪明。 月柳听见苏韶叶说道。 “我也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诚恳。 月柳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苏韶叶会这么回答她，月柳的眉头不禁蹙起——片刻之后，她才轻咳了一声，然后月柳说道。 “你真的不知道？” 苏韶叶说道。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我四师父自己方才知晓吧？” “而且他从不主动提任何同女子相关的事情，在我面前。” 苏韶叶在心中默默想，让她关键时刻，去找这些师娘帮忙——也不算主动吧，应当算一定程度上的，被动告知？ 自己的四师父在感情上实在是一团乱麻。苏韶叶倒是没有要主动替他掩饰的意思，主要是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几段过往。 如果不是因为她要来边境。 她也不知道—— 四师父同大祭司月柳还有一段过往。月柳险些成为她的师娘——之后后来同令狐寻香分手了而已。 如果再有其他女子跳出来，说同令狐寻香有过一段过往，她也是相信的。 不过…… 就如今自己四师父的这些旧桃花的程度来看，自己的四师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至少苏韶叶是如此觉得。 四师父的桃花似乎……都开的格外汹涌。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凶悍，而四师父能够成为她们心上最特别的那一点朱砂痣一般的存在—— 厉害还是令狐寻香厉害，懂得如何才能够让女子念念不忘难以忘怀。 月柳沉默了片刻。 她说道。 “我们蛮族的那位新王，没有成婚，也没有后裔。” “他之前要同你们大晋联姻，几乎是真心实意。似乎——只要你们大晋肯把国师嫁过来，和谈便能够顺利进行下去，至少可以保十年太平。为何你们大晋不答应？” 苏韶叶一怔。她在心中默默想到。 自己的婚事为何不答应…… 虽然这是一个让殷天玄独立的好机会。 但是要让她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成婚。 她做不到。 更不用说，还昏迷不醒的顾北痕…… 她为了顾北痕，也绝对不可能同这个陌生人成婚的。 所以她摇了摇头。 她果断地说道。 “绝对没有可能性。” 不过，如果真的如同月柳所说，给蛮族新王加冕的时候，能够见到此人，她倒是有些好奇，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听月柳的描述，似乎是一个，从卑微之处崛起的狠角色呢。 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主动挑中她联姻。 当真是偶然么？ 是看中了她在大晋的权力地位，还是别有用心呢？ …… 新王庭的位置，距离降云部落并不远。 降云部落其实本来也不大，但是在王位之争的时候，选择了中立。并且在新王登基之后，是最快的几个选择倒向新王的部落，所以获得了最大的红利。 降云部落的人——也都能够前往王廷观礼。 月柳路上带了那个降云部落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倒是颇为可爱。他的名字叫做哈鲁，月柳直接叫他小哈鲁，他倒也不怕生，经常跟在月柳身旁，只是大概是因为苏韶叶一直没有摘下面具的缘故，所以他对苏韶叶很是好奇，经常偷偷地偷看苏韶叶。 却又不敢凑上来搭话。 苏韶叶倒是听见，他偷偷地同其他神殿的侍女开口说道。 “圣女姐姐好美啊，感觉像是仙女一样！我不敢跟她讲话，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这个小孩子是那种天真无邪的那一种。 所以苏韶叶倒是也没有刻意同这个孩子保持距离。 她挺喜欢小哈鲁，不过她毕竟是大晋国师的身份，同他太亲近也不太好。所以她也没有开口，还是注意同这个孩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路上，她话很少，反而在其他人眼中这个新圣女更加神秘莫测了。 能够被选中…… 一定有很厉害的过人之处吧？ 就是在这样的揣测之下，苏韶叶接近了王庭。 这也意味着。她即将要看见那位王了。 那个……主动要求同她联姻的人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5章 带面具的王 王庭之中。 红色地毯熠熠生辉，最大的那一个王庭之帐之中，有一个男子，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嗓音，低沉无比。 “她们来了？” 有人在他的面前，恭敬而又虔诚无比地低下头来，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 “是。禀告王上，大祭司以及神殿形最新挑选出来的圣女已经抵达了王庭。王可要去见一见大祭司？” 这个男人，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有一种悦耳无比的感觉，他的笑声，似乎充满了磁性，然后这个男人低声说道。 “见一见也无妨。不过——比起见一见大祭司，我更加好奇的，则是那个圣女。” “听说，她之前毫无消息，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对面的跪在他面前的侍卫认真地点头。 “是。的确如此。此女之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不知道为何会被大祭司挑中——而且是被大祭司从大晋那边带回来的。但是我们不敢继续往下追查下去，担心让大祭司生气。” “不过以神殿的规矩来看。这一次给王你加冕的，应当就是这位圣女了。” 这侍卫近乎虔诚无比地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 这个男人站起身来。 他的高大身影，在烛火之下，投射下了一道阴影，这个男子向前迈步，他的步子，又快又稳。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的确应当，去拜访一番，大祭司。” 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那侍卫匆匆地爬起来，给这男子掀开帘子。而这个男子则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向前走去——他步伐迈开得极大，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种风生水起，唯我独尊的气势。 而他身后的侍卫，在看向他的眼神，则是充满了一种狂热到了极致的气氛，那种崇拜之感，几乎是可以为了他而放弃性命的程度！ …… 王庭之中的一座纯白色的帐篷之中。 苏韶叶看着面前的瓜果，并没有要享用的意思。 以她在大晋的地位，自然能够享用最好的一切，大晋的皇帝，殷天玄恨不得把一切都献给她——但是这些瓜果放在这里，考虑到季节同区域，毫无疑问，这些极为难得。 就连小哈鲁坐在边边上。 都忍不住偷偷咽了好几下口水。 苏韶叶看着这个孩子虎头虎脑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笑了笑，她伸出手对着小哈鲁招了招，然后小哈鲁方才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苏韶叶，确定能拿，这才把苏韶叶面前的果盘拿到自己面前。 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起了起来。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个男人看了一眼苏韶叶，他的眸光略微流转——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新任圣女？” 他的声音低沉之中，带有强烈的男性磁性，极其具有魅力。倒是不知道为何，苏韶叶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隐约给她一种耳熟的感觉。 而他掀开帘子的刹那，光线立刻倾泻下来，夕阳落下，苏韶叶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颊，只能隐约感觉到这应当是一个气场相当强烈的男人。 她抬起头盯着他看，随着他一步步地走近，苏韶叶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脸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 但是他整个人的脸庞。 却掩映在一张极为璀璨的黄金面具之下！ 苏韶叶却克制不住自己的震惊。 她猛然站起来。 面纱之下，她的呼吸都不稳起来，她震惊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带着面具的男人，给她一种难以想象的熟悉感，这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熟悉气息，那双漆黑的深深眸子，带着掠夺同强势，仿佛带了嗜血的凶狠同难以言喻的高贵尊崇，这种截然相反的两种气息，却能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眸之中。 最关键的是…… 这双眼睛。 这带着面具，也能够感受到的气息，如此熟悉。 苏韶叶震惊到几乎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幸亏她已经把水果给了小哈鲁，否则她面前的果盘，都要被她失手打翻的地步。 这个男人，一步步地走近苏韶叶。 他的个子很高，几乎比苏韶叶高出了一个头，所以他走到苏韶叶面前，完全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个少女，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似乎圣女很吃惊？” “怎么，圣女是觉得本王的模样，太过吓人么？” 苏韶叶眨了眨眼睛。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前的男人，不可能是她所想的那个人的。虽然很相似，虽然很像是她当初第一次见到顾北痕的感觉，虽然同当初在暗狱之中的第一眼，如此相似，但是她应当弄清楚一件事情，眼前的男人，不可能是……不可能是顾北痕。 顾北痕重伤之后昏迷。 连三师父夏弱水都束手无策。 被冰封在大晋皇室之下的冰窟之中——他不可能来到这里，成为蛮族的王者。 月柳也说过，他是从卑贱出身一步步攀爬，一跃而成为王者的存在，他不可能是顾北痕——只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相似而已。 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避免同这位蛮族的新皇视线有所交集，只是她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沙哑起来。 “只是觉得，你很像……很像是我的一位故人而已。” 这个男人又迈了一步。 这样的话，他几乎完全就站在苏韶叶的身旁了，苏韶叶听见他低沉闷闷的笑声，听见他开口说道。 “故人么？” “很相似么？” “看上去，这位故人对于圣女很重要，否则圣女不会如此吃惊的。” 苏韶叶还想要说什么，只是她的话语到了嘴边，一下子说不出来了，她只能含糊地低下头来。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她因为太震惊，所以如今整个人的思绪有些混乱。 在这种情况下。 多说多错。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却没有想到，这个新王突然凑近她，然后说道。 “圣女生得很美。我很好奇，圣女的真实容貌。” “圣女为本王加冕——本王倒是很荣幸。” 他的气息，几乎就缭绕在她的脸颊旁，那种热气缭绕的感觉，让人浑身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酥麻感，而且，苏韶叶居然觉得，这种感觉，像极了顾北痕靠近她的感觉——她的身体，仿佛还存在着这种记忆。她咬紧了嘴唇，拼命在心中提醒自己。 他不可能是顾北痕。 只有眼睛同面具相似。 她需要冷静！ 等到对方揭下来面具，她就会发现，对方根本同顾北痕没有半点干系！ 她绝对不能因为他靠近就心动，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荒谬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应当发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6章 再见故人，司徒空 尽管苏韶叶这么想，拼命想要让自己冷静。 她听见了这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就连笑声，也同顾北痕几乎一模一样。 她太久没有听见过这道笑声了。 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有些酥麻，然后她听见这道笑声的主人，在她耳畔，似是呢喃轻语地说道。 “圣女似乎脸红了呢？” “怎么，圣女很喜欢听本王说话么？” 苏韶叶心想不能再这样被对方压制下去，她抬起头，想要拿出气势狠狠地瞪对方一眼，却听见这个男人说道。 “本王对圣女的印象倒是极好。” “看来，大祭司选中了一个……很适合担任圣女的美人。” 两个人都戴了面具。 但是气氛却截然不同。 苏韶叶咬了咬嘴唇，想要用那种轻微的疼痛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她抬起头，盯着对方的眼睛，然后苏韶叶不假思索地直接出声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美人？” 这个男人说道。 “美人在于一双眼睛。” 苏韶叶冷哼了一声，她不想要再要在这里停留了。对方给她的感觉同顾北痕很相似，那种隐隐约约有些触电的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同时内心却又煎熬着，因为她觉得——这样极为对不起顾北痕。 她转过身，就想要离开。 她想，只是替对方加冕而已。只要完成这个圣女的任务，她便躲避对方——躲着他走。但是她转身，这个男人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对方强行握住，苏韶叶的声音的音调都变了——她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你在做什么？” 她身后的男人说道。 “没什么。” “只是觉得……圣女的手腕纤细，看上去很好握住的样子。” 然后这个男人发出沉闷的笑声来，他的声音，似是透出了几分淡淡的柔和之意，然后他开口说道。 “果真很好握住。” 苏韶叶气结。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死皮赖脸的男子！ 以她在大晋的地位，这四年，何人胆敢对她说这种接近于调戏的话语？ 苏韶叶的眸光逐渐冰冷下去。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掌，然后直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只留下这个男子盯着她的背影，然后伸出手，放在自己的那张黄金面具之上。 他盯着她的背影。 里头似是隐藏着许多难以形容的情感，同一股若有似无的难以形容的牵绊之意——然后这个男人转过头，看着发愣的那个小男孩，开口问道。 “你是降云部落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立刻站起来，他紧张到身体都略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声音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叫做……哈鲁。小哈鲁。” 这个男人笑了笑，说道。 “勇士的名字？” 这个小男孩没想到对面的王能够一口说出他名字的含义，他有些激动，小男孩挺了挺胸口，做出一副极为具有勇气的模样来，而这个男人走到小哈鲁身旁，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小哈鲁的脑袋，声音充满了耐心同温柔之意，他说道。 “要做勇士的决心是好的。”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你是同圣女一块过来的么？” 哈鲁点头。 “圣女姐姐一路上都没有摘掉面具呢。说是，只有给王加冕的时候，她才会摘下面具。但是我们都在私下说，圣女姐姐一定是一个超级超级惊艳的大美人！美到不得了的那种大美人！” “而且圣女姐姐人很好的，刚才还给我水果吃……她自己都没有尝一口呢。” “她一定很好。大祭司选她，一定是因为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会给我们带来和平幸福，是天神赐予我们部族的礼物呢。” 这个男人，听着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这些话。 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 “是啊。她一定很好。” “是天神赐下的礼物。” …… 苏韶叶直接离开那顶雪白帐篷之后，一时之间突然意识到，她自己无处可去。她都气糊涂了。 但是让她这么回去。 再度同那个男人碰头。 也是苏韶叶绝对不愿意的事情。她轻哼了一声，然后直接找了一个方向，随意在这王庭之中走动。 她穿的服饰，显示她是神殿中人。 所以这些人看向苏韶叶的眼神，也充满了尊崇——倒是不敢造次什么。苏韶叶一路向前走去，却隐约听见前方熙熙攘攘。 而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同白色的帐篷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好奇地走过去，听见旁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连手带脚地比划了许久，苏韶叶方才明白，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关押奴隶的地方。 有的，是部落冲突之中的失败者，有的是反叛者，还有则是从大晋冲突之中所抓获的大晋人——这些奴隶的下场，十分悲惨，大部分会被送到各个部族这种，做辛苦的苦力活。 苏韶叶看了一眼这营帐，下一刻，从里头却传来了凄厉的呼喊声，然后好似有人从里头冲了出来，又被护卫抓住。 这里是王庭，自然高手如云。 那个冲出来的人，似乎有些本事，但是仍然被护卫合力抓住，按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呼喊声。 那声音听上去着实凄厉无比——苏韶叶的眉头蹙起。 她本来不想在这个关头多管闲事。 但是偏偏那个冲出来的奴隶猛然抬起头来，那张面容，居然隐约又让苏韶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苏韶叶一瞬间觉得熟悉—— 自然不好熟视无睹了，她走了过去。 这才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她的确认识这个人。 尽管是几年前见过，但是苏韶叶的记忆力出众，还是在第一时间，直接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此人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如此凄惨，沦落成为了奴隶。 这是怎么回事。 以他的身手，应当不大可能吧？ 苏韶叶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既然是老熟人，自然不好再看着他受屈辱的了。苏韶叶想了想，走上前去。 她说道。 “等一等，让我同此人说几句话吧。” 这个倒霉无比的家伙，不是旁人，正是苏韶叶在大魏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盗圣司徒空！ 苏韶叶记得不错的话，此人轻功了得，几乎可以同自己的四师父令狐寻香媲美。 当初也是他把殷天玄从大魏带到大晋的，怎么会这么惨，沦落到这一步？难怪司徒空会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原来是被关在了这里，更是倒霉催地成为了奴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7章 倒霉的前任盗圣 苏韶叶的眸光落在了司徒空的身上。 司徒空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戴着面具的苏韶叶。 他上一次见到苏韶叶，已经是四年多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的苏韶叶同如今也有极大的区别，并不是一眼就能够辨认出来的程度，所以司徒空疑惑地盯着这个少女，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 这少女的身份。 不过他都到这一步田地了，不论如何，在这个时刻，眼前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论如何，也是要牢牢抓住的——所以司徒空二话不说，直接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看向苏韶叶，苏韶叶听见司徒空极为激动地说道。 “救我……” 他生怕苏韶叶听不懂他的话，伸出手胡乱地在空气之中摆动着。 苏韶叶看了一眼司徒空，开口说道。 “你是盗圣司徒空？” 司徒空一听，对方居然能够叫破他的名字。 而且说得还是大晋的官话，一瞬间激动起来，感觉像是抓到了无限的希望似的——但是苏韶叶下一句话，则是让他心头一冷，整个人感觉如坠冰窟！ 苏韶叶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司徒空，然后张开嘴巴说道。 “盗圣的名字，好大的风头。” “我们严格说起来，还算是仇人呢。哼哼，既然你落到这里——我要把他提走。他曾经偷盗了我的宝物，我要单独审问他一番。” 苏韶叶的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 四周的人似是听懂了苏韶叶这句话，商量了一番，然后恭顺地点头了。 神殿的大人地位崇高无比，既然神殿的大人都这般说了，自然是按照神殿大人的意思来办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同苏韶叶又说了几句话。 苏韶叶这段时间，其实也对蛮族的语言有些了解，大概听懂了一个七七八八。大概是这个人很狡猾。 他身上的穴道被封住了。 让苏韶叶不要被他蒙骗，解开他的禁制，让这个人逃跑。 看见苏韶叶点头。 这些人才点头，押送着司徒空去了一旁一个黑乎乎的帐篷之中，然后给苏韶叶制造了一个单独审问的空间！ 苏韶叶等到他们忙完。 方才掀开帘子。 她慢悠悠地走到这些人身旁。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司徒空，然后她说道。 “你怎么会栽在这里？” 司徒空捉摸不透苏韶叶的身份，所以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司徒空不肯多说话，而苏韶叶的神色仍然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盯着司徒空的双眼——看着他倔强不肯说话的模样，苏韶叶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说，你要我用酷刑来对付你？” 蛮族虽然关押司徒空。 顶多让他吃些苦头。做些苦力。 但是论起刑狱之法，让人吐露真话的法子，没有人比苏韶叶更加擅长。苏韶叶开口说道。 “或者，你还想要，再被关一次小黑屋？” 提到小黑屋，司徒空这才终于在一瞬间有了反应，他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小黑屋这个词，让司徒空的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显然他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所谓的小黑屋，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眼神都有了变化。 “小黑屋……？” 他脑海之中突然涌上了什么不大愉快的回忆，主要是小黑屋这个说法——司徒空一怔，再看向苏韶叶的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打量，几分畏惧。 “是……是你？”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 主要是司徒空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是当年那个人。 她怎么会在蛮族，而且看上去，那些蛮子居然如此尊重她，她不是……不是在大晋么，而且她不是成了大晋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本来是替天机阁做事的，但是数年前，在大晋那场惊天变故之后，他担忧这个少女得权之后，秋后算账。 这才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大晋天机阁。 想要寻找新的机会。 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这些蛮子的地盘，又因为一时大意，落在这些蛮子的陷阱之中，连轻功都没有办法施展出来。 在这里很是吃了许多苦头。 眼下听见眼前的少女提到了当年给他印象深刻，几乎让他崩溃的小黑屋，他的表情十分精彩，脸颊都抽搐了两下。 而苏韶叶则是说道。 “你想不想要离开这里？”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苏韶叶。他当然想要离开这里，他做梦都想要——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那些蛮族看守他，看得极为严格。 看他看得紧。 他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能够逃离此处，而听见苏韶叶的这句话，他心中则是一瞬间又点燃了细微的火焰来，他猛然抬起头盯着对面带着面具的少女，心里头的念头翻来覆去，到最后只是试探着看了这少女一眼。 然后问道。 “我可以离开这里？” 苏韶叶说道。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司空图。” “不过，你的轻功似乎下降了很多。” 苏韶叶这般说，司空图低下头，唯独只有苦笑。 “是——我的轻功的确下降了很多。如今的我，的确愧对于盗圣这个名字！” 苏韶叶说道。 “你先说说看吧。你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在王庭手中。你如果撒谎被我发现，我立刻转身离开，你便在这里，做一生一世的苦力吧。” 有了这句警告。 对面的男子老实了许多。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然后他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 “是……” “是我当初来，是来偷盗宝贝的。” “我当年，曾经在天机阁的档案之中，查阅到一点——关于突破到更高境界的秘密，所以我才会赶来这里。本来是想要占点便宜，因为我以为这群蛮子之中，没有什么强者，没有想到，一时大意，反而落入了这些蛮子陷阱，被废了一身的轻功……我的手脚经脉，都被挑断了，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失魂落魄。 苏韶叶心想，难怪司空图的模样看上去如此憔悴苍老。她顿了顿，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你当初在天机阁的档案查到了什么秘密，要让你如此不远万里地赶来此处？” 司空图看了她一眼，眼神似是有些畏畏缩缩。 而苏韶叶则是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隔着面具，也让对面的这个曾经盗圣变得老实起来，他对苏韶叶是真的畏惧如虎。 那种被关于小黑屋的痛苦，简直比任何酷刑都让他难受！ 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是关于蛮族真神的秘密！传闻之中，破解这个秘密，就能够解开成圣境界之后的武学阶段！” “我本来是来偷盗武学典籍的，没有想到，会栽在这群蛮子的地盘上，被当成奴隶一般的驱使。” 他好歹也是一个盗圣吧，要吃这么大的苦头，他当真是悔不当初，他当初就不该为了躲避苏韶叶，而离开大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8章 圣女仁心仁德 苏韶叶走出来的时候，她低着头，脑海之中浮现的还是刚才司空图所说的话语，同他畏畏缩缩的眼神。 她走到月柳的帐篷外，却发现，居然有好几个人跪在帐篷外，一言不发地磕头。 她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面容痛苦悲伤，虽然不发一言，但是眼神却虔诚坚定，额头更是已经浮现出了道道红痕，可见磕头的力度。 苏韶叶掀开帘子，走入月柳的营帐之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开口问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起头看向月柳。 月柳看着苏韶叶略微疑惑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隔了好一段时间，才轻声说道。 “他们家中有重病之人，所以想要来神殿祈福。” “随他们去吧。” 重病之人，神殿也无力回天的。 神殿只负责生老病死之时，举行仪式。但是救人的事情，其实神殿这些祭祀并不算十分擅长。蛮族原本医术就贫瘠，若是当真得了什么大病，也无法救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苏韶叶听见了这句话，她抿了抿唇，却突然抬起头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开口说道。 “我可以试一试么？” 她的眸光，落在月柳身上。 月柳不明白。 “试一试？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懂得看病？” 岂止是懂得。 她的三师父夏弱水，可以说是当世医术超绝之人了——不过苏韶叶也没有把自己的话语说得太满，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我可以去试一试，我略懂医术。” 月柳看了她一眼，却摇头。 “我们族中的医者已经去看过，确定无力回天，所以他们才会求到神殿头上——而且我们神殿不负责救人。” 苏韶叶的态度却意外有点坚决。 “我想要去看看，能不能救得活。” 既然苏韶叶如此坚持，月柳便也就不再阻拦她了——月柳想了想，她走出去，同外头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些跪在她营帐面前的人，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感恩戴德地连连点头，看向苏韶叶的眼神，更加虔诚了，简直把她当成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苏韶叶说道。 “你们领路吧。” 眼前的人连连点头。然后带着苏韶叶向前走去。 穿过一片帐篷，眼前浮现出的是一片淡蓝色营帐。他们领着苏韶叶走向其中一间，然后掀开帘子，苏韶叶走进去，闻到的是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 里头点了数个火炉。 里头的温度虽然很高，但是却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恶劣环境，不要说是病人，哪怕是普通人，都讨不到好，呆久了，只怕也是要生病的。 苏韶叶皱起眉头，这环境太差了——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掀开被单，露出下头的小小身体，同苍白的一张脸颊来。 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同哈鲁年纪差不多，但是比起活泼健康的哈鲁，状态有着天壤之别，这个小男孩看上去脸色惨白如纸，紧紧闭着双眸，呼吸急促。 他额头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他的头顶上。 苏韶叶看了一眼，伸出手，飞快地从他头顶抚摸而过——这个小男孩的身体却突然猛然颤抖抽搐了一下！ 他的呼吸急促，苏韶叶抽出银针，插入他的数处穴道，这才勉强让这小男孩平静下来。然后苏韶叶站直了身体。 她环顾四周，然后找到了窗户，打开了窗户，让冷风灌入进来。 四周那些围观的人，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止苏韶叶，但是想到她是神殿圣女，又不敢出声开口，只显得极为焦灼不安的样子。 苏韶叶走回到这个小男孩身旁，开口问道。 “他发病多久了？” 一旁有个女子，大概是他的母亲，穿得也算是华贵，看得出来在这蛮人之中有些身份的，她站起身，急忙回答道。 “一周多了。” 一周多…… 苏韶叶给他把脉，然后说道。 “来得及。” 她想了想，问道。 “有纸和笔么？” 立刻便有人递了上来。 “再给我一条毛巾，要用凉水浸泡过的。” 也有人准备好，立刻送到了苏韶叶的手中。苏韶叶的动作极快，给这孩子施针，然后写下了一个药方，开口说道。 “给大祭司。” 月柳看得懂她的文字，而且月柳应当能够调配这里的药材资源才对——她停顿了一下，问道。 “你们的药材，是谁在掌管？” 提到药材，这些人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婢女颤颤巍巍地说道。 “王的……宝库。” 王？ 就是那个，她要给他加冕的男人么。可是想到那个男人靠近她那瞬间，那仿佛电光火石一般的反应，同他那双，一眼看过去就让她想到了顾北痕的眼眸，苏韶叶连手中的银针都是一顿，然后她沉默片刻，眼眸低垂，她说道。 “先去找大祭司。”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要再同那个男人有什么接触了。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危险——苏韶叶只想要离他远远的，这样才能算安安全全。 这帐篷里头的人，急急忙忙地去按照苏韶叶吩咐办事。 而这个小男孩，突然猛烈地开始咳嗽起来，苏韶叶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吐出一大口黑紫交加的黑血，里头好似还有些看上去让人触目惊心的血块，这个小男孩的母亲眼神一变，眼泪一下子就流淌出来。 在她眼中。 自己的孩子已经没有救了。她之前的一个孩子，就是这样夭折的！ 而苏韶叶则是说道。 “这是好事情。” “还好，还没有病入膏肓——” 不过纵然病入膏肓，她也有自信，能够同阎罗王抢人！ …… 苏韶叶在帐篷里头救人。 而外头，则是逐渐围拢了不少人群。众人听说，神殿的圣女主动出手救人，救的是东仓将军的那个得了瘟病，已经快要不行的小儿子，一个个都跑来看热闹。 毕竟连族中经验最足的大药师。 都说那个孩子没有救了。 所以东仓将军的家人，才会去请大祭司——想要求大祭司在这个小儿子病逝之后，为了他超脱转世而举办仪式。 没有想到，圣女居然要救人？ 这个被大祭司带回来的圣女，居然有这样的本事，难道当真是天神转世不成？ 这消息传得飞快。 也传到了蛮族的王耳中。 他听见侍卫把这件事情禀告给他，他低下头，唇角似是勾勒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模糊笑意，然后他说道。 “她主动……出手救人么？” “这位圣女，看来，很是仁心仁德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9章 要去圣湖沐浴？！ 被称赞成仁心仁德的苏韶叶，眼下根本不知道外头的风波，她全心全意地救治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她的指尖轻微地一颤——然后拔出这小男孩身上被她插入的最后一根银针。 然后苏韶叶方才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透出几分强烈的坚定之色来，她主动开口说道。 “他会好的。” 她这句话，说的如此笃定。 但是旁人却觉得她的话，好似天神的旨意一般，居然就这么相信了。毕竟神殿的地位崇高，这小男孩的母亲，更是直接喜极而泣！ 而苏韶叶看了一眼手上的污血，她站起身，少女额头也有细密汗水，毕竟这里头的火炉太热了，她说道。 “撤掉几个火炉，注意通风。我开的方子，早中晚都要让他服用，连续服用十日便好。” 她的话，说得很清晰！ 这些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到了极致的。 而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却有些惊讶。 因为不知道何时，这帐篷外头，居然站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这少女皱了皱眉头，人群太过密集，几乎堵住了她向前行走的道路，她眉头略微蹙了蹙，向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到人群之中隐约有了几分骚动，然后苏韶叶抬起头——便看见人群自动向着两边分开。 然后一个男人，含笑走向了她。 这个男人，眼带笑意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仍然是那张黄金面具熠熠生光，苏韶叶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欢喜之色，这少女蹙紧眉头，神色之中更是显露出几分勉强。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不悦，她只是注视着这个男人，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 这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王者，低下头来，他握住了一张雪白的手帕，然后细致地替苏韶叶擦拭掉她手指上沾染的污血。 然后他说道。 “走吧。” 他这句话自然而然，仿佛笃定苏韶叶一定会随他走一样。 苏韶叶拧着眉头看向他。 她忍不住开口反问。 “去什么地方？” 她的眸光之中充满了疑惑不解——而对面的男人，低声说道。 “你不是要替我加冕么？” 苏韶叶看着他的那双黑眸，脑海之中不知道为何，又再度浮现上顾北痕的面容——她恼怒地咬了咬下唇，把这种荒谬的念头驱逐离开脑海，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开口反问对方。 “现在？”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悦耳很好听，也很有磁性。 那种淡淡的熟悉感，实在是驱散不了。 他走在前头，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你要药材，找大祭司月柳，不如找我。” 他又知道了？ 苏韶叶有些心静不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王，会带给她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惊讶，而且这个男人，居然该死地能够撩拨她的心绪！ 她低着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苏韶叶抬起头，她继续向前走去，然后苏韶叶说道。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 对面的人，留给她的，是高大的背影。 那种强烈的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并未消失，反而好像不断地向着她的心底弥漫开来，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我并不觉得我自己太过自信。” “圣女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地位？” “这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苏韶叶看着他的背影，她本来想要转身就走，但是想到药材很有可能的确在他手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随着他向前走去。 那些围观的民众自动分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跟着他一直向前走，却发现走的方向，是陌生的。 她咬了咬唇。 听见眼前的男人说道。 “圣女给本王加冕前，需要沐浴一番，然后以我们的仪式，换上特殊的服饰，这些事情，大祭司应当都同你说过吧。婢女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苏韶叶冷冷地说道。 “没有。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个男人似乎是发出了低低的愉快的笑声。 “之前并不知道么？” “那么现在知道的话，也不算太迟。” “走吧。” 苏韶叶想要拒绝，但是这个男人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眸光，像是利剑一般，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那双漆黑的深眸，在看向人的瞬间，的确让人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然后苏韶叶，听见了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还是说，你希望本王抱你走？”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谁要他抱！ 苏韶叶的胸口略微起伏了一下，她竭力克制着对这个男人出手的心思，然后跟在他身后——却发现他走的方向并不是任何一个帐篷，反而向外走去，她心中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个男人听见苏韶叶质问声，他低下头，声音里头，似是有淡淡的笑意。 “圣女要去圣湖之中沐浴，你不知道么？” 苏韶叶惊骇地抬起头来。 什么？ 什么鬼？圣湖——不会是她所想的那般吧？ …… 月柳半眯着双眼，她身旁则是多出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年纪不轻，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眼角都有了淡淡的皱纹，她给月柳倒茶，弯下身的时候，却低声问道。 “大祭司，为何不告诉圣女，要去圣湖沐浴的事情？” 月柳说道。 “如果说了，她必定不会去。那么仪式要如何完成？” 她说到这里，眼眸略微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轻哼了一声。 “当年的那个混账，还不是乘着我当年去圣湖的时候……哼哼，若不是我在那种情况下同那个混账遇见，我又怎么会动心。他一个外族人，偏偏在那个时候闯入圣湖，又偏偏撞见了我……” “当真是孽缘！” 这神殿之中的侍奉使者，给她倒茶之后，退到她身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大祭司，您就不怕，圣女同王之间，有什么纠葛……？毕竟是去圣湖……” 月柳却说道。 “纠葛？” 如果那个少女当真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是那个对于大晋而言，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话，那么有所纠葛，说不定还能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既然如此，她担心什么？ 她说道。 “看王的打算。” 说起来，这个新任的王，总给她一种，根本看不透的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奴隶之子么？ 她总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呢。 不过神殿素来高高在上，不会加入世俗纷争，所以她也不必想那么多。她饮了一口热茶，开口说道。 “姑且看着吧。等到圣女从圣湖归来，记得派人给她送典礼的华服。” 她乐见其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0章 怎么，你很想同我共浴么？ 月柳打了旁观的主意。 而被那个陌生的男人朝着圣湖的方向领去的苏韶叶，则是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她恼怒地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说话，这个男人却仍然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历任圣女，都是如此过来的。难道大祭司月柳没有告诉你？” 苏韶叶一言不发，只是眼神略微透出几分凉意来——而对面的男人，笑意不减丝毫，他凝望着苏韶叶的眼眸，然后说道。 “走吧。你放心，我不会看你的。” “何况——你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不是么？” 他的眼神的扫过苏韶叶的胸前，然后笑着挪移开视线。 苏韶叶当真是彻底被激怒了！ 她瞪着对面的男人，然后直接出手，手掌自然而然地击打向他的胸口，她不动手，当真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任凭他拿捏的弱女子么？ 但是苏韶叶的拳头伸到这个男人面前，却被这个男人顺势拉住了她，她的身体，被他轻轻一旋，落入了他的胸口，好似她主动投怀送抱一般，苏韶叶咬了咬唇，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到了极致的气息，这个男人，是个顶尖高手！ 难怪，他能成王。 原来如此。 他的武学境界高到可怕。 绝对还要在倪白鹭之上的——苏韶叶居然一时之间判断不出，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境界，但是绝对在武圣之上，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而她心思一转，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他的怀中，他整个人的强烈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强烈的男子气息让人眩晕，他的胸口滚烫。 而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几乎让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这种感觉如此惊人的熟悉。 能够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男人。 她几乎是要失声喊出顾北痕的名字来，但是这一次她用力地咬紧舌尖，逼迫自己冷静清醒。 不可能。 不可能……顾北痕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能再被迷惑了。 而这个男人，却低下头，凑在她耳畔，然后温柔地说道。 “乖一些。” “听话可好？” “我保证不会看你。只要你完成仪式，我主动送你回神殿。” 他这句话，说得认真而又温柔——苏韶叶听见他的声音，那种恍惚感越发强烈，因为比起之前低沉喑哑的声音，她突然觉得，这声音几乎同顾北痕的声音一模一样。 相似的眼神。 相似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身高，就连声音都是同样的，哪怕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哪怕背景完全不同，可是苏韶叶觉得，她大概是疯了，她怎么会觉得，眼前的这个神秘男人，这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就是顾北痕？ 可是这个荒谬的念头，一旦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不论如何都压制不下来。她抬起头看向他，手指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想要顺着他那张黄金面具，去描绘他的眉眼。 顾北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这个少女的指端落在他的面具之上。 他的黑眸带给人强烈的冲击力，那双黑眸几乎是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拥有独特的魅力，能够把人完完全全地吸入进去似的。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的指尖顺着额头，鼻梁，一直描绘到对方下巴的轮廓，然后她不假思索地用力扣住这张黄金面具的边缘。 她就要在一瞬间，掀开这张面具。 但是下一秒——这个男人却伸出手，攥住她的手掌。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都显得意味深长。 “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到——你给我加冕王者之位的时候，才可以揭开我的面具。”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 苏韶叶的眉头不禁蹙起。 这样……么？ 对方抗拒，按住了她的手指，她也无法乘其不备，直接掀开对方的面具。只是当她心中存了一丝怀疑。 再看向这个男人。 不知道为何，那种不安又怀疑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本来想要转身就走。 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她低下头，冷静下来的苏韶叶，是无敌的存在，她想，不就是沐浴么，她怕什么？ 她低声问道。 “你也要沐浴么？” 对面的男人，发出沉闷的笑声，他开口，声音里头充满了调侃。 “怎么，你很想要同我共浴？” 他声音之中的调侃之意，太过鲜明，而听见他的调侃之声，苏韶叶则是直接说道。 “那又如何？” 对方不是想要玩这种套路么？那便看看，谁套路得过谁。苏韶叶一旦下定决心，她就比谁都能玩得起放得下，她看向眼前的男人，然后说道。 “看看你的身材如何，也不可以么？” 她真正想要看的。 是他胸口，有没有那道横亘绵延的伤疤！ 虽然她觉得不可能…… 但是，的确从顾北痕冰封之后，夏弱水说不能打扰——所以她哪怕思念他发狂，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她的确是不能确定。 顾北痕如今仍然冰封在大晋皇宫之下！ 她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眼神坚定许多，她这句话说出，反而轮到对方的眼神略有闪躲了，隔了好一会儿，苏韶叶听见了他低低的笑声，她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原来圣女如此热情大胆。那么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彼此试探的这种感觉。 让苏韶叶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她刚出暗狱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反而表现得主动起来。 “圣湖在哪里？” 圣湖其实有名字。纳木湖——这片湖泊，像是一枚绿色的宝石一般，一眼看不到尽头。湖水天际交融，有一种不真切的美感。 苏韶叶站在湖水旁边。 她看着这个男人，他戴着那张黄金面具，然后看了一眼苏韶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脱掉了他自己的衣衫！ 他的动作，主动而又大胆，苏韶叶的睫羽轻轻一颤，看着他一点点地除掉他身上的衣衫，露出他精壮的胸口。 苏韶叶没有欣赏的意思，她只是想要找寻他胸口的疤痕！ 但是当他脱掉上半身的衣衫，苏韶叶却一瞬间怔住了。 等等…… 这是…… 怎会如此？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1章 明日你会揭下面具吧 苏韶叶之所以如此吃惊，是因为这个男人，胸膛之上的伤疤，超乎她的想象。纵横交错的伤疤，是男子的勋章，但是却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一道是她熟悉的伤痕。 她盯着他的胸口看。 听见这个男人轻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无穷无尽撩拨人的气息，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你倒是不害臊。” 苏韶叶略微一怔，这个男人一步步地靠近她，然后说道。 “很吓人么？” 苏韶叶摇了摇头。 她咬着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够打破眼下这凝重，却又略微显得暧昧的气氛。 对面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并没有摘下他所戴着的那张面具，苏韶叶看见他的唇角略微上扬，似是浮现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然后他直接纵身一跃，跳入了眼前的湖水之中！ 他一个猛子扎下去，然后再起身，水珠从他的胸口滚落——这个男人盯着苏韶叶，然后说道。 “我不会去偷看你的。” “你去吧。只有在圣湖之中沐浴，才能够得到天神的祝福。” “你的所有心愿，都会实现的。”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然后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边。 她脑海之中，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这个男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熟悉又陌生，好似有她记忆之中的疤痕，但是她也不是那么确定…… 她低着头，走到另一侧的湖水旁边。 她看着眼前潋滟的湖水。 如果是之前的苏韶叶。 绝对不会相信什么所谓天神祝福的话语，这在她眼中，绝对是无稽之谈，她这一路走来，根本不曾得到所谓的半点祝福——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湖水。 但是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却始终无法从她脑海之中驱逐出去。 他说…… 她的所有心愿，都会实现的。 她的所有心愿么……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的眸光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眼前的湖面，她想，她最大的心愿…… 是顾北痕回来。 她想要他回来，想要让他如同从前那般拥抱住她——想要这个男人滚烫的怀抱，想要——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唇，想要一个能对着她笑的，健康的好好的顾北痕。 她不想要再看他苍白面庞缓缓在她面前倒下了。 她捏紧手掌。脑海之中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然后她慢慢地伸出手掌，她的衣衫，从她的肩膀缓缓脱落。 少女只着里衣。 走入湖水的那瞬间，她的心居然比想象之中要平静许多。湖水仍然平静，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在心中苦笑。 她怎么会相信那个男人的话？ 那种一听就是胡话的无稽之谈，她怎么会相信的呢？ 她想要站起身，但是下一瞬间，她却突然感觉到了原本沙沙的风声，有了一丝丝的不同——苏韶叶猛然抬起头来，却看见岸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她心中一紧。 不会是那个家伙说话不算数，跑来想要占她的便宜吧？ 不过苏韶叶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大场面了——这少女也做到了临危不惧，她的眸光落在岸上的黑影之上，然后立刻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岸上沙沙的声响仍然在持续。 苏韶叶的反应很快。 她潜入水中之后，隔了一段时间，她再度浮到水面之上换气的时候，她发现，情况比她之前所想的还要更加糟糕，因为——一支箭，直接穿过空气，直接射向她的脸庞！ 居然是弓箭手。 而且这种准确度，算得上是顶尖的神弓手了！ 苏韶叶的眸光一瞬间凝固，水面之中——她的行动多少会受到阻碍，如果岸上埋伏了弓箭手的话…… 她再度下潜，但是脑海之中却在飞速转动，想着对策，虽然没有想到这里会埋伏有弓箭手，但是她不可能一直躲在水下。 岸上有弓箭手。 她在水中，就几乎等同于是活靶子。这简直是无解。 情况如此危急，但是苏韶叶却很快拿定主意。 不能留在水中。 她要上岸，同这弓箭手近身搏斗。还好她下水的时候，身上穿了里衣——她在心中大概估摸了一下岸边的距离同方向，开始向岸边游去。 中间她换了几次气。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箭矢又急又多——苏韶叶飞快游到岸边，然后爬了上去，箭矢如水，少女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身体却轻巧地像是一只飞燕，在半空之中一番挪转，她根据弓箭射来的间隔同方向，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弓箭手的位置了。 而下一刻。 那些射向她的箭矢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看向原野尽头，那个男人提着刀出现，他刀刃上头还有血痕，他赤着上半身，水滴顺着他的胸口滴落，他看向苏韶叶的眼神，有尚未消退的嗜血之色，但是那缕嗜血之色飞快褪去，变成了一片温柔。 他走到她身旁，看着这湿漉漉的少女，开口解释道。 “是暗杀我的别的部落的刺客，是他们族中最好的弓箭手。我已经杀了他了，抱歉。” 少女只穿着湿透的里衣。 她的身段几乎完完全全被勾勒出来，这个男人解释了一句，却并未多看，立刻在一瞬间挪移开了视线。 他扭头不去看苏韶叶。 但是苏韶叶却说道。 “不是你安排的？” 这个男人说道。 “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做这样的事情。” 苏韶叶浑身湿漉漉的，这个男人看了一眼，他让苏韶叶稍等，然后取出他之前脱下的外袍，让她遮挡住身体。 他比苏韶叶高大很多，他的外袍，也足够让苏韶叶遮挡住全身的了——苏韶叶穿着他的外袍，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 “要我抱你回去么？” 苏韶叶摇头。 她神色如常地说道。 “不必了。既然已经完成了沐浴仪式，就等加冕便好，是不是？” 这个男人嗯了一声。 “明日加冕。” 苏韶叶说道。 “那你会揭下你的面具么？” 她的眸光，近乎锐利地看向这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极为重要——她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对面的男人说道。 “会。” 他只说了这样一个简短的音节，却已经能够说明他的决心了。 而听见他的话语，苏韶叶点了点头，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好，既然如此。她就多等一日。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庞，会是她所想的样子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2章 尽快速战速决！ 刚才的那个弓箭手，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过多提及关于此人的讯息。 苏韶叶想。 她应当是被连累了，所以这个男人才会对她说出类似抱歉的话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般地位稳固。 看来，还是有人想要把他拉下马的。 苏韶叶回去之后，有些心不在焉。 而那个小哈鲁进来的时候，看着苏韶叶的眼神，却充满了钦佩。 “圣女姐姐，他们说，你会救人！” “你真的是天神派遣下来，拯救我们的人么？” 小哈鲁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显得极为天真，他说道。 “圣女姐姐，你除了会救人，还会什么？” 苏韶叶心思有点乱。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孩子，想了想说道。 “你会下棋么？” “我教你下棋吧。” …… 月柳走进来的时候，苏韶叶同小哈鲁正在下棋，她看了一眼这少女专注的模样，倒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倒是认真得很。” 小哈鲁看了一眼月柳，然后飞快地跑出去，找部落里头其他同龄的孩子玩耍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大概是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所以也颇有眼色。 看得出来，月柳似乎是有话想要同苏韶叶说。 月柳走到苏韶叶身旁，开口说道。 “沐浴完成了？” 苏韶叶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月柳。 “你为何不告诉我，需要去圣湖沐浴？” 月柳说道。 “告诉你的话，你会去么？” 苏韶叶沉默不语。若是月柳告诉她这件事情，她说不定都不会答应做这个要给蛮族新王加冕的圣女。而月柳的视线从她的脸颊之上若有似无地扫过，苏韶叶听见月柳主动开口说道。 “旁的不说，你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 苏韶叶抿了抿唇。 “什么如何想？” 她抬头同月柳对视，月柳眯着眼睛看向她。 “你觉得我们的新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得直白，苏韶叶反而被她问住，隔了好一会儿，她说道。 “他在我面前尚且没有揭下过面具，我无法给出一个回答。” “除非我真正知道他的样子，否则无法做出判断。” 月柳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之上过多纠缠，然后苏韶叶听见她主动再度提到了她同自己四师父的往事。 “我当年在纳木湖边曾经遇到过他，那一次——我褪尽衣衫，进入湖中，他却突然从湖水之中冒出来——我当年也是少女的年纪，完全猜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所以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为了不让我喊人来——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哼哼，我这一生，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加大胆的男人了，可是他的眼睛，又那么明亮，比我们信奉的月亮还要明亮……” 苏韶叶想。 自己四师父令狐寻香那张脸，的确很能唬人。 哪怕是暗狱之中关押多年，都风采依旧。难以想象，他当年年少风流的时候，会是何等俊朗容貌，估计同顾北痕有的一比，而且令狐寻香最为诱人的，是他那股不羁到了极致少年气息，风流潇洒，浪荡游戏红尘，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哪怕知道他是浪子一个。 但是却也很容易，让女子的一颗真心，栽倒在他的身上。 至少苏韶叶心中，是如此觉得的。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苏韶叶轻声说道。 “大祭司是大祭司，我是我。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对于你们蛮族的那位王……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之所以要试探他。 也只是觉得对方同顾北痕有相似之处。 但是若是对方当真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不会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她之所以冒险前来这里，是为了解决大晋边境的危机——绝不是为了什么情爱而来。 月柳她说道。 “我来，是给你送明日大典的礼服。” 她身后的一个女侍，用金盘递上一套礼服来。神殿的礼服，旨在突出圣女的高洁典雅，脱俗气质，同大晋的礼服相比，几乎有着天壤之别。神殿的礼服，以纯白为基调，搭配金色首饰，虽然不如大晋礼服那般端正肃穆，但是也有一番自己的韵味。 苏韶叶点了点头，她说道。 “明日加冕完成。我便同你们这位蛮族新皇，井水不犯河水。” 她只是想要等待对方揭下面具的那一瞬间而已！ 月柳则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未必能够井水不犯河水。我总有一种预感，你还会再同这位王打交道的。” 苏韶叶想要说话，对面的女子则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苏韶叶听见此女说道。 “你不必觉得我在夸大事实——我说的是事实，你必定还会再同这位王打交道。” “我当初第一眼见到令狐寻香。” “明明知道他是个外族人。但是我便有种预感。” “我会同此人纠缠不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预感倒也精准。” “哼哼……从我继承大祭司之位开始，能够同我纠缠的男人，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罢了。” 苏韶叶说道。 “所以我不可能同他有纠葛。” “月柳祭祀纠缠不休的人，是我的师父，令狐寻香。” “而我也有纠缠不休的人。” “心里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又怎么会对旁人心动？” 月柳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秘密，她反而生出了几分兴趣，她好奇地问道。 “在大晋？” 苏韶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她才轻声开口说道。 “算是吧。” 月柳听见苏韶叶这算是承认的口吻，她说道。 “不过如同你这般优秀的女子，若是没有心上人，才说不过去。” 她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顺理成章，苏韶叶转过头看向她的脸颊，月柳则是笑了笑，说道。 “怎么，你以为我想要让你留在这里？” “让你留在这里——说不定大晋那位小皇帝会直接发疯吧。”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破苏韶叶的身份。 不过天下皆知，大晋的皇帝，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帝师苏韶叶了，她这样说，也等同于直接揭晓了苏韶叶的身份。 苏韶叶说道。 “所以我不会停留太久。” 时间再久，殷天玄那边，估计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以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让他忍几日还可以，若是她当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皇城，那个孩子的脾气，一定会亲自闯到边关来，谁都拦不住。 到时候，的确会引发一连串的震动。 所以为了大晋江山社稷着想。 她也应当——速战速决才是！ 但是想是如此想，但是事情却不一定会按照她所想的方向发展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3章 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庞啊！ 第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这种罕见的好天气，正好适合举办大型典礼。苏韶叶换上月柳给她准备的圣女礼服——她在大晋就不知道穿了多少次礼服，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 但是等到她真的套上那件礼服，这才隐约觉察到了几分不对。 因为她套上的这件礼服——看着正常，穿上身才发现，背后镂空，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同肩膀，款式简洁——但是却大胆。 就连首饰，也愈发衬托出她肌肤同锁骨的线条。 仙气是真的。 但是也同样有一种——清正之中夹杂了几分诱惑的美感。 苏韶叶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尝试礼服，眼下她后悔想要更换礼服，却是有些迟了——她犹豫了一瞬间，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礼服被她穿在身上，的确显得很是大胆，是她之前从未尝试过的风格。 在大晋，礼服处处端庄，怎么会有这样清凉的打扮？ 倒是一旁的神殿侍女，皆是看得美目潋滟连连，发出惊叹声。 “圣女真美！” 哪怕没有露出真容，仍然给人一种绝美的感觉。 苏韶叶看着眼前模糊的铜镜，她偏转开视线。 眼不见为净。反正也只有今天一日，过去了便过去了。苏韶叶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倒也淡定——她走出去，日光照耀在她身上，她向前走了数步，耳畔听见的是一道低沉的呢喃声。 “真美。” 同样的话，从婢女口中说出，与同这个男子口中说出，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苏韶叶抬起头，看见戴了一张黄金面具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声音仿佛带了几分笑意。 “我带圣女前往祭典的祭坛。” 苏韶叶盯着他的眼睛，他弯了弯手指，然后握住她的手掌。四周皆是他的子民，还有各个部落的观礼之人，苏韶叶犹豫了一下，没有甩开他的手掌。 她在心中想，就当做是——给他一些面子罢了。 可是她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一等—— 她为何要给这男子面子？ 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牵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了祭坛。他今日穿的衣服，是玄色长袍，华贵异常，苏韶叶看见他身上墨色腰带，上头还有一把银色小刀。而他带着的金色面具，更是华贵难以言喻。 在日光照耀之下，散发出灼灼闪亮的光芒来。 眼前的祭台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他牵着苏韶叶的手掌，一步步地走上阶梯——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眼眸低垂，脑海之中的念头却始终不得停歇，她在心中默默想。 这个男人，会当众解开面具么？ …… 正午。 璀璨的阳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月柳事先告知了苏韶叶，要说的神殿宣文。她慢慢地，用古怪有韵味的语调，吐出神秘莫测的语言来。而对面的男人，好似根本没有听她话语之中的内容，面具之下。 他的一双漆黑眸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苏韶叶的脸颊，眼神之中，带了灼热的滚烫意味，仿佛能够把人燃烧殆尽。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 她尽量克制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古怪心思，然后继续专注在神殿宣文之上。 一旁的婢女给了她一块玉盒。 玉盒之中，是一个金灿灿的王冠。 她伸出手，接过这王冠，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她一只手把王冠递给他，另一只手，则是立刻扣紧了他的面具边缘！ 而苏韶叶听见了对面的男人。 略带沙哑的笑意。 “圣女如此迫不及待么？” “在我眼中，我们得同时揭开面具，如此才能够算得上是公平。圣女以为如何？” 揭便揭面！ 她只想要看一眼，他面具之下，隐藏的面容，到底是不是顾北痕！ 苏韶叶咬了咬唇，然后飞快下定决心，她直接开口说道。 “好！” 听见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对面的男人，声音之中的笑意似乎更加浓郁起来，他的手指慢慢地触碰到她的面具，他说道。 “那我便数一二三，我们一同揭开对方的面具，谁也别想要逃避。” 苏韶叶说了一声好。 她听见他的声音，每一声计数，都让她觉得漫长无比，焦灼无比，她甚至在心中怀疑，对面的男人，是不是在刻意拖延时间，但是最终计数的尽头还是到来了——苏韶叶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眼中仍然有笑意留存。 下一刻—— 他的手掌发力。 苏韶叶的面具应声而落。 她绝美的面容出现，日光下，璀璨夺目，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台下的小哈鲁，立刻迫不及待地看向苏韶叶的脸颊，都忍不住在一瞬间感慨道。 “圣女姐姐真好看啊……” 苏韶叶的手指，也同样扣住对面的男人的面具，把他的黄金面具给摘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他带了笑意的眼睛，眉眼，鼻子——几乎是无可挑剔的程度，如此惊人的一张脸庞，眼下笑眯眯地盯着苏韶叶看，苏韶叶的手指却颤抖起来。 她握着那张面具。 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日光让她眩晕。 但是对面的面容，清晰可见。 是顾北痕的脸庞。 她不可能认错的——从眉眼，到鼻子，再到下巴的轮廓，所以的细节，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头，午夜梦回，不知道回忆了多少次，她怎么可能记错他的脸庞，眼前的男人，居然，真的就是顾北痕！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的呼吸已经乱了，她怔怔地盯着对面的那张脸，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面的男人，却凑近她，开口说道。 “圣女？” “加冕仪式已经完成，我想，我应当有这个荣幸，同圣女单独相处吧？” 苏韶叶捏紧手掌，让自己冷静，不要被这张脸所蛊惑。但是她的确没有拒绝的勇气——她太渴望见到顾北痕了。 对面的男人，到底是谁。 明明是同大晋敌对的种族的王者，为何会拥有同顾北痕如此相似的气息，一模一样的脸庞。 还是说…… 他就是她所想的人，可是怎么可能，他不是重伤之后被冰封…… 苏韶叶咬紧嘴唇，她的心思太乱，不知不觉，用的力度有些大，似乎快要咬破她自己的嘴唇，而对面的男人，则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她的唇瓣之上。 她无意识地咬下去，在他的手指上头，留下了一道道的齿痕！ 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说道。 “别咬自己了。我瞧着心疼。” 他这句话，居然给苏韶叶一种认真而又正经的感觉。他的眸子盯着苏韶叶，然后说道。 “我等了你很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4章 那吻仍然灼热 苏韶叶不知道是如何跟随眼前的男人走到营帐之中的。 等到白色帘子落下，宝石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脑海之中的一切念头仍然是浑浑噩噩的。 她抬头想要说话，却被这个男人直接抵在墙角——这个男人的手指，轻轻地勾勒着她的眼睛轮廓。 苏韶叶理智尚存。 她挣脱开这个男人的怀抱，然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 对面的男人，声音仍然悦耳低沉，带有无穷无尽的撩拨意味，他低下头，逼近了苏韶叶，苏韶叶听见他反问。 “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 苏韶叶的声音一瞬间嘶哑起来。 是啊——他是……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仍然固执地同眼前的男人对视，然后苏韶叶说道。 “不管你是谁，你不可能是我想的那个人。”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而这个男人则是同苏韶叶对视——他的神色似是蕴含了几分意味深长，然后苏韶叶听见他平静地反问。 “为何不可能？” “你把我当成了谁？” 这种好似打哑谜一般的做法，却让苏韶叶几乎快要疯了——她的眸光专注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视线根本舍不得挪移开，她的眸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我想的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的衣衫。 白衣圣洁，拉扯之下，肩膀露出。 “是么？” 他低着头，轻轻地吻上了苏韶叶！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苏韶叶愕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就要推开他的胸口，她之前就注意到了他腰带上头的那把匕首，眼下这个男人做出如此举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便要抽出这把匕首，直接刺入这个男人的胸口，但是她只来得及抽出匕首——匕首抵在他的胸口。 在这种情况下。 他居然仍然毫不犹豫。 直接吻了下来。 匕首似是划破了他的胸口，他都浑然不在意，仿佛为了这个吻，等待了太长太长的时间，所以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他的唇瓣深深地覆盖下来，压在她的唇瓣上头，直到苏韶叶愕然地睁大眼睛。 她能够感觉到。 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胸口，但是他却闷哼都没有闷哼一声。 他的胸口沁出血痕。 然后他的吻，用力地覆盖下来——苏韶叶感觉到那温柔的触感，那熟悉的气息，她的手指再也握不住那把匕首，匕首哐当一下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而那个男人，将她抵在墙角。 那瞬间天旋地转。 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感受着熟悉无比的天旋地转，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好似不断地坠落。 那么熟悉。 一个吻，足以让她认出他来。她睁着眼睛，眼角好似有些湿润，他的指腹温柔地擦拭掉她的眼泪，但是这个吻却始终没有停止——他的唇瓣贴近她的唇，她们的呼吸好像都变得一致了。 苏韶叶觉得她是冷静理智的。 她从苦难之中跋涉而来。 一步步从阶下囚走到大晋帝师。 她从来没有克制不住自己情感的时刻，但是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是当真克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感了。苏韶叶的肩膀猛烈地颤抖着，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她脑海之中涌动着各种各样疯狂的念头，但是这个吻带给她的冲击感是如此真实强烈。 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下滑落。 对面的男人。 似乎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然后伸出手，扶住她光滑细腻的肩膀。他的叹息声，好似沉沉地敲打在她的心上，然后这个男人，不假思索地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她。 他身后是一张风格粗犷的大床——苏韶叶抬起头看着他，她的声音，清冷之中，带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激烈情绪。 “你是顾北痕。” 对面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睛。 帐篷的穹顶好似能够看见阳光透过缝隙照耀进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好似从天而降的天神。眼眸看向她的瞬间，那瞬间，彼此都能够感觉得到那股浓郁得根本化不开的牵绊之力。 对面的男人凑近她的脸颊，然后再度吻下来。 这同之前的吻不同。 这个吻，要显得温柔得多。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仿佛要吻掉她脸颊之上湿润的泪水一般，然后苏韶叶听见眼前的男人开口说道。 “小叶子。” “我爱你。” 这个世上，会叫她小叶子的——除了师父，只有他。苏韶叶的喉咙里头好似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而这个男人拥抱住她——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的……” 他明明重伤。 连三师父都救不了…… 明明…… 不论如何想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却又是真实的。他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呼吸，他的身体，他的一切，都无比真切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男人的笑意柔和。 他贴近她的身体。 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别怕。” “我会同你，解释清楚这一切的。” …… 营帐之外，小哈鲁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扒着草原上头的枯黄野草，这个小男孩挠了挠头，站起身，却看见一旁的大祭司站在不远处，神色微妙地一动不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大祭司？” 哪怕小哈鲁是个孩子，也知道，对于大祭司大人，要给予十足的敬意。而眼前的大祭司，似是在认真地思忖着什么，听见他的话，这才低下头来。 这个族中，最为神秘的大祭司低下头，她伸出手，挠了挠小哈鲁的头顶。 然后小哈鲁听见她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 小哈鲁满脸疑惑。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大祭司的话，让他听不懂呢。 大祭司却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她牵起这个小男孩的手。 “走吧。” 小哈鲁有点犹豫。 “不等圣女姐姐？” 大祭司说道。 “她既然被这位新任王者带走了，咱们便不必等下去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同王是旧相识——” 她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来，揭下面具那瞬间，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难怪王要与她联姻。原来如此。” 原来是曾经相识的故人，如此，便也有了解释了。 这位王，看上去…… 的确藏了很多的秘密。 不过她是神殿的祭祀，不干涉蛮族的王位之争，再多的秘密，同她这个高高在上遗世独立的神殿大祭司，也没有干系。 不过那个少女，既然是令狐寻香的徒弟，她倒是不介意，在某些时刻，推她一把，做些事情，去帮助她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5章 他就是顾北痕 四周的熏香似乎能够让人安心。 苏韶叶直到陷入昏迷，才模模糊糊有了一个念头。 “这熏香……似乎有让人昏迷的作用？” 本来以她的医术，以及对于药草的熟悉程度，应当立刻就能够分辨出来这熏香里头的门道的，但是她刚才，实在是太过震惊了——所以方才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就中了招。 而等到她再睁开眼睛。 四周的帘子上头的珠子来回碰撞。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惬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再浮现在她的身体之中了。 苏韶叶慢慢地吐出胸膛肺腑之中的那口郁气，这种惬意的感觉，的确太久没有出现。 从四年多前的那场变故开始。 她扶持自己的弟弟登基，成为大晋的皇帝。 而她以帝师之名，独揽朝政，那几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甚至没有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日夜处理政务，疲惫不堪。 这熏香。 虽然让她昏迷。 但是仿佛也终于让苏韶叶释放出了她那股巨大的压力，她的睫羽轻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她一下坐起身来。 苏韶叶虽然疲倦，不过这个少女仍然清醒理智尚存，她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她抬起头——就看着那个男人，端着一碗羹汤走近她。 “吃了吧。” 苏韶叶皱眉。 “这是什么？” 对面的男人，眼神落在她身上，连挪移都不挪移一下，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滋补身体的羹汤。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也毫不在意的么？” “亏你还是医者，你懂得救旁人，为何不能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的语气像是责备，但是仔细听，却能够听得出来，他语气之中的深深的怜惜之意。而听见对面的男人这样说。 苏韶叶胸口却突然涌上了一股孩子气来，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冷声说道。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这句话当然是带了点赌气的意思。那个男人走到她身旁来，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把头发拨弄到一边。 苏韶叶略微一怔，听见他说道。 “哦？当真不需要我么？” 他走到她身旁，似是在叹气。 “是不是很难熬？嗯？” 苏韶叶咬着唇不说话。 她不想问他问题。 那样，显得她气势弱了一筹。 她醒过来了，既然确定了对面的男子就是顾北痕，那么不论如何，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他苏醒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寻自己，这件事情，在苏韶叶心中，就是不能原谅！ 她绝对不会原谅眼前的男子的！ 她咬紧唇瓣，态度倔强，却似乎是听见了顾北痕低沉的叹息声。 “我之所以活下来，来到这里。” “是因为洛半机。” 苏韶叶本来是不想要理会他的。 但是没有想到，会猝不及防之间听见大师父的名字，她猛然抬起头看向顾北痕的脸庞，她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缕强烈震撼同不可思议。 “你说……大师父？可是这怎么可能？” 洛半机，不是已经…… 死在四年多之前了？ 这件事情，更让苏韶叶震撼。 “很不可思议是吧。我起初也觉得震惊无比，后来才逐渐发现，这居然是真的——的确是他，当初在这里布置下了这个棋子。我的身份，也是洛半机早早就筹谋布置下的。那个同前任蛮族王者有纠葛的奴隶，是他安排下的一枚棋子。” “他当初，存的念头，是要颠覆整个大晋，怎么可能只拥有一张底牌？” “只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放弃了他原本的念头。而是让你三师父救活我之后，让我来到这里，顶替他安排的人，成为了蛮族的皇子。从而收复了整个蛮族。” “这过程，自然有些艰辛。你所见到的，我胸口的伤疤，也大抵是因此而来。” 顾北痕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话语之中，却让苏韶叶能够体会得到那份惊心动魄。 居然是洛半机…… 苏韶叶是真的没有想到。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当初，为何要同大晋皇室敌对，又为何想要杀了殷天玄。在他做出这一切之前，又安排了三师父，安排了其他人救下顾北痕。 他是知道，顾北痕不会死么？ 还是说，他其实只是借着自己的手，杀了他——自己这位大师父虽然也野心勃勃，但是其实他早就不想要活下去了？ 她在暗狱之中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 被他亲手教导，行事风格像极了他。 洛半机，当初对于苏韶叶而言，就如同她的父亲一般，对她严格教导，正因为如此，所以苏韶叶方才格外不能够接受当初那个惨烈的真相，而如今，苏韶叶却突然又再度意识到——或许真相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般。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喃喃地开口说道。 “大师父他真的不想活了么？” 顾北痕则是说道。 “我起初不太懂，他为何要送我来这里。不过我逐渐发现，这里同大晋相比，的确隐藏了许多秘密。你还记得，我是九天奕剑楼的传人这件事情么？” 苏韶叶点头。 顾北痕说道。 “大晋武学，冠绝天下。武圣之上，有通天境界。而这个天的含义，你可曾想过？” “我猜想，这里还有更深的秘密。” 苏韶叶还是有些恼怒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开口问道。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她无法原谅他这一点！ 顾北痕顿了顿，然后说道。 “我不是要与你和亲么？要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苏韶叶气结。 “这算什么？” “你明明知道，以我的身份，大晋绝对不会答应！而且我的弟弟，怎么可能放我同敌国和亲？” “你是疯了么，才会做这种无济于事的事情？” “根本不会成功，我若是不知道你是顾北痕，我怎么可能同意？” “殷天玄也绝对不会答应！” 而对面的男人，则是捕捉到她话语之中的破绽，他眼带笑意，突然低下头，然后凑近她的脸庞，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模糊带了笑意的声音。 “哦？” “那么你如今呢。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顾北痕，那么你肯不肯，答应我？” 他倒是很会把握时机。 不愧是顾北痕，这熟悉的画风，就是他，才会如此抓住机会问她这个问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6章 少年的隐秘偏执心思 苏韶叶轻哼了一声。 “你这算什么，又有什么诚意可言？” 顾北痕却说道。 “明明你也欢喜的。” “你知道我还活着的那一刻，不是也激动么？” 苏韶叶想要反驳，但是看着那双眼睛，她却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一会儿，这个少女才轻声说道。 “你活着就好。” 短短五个字，蕴含的，却是沉甸甸的情感。 顾北痕也不说话了。 一瞬间，空气之中只有两个人淡淡的呼吸声，顾北痕的睫羽一颤，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开口说道。 “做大晋的帝师，很风光吧。” 当年他第一眼在暗狱之中，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想得到，这个少女会有朝一日，成为如此强大的存在，但是想不到会这么快而已。 暗狱困不住她，她从大魏开始，步步高升，成为掌控大晋权倾天下的大人物。 苏韶叶说道。 “暗狱里头，不见天日。” “但是我只需要跟着师父们学本事。仇恨支撑着我走下去——但是……” 她抿了抿唇瓣，然后苏韶叶说道。 “在大晋，谁也帮不了我了。” 师父们都在距离她很遥远的地方。 她反而要成为很多人的依靠。成为许多人的靠山。 没有顾北痕，她这四年，风雨之中，都是她自己一个人闯过来的——她还要护着自己自己的弟弟殷天玄。 风光么？ 旁人眼中风光而已。 但是她殚精竭虑，从未有过一夜好眠。顾北痕看着她突然停顿，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怜惜之意，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顾北痕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我的小叶子，一定挺得过来。因为小叶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小姑娘。” “我等到我的小姑娘，长大了。” 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她，当年稚嫩少女，宛若野地幼生狐狸一般，带了一股倔强无比向上生长的力量，而如今这个小姑娘——终于展露风华无限，天地之大，再没有人比她遭受的苦难更多，可是她从苦难之中崛起，成为大晋帝师…… 他也为了她而骄傲。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苏韶叶说道。 “我眼下的身份，想要完全放下大晋是不可能的……”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 “除非天玄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对面的男子则是盯着她的眼睛。 从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之后，他的视线好像就没有离开过苏韶叶的脸颊，他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么多年没有见到她的那些目光都弥补回来一般，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说道。 “只要你离开，他自然会成长。” “他并非无能之辈。” 苏韶叶当然比谁都清楚。 这个弟弟并不是草包废物一个。 外界都以为，殷天玄是她的傀儡，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四年来，其实只有前两年，她最为辛苦。而她的弟弟殷天玄，则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成长着，这个少年，逼自己极为狠。 不论是学习经略要术，还是跟着唐宫派来的教习师父学武。 殷天玄都极为刻苦努力，几乎到了把自己逼到极致的地步——这个少年，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余地。 而看见如此认真勤勉的少年。 其实苏韶叶心中也是心疼的——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是如此，这少年便得不到成长。 这四年的殷天玄。 像是在暗狱之中，接受指导的她一般——飞快地从外界汲取能量，飞快长大了，连她，如今在面对殷天玄的时候，都有几分看不透，已经长大的这个弟弟。 他不是草包废物。 哪怕她离开。 大晋，他也能够坐稳皇位。 可是苏韶叶沉默片刻，她说道。 “小昀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不能舍弃他离开大晋，留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那些惊涛骇浪。” 毕竟是苏韶叶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舍不得！ 而听见苏韶叶这样说，顾北痕则是说道。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如同他这个年纪，当年在大魏，已经拼杀得满身伤痕，守住了大魏西北，打响了西北玄王的名号。” 苏韶叶当然清楚。 只是苏易昀毕竟是她亲眼看着……从一个说话含糊不清，只知道跟着她身后喊姐姐的小团子，到今日少年帝王的模样。 苏易昀……不，应当说，殷天玄，对于她而言，意义终归还是有几分不同的。她可以舍弃天下，但是这个弟弟，她舍不得。 当初她之所以离开暗狱，其中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探寻苏易昀的下落。 只是之后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且她也知道了，她同殷天玄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她的父母，也是因为殷天玄而死，但是即便如此，她对这个弟弟，仍然恨不起来。 她对他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这么多年，疼爱那个弟弟，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说道。 “等我先回大晋皇城再说。” “你呢，要同我一块回去么？” 她同顾北痕之间的交谈，不必想得太多。哪怕隔了四年，仍然有默契存在。对面的男人说道。 “我去——求亲。” 他这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那个孩子…… 他脑海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偏执小少年的影子来。 那个少年，在看向苏韶叶的瞬间，眼神会显得极为狂热。 他以为他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 但是哪怕年纪小，顾北痕也能够看得出来，殷天玄对苏韶叶，绝对不是单纯把她当成姐姐——那个孩子，如今也应当有，十六七岁了吧？ 顾北痕想。 让苏韶叶继续留在那个孩子身旁，似乎是有些危险呢。 …… 大晋。 皇城之中，气氛肃穆。殷天玄坐在藏书阁的楼顶之上，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星辰，手中是苏韶叶给他写下的亲笔信。 这个年少的君王，抬起头看着群星闪烁，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那张纸。 “李家……” “蛮子……” 边境的稳定虽然重要。 但是在他心里头，没有比姐姐更重要的事情了。 姐姐答应他很快回来。 但是如果姐姐被那些蛮子留下来呢——毕竟那些蛮子行事毫无法度，若是他们留下阿姐，他要怎么办？ 少年咬着唇瓣，他的声音几乎是冷彻骨髓，然后这少年说道。 “给我继续去查。” “哪怕把埋伏的暗子通通牺牲掉都在所不惜——我要阿姐平安无事，你们懂么？” 黑暗之中，有人说了一句诺。 这少年低下头，视线又再度落在那张白纸之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白纸折叠起来。他向后走去，架子上头，摆放了不少木盒，他郑重其事地打开一个木盒，里头是一叠叠的白纸，若是仔细看去，这些白纸上头的笔迹，似乎都是苏韶叶所留。 这少年郑重其事地把这张白纸摆在最上头，然后他关上匣子，少年的声音，似是如同呢喃细语一般。 “阿姐——求求你……” “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7章 灵觉觉醒！ 苏韶叶再度见到月柳已经是两日后。 月柳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红润气色，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看来你同我们的王，相处得……甚是愉快。” 苏韶叶并未否认这一点。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改换了另一个话题。 顾北痕的身份，是秘密。 被蛮族知晓，想来会带来一些麻烦。 所以还是小心低调一些，更加重要。 “我师父当年闯过刀山阵之后，可曾得到什么奖励？他来这里，只是单纯为了游历么？” 月柳听见苏韶叶这样说，她低下头，沉吟片刻，似是在思忖什么，然后方才主动开口，对苏韶叶的困惑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解答。 “奖励的话……” 月柳笑了笑，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他闯过刀山阵，能够在我们族地自由出入，难道这还不算奖励？” 苏韶叶却说道。 “以他的轻功，好似原本就可以自由出入的。以我对于他的了解，他似乎并不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才是！” 听见苏韶叶这般说的话语，月柳眼底的那一缕笑意，愈发浓郁起来——片刻之后，苏韶叶看见对面的月柳，沉着无比地抬起头，她说道。 “他来，当初自然并非为了我。最初，他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们神殿，灵觉觉醒的秘密而来。只是后来他结识了我之后，目的便有了一番变更而已！” 月柳的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而苏韶叶心中微怔。 她抬头看着月柳，语气疑惑不解。 “灵觉？” “觉醒？那是什么意思？” 月柳似乎是当真很看好她的样子。 “这些事情，本来是不应当告知外人的。不过么，你如今倒也不算是外人了——你既然继承了圣女之位，不论是真圣女假圣女，我都会把你当成是神殿的一份子，关于灵觉的事情，虽然是神殿的秘密，告知你也无妨。” 最重要的，还是看在令狐寻香的份上。 令狐寻香当年为了她闯刀山阵，更为了她做了不少事情，九死一生。 而她最终同令狐寻香分道扬镳，心中一直隐约有愧，这么多年，更是从不曾放下那个男人，如今既然他的徒弟来了，报答在他的徒弟身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苏韶叶听见月柳，平静地开口说道。 “灵觉，是我们神殿传承了很久的说法。” “我们认为，人生来具有灵觉。只是大部分的人，灵觉是完全闭塞的，没有被打开过。” “你是否听说过，有的人，能够趋吉避害，天生知道该如何躲避危险？” “还有的人，同样是修炼武功，却能够进展神速，对于武学的领悟能力。远远超过常人？” 她主动抛出引子，苏韶叶顺着她的话语往下说。 “是因为灵觉？” 月柳点头。 “是的。” “我们认为，人体自身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能够觉醒灵觉，不论是修炼武学，还是本身看待事物的眼光，都会发生质的改变。” “但是灵觉，是很难觉醒的。除非人遭受到了极为重大打击，在强烈的刺激之下，才有一定的可能性，觉醒灵觉。” “普通的修炼者，可以修行武学——但是想要等灵觉觉醒，则是毋庸置疑，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了。” 月柳扭过头看向苏韶叶。 “我为何要与你说这番话，是因为我在看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很有潜力。” 这样的话。 如果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 免不了，被当成是江湖骗子，胡言乱语。但是从蛮族大祭司月柳口中说出，偏偏她又是如此郑重其事的神情，难免让人一瞬间认真起来——苏韶叶抿了抿自己的唇瓣，她轻声开口说道。 “潜力？这也能够看得出来？” 月柳则是有点可惜。 “你若是从小习武，说不定有触碰到那道边界的可能性！” “我以前听你师父令狐寻香说过，你们那边的武学界。” “成圣级别，已经是罕见高手。” “通天境界，几乎寥寥无几——皆是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级别的人物——成圣之上，只有这个境界的划分，但是我们神殿，却知道，上头还有一重境界，叫做传奇！” “传奇人物，皆是灵觉惊人，打通灵窍的可怕存在，古往今来，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一只手也能够数得过来，当年我告诉你师父，你师父却不相信，认为是我们神殿胡乱吹捧——直到他自己去深山之中走了一趟，他才明白过来，我所言非虚。” 苏韶叶听得有些惊讶。 她摇了摇头，说道。 “他并未告诉我这些事情。” 而月柳则是轻哼了一声。 “他自然不能够告诉你，因为当初他离开神殿的时候，对着我们神殿的天神雕像发下过誓言，他在蛮族神殿之中的所见所闻，绝不会对外透露。” 难怪如此。 原来四师父令狐寻香发下过誓言。 苏韶叶便说，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刻意隐瞒着自己的。 原来并不是不说，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苏韶叶低下头，她心中的各种念头来回闪烁，而月柳停顿了一下，苏韶叶听见月柳开口说道。 “你既然是神殿的圣女，其实名义上，倒是也可以去看一看我们的关于灵觉觉醒的秘笈——但是你的身份，毕竟特殊，你我都清楚，你这个圣女，多半只是暂时的。” “哪怕我是大祭司，也不能破坏规矩。” “不过你师父当年可以通过闯过我们设下的考验。” “你也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 “只是考验，会比你师父令狐寻香当年面临的更加困难。毕竟他当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拿到灵觉苏醒的秘籍。他当年用这个机会，跟我相处了整整一个月，然后想要带我走。却被我最终拒绝了。” 月柳说道这里。 她沉默片刻。 然后她说道。 “我这一生，迄今为止，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当初，没有答应你的师父令狐寻香，不顾一切抛下一切随他走。” “有的时候，有的人，一旦失去，就再也……得不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8章 去求亲的准备 她的语气充满感叹。 “不过留下来做神殿大祭司，是责任。对你师父，则是感情——理智同情感，总需要一个平衡的。既然我当年已经做出选择，即便后悔，也只能继续沿着我如今的道路走下去了。” 听见月柳这样说。 苏韶叶犹豫片刻。 她说道。 “那大祭司你……觉醒了灵觉没有？” 苏韶叶其实只是好奇这么一问，而月柳看向她的眼神之中，似是多出了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以为，为何是我能够继承大祭司之位？” 苏韶叶之前就觉得对面的女子只怕是极强的强者！只是如今听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心中这才更加有了领悟罢了。 苏韶叶说道。 “你们攻打大晋，是因为你们缺乏食物同资源，那若是大晋在边关开设集市交易呢？” “让你们不必再掠夺，也能够得到食物——你们愿意么？” 月柳看向这少女。 谈及正事。 这个绝美的少女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一丝坚毅之色来，而盯着她的眼睛，也能够看得出她话语之中蕴藏的那一缕决心！月柳则是向着一旁瞥了一眼，她说道。 “这应当是王决定的事情。” “你同他商量吧，不必来征询我的意思。他如今既然得到了神殿承认，那么就该让他做主。” 月柳说自己不会插手这些政事，果真说到做到。 苏韶叶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满天繁星灿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里的星辰，仿佛都比大晋的星星明亮许多。天穹之上，星辰璀璨无比，苏韶叶抬起头，盯着天穹之上闪亮的星辰——星河璀璨，她不知不觉地走到篝火旁边。 小哈鲁同其他孩子笑着闹着，围绕着篝火打转，清脆的笑声传来。 而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苏韶叶心中一动。 她转过头去，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月光温柔如水，满天星辰下，那张黄金面具熠熠生辉，他的眼睛里头，仿佛倒映了一片篝火的影子，看上去明亮动人，苏韶叶抿了抿唇瓣，她轻声说道。 “那你呢？” 她问他，抬起头同他对视。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温柔的声线，他就好似在她耳畔呓语一般。 “去求亲，当然要做些准备。” “我给你的聘礼，要举世无双。” 苏韶叶听见他三句不离提亲，少女扭过头去，但是对面的男人，却发出低沉的笑声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发梢之上。 他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苏韶叶的发端，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轻声在她耳畔说道。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要风光迎娶我的小叶子。” “我当年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等这个小姑娘长大了，我便要娶她做妻子。” 他这句话说得认真。 苏韶叶脑海之中涌上来的回忆，却是那些灼热滚烫的吻，这个男人，比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辰，还要更加闪闪发光的眼睛，同他凑近自己的时候，专注的眼神。 他的唇瓣，覆盖下来的那瞬间，她是如何天旋地转——那种感觉，苏韶叶是不会忘记的——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感觉自己的唇瓣有些干涸，而对面的男人，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侧。 苏韶叶说道。 “我那时才多大？哼哼，你不怀好意！” 顾北痕的笑意更加清晰了。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 在她的耳畔，是能让人完全丧失理智的程度。 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你那时候……就有让我一见钟情的本事了。在你之前，可从来没有哪个小姑娘，像你这么大胆的。不过我也很感谢你的大胆——让我们的生命，从此有了交集。” 人的际遇，是奇妙的事情。 如果不是遇上苏韶叶。 当年那个西北玄王，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小姑娘动了心。如今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求婚了。 他等到她长大了。 苏韶叶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想要求亲，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我的师父们的同意？” 顾北痕的笑意依旧。 “你的师父们已经同意了。”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他。 月色下，她的那双眼睛，生机勃勃，哪怕是过了整整五年，瞧着仍然是当年惊鸿一瞥的样子，灵气逼人，只是更美了——里头沉淀了更多的光彩，偏执倔强的小姑娘，长成了世间绝色，她轻哼一声。 “胡说，我师父什么时候答应了？” 顾北痕却能够说得头头是道。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你师父没有答应么？” “你大师父——如果你还肯认他做师父的话，他最后既然放弃了杀了我，选择救我，其实已经可以证明，他最后放弃了自己的野心，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赎罪吧。” 提到洛半机。 苏韶叶的眼神里头的光彩，都有些暗淡下去。 洛半机啊…… 她心里头对于洛半机的情感很复杂。 她还认他做大师父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暗狱之中，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温暖是实打实存在过的。 即便温暖建立在谎言之上。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在暗狱之中，曾经最为依赖的便是这位大师父，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看来，那种感情曾经存在过，不论如何，都抹杀不掉。 人的情感，原本就是双向的。 他当初把她当成棋子，可是后来，当真没有付出真心么。 他一手教导出自己，以他的通天武学造诣，以他算计天下一切的本事，陨落在四年前，也许——他真的不想活了，只是借着自己的手，让他自己最终能够得到一个结局吧。 他不想死在旁人手中。 自己的这个大师父…… 她还承认么。 苏韶叶低下头，她沉默片刻，然后她轻轻地抿了抿唇，苏韶叶的声音，很轻很轻。 “也许吧。” 顾北痕知道触及了她的伤心处，但是这块伤疤，必须得撕开，才能最终得到痊愈。他停顿了一段时间，给苏韶叶收拾自己的情感，然后顾北痕方才继续开口说道。 “你的二师父也不会反对。” 这倒是正常的。 二师父郁轻候出身大魏西北。而且他对顾北痕还有愧疚之情，毕竟当初等同于他间接害死顾北痕的父王。 苏韶叶整理好心情，她轻哼了一声。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吧？ “姑且算你过关，可是那我的三师父同四师父呢，你怎么有把握，他们会承认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9章 濒临崩溃的大魏 苏韶叶虽然这般质问顾北痕，但是她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止一重。 顾北痕却仍然显得信心十足。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只要我对你好，你三师父自然不会反对。大不了，让她给我下毒吧。听说苗疆有情蛊，是女子给情郎施展的，你找你三师父夏弱水，要一枚情蛊拿来，我必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苏韶叶也知道情蛊是什么。 是苗疆女子。 用来栓住情郎的，若是自己的情郎背叛了自己，服下情蛊之后，必定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但是她怎么可能让顾北痕服下情蛊？ 而且对方的心意。 她也从不怀疑。 四年前，眼前的男人，就能为了她毫不犹豫地赴死。 而顾北痕低声说道。 “其实，你的师父们，只想要你过得开心些。” 苏韶叶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至于你四师父令狐寻香么……他自己麻烦一堆。他当初是不是同你说过，情爱是世上最麻烦的事情？” “他惹下了那么多的麻烦……自顾不暇，自然不会再对我挑三拣四。更何况，当年还在大魏京都的时候，杜舍娘就已经认同了我，否则当初怎么会让你三番四次地前往我的玄王府？” 他的眼瞳亮晶晶的。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有了杜舍娘的认可，你四师父的意见，还重要么？” 他这句话，就等同于说四师父是妻管严——苏韶叶轻哼了一声，不过她也觉得，自家四师父风流债太多，估计不会对顾北痕挑挑拣拣，估计是难以在这件事情发表什么意见的了。 不过顾北痕提到大魏…… 她停顿了一下，方才问道。 “你不打算回大魏了？” 她掌控了天机阁之后，等到大晋这边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其实苏韶叶并未放弃，对于大魏那边的打探。 “大魏那边的局势，似乎不怎么妙。我二师父在西北，从不去大魏京都。而大魏的局势，似乎比起我们当年离开的时候，糜烂了不止一重。” 大魏皇室的糜烂，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当初若不是顾北痕在西北，带领玄王麾下的军队力挽狂澜，只怕整个西北早已经崩溃掉了。 大魏皇族，简直找不出一个能够撑住局面的人。这几年，根据天机阁收集来的讯息来看，跟大晋有了苏韶叶蒸蒸日上相比，大魏简直是一塌糊涂。 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就连西北，也是马马虎虎，如果不是郁轻候威望太高，那些世家不敢做得太过分，怕是早已经全盘崩溃，但是即便如此，各地仍然时有乱流产生。 顾北痕对于苏韶叶的话，一点也不意外。 “大魏从根子就已经崩溃。” “世家盘踞，皇帝无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大魏居然能在五年时间，就变得如此糟糕而已！” 他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说，真正有人对大魏十分了解的话，那么这个人，必定是顾北痕。 顾北痕对于大魏的了解，远远超乎旁人，甚至他比天机阁的探子，都更加了解大魏的情况。 毕竟那里才是他出身成长的地步。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如果大魏彻底崩溃，倒不如改换门庭。” 他的语气，平静之中，却带了几分铁血峥嵘之意！顾北痕的手段，苏韶叶是见识过的，这个男人，有经世之才，当初若不是他支撑，大魏早就落入大晋之手，成为大晋一部分了。 “我二师父还在。” “他同大晋有血海深仇。他不会屈服在大晋铁蹄之下的。虽然他对大魏皇室，也没有多少忠诚之意，毕竟当初世家皇室联手陷害他，更是害死了他最为心爱的女子，但是他始终是大魏之人，他对大晋充满恨意，这种恨意，是不会化解的。” 正因为如此。 所以，哪怕是以二师父郁轻候对她的疼爱程度。 在苏韶叶成为大晋的帝师之后，郁轻候仍然极少出现在她面前。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身为大魏将领，四年前前往大晋对付洛半机已经是极限，这四年，他几乎从不踏足大晋。 他对大晋充满了警惕，毕竟大晋——是想要吞并大魏的敌国啊。 而她这个徒弟。 成为了敌国太傅。 成为了敌国掌控实权的人物，他没有同苏韶叶一刀两断，或者直接杀了苏韶叶，想必在大魏之中，也要承担极大的压力。 苏韶叶偷偷地让天机阁的人调查过，她当初在大晋都城之中认识的朋友们，的确起初都或多或少承受了一些打压，因为她的身份，大魏那边的人，多多少少能够揣测到几分。 这个囚徒之女。 当初还曾经被大魏皇帝奖赏过，成为钦差，却能够在大晋的血腥政变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成为大晋帝师，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殷天玄登基的时候。 大魏派遣过来使者，就试图想要打探内情。 只是大晋有东厂，滴水不漏。甚至殷天玄见都没有见那个使节。 苏韶叶也没有露面，直接找了官员打发了对方而已。 杜舍娘搬回了大晋。 令狐寻香本来就轻功绝顶，谁也为难不了他。 她的朋友里头，有些危机的，是在南方做生意的陆仁星同陆和越，不过他们家富甲一方，在本地豪族势力极强，短暂被打压了一阵，就稳住了。 苏韶叶当初在大晋的时候也焦头烂额，毕竟她的弟弟殷天玄刚刚登基，有无数明枪暗箭射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苏韶叶也抽出时间，给自己的二师父郁轻候写了一封信，让他照应一些自己的朋友。 以他在军中的威望。 同在西北的人脉。 大魏的皇室，以及那些豪族根本为难不了郁轻候。曾经有世家上书，要求治罪他——直接被郁轻候率领着军队去抄家了，大魏朝堂之上闹翻了天，但是却拿军权在手的郁轻候毫无办法。 顾北痕把麾下的北翼军全都留给了郁轻候。 如今他在大魏的权利，是实打实的铁血军权。 其他世家，再想要做些小动作，也拿他无计可施。有二师父在大魏，至少曾经的那些朋友，不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苏韶叶其实心思很细腻。 这四年，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几乎一日也没有歇息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说不定还要回一趟大魏。” “那边……总不能放任不管。听闻百姓过得极惨，民不聊生——比我们当年所见的，情况更要恶劣十倍不止。” 她虽然如今是大晋帝师。 但是大魏的那边，她终归还是要插手的，她见不得百姓受苦。 她说道。 “大魏的确从上而下都糜烂不堪。” 正因为如此，该如何处置，才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0章 等我去娶你 大魏那边，肉眼可见的是问题重重，哪怕苏韶叶在大晋，仅仅凭借着天机阁传递过来的那些讯息，也能够感觉到沉重的暮气。 关于这件事情。 她并未同殷天玄谈论过。 两个人在关于大魏这件事情上头，有一种默契。殷天玄同苏韶叶，对大魏还是有些感情在的。殷天玄虽然是大晋皇族，如今更是登基为皇帝，但是对于这个少年而言，他从小在大魏长大。 记忆之中，最为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最为美好的记忆，都是在大魏。 要让他出兵攻打大魏，生灵涂炭，他始终有些迟疑。 而且…… 他知道苏韶叶是大魏人。 他不确定姐姐的想法。 在没有摸透苏韶叶对于这件事情的心思之前。 他是不会贸然决定出兵的。 虽然大晋朝堂之上，一直有说法，苏韶叶出于私心，方才阻止攻打大魏，但是其实真正不愿意出兵的人，并非苏韶叶。 而是殷天玄。 顾北痕说道。 “我当初便已经料想到了。” “大魏的问题，由来已久，世家独揽大权，皇室软弱无能，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如此，结束也好。” 他对于大魏皇室，可不会存在任何效忠的心思——如果不是因为蛮族同大魏不接壤，说不定顾北痕直接自己便杀回大魏了。他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而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的话语，她的睫羽一颤，她说道。 “这件事情，我不会放任不管。等到回去之后，我大概会抽空，回一趟大魏。虽然我这些年，在大魏也安排了一些人手，但是终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得亲自看一看，大魏如今是什么样子，才能够做出决定来。” 而且，她还有二师父在大魏。 有这种关系，让她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会有所考虑，更加谨慎小心一些——但是不论如何谨慎小心，有一点是可以确定之事，那就是苏韶叶绝对不会放任大魏坠落深渊而不管，如果真正等到百姓被逼到惨烈无比的地步，那还不如她出手，亲自解决掉那边的问题。 顾北痕点了点头。 这个事情，他们两个人的立场相同，极有默契。 而苏韶叶略微沉默了一瞬，她突然抬起头来，她说道。 “你不打算用顾北痕的身份回大魏么？” 顾北痕说道。 “我的那些故人，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他音讯全无这么多年，西北军，恐怕的确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当年，顾北痕就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人人都以为西北玄王命不久矣，他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只怕旁人都已经，他早已经病死。 若不是郁轻候从暗狱之中出来。 接手了西北军，还不知道整个西北会乱成什么模样。听见顾北痕这样说，苏韶叶的眉头皱起，然后她说道。 “但是我二师父那边……” 顾北痕爽快地说道。 “我知道你二师父的性格，他对大晋怀有极深的仇恨——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去刺杀大晋皇帝，但是他绝对不会看着大晋对大魏出兵。不过这件事情，我去解决。” 苏韶叶是郁轻候的徒弟。 让她去面对郁轻候，太为难她了。 顾北痕这样说，也是不希望苏韶叶面对这样的难题——而听见顾北痕的话语，苏韶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顾北痕的做法，顾北痕的指尖轻轻地勾动着她的发丝，月光如水，远处的篝火仍然没有熄灭。 围拢着的烛火的孩子们欢声笑语，顾北痕的唇角再度不动声色地勾起，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问道。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句话问得突然，却又藏了这个男人的小心思。 苏韶叶再度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月光下，他眼神比月光还要更加温柔，他的指尖轻轻地从她的脸颊之上抚过，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温煦的声音，像是冬夜的烛火，柔柔地照亮人内心深处的那么一点点黑暗，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如果有个像你的女儿，一定很好。” “但是如果可以，我只想宠你一个。生生世世，只爱你宠你一个人。” 苏韶叶咬了咬唇。 这个男人！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亏得他也能够说得如此认真专注——当真是——当真是，苏韶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稳妥的词语去形容顾北痕这样的行为了。她低下头，少女的声线是含糊不清的。 “都好吧。” 她其实没有细想过。而对面的男人，则是好似惊喜地直接握住她的手腕，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直接开口说道。 “这么说的话，你是答应了？” 苏韶叶一怔。 等一等…… 她答应什么了？她抬起头，月色下，对方的眼睛仍然灼灼明亮着，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温柔的笑意，仿佛能够让人融化在他微笑的眼眸之中，苏韶叶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女低下头，却感觉到手腕之上，多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 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 这条红绳，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对面的男人，用心地绑在她的手腕上头。 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便说好。” “这里的风俗，男子若是给女子绑上一条红绳，便意味着，这个女子便是那个男子的人了。” “我的小叶子，会成为我的妻。” 他的语调，极为笃定认真。 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他独有的磁性，在她耳畔低吟的时候，总能够让人条件反射一般地，感觉到浑身酥麻——苏韶叶的睫羽轻微一颤，像是蝴蝶抖动翅膀。 月光仍然如水。 落在她的脸颊之上。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仍然是滚烫的，而对面的男人，则是说道。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阻拦我拥你入怀。” 他比谁都认真。 苏韶叶想到之前圣湖沐浴的时候，他胸口的累累伤痕。 这些伤痕，又有几道是为了她——她已经算不清楚了。从暗狱开始，的确是他，一路扶持她。她风生水起，风华绝代，他为了她保驾护航，他伤痕累累，但是心意从来没有变更过。 遇到她之前。 他不曾心动过。 遇到她之后。 他再也没动摇。 苏韶叶的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急促了几分。那边的孩子的欢声笑语好似永远不会结束，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不必面临哪些腥风血雨，朝堂争斗也不错。 没有算计，没有争斗。 她只需要对着茫茫天地，看着日月星辰，专心致志地……去爱一个人。 可惜——她终归还是要回到大晋的。 少女低下头，这个男人，却乘人不备，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吻。 她听见他的声音，温柔如水。 落在她心上，再也消散不了。 “等我去娶你。” 小叶子。我爱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1章 一边天晴一边阴雨 大晋，下了一场小雨。 独自留在太傅府邸的倪白鹭，抬起头看着从屋檐之下滴落的雨水，苏韶叶一直没有消息，让她很是担心。 倒是她护送入京的那个赵修润，最近算是春风得意，得到了陛下的看重，听闻，陛下已经召见了他几次。 说不定会重用此人的。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完全搞不清楚赵修润的来历，尤其是当众人发现赵修润居然只是边关一个并无什么特殊功名在身的普通读书人出身，以前给李家做幕僚的小角色，就更加不明白了。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物。 也值得陛下单独召见？ 有关系的，特意打听过，这才知道，似乎陛下对他高看一眼的原因。 是因为这个叫做赵修润的幕僚，从边关而来。而且似乎是……帝师举荐的。朝堂之上的那些老臣愈发觉得忧心忡忡起来，陛下怎么能够这么做？ 这个幕僚，分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因为他是帝师举荐？ 这太破坏规矩了。 难怪都说那个少女在大晋朝堂一手遮天，这样岂不是坐实了这个事实。 但是不论旁人如何流言蜚语，这年少帝王仍然我行我素。 再加上。 苏韶叶许久没有在朝上出现，告病许久没有出现——之前旁人还揣测，她是不是同帝王离心，认为陛下想要收回权利。 所以想要打压这个自己的太傅。 但是如今看陛下如此重视，这个苏韶叶举荐的人物，如此看来，似乎事实又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陛下仍然是极为看重太傅的。 那么为何这位大晋大人物。 许久没有出现过？ 外头各种揣测，人心惶惶。 而太傅府的门被推开，倪白鹭抬起头的时候，却松了一口气！ “师父！” 能够被倪白鹭用这样尊敬的口吻，喊一句师父的。 自然只有令狐寻香的红颜知己——杜舍娘了。杜娘子撑了一把油纸伞，走进这屋子，但是她的表情却有些凝重，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向倪白鹭。 倪白鹭本来就是在等杜娘子，只是她没有想到杜舍娘的表情会如此浓重——她本来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看见杜娘子如此凝重的表情，倪白鹭略微一怔，也收起了自己激动的表情，转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杜娘子，然后轻声问道。 “有什么事么？” 倪白鹭的表情，有些紧张，她握紧手掌，她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而杜舍娘则是快步走到倪白鹭面前，然后杜舍娘看了一眼倪白鹭，她似是在犹豫什么，隔了片刻，倪白鹭才听见杜舍娘开口问道。 “你有办法联系上小叶子么？” 倪白鹭摇头。 “不行。” 她苦笑了一下。 “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的——其实这个问题，陛下也问过我，但是我是当真联系不上小姐，若是我能够联系上小姐，陛下必定会开口，让我，将小姐请回来才是。” 这倒是一句话大实话。如果当真能够联系上苏韶叶的话，殷天玄不会不行动，以他对苏韶叶的紧张程度，肯定恨不得亲自前往边关。 就如今，倪白鹭总觉得——那个少年已经快到极限。 若是再没有小姐的消息。这位大晋皇帝，必定要亲自前往边关的了。她跟随苏韶叶这么长时间，对于大晋的朝堂格局也有了几分了解，若是如此的话——想必大晋的朝堂都会强烈地震动——但是文武百官即便反对。 以那个小皇帝的脾气性格。 也根本不会把文武百官的反对放在心上的。 所以倪白鹭只能苦笑了——而听见倪白鹭的话语，杜舍娘皱眉，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倪白鹭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杜舍娘，她迟疑着问道。 “莫非有什么大事情？” “是……大魏那边？” 能够让杜舍娘露出这种罕见表情的事情，倪白鹭思来想去，也就只可能同大魏那边有关了。 她虽然跟在苏韶叶身边。 这四年来，一直留在大晋。 但是其实她的家乡，也在大魏，所以一看见杜舍娘露出这样的表情，倪白鹭的一颗心，立刻在一瞬间揪了起来，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杜舍娘，生怕从杜舍娘口中说出的什么难以想象的坏消息，而杜舍娘则是看了一眼倪白鹭，她的眉头仍然蹙紧，然后倪白鹭听见杜舍娘说道。 “有好几件事情，都需要她拿个主意。” 苏韶叶这四年来。 表现出彩。 大晋朝堂大事，都是她沉着稳定地处置。 所以在他们这群人之中，她反而是核心，是主心骨。毕竟前几年，殷天玄年纪太小，还在学着该如何成为一个皇帝，只有接受过洛半机教导的苏韶叶，才适合做这个决断的角色。 “什么大事？” 倪白鹭想了想，又飞快补充道。 “若是只能告诉小姐一个人，不告诉我也可以的。” 杜舍娘摇了摇头——她似是叹了一口气。 然后倪白鹭听见杜舍娘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 “顾北痕不见了。” 倪白鹭起初有些不大能理解这句话之中隐藏的含义，什么叫做顾北痕不见了——他不是昏迷不醒，沉睡在冰窟之中？ 她看向杜舍娘。 她只适合动武，而杜舍娘的话语，则是让倪白鹭觉得有些疑惑，她怔怔地盯着对面的杜舍娘，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杜舍娘叹了一口气。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不见了。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失踪的。是因为有人深夜闯入皇宫，我担忧是刺客，跟在他身后，发现对方似乎是某个神秘势力的探子，但是对方直接自杀了，所以我没有查出他背后是何人指使。” “但是我去了冰窟之下，发现顾北痕不见了。” “冰窟之中，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何人运走了他。” 听见杜舍娘的这句话，倪白鹭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明明大晋皇宫看守如此严密……” “如果小姐知道了，她要怎么办？” 倪白鹭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如果苏韶叶知道顾北痕不见的话——她一定不能接受吧？毕竟顾北痕对于她而言，意义不同寻常，如果当真被她知道顾北痕不见，她一定会崩溃的。 这个消息，已经震惊到了倪白鹭。 而下头的话语，则是更加让倪白鹭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大魏叛乱，东南联军已经快要打到都城，除了有西北军坐镇的区域，其他地方已经是一片战火。起因是因为徭役太重，导致有人逃跑——然后情况愈演愈烈，似是南边的百姓过得民不聊生，加上瘟病流行，所以才引发了一连串的混乱。” “听闻，大魏的疫病比我们更加严重，甚至连大魏皇室，都病倒了一片。” 夏弱水已经去了大魏。 她大概会和郁轻候商量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是杜舍娘觉得仅仅只是夏弱水同郁轻候，压制不住局面，因为郁轻候打仗在行，却对于内政一窍不通。 这种情况，唯一能够指望得上的，还是苏韶叶。 偏偏苏韶叶又不见了。 所以才让人心急如焚。倪白鹭犹豫着，她说道。 “我知道，她会回来。但是小姐何时回归，我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她是真心一无所知。 偏偏又是这个时候，让人觉得焦头烂额！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2章 这强烈的占有欲，真实么 杜舍娘摇头苦笑。 她纵然武功在行，但是总有武学盖世也处理不了的事情，现在这种情况，她是当真束手无策。 术业有专攻，杀人可以，其他不成。 倪白鹭也是如此。 外头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雨水充沛，顺着屋檐逐渐滴落——那个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而杜舍娘抬起头，在看清楚这少年身旁那一抹红袍的时候，眼中浮现出几分忌惮来。 “陛下？” 哪怕是她，对这少年，也需有尊崇之意。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少年的身份，太过特殊！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这坐拥这大晋江山的那位至高无上之人！ 虽然年少，但是哪怕是幼年老虎，也不容旁人亵渎丝毫。 旁边的红衣宦官给他撑伞，他一步步地走进来，开口说道。 “大魏乱便乱了。” 倪白鹭瞪大眼睛看着他。伞下的少年，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来！他的眉眼实在是生得绝，整个人精致绝伦，却又不带丝毫的女气，少年眉眼皆是凌冽，这么看，的确不再是一个可爱奶团子，少年带有强烈的峥嵘感，他的气势已经逐渐锤炼出来了。 他走进这院子，开口说道。 “这世上，还有比朕的帝师，更重要的人么？”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自问自答。 因为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自己便开口说道。 “没有了。” 在这个世上，没有比阿姐更加重要的人了。这便是这个少年的答案！ 然后他说道。 “我明日去边关。” 倪白鹭倒吸一口冷气！ 而杜舍娘则是盯着这少年，她的脸颊之上也满是震惊。 苏韶叶对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重要到这种地步？ 她本来没有见过太多苏韶叶同这个小皇帝之间的互动。 只是大概知道。 苏韶叶对于这个大晋的小皇帝极为看重，但是真正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是让杜舍娘震撼到了——这个小皇帝的语气同眼神，给她的感觉…… 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她犹豫片刻，突然看向眼前的少年。 然后杜舍娘开口说道。 “等一等，顾北痕的失踪，是你动的手脚？” 她怎么忘了灯下黑的道理。如果说，这个大晋还有谁，能够不知不觉地动手脚，从冰窟之中带走顾北痕，而不惊动任何人的话，最有可能性的，难道不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皇帝么？ 杜舍娘的这句话带了几分震惊——而听见杜舍娘这样说，这个少年则是唇角勾起，他抬起头来，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似是流露出几分冷淡之意，然后他抿唇，说道。 “我不会那样做的。那样做，她会伤心。” 这个她，自然是苏韶叶了。 他始终把苏韶叶放在第一位。 他的确很嫉妒顾北痕。 但是让阿姐伤心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他只是忽略了顾北痕的存在而已——这四年，他很满意。 没有顾北痕，阿姐只有他。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黏着阿姐。 所以他根本没有关注过顾北痕。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消失不见。 但是他这样说，杜舍娘看向这个少年的眼神，分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仍然在怀疑，这少年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 他来，也只是同倪白鹭说一声而已。倪白鹭跟着苏韶叶对殷天玄更熟悉一些，她也只是把殷天玄当成弟弟看，毕竟殷天玄刚登基的时候，年纪较小，的确同弟弟一般。 她下头没有弟妹。跟着苏韶叶，把他当成弟弟。 倒是不至于如同旁人那般，畏惧他如虎。她犹豫片刻，还是直接说道。 “文武百官……” 这少年冷声说道。 “蛮族不是要和亲么？” “朕挑选了一位皇室郡主，已经封了名号。” “朕亲自送她去边关。” 这少年显然早已经把一切打算好了——等到了边关，他便直接把阿姐接回来。顺便收拾一番李家，惹阿姐生气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少年身旁的那个红衣大宦官低着头不说话，但是杜舍娘则是看了一眼这少年身旁的那个红衣大宦官，有几分想要同对方较量的心思。 对面的红衣宦官抬起头，露出阴柔脸庞，拱了拱手。 “杜娘子折煞咱家了，咱家怎么可能是杜娘子的对手？” 他这是谦虚。 显然不想要同杜舍娘打。 倪白鹭仍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喃喃地说道。 “小姐说陛下你不会生气的……” 这少年听见她提到苏韶叶。 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然后他抿了抿唇，年少的郡王，眯起双眸，面容仍然精致帅气到了极致，能够带给人强烈的冲击力。 这四年，他藏在苏韶叶身后，时间太久，的确也应当显露出些锋芒了。然后这少年说道。 “我的确没有生气。” “我永远不会生她的气。” “我只是，去接她回家而已。” 倪白鹭不敢说话了。 谁说小皇帝没有生气？ 这个眼神，这个语气，连她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不对劲！这个笑里藏刀的样子，才不是当真没有生气呢！ 接小叶子回家？ 杜舍娘盯着这个小皇帝的脸颊。 她同小皇帝接触得不多。 印象之中，这是一个躲藏在苏韶叶背后，需要小叶子护着的孩子，小叶子因为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杜舍娘大概知道一些苏韶叶的往事，知道小叶子吃过多少苦头，所以杜舍娘对于这个小皇帝的态度，也有些微妙。 谈不上讨厌。 但是也没有多么喜欢。 但是如今这个少年出现，却给她的感觉同之前不同了，她突然发现，这少年在没有苏韶叶的情况下，开始展露出强势同野心——这到底是一件好事情——还是…… 情况失去控制的开始？ 而他对于苏韶叶的感觉，当真只是单纯的姐弟情么？ 杜舍娘低下头，这少年虽然尊贵，但是在这个大晋，只有小叶子才是最珍贵的宝物，这个少年若是当真如同她所想的那般，对小叶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即便他是大晋的皇帝，她也会带小叶子走！ 不过，这也得看苏韶叶本人的意思。 她对这个弟弟太过疼爱——而也许，这只是她太过敏感，所以产生的错觉？ 等到这少年选后大婚，也许便不会再对苏韶叶，拥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了吧？ 杜舍娘听着连续不断的雨声，在心中恍惚想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3章 热血，可燃冰 苏韶叶自己并不知道，她养大的那个孩子，已经开始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并且立刻就要到边关来。 如今带着面纱的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开口说道。 “你带我去做什么？” 他看着她，笑了。 “我带你去挑选一匹好马。” 苏韶叶微怔。 好……好马？ “我用不着。” 顾北痕却说道。 “你会喜欢的。” 骑马……？ 苏韶叶的神色有些古怪——顾北痕是如何想的，怎么会想到，要给她挑选一匹好马？不过这里的马匹，的确膘肥体壮，哪怕大晋的马匹都是精心饲养的，似乎同这茫茫原野之中驰骋的马匹，仍然有不小的差距。 这男人走向马厩——说是马厩，其实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棚子，毕竟蛮族粗狂，自然不可能把一个马棚搭建得多么精细，大概是王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待遇，而里头的那匹马，则是的确让人惊艳！ 这个男子足尖轻点，立刻便骑在了马背之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眼底丝丝缕缕的笑意仍然不曾消散，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主动开口说道。 “上来。” 她跟他在大魏就同骑过，她直接跳到马背上，双手自然而然地环抱住了他——马匹撒开蹄子，像是在这茫茫原野之上的闪电，在呼呼的风声之中，苏韶叶听见了顾北痕的声音，他开口说道。 “这马匹，在蛮族，被称之为天马。” “天马坚信，这马匹是从天上而来，拥有神兽的血脉，可以跑得比风还要快。” 这种言辞，自然是极为夸张的——不过快是真的，风吹拂而过，苏韶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被风吹得睁不开，但是这种在原野之上驰骋的感觉，感觉心中全部的压力，在一瞬间都被这风吹散了，眼前是苍茫天地。 她们大概从空中俯瞰，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吧。 耳畔，在呼呼的风声之中，却突然传来了顾北痕的声音。 “小叶子，你不用强迫自己承担那么多的。” “你让自己……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有我在，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了。” 顾北痕的话语，显得认真无比。 苏韶叶贴近他的后背，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她安静地嗯了一声。 好像一颗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找到归处。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等到顾北痕停下来——眼前则是一大片牧场——顾北痕指给她看眼前的雪白马匹。 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在那里。” 白色马匹，浑身雪白，看上去极为高贵圣洁。顾北痕说道。 “我看见便觉得适合你。需要我帮你收服么？” 他也只是问一问罢了，收服马匹这件事情，旁人也是根本无法代替，无从下手的——苏韶叶飞快地摇了摇头，然后她足尖微点，整个人像是一只轻巧的蝴蝶。 她很少出手。 大晋无人知道，她是懂得修行的人。 她当年在暗狱之中，跟着二师父打基础，因为根基先天不足，而且暗狱之中条件有限，所以学的只是基本军中必杀技。 但是这四年，她为了躲避各种各样的暗杀，即便没有时间修炼内力，仍然跟着令狐寻香身后，修炼了一些轻功诀窍。 眼下，少女身形翩然似是一只在半空之中舞动的蝴蝶——顾北痕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落在那匹白马之上。 只用了一刻钟不到，这只桀骜马匹，立刻变得温顺无比了。她骑马回到顾北痕身旁，顾北痕看着她洒脱姿态，眼中异彩连连。 “我的小叶子，果真什么都能够做得好。” 他专注而又认真地夸奖苏韶叶，苏韶叶突然觉得轻松起来，她说道。 “你可以离开蛮族么？” 顾北痕笑起来。 “求亲是大事。为何不可以？” “这匹马，就是聘礼之一。” “你给它起个名字，如何？” 苏韶叶则是看向他的那匹马——她的这匹白马，似乎同顾北痕的这匹黑马意外合得来，两匹马凑在一起，耳鬓厮磨，而这个男人盯着她的眼神仍然火热无比，他执着地盯着她的脸颊看，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连马匹都是天生一对。” 苏韶叶脸颊莫名又有点滚烫起来，她低下头，好似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抚摸着马匹的鬓毛，然后她低声说道。 “叫做燃冰。” 顾北痕倒是一怔，他笑了笑——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以为你会起个踏雪之类的名字。” “不过又觉得，似乎不太像是你会起的名字——但是燃冰……这是什么意思？”、 冰块怎可燃烧，这个名字，让顾北痕觉得有意思。 苏韶叶停顿了一下，她正打算解释自己的用意，顾北痕却说道。 “等一等，让我猜一猜。” 在这世上。 他想要做。 同眼前的女子，最有默契的那个人。 “热血可燃冰？” 苏韶叶嗯了一声。 她就是这个意思。 “我见过热血浇灌在冰雪之上的模样。热血可融化冰雪。当年我全家被斩首，是冬日——后来我遇见你，也是冬日。” “我在遇见你之后，从不喜欢冬日，天寒地冻的时节，总让我同痛苦联系在一起——无尽的冰雪，冻裂的手指，干涸的眼泪。但是遇见你之后——冬日也有了希望。” 好像顾北痕，就像是伴随着冰雪而来的一场梦。 把她从漫长的好像根本没有止境的黑暗之中拯救出来。 她说道。 “就叫做燃冰吧。冰雪消融——得见天光。我喜欢这个意义。” 顾北痕顿了顿，他说道。 “也好。” 从遇见眼前的少女开始——他心中就有一团火焰，长长久久地燃烧着，再也没有熄灭过。他也是从冰天雪地之中，从苦寒的西北崛起的男人。他记得父王死去，他前往西北的那一日，漫天大雪，他母妃病死，他却不能沉浸在悲痛之中，就要接替父王的王位，撑住整个大魏西北。 无数百姓，无数士兵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顾北痕沉默了一下，他看向眼前少女细润脸庞，心中仍然是一片柔软。 他的小叶子。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相遇本就是奇迹。 黑暗冰雪之后，得见天光，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4章 闯关者，何人？ 数日之后，边关迎来了新客人。 马车上头的少年，走下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李琼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代表李家迎接这个少年，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他的呼吸都乱了，感觉几乎是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到了极致。 李家让他来迎接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当真是……那个人么？ 他不敢看。 以他李家嫡系的身份，在这边关足可以耀武扬威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份却比他尊贵一千倍，一万倍！ “你是李琼台？” 李琼台猛然抬起头来，他有些惊喜，没有想到以对面这少年的身份，居然能够记得住他的名字，他忍不住在心中想，这是否意味着他日后会飞黄腾达，若是能够被眼前的少年提拔一番…… 他想。 连赵修润那样的人，都能得到看重。 他论出身，论天赋，都比赵修润强百倍，他年纪轻，潜力无限，背后又有李家。眼下既然得了这个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的。 李琼台还在心里头美滋滋地想着，他迫不及待地承认了。 “是，我就是李家的李琼台。” 他还特意地强调了李家！ 而对面的少年看着这脸颊之上带了一缕喜气洋洋之色的李琼台，他的唇角略微勾起，神情之中似是夹杂了一份淡淡的冷笑，然后这少年开口说道。 “你就是李琼台？” “给我将他关起来。” 李琼台听见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而站在这少年身后的红衣人，说了一句是。 这个红衣人的语气，听上去颇为阴柔。 “走吧，别污了贵人的眼。” 李琼台不敢置信，他张大了嘴巴，正打算说些话替自己辩驳几分，但是对面的人，却根本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毫不犹豫地拉走了他！ …… 李琼台同李家的人一走，场子立刻清静了很多。这少年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些人，莫非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不成？” 想要同他争天下？ 这边关的人，怕是根本不知道有皇帝，只知道有李家吧。想到他微服出巡，一路上的见闻，这少年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怒气。少年半眯着眼睛，然后抬起头来，他的声线，都是冰凉彻骨的。 “胡作非为！” 这四个字从他口中倾吐出来，显得铿锵有力。 “李家也想要裂土封王？” 他这句话说得很重了。 身旁的红衣人低声说道。 “陛下息怒。” 少年容色极冷。 他最不能够容忍的，便是这一类的事情。苏韶叶之前就同他说过，放任世家做大的弊端，大魏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大魏如今什么样子，世家把持朝政，各有私利，压榨百姓，惹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几乎活不下去。 要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这样的事情，这少年绝对不会允许在大晋再度上演一次。 所以李家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他看着眼前的青石砖块，这少年冷声说道。 “查出些证据出来。那些御史，不是最喜欢上书，说这个不好，那个不佳么？” “让他们上书。哼哼，李家做这些恶事，当真以为滴水不漏不成？” 这红衣人点头。他在这少年面前极为恭敬。 李家当然想要打通东厂的关系。 给了他大笔大笔的银钱，想要贿赂他，但是他立刻便把那笔数额庞大的银子，直接禀告了陛下，充入内库之中。 有些银子，可以收。 但是有些银子，却不能收——若是收了那些银子，是要命的事情。他哪怕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他跟在这小皇帝身后数年，已经看得出来，这个小皇帝，绝对不是可以糊弄的人。他都捉摸不透这小皇帝的心思。 但是他的底线，绝对不能触犯。 也不要妄想着蒙骗他。 他心中宛若明镜，而且极为记仇，迟早算总账。 李家又似乎狠狠得罪了帝师大人，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他，谁来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他也只能替李家掬一把同情泪了。 这少年站在这院子之中，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并肩王呢？” 这红衣宦官匆匆地说道。 “并肩王他……马上就来。” 这少年说道。 “他如今知道着急了？” 并肩王这些年驻守边关，尽量避免同这个小皇帝碰面的。只是如今，殷天玄既然来了，他再避而不见，也说不过去。 这少年沉默了片刻，却突然眯着眼睛——一道漆黑的人影，无声地掠过墙壁，然后落在他面前。这个黑衣男子跪在他面前，开口说道。 “蛮族那边有了动静。” 他身旁的红衣宦官都是一惊。 因为此人他从未见过。 是这少年，什么时候培养出来的暗子？ 居然好似根本不是东厂的路子…… 这少年，怎么能够隐藏得如此之深？比在大晋皇城之中所见的，好像也只不过只是他的一部分。这少年能够坐稳江山，不单单是苏韶叶辅助，他自己应当也有极大的秘密，难道除了东厂，他还掌控了一股神秘力量？ 他站在一旁，低下头看着脚下青石砖，耳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然后他听见这个黑衣人说道。 “陛下。似乎边境有人前来。” 这少年说道。 “我去看看。” 他几乎根本没有犹豫。 是阿姐…… 回来了么？ ………………………… 少年踏在城墙的时候，身旁跟着的人，已经换了一波。并肩王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大概同眼前的这个少年，解释城防的布置，这少年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负责军务，内政同你无关。但是李家欺压百姓，你如何看？” 并肩王沉默片刻。 他说道。 “是臣无能。” 这位铁血戎马的大晋王爷，直接开口承认了自己的疏漏，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辩解的部分。 “我只顾着蛮族的威胁，忽略了内部的危机。” “李家的事情，臣自然会将手下仔细调查一番，该处理的人，臣一个也不会放过。” “哪怕是跟随臣许久的老人旧将，若是当真牵连此事，任凭陛下处置，臣绝对不会插手，也不会为了他们求情。” “陛下尽管放手处罚，不需要看臣的面子。” 他这个表态，还算让这少年满意。这少年点了点头——却瞧见远处风尘扬起，车队从远处而来，最前头，则是有一匹神骏异常的好马，恣意奔驰，马上有一个男子，远远隔着风沙，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少年的心揪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匹马不断接近，他咬了咬唇，神色一瞬间严肃起来！ 何人……闯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5章 这是什么修罗场 迎着风沙，那人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但是却仍然看不清楚面容，因为此人带了一张黄金面具。 风沙之中，他骑在骏马之上，大漠黄沙，城墙之上的少年，死盯着这个陌生男人。 不知道为何。 这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子，带给了他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感。他的眸光看向他身后。 一匹白色骏马后来居上。 马匹上头，是一个穿了一身骑装，显得英姿飒爽的少女。这少女同样戴了一张面具，看得出来身形纤细，在马匹之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气勃勃。 而城墙之上的少年。 则是猛然站直了身体！他的声音，都仿佛在一瞬间改变了音调一般。 “阿姐？” 他这两个字，其实也只是气声，一旁的人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注意得到他抿紧嘴唇，然后手指交叠在一起，似是极为用力的模样，他凝望着眼前的少女，眼底皆是认真之色。 烈马冲来。 黄沙漫漫。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上的少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 他也不知道。 苏韶叶的骑术这么好。 他根本不怀疑这个少女的身份，哪怕戴了面具，又隔了这般遥远的距离，他仍然能够一眼便辨认出阿姐来！这少年的眸光，根本不曾有半点偏移，直勾勾地盯着纵马向着他而来的少女，他的心跳一瞬间加速了。 真的是姐姐么？ 他习惯看见她在宫中，穿着官服的样子。 严肃认真。 却从来没有见过阿姐如此恣意不羁，那瞬间，这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如同被人无声地攥紧一般——直到那马匹接近，他才深吸一口气，往城墙下走去！ “开门！” 他要去迎接阿姐。 而并肩王则是蹙眉。 “那似乎是那些蛮子的旗帜，这样放他们进门，是不是会不太好？” 他这句话说得还算隐晦，但是还是透露了几分不大赞同的意思，而这个少年则是立刻抬起头瞥了一眼眼前的并肩王。他说道。 “现在就开门。” 他要迎接苏韶叶！ …… 苏韶叶是同顾北痕一并纵马接近边关的。她的视线落在城墙之上，就如同——殷天玄能够一眼辨认出她一般，她也看出了殷天玄！ 可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大晋皇城么？ 她心中一怔。 而顾北痕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小皇帝急匆匆的背影，他的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了一下，这青年的眼底，却涌动出了一缕淡淡波澜。 果然，连片刻都等不得么。看来，这个小皇帝的确很在意小叶子。这种迫切心思……已经完全摆在明面上了呢。 大门打开，苏韶叶骑马而入——然后她便一眼瞧见了那个从城门之中走下来的少年。少年肆无忌惮地冲到她面前，根本不在意马匹，四周的人吃了一大惊——陛下怎么能这样做，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是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纵马踩踏下来，该如何是好？ 苏韶叶当然不会这样做。 她立刻伸出手，勒住了自己的燃冰，然后她从马上直接飞身而下，对面的少年看着她，这少女朝着他点了点头。 少年看见阿姐给自己的小动作。这才安心下来。 原来凌厉清冷，贵不可言的少年。 在看见她的眼睛的时候，才能够露出真心笑意。他的眼睛，仿佛都是闪闪发光。 但是下一刻。 他的视线一瞬间紧锁。 因为从她身后，赫然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那个戴着黄金面具，带给了他强烈的危机感的男人，走到了苏韶叶身后，然后他的手掌，居然抚摸上了她的肩膀。 而阿姐没有闪躲！ 这个少年的眼神一瞬间有了极深的变化！ 这是谁？ 而这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则是肆无忌惮地开口说道。 “我来，是要同你们大晋能做主的人，和谈的。” “我要求娶你们大晋帝师！” 他这句话几乎是刚刚一说出口，对面的殷天玄的呼吸便在一瞬间急促起来，他抬起头，几乎是本能一瞬间的反应，他冷声说道。 “痴心妄想！你在做梦！” “就凭借你，也配娶朕的太傅？” 他这样说，几乎等同于众目睽睽之下自报身份，可见这少年气恼到了什么程度，连隐藏身份这样的紧要大事情都顾不上了，而对面这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他低下头，眼底似乎仍然涌动着几分淡淡笑意，然后他开口说道。 “哦？” “可是这件事情，应当问过你们大晋帝师本人的意思才对吧？” 这少年死死咬着唇。 “她不会答应的！” “混账东西，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这少年的清冷带着无尽的锐利之气，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他恨不得杀对面的人千百万次，他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似是要看穿那张黄金面具！ 但是顾北痕对于眼前的少年的杀气熟视无睹。 他说道。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苏韶叶本人就站在一旁。 她也没有想到。 她刚刚回到大晋，就要面临这等好似修罗场一般的场面——苏韶叶是完全没想到，殷天玄居然如此不顾一切地直接跑到大晋来。 而顾北痕居然还要主动挑衅他。 她瞪了一眼顾北痕。 让顾北痕这个家伙收敛一些。 顾北痕看向她，然后眼中多了几分淡淡笑意。他同苏韶叶的互动，看在殷天玄的眼中，他的心中更加有了极深的危机感。 遇事冷静的小皇帝，脑海之中却拼命响起了警钟——他伸出手按压了几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他冷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 顾北痕看着殷天玄，他比殷天玄要高，所以气势显得更加充足，然后殷天玄听见他说道。 “我是要娶你们大晋帝师的人。” 他这句话说出口。 殷天玄恨不得立刻拔剑！ 顾北痕却对他的这份怒气熟视无睹。 一旁的并肩王这才匆匆赶来，他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稍后再议，不如入城歇息一番？” 远道而来，便是客人。何况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对方也不像是要来打一架的样子，只是殷天玄的怒气仍然难以抑制，少年正打算说话，苏韶叶却走到他身旁，她的手掌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 这个少年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苏韶叶。 才拥有这种魔力。 他再气愤，也不会在苏韶叶面前表现出来。年少帝王沉默片刻，然后他说道。 “好。” 不过没有什么稍后再议——阿姐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6章 谁也别想抢走阿姐！ 片刻之后，窄室之中，气氛尴尬。并肩王根本不敢停留，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匆匆离开，只留下了殷天玄，苏韶叶，同顾北痕三个人。 门关上。 殷天玄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苏韶叶的身边，少年旁若无人地直接伸出手，揭下来她的面具。 少女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殷天玄，眼神之中，却充满了宠溺，显然并不打算阻止这个少年的行为，这个少年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苏韶叶的耳侧停留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在蛮子的地盘，有没有吃苦？” 少年的声线，带了几分成熟气息。 同当初跟在苏韶叶身后，奶声奶气叫姐姐的殷天玄相比，他的确有了极大的变化——变得同过往不同了——而听见殷天玄的这句话，顾北痕抬起头看了殷天玄一眼。 四年不见。 对方果真已经不是孩子。 都是少年。 他如他这般年纪，已经成了西北玄王。 这个孩子，还要在小叶子面前装天真么？ 顾北痕对他，充满警惕。 他从他的眼睛里头，看得出那份隐藏得极深的灼热热切光芒来，若是说——对方仅仅只是把小叶子当成是普通老师看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顾北痕知道。 殷天玄同苏韶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他对苏韶叶的这份依赖，是不是显得太过了一些？ 顾北痕走到苏韶叶面前，想要隔开苏韶叶同殷天玄，但是这个少年警惕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到底是谁？” “朕告诉你，你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同朕的帝师成婚！” 而顾北痕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一眼。 他比殷天玄要高，比起殷天玄的身形，他更像是个成熟男子，所以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气势能够完完全全把这少年给压制住，殷天玄听见顾北痕主动开口说道。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怎么不问问看，她本人的意思？” 殷天玄听见他这句话。 有些吃惊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在一瞬间动摇颤抖了一下。 “等一等——” “你知道……她的身份？” 而且殷天玄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但是一时半会儿，他又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而对面的男人，却做了一件，在殷天玄眼中，极为过分的事情——他居然直接伸出手，然后不假思索地直接一把将苏韶叶揽入怀中！ 强势霸道，是那种完全彰显主权的那种做法。 少年的表情一变，他从来没有情绪如此失控的感觉，他恨不得把对方的手臂都给斩断，他冷冰冰地说道。 “放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信不信，朕抄你九族？” 对面的人，似是根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听见了对面的男人，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 “九族？” “看来你登基之后，气势的确有所不同了。” 殷天玄想不通—— 自己姐姐为何不反抗？ 苏韶叶的个性，他自认为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世上，阿姐绝对不可能被人这样揽住，而不反抗。除非是自己……还有，还有生死不明的顾北痕！ 等一等，这道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他有些想起来了。 但是怎么可能？ 他的反应速度，倒是已经算得上是极快了，他立刻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表情充满了警惕——而对面的男人，则是不动声色地同他对看，开口说道。 “帝王很了不起么？” “你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 是靠苏韶叶，才能赢下来的。 要不然，他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能够对他说这种话的人——殷天玄倒吸一口冷气，在这世上，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你到底是谁！” “朕的皇位如何来，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眼看着这两个人剑拔弩张，苏韶叶也有些头疼起来，她从顾北痕的怀中抽离出来，然后看向殷天玄同顾北痕，冷声说道。 “够了！” 她瞥了一眼怒气勃勃的殷天玄，少年的眼神明明上一刻还是阴霾狠厉的，但是下一刻看向她的时候，却又变得委屈巴巴，看上去，像是一只受了极大委屈，被人欺负得厉害的小动物。 这种眼神，最能讨得姐姐的欢心了。 殷天玄才不会管什么皇帝该有的体面呢。 他在意的，只有姐姐。 他眼巴巴地看着苏韶叶，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那张精致得像是女孩子一般的脸庞，看向苏韶叶的时候，那种委屈的小表情，简直能够让人内心融化。 苏韶叶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很了解殷天玄，当然知道，这个弟弟的这副模样，其实都是假装出来的——不过即便是假装出来的，苏韶叶也无法指责眼前的少年什么，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手指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少年这才好似得到安慰似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他的表情，好似惬意的猫科动物，狡黠又灵动，看向顾北痕的时候，却又多出一丝挑衅同炫耀。 顾北痕看着这少年的表情变化。 心中又生气又好笑。 果然，还是一个少年啊。 这种针锋相对，做给他看的小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对于苏韶叶的占有欲，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苏韶叶的这个弟弟，是当真对小叶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只是他若是以为，做弟弟就能让小叶子一直留在她身边，他还是想得太多了一些。 顾北痕的声音，低沉喑哑。 “和亲的事情，是顺理成章。” “两国停战。” “对于两国，只有好处。” 那少年却冷哼一声。 “好处？你梦中的好处？” “纵然联姻，也轮不到朕的帝师，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的例子。你们要想联姻，朕倒是可以给几个公主给你们，朕的帝师，想也别想！” 比起其他旁室只用给一个名头的公主。 自然是阿姐要珍贵得多了，阿姐是独一无二的。绝对不可能嫁出去！ 苏韶叶看着眼前炸毛的小皇帝，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说道。 “小昀？” 她很少这么喊他。 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几乎从来都不会这样喊他的。这一声熟悉的小昀，也唤回了这个少年的许多回忆！他抿了抿唇，还是委屈巴巴地看向苏韶叶。 阿姐要阻拦他做什么？ 他说错了么，明明阿姐也生气的，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阿姐嫁给那些蛮子。 她走了，大晋怎么办？ 还有……他怎么办？ 阿姐不爱他了么？ 他难道不是这世上，阿姐最疼爱的弟弟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7章 小昀能独当一面了 这个孩子的眼睛，清亮动人。旁人畏惧他，他身旁的红衣大宦官，把他当成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物。可见殷天玄的城府之深。 但是在苏韶叶面前，他的眼中，好似根本没有那些沉甸甸的算计，他只是单纯地盯着她看，眼神里头好像带了一点受伤的感觉，像是最为清纯的小动物一般。 能够让人心中甚至因为他的眼神，而生出一丝淡淡的愧疚感来的少年。 他低声说道。 “我又有哪里做错了么？” 这种语气，实在是听上去很软。而且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听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之意。他在苏韶叶面前，从来不会说朕。 而是我。 看上去，只是一个精致得过分，被姐姐伤了心的孩子。 顾北痕在一旁，眼神玩味地看着这个孩子在苏韶叶面前演戏。 这个孩子—— 如今长成这个模样了么？ 倒是有些奇特。 大晋的皇帝，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如果被大晋的那些文武百官们看见这般模样的少年，只怕也要大吃一惊吧？ 不过这个小男孩，双眸仍然执着无比地盯着苏韶叶的眼睛，苏韶叶的手指举起，想要在他的头上，揉了揉，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她说道。 “不是。只是你已经长大，大晋的许多事情，我不可能一直站在你前头出面，你到了成年的年纪，也要打理朝政，该你承担的责任，你不可能逃避掉。” 这少年却迫切地伸出手来，他攥住对面的苏韶叶的手腕，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 “阿姐相信我可好？” “我不会逃避自己该有的责任的——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只有阿姐在我身边，我才能够安心。” “要不然，我闭上眼睛，总觉得很可怕。大晋的皇宫，像是牢笼，我的身边，没有什么人可以让我信任。这个世上，我只有阿姐了。” 少年的声线低沉。 他这番话，让顾北痕的眉头都挑了挑，而他直接喊苏韶叶阿姐——这是笃定他不会往外传了，所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半点要隐藏的心思。 他说道。 “这有什么冲突？” “你要大婚。你阿姐要嫁人。” “这不是正好么？” 大概也只有顾北痕才能顺理成章地说出让殷天玄如此痛心疾首几乎不能呼吸的话来——一次精准命中他的两个痛点，这少年轻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顾北痕的脸颊，他的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你到底是谁？”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男人轻笑。那种成熟男人的气息，的确给了他危机感，他的体型在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占据任何的优势，然后他看见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假思索的，直接摘下了他的那张面具。 面具被摘下的瞬间，他的眉眼一瞬间清晰起来。 殷天玄的容貌，已经算得上是世上数一数二的精致绝伦，但是同这个男人相比的，居然有些立刻黯然失色起来。 任何人，在看清楚那张脸庞，脑海之中，都会浮现出，天神下凡这样的字眼来——因为那张脸，着实是太过好看，眉眼无可挑剔，而且胜在拥有一种强烈的男子气概。 殷天玄的五官虽然好看。 但是却偏向精致细腻，没有这个男人，如此让人不能抵挡的冲击力。 他的面容太过俊美——是真正男子的顶级容貌，殷天玄怔怔地看着那张脸，不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找不出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他的每一部分，好似都是完美的。 而最关键的是。 他果真，就是殷天玄所想的那个人！殷天玄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呼吸都略微有些急促起来，片刻之后，他才低声说道。 “果然是你。” 他不知道顾北痕怎么会出现，怎么会同蛮族牵扯上干系——但是他脑海之中，暂时一片空白，因为这个少年很清楚，唯独只有顾北痕，对于阿姐来说，与众不同。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够同他争夺阿姐的注意力，抢走阿姐的话，只有顾北痕。 这个世上，也只可能是他。 所以当顾北痕当真会出现在他面前，他肩膀略微一颤。 难怪之前他说他登基为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顾北痕当初是帮过他的。 他知道。 当初若是没有顾北痕，几乎是牺牲性命，他是无法登基为帝的。所以这少年心思一下子混乱起来，其他人他都可以设法算计，但是顾北痕不行。他欠了他的。 少年低下头，苏韶叶则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先回皇城。和亲的事情，之后再说，对了，我给你的信看了么，李家那边……” 她的语气颇为沉稳，既然身份都已经揭穿，倒也不必藏着掖着，她直接拿出平素同这少年相处的语气来，殷天玄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苏韶叶，声音里头，也呈现出几分理智来。 毕竟是皇帝。 总不能还像个小孩子。 而且，他才不想要，不想要被顾北痕看了笑话呢！ “李家那边我已经处置过了。” “李琼台被我关了起来。后头便会有御史上书，我让东厂搜集了一些，李家做过的恶事，例如高额贿赂，欺压百姓——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到时候让清流那些文臣争论一番，顺理成章地便能处置掉李家。” 虽然那些御史。 正事不做，没什么大本事，也不做什么实务。 一天到晚上书，针对太傅，让殷天玄觉得不胜其烦，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判个吵架流放，不过这些人，用在这种地方，还是很可以的。 这一手借刀发作玩得精妙，苏韶叶点了点头，她看向殷天玄的眼神带了几分夸赞。 “很好。” “赵修润——你先给他个闲职，磨练磨练，也免得旁人说闲话。他应当有些本事，等过个一年，能做出成绩，再提拔。” 殷天玄明明是大晋皇帝，却在苏韶叶面前乖巧点头，苏韶叶听见殷天玄认真地说道。 “好，我知道的，阿姐放心，我懂用人之道。” 苏韶叶其实也知道，这少年其实已经能做个合格的皇帝，只是她终归还是有些担心，看着这少年又奶又软的眼神，她笑了笑，说道。 “对，小昀能独当一面了。” 这少年听见她这样说，他心里头却咯噔一下。其实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永远在阿姐心里头，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废物，因为这样一来，阿姐是不是，因为担心他做不好这皇帝，就不会离开他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8章 你没想象中懂她 他们一并走出的时候，顾北痕又戴上了那张面具。 这少年看着他一把拉住苏韶叶的手腕，少年简直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但是少年冷着一张脸，却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又恢复了苏韶叶面前那个可爱的弟弟。 他抬起头，睫羽略微一颤，声线听上去都是软软柔柔。 “你们要随朕一并回皇城？” 外头倪白鹭已经在等着了，倪白鹭看见苏韶叶的时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之前倪白鹭都很担心苏韶叶，唯恐她有什么意外。 如今她能平安归来。 自然是好事情。 而当倪白鹭看见戴着那张黄金面具的顾北痕，眉头一皱，却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极为熟悉的感觉，这个男人——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招了招手，不论如何，倪白鹭回到她身边还是极为高兴。 而苏韶叶则是恢复成为了那个沉着笃定的大晋帝师。 她看了一眼四周，并肩王估计是早早溜之大吉，她想了想，说道。 “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启程吧。” 在场的两个男子，都以她的话为主——所以是苏韶叶说什么都算数的地步。苏韶叶点了点头，直接拉着倪白鹭向外走去，而倪白鹭还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小姐？那是谁……我怎么觉得眼熟，还有陛下的事情……” 苏韶叶却一直到同倪白鹭走出去，才说道。 “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吧。” “对了，大魏那边是不是有些麻烦？” 倪白鹭更吃惊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天机阁给你传递了消息？” 苏韶叶摇头。 “我猜的。” 她眼下暂时懒得理会顾北痕同殷天玄之间的暗潮涌动，反正以这两个男人的聪明程度，估计也根本打不起来，眼下对于苏韶叶而言，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做。她同倪白鹭匆匆向外走去，她说道。 “我要给我二师父写一封信。” 倪白鹭站在苏韶叶身边，感觉就如同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小姐……” 只要在苏韶叶身边，就知道什么情况，她都能够应对得来，这样的苏韶叶，让人觉得安心无比！而苏韶叶向前走了几步，她顿了顿，然后说道。 “你送赵修润上京的时候，殷天玄是怎么做的，你可以同我说一说。” 她也很好奇。 没有她。 殷天玄会如何处理朝堂之上的争议？ …… 苏韶叶丢下了顾北痕同殷天玄，这两个男子站在一起，气氛却有些说不出的凝重——殷天玄看了一眼顾北痕，他自然是收敛了方才在苏韶叶面前那种软软的弟弟模样！ 他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凌冽了许多。 “你从皇城之中消失，去蛮荒之地，又要娶大晋帝师，你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你既然已经醒了，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殷天玄眼下已经冷静了下来。 而他既然已经冷静下来，在殷天玄心中，顾北痕就是故意的——故意玩这种花招，就要跟他抢夺阿姐！ 凭什么。 就凭借着他比阿姐年纪大，比自己年纪大？ 这个男人，不就是厉害了一些，懂得些武学，肯为阿姐拼命么？ 可是他如今也长大了，这些事情，殷天玄自认为，自己也能够做得到！ 眼前的男人，干嘛一副占尽优势的表情？ 而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桀骜，带了一丝隐约敌意的少年，他的眼底仍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殷天玄听见顾北痕说道。 “你做皇帝应当会不错。” “既然能做的不错，便不需要，小叶子再辅助你了吧？” 他这样说道。 殷天玄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顾北痕。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对方能够对阿姐拥有独特的专属称呼！他知道阿姐的那些师父，会偶尔管阿姐叫做小叶子，带了十足亲昵，他一直很羡慕。 但是凭什么，眼前的这个男子，也能够用这样的语气去称呼阿姐？ 殷天玄轻哼了一声，他的表情有几分冷下去。 不过他想。 这个世上，能够管苏韶叶叫姐姐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他是这个世界上，苏韶叶独一无二的弟弟，而且他这个弟弟，同她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 殷天玄的心情，又在一瞬间变得好起来。 少年的心思，即便藏得深，却瞒不过顾北痕的双眼，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阿姐很在意你。因为，她一直把你当成她最疼爱的弟弟，当年，她便一直在苦苦追寻你的下落，但是那是——建立在，她把你当成是她的亲弟弟的基础上。” 后来么。 也不需要他说了。 殷天玄就算懂得在苏韶叶面前撒娇，但是也抹杀不掉一个事实，那便是——苏韶叶的父母，她的家人，其实是因为殷天玄而死！ 他的父亲，若不是因为当年要保护殷天玄，就不会背负骂名。 不会被满族抄斩。 “她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她当年在暗狱之中，吃过多少苦头，想必是你根本无法想象。” “她应当，也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她当初吃了多少苦吧？” 以小叶子的性格。 不会做这种，让自己弟弟愧疚的事情。 可是他都知道。 听见顾北痕这般说，殷天玄一瞬间沉默下来——他的眼神一瞬间都有些迷离。 这的确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痕，他知道，自己很对不起阿姐。阿姐当初被关在大魏整整五年，虽然她绝口不提，但是这些年，他偷偷也派人去打探过，大概能够猜得出来，阿姐当初的那五年，是如何度过的。 知道得越多，就越心疼。 他这么依赖苏韶叶。 而且对这个姐姐，也充满了心疼。他什么也帮不了她，她的一切苦难都因为他而起，还要因为他，被大晋的那些官员们攻击——他这个弟弟，只能够躲避在她背后，什么都做不了。 他心里头，都是清楚明白的。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怎么会，拼了命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一夜成长，也是为了苏韶叶啊。 他知道阿姐吃了苦，所以这个曾经稚嫩的孩子，才拼命逼迫自己成长，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换成是他，保护阿姐呢！ 他同阿姐扶持着成长，旁人绝对想象不到，这种感情何等深厚！ 哼。 哪怕是眼前的男人，也不会懂的！ 顾北痕看着这个少年倔强恼怒的神色，他平静地说道。 “其实你也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懂得她。” 这句话，这种质疑，完全让对面的少年脸色一变的程度，这少年恼怒无比地抬起头。 “不可能！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懂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9章 我知道他失踪了 听见这少年恼怒无比的语气，顾北痕却问他。 “你觉得你很了解她么？” “你见过她真正放下防备的样子么？” 殷天玄的呼吸，几乎是在一瞬间，急促起来。 “我当然见过！” 他的语气，充满了恼怒。而听见殷天玄这充满了恼怒的语气，顾北痕却轻轻巧巧地，便能够给与殷天玄以致命一击。 殷天玄听见眼前的男人说道。 “你让她觉得，是诚实可以相信的么？” “她愿意依赖你么？” 这少年的呼吸一顿，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说道。 “阿姐迟早会愿意依赖我的。” “她比任何人都相信我，我也比任何人都相信她！” 顾北痕停顿了一下，却说道。 “可是你这几年，一直躲在她身后。让她面对朝堂腥风血雨，自己做一个安安稳稳的皇帝。任凭那些流言蜚语攻击她，任凭刺客刺杀她，你有真正保护过她么？” “你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么？你有让她有过片刻安宁么？能够让她真正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考虑么？” “而不是半夜还要为了你处理政务，被那些文武百官攻击成独揽大权，充满野心，恨不得谋朝篡位的臣子。” “你做到了么？” 顾北痕每多说一句话，这个少年的表情就难看几分，等到他的话说完，他低下头，少年的凌冽逐渐消失，他伸出手，似是有些恼怒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隔了好一会儿，顾北痕方才听见殷天玄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已经……尽可能快的长大了。” “我能帮她的……” “只要再等一等。那些伤害阿姐，中伤阿姐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少年的语气带了几分狠厉，而听见这少年这样说，顾北痕停顿了一下，却问道。 “要多久？” 他问得直接了当。 这少年一瞬间沉默下去，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那你呢？” “你就能保护阿姐么？” 他抬起头，少年又恢复了几分倔强血性，他抬起头来同顾北痕对视，眼神之中也似是涌动着强烈的情绪，听见这少年的质疑声，顾北痕半眯着眼睛，他说道。 “我会比你做得好。” 这少年还要反驳，但是顾北痕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说道。 “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底线，所以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头争执下去。我不怀疑你对小叶子的心意，你愿意做好弟弟也可以，但是——” “她现在太累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 殷天玄沉默，没有反驳。 他知道—— 阿姐的确很累。苏韶叶这么累，都是因为他，所以他才没有底气在这件事情反驳顾北痕——他低下头，睫羽颤动好似蝴蝶的翅膀，然后少年再度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很轻。 “我知道的。” 顾北痕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们大晋的朝堂，的确应当整治一番，有些不必要的废人，可以清除出去。” 毕竟当年也是在大魏西北风生水起的人物，顾北痕的话语之中，自然而然透露出几分强势气息来——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然后这少年听见顾北痕极为认真的声音。 “谁都不能伤害她。” 这句话，也是殷天玄的心里话。 他半眯着眼睛。 但是…… 眼前的男人，要同他抢夺阿姐，他绝对也不能忍受！ …… 苏韶叶懒得理会这两个男人的争执。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卷宗，倪白鹭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怎么样？” 倪白鹭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 大魏是她的故乡，她是绝对不希望大魏变得生灵涂炭，百姓承受极大的苦难的。 苏韶叶的手指轻飘飘地敲打了两下桌子，然后苏韶叶正色地说道。 “情况比我所想的，似乎还要糟糕几分。” 倪白鹭略微张了张嘴巴，她有些紧张地想要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苏韶叶的表情，又把想要说的话吞咽了下去，她低声，几乎是喃喃地说道。 “这该如何是好？” 苏韶叶说道。 “从目前所见的这些讯息来看，至少可以推测出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整个大魏，估计已经全盘失控了。” “大魏皇室，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能力，估计还是老问题，世家当道——又没有能力，惹得民怨四起。” “这种情况，是不断的劣势积累到最后，一朝崩塌，所以才有了这样积重难返的糜烂不堪的局面，哪怕是我赶去，也不太可能力挽狂澜了。” “大势已去，除非釜底抽薪。” “彻彻底底地洗牌，才能够让大魏获得新生。” 这件事情，她还是得同顾北痕商量一番，比起对于大魏的了解，自然是曾经做过西北玄王的顾北痕，对大魏更加了解，了解程度远在她之上，苏韶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这少女轻声说道。 “不过我的确得前往一趟大魏。” “你也很久没有回家乡了吧？” “这种情况，你应当很担心。不回去亲自看一眼，你也不会安心的吧？” 听见苏韶叶这样说。 倪白鹭一瞬间居然有些鼻头一酸，她低下头，用手擦拭了两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倪白鹭含糊着说道。 “我等小姐你，小姐你不必担心我。我父母族人，不会有意外的。” 她当初选择留在苏韶叶身边。 就同倪家的联系很少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悔，只是倪白鹭没有想到，苏韶叶居然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苏韶叶揉了揉她的脸颊，说道。 “让你回家是应当的。”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我知道的，你在大晋是外人，大魏才是你的家。” 倪白鹭看着她的眼睛，她想，苏韶叶何尝不是如此，大晋对于小姐而言，也是陌生的吧。她心头的那种酸涩感一时之间挥之不去。 还有一件事情，她甚至不敢告诉苏韶叶。 但是想到苏韶叶回去也会知道——她提前知晓，还能想一想办法，所以倪白鹭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还有……小姐。” “玄王殿下……不见了。” 这是她对顾北痕一直以来的称呼！ 她以为苏韶叶会很吃惊的。没有想到，她的表情好像居然一点不惊奇，她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 倪白鹭有点震惊。 小姐居然……知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0章 两个幼稚的男子 倪白鹭有些想不明白，苏韶叶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她抬起头来，视线集中她的脸颊上，而苏韶叶说道。 “他没有消失。” “你方才不是，还见到了他么？” 倪白鹭更加疑惑了。方才——不是还见到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小姐说的话，她居然听不懂。等一等，倪白鹭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变化。 “刚才那个人……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 苏韶叶点了点头。 “就是顾北痕。” 倪白鹭忍不住回头，她简直想要冲出去去确认一番了，倪白鹭激动到她自己的肩膀都在颤抖着，她忍不住喃喃地开口说道。 “当真是……玄王殿下？” 苏韶叶说道。 “的确是他。他已经恢复了——所以我才会同他一块儿回来。之前的求亲，也是他的主意，他如今是蛮族的王。” 倪白鹭还是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不过她也不会想那么多复杂的内容，对于倪白鹭而言，能够看到顾北痕回归，就已经是让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情了。 “玄王殿下无事便好。” 苏韶叶思忖片刻，这少女说道。 “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倪白鹭看出她脸颊之上的倦意，飞快地点了点头。 …… 烛火熄灭，一夜平静。第二日一早，苏韶叶便直接启程折返皇城，而苏韶叶都要回皇城，殷天玄自然要随她一块儿的。马车上头，他的眸光就牢牢地落在苏韶叶的脸颊之上。 而顾北痕则是伸出手拉着苏韶叶的手掌。他的手掌，本来就比苏韶叶的手掌宽大不少，伸出手握着苏韶叶的手掌的时候，略微摩挲，还有深深浅浅的茧子，给人的感觉，分外特别，感觉心上仿佛都酥麻起来。 而殷天玄，则是不甘示弱——他想要挤到苏韶叶身旁去，苏韶叶看了这两个男人一眼，然后她说道。 “我去同白鹭同乘。” 少女说到做到，根本懒得理会这两个幼稚的男子是什么反应，直接拉开了车门，就这么跳了下去，殷天玄想要说话，却没有来得及，就看见苏韶叶的影子消失在外头，他倒吸一口冷气——殷天玄抬起头，瞪了顾北痕一眼。 顾北痕看着这个显露出幼稚孩子气的大晋帝王，他无奈地笑了笑。 他不同这个小屁孩计较。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难道以为还能够翻天不成？ …… 按照马车的速度，五日之内，便能够折返。殷天玄跑去边关，朝堂之上当真一片震动，他也学了苏韶叶的招数，直接告病。 朝堂之上的大臣不知情况，担忧得很。 陛下重病了？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早朝。若是陛下得了什么重疾，这可如何是好，陛下毕竟尚未成年大婚，连个后裔都没有——若是病逝，对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晋来说，又等同于致命一击了！ 倒是那些宗族，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如今这位小皇帝没有后裔的话，若是当真有个一万——自然是轮到他们翻身的。这些宗族心中怀揣着美梦。 在私下四处打听。 但是殷天玄走之前，也做了些准备，整个皇宫都被他打理得滴水不漏，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办事能力极强的，被苏韶叶同他提拔上来的庐惊鸿，所以局面居然丝毫不乱。 东厂的暗卫。 一路上，也在同殷天玄汇报朝堂之上的动静，这个少年在处理正事的时候，还是极为沉稳的。 “所以冯家同夏家那几个老头子想要搞事情？” “哼哼，他们一贯同李家交好，收到了些风声也不足为奇的。我记得他们也有几项产业，在边关。” “冯家甚至同李家还是儿女亲家——朕早早就看这几个老头子不顺眼了，没有丝毫能力不说，成日只知道拖后腿的存在。还牢牢地霸着丝帛织造的生意……” 这少年冷声说道。 “冯家的那个儿子，不学无术，当初文比居然胆敢找人代替他，被阿姐发现之后，免了他终生比的资格。冯家倒是胆子大，居然敢让他直接顶替小官的名字，贼心不死，还想要栽培他，这个家伙，朕老早就想要收拾了。” “而且平常，给阿姐难堪，联合什么所谓的清流给阿姐泼脏水，少不了这几个老头子的身影。”这少年比任何人都还要更加记仇！ 这些曾经针对过苏韶叶的人，这少年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这些人——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少年的睫羽略微一颤，他的容色极冷，然后他说道。 “朕正好收集了两年，冯家作乱的证据，正好可以借这件事情发落他们。哼哼，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当真以为朕的太傅好欺负么？” 殷天玄又开口做了些安排。 “先让冯家之前要灭口的那几个女子，去大理寺鸣冤报案。” “反正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朕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几个不要脸面的家族给收拾了。” “他们豢养童姬，招待大臣，欺压百姓，霸占田地面，重重劣行……罄竹难书。” 对面的红衣人点头。 他心中想。 这些都是世家的通病了。毕竟传承多年，又拥有极大的权利，仔细查下去，哪一家的屁股也不干净，哪一家没有些问题？ 能够独善其身的，是少之又少。但是这几个家族，比较倒霉的，是被陛下记在了黑名单之上——直接撞中了陛下的枪口。 年少君王冷着一张脸，然后说道。 “对了，最近多派遣些探子去大魏！” 这红衣大宦官一怔，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 而苏韶叶则是在马车上头，看似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风景，眸光却落在远处的云彩之中，她开口说道。 “我在蛮族那边，遇见了之前的那个盗圣司空图。” 她这句话，是对着倪白鹭所说，而倪白鹭对于这个盗圣司空图，倒是隐约有点印象的——她略微一怔，然后犹豫着问道。 “司空图？” 她只是没有想到，苏韶叶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遇到了他？” 苏韶叶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倒霉，轻功被封印，这几年被当做苦力，吃了许多苦头。” 封住他轻功的，其实就是顾北痕。苏韶叶让顾北痕给他解开了他身上的禁锢，不过她顺便给他喂了一枚定期发作的丹药，让他前往大魏打探消息去了。以他的轻功，应当很快就能够飞鸽传书回来。 司空图这个家伙，虽然一无是处，不过跑得快也算是优势了。 “他轻功虽然没有之前好，不过在暗探之中，也算一流。这种跑腿的活计，正好适合他。” “我在等他的消息，我让他抵达大魏之后，一日给我发一封飞书。” “算算时间，应当快要来了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1章 顾北痕早已看透一切 傍晚，苏韶叶就收到了司空图的飞鸽传书。 他刚刚抵达大魏，不过从飞鸽传书的内容，看得出来，即便是司空图，也因为大魏的现状，而吃了一惊的。 司空图在里头认认真真地写道。 “没有想到，大魏的情况会糜烂到这种地步。” “我上一次来大魏，也没有如此凄惨，感觉百姓个个面有菜色，带着忧虑之色。好似对于未来，没有任何信心……” “西北还算是好一点，听闻南边盗贼横行，又有洪水灾难，冲毁了村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居然没有任何作为，实在是令人震惊……” 司空图这个老家伙，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言语之中，也显露出了几分忧虑来，还算这老家伙有些良心。 苏韶叶想了想。 还是拿着这封信去找了顾北痕。 顾北痕一点不意外。 他换了单独马车。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看了一眼走上来的少女，他笑了笑，说道。 “你若是女扮男装的话，会让我想到从前。” 他这样说，苏韶叶先是一怔，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顾北痕所说的从前是什么——他口中的从前，应当指得是，自己曾经做过他侍童？ 想一想，的确已经很久很久了。 少女在他对面坐下，她还没有开口，这个男人的手掌，便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皱了皱眉头，手掌却没有收回来。 只要有机会，就要触碰她——她一开始也不能够理解，后来想一想，却反应过来。 因为这样。 眼前的这个男人，才能够感觉到安心。 既然如此，那便随他去吧。 苏韶叶低着头，夜晚光线昏暗，她的脸颊线条愈发明显清晰起来。当初她还是带了几分稚嫩的小狐狸，如今的少女，是完全长成的绝世容颜，只一眼，就沁入灵魂之中。顾北痕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低声说道。 “你来找我，是为了大魏吧？” 苏韶叶点头。 “我对大魏没有你了解。” 她这句话并不是谦虚，而是事实。毕竟她同殷天玄，从小生长在大魏都城之中，然后被关押在西北暗狱，对于外界，自然不算了解，最了解大魏的，毫无疑问是曾经在大魏权利极大的顾北痕。 即便他如今回去，也依然可以做回那个大魏西北玄王——郁轻候绝对不会同他争夺西北的。 自家二师父，不过是为了责任，才留在西北。 如果他有野心。 当年不会自我囚禁在暗狱之中那么多年。 “大魏现在的情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回力无天了。” 苏韶叶的唇瓣抿了抿，然后这个少女说道。 “我之前，曾经想过，大魏最终会不会被大晋吞并，但是我没有想到，大魏没有毁在大晋铁蹄之下，反而最终是自己毁灭掉的。这种情况下，你若是不接手，我想不到还有何人适合。” 一国的权利。 都可以被苏韶叶拿到明面上同顾北痕谈论。 “论人望地位，想要让大魏快速稳定下来，这个人很难找到。” “毕竟要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那些世家，推翻皇室，另外建立一套高效体系——这件事情，几乎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 顾北痕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少女。他随手摘下自己的那张黄金面具，然后他凑到苏韶叶眼前，眼中带了几分明亮的笑意，苏韶叶听见对面的男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眼中，是神仙？” 苏韶叶推了一下他的胸口，但是这个男人仍然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一把，将她的抱了起来，放在他自己的大腿上！ 苏韶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猝不及防之间被这个男人抱起来，她险些发出低低的惊声，而这个男人，却好似对一个孩童一般，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开口说道。 “你四年，每一日都要操这么多心，如此殚精竭虑？” “你每日睡多少时间？” “难怪长不高。我得让白鹭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才是，这么瘦，我瞧着心疼。” 他轻描淡写地这般说，苏韶叶却皱了皱眉头，然后立刻出声抗议。 “我才不是小孩子！还有，我哪里不高了？” 整个天下，她唯独只有在顾北痕面前，才能展露出气呼呼的这一面，顾北痕仍然带着笑意凝望她，然后突然凑近她。 他的呼吸这么接近她的脸颊，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吻上她的嘴唇，她的脸颊一瞬间又滚烫起来——马车外还有人走动，她瞪了他一眼，他把她压在车壁上，说起来，顾北痕的确比她高很多…… 她哪里不够高了，只是因为顾北痕太高，所以才显得她相形见绌而已，但是她的身高同白鹭差不多，在女子之中绝对不算矮！ 苏韶叶不敢动。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忍了这么久，她若是随便乱动，谁知道这个男人会做什么事情来。 顾北痕在某些方面…… 有些固执，还有些天不怕地不怕！ 以她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就是如此。强势霸道是他，温柔入骨体贴入微也是他——她快速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 “殷天玄答应你了？” 她指的是让她同顾北痕和亲的事情。 顾北痕听见这少女的声音，他的喉咙里头发出低低沉闷的笑声，然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你也很在意这个结果么？” 苏韶叶一下子咬紧自己的唇瓣！ 而顾北痕停顿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别担心，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会让他答应的。” 小屁孩，哼哼哼。 再偏执，还不是一个小屁孩？ 小叶子只把那个小屁孩当成是弟弟，既然如此，他还想要翻盘？他在顾北痕心中，完全不构成威胁。 “不过你弟弟，确实有几分能力，你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替他擦屁股，依照我看，有些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你这个姐姐帮她的。” “你既然想要放手，就该好好锤炼他。你总不能留在他身旁，替他打理朝政一辈子吧？” 顾北痕这句话说出，苏韶叶沉默片刻，她说道。 “的确如此。但是他终归没有大婚……”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北痕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韶叶。 他有一句没有说出口。 有苏韶叶在殷天玄身边，那个小屁孩，怎么会大婚？ 还是得让他收收心。 他的小叶子，给他当老师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那个小子想也别想得那么美！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2章 救不救，阿姐决定 马车进入大晋皇城之后片刻。 陛下紧急召见大臣入宫！ 不少大臣，都有些一头雾水。诶？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让大臣入宫，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不是说，帝师同陛下都重病需要休养么？ 怎么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神采奕奕？ 皇位之上的少年。 站在那里，气场惊人，璀璨夺目，那明黄色的皇袍被他穿在身上，气势极为强烈，大臣们瞥了一眼，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年多以来，陛下给人的感觉，成长得越来越快了。 陛下刚登基的时候。 仿佛只是藏在帝师大人身后的影子一般，终日低着头，不少人连这位陛下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如今陛下到底还是长大了些。 不过众人的眸光，还是集中在…… 苏韶叶身上。 这位帝师大人，着实……美得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啊。他们忍不住在心中生出这般感慨的心思来，这位帝师大人实在是太美了，看着她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幅画一般。 而接下来走进来的男人，则是让这些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怎么会有，众目睽睽之下戴了面具的人上殿？ 而等到此人说明来意，这些官员面面相觑，表情一瞬间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意思——难道是要让……帝师当真和亲去？ 老天爷啊，他们想都不敢想。 虽然朝堂之上，他们同苏韶叶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刻，但是他们无法想象，她去和亲这样一种情况发生！ 而苏韶叶自己的神色却显得平静得很。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少女眉眼之中几分镇定自若，然后她自己主动开口说道。 “哦？” 她的神色笃定自然。 仿佛要走的人，根本不是她。 片刻之后，苏韶叶说道。 “陛下怎么看？” 文武百官都以为陛下一定会雷霆大怒！ 没有想到，陛下的态度居然有些暧昧。 “帝师要作为钦差，前往大魏。大魏听闻遭遇了极其严重的旱灾，又有叛乱，所以需要向我们大晋求援。” “帝师代表朕，去大魏同大魏皇室商讨一番。大魏皇室向朕求援，虽然是别国，但是既然大魏主动求援，我们大晋泱泱大国，也该拿出些气度来。” “和亲的事情，稍后再议。” 陛下居然没有立刻勃然大怒？ 这已经让这些文武百官感觉到十分惊奇了——更加令人觉得吃惊的是，陛下居然放心帝师回大魏？ 听说这位帝师，曾经是大魏的囚徒。 她如今回到大魏，也算得上是风风光光衣锦还乡了吧，只是陛下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帝师同大魏那边搭上关系，存了些私心么？ 毕竟大魏终归是她的故土…… 这句话殷天玄说出口，立刻便有人向着前头走了数步，然后直接诚恳无比地说道。 “陛下还请换个人选吧。我们大晋朝堂，却少不了帝师大人……” 殷天玄却能看透这些人的小心思，他说道。 “你们不是平素巴不得朕的老师远离朝堂么？如今让她去大魏，你们却又要另外挑选人选，朕是当真不懂，你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而庐惊鸿则是向前走了半步，他开口说道。 “大魏那边乱得很，我们哪怕什么都不做，大魏也会自行崩溃的。我们到时候，再出手，自然而然，便可以兵不刃血地收复大魏。” 他这个分析，自然是站在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才会这般说。 而且他的话语，其实严格论起来，也有几分他的道理。 这样做，的确对于大晋最为有利。 而听见庐惊鸿这样说，殷天玄却说道。 “大晋毕竟是大国。该有的气度，终归是要有的。” “对方既然求援，于情于理，我们也该派出使节才是。” 他这句话，站在制高点上头，让人反驳不得。他是帝王，他说的话，才是大晋的一切法度规矩，他既然已经开口。 文武百官都在一瞬间沉默下来，而殷天玄则是看向苏韶叶，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舍得。 他不愿意让阿姐离开——但是他更清楚，如果他固执地一定要把阿姐留在身边，只会把阿姐越推越远而已。所以殷天玄权衡利弊，最终还是选择了让阿姐去大魏。 他从小在大魏长大。 记忆之中，最美好的数年时光，都是在大魏。他是大魏朝臣之子，阿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会被召见入宫，回来便给他带精致的点心。 他到如今，最喜欢吃的，还是大魏的点心。 宫中的厨子，都按照他的口味准备膳食，反而是大晋的食物，从没有吃习惯过——大概是对于大魏的食物的记忆已经完全沁入骨血了吧。 他多想回去看一看呢。 曾经住过的老宅。 他跟在阿姐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也不想要离开的日子。 在夏日听树梢的蝉鸣，吃井水里头冰镇过的西瓜，听阿姐读诗词，听她说，宫里头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那一年他天真无邪，阿姐是誉满京城有名的才女，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大臣的女儿。 那一年，他绝对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大的变故。 苏家被抄家问斩，阿姐被关押西北暗狱，而他被带到大晋，做了大晋的太子。 所有人都告诉他。 过往一个字都不可以提。 所以他的过去被抹杀了。他不是苏易昀，不再是苏家的小儿子。 他成了殷天玄，成了大晋的太子。 但是他心中，最明亮最温柔的角落，永远是苏家当年的小院子。而他心中最怀念的，永远是跟在阿姐身后，做她小尾巴的那几年。 那时候——可真美好啊。如今那种美好，一去不复返了——他甚至怀疑，那种美好，是真实存在过的么？ 殷天玄心想。 他就要阿姐风风光光回去！ 什么囚徒，她是大晋最有权利的人！ 她会决定整个大魏皇室的生死！ 这样，他才算得上是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这般想着的少年，抬起头来，他说道。 “她这个使臣，得风风光光。帝师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就是大晋的意思。” 救不救大魏。 取决于她一念之间！ 这是他给阿姐的权利，也是阿姐本就应当拥有的权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3章 天怒人怨的大魏皇帝 北面的大晋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大魏之中，却是一片混乱之极的场面，连续干涸数月，大地已经完全干涸开裂，农田眼看着被荒废，今年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穿着铁甲的男人，皱着眉头。 而他身旁的男子，则是轻声说道。 “郁将军？” “听说南边的叛军，已经快要打到都城了，那里恨不得一天下八道文书，要让我们回京驰援，我们还是一动不动么？” “若是当真被叛军攻城……我们该如何自处？莫非西北要独立？” “但是我们不是产粮区，只怕是……想要靠着西北一地立足，有些困难。过往都是南方富庶，咱们西北苦寒，但是南方旱灾不断的情况下，咱们若是再不给支援……” 郁轻候盯着眼前的农田，他却说道。 “朝廷想要咱们出手，是让咱们镇压百姓。如果出兵，你们当真动得了手么？” “面对那些走投无路的难民，你们杀得了么？” 他身旁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这……” 他陷入沉默。而郁轻候则是深吸一口气，他说道。 “朝廷想要咱们镇压叛乱，我只当他们的话是放屁。这几年，他们可做出过一件好事情来？” “官员官员无能，皇族皇族贪婪，每个人都只想要捞取更大的好处罢了，能有今日的局面，是他们自己造孽，还想要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咱们西北，也不是被他们这么糟蹋的。” 郁轻候的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强烈的怒气。 “当初大晋那边改朝换代，他们想要让咱们去攻打大晋，哼哼，大晋的国力是我们大魏十倍之上，这样是去送死，但是他们也丝毫不考虑，只一味顾着他们自己的利益，便应当把他们送到边关来，让他们亲自面对大晋的那些强者，让他们体会一下生死一线的感觉，这才能够清醒过来！” 郁轻候根本不听大魏官方的命令！ 这在大魏之中，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他当初就被大魏皇室囚禁过，一朝破狱而出，从顾北痕手中掌控了西北军，玄王一脉的军队，眼下都暂时归拢在他手中，由他来打理。 皇室也拿他没有办法。 派了几次官员，一开始还仗着朝廷特使的身份，在郁轻候面前耀武扬威的，想要争夺兵权。 郁轻候根本不会给大魏皇室面子，直接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地关押起来，简直是无法无天，大魏朝堂一片哗然，却拿郁轻候没有办法。 他在大魏各个世家眼中，也等同于眼中钉肉中刺，毕竟这个男子极大地伤害到了他们的利益，但是郁轻候就是表现出了满不在乎的一面，各大世家，根本拿郁轻候没有办法。 郁轻候的强大，只能让大魏选择忽略他，成为西北实际上的控制者的这个事实！ “我在等人给我消息。” 郁轻候身旁的青年一怔。 “将军在等谁？” 郁轻候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等的人。 从大晋而来。 郁轻候抬起头，却看见远处的田埂之上，突然浮现而出了一道小小的黑点，那个黑点逐渐清晰，然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人看见了郁轻候，脸颊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些许笑容来，然后郁轻候听见他说道。 “好久不见。” 这个家伙，生了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但是那笑容——若是仔细说来，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让人欠揍的样子。 “怎么是你？” 郁轻候这四个字一出，对面的男人，走到他身旁，眨了眨眼睛，神色则是一片无辜无比的模样，郁轻候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道。 “怎么，是我而不是小叶子，你觉得很失望么？” “小叶子不在大晋，自然只有我这个师父替她先跑一趟了。” “怎么，你这个大冰山，也想小叶子了吧？你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出现在大魏，是很敏感的一件事情——两头不讨好，大魏的那些世家有多恨小叶子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大晋那边，也会怀疑，她同大魏还有牵连。” 郁轻候轻哼一声。 “你来了，还不如不来，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整个人好似雕塑一般的男子，他眨了眨眼睛，然后郁轻候听见他继续说道。 “别这样说么。我总还是能够派得上几分用场的吧？” “好歹我也是当世轻功绝顶——而且我来了，大魏皇室那边……总归是好打交道，毕竟……你也知道，我同广平公主的关系……” 他眨了眨眼睛。 郁轻候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那狭长眼眸之中隐隐显露的笑意，他瞧着更加不顺眼了，冷哼。 “你也就只会靠女人了，令狐寻香。” 而令狐寻香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郁轻候听见他说道。 “总比有些人，想要吃软饭都吃不上强吧？” 郁轻候还想要说话，却看见对面的男子突然正色，他收敛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神色，看上去倒是当真还有几分严肃，然后他看向郁轻候，认真地开口询问道。 “大魏朝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你迟迟不出兵？” 郁轻候瞥了他一眼。 语气有些无奈。 “都是百姓，我怎么出兵？” “而且是大魏朝廷里头的那些人自己作死，谁能拦得住？他们颁布的命令，没有一条是对的，只知道不断地压榨百姓，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征收高额赋税，难怪引发混乱，我也只能够管得了西北，大魏这么大，全境的百姓，都快要过不下去了，否则也不会揭竿而起。” “我能怎么做？我难道还去帮大魏朝廷？” “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的了。眼下他只能管好西北这一亩三分地，等到顾北痕醒过来，也算对他有个交代而已！ 郁轻候本来就对名利没有兴趣。 下面的人，劝说他出兵攻打大魏都城，说以他的威望，说不定能够压制住叛乱，让他乘机推翻大魏皇室。 但是郁轻候没有这个兴趣。他恨不得隐居，守着他所爱的女子的墓碑，了却此生，若不是因为小叶子同顾北痕，他连西北都不想要守着，怎么可能还去攻打大魏都城？ 听见郁轻候的话语，令狐寻香的眉头也在一瞬间皱起。 “情况如此恶劣？” “大魏现在这个皇帝，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郁轻候冷笑。 “那可就数不胜数了，一句两句，只怕是说不清楚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4章 衣锦还乡小叶子 大魏之前皇帝病逝，然后九皇子登基。这个家伙一开始还表现得不错，还算是马马虎虎过得去。 但是没有多长时间。 便露出马脚来。 他先是大肆选秀！ 然后选中了不少女子充盈后宫，又开始夜夜笙歌，连政务也不怎么打理了，那些世家投其所好，他照收不误，放任那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偶尔有人反驳，他却直接把这些人处置，搞得民不聊生，恶评满满。 就连广平公主指责了几次，也被他当众训斥。 气得广平公主再也不理政务。 令狐寻香前头还听得挺认真。 听到这个大魏的皇帝，不给广平公主好脸色看，他的表情也瞬间冷漠下来，令狐寻香轻哼了一声，然后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活该这个家伙没有好下场！” 郁轻候瞥了他一眼。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不是同广平公主已经没有什么干系了么。” “杜娘子没来？” 他倒是会戳令狐寻香的痛点。令狐寻香咳嗽了一声，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过头去，郁轻候听见令狐寻香开口说道。 “杜娘子……” 他的声音，一瞬间好似有些含糊不清，然后他说道。 “广平公主毕竟也算是当年的红颜知己……” “总不能看着别人欺负他。” “我看大魏这个皇帝，也是做到头了。早晚要被推翻的。这等资质，也想当皇帝？只怕大魏就要灭亡在他手中。大晋如今被小叶子打理得蒸蒸日上，国力强盛，能人辈出，小叶子当年被洛半机教授得十项全能，做事情滴水不漏。” “尽管我是大魏人，我也不得不说，如今的大魏，根本无法同大晋比。”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坦诚！ 而听见令狐寻香这样说，郁轻候虽然心中有些气愤，但是却没有反驳，因为他心中也很清楚，令狐寻香所说的是事实。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同南方的陆家倒是一直有些联系。陆家的新家主，陆和越是个人物。之前一直是他供应我们西北军粮，从未出过差错。” “陆家这一次，也是唯一能够在南方叛乱之中，全身而退的家族。陆和越此人颇有决心，他把他的亲戚朋友，通通送来了西北，拜托了北翼军照料，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南方。” 令狐寻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哦？” “我好像有些印象。我听小叶子提起过，他的弟弟陆仁星，好像是小叶子的朋友。” 陆仁星当初是在太医院求学过的。 这个朋友，小叶子是认的。她还让郁轻候照顾一下陆家，所以令狐寻香才会知道。而且杜舍娘也跟他说过，陆家跟苏韶叶的关系很不错。 郁轻候点了点头。 “陆和越的确是个人物。” 能够得到他这一句评价，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他孤身留在南方，这种勇气，就值得赞许。而且他几乎是散尽家财，救助了不少百姓。南边暴乱加瘟疫横行，不少世家都死绝了，陆家却能够毫发无损。而且他主动帮忙救人——免费发放药材，的确是个有仁心的大人物。” 令狐寻香是真的很少听见郁轻候如此认真地称赞什么人。他眨了眨眼，想了想，然后开口问道。 “那夏弱水呢？” 夏弱水比他还早一点到大魏来。 郁轻候摇头。 “我没有见到她。” 这位医毒双绝的女子，走到哪里都绝对不会吃亏，这一点是肯定的——所以倒是不必太过担忧她的安危。令狐寻香听见郁轻候的话语，他想了想，说道。 “她估计是直接越过西北，去了南部吧。” 这也符合她的个性。 她一向独来独往，不必太操心。令狐寻香还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天边突然飞下了一只鹰枭，而郁轻候伸出手，从爪子上头解下了一小个竹筒，他抽开看了一眼，脸颊之上显露出了淡淡笑意，但是很快笑意又再度收敛起来，变成了皱着眉头的表情。 令狐寻香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怎么了？” 郁轻候停顿了一下。 “小叶子要回来了。” 令狐寻香有些吃惊。 “她要回来了？” 怎么会——小叶子不是去蛮族了么。郁轻候抿了抿唇。 “我本来还担心大晋会乘着大魏叛乱乘火打劫，如今小叶子如今要亲自前来的话，估计是不会。西北安定，不过大魏的皇室，一定要大吃苦头了。” 这是一定的事情！ 小叶子什么时候，吃过苦头？ 有她来，大魏皇室一定会迎来巨震！ 令狐寻香还是有些担忧。 “她是私下偷偷来么？” 郁轻候摇了摇头。令狐寻香这样问，他看着手中的字条，表情反而愈发幽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她是大晋派来的使节，是大晋堂堂正正的帝师身份前来的。” “看上去，是要衣锦还乡的路子。” 衣锦还乡小叶子——她可不是当年那个孤女了，如今她背后，是整个大晋，何人胆敢忽略她？ …… 使节队伍直接出发，倒也没有弄什么喧头。 大晋的大臣们，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女身影踏上马车而行，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不少人，也是知道，苏韶叶的来历的。 虽然从她的经历判断。 她对大魏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深厚感情，不过这也说不准。 他们更加好奇同期待的是，这个少女会如何做？ 当初在大晋。 她都能够以太傅身份，直接送那个少年登基为帝，让这个少年的皇位稳固无比——如今她去大魏，会不会又引发大魏朝廷的一波动乱？ 大魏会不会再度改朝换代？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比起众人复杂眼神。马车上头的苏韶叶，眼睛眨了眨眼，却开口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顾北痕连面具都没有带，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不用回蛮族了？” 顾北痕满眼无辜地朝着她摇了摇头。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不必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着苏韶叶解释道。 “我准备了替身，反正只要戴上面具，旁人也很难分辨真假——而且，有大祭司给我打掩护。” 他居然能够说服月柳，给他打掩护？ 苏韶叶挑了挑眉头，听见对面的男人说道。 “我的小叶子要衣锦还乡，我怎么能够不去看，我的小叶子有多风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5章 我就是那个大晋使节 四年多不曾回归大魏。 的确。 大魏才是一切的起点，是她的故乡！ 而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说一句衣锦还乡，也是不为过的。少女低下头，她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顾北痕听见她说道。 “衣锦还乡么？” 她的声音，极为清冷动听！ 顾北痕笑而不语。他倒是很期待，当初的那些故人，在如今看见小叶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比如韩池巍——比如林琛的女儿，林芳玉！ 再比如当年的九皇子，如今的大魏皇帝。这些故人，如果再度看见如今风光无限的小叶子，会是什么反应，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期待呢。 苏韶叶的睫羽略微一颤，她的手指轻轻地攥紧了些，然后她说道。 “大魏那边，不处置不行。”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笃定同自信！ 的确，对于如今的苏韶叶而言，这些都是小场面，小意思了。她看向外头的天幕，她说道。 “快些解决，也好让百姓少吃点苦头吧。” 这才是她心中，她最应当要做的事情！ …… 大魏的干旱仍然在持续。 陆仁星从屋子里头探出脑袋，看着那猛烈的，令人有些眩晕的日光，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闷闷地转过身走回屋子去。 有个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然后声音清脆地问道。 “你哥哥还没有给你写信么？” 陆仁星摇头。一脸沮丧。 “没有。” “我不知道大哥的情况。”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你呢？” “你说写信去大晋，有消息了么？” 他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盼望。这个小姑娘，说是写信给杜舍娘的剑舞社，也不知道收到了没有。 这个小姑娘，生了一张很讨喜的脸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仁星，也摇了摇头。 “杜娘子大概很忙吧，不一定会收到我的信。” 陆仁星听见这个小姑娘的回答，他的表情隐约透露出几分失望来，他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方才转头看向窗外，他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强烈的担忧。 “大哥已经很久没有写信了，不知道他好不好……南边那么乱……” 他的表情之中，充满了担忧，还有一丝淡淡的自责。这个少年抿了抿唇，然后他低声说道。 “应当是我留在家族才对。毕竟我才是那个学过医术，能够帮得上忙的人！” 但是大哥把他送来西北，反而选择了自己留在那个如今危险到了极致的地方。 陆仁星还在发着呆。 却听见外头有人喊。 “大晋的使节来了！” 大晋？ 使节？ 陆仁星一怔，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更快，他直接不假思索地跑了出去！ …… 不过跟他想象之中严肃气氛好像根本不同？ 陆仁星因为懂得医术，所以在西北之中，闲着没事，也经常替人看病，算得上是半个军医了，他匆匆跑进郁轻候所居住的地方，也无人拦着他，他往前走了几步，却看见一旁有士兵拦着，都是陌生脸孔。 他想要拼命踮起脚尖，好看看这大晋使节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人墙堵着，他什么都不看清楚，陆仁星忍不住在一瞬间皱起眉头来。 有人拦着他。这一点让他有些不大痛快——他向前挤了挤，对方的长矛险些戳中他的胸口，他气得胸膛来回起伏。 “不就是大晋来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欺负人么这不是！” 对方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大晋人眼中。 大魏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土包子。毕竟大魏比起疆域辽阔，根本不能同大晋相提并论的。陆仁星还在念叨，眼看着就要被人推倒，他这才冷静下来，看着对面身板顶他两个强壮的大晋使节，有些紧张后怕。 对方的长矛，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不是该道个歉，溜之大吉？ 看不到使节就看不到使节，也没有什么非要看的地方…… 他有点后悔。这少年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又觉得丢面子，整个人的身体瞧着倒是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隔了好一会儿，陆仁星方才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这么多年，你的性格，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进来吧。” 这道声音，清冷好听。 听在陆仁星的耳中，更是如同天籁一般，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道声音，给他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觉，不过能进去是好事情，人墙分开了一条缝，他这才得意起来。 陆仁星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却看见里头的屋子里头，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 他那瞬间，大脑却在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会在这个时刻，看见眼前的这个人的！ 陆仁星几乎是激动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开口，因为过于激动，所以声音都显得结结巴巴起来。 “是……是你？” “苏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仁星太激动了，他的呼吸都有些克制不住的急促起来。 “怎么会是你……？” 他是当真没有想到，苏仇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紧张地搓了两下手掌，然后苏韶叶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是……” “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女，就是大晋使节。 苏韶叶前往大晋之后，便音讯全无了。 陆仁星根本不知道，她后头做了大晋太傅，眼下是大晋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在陆仁星的心中，苏韶叶就是四年前突然失踪，杳无音讯，他一直担忧得很，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眼下苏韶叶突然出现在陆仁星面前，他才会感觉到如此惊喜无比的！这少年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爱好笑，苏韶叶对着他招了招手。 “进来吧。” 陆仁星有些紧张。 “啊？” “我进去……？不太好吧……等等，你出来我们说话可好？这里都是大晋人，听说大晋的使节来了……” 这少年紧张到磕磕巴巴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他是清楚的，大晋使节前来，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被打扰。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看见了苏韶叶抿了抿唇，意料之中的笑意。 “大晋的使节来了么？” “所以我才不好出去。” “过来吧。” 陆仁星紧张到只知道眨眼。 然后他听见苏韶叶说道。 “因为我就是大晋来的那个使节！”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6章 求也要求大晋出兵！ 陆仁星晕晕乎乎的——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已经长成英俊青年的陆仁星，他的脸颊似是用力地抽搐了两下，隔了好一会儿，陆仁星盯着对面的苏韶叶的脸颊，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等一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晋……使节？” “不会吧？听闻大晋这一次来的，是一个了不得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惊天动地，在大晋跺一脚，整个大晋都要抖一抖的大人物……” “怎么会是……” 陆仁星盯着苏韶叶，他的眼神都迷茫起来，他的思绪更是很混乱。 “苏仇……？你……” 苏韶叶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陆仁星，然后她开口反问道。 “你便如此不肯相信，我就是那个大人物么？” 陆仁星彻底傻眼了。 这是……真的？ …… 郁轻候看见苏韶叶的时候，也觉得唏嘘！他用力地拍了两下苏韶叶的肩膀，看着她清冷容颜，语气之中带了无穷无尽的感慨——他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什么其他情绪，抿了抿唇，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苏韶叶听见郁轻候主动开口说道。 “我的小叶子长大了。” 那有一种，亲眼看着自己栽培的孩子成长的成就感！ 苏韶叶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神之中也透露出亲昵同柔和之意来。 郁轻候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然后苏韶叶听见郁轻候开口说道。 “小叶子，你打算回京城？” “对了，如今的陛下，贪婪好色，你可要当心。” 苏韶叶却没有半点担忧。 “不过是一些过去的故人而已。四五年之前，这些人就拿我没有丝毫办法，难道如今还能够有什么转变不成？” 她这句话说得自信满满。而听见苏韶叶这般说——郁轻候也笑了一下，他说道。 ‘“这样说，倒也是事实。” 苏韶叶她转过头看向陆仁星。 “你大哥怎么回事，你已经有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的大哥了么？” 陆仁星看着苏韶叶的表情，有点畏惧。他突然觉得苏韶叶给他的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陌生了——苏韶叶同他之前所见到的模样，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是容貌，而是气势，有了十足的变化。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苏韶叶要处理大晋朝政事务，自然而然举手投足之中，都带出几分威严之态来，看见陆仁星眼神里头都带了点紧张，苏韶叶想了想，整个人的气势柔和下来。 陆仁星看见神情变得柔和的苏韶叶。 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熟悉的那个朋友苏仇又回来了。 不过自己的大哥…… 他开口，声音焦急无比。 “是啊。我已经很长时间联系不上大哥了。因为南边的情况不好，加之消息隔绝，我很担心他的安危。父母还有我们陆家的亲戚友人，通通都被大哥送到西北来了，有北翼军照顾，自然无需担忧。” “但是他自己的安全，却毫无保障的。毕竟南面的那些人杀红了眼，虽然大哥在南面是为了救人，但是我也很担心，有那些杀红了眼的，偏激无比的人物，会对大哥动手……” 陆仁星的语气，是当真紧张无比。 听见陆仁星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看着他眼睛都红了，苏韶叶扭头看向郁轻候。 “南边？” 她只说了两个字，但是郁轻候却立刻便能够明白苏韶叶的意思，他对着苏韶叶点了点头，然后苏韶叶听见郁轻候轻声说道。 “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陆仁星的大哥，之前给西北送粮，这份恩情，值得特意为了他出手一次。 苏韶叶想了想，她说道。 “我找人再跑一趟。” 要么四师父，但是四师父多半要去大魏都城，这样的话，那么司空图倒是不错的选择。 郁轻候点头。做好安排之后，郁轻候看了一眼这少女，开口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动身去京都？” “这一路估计凶险。” “我用西北军队给你开路吧。” 本来他是一动不动冷眼旁观，任凭京城给他下再多命令，发放再多牌子，都不可能让郁轻候动一下。 但是苏韶叶来了。 为了她的安全，他可以精锐尽出，直接逼城——这就是差距。 …… 大魏都城里头，一片混乱，叛军的消息不断传来，京城里头人心惶惶。 京城之中的某个宅邸之中，一个青年低着头，他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而他抬起头，他的书房里头挂着的画像，刻画的是一个生得粉雕玉砌的小女孩，穿着红色斗篷，在雪地之中，笑颜绝美。 这画像描摹地格外用心，他痴痴地看着这张画像，外头却有人敲门。 “少爷……” “陛下又想要召见您了。” 这个青年这才匆匆穿上官袍，然后走了出去！这青年的神色透露出几分坚决来。 他走入出去，外头已经有马车在等待着，马车直接将他送到皇宫之中，而等到他被迎着进入大殿之中，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匆匆地看向他。 “爱卿，听说叛军已经北上，快要到京都了，那些废人，居然连区区几个贱民都拦不住！当真是废物之极！” “朕已经给大晋去了国书——大晋答应了派人来帮助我们大魏，只要能够保住朕的皇位，让朕对大晋俯首，成为大晋的附庸都可以！若是江山没有，就什么都没有了，眼下也只有大晋才能够救朕了。” “朕不想要做亡国之君啊……” 这个皇帝的语气，慌乱不堪。 而低着头的韩池巍，声音含糊而又模糊。 “陛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召见臣做什么？” 对面的大魏皇帝飞快地看了一眼。 “大晋听闻来的人，是大晋那位权倾朝野的帝师大人！” 韩池巍的手指一瞬间狠狠攥紧。他的表情亦是一下子变得混乱，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慌张，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而大魏皇帝则是看向他，开口说道。 “爱卿替朕去同大晋使节谈论可好？” “只要大晋肯出兵，不论多少代价，朕都愿意付出，只要让朕继续做这个皇帝……他们不是一直都想要大晋西北么，给他们，统统都给他们！” 反正他也管不到西北。 西北眼下被郁轻候经营得滴水不漏。 他根本插不了手，还不如丢给大晋，让大晋同郁轻候斗去。 他只要保住这个皇帝，其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韩池巍听见上头的男人，那慌乱不堪的语气，心头突然涌现了一阵悲哀。 大魏如此争夺权力，又得到了什么？感觉到头不过是一场空罢了。韩池巍深吸一口气，他低下头，低声说道。 “好。若是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会尽我所能，同大晋使臣去谈的。” 对面的大魏皇帝慌张地说道。 “你一定要成功！不论对方提出怎么样的要求，都要答应他，听明白了么？” “哪怕是跪下来求大晋的人，也要让他们答应出兵！”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7章 给你最后的体面 韩池巍走出去的时候，心情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沉重。他深吸一口气，眸光好似有些失去光彩。 求大晋的人？ 他苦笑。 他不明白，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他当年饱读诗书，也曾经动过，要做一代名臣的念头。 但是万万想不到，最终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什么名声，什么清流…… 亏得他当初还因为名声，而同苏韶叶退婚，娶了林芳玉…… 而一想到苏韶叶，韩池巍的心里头，便只在一瞬间觉得钻心的疼痛！疼到他几乎在那瞬间都觉得无法呼吸的地步，他攥紧自己的手指，深呼吸了好一会，然后韩池巍再度抬起头来，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魏如今的情况。 的确能够指望的，也只有大晋了。 …… 数日之后。朝堂之上，使节前来的时候，韩池巍有些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韩池巍的表情都是紧张的，他偷偷地抬起头，飞快地又撤回眼神。 脚步声逐渐前来。 然后他听见四周好像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声音着实响亮。 他有些疑惑不解。 值得如此震惊么？ 因为存了这般疑惑的念头，所以韩池巍缓缓地抬起头来，而等到他看清楚眼前的那道身影，韩池巍的表情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控制！ 怎么可能是…… 她？ 走进来的少女，浑身好似都会发光。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看也不看韩池巍一眼，就好像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穿着官袍的韩池巍，却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他说不上自己的心里头是激动多，还是凉意多，他只是没有想到，她真的，真的会亲自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大晋帝师啊…… 他同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份有了天差地别的区别，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个少女再也不是当初的阶下囚了。 她风光无限，是大魏皇室，所能够抓住的，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而大魏的皇帝，在看清楚苏韶叶的脸庞的时候，也震惊无比。 “苏仇？” “大晋使臣是你？” 苏韶叶却说道。 “是你们要同大晋和谈么？” 大魏皇帝看着苏韶叶的脸庞，还觉得有些荒谬，他因为太过震惊，所以表情都有些失去控制的地步，他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怎么会是你？” 他是真的想不到，为何会是眼前的苏韶叶。而苏韶叶则是瞥了一眼对面的大魏皇帝，她极为冷静地开口说道。 “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想要用西北作为交换条件？” “但是这个交换条件是行不通的。因为西北，本来就不属于大魏，西北属于顾北痕。” “属于玄王一脉，同你们大魏皇室，没有半点干系。”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太过笃定，正因为如此，大魏皇帝的身体猛然一颤，他抬起头看向苏韶叶，眼神之中还带了几分不敢置信，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西北属于玄王一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苏韶叶却反问他。 “很大逆不道么？” “这是事实。” 大魏皇帝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的地步。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当年跟在顾北痕身旁的小幕僚，居然会成为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还想要说什么反驳，拿出自己身为大魏皇帝的气势来，但是苏韶叶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让大魏皇帝的话语一瞬间全都吞了回去。 他肩膀甚至抖了抖，有些害怕。 “郁将军？” 他断然没有想到，郁轻候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如果一定要说，大魏何人让他打心眼的畏惧的话，那么郁轻候绝对算一个——郁轻候给这位大魏皇帝的感觉，就如同山一般，强大，带给人极为强烈的畏惧感，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此强大的男人，牢牢掌握着西北。 这四五年来。 因为郁轻候掌控西北，他派遣过去的使臣，通通都被郁轻候斩杀或者关押，所以这位大魏皇帝，对于郁轻候是恨之入骨的地步！ 但是即便他对于郁轻候如此恨之入骨，却也无法对他动什么手脚。 暗杀？ 他都找不到能够在武学上头赢过他的刺客。美人计？他根本不为美色所动，整个人的生活听闻也是如同苦行僧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他在西北，固若金汤，连让他出兵来保护自己，他都不肯。 所以大魏皇帝没有想到郁轻候出现。 他出现在这里，那么西北的北翼军也来了？ 等等，难道…… 他伸出手指向郁轻候，语气之中，有克制不住的勃然怒气。 “你是不是投靠了大晋？我还当真以为你是什么爱国之人……你纵然看不上朕，但是这个大魏，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大魏毁于一旦么？” 这位大魏皇帝的语气，带了几分强烈的悲痛，显然是怒意到达了极致，他伸出手指着对面的郁轻候，他说道。 “你对得起大魏百姓么？” 郁轻候却只是冷冷地瞥了这位大魏皇帝一眼。然后他说道。 “真正对不起大魏百姓的人，是你才对。” 他一瞬间哑口无言。 郁轻候走到苏韶叶身旁，点了点头，一副给她撑腰的样子，韩池巍睁大了眼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大晋想要吞并整个大魏？”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会让这个如今身份贵不可言的少女，出现在这里了。 韩池巍心中有的是物是人非的感慨，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苏韶叶——粉雕玉砌精致到如同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直接闯入他的心底，从此再也没有消失掉。 可是这少女如今他只能仰望。 曾经他还嫌弃过她只是囚徒——如今看来，真正不堪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苏韶叶，而是他自己啊！ 苏韶叶看向眼前神色复杂的这个故人，她说道。 “百姓受苦了很久了。” “大魏皇族退位吧。百姓要的不是一个，只能给他们带来痛苦的皇帝。” 对面的男人猛然抬起头。 “朕是皇帝！” 而苏韶叶则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还想活着，便退位，还能保住荣华富贵，否则——大晋放手不管的情况下，你是要上断头台的。” 对面的男人深吸一口气。 “朕宁死也不做亡国之君！” 苏韶叶说道。 “你若是不怕死，随便你。” 她没有被威胁到的意思。她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傲然——这个天地，仿佛都在她掌心之中，对面的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大晋？” “你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乡么？” 苏韶叶却说道。 “我不是在帮大晋。我是在帮百姓。我想要百姓安居乐业，想要百姓有屋可住，有米可炊。” “你没做到。你不是一个好皇帝。所以……” “放手吧，这样，至少还能保存些体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8章 你想不想做女皇帝？ 对面的皇帝感觉快要一口气晕过去的程度。但是他强撑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苏韶叶，他的嘴唇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对面的皇帝冷声说道。 “朕不答应！” 他抬起头，眼神死死地锁定了苏韶叶的脸庞，苏韶叶的眉头微微蹙紧，听见对面皇帝说道。 “朕就是大魏的皇帝！” “你不要忘记，当年你也是大魏人！” 他伸出手指向郁轻候。 “你们这些，想要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朕要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都好似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那般狠厉，而听见他的声音，苏韶叶抿了抿唇，片刻之后，苏韶叶极为冷静地抬起头来同这位皇帝对视。 她开口说道。 “南边大旱。你做了什么？” “你大肆征召民夫，给你自己修筑行宫。又在南边选秀，纵容世家在南边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征收高额的赋税，单单是我所见，赋税就已经加重了三四重——这些事情，可有一件把百姓放在心上？” “南边的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你却大肆宴会，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你说你是大魏的皇帝？” “没有百姓，你什么都不是！” 韩池巍怔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她的话语太过铿锵有力，让人一个字都反驳不了。韩池巍看着这个少女，看着这个气势仿佛可以吞没日月山河的少女，冷漠桀骜的眉眼，韩池巍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韩池巍方才苦笑起来。 而对面的大魏皇帝，则是神情一瞬间变得慌张无措起来，他东张西望，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抓住韩池巍的肩膀，他太过用力，韩池巍感觉自己的肩膀在一瞬间都变得青紫交加，他默默忍耐着，却听见对面的大魏皇帝，迫切地说道。 “爱卿快替朕说几句话啊……” 但是韩池巍心中混乱无比。他看着苏韶叶锋利的眉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 “对……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大臣的职责！” 他主动对着苏韶叶开口说话，苏韶叶听见了他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注视着眼前的韩池巍——韩池巍的表情很紧张，他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他的心思混乱又复杂。 当年大魏京中闻名的大魏京中双壁，生得俊美的男子，如今瞧着却显得憔悴沧桑了无数倍，瞧着再也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风光了。 他开口说道。 “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 他说到这里，突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想要说，他当初不该退婚。 不该娶林芳玉。 他明明喜欢她，却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他当年能够一直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的话，会不会结果会不一样？ 韩池巍也不知道，他低下头，感觉心里头像是有一根针，不，不止一根针，而是千百根针，猛然刺穿了他的心脏，那瞬间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人觉得仿佛呼吸都是疼痛的。 韩池巍猛然在大魏皇帝面前跪下。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陛下……您还是放弃吧。” 他看向对面的大魏皇帝，似是恳求。 “大势已去……” 他这句话，让对面的男人表情立刻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大臣还是自己颇为信任的，引为知己的韩池巍，居然都要劝说他放弃，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直接狠狠一脚踢翻了眼前的韩池巍，韩池巍跪在他面前，表情恳切—— 这个男人的声音，却好似咬牙切齿一般。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韩池巍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身体被踢得趔趄了一下，而郁轻候则是向前数步，这位大魏皇帝昔日还算是经常骑马射箭，只是如今沉溺酒色，身体早就已经被掏空了，被郁轻候一把抓住，让这位大魏皇帝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够发出惊怒不定的吼叫声。 “你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弑君不成？” 郁轻候却说道。 “陛下累了，还是歇息片刻吧。只要在退位诏书之上，盖上印章便好！” 他这句话，让对面的眼神彻底惊恐起来。 “你们……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天打雷劈……” 郁轻候直接点中了他的哑穴！然后这位大魏皇帝便在一瞬间好似木头人一般，动也动不了了。 苏韶叶直接走上前去。 旁人尊崇到了极致。 三拜九叩的龙椅。 她直接走上去，神色镇定自若。 就连郁轻候都在心里头吃了一惊，他想小叶子好大的胆子，皇位也敢直接冲上去，不怕大晋的皇帝有所忌惮么，但是苏韶叶只是看了一眼那张皇位，然后她轻声说道。 “这位子……当真那么重要么？” 郁轻候看着这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从龙椅一旁，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居然会是大魏的玉玺！ 她拿出来之后，开口说道。 “有了玉玺，退位也是名正言顺了。” 大魏的天，早该变了。百姓受苦依旧——一切该恢复平静了。 …… 广平公主府邸之中。 广平公主看了一眼眼前的令狐寻香，她说道。 “我若是日后死了，九泉之下也无言见父皇。毕竟是我告诉了你，我们大魏的传国玉玺在何处。” 令狐寻香则是摇了摇头！他看向眼前的女子，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淡淡怜惜之意，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拥抱对面的广平公主，但是这个动作在一半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撤回手掌，低下头，眉眼之中是淡淡的温柔。 广平公主听见令狐寻香开口说道。 “不是你的错处。” “这绝不是你的错。” “你父皇若是知道你是为了百姓做出这样的决定，只会为此而感觉到骄傲。” 广平公主苦笑。 “但是大魏毕竟是在我手中覆灭的。” 她脸颊之上，带了深深的痛苦之色，令狐寻香看着她的表情，有几分不忍心，但是外头却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少女声音。 “大魏不会在你手中覆灭，而是会在你手中走向更加光明闪耀的明日。” 她这句话，清亮之极！ 广平公主一怔，她紧张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双明亮宛若星辰的眼睛。 苏韶叶一步步地走进来，然后看着她，说道。 “你有没有兴趣，做大魏的女皇帝？”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9章 有眼无珠，罪有应得 女……女皇帝？ 广平公主愕然无比。她猛然抬起头，在那瞬间还觉得有些晕眩——苏韶叶的这个提议，让她的心都在一瞬间为之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女皇帝？ 令狐寻香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么看，我倒是错过了做皇帝老子的机会了。” 他虽然叹气，但是眼眸清亮，也不是真正的为之生气，只是随意这么一说，眼眸深处，仍然是一片亮晶晶的光芒，他的眼睛着实好看。 广平公主却看了一眼令狐寻香。不愧是曾经大魏第一美人，一眼妩媚入骨，看着令狐寻香的眼神，里头却藏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姿态，若说换做旁人早就已经溃不成军，而令狐寻香打了一个哈哈，有些逃避广平公主的眼神。 他听见广平公主对他开口说道。 “你如今再来一次，也为之不晚。” 广平公主的话，却只让令狐寻香摇头。 他走到苏韶叶身旁，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番苏韶叶的头发，神情动作一瞬间都显得极为温柔认真，苏韶叶听见了对面的男人低声开口说道。 “小叶子，辛苦你了。” 他知道小叶子承担了多少。 苏韶叶摇了摇头。 已经都熬过来了。 而广平公主还是有点担心。 “那……大晋的那个小皇帝……那边……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么？” 令狐寻香瞥了一眼苏韶叶，他眼底的光芒略微闪烁了一下，然后的苏韶叶听见令狐寻香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会有什么意见？我看那个小子，只要是小叶子做出的决定，他是不会有半点不满意的，那小子恨不得把小叶子所说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哼哼，让他放弃皇位，只怕都肯。” 他这话当然也有些夸张。 广平公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那南部的叛乱……” 苏韶叶极为冷静地说道。 “大晋会出手相助。只要战事不起，西北的军粮可以腾出一部分来，只要熬过冬日，等到来年开春便好了。” 她的语气平静温和，能够让人在一瞬间平静下来，广平公主仍然是有些担忧，而苏韶叶则是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您应当有话要同四师父说吧？” “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苏韶叶的眼底似是有几分淡淡笑意，然后她点了点头，直接转过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令狐寻香的脸颊都为之若有似无地抽搐了两下——小叶子不厚道！ 苏韶叶当然知道，自家四师父只想要逃避的个性。 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厚道了。 若是让令狐寻香，同时面对月柳，广平公主，还有杜舍娘——她很好奇，若是如此，自家四师父会如何平衡？ 再是三寸不烂之舌，也是地狱修罗场了吧？ 她仅仅让他面对广平公主做个了断，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 而等到苏韶叶走出广平公主府邸，她看着对面的轿子，眉头微蹙——轿子的门掀开，从里头走出来了一个，好似完完全全是失魂落魄模样的男人。这个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飞快低下头去。 他的脸上，带了深深的苦笑之色。 苏韶叶听见他开口说道。 “好久……好久不见。” 苏韶叶轻轻地嗯了一声。 韩池巍看着苏韶叶，他捏紧了拳头，他说道。 “你还会回到大魏么？” 眼前的少女摇头——韩池巍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女，想着她如今已经登上权利巅峰，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苏韶叶已经打算转身，他想要伸出手，而苏韶叶则是直接闪躲开了他的手掌，躲避了他的动作，韩池巍的声音之中，都透出了无尽的痛苦来，苏韶叶听见韩池巍低声开口说道。 “别……别这样。” “我不会再……自不量力地，再幻想什么了。我只是想要，再见见你。毕竟等到你去了大晋，我们再也不会再见到了。” “我是真的……想要再见你一次。” 苏韶叶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而对面的男子，似是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林芳玉疯了。我送她去了庵子——她一生都会在庵子里头度过，我去看了她一次，她疯得彻彻底底，来来回回都说她爹爹是大官，她是我的夫人，是朝廷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说她自己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他的声音很低沉沙哑，带了几分深深的疲惫感。 “她是自作自受。毕竟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这是她该得到的惩罚。我没有再娶妻——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也是我该得的惩罚。” “你在大晋，过得好么？” “大晋毕竟是异国，那个小皇帝，会不会因为忌惮你，而对你动手？” 他的声音沙哑疲倦。 他整个人好似苍老了十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中年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他说道。 “你真的不能回来么？我可以辅佐你——你可以拥有大魏，那些世家，以你的手段，完全可以对付的……” 他的语气，还带了几分迫切。 而苏韶叶的话，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期望，苏韶叶抬起头凝望他的眼眸，然后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 “你在做什么美梦？” “不可能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 “回不去了。” 韩池巍其实也很清楚。但是听见苏韶叶亲口这样说，却还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好似被人狠狠地撕裂了一般，韩池巍低着头，他的呼吸都是乱而又急促的，下一秒，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苏韶叶身旁走出一道人影。 一个高大的人，牵着她的手掌，揽住她的肩膀，根本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苏韶叶同他一同上了马车。 而他——怅然若失，低下头，猛然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 上了马车的顾北痕，开口说道。 “他估计病得快要死了。他已经病入膏肓，连我都看得出来，他脸颊之上沉沉的死气，他说见你最后一面，估计是真的最后一眼了。” 苏韶叶开口说道。 “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林芳玉。” 顾北痕笑了起来。 “有眼无珠么？” “可我第一眼，就知道小叶子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物。”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 “什么时候大婚？” “不如，就在大魏如何，我父母在天之灵，必定也会欣慰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0章 好，我们成婚吧 苏韶叶是没有想到，顾北痕说大婚就要大婚——她扭过头看向他的眼睛，他说道。 “我等了这么久，不想要再等下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专注无比地盯着苏韶叶的脸庞，他说道。 “我已经等够了。” 这句话，是他的心里话。而苏韶叶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其实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披上凤冠霞帔——但是，对面的这个男人挑这个时候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脑海之中灵光一现，抬头同顾北痕对视，同时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这样说，是不是因为……” “怕我因为小昀不肯答应你？” 顾北痕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 “不过也该让他息了心思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懂什么？” 他的语气让苏韶叶有些忍不住想要笑起来，不过想到殷天玄，那的确是个……很偏执的孩子，苏韶叶拿他没有办法。她说道。 “若是我们大婚，大晋的那些大臣们是拦不住他的，他必定会杀过来。” 顾北痕却说道。 “他来了又能如何？” 总而言之就是不把殷天玄放在眼中便是了。苏韶叶还想要说什么话，顾北痕的眸光却锁定在她的身上，隔了片刻之后，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道。 “我带你去见我父王母妃。” 苏韶叶的表情一瞬严肃认真起来。 …… 顾北痕的父亲，当初是因为大晋而战死。 这件事情，苏韶叶从很久之前便知晓了。郁轻候愧对曾经的玄王殿下，苏韶叶跟在顾北痕身后，他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十指交缠，仿佛一刻也不曾松开，苏韶叶听见顾北痕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又温柔。 “我母妃只希望我别一生孤苦。她知道我从小就倔强，所以希望我能有个真心喜欢的女孩，其他的——我母妃没有那么在乎，你也不必要觉得担心，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了。 如果当年我不是遇见苏韶叶。 我一定不会是如今的我。 他看得出来。 小叶子不说话。 但是很紧张。他紧紧握着苏韶叶的手掌，都能够感觉到她手掌一片湿漉漉的汗水，大概这种程度，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很紧张很紧张的事情了吧？ “我母妃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又漂亮又聪明，举世无双，怕什么？” 苏韶叶瞪了他一眼，她说道。 “那你呢？” “你觉得我父母我会喜欢你么？” 顾北痕倒是自信，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地直接开口。 “当然。” 苏韶叶被他这句理所应当的当然一下子给堵住到说不出话来，但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顾北痕这句话，其实是对的。她父母当然会很满意——哪怕是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出他哪里不好。他为了她，放弃了太多太多东西了。 当初他就冒着风险拯救她，她最初以为，顾北痕是想要利用她对付林琛，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如今她再回想起来，其实这个男人在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概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她了吧？ 他对她，从来都是毫无亏欠。 反而是她—— 苏韶叶深吸一口气，她低声说道。 “你没有替你父母报仇……你……会遗憾么。” 顾北痕说道。 “不会。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你弟弟做了大晋皇帝，但是我的父母的死，同他没有干系。至于你的二师父郁轻候，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顾北痕很理智。他并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迁怒于人的性格，他自始至终都能够保持冷静。他说道。 “大晋有你，日后都能太平。” 他这句话，说得也意味深长。 这个男人，清醒冷静。他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抬起头来——一丝丝的雨水飘落下来，滴落在他的脸颊之上的雨水不断地飘荡着，雨丝一缕缕地落在顾北痕的脸颊上，他看着眼前的墓碑，这个骄傲也强大的男人，缓缓地跪下来。 “我顾北痕，愿娶苏韶叶为妻。生生世世，矢志不渝。” 这个天地，他比谁都骄傲，他也比谁都认真。 从大魏到大晋——他被卷入无尽的旋涡之中，面对各种复杂算计陷阱，他却只想要握紧身旁的少女的手掌。 苏韶叶的睫羽颤抖了两下。 好似有水滴从她睫羽之上滑落下来，又好似氤氲开的眼泪——她眨了眨眼睛，他的声音沉重有力，一点点地沉落在她的心底，她听见顾北痕用此生最为认真的语调说道。 “你愿意么？” 然后他笑起来。 “不论你愿不愿意，小叶子永远是我的。” “我只想要把你藏起来——只许我一个人瞧，只许我一个人碰……” 他对她，是一眼就入魔的啊！ 苏韶叶默不作声地做出回应。少女伸出手掌，然后轻轻地在他背后拥抱住他——这个男人身上有清冽的香气，就如同被雨水淋湿过后的土壤，她紧紧地依靠在他的后背之上，突然在这瞬间，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在他身边。 她永远不用再担心那么多。 “大魏……” 她想说什么，但是顾北痕转过身抱住她。 ‘“嫁给我吧。” 不用想那么多——不用担心那么多，只是这个瞬间，他属于小叶子——她是搅动天下风云的那个人，他是她爱的人。 苏韶叶被他抱在怀里头，她问他。 “胸口的伤疤，还会隐隐作疼么？” 他摇头。 伤痕都会痊愈，而且为了所爱之人所受的伤，即便疼痛，也不会持续太久，心中是甜的。 苏韶叶说道。 “好。我答应你。我们成婚吧。” “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 大魏的这场雨，好似还会下很久很久，雨水从北面飘向南方，南边的干旱化解，叛军也停了下来。 听闻大魏皇帝退位，把皇位给了自己的亲姑姑——这是之前，前所未有的事情，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而大晋的那位小皇帝，听说要亲自前来大魏。 大晋的帝师，要同蛮族的王成婚了，而地点居然选在大魏。 一个又一个的大消息接踵而至，让人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程度。 还有一些传闻，关于大晋帝师的身份，还有大晋小皇帝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的看重程度，还有大晋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总而言之，在一片混乱之中。 这桩婚事还是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事实，那便是——大晋的帝师，当真要成婚了。 只有这个时刻，大家才会恍惚。 她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子啊！ 大概是过往给人的印象太过强悍，所以才忽略了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才愈发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够娶得她为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1章 婚期将至！夙愿得偿！ 倪白鹭也没有想到苏韶叶居然如此果断就要成婚。 不过认真想来，这也算……符合苏韶叶的性格吧。 以她的脾气，直接成婚也不奇怪，这的确很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她不需要再同任何人交代了。 她只需要，奔向她所爱之人。 倪白鹭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瓣，她的眸光落在苏韶叶的脸庞之上，然后把红色的秀服递给她。 她说道。 “小姐，我真的很高兴。” 她等着一天，等待了很久。 而苏韶叶所穿的衣服，则是天锦楼的那位茹娘子亲手所制。 黄茹是杜舍娘的好友，也认识苏韶叶的娘亲黄氏，所以她忍不住感慨。 “这件衣服，当真是准备许久许久，可惜你母亲不能够亲眼所见——不过她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有披上这件嫁衣的一日，心里头，定然也是欣慰到了极致的吧？” 黄茹很感慨。 她当初见到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 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姑娘会成为——尘世间如此可怕的大人物。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响到尘世之间的格局！ 苏韶叶安静地坐在那里。 黄娘子给她描眉。 即便之前便见过苏韶叶不止一次，她仍然为了苏韶叶的美貌而惊叹。 “真好看。这世上，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加美貌的女子了。我甚至有些担心，我的手艺，配不配得上你的这等美貌，这件嫁衣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想来，也只有你才能够穿出真正的风华无限来。” 黄娘子感慨无限！ 而听见黄娘子的感叹声。 倪白鹭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黄娘子给她梳妆，开口说道。 “谁送你出嫁？” 她这句话问得倪白鹭心里头一揪，同时又有点心酸起来。毕竟……毕竟小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而听见黄娘子的这句问话——苏韶叶抿了抿唇，她抬起头，眸光却清澈明亮，然后她说道。 “我自己来就好。” 话虽然如此，但是若是无人送她出嫁终归是显得有些…… 倪白鹭仍然凝望着苏韶叶的脸颊，然后突然听见从外头传来了一道声音，然后有人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我来送小叶子出嫁吧。” 这道声音让人觉得熟悉无比。 而黄娘子更加是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倪白鹭听见黄娘子主动开口说道。 “你肯送小叶子出嫁便最好不过，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开口的是杜舍娘！ 她推开门，走到苏韶叶身旁，她手中还拿了一把梳子，缓缓地给这个少女舒来她的一头长发。 苏韶叶从镜子里头看见她的手掌好似都在轻微颤抖，她内心深处也有所触动，一瞬间沉默不语，而杜舍娘轻轻地给苏韶叶梳理着她的长发，苏韶叶听见杜舍娘温柔地开口说道。 “小叶子一定要幸福。” 她把苏韶叶，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苏韶叶是令狐寻香的徒弟，令狐寻香也跟她说过，他看着苏韶叶长大。 在他心中。 这个徒弟，跟女儿没有区别。而且——小叶子的身世，实在是太惹人怜惜了。 杜娘子难免会有几分心疼这个女孩。她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穿着凤冠霞帔，缓缓地站起身，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的确很美，美得不可方物的地步！ 而苏韶叶略微歪了歪头。 “杜娘子你会生气么？” “我让广平公主继承大魏皇位的事情……” 杜娘子没有想到，苏韶叶居然会提到此事，她笑了笑，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之上捏了一下，却是亲昵无比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你担心我，会因此而生你的气？” 苏韶叶沉默片刻，方才轻声地嗯了一声。 “毕竟……” 杜舍娘却笑得更加惬意。 “毕竟什么？你以为我还会为因为她而耿耿于怀么？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而已。哼哼，要怪，我也会不会怪广平公主，只会责备某个人太过沾花惹草，才有了这么多的——红颜知己。 ” 杜舍娘这番话。 若是令狐寻香在场，只怕是会要冒出冷汗。 苏韶叶说道。 “四师父的确过分。” 在杜娘子面前，她自然而然地是站在杜娘子这边的，毋庸置疑。杜舍娘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亲昵地捏了苏韶叶的鼻子，这个丫头，就是个小机灵鬼——谁瞧不喜欢？她也只会在杜舍娘面前流露出这种类似于孩子气的一面来，毕竟情分有所不同。 杜舍娘说道。 “广平公主是个好人选。她有手段，而且的的确确会对百姓极好。” 杜舍娘停顿片刻，方才说道。 “其实你若是肯留下来，也很好。你当真要去蛮族？” 她以为苏韶叶要嫁去蛮族，苏韶叶却摇了摇头，她说道。 “不。我留下来陪师娘。” 她这句话说得笃定，杜舍娘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捏了捏苏韶叶的鼻子，然后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说道。 “傻丫头，哪里有嫁了人——还要留在娘家人身边的道理？你未来的夫君也未必会同意——” 苏韶叶却说道。 “他若是不同意，我便不嫁给他了。” 她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没有任何犹豫，却能够直接地表露出她的心意，她抬起头来，睫羽轻微一颤，然后杜舍娘给她插上最后一根钗子。 “好好好，反正小叶子也不需要男人，自己个儿就已经足够强悍了，是不是？” 杜舍娘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手指轻轻地在她肩膀之上触碰了两下，苏韶叶听见杜舍娘说道。 “走吧，我们出去。” 外头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她选在大魏，大魏京城里头皆是百姓想要看热闹的，若不是郁轻候让西北军拦着，只怕场面还要更加浩浩荡荡，百姓们翘首期盼，苏韶叶走出去，面容被遮挡住了，红盖头的新娘子走出来，有人走到她面前，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牵着她的手掌，然后苏韶叶听见这个男人低沉而动听的声音。 “小叶子，我来娶你。” 从第一眼开始，越过万水千山，夙愿得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2章 果果和蓓蓓 红烛光摇曳，红被翻滚，长发落下，红烛光芒映照出那女孩一张笑颜嫣然的脸庞来。 顾北痕第一次不得冷静。 他的小叶子真美好啊，美好得让人几乎打心底里头不敢亵渎。他凑近她，看着她的脸颊，然后说道。 “小叶子？” 偏偏这三个字，从他嘴中喊出来，就有了刻骨铭心缠绵入骨的滋味来了——苏韶叶抬起头同他对望，她的唇角轻微上扬，唇角抿起的瞬间，似是涌动出淡淡的好看的弧度，然后便被那个青年一把扑倒，身后是软绵绵的红色被子，是天锦楼的茹娘子亲手缝制。 上头还有花生红枣——取个早生贵子的好兆头，却被怕硌到苏韶叶的顾北痕一把扫开，他双眸灼灼地盯着苏韶叶看，几乎没有任何挪移开的意思。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的唇瓣轻轻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显得很绵长。 他的唇瓣吻上了她的唇瓣的那瞬间，仿佛能够感觉得到全世界。那瞬间天旋地转，过往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他凑近她的脸庞，说道。 “你属于我。” 小叶子——终于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了。 …… 数年之后。 大晋皇城之中。 这些年，那位帝师似是已经不怎么出现。她退居二线，陛下亲政，旁人都以为，陛下会同这位帝师之间有些冲突，毕竟一旦失去权利的重臣，很难全身而退，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陛下似乎仍然对她极为尊重。 曾经有人以为她失势。 在朝堂之上公开弹劾她，结果陛下立刻勃然大怒，甚至当众发火，怒斥对方，那个弹劾苏韶叶的小臣，更是直接被被发配到苦寒之地，让这些官员战战兢兢，这才明白过来，陛下根本不想要削弱这位帝师大人的权利！ 这位帝师大人，对于陛下而言极为重要。 谁若是同这位帝师大人对着干，是自己找罪受。 不过这位帝师大人虽然成婚，但是却并未前往蛮族，反而在大晋大魏两地来回游走，深居简出。她颁布新令。 一扫朝堂郁气。 两国朝堂之上，都隐约有了兴兴向荣之意！ 大晋帝师宅邸。苏韶叶站在屋檐之下，日光明媚，秋千架上头的小姑娘，不过两三岁大，笑起来，却同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甜甜地唤她。 “娘亲！” 这个小姑娘，从秋千架上头跳下来，而一旁又冒出了一只小包子，鼓着脸颊，迫不及待地凑到的苏韶叶身旁，然后眼巴巴地盯着苏韶叶。 “娘亲！” 那也是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他长得容貌精致无比，瞧着如同小姑娘似的，脸颊之上还有几分婴儿肥，抬起头，嘟起嘴巴的模样着实让人疯狂心动，他开口说道。 “阿姐你总是这样……霸占了爹爹还不够么，还要同我抢娘亲？” “爹爹说要把我送去学武，你还不让我同娘亲单独相处？” 明明只是一点点大的小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吐字清晰无比，听见这个小男孩的抱怨声，这个从秋千架上头跳下来的小姑娘，被苏韶叶一把抱起来，然后她朝着自家弟弟做了一个鬼脸。 “都说了，弟弟要听姐姐的。” “而且，你也不是去什么旁的地方，只是去见几个师公而已——师公们都说你是练武奇才，以师公们对你的疼爱程度，才不会为难你呢，你又不会吃苦，你担心什么？” 这个小姑娘口齿伶俐之极。 她生了一张粉雕玉砌的脸庞，但是一开口，却又透出几分机灵劲儿来，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听见她的话语，苏韶叶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而门外则是传来了一道声音。 “蓓蓓，你是不是又欺负你弟弟了？” 这个小姑娘抬起头来，她鼓着一张包子脸，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眼前一亮，她从苏韶叶的坏里头跳下来，然后那个青年一把抱住了她。 “有没有想我？” 这个小姑娘认真点头！ “当然有啊。可是娘亲说叔叔你最近忙着处理朝政，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叔叔——叔叔有没有想我呀？” 小名蓓蓓的小姑娘，她那张像极了苏韶叶的脸庞往人面前一凑，就足以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这个青年伸出手捏了捏了她的脸颊，笑眯眯地温柔地说道。 “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见我的蓓蓓。” 她的大名叫做苏如冉，小名叫做蓓蓓，是顾北痕起的，意思是小花骨朵的意思。苏韶叶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儿受尽万千宠爱，被捧在手掌心，她若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要来的。 而比起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姑娘。 苏韶叶的儿子呢，则是好似捡来的一般，倒也不是不宠爱，只是对于男孩子要严格许多，顾北痕同苏韶叶的儿子叫做顾如铮，比起女孩子的娇惯，顾北痕希望儿子能够铁骨铮铮，日后承担起西北重责来。 不过这个小男孩的小名，是苏韶叶起的，叫做果果。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果果同蓓蓓，这两个小包子，一个比一个精致可爱，果果很黏她，却经常被爹爹丢到外头去——所以这个小包子很是郁闷。 娘亲太受欢迎了怎么破。 还有他爹爹。 连自己亲生儿子的醋都吃的男人，估计放眼天底下，也是难寻。 还有一个皇帝叔叔虎视眈眈—— 果果小朋友还不知道，他的未来一片漆黑。眼下他蹭着自家娘亲的衣角，然后看见那位皇帝叔叔看向他。 “你爹爹终于忍不住要把你送走了？” 果果小朋友愁眉苦脸。 “我舍不得娘亲，呜呜，我不想要走。” 他本来以为这个皇帝叔叔能帮他，但是没有想到，殷天玄却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 “做得好。” 果果小朋友猛然抬起头来，小小的眼睛里头充满了大大的困惑，而殷天玄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个一脸委屈巴巴的小男孩，开口说道。 “如果不是你霸占你娘亲的时间太长，你爹爹也不会这么快就要把你送走。” 意思就是让果果小朋友自己反省一下。 小男孩鼓着脸生闷气。而苏韶叶则是瞪了一眼殷天玄，让他不要说话再刺激儿子了，她蹲下来，盯着儿子的脸庞，认真而又温柔地说道。 “是去找师公。师公很想你，我也希望你能够学些本事。” 果果小朋友听见娘亲的话，抽噎了两下，却说道。 “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以后也能够像爹爹那样，保护娘亲！” 只是他真的很舍不得娘亲呜呜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3章 一儿一女，堪称完美 果果小朋友很是委屈。 但是他爹爹倒是很是心狠，第二日他就上了马车，小朋友抽抽噎噎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自己自力更生地爬上了马车找师公去了。 呜呜呜师公大概能够……抚慰他一颗备受伤害的小心脏吧？ 等到果果离开之后。 苏韶叶低下头，她的眼眸低垂。其实她不是不难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只是……总在她庇护之下，想要孩子成长，终归是难事。 大概唯一纠结的，就是果果的年纪太小了一些。她是想要让这个孩子再养几岁的——不过顾北痕倒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点儿不客气。 这男人穿了一身深蓝锦袍站在苏韶叶身旁，然后伸出手一把揽住苏韶叶的腰肢，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心疼了？果果他自己心里头有数的。何况旁人太宠着他了，让他离开我们一段时间吗，是好事情，你也没有必要因为此事而担心的。” 苏韶叶知道顾北痕的话有他的道理。她苦笑了一下，说道。 “只是我们留下蓓蓓送走果果，我担心他心里头不太开心。” 顾北痕却说道。 “女孩儿当然要宠。至于果果，他是个小男子汉，怕什么，我当年还不是吃了无数苦头？从小就得仔细栽培，才不至于让他歪了去。” 顾北痕对于儿子的要求高很多。 他看了一眼苏韶叶，说道。 “蓓蓓呢，又被殷天玄带入宫中了？” 他肆无忌惮地直呼大晋皇帝的名讳，这原本是大忌讳，但是顾北痕这些年也是做习惯了这件事情的，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他直接说殷天玄的名字，苏韶叶听见他这么说，她点了点头，说道。 “蓓蓓很喜欢他。” 顾北痕轻哼了一声，声音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蓓蓓当然喜欢他——他贵为皇帝，却纵着蓓蓓胡来……” 当年小叶子同他大婚之后。 他赶回蛮族。 而苏韶叶则是回到大晋安胎，等到他回到大晋，守着小叶子生下一对双胞胎，中间又有些变故，总而言之，这位大晋皇帝，如今高高在上，却还是“孤家寡人”，并未大婚！ 这数年来。 大晋的那些老臣，不知道上书了多少次，想要劝说他册立皇后，尽早大婚，可以说，算得上是连嘴皮子都磨破了程度，但是殷天玄就是不大婚，那些世家女子翘首期盼，等到都拖成大龄了，还在做着一朝成为皇后的美梦。 这位皇帝太过任性。 前几年，他年纪小，不册立皇后，姑且说得过去。 但是他如今年纪也该到了大婚的时候了——可是这些文臣三番四次地上书，都直接被他驳斥掉了，他的心意很坚决，就是不愿意立后！ 这可急坏了那批老臣。 尤其是那些文臣，有个老臣，之前做过礼部尚书的，对于礼法一事看重无比，直接梗着脖子去问这位大晋少帝，若是始终，始终不立后，那么皇族血统该如何传承，天底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这少年当场只是冷哼。 “朕做事，需要给你交代？” 这老臣则是恨不得以头撞柱！ “陛下做事，虽然不需要给老臣一个交代，但是陛下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是陛下执意如此一意孤行，那么陛下的江山，日后何人可传承？” 这老臣也是胆子够大。 不过第二日—— 殷天玄上朝的时候，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甚至为止倒吸一口冷气的事情。殷天玄——他居然直接抱着一个女娃娃去早朝了！ 他这个举动，把人吓了一大跳！甚至让那些文武百官一度误会，以为这是这位陛下的私生子，毕竟这也是有先例在前的事情，当初这位陛下，不就是被先皇养在宫外的私生子么。 虽然同礼法不合……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所以这些大臣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让这群大臣们感觉到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点也不怯场，虽然年纪很小，但是长得却很漂亮，看得出来稚嫩可爱，本来殷天玄的脸庞就精致绝伦，这个小姑娘的脸颊之上，还带了几分婴儿肥，同殷天玄在一块儿，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年纪太小，只看得出她好奇地睁着大眼睛，黑色瞳眸里头是天真无邪的表情。 让人觉得可爱到极致。 殷天玄也极为宠溺这个小姑娘。 至少其他大臣，都从未从殷天玄的眼中，看到他对什么人，是这种耐心无限，温柔到了极致的表情。 这小姑娘，好像不时地看向殷天玄，然后对着他提问，而殷天玄呢，则是耐心地对这小姑娘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气氛极为融洽。 这只是第一天而已！ 后头，殷天玄居然又把这小姑娘抱到朝中好几次。 大臣们震惊极了，而最后却明白过来，这小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陛下的私生女，而是大晋那位帝师的女儿。 却被陛下如此宠溺，都说陛下对那位帝师高看一眼，连她的女儿，都能够得到陛下这等宠溺，这份恩宠，简直是……旷古烁今，前所未有！ 亲手抱着上朝。 这简直是让人觉得…… 想都不敢这么想！但是这却又是发生在眼前确确实实的事实，只能让人感慨，陛下这当真是爱屋及乌了。 殷天玄对苏韶叶的女儿的喜爱程度，是大晋朝中人尽皆知的秘密，根本无需隐藏的那一种，他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对苏韶叶的女儿苏如冉是何等疼爱，更是直接除了直接抱着苏如冉上朝之外，还经常接她入宫玩。 这个小姑娘，简直是被宠上天。 顾北痕还担心儿子被宠坏。 但是在苏韶叶看来，真正需要担心的，明明是蓓蓓这个小丫头。 顾北痕听见殷天玄又把苏如冉接入宫中，轻哼了一声。 “殷天玄这个叔叔，做的倒是称职。”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终归不怎么愉快，不过想想自己女儿被接走，至少自己可以单独同苏韶叶相处了——这么一想，顾北痕立刻又心平气和起来。 儿子有小叶子的那群师父看顾。 女儿丢给殷天玄。 只有小叶子属于自己，这么一看，倒也完美。顾北痕想——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不过——当真不会出乱子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4章 让人心疼的果果小朋友 数日之后。 大魏皇城，一个小男孩从马车上头跳了下来！ 阳光慵懒地洒在他身上，他好奇地左顾右盼看了几眼，然后似是放松了叹了一口气。小男孩拥有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他沿着墙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还不忘开口说道。 “找师公……？” 墙角之下蹲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儿，前头摆放了一只破碗，这个小男孩走过去，这个小乞儿瑟瑟索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听上去的确十分可怜。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口饭吧。” “我太饿了——求求你……” “我只需要一个铜板，买一个小包子就好。” 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看上去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瞧着十分可怜，他瑟瑟索索地躲在角落，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 “要不然，你把你的玉佩给我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想要出手，想要把果果挂在身上的玉佩，给直接拽下来！ 而果果呢，则是飞快地瞥了对方一眼。他的眼神之中夹杂了几分玩味之态，然后他飞速收回手指来，他的眸光平静同对方对视，然后他说道。 “不可以。” 明明是小小孩子，但是说话却义正言辞，极为认真。 这小乞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却一点都没有要放松的意思，抬起头，眼神也是极为严肃认真的模样。 这个小乞丐可怜无比，感觉随时都可能冲上前来，但是果果却看着“他”，然后说道。 “别装了。” 明明是个小孩子，开口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极有威严的感觉，然后他瞥了一眼对方，说道。 “你不要以为你装成这样，就会让人觉得可怜。你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上头都不是真正的泥巴。真正的乞儿，不会像是你这样，指甲缝里头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污垢。” “你以为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穷人什么样子么？而且你找我，是觉得我年纪小，你哪怕是出手抢夺，我也没有还手之力。你是不是还想要拐骗我？” 对面的人显然是有点震惊到了。 “他”的肩膀略微一抖，对面这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小孩子的话，更加让他震惊，因为他听见这个小孩子说道。 “而且……” 他顿了顿，然后方才继续流畅地说了下去。 “而且，你不是男孩子吧，你应当是一个……女孩儿？”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感觉就像是直接指出问题，而对面的小乞丐瞪大眼同他对视，从表情可以看得出几分尴尬，而果果小朋友继承了他娘亲的毒舌功力同那敏锐的观察力，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男孩子同女孩子还是不一样的。你虽然动作神态都像男生。但是我知道你是女孩子。” “虽然你已经在藏了，但是你手腕那里的那串珠子，可不是男孩子会有的东西。” “而且你身上其实有点若有似无的香味。哪个乞丐，身上不臭烘烘的，反而香喷喷的？” “你也不是普通的乞丐。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人吧？” 抬起头的小乞丐一脸懊恼。她摸了摸脸颊上头的黑灰，露出白皙的脸庞来，她说道。 “真是……没意思极了！” 这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大。长了一张精致脸庞，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好看了，尤其是她那双闪亮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眼睫略微颤动两下都好像能眨到人心底里头去，这个小姑娘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果果？” 她居然知道果果的小名字。 她向前走了几步。 “本来是想骗你的……把你拐到破庙，让你以为被拐骗，然后看看你的反应之类的……没有想到你反应这么快。难怪令狐叔叔说骗不到你——诶。真的是太倒霉了。” 她提到令狐叔叔。 果果心里头立刻就明白过来。令狐叔叔的身份，多半是娘亲的四师父令狐寻香？ 那这个小姑娘……令狐师公也没听说过有女儿之类的……不过以他的风流历史也不一定。果果小朋友就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但是他人小鬼大，心里头其实清楚得很。而这个小姑娘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男孩显得极为沉稳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这个小姑娘说道。 “走吧，带你去见她们。” 果果小朋友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说起来，他也算可怜的，若是换成他的那个双胞胎姐姐蓓蓓，待遇绝对不会像是他这样，随随便便就被丢到一个陌生地方，而是跟着数不尽的随从。 而以殷天玄对蓓蓓的宠爱，估计恨不得亲手抱着她上下马车。 她连床铺，都用的是最为柔软的绸缎。 哪里像是他，恨不得直接在稻草上给他铺层布算了——出发来这么遥远的地方，除了找了几个护卫送他，就只是给了他准备了一个小包袱，而且还要他亲自背着。 要知道，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走路怕是都不稳当。 可见顾北痕对亲儿子是何等不上心了。 这个儿子虽然是亲生的，但是胜似捡来的，只有女儿才要宠，儿子么，自己努力才是正道。 不过果果他也习惯了。 他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这个小姐姐后头，倒是似模似样，过往的路人看到都忍不住看他两眼，实在是果果小朋友的样子，瞧着……就是乖巧又可怜，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果果乖巧地跟在这个女孩身后。 听见她说道。 “我是从南边南疆上来的，到这里来也没有一个月，所以也没有很了解。不过我年纪比你大，对这里比你了解得很多。你叫我殷姐姐就好，我小名叫做殷殷。” 小男孩乖乖巧巧点头，然后跟在她身后开口。 “我叫果果。” 小名果果。 他的声线听上去奶声奶气的，是当真让人母爱泛滥的地步，如果换做年纪大一点的小姑娘，估计早就被他迷倒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却只是觉得他长得挺好看，像是小女孩似的。说起来，她自己穿男装习惯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男孩子给看出破绽来。 而这个小男孩呢，长得又如此精致，倒是比她还要更像女孩子的地步——这么精致的脸庞，让这小姑娘觉得…… 看上去很好欺负。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绕过数条巷道，然后她方才抬起头，指着前方说明道。 “就是这里了。” “进去吧，里头有人在等我们。” 果果乖巧地点头，抱着小包袱奋力跨门槛的样子，笨拙又可爱——他真的是年纪小又可爱，也让人觉得，顾北痕果真对亲儿子一点都不心疼吗，这么小放他出远门接受这世间尘世洗礼的地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5章 年纪尚幼，尚需要呵护 两个小孩子从后门溜了进去。 果果跟在这个小姑娘身后，越过柱子旁边的时候，果果小朋友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变得缓慢起来。 然后等到再越过下一根柱子的时刻，他的身形立刻一闪而过，越过这根柱子的小朋友，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活泼得意，他本来打算自己偷偷溜走的，但是转过身，却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坚硬墙壁。 黑色的裤脚——一双华贵的锦靴，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小男孩怔怔地抬起头，却感觉脚下一轻！ 然后他就被人直接提了起来！ 果果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神有些恼怒地，拼命蹬腿想要挣扎，却是根本无济于事，他还是被人一把提了起来，然后果果听见耳畔似是有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想要去哪里？小果儿？” 这小男孩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可怜巴巴的样子。 “别叫我小果儿不行么，听上去好似小姑娘似的……” “师公……” 他的声音一下子乖巧了不少。 而这个被他称呼为师公的男人，则是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小男孩，然后一把抱紧了他，在他的脸颊之上亲了一口，用的力度之大，险些把这个小男孩脸颊都给亲破了皮的程度。 小男孩嘟囔了几句，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他说道。 “师公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这个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你在来这里开始，我们就看见你了。” 他在这小男孩脸颊之上飞快地亲了一口之后，方才把这个小男孩放下来，然后他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等会儿带你去见其他人。有人可想你得很，哼哼，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呢。” “你长得这么漂亮，跟你姐姐活似一对小姐妹花，哪里看得出来是龙凤胎，若是将你做女装打扮，必定也不会难看的才是，你怕什么？” “你忘了，你小时候还被我们打扮成小姑娘，带出去逛街，都没人看得出破绽来？” “小男孩要什么脸皮，听你师公的，男孩子就要没皮没脸，这样日后才追得到小姑娘呢！” 这一肚子歪理邪说的中年男子，自然是令狐寻香了。 其实说他是中年男子，倒也有些勉强。因为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令狐寻香的具体年纪，只会给人一种，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的印象，他五官极为俊朗，笑意温和，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令狐寻香笑眯眯地逗着果果，而他身后则是走出了一个女子，毫不犹豫地在令狐寻香肩膀上头拍了一下，令狐寻香听见此女轻哼了一声，对着他说道。 “不要胡言乱语教坏了小果果。他才多大？” 令狐寻香却摇了摇头。 “那可不能这么说。顾北痕既然把他儿子交给我们带着，必定是要让他学些本事。若是疼着宠着，生怕磕磕绊绊，那么何必要把小果果送到我们这里来？” 令狐寻香，自己则是看得极为清楚明白的。 “既然顾北痕把小果果送来，咱们就不能把这孩子当成一般的孩子看待。他这个年纪，送来打基础，虽然早一点，但是有夏弱水给他调养身体，咱们也不必担心他承受不住。” 这女子一步步地走到小果果面前来。她手中握着一把剑，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低下头，声音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这小男孩听见这女子对着他说道。 “果果？你想要学什么？” “刀剑棍棒，十八般武艺，我都能教你。不过我最擅长的，乃是剑术！” “只要是剑，我保证，你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在剑术之上，我有绝对的自信！” 对剑术如此拥有信心的人，自然唯独只有杜舍娘。她开创的剑舞社，如今横跨大晋，大魏两国，可谓是风生水起，剑舞社下头的学员破千，可以说是十分威风凛凛了，她本来就生性飒爽，教授剑术也耐心认真，毫无藏私。 比起唐宫楚阁，更得人心。而且她的剑舞社招收的都是女子，不少贫穷人家的女孩儿，都极为向往杜舍娘的剑舞社，更向往那种快意恩仇，敢爱敢恨的生活，而不是被关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到了年纪便成婚嫁入大宅之中，不少贵女都偷偷瞒着家人拜入杜舍娘的剑舞社——可见她的剑舞社如今名声之大。 在这种情况下。 杜舍娘自己倒是把剑舞社的运营给放给自己最初带出的那波弟子们，她自己潜心剑术，可以说，如今的杜舍娘，绝对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绝顶大高手强者之一。 她伸出手，从令狐寻香那里抱起了果果，她的手掌轻轻地捏了捏果果的肩膀，然后半眯着眼睛，说道。 “天生根骨不凡，是学剑术的好苗子。” 听见杜舍娘这般说，令狐寻香笑了起来。 “当然根骨不凡了。毕竟是小叶子同顾北痕那个小子的儿子。顾北痕不必说了，年轻一代，我看没人比得上他，他可是九天奕剑楼的传人。至于小叶子么……” 说到苏韶叶，令狐寻香语气略微低沉了一些，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淡淡惋惜。 “小叶子有些可惜。” “其实小叶子的天赋，在我看来，根本不在顾北痕之下，她天赋是这世上最顶尖的那一种，可是她小小年纪，遭受的痛苦太多，当初被关押进入暗狱之时，天寒地冻，她年纪太小，狠狠吃了苦头，所以才这么多年，难以追赶上顾北痕……哼哼，可惜了点。” “不过小叶子天赋绝佳，天资聪颖，日后前途仍是不可限量。她的身体，调养这么多年，小时候伤到的元气，也逐渐能够补全的。” 这一点，令狐寻香，还是颇为坚定相信的。 小男孩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不怕吃苦！我日后还要保护娘亲的！” 这小男孩的语气，极为坚定！ 而听见这小男孩极为坚定的口吻，杜舍娘笑了起来。 “送来的是果果，其实蓓蓓我记得也很适合学武……” 令狐寻香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他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果果送来是理所应当，不过蓓蓓那小丫头还是算了。殷天玄那个大晋皇帝护蓓蓓那小丫头护得很，简直把蓓蓓当成自己的眼珠子，让蓓蓓学武，哪怕是磕着碰着，我看他都能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让人满门抄斩。” “蓓蓓那小丫头太难搞——还是算了。这个麻烦，我不接受。” 杜舍娘想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深吸一口气，她说道。 “蓓蓓有那么多人护着，自然安全。不过她还是得学些本事，有自保能力才是。罢了，反正那个小姑娘现在还小，殷天玄宠她也是应当，等再过几天，我去一趟大晋，给那小姑娘教教基础剑术便是了。” 令狐寻香笑眯眯地说道。 “果果可就可怜了。爹不疼叔不爱，没关系，小果果，我看你就跟着师公便好，师公绝不会让你吃亏。” 他看着果果小朋友的表情，却让果果小朋友觉得有点不太妙。 师公……不会对他做什么太残忍的要求的吧？ 他还小，还需要被呵护啊！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6章 果果小朋友有人疼 第二日一早。 果果小朋友换了一身衣服。令狐寻香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怜爱，不过这一丝淡淡的怜爱之意也很快稍纵即逝，然后令狐寻香说道。 “扎马步蹲墙角去。” 他伸出手指了指墙角根儿。 小男孩抬起头，有点紧张地看了一眼令狐寻香，但是却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小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随着时间推移，果果小朋友的额头之上，也逐渐浮现出了汗水。汗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落，但是他意外能够坚持下来，甚至连伸出手擦一擦汗水的动作都没有，仍然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蹲在墙角的小男孩，满头大汗。 杜舍娘走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果果，满眼都是心疼，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果果的肩膀，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杜舍娘抬起头瞥了一眼令狐寻香，她的声音极为低沉。 “你当真是胡来。果果才多大？换做成年人，都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她的话语之中显露出的意味，是当真有些生气了。 而令狐寻香则是看了她一眼，正打算解释，反而几乎完全被汗水打湿的小男孩，拽了拽杜舍娘的衣袖，杜舍娘听见小男孩轻声说道。 “是我坚持。” “不关师公的事情，是我让师公对我严格一点要求的。我不想给爹爹娘亲丢脸。” 他既然是苏韶叶同顾北痕的儿子，那么他就必定要表现得比旁人都要优秀才可以。 杜舍娘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他的表情很坚定，只是脸颊之上全都是汗水，小男孩像是被汗水浇得湿透了一般，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前头，只是那双眼睛，着实秀美好看，看向人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无限怜惜。 杜舍娘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开口说道。 “等等，我带了一人来看你。” 杜舍娘这样说，从她身后又走出了一个美貌无比的女子！这个女子，同样容貌绝美，但是同杜舍娘不同，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美感。她低下头，伸出手，搭在这小男孩的手腕上头，然后说道。 “他身体底子不错，应当能够承受得住这种程度的训练的，不必担心。” “不过我打算带他去圣潭浸泡一番。” 圣潭？ 果果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漂亮阿姨，这张脸有点陌生，不过他乖乖巧巧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这个站在杜舍娘身后的女子。 正是夏弱水！ 而夏弱水听见杜舍娘这番话，她眉头略微蹙起，她看向杜舍娘的眼神之中夹杂了几分不确定，她试探着问道。 “圣潭？” “何谓圣潭？” 夏弱水则是开口解释道。 “圣潭是南疆秘地一处特殊的存在，要过许多年，才能够积攒起来一次灵液，用来给被选中的孩童打基础。只要在圣潭之中浸泡过，身体素质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小果儿的身体素质，虽然继承了他爹爹娘亲，很不错，不过若是能够浸泡圣潭，几乎是可以到成圣阶段都畅通无阻的程度。” “不过这种机会十分难得，几乎是二三十年才会有一次。所以之前我才没有提到过，而且这种圣潭水，也只对小孩子才能够起到最大的作用，因为尚未发育，才能够充分吸收。对于成年人来说，圣潭之水毫无用处，就如同普通的水池一般无二。” “要不然，我早就让小叶子也去圣潭水浸泡了。” 杜舍娘看了一眼夏弱水。 她的脸颊之上的神色一瞬间紧绷起来，看杜舍娘的表情，似是有几不大情愿，她的声音都喑哑了下去。 “你要带走果果？可是这样一来……” 她有些不舍得。 “不如让果果待上几个月再去？这样也不迟。他才刚刚到大魏来，本来我是想要让他看看大魏是什么模样的，毕竟他母亲当年在大魏生活了很久，就连他父亲，当年也为了这片土地而奋斗过。” 杜舍娘这么提议。 还是因为舍不得果果小朋友。 想要尽可能地留住果果。 而听见杜舍娘这样说。 夏弱水的眉头轻微蹙起，她的表情似是有了轻微变化，隔了数秒钟之后的夏弱水摇了摇头，她低声浅浅地说道。 “圣潭只在每年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方才开放，其他的时间，圣潭四周会笼罩着剧毒的瘴气，哪怕是南疆最有经验的游历者，也不会在圣潭笼罩着剧毒瘴气的时候闯进去。我所制造的数种毒液，毒性最强烈的那几种，其实都是因为圣潭水。” 而杜舍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犹豫许久，方才说道。 “这么危险？” “你还要带果果前往？” 夏弱水却说道。 “有我，你担心什么？” 她的话语之中显露出的，却是强烈的自信。而汗涔涔的小男孩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神湿漉漉的，是让人万分心疼的程度，但是这个小男孩自己主动开口说道。 “能让我变得更厉害么？” “若是可以的话，我愿意去尝试一下。” 他虽然年纪极小，但是论起精神坚韧程度，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小男孩很懂事理，而杜舍娘却想要说自己也要前往南疆，而令狐寻香则是向前走了一步，他主动开口打圆场。 “别想那么多，那不是马上就出发，你不是说，还给他煮了清热解毒的绿豆汤么？” “瞧孩子满头大汗，让他歇一歇，换一套衣服如何？” …… 片刻之后，果果换了一件蓝色的小褂走了出来。这个小男孩的衣裳很好看也很适合他，穿在他身上精神得很。 他的衣服，是杜舍娘亲手给他缝制的，眼下她看着这小男孩神采奕奕的模样，更是母爱大发。 小男孩走到桌子旁边，他自己捧着小碗喝绿豆汤，乖巧可人，杜舍娘越看越喜欢，她感叹道。 “你爹娘倒是舍得。” 比起受尽宠爱的蓓蓓，显然果果要懂事听话得多。这个小男孩，可太招人喜欢了。又乖又可爱。 而果果吃完这一碗绿豆汤，还知道要道谢。 令狐寻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想，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勾人，估计同他爹爹不同，不会再是个小冰山榆木疙瘩了吧？ 不过就算是冰山，他也给他掰过来！ 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可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7章 古灵精怪，受尽宠爱 小果儿在大魏并没有停留多久，又要马不停蹄地跟着夏弱水赶往南边。 小小年纪颠沛流离，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不过他也不在意。 而大晋这边，则是一片太平。 同可怜巴巴的小果儿不同，蓓蓓则是完完全全是众人的宠儿。 大晋皇宫之中，殷天玄批阅奏章，而蓓蓓则是坐在他大腿之上，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她开口问道。 “皇帝叔叔，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玩？” 殷天玄在最后一本奏章之上落笔，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之后，他一把将这个小姑娘抱起来。他完全不嫌弃这个小姑娘的重量，反而极为自然而然地把蓓蓓抱着，然后他说道。 “你想要出宫？” “现在就可以。” 他的态度，可谓宠溺之极了。 一旁的宫女都已经习惯了。 他说道。 “等我换一套衣服，就带你出宫玩。” 殷天玄在旁人面前，会自称是朕。但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他只有无限的宠溺劲儿，根本不会在这小姑娘面前自称朕，而是用我来代替，这是完完全全平等的态度。他不但宠溺小蓓儿，而且他把这个小姑娘当成大人一般看待，从来都是平等的。 这个小姑娘聪明得很。 她被殷天玄抱在怀中，却突然开口问道。 “玄叔叔，刚才的奏折里头，有一本你好像看也不看就丢到一边去了。是不是那些老古董，又想要让你立后了？” 小姑娘的眼神狡黠得很。 殷天玄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但是语气之中的宠溺之意不减。 小果儿听见殷天玄说道。 “就你聪明。” “的确是，那些老臣倒是始终没有放弃。不过看在他们平常处理朝政要事，还算是尽心尽力，只是头脑一根筋的份上，我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了。他们爱上奏折，便让他们尽管上便是了，反正若是我不处理的话，他们也拿我没有丝毫办法可想！” 殷天玄的语气轻飘飘的。 这小姑娘眨了眨眼。 她好奇瞥了一眼殷天玄，然后殷天玄听见这小姑娘认认真真地开口问道。 “所以玄叔叔你还是放不下我娘亲？” 殷天玄险些呛到了。 “谁说的？”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流露出聪慧狡黠的表情来。 “我自己猜到的啊，玄叔叔你的寝殿之中的密室之中，不是还挂着娘亲的画像么。你对我这么宠溺，百倍疼爱，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同娘亲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就是娘亲小时候的样子么？” “难道不是么？” 小姑娘一双纯洁好似小鹿一般的眼睛，盯着殷天玄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看着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小姑娘，内里的魂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殷天玄咳嗽了一声，他的心思被蓓蓓小朋友这么一下子戳穿，即便他比她大了这么多，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有些尴尬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你娘亲对于我而言，是亲姐姐一样的存在……也是最重要的人。” 苏韶叶对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他从小最为依赖的阿姐。 几乎一步步领着他走过来。他的皇位，若是没有苏韶叶的话，几乎是不可能坐稳的，更加不用说，苏韶叶是因为他，所以才失去父母。苏家的满门抄斩，苏韶叶被关在大魏暗狱之中所承受的五年铁窗之苦，都是因为他。 阿姐在冰天雪地的暗狱之中吃苦遭罪。 他却被带到大晋，锦衣玉食地享受一切最好的待遇，成为大晋太子。 阿姐那么痛苦……承受过那么多的苦难，都是因为他而起。哪怕是过了这么长时间，过了这么多年，每当他想起这些往事，仍然揪心疼痛。 甚至殷天玄觉得。 如果不是因为血脉的关系。 阿姐比他更加适合做天下之主。 苏韶叶在殷天玄心中，就是完完全全完美的存在！找不出任何缺点，聪慧无比，智计无双，阿姐是天底下最为无敌，心思最为缜密的存在，他这么多年苦苦追赶，可是在殷天玄心中，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赢过阿姐。 在他心里头。 他同苏韶叶之间，始终存在着深深的沟壑，他同苏韶叶之间，仍然存在距离。 那是天赋限制。 所以他不可能赢过阿姐。 殷天玄这么疼蓓蓓，也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苏韶叶，所以心中存了补偿的心思，所以才会拼命地对蓓蓓好。 这小姑娘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手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砌的可爱，开口却老气横秋，刻意学着大人的口吻开口说话，但是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爱而已，殷天玄听见蓓蓓认认真真地说道。 “可是娘亲已经有爹爹了哦。” “爹爹会认真保护娘亲的。” 听见蓓蓓提到顾北痕。 殷天玄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下！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让身为大晋皇帝的他都感觉到嫉妒万分，那么毫无疑问，唯独只有顾北痕那个家伙了。 殷天玄的确嫉妒他，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殷天玄嫉妒他能够拥有阿姐。 他说道。 “不过也好在是你爹爹。” 如果不是顾北痕。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男人同样也为阿姐付出了很多很多，殷天玄不论如何，都不会认可他。即便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阿姐同他都有了果果同蓓蓓这两个孩子。 殷天玄其实看顾北痕，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顺眼的感觉！ 说到底，这个男人能够拥有阿姐…… 当真让人嫉妒不已。 蓓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这个皇帝叔叔的脸庞，然后小姑娘学着大人模样摸了摸他的脸颊，给他安慰。 “没关系啦。反正皇帝叔叔你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而且还有我啦。我最喜欢皇帝叔叔啦！” 殷天玄知道这小丫头不外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见到顾北痕也比谁都亲热——要不然顾北痕那个冷漠个性，不可能这么疼这个小姑娘，不过他还是被这个小丫头哄到了。 他看着她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走吧。你不是说想要到外头看一看么？我带你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8章 兔子灯引发的风波！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常服的少年，带着小蓓蓓向外走去！ 他并未惊动旁人，小蓓蓓穿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反而愈发显得可爱，她乖巧地被殷天玄抱在怀中，引来路人的频频注视。 这几年大晋太平安定，百姓的生活水平自然水涨船高，集市上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群密集，小蓓蓓东瞧西看，对什么都觉得好奇。 远处摆放了许多灯笼。 还有灯笼被制作成兔子形状，看上去分外可爱，而这少年盯着那其中一盏兔子灯，不由自主地哑然失笑。 他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而小蓓蓓的眸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一盏兔子灯所吸引！ 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指向那一盏兔子灯，殷天玄听见这个小姑娘语气迫切地说道。 “我想要那盏兔子灯！” 殷天玄笑了笑，说了一句好。 他走上前，那贩卖兔子灯的店家，看着眼前的青年同这个小女孩，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两个人的容貌当真是精致无比。 原本小蓓蓓就生得同苏韶叶极为相似，小姑娘的眉眼都生得极好，五官都像是画出来那般妥帖，眉眼如画。 而殷天玄，也是精致无比的容貌。他贵为圣上，平常上朝，也没有哪个官员胆敢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颊看的，生怕冒犯了圣颜，但是这少年容貌绝世的传闻，还是在整个大晋都传扬开来了。 连最为僻远的郡县都知道。 当今的圣上，生得极为俊美，而且尚未娶妻立后。若不是因为如此，那些大臣家的女儿们，也不会春心萌动。 而这些大臣，更是恨不得挤破头，也要把自家女儿送入后宫之中！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即便是殷天玄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满的态度，仍然拦不住这些大臣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女儿往后宫之中送！ 根本不顾这少年的不悦。 就是因为。 这少年年轻俊美无比，又是皇帝，自家女儿若是能够被他看上，做个国丈，岂不是美滋滋？ 殷天玄的容貌实在是俊美。 就连这种小摊贩，就盯着殷天玄的脸庞入了神，他的脸庞着实可以称得上是男女通杀了。 殷天玄则是专注地盯着小蓓蓓，然后他伸出手，正打算拿起那盏兔子灯，半空之中，却突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这只手，直接从殷天玄手中，极为强硬地夺走了那盏兔子灯！ 看见被横刀夺爱，小蓓蓓的眼神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缕淡淡的失落来！ 而殷天玄又怎么会让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失望？ 他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是何人要同他争夺这盏兔子灯。 而他所听见的，则是一道高傲无比的女声！ “这盏灯，我家小姐要了。闲杂人等，不要想同我家小姐争夺。” 这语气何等高傲，而且直接把殷天玄归咎到闲杂人等里头去了，殷天玄的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下来，他的唇角涌上一缕带了几分讥讽之色的笑意，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对方，薄唇抿起。 “闲杂人等？” “你家小姐，好大的威风！” 对面这高傲的婢女，原本也只是随手拿住这一盏兔子灯而已。马车上头，小姐瞧见了，点名想要，她自然要下来，替小姐求购得到这一盏兔子灯了，原本高傲无比的婢女，在看清楚对面殷天玄的面容的时候略微一怔。 她一个小小婢女，自然没有得见圣颜的机会。 她之所以愣住了这么一瞬间，还是因为被殷天玄精致的容貌所震慑住了，殷天玄则是抱着蓓蓓，看着她手中的那盏兔子灯，气氛一瞬间凝住，而小蓓蓓的眼眸转动了一下，她拉了拉殷天玄的袖子，低声说道。 “我不要了。” 殷天玄听见小姑娘的声音，他心里头的火气，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沉着脸的殷天玄点了点头，而对面的婢女则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她瞥了一眼殷天玄，似是颇为得意的样子。 “你们怎么能同我们小姐争？哼哼，我们小姐，可是未来要做皇后的人。” 这话着实大言不惭。 而关键是，这话偏偏是在殷天玄面前说出口的，在殷天玄面前说未来要做皇后——这难免有些引人发笑不是天高地厚。 殷天玄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什么时候被安排了这么一位皇后！ 殷天玄的唇角略微勾起，他露出几分冷漠笑意，眸光则是清晰地看向前方的马车。 他倒是有点好奇。 这位自诩，会成为他皇后的小姐，是何家的女子。 这婢女仍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而一旁的蓓蓓听见这番话，眼神滴溜溜地转动，小姑娘开口，咬字清晰，即便是稚嫩童音，也仍然可以让对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胡说八道，连我都知道，陛下没有选妃。” 这婢女没想到这长得精致可爱无比的小姑娘，会出声反驳她。她一瞬好似被噎住，但是她随即抬起头，飞快地开口说道。 “谁说我是胡说八道？” “谁都知道，今年上元节便要放开选秀，以我家小姐出身，皇后之位乃是板上钉钉！” 蓓蓓看向殷天玄。殷天玄的眸光逐渐锐利起来。 等等…… 这不是只是些上书，他记得不错的话，他已经否决掉了这封上书，怎么还有这等流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选妃，谁给他做出了安排？ 他容色极冷。 他说道。 “如此么？” 那婢女瞥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这少年生得俊美不凡，气度不俗，大概也是哪家的公子，她开口说道。 “我们小姐乃是京中第一美人，自然会被选中的。” 连蓓蓓都听不下去了。 她捂着耳朵，吐了吐舌头，然后做了一个鬼脸。 “呸呸呸，好不要脸。连我都知道，大晋第一美人是谁。” 大晋第一美人，自然是大晋的帝师，也就是她的娘亲。对面的这个女子，算哪根葱啊。 殷天玄的神色愈发幽冷下去，片刻之后，他看着那马车远去，而蓓蓓则是轻轻拉了拉殷天玄的衣角。 “她说的话是真的？” 殷天玄摇了摇头，他的指尖放在自己的下巴之上，然后蓓蓓听见这少年说道。 “自然不会是真的。别担心。” 他摸了摸这小女孩柔软的发丝，然后他说道。 “不过我反而有了兴趣。我倒是很好奇，这些女子……到底凭什么如此自信！”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9章 姐弟之间的差别 这婢女提着兔子灯上了马车，马车之上，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少女，急匆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忍不住急切地开口问道。 “怎么样，我让你买的兔子灯，可买到了？” “我可是花了天大的代价，方才从陛下的身边伺候的宫女那里打听到，陛下似是颇为喜爱兔子灯这一事实的！” “等到上元那一日，我若是提着这一盏兔子灯出现在陛下面前，想必陛下会对我刮目相看。” 这婢女把兔子灯递给这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少女。 这少女看见这一盏兔子灯，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把这盏兔子灯抱住。 而一旁的婢女则是有些得意地说道。 “方才有个人，带了一个孩子，想要同我争夺这盏兔子灯。我说我们家小姐是大晋第一美人，日后是要做皇后的人，便将那个人惊退了。” 这少女听见她这般说，有些嗔怪地看了这婢女一眼。 “这种话，怎好自己主动说出口的。” “说出来，让人嘲笑便不好。” 不过这少女嘴上这么说，神色之中，却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可见她自己的心里头，其实也是存了这般的念头，只是不好主动开口。 这婢女不过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所以她自然也不会责罚自己的婢女了。 显然这也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罢了。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这少女，乃是大学士的孙女。而这一代，所谓的才女之名，稳稳当当地落在她头上。而且她本人还在唐宫之中学艺，论起才华，武学，哪一样都不虚。 在唐宫之中，也是人人皆对这少女追捧不已。 不过是她自己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的才华，值得更高的未来。从她知道那位少年皇帝同她年龄相仿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心里头下定决心，要做大晋的皇后了。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陛下成年。 却始终得不来选妃的消息。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心急如焚，眼看着时间不等人，她都快要拖过了年纪，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急切无比，却还是不甘心草率地选定夫婿。 祖父倒是给她挑选了几个朝中出色的青年才俊。 可是这董碧珠都看不上眼。 她自认为自己才华容貌都是一等一出挑，自然只有皇后之位，才是她的上佳之选。 但是祖父好似并不太看好她，祖父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让她放低期待。 这个少女心高气傲，怎么会同意？ 在她眼中，那些庸俗男子，怎么能够同她婚配，她也不想嫁给那些清贫书生，她从小的志向，便是想要做皇后！ 这一点决心，是绝对不会变更的。 她握着那盏兔子灯，等到马车回到府邸，她走到庭前，却看见自己母亲站在门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似是有话要同她说。 她看向母亲，却从自己母亲口中，得到了一个对于她而言，几乎等同于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什么？陛下今年仍然不选妃？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女子，面容慈祥柔和，却带了几分淡淡担忧，她看向对面的少女。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的脾性，眼高于顶，野心勃勃，自幼便想要成为皇后！ 但是那是因为，自己女儿值得一张后位。 但是……陛下却不给机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她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而这少女听见眼前的女子对她开口说道。 “陛下今年的确不选妃。” “这是你祖父带来的消息。他这一次，虽然同其他大臣一同递给陛下折子，但是仍然被陛下否决了，看那位陛下的意思，仍然不打算立后。” 这少女不敢相信。 尽管如今，她的手掌还是牢牢地攥紧了那对于她而言，几乎象征着希望的兔子灯，她说道。 “当真没有挽回的机会？” 对面的妇人只能无奈摇头！ “这要看陛下的意思。何况你祖父连年上书，陛下从来没有松口过，放开这个先例，我看，不如……你还是……” 这妇人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她还是觉得不抱什么希望，而这少女的睫羽一颤，她说道。 “不。我不甘心。” 能当皇后，为何要嫁给那些平庸的普通世家子弟为妻？ …… 这少女并不知道，她同她朝思暮想的陛下擦肩而过。 而眼下，大晋皇城的一家酒楼之中，桌上摆放了密密麻麻的食物，殷天玄把蓓蓓抱在怀中，蓓蓓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想要的食物。 殷天玄给她切好，这小姑娘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瞧着就像个小松鼠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殷天玄，抬起头的样子，天真稚气，却又偏生透出几分独特的可爱之感来。 殷天玄笑了笑，他说道。 “你喜欢这家的厨子？” “若是喜欢，我召他入宫做御厨可好？” 没想到这小姑娘摇了摇头，却煞有其事极为认真地看了一眼殷天玄，然后殷天玄听见这小姑娘开口说道。 “不好。” “这样一来，普通的百姓不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么？娘亲说过，我们同这大晋的普通百姓是一样的，绝对不可自以为自己独特，而享受什么特权，这样是不对的。” “我只是觉得这家店的点心做得好吃，桂花糕又香又糯，可惜果果吃不到。” 她吃完了之后。 这才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弟弟果果。 而听见这小姑娘这般说，殷天玄一怔，他眼底的笑意变得浓郁起来。 “你想他了？别担心，他去了大魏，有的是桂花糕吃。大魏的桂花糕，滋味比大晋的还要地道。” 他在大魏生活了那多年，对于大魏的饮食了若指掌。 “点心，还是大魏做得精细些。你就别担心他了。何况，我记得你弟弟似是没有你这般挑食的吧？” 蓓蓓挑食。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大家都宠着她。 所以从来不会纠正她这个坏习惯。 也只有苏韶叶会管她。 但是殷天玄宠她还来不及。 倒是果果，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那个小孩子，很是好养活，所以把丢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想象得到，他能够适应得很好，让人安心！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0章 这小男孩，是谁的孩子？ 被以为在大魏生活得很好，还能够吃得上香甜的桂花糕的果果小朋友，过得并没有殷天玄所想的那么惬意。 从马车上头走下来的小男孩，看着眼前的茫茫大川发着呆。 “这里……” 夏弱水摸了摸他的脑袋。 “跟着我走便好，不要乱走。这里的地形崎岖陡峻，有很多危险在这里。” 南面一向是险恶之地，早期在大魏人心中，南疆乃是当之无愧的蛮夷之地，处处皆是险象环生的危机。夏弱水生活在这里，她既然出身此处，对于这里自然是极为熟悉。 但是对于不熟悉南疆的外人而言，这里就要危险得多了。 沼泽，沼气。 还有无数不在的毒虫毒花，对于外人而言，简直是等同于生存的极限挑战，所以南边很少见到生人的面孔。 哪怕是大魏朝延续这么多年，也一直罕有人要对南疆下手，对这里出兵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皇帝尝试过，但是大部分的官兵实在是水土不服，来到这里，还未同本地的土著交手，大魏朝自己的官兵先病倒了一大半！ 因为这里常年天气酷热，所以大部分北面的士兵，是完全不习惯的。 就连果果，走了几步，小男孩头顶上头全都是汗水，他的细软的黑发湿漉漉地搭在头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般。 他之前都生活在大晋。 而大晋从未有过如此炎热的时候。 哪怕是夏日，温度也极为舒适。 眼下这等高温，乃是果果小朋友从未体验过的，所以他浑身都出了大量的汗，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但是即便如此，这个小男孩仍然咬紧牙关，不说半句辛苦。 反而是夏弱水回头看了一眼果果。 比起果果的狼狈。 她穿着白色纱裙，瞧着仙气飘飘。夏弱水很适应这般的环境，她瞧着浑身都很清爽，没有半点狼狈之态。 她看着倔强咬紧嘴唇的小男孩，走到这小男孩身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掏出一张帕子，给果果擦拭掉了头顶的汗水。 同时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取出一枚淡青色的药丸来。 “给。含在口中，不要吞下去。” 小男孩没有任何质疑，甚至没有追问这药丸是什么，便立刻乖乖张开嘴巴，把药丸含在口中。 奇特的是。 他将药丸含在口中之后。 立刻便能够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向着他涌来，整个人更是觉得舒服惬意了很多，再也没有那种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被炙烤的感觉了，小男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而夏弱水则是牵着他的手掌向前走去。 果果看着四周茫茫的山川，有一种前途无望的感觉。不过这个小男孩的脾性倔强无比，他仍然跟在夏弱水身后向前走去。 夏弱水看了一眼这小男孩踉踉跄跄的脚步，想了想，开口说道。 “好了，今日便走到这里吧。”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毕竟是个小孩子，体力自然不能够同大人比。果果听见她这么说，这才一屁股坐下来。他显然已经累坏了。 夕阳逐渐落下最后一道余晖，果果倒是比夏弱水所想的还要不娇气。 小男孩依靠着大树就睡了过去，他累坏了。 夏弱水看着这个小男孩，眼神是温柔的。她走过去，轻轻地伸出手，替他擦拭掉额头上头的汗水，这个小男孩当真很能吃苦，看见他，她又想到小叶子的小时候了，心中自然满满皆是温柔。 …… 果果这一睡，便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而等到这个小男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则是一下子傻了眼。 等等…… 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瞪大了眼睛，一骨碌爬起身，但是举目望去，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白日那么炎热，但是夜晚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寒气，这里昼夜温差极大，他身上还披了一件衣裳，果果张了张嘴，想要喊人，眼神之中满是无措。 这种场面，对于他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 难以面对，无法处理了些。果果瞳孔巨震。 但是即便是如此这般，他也没有咧开嘴大哭。小男孩不哭不闹，因为他知道哭闹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冷静地观察四周环境。 身上还有娘亲的师父给他披上的衣服。 所以应当不是…… 故意丢下他？ 也许只是有事情耽误了，所以果果小朋友想了想，下定决心，还是打算暂且按兵不动，在原地等待，看夏弱水什么时候会回来！ 而夏弱水，其实的确没有要丢下果果的意思。 她之所以突然消失不见，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耽误了。 夏弱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声音，分明带了几分不悦。 “我还有事。而且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对面的那道身影，那个人抬起头看向夏弱水，语气之中都分明夹杂了几分隐忍——夏弱水听见此人开口说道。 “你不是刻意要走是不是？” 他猛然抬头看向夏弱水，看他的动作，好似下一秒就想要伸出手拉住夏弱水的肩膀，而夏弱水则是眉头蹙紧，她抿了抿唇，片刻之后，她说道。 “你知道我的本事的。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保证你活不过这一时三刻。这么多年过去，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么？” 这男子苦笑着看向夏弱水！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年做错了。” “我当年误会了你。可是你消失这么多年……对于我而言，我已经得到了惩罚。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一片黑暗。” 这个男人的眸光注视着眼前的夏弱水，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你这一次回来，求你别离开了，可好？” 这男人其实生得颇为英俊，即便他的眼睛下头，已经有些浅浅纹路，但是这样并不有损他的容貌，反而让他显得更加成熟英俊了。这个中年男子，他看向夏弱水的眼神都是温柔的，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付出一切。” 而面对他的话语，夏弱水的眼神仍然是冰凉的。 她说道。 “你错了，我回来，根本同你没有干系。” 这男人盯着她那绝美的脸庞，他怔怔地看着，突然说道。 “你带来的那个小男孩，是谁的孩子？你同旁人成婚了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1章 自大狂妄的笨蛋！ 这女子却仍然是一张冷漠面容，那股冷意，清晰浮现在她脸庞之上。 让人的心，也在一瞬间变成冰天雪地！ “是谁的孩子，同你又有什么干系？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这个孩子是谁的，很重要么？” 对面的男子的神色，却好似被一把箭立刻射中胸口那般痛心疾首，痛不欲生，他的嘴唇颤动了两下，然后他说道。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我当年不知道……” 他话语说到一半。 却被对面的女子在一瞬间强行打断。 夏弱水抬起头看向他，明明她是个身形瘦弱的女子，但是这瞬间却显得气场极为惊人，她抬起头同对面的男子对视，然后她哼了一声，冷冷地问道。 “你当年不知道什么？”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当年你既然放弃了，如今再跑来我的面前，说那些话，只会显得可笑。既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你便不要再给我留一个恶印象，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诚然，当年我同你的确有过一段过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早已经一拍两散。” “不过有过什么，那都已经是曾经了。” “过往的一切，也根本不算数了！” 夏弱水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在她眼中，过去就是过去了，就如同已经流淌走的流逝之水一般，过往不可追忆——但是对面的男子却分明不是这样想，这个男人猛然抬起头，眼神好似急切无比地看向她，他更是直接向前一步，然后一把攥住夏弱水的手腕。 夏弱水的反应极快！ 她的另一只手猛然伸出手，宛若闪电一般，直接点在对方的手腕。 而这个男子，感觉到的是一阵宛若针扎一般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让他直接抽回手，他凝望着夏弱水的眼神痛苦而又悲伤。 但是对面的女子，眼神十分冷漠。 “这一次我的金针上头并没有什么毒素，但是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不会再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了，那金针之上，必定有剧毒，你若是想死，尽管可以对我伸手。” 她话语凛然，眼神之中，更是兼具冷色！ 而对面的男子，听见夏弱水的这番话，他的手掌停滞在半空之中，许久，他的眼眸略微下垂，眼神之中始终存在着极悲伤的神色，然后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你就如此恨我？” 夏弱水说道。 “爱过才会恨。可是你在我心中，如今只是一个陌生人。既然只是陌生人，又有什么好恨？” 她这般言语。 才彻底让对面的男子绝望！ 这男子苦笑连连，许久，他才说道。 “是因为你在外头，遇见了其他让人心动的男子么？” 夏弱水却觉得他的问话颇为可笑。 “是又如何？难道有什么规定，每个女子，一生之中，只能够心动一次么？何况外头的天地广阔，胜过你的男子数不胜数，我对其他男子心动，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么？” 她的这句话，却像是压倒了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他死死握紧手掌，然后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同你有什么干系，不过我知道你的个性。你从来不喜欢小孩，又害怕麻烦，既然如此，那个孩子对于你而言，想必意义是不同寻常的。” “既然如此……” “我已经让雪刃去带那个孩子去了鬼崖岭——你若是还想要救那个孩子，就必定不能离开。因为只有南疆密令，才能够通过前往鬼崖岭的密道……” 夏弱水之前的表情一直都是极为淡漠的。 但是听见对面的男子的这句话，夏弱水赫然抬起头，她的眸光震惊地看着对方，语调也终于在一瞬间有了变化。 “你疯了？” “你让雪刃带了果果去了鬼崖岭？” 夏弱水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她的声音透出了急迫不安来。 “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这样做？” 而对面的男子，看见了夏弱水的情绪波动，他的声线却一瞬间变得强势起来！他同夏弱水对视，然后夏弱水听见他开口说道。 “我为何不能这样做？” “那个孩子同你到底是什么干系，凭什么让你牵肠挂肚，你说外头有比我更好的男子，可是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是从这里的大山走出来的，你是鬼医，你本来就应当对这天地苍生一视同仁不是么？” “你可以见死不救，都说你心比铁石还要坚硬，怎么一个孩子，就能够让你乱了心神，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男子的双眸几乎都猩红起来！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弱水，给人的感觉颇为惊人，感觉他下一秒恨不得直接冲上来按住她肩膀，而夏弱水则是深吸一口气，她并未急着给自己解释什么，她的指尖逐渐用力，然后这个男子看见她挥手。 再然后，感觉自己的脖子之中有几分凉意。 他看向夏弱水，不敢置信。 “你居然……真的会为了我而动手……” 夏弱水却心急如焚！ 对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她太过自信了。她带果果来南边，若是那个孩子有什么意外，她该如何同小叶子交代？ 毕竟果果还那么小，即便他再成熟，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没有她护着，那孩子若是有了万一。 夏弱水在这瞬间是真的慌了。 她知道雪刃的名字。雪刃是难得的高手，而且冰冷无情，哪怕是对小孩子，她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意，不知道她会如何对待小果果。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她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夏弱水只觉得心慌意乱。 她看一眼逐渐昏迷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误会——但是犯下这等几乎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原谅这个男子的！ 他太自以为是了！ 当年便是如此，如今还是这样，简直一点都没有变，自大狂妄自以为是的毛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如果果果有什么万一，这个家伙…… 她想到这里，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踢一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2章 姐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果果跟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女子，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 “姐姐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呀？” “姐姐，我可是很怕黑的哦！” 因为他年纪太小，所以看上去毫无伤害力可言。眨巴眼睛的小果果，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可爱，他眼巴巴地抬起头同这个女子对视，这女子沉默片刻，然后她说道。 “你很怕黑么？” 果果认真点头。 她说道。 “我没有给你戴上眼罩，已经是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给你的优待了。还是说，你想要，我直接用眼罩把你罩起来？” 她抬起头，平静地同果果小朋友对视，果果看着她略带冷漠之意的眼眸，小可怜儿哆嗦了一下。 总感觉这个莫名出现要带他走的女子。 杀气很重啊。 这种杀意缭绕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挣扎。 “姐姐，我不能跟你走的，如果我跟你走，我娘亲爹爹找不到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我还有一个跟我一样大的龙凤胎姐姐，如果是我姐姐发现我不见的话，一定会哭的！我不能让她们伤心的。” 这个小男孩，睁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人看的样子，倒是很能够唬人，也很容易就让人一下子心软下来！ 果果可怜巴巴地盯着这个女子看。 这女人却瞥了他一眼。 一把将果果拎起来！ 突然腾空，让果果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叫出了声，而对面的女子则是颇为冷静地瞥了一眼果果，然后果果听见此女冷静说道。 “你还是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所以也不会觉得你有多可怜，从而对你产生什么同情之意的。” “唯独只有一点我很确定。你若是再这般撒泼，那么我保证，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你爹娘了。” 果果张了张嘴巴，正打算试一试嚎啕大哭。 却听见这个女人说道。 “你不要以为你这般撒泼打滚我就会放过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女人的话语，倒是干脆利落，根本没给果果留下什么余地来。小男孩张大了嘴巴，他抬起头，这女人拎着他的身体向前而行，果果听见她说道。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否则换做一般的孩子，早就哭啼不休了，你还能这么冷静的思考，就足以证明，你这个小孩子，同普通的孩子不大一样！” 她的语气，极为笃定。 听见她这般说。果果仍然犹豫不决地看向她脸庞，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淡淡试探——犹豫片刻之后，小男孩也不再故意装作幼稚样子。 “是谁让你带走我的？” 他心里头很担心。 因为娘亲的三师父一直没有出现！ 他不单单是在担心自己的处境，同时也很担心，娘亲的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小男孩子的确心事重重，但是即便心里头藏了这么多事情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一切。这种心智，显然是继承了苏韶叶同顾北痕，只能说，果果不愧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这种冷静敏锐，与生俱来。 哪怕是年纪尚且很小。 仍然能够表现出独到的一面来。 这小男孩冷静又果决地眯着眼睛，这个女子却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了。”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小男孩却有些不大明确地看了一眼这女子，然后他突然沉默下来。 他突然不说话，反而让这女子有点不太习惯起来。她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小男孩，但是她同时却没有停下来，带着果果向着南疆深处而去，片刻之后，她停下脚步！ 而果果的眸光则是落在眼前的那个黑乎乎的山洞之中，他的脸色有点泛白。 他有些怕黑是真的。 但是他不想要表现出来自己的脆弱。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跟随着这个女子向着里头走去！ …… 深夜。今夜的蓓蓓又宿在了皇宫之中。这种事情，对于她而言，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只是今夜，她睡得却不太安稳。她躺在特意给她准备的小小暖床之上，小女孩却突然在被褥之中挣扎起来！ 深夜之中，她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而她稍微有了些动静。 立刻便让批阅奏折的殷天玄感应到了，殷天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扭头看向了蓓蓓的方向，显然颇为不安心！ 蓓蓓这边的动静，着实吸引了他。而这个小姑娘脸色煞白，就如同做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噩梦一般，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片刻之后，她方才缓缓抬起头，而殷天玄则是看向不安的小姑娘，轻轻地抱起她。 殷天玄拍着蓓蓓的脊背，安慰她。 “怎么了？” “可是做了什么噩梦，陷入了梦魇之中？” 这个小姑娘仍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殷天玄听见她的声音，小姑娘的小奶音里头带了强烈的不安，她抬起头凝望殷天玄的眼瞳深处，尽皆都是慌张。 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梦见了……梦见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山洞……一点光都没有，太可怕了，我总觉得那里头还有野兽的叫声……” “我想跑，但是怎么也跑不出那个漆黑的山洞，所以我才会突然之间惊醒过来的……” 小姑娘的语气，好似仍然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听见蓓蓓这样说。 殷天玄眉头一皱。 “怎么会？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你在这里很安全。你可是觉得暗了，我让宫女给你点灯可好？我不批改奏章了，我陪你睡吧。” 蓓蓓却仍然是紧张不安的模样。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然后她摇了摇头，她似是鼓起勇气看向殷天玄，然后殷天玄听见蓓蓓开口说道。 “不……不必了。我怀疑，是……果果出了什么事情。我跟他之间，一贯都有这种心灵感应的……” 小姑娘紧张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听她的声音语调，感觉她简直下一秒都要哭出声音来，小奶音可怜巴巴的。 果果？ 可是他不是被苏韶叶的师父带走了。以苏韶叶的那几个师父的强悍程度，果果那边，更不应该出什么事情才对啊！ 殷天玄蹙眉。 但是蓓蓓这么说……看来，他也许得派暗卫去一趟大魏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3章 等我秋后算账！ 蓓蓓还是睡得很不安稳。 小姑娘的睫羽都在颤抖着，她言语之中，所说的话，还是怕黑。 殷天玄从来没有见到过蓓蓓这幅模样。 眼睁睁地瞧着蓓蓓因为害怕，所以身体都在略微颤抖着的模样，殷天玄的心都快要碎了。 他放在心上呵护的小姑娘，怎么能够忍心看着蓓蓓这般可怜——殷天玄沉默片刻，他的眼瞳略微上挑，然后把蓓蓓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蓓蓓的后背，这个小姑娘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看着蓓蓓熟睡的模样，殷天玄的眼底满满都是疼惜。 他放下蓓蓓。 因为害怕吵醒这个小姑娘。 所以他特意走到外头去。 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 黑暗之中，立刻有人从外头走进来，然后半匍匐在他面前，神态极为虔诚！ 殷天玄抿了抿唇，然后他开口问道。 “你们给我去查果果的下落，看一看果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黑暗之中这个领头的侍卫点头答应下来，但是同时神情之中，又免不了夹杂了几分疑惑不解，殷天玄听见对方说道。 “可是陛下，你之前不是让我们不要插手么？” 殷天玄想，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之前他对阿姐的师父过度放心了。 但是如今竟然连蓓蓓都做了噩梦，可见这件事情没有那般简单，多半还有其他隐情在其中，都说双胞胎存在着某种感应，所以十有八九，果果的确是出了事情。 但是这些考虑。没有必要同下面的人说清楚。 “你们直接按照我的话去做便好。” 对面领头的侍卫立刻半跪下来，干脆无比地一口应答下来。 “好的！遵命！” 殷天玄这才略微松一口气。他的眸光闪烁几番。 想了想，抬起头看向外头的夜色，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蓓蓓做噩梦的事情，告诉苏韶叶。 但是想一想，却又觉得，还是不要让阿姐太担心了吧？ 殷天玄心中略微一顿。 停留数秒之后，殷天玄方才下定决心。 就先把这件事情搁置。若是真的查出来有麻烦，他插手去解决，何必要让阿姐难受呢，毕竟眼下也没有具体的消息，更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果果的确出了事情，也许真的只是蓓蓓做了一个噩梦也说不定！ …… 殷天玄在这边操心。 那边漆黑的山谷之中，果果小朋友可可爱爱地抬起头，看向四周的崖壁。他一开始自然也是害怕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等到他适应了这一阵黑暗之后，果果的反应反而显得极为可爱！他抬起头看向四周的漆黑山谷，果果小朋友的眼睛眨了眨。 然后他自己自力更生地摸黑向前走去！ 蓓蓓害怕。 但是果果心里头想，自己是小小男子汉，哪怕是害怕到了极致，也不能够表现出害怕的模样来！ 所以果果强撑着。 他勇敢地往前走，倒是让他身旁的女子对果果有点刮目相看了。她本来以为这个小家伙会因为极度害怕而哭出声呢，没想到，果果的表现，比她所想的还要勇敢几分。 这女子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片刻之后，她的睫羽略微一颤，然后她极为冷静地抬起头看向果果。果果听见她开口说道。 “走吧，我牵着你。” 她也不是什么恶人。 虽然奉命令要带果果进峡谷。 但是不是为了把这个小孩子吓哭的！ …… 另一边。 那个男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感觉身体一凉，他看向对面的夏弱水，看见夏弱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这男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但是对面的女子，眼眸却冰凉无比！她的手指握住了一把精巧的匕首，然后在一瞬间贴近他的脖颈，他听见这女子开口说道。 “别啰嗦。” “别说那么多废话，先把令牌交出来！” 这个男人看着她，有些紧张无措，但是半眯着眼睛的女子，眼神之中却尽是凌冽阴冷之气，她冷声说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当初出手有多么狠厉？我这么多年不回南疆，你是不是遗忘了我当年的鬼医之名，忘记了只要我出手，随时都可以夺走你的命？” 她的眸光，里头的锐利之意分外明显，而听见夏弱水的话语，这男人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片刻之后，他方才抬起头，忍不住苦笑。 “弱水……我知道你的厉害。” “我也是迫不得已。” 而夏弱水却说道。 “那个孩子，是我的徒弟小叶子的孩子。我告诉你，若是果果有什么意外，我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都不会原谅你！” 夏弱水这句话说得几乎是斩钉截铁！ 而对面的男人。 先是有点激动，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夏弱水的孩子，而觉得欣喜若狂，而随即在听到夏弱水说后半句话之后，他的表情猛然一变，变得有点古怪起来，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低声压低了声线，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那是你同旁人的孩子……我……” 夏弱水的态度却很坚决。 “果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想要安宁！”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根本不知道，果果对于我们有多重要！” 这个孩子，就是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如果在她手中出了事情，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小叶子？ 本来。 在大魏待得好好的，她越想越是焦急，恨不得狠狠踢上对方一脚！而对面的男人明显也知道自己不好，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他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任凭夏弱水发泄情绪，毕竟是因为他的误会，一时冲动，才会让果果陷入到那种危险的境地之中去，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只能老实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男人沉默片刻。 方才低声说道。 “其实还是有补救的办法的，比如我们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吧？” 他这句话说得自己也没有底气，而夏弱水则是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只能先把救果果放在第一位。 她后头再同此人慢慢算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4章 被打死都是活该！ 夏弱水同这个男人，在她年少的时候，刚刚继承鬼医毒医之位的时候，年少无知，同此人的确是有过一番极深的纠葛。 当年她刚刚离开山谷，倒是单纯得很，不是如今这般杀伐果决的姿态。而她遇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正是最为年少的时候，对人间的爱恋，同样心存幻想。 这个男人。 正在这个时候，同夏弱水碰到的。 他的身份，其实认真说来，也颇为尊贵。他当年是南疆的皇子，如今则是毋庸置疑的南疆之王，但是他当年在遇见夏弱水的时候开始，一颗心同样也栽倒在夏弱水身上，只能说，彼此陷落在对方的温柔之中。 彼此陷落于那份温柔，无药可救。 夏弱水跟他，一同度过的时光，乃是最为青涩的少女时光。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开心都是真实的。 但是少年人，总是有太多冲动。 他要娶妃。 夏弱水却向往外头的世界不愿停留。而真正让他们彻底关系破裂的，是她去南疆的时候，见到他同旁人翻云覆雨——虽然他强调自己是被下了药，夏弱水也知道他是被其他人陷害，但是背叛就是背叛，她无法原谅他。 她本来想要给他下药的。 南疆的女子，最为决然！ 绝对不会马马虎虎放过他。但是夏弱水沉默再三，最终还是选择远走。 她去了大魏，从大魏开始，成为了名动天下的鬼医。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而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夏弱水的侧脸，声音都在颤抖着。 “我……” 我的声音都有点哽咽。 “我一直很想你。” 夏弱水却冷笑。 “想我？如果你真的想我，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来找我？” 这个男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必定不想要看到我……” 他低下头，声音喃喃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必定没有那么想要看到我的，我当年做错了事情，你必定不会原谅我。我担心你看见我的时候，会觉得生气……” 他声线低沉喑哑，痛苦都潜藏在骨子里头，但是即便是捂住嘴巴，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仍然能够从他眼神之中透露出来。 夏弱水听见他低沉声音，透出一丝丝的痛苦来。 “弱水，其实你离开之后，我真的没有碰那些女人了——因为没有你，我觉得自己太过痛苦——弱水，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沙哑，他是真的痛苦不堪，没有夏弱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是一片空白！ 而听着这个男人的深情告别声。 夏弱水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 她说道。 “你难道没有娶妃？” 她不相信。 对面的男人，如今的身份如此尊贵，贵为整个南疆之王，若是说他没有娶妃，她绝对不相信！ 但是对面的男人却点头。 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是。” “我的确没有娶妃。” “弱水，我只想要告诉你，我的心中，的的确确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在我眼中！” 他这番深情告白，却并未打动眼前的夏弱水，夏弱水半眯着眼瞳，她盯着眼前深情告白的男人，却只觉得可笑！夏弱水轻哼了一声，然后这个男人听见夏弱水说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这些话么？” 这个男人却想要伸出手拉住夏弱水的手臂，看见夏弱水飞速地伸出银针，一脸抗拒地看着他，他怏怏地收起手指，然后夏弱水听见他说道。 “弱水，我是真心爱你。” “当年我们两个人，在寨子里头看飞鸟，你给我唱的歌谣，调子我一直都记得。你走之后，我给自己做了一把竹笛，想念你的时候，我就自己吹响那只笛子，这样我就可以欺骗我自己，你还在我身边了。” 他的声音充满感慨唏嘘。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夏弱水却说道。 “你总是自顾自地做决定。年少我们有过一段感情又如何，人不可能永永远远都停留在过去的。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你我都很清楚明白这个事实！” 夏弱水的眼眸深处，是一览无余的静默。 片刻之后。 她轻声说道。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这句话，像是判决了对面的男子，无期徒刑一般。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皱着眉头苦笑，片刻之后，夏弱水听见这个男子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错过就是错过，我们没有缘分。可惜了，当年我一直想，如果我们能够有孩子，一定会很可爱，我会教他武学防身，而你教授他医术，也许这个孩子能够打出南疆……” 夏弱水听见他这般话语，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她说道。 “你想得也太美好了一点。” “你停留在南疆这么多年，故步自封地厉害，外头的世界，根本没有你所想的那般简单。外面存在着许多争斗。咱们留在这里安居乐业不好么？” “外头的人进不来，咱们才能够安安生生的过太平日子。你以为大魏就是一切么，大魏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大晋，武学高手数不胜数！” 夏弱水自己就在大晋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比旁人更加清楚大晋的现状。她说道。 “还有，那个孩子若是有什么意外，不单单是我不会放过，我看整个南疆，都会面临极大危险！”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肯定。 而这男子听见夏弱水的这句话，则是觉得不敢置信。 “等一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整个南疆会面临危险？” 夏弱水抿唇。 “你最好祈祷那个孩子平安无事。” 这个男人则是纳了闷。 “等一等，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听你口吻，好像他的身份，很了不起似的。他不是你的徒弟的儿子，莫非他父亲很厉害？” 夏弱水懒得同他解释。 果果小朋友…… 哼哼，背景大着呢！他的爸爸妈妈，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而且他叔叔是大晋皇帝！ 他爸爸在大魏的威望那般高，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呼应。 而且。 小叶子更厉害！ 小叶子就是大晋的无冕之王！ 这个男人，因为区区误会，就让果果小朋友陷入到最为危险的境地之中，他还死不悔改，夏弱水自己着急上火，她想，就算是顾北痕同殷天玄要杀了这个男人，她都不会替这个男人求情！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5章 救回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夏弱水很紧张。 她一路上都没有给这个男人好脸色看。 而这个男人，好似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一般，一路低着头，不敢出声。 夏弱水匆匆进入那秘密之地，她生怕，生怕果果已经遭遇不测。 而同一时间。 殷天玄派出的高手，也已经进入南疆秘地之内，搜寻果果下落。 只是夏弱水对于这一切，浑然不知道而已。 不过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殷天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殷天玄对苏韶叶的两个孩子的上心，有目共睹，就连她们这些小叶子的师父看在眼中，也清楚无比，若是说，殷天玄一直不立后的话，夏弱水甚至会怀疑，殷天玄会把皇位传给小叶子的儿子或者女儿。 这种事情，看上去不可思议天方夜谭。 但是以殷天玄的性格，同他办事的手段来看，这样的事情，殷天玄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 大晋皇宫之中。 苏韶叶发现殷天玄有点心不在焉。 今日是她入宫接蓓蓓的日子。毕竟不可能一直让女儿在宫里头，外头总会有些流言蜚语，虽然殷天玄的个性，估计也根本不会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但是苏韶叶不同。 她希望她自己的弟弟殷天玄，能够做一个好皇帝！ 她看了一眼殷天玄，他抓着酒杯，但是酒杯里头装的却是白水。曾经殷天玄也饮酒，但是因为在宴会上，蓓蓓不慎，误喝了他杯中的酒，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之后，殷天玄就再也不饮酒了！ 他是当真把蓓蓓当成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宠过甚，是含在口中，都生怕化掉的程度。 殷天玄深吸一口气。 他的眸光缓缓地落在苏韶叶身上，然后他说道。 “阿姐？” 他本来还想要掩饰。 但是苏韶叶跟殷天玄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发现他的不对劲，苏韶叶蹙眉，然后立刻问道。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听见苏韶叶主动开口提及，殷天玄只能苦笑，他低下头，眸光闪烁，片刻之后，殷天玄方才低声说道。 “没……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不过看他的模样，似是不太愿意说。但是即便是苏韶叶不强迫他，他自己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而蓓蓓被抱出来，看见苏韶叶的时候，眼睛一亮，立刻伸出手，要让苏韶叶抱一抱！ 苏韶叶一把抱起蓓蓓。 蓓蓓黏人无比。她同苏韶叶极为亲近，慢慢地蹭了蹭苏韶叶的肩膀，然后苏韶叶听见殷天玄开口说道。 “是……是果果。” 果果？可是果果不是在大魏。而且有苏韶叶她的那几位师父照应，苏韶叶自己还是很放心的。她听见殷天玄突然提到果果，有点困惑，但是殷天玄则是担忧地看向苏韶叶，苦笑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果果在大魏那边，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知道苏韶叶会觉得困惑，所以殷天玄沉默片刻，还是把蓓蓓做噩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苏韶叶，然后殷天玄补充说道。 “果果同蓓蓓乃是双生，既然如此，想必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特殊感应。蓓蓓都吓到那种程度，若是果果……不知道他面临的是何等险恶局面。” 苏韶叶冷静地听着。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牵起蓓蓓的手掌。 “我写信给师父。” 而殷天玄则是摇了摇头，他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去查过，大魏那边的暗探，也给出了消息。果果其实并不在大魏！”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他说的笃定！ 苏韶叶则是有点困惑地看向殷天玄。 “果果不在大魏？他若是不在大魏，他在何处？” 殷天玄笃定无比地说道。 “给你四师父带走了，你说会带去何处？” 苏韶叶有点吃惊。 “你的意思是……南疆？” 若是果果当真被带去南疆的话，还有点棘手麻烦。苏韶叶的眸光略微闪烁，片刻之后，她说道。 “四师父的话，应该不会出事。” 殷天玄却说道。 “未必。我已经让人去了南疆。而且我还调查了阿姐你的四师父，查出来了一件陈年旧事，阿姐你的四师父。同那个南疆的王者，很是有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暧昧——你四师父带着果果回去，若是那个男人误会了，以为果果是阿姐的四师父，同别人所诞下的孩子。男人的报复心，同样可怕，何况他又是南疆王，很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这样阿姐你也不在意么。” 殷天玄的眸光，几乎是直勾勾地注视着苏韶叶的程度！ 苏韶叶听见殷天玄这样说，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这些事情。 连她都不知道。 殷天玄是如何查出来的。 不过如果当真是殷天玄的这个说法，果果还真的有可能有危机。她说道。 “那我亲自去一趟。” 苏韶叶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儿子。 想要让果果多些经历，不代表她能够理所应当地看着果果出事！ 殷天玄同苏韶叶都要赶去南疆，苏韶叶觉得，若是顾北痕听闻果果出事，大概会比她还要激动吧，那个男人，看上去似是对儿子极为严苛，其实他才是最疼果果的那个人。 但是，苏韶叶正打算出发。 却看见了。 令狐寻香，同夏弱水，带着果果小朋友出现。 就连殷天玄也是十分吃惊。 果果一点受苦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小脸好像是消瘦了一些，但是看着苏韶叶的瞬间，笑眯眯的冲上来，开口说道。 “娘亲！” 他喊的甜甜的，听上去脆生生的，简直让人的心都融化的程度，苏韶叶怔怔地盯着果果，果果则是笑眯眯地仰起头来同苏韶叶对视，苏韶叶听见果果说道。 “娘亲，我好想你！” 这个小男孩，搞得像是吃苦遭罪的人，不是他一般，笑眯眯地盯着苏韶叶看，小脸晒得有点黑，但是眼睛亮晶晶的。 而夏弱水则是上前一步。 “小叶子，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果果，险些让他出事，若是你要出手对付那个不知高低的家伙，我绝不会帮他说话，哼！” “简直太不像话！” 令狐寻香在一旁打圆场。 “果果没事就好，我们不是把果果平安带回来了么？” 苏韶叶有点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一等，果果到底怎么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6章 苏韶叶要治理南疆 还是令狐寻香主动开口解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果果的确是被带走了不假，但是人也被救回来了。 提到这件事情，夏弱水的眼神之中，仍然有几分恼怒之意。 她也是觉得有点后怕，万一果果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当真是要性命偿还了。 夏弱水低下头，她说道。 “都是我不好。” 令狐寻香则是看了一眼夏弱水，他笑嘻嘻地安慰着夏弱水！ “这也不是你的错处。要责怪的话，我看得怪你当年有过一番纠葛的家伙，脑子不太好。”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南疆之王脑子不太好。 但是夏弱水却十分认同！ “他就不是脑子不好，在我看来，他的脑子，大概是被蛊虫给吞掉了的程度，他压根就没脑子！” 她跟令狐寻香这么说。 反而让苏韶叶更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所说的是谁？” 令狐寻香撇了撇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反正只要是不落在他身上，他都是很喜欢去看热闹的。 令狐寻香顿了顿，然后对着苏韶叶说道。 “她的意中人。哦，是曾经的，如今当然已经不能算是了，我觉得，那就是一个白痴，因为嫉妒，以为小果果，是你四师父在外头，同别的野男人生的孩子，所以险些对小果果痛下杀手，亏得我及时赶到，才没有铸就成大错……！” 他说得得意洋洋，把自己的功劳放大到最大。 而夏弱水则是瞥了一眼令狐寻香，然后轻哼了一声，令狐寻香听见夏弱水开口说道。 “那算什么？” 夏弱水的声音，反而显得低沉。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是我的疏忽。” 倒是小果果，这个小孩子自己乖巧地伸出手拉了拉夏弱水，小声地说道。 “不怪……不怪师祖。” 夏弱水摸了摸他的头，只能苦笑。 苏韶叶这才从令狐寻香口中，把来龙去脉听了一个一清二楚。她略微一怔，然后看向令狐寻香的方向，她认真问道。 “所以四师父的曾经的那个意中人，是南疆的王者？” 小果果虽然差点出事，不过她给他检查过了，没有半点伤。这孩子皮实得很，就跟个没事儿样的，自己个儿呵呵地傻乐。 苏韶叶看了一眼笑得开心的小果果。 她想了想，说道。 “要不然，四师父，你也别自责了。若是你当真认识南疆王，倒是可以同他谈一谈合作。” 苏韶叶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 夏弱水却有些蹙眉，一时半晌之间摸不透。 “合作？有什么合作的……大晋距离南疆，那么遥远……” 苏韶叶却耐心地说道。 “距离不是问题。如今修筑了驿站，想要抵达大晋，似乎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困难了。若是四师父你有心，完全可以把南疆的药草运到大晋来。” “毕竟南疆那边，物资丰富，但是因为环境等种种原因，一直难以开发。若是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把南疆的药草运抵大晋，岂不是很好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向夏弱水，想要征询夏弱水的意思。 “而且那里环境很好，只是缺少打通外界的道路。若是能够动用大晋的资源，帮忙修筑道路，清理沼气，想必那里的百姓，生活也会好很多。” 夏弱水一下子沉默。 这一点，她倒是之前没有考虑过。不过如今听苏韶叶这么一说，她反而觉得也很不错。 但是那个人…… 她仍然怒气冲冲，怒气尚未消退。 让她现在跟南疆的那个家伙，和平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夏弱水觉得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她是真的怒气冲冲，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她整个人，都像是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 她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让她冷静。她做不到。 她冷着一张脸，说道。 “我已经告诉了他，我绝对不会回去。” 他都做了那么错的事情！ 但是令狐寻香却在一旁拼命眨眼。 “其实也未必，如果不是为了躲他，你当初不会在暗狱之中呆那么多年了，我觉得，你不如同意跟他走？” 令狐寻香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夏弱水还是冷着一张脸，死死咬唇一言不发，看见夏弱水这么冷漠的样子，苏韶叶知道自己的三师傅不是什么好劝说的人。 倒是令狐寻香在一旁，还在试图劝说。 “其实他对你，也算得上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否则不会一直拖延着不娶妻。” 夏弱水却冷笑。 “什么真心实意，你们男人通通都不如一条狗。你还有脸说？你忘了你自己的那些风流债？” 眼看着战火一下子刮到自己身上，令狐寻香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能够选择闭嘴不说话了！他自己的确……嗯，很多把柄，所以也不太好说什么。 而夏弱水仍然怒气未消失的样子。 苏韶叶抱着果果，她说道。 “那我来谈么。” 也只有她去谈，身份最合适。 夏弱水听见苏韶叶这么说，她说道。 “让他给你磕头道歉都是该的。” “毕竟是他险些害了果果。” 她怒气勃勃！ 苏韶叶摸了摸果果的脸颊，果果反而一点都不怕，咯咯地笑。 “娘亲！那里好有意思，有五颜六色的烟呢！还有好多五颜六色的虫子，大姐姐一变，就通通都没有啦！” 果果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地天真无邪，他是真的很开心，所以才如此天真可爱，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似是可可爱爱地抬起头来，苏韶叶听见果果说道。 “娘亲，我下次能不能还去？” 苏韶叶笑了笑。 “好啊。” 果果都不怕。不过南疆的沼气，外人是剧毒，只要懂得解毒之法，倒是当真确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便是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果果，然后说道。 “我带果果去看花花草草。” 她都这样说了，夏弱水只能点头了。 其实这样一来，对南疆而言，反而是大好事，毕竟穷山恶水，其实南疆的百姓，以毒为生，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出不了大山，外头的人打不进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过得颇为贫困。 若是苏韶叶愿意治理。 以她的本事。 其实这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7章 大结局：天地一统 苏韶叶同南疆签订了协议。 南疆原本多毒物沼气，但是派人开路，治理水土，居然在南疆取得不小的成果，让原本的一片穷山恶水，恢复了生机勃勃。 这一片穷山恶水，终归还是被治理成了青山绿水。 果果还挺高兴的。 他一直在大晋大魏，两头跑。苏韶叶后来又带果果去了一次大魏，果果很兴奋，他很喜欢大魏的美食！ 他一般会在大魏停留半年，然后再去大晋半年。轮换着来。对于果果而言，大魏就如同他的第二故乡一般。 殷天玄一直没有娶妻。 朝堂之上的官员，起初还痛心疾首。后来逐渐也习惯了。京中不少闺秀，原本还怀揣着一个成为王妃的美梦，但是这种美梦，也在一夕之间彻底破碎开来，沦为了一场泡影。 没有了这种美梦可以做，只能嫁人。有的一直执迷不悟的，存了要做皇后娘娘执念的女子，一直不嫁人，到最后去了庵堂，还在天天念叨，我要做皇后，哈哈我要诞下皇子，我要让你们都给我俯首称臣！ 只能，像是这种人，执念已经很深很深，基本上，也是救不了的。 蓓蓓天天被殷天玄抱着上朝，有模有样，那些文武百官，一开始不接受，后来也默认了。看陛下的意思，怕不是已经决定了……下一任皇帝人选？ 罢了，罢了，这世上的一切，自有造化，何况百姓安居乐业。 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苏韶叶则是带着果果同蓓蓓去了一处坟冢。她让果果同蓓蓓对那座孤坟磕头。果果同蓓蓓一脸好奇。 因为娘亲的几个师父也在，一脸严肃，这是什么人，好像不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 果果同蓓蓓，有些好奇，也有点紧张，因为除了娘亲很认真严肃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认真的样子。就连娘亲的师父，都格外认真，证明这坟冢里头的人物，一定很厉害！果果同蓓蓓两个小精灵鬼对视了一眼，立刻看出来没有那般简单了。 这两个小机灵鬼，是绝对能看得出来的，他们眼色满分。 还是蓓蓓，仗着被疼宠。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好奇地问道。 “娘亲，这是什么人啊？” 蓓蓓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不解。而苏韶叶的眸光略微闪烁了几下，她的声音低沉喑哑。 “是娘亲的大师父。” 洛半机。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不管有什么恩怨，也该了结了，实际上，当年若不是洛半机，她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从这一角度，她的确打心眼里头得感谢洛半机。 暗狱之中，洛半机教授给她的东西，终生受益。 而如今，山河安宁，国泰民安，说到底，其实也是最初洛半机打下的基础，就冲着这一点，苏韶叶便得感谢洛半机。 她的眸光落在洛半机的坟冢之上。她沉默片刻，然后从令狐寻香手中接过一坛好酒。令狐寻香伸出手，拍了拍苏韶叶的肩膀，苏韶叶听见令狐寻香开口说道。 “小叶子你也别太难过伤心。不论咱们曾经有过什么恩怨是非，但是他必定很欣慰，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徒弟。” “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你是他的骄傲！” 这一点，令狐寻香完全可以肯定。他也是这么想的，一辈子，能够教授出，小叶子这样的一个徒弟，一生都值得了。 已经足够完美。没有遗憾。苏韶叶默不作声，大师父对于她而言，意义特殊，或许，那个中年人，始终在她心上，算是一道伤疤吧。 她也没有遗憾遇见洛半机。在当初她父亲死掉，她进入暗狱之后，是把洛半机当成父亲看待的，当做师父，当做父亲，这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自然会显得格外复杂。 而知道一切的真相之后，知道自己的悲剧，有洛半机在背后算计的原因。她那瞬间，也愤怒，也痛恨无比过这个人！ 痛恨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恩怨爱恨，都已经远去了。苏韶叶深吸一口气，然后她伸出手，她抓住那酒，然后砸碎！ 酒气一瞬间弥漫开来。 在扑鼻而来的酒气之中，她看着酒水，顺着土壤，一点点地渗入地面，然后她才说道。 “我原谅你了。你虽然做过错事，也算计过天下人，但是你的确曾经给过我一点点的温暖，而我也的确认为，你是我遇见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师父，你教会我的那些学问，的确很有用处，我可以受益终生。” 这些都是真心话，也是实话。否认洛半机的行为，没有必要否认他的一切——洛半机当然是天纵奇才，若不是为情所困，也许他真的能够替大晋实现大一统。 他布局那么广…… 苏韶叶才能够在他的基础上操作，才有了如今的大晋。她沉默，然后说道。 “你若是看到现在的这个大晋，会喜欢么？” 她停顿数刻，然后说道。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很喜欢。” 果果同蓓蓓看着娘亲，苏韶叶带着孩子来看洛半机，也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了，而顾北痕则是走到她身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苏韶叶的那个人，当然能够理解苏韶叶心中复杂的心事，他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住了苏韶叶，苏韶叶听见顾北痕开口说道。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 而苏韶叶又深深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她说道。 “好。我们走。” 她心中一片平静，因为一切的确已经了结。 所有的恩怨，都将要随风而去，随风而逝，而她如今有她爱的人，爱她的人，曾经的苦难已经远去，她做到了她当年想要做到的一切，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她抱起蓓蓓，顾北痕抱着果果。 而令狐寻香则是笑了起来。 “他其实执念了这么久，求得也不过是一份安稳。别难过，我觉得他若是泉下有知，反而会欣慰。” 或许吧。苏韶叶头也不会地向前走去！ 这一生，她觉得值得。 大晋在殷天玄手中，达到鼎盛。若干年后，他退位，直接把皇位传给蓓蓓。 大魏属于果果，加上南疆，同蛮族——整个大陆实现一统，苏韶叶同顾北痕成为旷世传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