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娇花有毒[快穿]》 第1章 菟丝花替身(一) 苏不语摔得很狼狈。 她跌坐在地上,又被迫仰起头。 宋绮雯漫不经心地捏住苏不语的下巴,看向眼前这张与自己七分相似又年轻许多的脸,笑得妩媚:“苏小姐当了这么久的替身,吃了那么多我的红利,如今我让苏小姐放弃这张脸,也不算过分吧?” 她尖锐的指甲从苏不语娇嫩的脸上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苏不语挣扎着推开她。 还不等苏不语起身,身后重重的一脚又将她踹在了地上。 高大的男人扶住摇晃的宋绮雯,从高处睥睨着苏不语,眼中满是厌恶。 苏不语看到顾霆琛来了,脸色愈发苍白。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酸涩与害怕,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不要去整容,也绝不会去整容的……” 顾霆琛看向宋绮雯。 宋绮雯笑盈盈地说着:“我只是感叹苏小姐这张脸和我太过相像而已,也难怪霆琛你会把她留在你身边这么久……苏小姐漂亮又年轻,顾总就没有心动过?” 她又用手指戳了戳顾霆琛的胸膛,“这里要是还有别人,我可不要。” 顾霆琛无奈地握住她的手指,一贯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绮雯,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他没有再看苏不语一眼,牵着宋绮雯离去,只留下了苏不语一人。 苏不语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的背很痛,心也很痛,但是至少顾霆琛没有强迫她去整容,这就足够了—— 她拥有的不多,从前只有这张脸和这副嗓子,兜兜转转到现在,她也只剩下这两样东西了,苏不语卑微而苦涩地想着。 “不语,你……”她的经纪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路哥……”苏不语看到经纪人,眼底多了一丝希望。 经纪人目光复杂地看向苏不语,眼前的女人美则美矣,骨子里的怯懦却是去不掉,与大方美艳的宋绮雯不能比,也难怪宋绮雯回来以后,顾霆琛就抛弃了她。 “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不语对经纪人很是信任。 上了车,她疲惫地依靠着车窗沉沉睡去,却没有想到,等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被绑在手术台上。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依旧没能阻止麻醉针刺入她的身体,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混沌中听到经纪人说道:“不语呀,这是顾总的意思,你也别怪我……怪只能怪你长了这样一张脸……” 夜色荒凉。 破碎的镜子里折射出无数张陌生而不自然的脸,苏不语遮住脸发出悲鸣。 回荡在房间里的是刺耳的声响。 一场整容手术,不单单毁了她的脸,还因为操作失误而毁了她的声带—— 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苏不语不敢抬起头,因为哭泣让她的脸更显狰狞。 过了许久,她拿起手机,一遍遍播放着经纪人发来的语音。 “不语呀,你放心,顾总答应送你去倭国再整容了,那边技术好,肯定能修好你的脸。” “不语呀,你这两天别出去,不知道谁把你整容失败的消息传出去了,你家外面现在都是狗仔。” “不语呀,你可别整什么幺蛾子,今天顾总和宋小姐官宣订婚,也不知道是谁在微博上爆了你和顾总在一起的照片……你告诉哥,是不是你?顾总现在很生气,你赶紧删了照片,和顾总赔不是……” 苏不语心中一片冰冷,她能整什么幺蛾子? 她家里穷,父母早亡,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直到十九岁那年,她在酒吧驻唱,被经纪人发现带回星崎娱乐,走上了歌手的道路,也是在那时候遇到了顾霆琛。 哪个少女不怀春? 顾霆琛是星崎公司的总裁,年轻有为,俊美无俦,在苏不语眼里是不可触及的高高在上。然而这样的人却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愣神许久,又向她伸出了手,从那一刻起,苏不语便沦陷了。 在顾霆琛身边三年,苏不语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冰冷与疏离,可是顾霆琛身边从来没有过别人。 即便她爱得卑微,也忍不住多出了几分幻想,以为自己于顾霆琛是不同的。 直到后来,她见到了和她长得很像的宋绮雯,见到了站在宋绮雯身边的顾霆琛。 她才知道,原来顾霆琛也会开怀大笑,也会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她于顾霆琛不过是宋绮雯不在时的一个替身。 知道真相的苏不语很难受,她躲在暗处哭泣过,却不敢让人看出她的悲伤,唯一做过一件比较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和宋绮雯参加同一个综艺的时候,刺了宋绮雯一句“宋姐,你刚刚唱走调了”。 彼时,宋绮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第二天她就被经纪人痛骂了一顿,紧接着就丢了四、五个原本谈好的资源。 从那时起,苏不语便知道了宋绮雯在顾霆琛心里的分量,也不再敢多说一句,看到顾霆琛与宋绮雯也总是习惯性的低头。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不愿意放过她,强迫她整容,毁了她的脸与声带,如今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即便去倭国重新整容,这张脸也不再是原来那张脸了…… 苏不语无神地凝望着前方许久,突地拿起手机,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的微博:前三条热搜分别是宋绮雯顾霆琛、苏不语整容失败、苏不语小三?! 底下祝福宋绮雯和顾霆琛的最多,其中夹杂着不少对苏不语的咒骂。苏不语颤抖着手,点开了自己的微博,底下是一片谩骂与人身攻击,其中一条被顶到了首赞,“我怀疑苏不语本来就是整容的,故意照着宋绮雯整,她现在不是整容失败,而是整容保质期到了。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膈应人了!” 有人回复这条:“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还有人说:“小三整成原配的样子,真恶心!” “所以,那几张和星崎老总在一起的照片到底是宋影后还是苏小三啊?” 底下还有骂的更难听的。 明明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内情,却有眼有板地颠倒黑白。 苏不语没有继续看下去,只是在一条问她怎么还不去死的评论下回复了一个“好的”。 她站起身走向阳台,这几天怕被人拍到,就连白天她都没有拉开窗帘,可是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打开窗户,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天空的残月,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 原主残留下来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涌来,苏不语睁开眼眸,揉了揉额头,再向四周扫视,此刻她身处原主的公寓,也是原主一年后自杀的地方。 她轻轻叫了一声:“系统?” 系统急急应了一声:“宿主,这里就是任务世界,原主的记忆已经传送给你,原剧情……啊啊啊——我没能量了,来不及传递原剧情了……宿主!你要记住完成原主的心愿,让这个世界的男主顾霆琛爱上你……滋……滋滋……” “系统?”苏不语又叫了两声,系统都没有出声。 苏不语并不在意,她首先朝着屋内的镜子走去。 镜中人肤若初雪,五官清丽,一双杏眼又大又圆,只是眉间点缀着些许胆怯。 是张不错的脸蛋。 苏不语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人也跟着笑开,褪去了原本眉宇间的怯懦,平添的尽是似水柔情。 她轻点了一下镜中人,笑道:“我既用了你的身子,自会为你完成心愿,消你心中所怨,以偿因果。” 一旁的黑块突然发出声响,苏不语生出几分新奇,在脑子里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手机,能够千里传音,比她的藤蔓还好使一些—— 这就是系统口中所谓的现代世界吗?当真是有趣。 苏不语拿起手机,手机还在唱歌,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备注的“1”,她不是很熟练地接起电话,对面只传来冷漠的男声:“晚上九点来金碧辉煌。” 还不等苏不语回复,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苏不语好脾气地笑笑,没把对方的傲慢无礼放在心上,她知道对方是顾霆琛,而金碧辉煌是顾霆琛最常去的会所。 顾霆琛带原主一起去聚会的次数不算多,原主也不大喜欢去这些都是世家子弟的聚会,显得她格格不入,于如今的苏不语倒是一个好机会—— 她要趁宋绮雯归来之前做些事,毕竟她用了原主的身子,就不能让原主像原本的命运轨迹一样被迫整容。 苏不语侧着头,回忆着原主与顾霆琛之间的点点滴滴。 原主生性卑微,和顾霆琛在一起的时候也惯会隐忍顺从,顾霆琛的奇葩要求不少,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原主穿红衣,而原主便乖巧地听他的话,从来不穿红衣。 直到宋绮雯从国外回来,一身红衣站在顾霆琛身旁,原主才知晓,宋绮雯最是喜欢穿红衣,所以顾霆琛才不允许她穿。 顾霆琛一面拿着原主当替身,一面却不愿意原主与宋绮雯有过多的相似,似乎那样会玷污了他的心上人。 既然如此,今天就穿一次红衣吧,苏不语愉悦地想着。 晚上九点,金碧辉煌会所的vip包厢里。 顾霆琛懒懒地斜倚在吧台上,手中端着红酒,漫不经心地摇晃着。 顾家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更不要说顾家大少早早掌权,坐在沙发上的男男女女都有些怵顾霆琛,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谁也没敢打破沉默。 邵登云一进来,便感受到了诡异的氛围。 今天是宋绮雯的生日,从前他和顾霆琛都会一起为宋绮雯过生日,自从三年前宋绮雯远嫁f国一去不复返,每年的今天顾霆琛都会心情不佳。 他心下了然,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搭着顾霆琛的肩膀,笑道:“怎么不和他们坐一起?” 顾霆琛见好友来了,没说什么,只是倒了一杯红酒给邵登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白烟缭绕,顾霆琛的脸色愈发冷冽,不耐烦地看向手表,已经是九点一刻,而苏不语居然还没有到。 “抱歉,我迟到了。”伴着开门声,温柔的女声打破了一屋的沉默。 众人抬头望向门边,就见到红衣丽人披着慵懒的长卷发从外面走进来。 乌发与红纱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摇曳,衬着她赛雪的肌肤,如红梅白雪,让人移不开眼睛。 “绮雯……”顾霆琛猛地愣住,唤出了心底的名字,然而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宋绮雯,而是苏不语。 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极差,手中的红酒毫不迟疑地泼向苏不语,毁了她一身的装扮。 “谁允许你穿成这样的?”顾霆琛满眼怒火,冰冷质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章 菟丝花替身(二) 高大的男人生气的样子叫人害怕,周围是稀稀落落的嘲笑声,苏不语低垂着头朝后退了几步。 身上的红酒还在滴落。 半湿的红纱长裙贴着她纤弱的身姿,显得格外狼狈,但是却无损她的美丽,反倒叫她有了别样的柔弱之美,让人心生怜惜。 苏不语半抱着手臂,一双满是委屈不解的眼眸,像迷失的小动物一般看向顾霆琛。 这张脸顶着这样的表情,还是让顾霆琛恍惚了一下,但是更快的,他眼中的怒意更甚——宋绮雯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邵登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苏不语,又看向顾霆琛,脸上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霆琛,你这是做什么?” 他十分绅士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苏不语身上,“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苏不语微微仰头,看向挡在她与顾霆琛之间的男人。 白衬衫一丝不苟地纽到最顶上的纽扣,皮肤白皙,眉目间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像江南的春风。 邵登云,顾霆琛最好的朋友,亦是宋绮雯的青梅竹马。 原主同他并无多少交集,寥寥几面,只觉得他是一个为人温和的贵公子。 苏不语却是想到,给原主做整容手术的那家医院是邵家开的。 何况她对各类情绪一贯敏锐,邵登云虽然一直笑着,眼底却是清冷的无情,冷漠里还多了一缕奇怪的厌恶。 苏不语拢了拢身上男人宽大的西装,垂眸点头,乖巧地跟在邵登云身后,跟着他出了包厢。 金碧辉煌是邵家与顾家合开的,在顶楼留有邵登云的休息室。 他带着苏不语去了他的休息室。 邵登云看向半低着头的苏不语,从这个角度看她,确实和宋绮雯很像,只是宋绮雯从来不会做出这样柔顺的姿态来——她学宋绮雯可学得一点也不像。 他略带嘲讽地轻笑了一声,随意让底下的人送了几条裙子过来。 苏不语看着那些裙子沉默了一下,这些裙子的布料少得可怜,遮不了上面也遮不了下面——顾霆琛最是讨厌女人穿的少,原主为了这,从来不穿过于暴露的衣服,可是啊,听话的女人总是容易被辜负。 她故作为难地转头看向邵登云,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只是眼底多了一丝戏谑,言不由衷地说道:“苏小姐抱歉,会所这边只有这样的衣服。” 苏不语垂眸,这些人不知道她曾经是妖,是男人专门□□出来魅惑人心的妖,莫说一条布料少的裙子,便是什么都不穿也为难不了她。 而她也最是知道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不设防。 她面上则如邵登云所愿,露出不安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拿起一条黑色的挂脖小短裙,小声问道:“邵先生,我借用一下您的洗浴间简单冲洗一下,可以么?” 对于她的妥协,邵登云眼中的厌恶又深了两分。 他很是好脾气地说:“挂在那里的浴巾是干净没用过的,苏小姐尽管用就是。” 啧,真是表里不一的男人,苏不语在心底轻笑了一声,便将高跟鞋脱下,朝洗浴间走去。 苏不语在洗浴间里待了很久,待得邵登云都生了不耐烦,她才慢悠悠地穿着黑色挂脖短裙从洗浴间里出来。 “邵先生。”女孩见邵登云背对着她,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美,难怪在近几年华语乐坛不景气的情况下依旧能红。邵登云这样想着,慢悠悠地转过身去—— 挂脖短裙露出了她肩颈的优越线条,半湿的长发带着雾蒙蒙的水汽垂挂在胸前,更显她的曲线玲珑,黑色在她身上丝毫不显沉闷,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干干净净的美人看着清纯,动起来以后却满是风情,一双秋水剪瞳眼波流转,无端中生出了诱惑,像不谙世事的妖精纯真无知,勾人心魂而不自知。 邵登云见过美人无数,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微微垂眸,就能看到苏不语是赤脚走出来的,圆润莹白的脚趾因为她踮着脚走路而泛着淡粉色,透出几分俏皮。 她在与他一米相隔之处停下,半低着头,带着些许羞赧,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又酥软地唤了一声:“邵先生,我穿成这样……顾总会不会又生气呀?”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正好叫邵登云将她从头到尾一览无云,也能看到她低头时长长的睫羽微颤,像两把小刷子刷过他平静的心。 他还注意到,她说话结尾处总喜欢将尾音拖长,听着像是在撒娇一般,即便是心硬如他听到时,也会下意识地在心底回味一下。 “我脸上有什么吗?”苏不语不好意思地问道。 邵登云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太久了。 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邵登云停顿了一下,“你跟着霆琛这么久了,怎么还叫他顾总?” 苏不语像是不解,侧头略带迷茫地看向他,随即脸蛋微红地忙说道:“邵先生误会了,虽然顾总常常带着我,可是我只是他的旗下艺人,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邵登云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愕然,眼前人竟是想和顾霆琛谈恋爱,女孩眼中的认真与期盼如星火灿烂——天真到可笑,却也纯真美好得让人想要毁掉。 他的眼里又多了些探究,顾霆琛究竟是怎么对待这个宋绮雯的替身,才会让她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忽地,苏不语朝前走了两步,离他很近,已经明显越过了社交距离。 邵登云皱了一下眉头,还未避开,就听到她说:“抱歉,我的鞋子在您的脚边……我穿一下鞋。” 邵登云低头,果然看到了她之前穿的那双红色高跟鞋就摆在他的脚边。 似乎是怕走光,苏不语没有弯腰穿鞋,而是直直地将脚伸入高跟鞋里,鞋跟有些细,她穿得摇摇晃晃。 眼见着就要摔倒,她的手被迫搭上他的手臂,在一刹那,纤细的手指像抓像挠,隔着衬衫贴上他的皮肤。 邵登云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来不及反应,她的指尖就抽离了,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痒意。 苏不语已站稳了身子,朝他抿嘴一笑,羞涩温婉,含蓄得不像娱乐圈里的人,甚至不大像这个时代的人。 这个笑与她谈到顾霆琛时又不一样,只是依旧美好。 邵登云盯着她这个笑容看了一会,眼底的光略微浮动,又快速地收敛起来,“走吧。” “邵先生,您的外套落下……”苏不语眼尖地发现他走时没带走那件外套,那件之前借给她的外套。 邵登云停顿了一下,转头对她温和地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来取外套,“走吧,别让霆琛等太久。” 他转过身,苏不语却是将他眼中的嫌弃看得清清楚楚。 苏不语低头轻笑了一下,像古代小女子一般落后他半步,跟在他的身侧,柔弱的姿态足以让大部分男人心甘情愿地让她攀附。 当他们再次走进包厢,所有的目光凝聚,尤其是顾霆琛朝他们看来时,邵登云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艳。 他再侧目看了苏不语一眼,她依旧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只是在顾霆琛给了她一个眼神之后,她就立刻飞奔到顾霆琛的身边。 顾霆琛见到苏不语身上的衣服,眉头狠狠皱了一下,眼中的戾气凝聚,只是当苏不语坐下时,苏不语身上的清香飘到他的鼻尖,让他不由一愣—— 浅浅的淡香像雨后的茉莉花清淡中带着几分香甜,于这会所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他停顿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斜视苏不语。 她如平时一般半低着头,露出最像宋绮雯的角度,青丝垂落于胸前,如白酒一般看似无色偏是烈性的引诱。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侧过头,纤长的手指将那缕青丝捋到耳后,露出她长而雪白的脖颈,那一双杏眼也直接撞入他的眼里。 顾霆琛又是一愣,不知何时她的眉眼间那份叫他扫兴的畏缩消散,沉淀了温婉,显得她娟秀如画,有一份古典的书卷味。 顾霆琛冷嗤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个高中都没上过的文盲怎么会有书卷味,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宋绮雯,他也不会把她这样一无是处的庸脂俗粉留在自己身边了。 苏不语只当自己没有看到顾霆琛眼中的鄙夷,乖巧地站起身,重新为他倒酒。 她倒酒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微微屈下的身姿,短裙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顾霆琛脸色一冷,猛地拉住苏不语的手腕,女孩带着几分诧异与迷茫抬头仰望着他。 苏不语的眼睛是最不像宋绮雯的地方,顾霆琛不喜欢她的眼睛,但是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睛很美,一不小心就会让人陷进去…… 顾霆琛的心跳加速了一瞬,掌心下的肌肤如上好的凝脂玉,却让他觉得分外烫手,他很是用力地将苏不语推了出去,“穿成这样子,想勾引谁?” 苏不语被推到了邵登云的怀里,邵登云扶了一下她的手臂,才发现苏不语那条裙子是露背裙,光洁的背就这样贴上他的胸膛…… 他稍许愣了一下,在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前,苏不语已经对他说了一声“抱歉”,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竟叫他有些怅然若失。 邵登云居高临下看去,就看到苏不语苍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角挂着泪珠,那颗泪没有掉落下来,含在她的眼中雾气蒙蒙,满是易碎感——很美,又让人想知道那颗泪落下来会是怎样的。 邵登云的眼眸暗沉,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开口打了圆场:“坐在这边喝闷酒有什么意思,难得出来,到那边一起去唱歌吧。说起来,苏小姐那么有名,我还没有现场听过苏小姐唱歌。” 有了邵登云打圆场,现场的氛围也不再凝固。 一旁的男女中有人跟着起哄让苏不语唱一首。 顾霆琛冷漠地瞟了一眼,没有反对。 苏不语迅速回忆了脑海中原主所唱的歌,走到包厢的中央。 包厢里是有设备的,苏不语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索性不开伴奏,拿起话筒就清唱了一首原主的成名曲《再也不见》。 她的声音清亮,即便没有伴奏,也足以撼动人心。 在座的众人无不震撼,他们没听过苏不语的现场,一直以为苏不语这个歌手是顾霆琛包装出来的,却没有想到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她的歌声只是听着就叫人想要落泪。 苏不语侧过头,试图趁着众人恍惚之间使用魅惑之术,却发现冥冥之中有天道阻止——她在这个世界用不了妖术。 真是麻烦,所幸她侵染人间多年,会的不单单是妖术。 苏不语的唱腔忽地转变,较之前面更缱绻缠绵,勾勒伤心往事——她看着顾霆琛的眼神越变越迷离,想着还是伤心更适合这个男人。 顾霆琛听得恍惚,苏不语在他身边两年,他从来没有听过她唱歌,留着她只是因为她的脸,可是在这个时候,苏不语用这样的脸唱着这样的歌…… 他又想起自己与宋绮雯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笑得明媚,他却说不出一句祝福的话,只是恶狠狠地说着:“宋绮雯,你真嫁给那个老外,我们就彻底断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再也不见——他念念不忘,刻骨铭心,而她却根本不在意,说不见便不见…… “碰——”的一声,顾霆琛握紧了拳头,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吧台上。 玻璃杯瞬间裂成了碎片扎入他的血肉之中,鲜血淋淋。 手心传来剧痛,他才猛然惊醒过来,自己居然被苏不语的歌声左右了情绪。 顾霆琛脸色难看,瞪着苏不语。 然而一贯畏手畏脚的苏不语,这一次却是急急走上来,拉起他的手,“你的手没事吧?” 她甚至忘记了用尊称,杏眼满是担忧地看向他—— 顾霆琛不得不再次承认苏不语的眼睛很美,尤其是此刻,她满心满眼皆是他,如一汪幽泉将他禁锢其中,让他的心猛然悸动。 “会所有医药箱,苏小姐要不要为霆琛包扎一下?”邵登云淡淡开口,像是在提醒顾霆琛眼前的女人是苏不语,并不是宋绮雯。 顾霆琛的脸色愈发难看:“不必!你给我出去!” 不单单是苏不语,他冷冷地对着沙发上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出去。” 苏不语欲言又止,最终将哀求的目光投在邵登云身上,似乎在求着他照顾顾霆琛。 邵登云与顾霆琛都看到了她那掩不住的关心。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转身离去的瞬间,她眼底一丝浅笑——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章 菟丝花替身(三) 等到邵登云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颇有些意外地看到,娇小的身影光着脚丫像个罚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墙边,而她的脚边还放着一个医药箱。 她应该是等得有些无聊了,鼓囊着一张脸,左手拨弄着右手的手指——稚气而可爱。 苏不语见他出来,连忙穿回高跟鞋,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红,不好意思地解释:“这双鞋子站着不大舒服,我不是故意脱掉的……” 她垂着头,说得轻声,愈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可偏又像只小奶猫一样抬眸看向他,眼里蓄着期待的光,亮晶晶得很是吸引人。 “邵先生,顾总他……心情好一点了吗?” “苏小姐是特意在等霆琛?”邵登云温声说道,“他喝醉了,现在正躺在里面。” 苏不语往前靠近了一些,邵登云身上有酒味并不浓郁,而顾霆琛却醉倒了——这位温和贵公子恐怕比顾霆琛还要麻烦些。 她敛着眼眸,柔声开口:“他手上的伤……我能帮他处理伤口吗?” “苏小姐进来吧。”邵登云微笑着应道,苏不语的那一双杏眼立刻笑成了月牙弯,让邵登云晃了一下神,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邵登云看着苏不语提着药箱快速走进去,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蹲在顾霆琛身边,为他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轻柔娴熟,对待顾霆琛如待珍宝——看着略有些扎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打量,苏不语抬头与他对视,欲言又止。 邵登云滴水不漏地笑着:“苏小姐,怎么了?” 她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去,邵登云以为她不会说什么,却猝不及防地听到她说:“邵先生,这里没别人,您不用一直这么笑着。” 邵登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嘴角依旧上扬着:“怎么?苏小姐不喜欢我笑?” “不是……”苏不语慢悠悠地说着,“只是觉得邵先生这样笑着,有些辛苦呢……” “辛苦?”邵登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苏不语却仰头注视着他,她的眼睛明亮得像山间清泉,仿佛映出他藏在心底的最隐秘。 他的笑容略有些僵,但仍旧得体地挂在脸上,“苏小姐说笑了。” 而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女人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看到邵先生,总会想到我被迫参加综艺还得笑着的模样……” “可是没有人逼着邵先生笑呀……”她轻声嘀咕着。 他盯着她脸上不解的疑惑,在心底想着,确实是个不大聪明的女人,用这样无知的表情说出这样直白的话,叫他生出一瞬间被人看透的恼羞。 邵登云的喉结微动,扯了扯嘴角,“苏小姐,有些话不该乱说。” 果然无知的女人又用清澈的眼眸看向他,不过这个眼神没在他身上停留过久,她弯下腰,努力用自己娇小的身子将高大的顾霆琛拉起来。“顾总醒醒,不可以睡在这里呢,我送您回去。” 顾霆琛醉得厉害,即便苏不语这样去拉他依旧毫无反应。 苏不语只能求助地看向邵登云。 邵登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像死猪一般的顾霆琛,他觉得自己被苏不语引入了误区,眼前的女人能靠着与宋绮雯相似的脸蛋博得娱乐圈的资源,又怎么会是善茬? 他不该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邵登云笑得别有深意,“我可以帮苏小姐将霆琛送到你家。” 她的目的不过是顾霆琛——与那些想要通过他、通过顾霆琛一步登天的女人并无区别。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有些许犹豫,又像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邵先生也喝了不少酒,去我家吧,我给您煮醒酒汤。” 苏不语住的公寓是顾霆琛名下的房产,离会所不远。 邵登云将顾霆琛扶到客房以后,出来就看到苏不语在厨房里忙碌,他没有在意。 他已经将顾霆琛送到了苏不语的床上,至于明天顾霆琛会如何对待苏不语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朝着大门径直走去。 苏不语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叫住他。“邵先生,醒酒汤已经好了。” 她手里端着一个小碗,浆白色的汤汁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邵登云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笑着拒绝:“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您……能不能留下来?”苏不语问道。 她在邵登云面前低着头,不设防地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像是不知道邵登云眼神的变化。 “您别误会。”苏不语依旧低着头解释,“顾总喝醉了,您一个大男人不大方便照顾,才带他回来,只是我怕万一晚上他有什么事情,您在的话,我比较安心。” “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我有那么一点怕顾总生气,您在的话……”她幼稚地拿手指比划着,又不好意思地停顿住,“是不是太麻烦您了?还是算了……” 苏不语始终没有抬头,邵登云盯着她乌黑的头顶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苏小姐是打算让我和霆琛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 “不是的,”苏不语慌忙摇头,明亮的杏眼缀着碎星看向他,“邵先生可以睡我的卧室,您别嫌弃呀……” 邵登云是嫌弃的,他一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苏不语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当着他的面换了新被单,他依旧不愿意睡别人的床,可偏偏他留下来了—— 怀着几分恶意,冷眼旁观苏不语究竟要干什么。 凌晨两点,客厅的灯依旧亮着。 邵登云在房间里仍能听到苏不语细声细语哄着顾霆琛的声音,他将门开了一条缝,便看着苏不语端着空碗从客房里出来。 此刻的她已经换下了那条黑色短裙,穿着白色的睡裙,长发随意地扎成麻花辫挂在一侧,像开在温室里娇弱的白花,美得毫无攻击性,却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见到他,冲着他羞涩一笑,“吵到邵先生了?” “没有。”他笑了笑,“霆琛醒了?” 苏不语走到他面前,摇了摇头,“顾总一直呢喃着,我怕他胃里难受,给他喂了些米汤。” 走近了,邵登云垂眸就能看到她的眼圈微红像是哭过,白皙的手腕上也红了一圈,是一个成年男人握出来的痕迹。 苏不语拉了拉睡裙的袖子,试图遮住这道红印,勉强笑道:“邵先生若是睡不着,我这里有安神的香,可以帮助睡眠。” 安神香是原身留下来的。 苏不语对各类香料尤为熟悉,在燃香的瞬间便知道,这香并不地道,眼下也没地配香。 她沉了一下眸色,想起这世界对妖术的禁锢,又试探性地施了一个催眠的小法术,所幸这一次虽没有完全施展出来,她却隐隐能感受到手间有细小的烟融入了安神香里。 邵登云眼神冷漠地看着苏不语,淡淡飘出来的香味他不厌恶也不喜欢,更不会因为这点香就能躺在别人用过的床上安然入睡。 可意外的,他有了睡意,且越来越浓。 邵登云神色微变地看向苏不语,见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空气中的香味随着她的靠近也越来越浓烈。 他警惕地提着精神,苏不语却是眉眼轻弯,落下一声“晚安”便转身离去。 邵登云坐下来,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自己留下来的决定,耳边却传来了缥缈的歌声,轻轻柔柔,像羽毛浅浅撩过平静的湖面。 他听得有些发愣,与苏不语在金碧辉煌唱的歌完全不一样,意外地让人平静,准备离去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不知不觉中沉入梦境…… 顾霆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六点。 难得宿醉之后,他的头和胃都不痛。 只是这里是…… 顾霆琛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立刻朝外走去,就看到白衣女孩闭眼蜷缩在沙发上。 晨光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微微的绒毛泛着金光。 顾霆琛的心猛地漏了一拍,尤其当苏不语轻颤着睫羽张开迷蒙的眼眸时,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仰视着他,又冲着他一笑,刹那间万千星汉倾斜,落入心间。 “我为什么睡在你这?”顾霆琛压下心悸,口气不佳地问道。 苏不语愣了愣,眼眸黯淡了不少,可她依旧笑着:“顾总您醒了,胃里难受吗?您等等呀,我在熬白粥呢。” 因为刚睡醒,女孩的声音异常软糯,带着一点如撒娇一般的尾音。 顾霆琛恍惚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他倚在门边,看她搅动着锅里的白粥,粥香飘逸,饥饿感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那锅粥粘稠,显然已经煮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看着表盘上的“6”有些发愣,她究竟是几点起来的?或是一宿未睡…… 女孩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意识到他在看着她,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白粥飘上来的烟雾缠绕在她的身边。 顾霆琛突然就想到了“仙气”这个词——一定是他喝太多了,仙气这词和苏不语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以吃了。”苏不语只当没看到他眼底的自相矛盾,把白粥放在餐桌上,又折回厨房,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着:“顾总,邵先生喜欢吃什么呀?” “登云?你问他干什么?”顾霆琛有些不悦地反问。 将白粥放入口中,也不知道苏不语是怎么熬的,普普通通的白粥意外地好吃。 “邵先生不吃早饭吗?”苏不语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懵懂地问道。 “我都可以。”主卧的门被打开,邵登云衣冠整齐地从里面走出来——顾霆琛的眉头倏地拧在了一起。 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邵登云好脾气地笑了一下。 只是他内心的震惊并不比顾霆琛少,昨天晚上他不仅睡了别人睡过的床,还睡得前所未有的好,他已经多久没睡过这种安稳觉了? “家里没什么东西,邵先生随便吃一点。” 苏不语在剩下的白粥里加了些肉片,又给他煎了一个荷包蛋。 换成平时,邵登云不会吃苏不语准备的早餐,可这会儿他睡得好,心情意外的好,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肉片粥——很好吃,完全不输他家里的厨子。 顾霆琛看着邵登云比自己丰富的早餐,神情微妙,口中的白粥一下子就没了滋味,手中的勺子重重放下。 见他板下脸,苏不语没有害怕,反而噗嗤笑出声,“顾总,您昨天喝醉了,早餐要吃得清淡些,乖……” 那个“乖”字说了一半,又被苏不语吞了回去,她白皙的脸庞倏地染上樱花粉,朝着他们腼腆地笑了一下。 邵登云却从那半个“乖”字里感受出了亲疏之别,原本的好心情竟淡了不少。 顾霆琛盯着苏不语的脸看了许久,又拿起了勺子,他告诉自己,就当是宋绮雯给自己煮的白粥,这么想着,口中的粥似乎更加好吃了。 苏不语没等到他们吃完,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朝着两个男人抱歉地笑了一下,“路哥来接我了,我现在要去剧组了呢,你们吃好把碗放着就好,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可以啦。” 她像是对他们两个全然不设防,就这么放心地离去了,只剩下顾霆琛和邵登云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把我送过来的?”顾霆琛问道,口气里有淡淡的责备。 “我以为,她是你的小情儿……”邵登云顿了一下,“不是吗?” “不是。”顾霆琛立刻就否认了,苏不语能看的只有这一张脸,他将苏不语带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把宋绮雯气回来—— 宋绮雯一向霸道,苏不语顶着和她相似的脸红遍娱乐圈,她看到了一定无法忍受。 邵登云朝他温和地一笑,咬下那个只有他有的荷包蛋,而顾霆琛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勺子。 苏不语并不在意那两个留在公寓的男人,她上了保姆车,见到了原主的经纪人陈路——三十出头的男人,长相看着憨厚,只是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地在转悠。 “不语呀,虽然只是客串,但你好好演,到时候给你买一个艳压女主的热搜,正好可以加大你下一首歌的宣传力度。”陈路用着一贯哄原身的语气说着。 苏不语不置可否地浅笑了一下,只新奇地观看着窗外的风景。 虽然有原身的记忆,然而真实地看到这些现代建筑与车水马龙时,她依旧满心感叹三千世界的神奇。 蓦然之间,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视野。 男人颀长消瘦,穿着黑色的t恤与泛白的牛仔裤,站在影视城的门口,像是普通的群演。 苏不语立刻摇下车窗,回首望向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了一眼,又毫无波澜地收回眼神。 “快把车窗摇回去,小心偷拍。”陈路立刻将车窗升回去。 苏不语弯了一下眉眼,那男人看着不像是池中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章 菟丝花替身(四) 苏不语客串的电影是一部民国谍战片。 男主是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工,而她要演的则是男主最初的搭档,这位搭档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掩护男主逃跑而死,成为了男主心中的白月光。 今天要拍的就是白月光牺牲的这部分戏。 原主身为一个演戏门外汉,并不想来演戏,也不想通过拉踩别人来抬高自己,但是她没有选择权,她的所有工作都是经纪人安排的。 苏不语回想了一下原主和星崎娱乐签的合同:签约20年、工作内容全权由公司安排、无自主选择权。 她不懂这个世界的合同,但是光看这些字眼,让她联想到了当初那个控制她的男人,这是一个让人不大愉悦的联想。 苏不语弯了弯眼眸,那一纸合约呀,要怎么样才能毁掉呢? “苏老师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一旁的化妆师刚给苏不语化完妆,就见到她笑如春风拂面,一颗心都要被她笑化掉了。 苏不语看向镜中眼线上扬、红唇艳丽的自己,这么一画倒是与宋绮雯更像了。 而一旁的陈路也看出了这一点,脸色变了变,连忙说:“这个妆太艳了,和我们不语不搭,重新画……” “就这样挺好的。”苏不语笑着拿起红色的眼线笔,在自己的眼下点了一颗殷红的泪痣,更添了几分妩媚。 “不语……”陈路还想叫住苏不语,却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他说什么是什么的艺人今天格外不听话,没有再理他,径直朝片场走去。 片场里,导演正在和男主演讲戏,见到苏不语的扮相,眼前一亮,立刻拉过苏不语一起讲。 苏不语结合着原主的记忆,很快消化了导演所说,几场戏试下来,导演很是满意,临时改动了一下剧本,让苏不语在最后诀别的时候吻一下男主的额头。 这一场戏,男主应该是吊在三层楼的阳台外,让苏不语抱着他一起跳到一楼。而苏不语站在阳台内,听到敌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俯身吻了一下男主的额头,直接将他推开,独自一人对上敌人的枪,为男主逃跑争取时间。 演男主的席卫是个有些背景的富二代,直言自己恐高,拍不了这场戏,给自己找了个替身。 席卫找的这个替身比他本人还高了几公分,整张脸也比他本人更精致。 替身换上西装,在众人面前朝着苏不语走来,从容不迫,恰如剧本中对男主的描述——禁欲矜贵,天生的贵公子。 苏不语见到他时,微微一笑,是之前一面之缘的男人。 男人正对着她,眼中却没有她,听完导演的吩咐点点头,将威亚绑在身上,就整个人悬挂到了阳台外。 虽然有威亚,但是这么挂着仍然非常考验臂力,男人却能十分轻松地保持住,他仰起头看向苏不语,不带一丝情绪。 苏不语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原主拍戏比较僵硬,导演并没有加戏,因此原主没有参与这场男主从三楼跳下去的戏就直接走了。只是后来原主听人说,这场戏出了意外,威亚断了,替身摔断了腰椎…… 她再低头,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眼,慢慢俯下身去。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呼吸交错。 苏不语缓缓笑开,如夏花绚烂,红唇落下,本该落在额头的吻却落在了男人的薄唇之上。 男人瞳孔缩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松开双手,避开苏不语的唇,就要朝着一楼跳下去。 苏不语猛地一个俯身,在威亚断裂的一瞬,拉住了男人的手。 “怎么回事?!” “快救人!” 导演惊地连停都忘记喊了,底下一片混乱。 阳台上,苏不语一手紧紧抱住阳台的栏杆,一手紧紧握住男人的手,娇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两个人都极有可能在下一秒摔下去。 男人悬在半空中,依旧十分冷静。 他借着苏不语那点力,徒手扒住阳台的外延,撑起身子,凭借自己的力量跃到了阳台内,赶在剧组人员过来之前,将身上的威压脱下,握在手中,才对苏不语问道:“你没事吧?” 苏不语的脸色苍白,左手扶着右手臂,摇摇头。 男人看着她的右手臂极为不自然地垂挂下来,应该是右肩脱臼了。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谢谢,我叫贺晔,你把你的手机号码报给我,我把医药费转给你。” 因为拍戏,两个人都没有带手机。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看向贺晔。 贺晔以为她不愿意把手机号码告诉自己,正想说给了医药费以后就不会再打扰她,就听到苏不语爽快地抱了自己的手机号。 “你能记住吗?要不要我再报一次呀?” 她的手应该很痛,眼里还含着泪珠,说话的时候有些许鼻音,问问题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将“呀”字拖长,却意外的好听。 贺晔没来得及复述手机号,剧组的人已经轰上来了,将他们团团围住,关心地问着他们怎么样了。 席卫也站在人群里,一句话没说,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他看到贺晔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威亚,脸色变得比苏不语还要白上几分。 因为出了事,这场戏没法再继续。 陈路把苏不语接到保姆车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原本今晚顾霆琛有个宴会,是要带着苏不语的,她这个样子也没法带了。 苏不语乖巧地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一样地逆来顺受。 她微微侧头就看到了贺晔站在离保姆车不远的地方。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条短消息:【我是贺晔,银行卡号发给我。】 苏不语单手打字,慢悠悠地给他回了一条消息:【你嘴上的口红印还在呢。】 贺晔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高长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苏不语再看过去时,他已经不在了。 陈路骂得起劲,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人把视频发到网上去了?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公司处理。” 他放下手机,等苏不语慢慢抬头,对上她今天这张格外像宋绮雯的脸,停顿了一下,转了话语,“不语呀,哥也是担心你,你这一受伤好多事情都要耽搁了,你也知道现在竞争有多激烈,你这一耽搁影响的是你的前途。” “路哥,我知道了,等会回公司我自己去和顾总解释。”苏不语丝毫不恼,轻轻柔柔地应着。 星崎娱乐总部。 顾霆琛正在开会,突然微信发小群里发了一个视频,还有人艾特了嫁人以后一直沉寂的宋绮雯:【快看这个视频,恍恍惚惚,我还以为你飞回来舍己救贺晔呢!】 这个视频没把宋绮雯炸出来,却有不少人回复: 【卧靠!还真是!】 【这是在拍戏?贺家大公子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哈哈哈,只要他肯跟着我,我愿意出钱做金主捧红他。】 群里的消息一下子歪到了贺晔身上。 顾霆琛颇为在意,等会一结束立刻点开视频,就看到了苏不语低头亲吻贺晔又在危机时刻出手拉住贺晔的视频。 视频里的苏不语美艳不可方物,当她眼含氤氲、轻轻落下那一吻时,心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顾霆琛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顾总……” 就在这个时候,苏不语右手打着绷带,还顶着视频里的妆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霆琛满目怒火,对上这张脸的时候却恍惚了一下,比起视频里的模糊,眼前这张真实的脸更具有冲击力,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盛满爱意,而看着的人是他。 顾霆琛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到了久违的宋绮雯的名字出现在了微信群里。 宋绮雯在群里回了一个“?”。 但是却因为她的出现,整个群都热闹了起来。 顾霆琛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心中那把莫名的火却是越烧越旺。 “顾总,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胃还不舒服呀?”苏不语像是看不懂他的怒火一般,软糯地关心着他。 顾霆琛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他原本该难受的胃,到现在一直好好的。 “我的手受伤了,晚上不能陪你一起去参加宴会了。”苏不语停顿了一下,用她的左手笨拙地从包里掏出一盒酸奶来,递给顾霆琛。 “喝酒前喝一瓶酸奶,对胃比较好哦。”她朝着他浅浅笑开,柔美的声音与妩媚的容貌意外地融洽,酥软人心。 顾霆琛垂眼看向那盒酸奶,冷哼着:“我会缺你一罐酸奶?出去!” 苏不语的眼眸黯淡了一下,仍旧冲他笑笑,听从地转身,差一点撞上走进来的邵登云。 “小心,”邵登云扶了一把她,对上她的脸神情也有些许微妙,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右肩脱臼了。”苏不语笑着一语带过。 两个男人却是知道原因。 邵登云看了一眼顾霆琛,温和地笑了笑:“我看到你救人的视频了,苏小姐比我想的要厉害。” 苏不语睁着那双懵懂的眼眸,微红着脸解释:“我平时力气没那么大的,只是那时候怕那人摔死,就一直咬着牙没松手。” “你知道他是谁吗?”邵登云被她眼中的善良刺了一下,忍不住反问。 苏不语满眼茫然:“不知道呀,他是男主角的替身……” 想了想,苏不语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连演男主角的演员也不大认识,我平时不大关注影视这一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章 菟丝花替身(五) 苏不语走的时候,邵登云跟着一起走了。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顾霆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眯了眯眼,还未细想就接到了陈路的电话。 “顾总,要撤热搜吗?” 顾霆琛打开微博,苏不语大力救人和宋绮雯苏不语两个词条都上了热搜榜。 一开始只是夸苏不语救人,后来不知道是谁发了“苏不语和宋绮雯傻傻分不清”,底下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这个双人词条就被顶上了热搜。 底下有不少怀念宋绮雯的,也有质疑苏不语整容的,还有在说这个被救的替身未免太帅了,是不是故意摆拍的。 “把那个视频删了,还有把两人词条买到热搜第一。”顾霆琛退出微博,回答了陈路的问题。 他再次打开了微信群,宋绮雯除了一开始的问号,又回了别人一句“宋家大小姐就我一人,别无分号”,就沉寂了下去。 从前他拿苏不语当替身,然而又下意识地区分她与宋绮雯,或许只有两人过于相像被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宋绮雯才会坐不住。 他将聊天记录上拉,不自觉又点进了那个视频,那个吻依旧看得他不舒服,然而后面苏不语救人时的眼神还是让他愣怔了许久,原来她也能有这么坚韧的眼神…… 顾霆琛猛地移开视线,就看到了那瓶酸奶,顿了一下,伸手拿起那瓶酸奶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顾总?”秘书从门外进来见他在喝酸奶,似乎十分吃惊。 顾霆琛整张脸一板,就将酸奶扔进了垃圾桶里。 而另一边。 邵登云与苏不语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邵登云以眼角的余光看向苏不语,而她略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漂亮的眼眸,却让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明显,袅袅动人。 邵登云是个细心的人,两次接触下来,他就发现苏不语与时下的年轻人不大一样,除了接电话以外,她不会把手机拿出来。 他又想起了之前她在顾霆琛面前说的话,带了几分试探问道:“苏小姐平时不怎么看微博?” 苏不语这才慢慢抬起眼眸,似是有些疑惑,“我的微博是我的经纪人在打理,我平时都不怎么看……” 这倒不是骗人,不管是现在的苏不语还是原主都没有看微博的习惯。 原主从前忙于生计没时间上网,后来进入娱乐圈,陈路不让她上微博,直到宋绮雯回国以后,陈路放松了对她的管制,她才开始能自由上网。 邵登云看向一无所知的女孩,漫不经心地打开微博,将手机递到她的面前,“你救人的视频上热搜了。” 苏不语如他所愿看去,“咦?宋绮雯?这个名字好耳熟呀……怎么会和我一起上热搜呢?” 邵登云扯了扯嘴角,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大关心影视圈,她退圈前是一线女星,得过国际影后。” 他仔细看向苏不语的眼底,依旧很干净,干净得让人想要毁灭。 邵登云接着道:“绮雯、霆琛和我算是一块长大的,你们长得确实挺像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都有些吃惊。” 苏不语愣在了那里。 她仰起头看向邵登云,眼里满是震惊,而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泫然欲泣,殷红的泪痣配上这样的表情,让人很想知道她哭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邵登云的眼眸暗沉了一下,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对苏不语说:“苏小姐,电梯到了。” “啊……好……”她有些失魂落魄,仍旧像在会所时一样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伸手便可触及。 “要我送你回去吗?”邵登云十分绅士地问着。 “我有自己的保姆车,谢谢邵先生。”她保持着礼貌,朝着他笑得勉强,转身离去很干脆。 邵登云盯着她若风中弱柳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不语上了保姆车之后,便恢复了往常的浅笑。 陈路不在,只有司机老李和年轻的助理小唐。 助理小唐今年刚从大学毕业,和苏不语同龄,看着十分稚气。 她见到苏不语,忙说:“宝,我们现在回去吗?” “有没有卖花草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年轻姑娘甜甜地叫着她“宝”,让苏不语想到了从前的那些姐妹,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老李是老人,知道陈路对苏不语管得严,忙说:“苏老师,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你的手……” “我的手没什么事情,我就是去买些花草养,去吧。”苏不语淡淡说着,脸上笑容不减,老李却隐隐感到慑人的威压,心里竟害怕了一下。 他再看向苏不语,还是人畜无害的笑脸,心里多了些犹豫,又想着陈路不在,就去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也就应下了。 小唐当即将他们带到了本市最大的花鸟市场,地方有点偏,好在东西齐全。 苏不语进了花鸟市场,脸上的笑容真情实意了不少,虽然受到了这个世界天道的制约没法使用妖术,不过她对这些植物的威慑力还在,尤其是长得越茂盛抖得越厉害。 她一口气挑了十几盆,所幸保姆车大,能放得下。 小唐好奇地问道:“宝,你买这么多盆花干什么呀?” “制香。”倒是要感谢曾经的那个男人,把她调/教得样样精通。 还没开回市区,老李突然减慢了车速。 小唐问他:“怎么了?” “后轮漏气了,我去找个地方补胎。” 车子停进修理厂,苏不语跟着下了车,见到了一个熟人。 贺晔。 一身蓝色的工服穿在贺晔身上硬是穿出了高定的气质,他见到苏不语时波澜不惊,只是目光在她的右臂绷带上停留了几许。 “左后轮扎了钉子。” 贺晔利落地用千斤顶撑起车子,见苏不语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指了指一侧的休息室,“去那边休息。” 他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即便现在看着挺落魄的,也能看出他曾经是一个上位者。 苏不语没有走,反而和他一样蹲下身子,左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是在做影视城职业做替身的。” “兼职。”贺晔没有看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等他换好轮胎,站起身时,苏不语依旧蹲在地上。 贺晔低头俯视。 苏不语仰起头,夕阳余晖,红霞落在她粉白的脸上,像染了最艳的胭脂红,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是多了七分娇、三分媚。 贺晔的目光从她的红唇上略过,又将目光挪开。 苏不语却是对着他眨了眨眼眸,娇娇地喊道:“贺晔,你能拉我一把么?我只有一只手,我站不起来了……” 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贺晔目光里多了一点探究,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应该是蹲太久了,苏不语踉跄了一下,就直直跌进了他的怀抱。 他单手扶了一下她的腰,才发现她的腰很细,他一只手就能揽住。 贺晔稳住了她的身形,就立刻松开,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与苏不语的距离。 苏不语羞涩地半垂下头,伸手将微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谢谢,修车费多少呀?” “不用。”贺晔没有报价。 苏不语噗嗤轻笑了一下,向前半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这是要用一个轮胎来报答救命之恩吗?” “不是。”贺晔否认,“你的银行卡还没有发我。” 苏不语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对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平静地说道:“我现在没什么钱,只能先支付医疗费。” 他不是一个轻易给出承诺的人,如今他负债累累,也保证不了以后一定能给苏不语什么回报。 “哦……”苏不语拖了一下音,“我也不急,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想了想,她又上前半步,小声问道:“你要不要找剧组索赔呀?如果他们耍赖,我可以给你作证的。” 苏不语离他很近,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入他的鼻息,只是他的后背已经快抵到车子上,退无可退。 “我自己会解决。”贺晔语气淡淡地谢绝了苏不语。 苏不语朝前凑了一下,在贺晔皱起眉头时,又往后挪了两步,最终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随时给我发消息。” 在回去的路上,小唐欲言又止, 一直到了苏不语的公寓,她才开口问:“宝,你以前认识刚刚那个修车的吗?” 前面她就认出贺晔就是视频里的那个替身,结合着网上看到的小道消息,一脸唏嘘。 苏不语摇了摇头。 小唐是个热衷八卦消息的姑娘,现在网上消息全删了,她也找不到人继续吃瓜,就拉着苏不语说:“宝,那个人姓贺,好像以前贺家也是豪门,据说比我们顾总还牛,很多老字号都是他们家的,就是前几年突然破产了……” “是吗?那真是好可惜。”苏不语轻轻说了一句。 小唐点点头,“其实他长得比席卫帅多了,当什么替身,直接进影视圈,肯定能比席卫红。” “席卫?”苏不语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她客串的那部戏的男主,“席卫是不是和顾总认识?” “嗯啊,好像和我们顾总混一个圈的,有资源所以这么红。”小唐知无不言。 苏不语看了看时间,笑问道:“这个时间点,顾总那边应该快结束了吧。” “啊?”小唐有些接不上她的思路。 顾霆琛带着几分醉意出来的时候,就在夜色中看到了一个纤细的影子。 她缓缓回头,眸光流转,像是他记忆里的人。 他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呢喃着:“绮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章 菟丝花替身(六) 顾霆琛怀里的人剧烈挣扎,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他往后踉跄了一下,再看向那个人,愣了愣。 那双杏眼难得有了怒火,在这黑夜之中愈发明亮,直刺刺地扎进顾霆琛的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冷下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苏不语垂下头去,用左手胡乱擦了一下眼眸,瓮着声音说:“怕顾总您和昨天一样喝多了,所以过来看看,您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顾霆琛看着她急促地转身离去,皱紧了眉头,但没说什么钻进了车子里。 今晚的宴会设在山上的别墅区,只有来这里参加宴会的私家车,完全打不到车。 老李送苏不语过来以后,她就让他先回去了。 苏不语一个人独自走在只有路灯倒映的夜路上,看着格外凄楚可怜,但是她知道顾霆琛的车子就跟在她的身后。 顾霆琛的车子超过了她,缓慢地行驶在她的前方,可是平时怎么对她都不吭声的女人这会儿却很有骨气,一直低着头往前走,试图靠自己的双腿走下山去。 从反光镜中看着苏不语弱不禁风偏又倔强的模样,顾霆琛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他想了想,她终究是他公司的艺人,荒郊野岭出了事也麻烦。 他的车子停在苏不语旁边,摇下窗户,冷冷地说道:“上车。” 苏不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居然当自己没有听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霆琛有些恼怒地打开车门,一个大跨步追上去,伸手就抓住她,“我叫你上车,没听到吗?” 苏不语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他的手,咬着唇说道:“好痛……” 她的音色是天然的美,再带上几分娇柔,顾霆琛只觉得耳朵麻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松开手,再看向她,半低着头,长卷的睫毛上还带着几滴泪珠,他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顾霆琛不愿去细究自己的异样,粗鲁地将苏不语拉过来,一把将她塞到车里,冷着一张脸对司机说:“先把她送回去。” 苏不语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吭声,偏头看向窗外,只留了半张侧脸给顾霆琛。 斑驳泛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她微红的眼角,还有那颗平添妩媚的泪痣。从前宋绮雯画泪痣妆的时候,顾霆琛只觉得多此一举又不好看,但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懂得了,一颗泪痣配上绝美的眼眸确实能蛊惑人心……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抹了一下她的眼角,指腹底下立刻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 苏不语像受了惊吓的小猫,猛地回过头来,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让人想要撸一把她的脑袋。 顾霆琛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了手,指腹摩挲仍保留着方才的触感,而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仍旧像炸毛的小猫一样瞪着他,更让人想要看她哭泣的模样…… 顾霆琛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心情却诡异地转好。 等车子到了苏不语公寓的楼下,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开口道:“您要上去坐坐吗?我给您煮醒酒汤……算了……您也不需要……” 她说到一半又改口,礼貌疏远地道了一声谢就下车离开。 顾霆琛按着有些发痛的胃,看着她干脆的背影,格外碍眼,来不及思考就跟了上去。 见他和自己一起进了电梯,苏不语有些惊讶地红唇微启,就在顾霆琛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轻咬着唇什么也没说。 顾霆琛的目光在她的红唇上停了数秒之后,才慢慢收回眼神。 到了门口,他看到苏不语笨拙地掏着钥匙,才想起她的右手受伤了,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他还是上前帮忙开门,“就你这个样子能干什么?” 苏不语瞪了他一眼,他还没呵斥她,她已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他脚边,闹脾气一般地进了厨房。 就一只手能使上力,苏不语的动作没有早上利落,有点笨拙的可爱。 顾霆琛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三年未曾单独联系过他的宋绮雯发来的,问他在干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了苏不语忙碌的身影,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态,他拍了一张苏不语的侧影发给了宋绮雯。 宋绮雯的聊天框里显示了一下“正在输入”,又彻底没了消息。 顾霆琛盯着聊天框看了很久,那张随意抓拍的苏不语很美,不只是美,还有染上烟火气的温暖。 “我手不方便,你自己端哦。” 顾霆琛接过那一碗特意为自己煮的醒酒汤,端起来喝了一口,就被入口的辛辣呛了一下,“这什么鬼味道!你——” “我就放了一点点姜呀,暖胃。”苏不语忙逃了两步,到了她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时冲着他明媚一笑。 顾霆琛又是一愣,苏不语鲜少在他面前放得这么开,突然之间那个一直唯唯诺诺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有了极为鲜活的一面。 他紧紧抿了抿唇,又生出了莫名的烦躁,重重放下碗,转身就要离去,却听到身后的苏不语又开了口:“顾总……能不能帮个忙,我衣服的拉链我拉不开了……” 那个躲开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略带羞涩的笑容。 苏不语用左手将长发揽到胸前,露出后背的拉链。 拉链很长,从肩到腰。 顾霆琛嗤了一声,他凭什么要帮苏不语? 可他的手没听使唤,就帮着苏不语拉开了,无瑕的背一大片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指腹从上面划过,和之前同样的细腻触感。 他的眸色微沉,伸手就抓住苏不语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这么想勾引我?” “痛……”她仰起头,不躲闪地正视着他的眼眸,眼眸干净得让顾霆琛僵住。 苏不语费力地抬起她的右手腕,略带无奈地说道:“顾总,你看昨晚我的手被你抓肿后,到现在还没有消退……” 顾霆琛看到她纤细的右手腕果然有一圈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碍眼。他隐隐约约想起了夜里他难受的时候一直抓着一个人,那个人却一直安抚着他…… 他猛地放开苏不语,眼里的光有些乱,不愿再去看苏不语,朝门外走去。 在大门阖上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轻叹:“我知道我长得像宋小姐。” 顾霆琛倏地回头,苏不语哀伤的容颜一闪而过,那扇门已经重重关上。 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反复数次。 苏不语知道了又如何? 顾霆琛烦闷地拿出手机,泄愤一般地点进和宋绮雯的聊天框,直接映入他眼底的是苏不语的那张照片…… 顾霆琛什么时候走的,苏不语不大清楚,关了门以后她就没再关注了。 她将新买的盆栽放在月华之下,借着那点植物精粹给自己施展最简单的修复术,果然天道没有阻止——她大体上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限制所在。 摸了摸恢复如初的身体,苏不语不得不感叹,人类身体的脆弱。 陈路给苏不语发过来接下来七天的行程,算是大发慈悲地让她休息一天,后天一早要录制节目——但其实明天苏不语本来就没有行程。 苏不语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翻着原主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只可惜原主曾经极端信任陈路,也不大关注其他信息,找不到陈路的马脚。 她撑着脸,想着该如何才能解决陈路…… 隔天早上,陈路过来,让小唐帮着苏不语换好衣服以后,就不许她再打绷带了。 “哎呀,脱臼复位了就没事了,医院就是为了坑钱才让你打绷带的。”陈路如是说着,“你等会还要录节目,这个样子不像样。” “路哥……”小唐想要抗议,但是被陈路瞪了一眼,没敢发声,同情地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录制的是一个室内综艺节目,会让嘉宾表演节目,也会做一下趣味游戏。 苏不语是嘉宾之一。 到了录播室,她看到了另一个嘉宾,好巧不巧,是那部谍战片的男主席卫。 席卫看她的眼神是掩不住的鄙夷。 在录制节目的时候,苏不语也隐隐感受到她被针对了。几个嘉宾都在针对她,她毫无悬念地输了,要被推入到一边的游泳池里。 苏不语没等席卫过来推她下水,主动跃入水中,在水底一个极其优雅的转身,浮出水面,长发如墨散在水上,莹白如雪的脸上挂着透莹的水珠,像个惑人的水妖。 苏不语浅笑着向席卫伸出手,“席老师拉我一把。” 席卫忘记了之前的鄙夷,满眼都是惊艳,昏头昏脑地就走上前,把手伸了出去。 苏不语借着他的力上了岸,又虚虚地滑了一下,一个转身将席卫推到了水里。 高大的男人落入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席卫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大口水,在水里毫无形象地扑腾着。 他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救命——我不会游泳——” 苏不语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见有人跳下水去救席卫,也跟着重新跳进水里,在暗中使了几次绊子,让席卫多了几口水才被捞上来。 等下了节目,席卫一脸阴沉地朝苏不语走来,像是要找她麻烦,只是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席卫看了一眼号码,脸色一变再变,不情愿地接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想和席先生谈谈赔偿的事情。” 对方的声音沉稳悦耳,苏不语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贺晔的声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章 菟丝花替身(七) 席卫并不想见贺晔,奈何他的把柄落在贺晔的手里,只能不情不愿地和他在录播室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席卫到的时候,贺晔已经到了,昔日风光无限的贺家大公子连杯咖啡都没点。 他忍不住嘲讽:“贺大公子连咖啡也喝不起了吗?早说,我直接给你发给200元红包就是,也省的跑这一趟。” 席卫鼻孔朝天,不将贺晔放在眼里,只是他的腿一直在抖,掩盖不住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贺晔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席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又暗骂了一声,对方现在什么都不是,他怕什么? 他实在不想多看贺晔一眼,烦躁地问道:“说吧,你想要多少?” “一个亿。”贺晔语气平淡地说了一个数。 席卫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他妈想钱想疯了?!” 贺晔不紧不慢,把存在手机的证据在席卫面前一晃而过,“这些东西只是部分,一个亿换席先生不吃牢饭,对席先生来说不亏。” 席卫盯着手机面色铁青,强装镇定地说道:“仅凭这些你告不倒我,我背后是席家……还有顾家!” “你在威亚上做手脚的事,顾霆琛知道?”贺晔像是不经意地在问。 席卫的脸变得青白交加,他本是想让贺晔不死也残,好在顾霆琛面前邀功,却没有想到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贺晔拿到了他在威亚上做手脚的证据。这事要真捅出去,顾家和席家未必会保他。 席卫嘴硬地说道:“他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大胆了。” 贺晔点点头,站起身。 席卫抬头仰视,即便贺家倒了,眼前的男人依旧叫人害怕,他不自觉地叫住:“等、等等,你究竟想怎么样?” 贺晔说:“如果拿不到合适的赔偿,我只能诉之于法律,就看看席先生杀人未遂能判多少年,也看看席家和顾家会花多大的力气保你。” “五百万!最多给你五百万!”席卫咬牙切齿。 “席先生是打发乞丐吗?”贺晔轻笑了一声。 席卫很想朝他啐一口,他贺大公子倒是拿个五百万出来打发个乞丐看看! “一千……”席卫不情愿地往上加价,但见贺晔要走,连忙改口,“三千万,我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 贺晔转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份赔偿协议书,“签字。” 席卫看向赔偿协议书上明晃晃的“三千万”,显然贺晔早把他的底摸清了,席卫恨得牙痒痒,但和贺晔对了一眼,还是将名字给签上了。 “席先生记得今天要打款,否则协议书就作废了。”贺晔补了一句,面无表情地目送席卫离去。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苏不语的消息,朝不远处看去,果然苏不语就坐在不远处。 贺晔顿了一下,还是朝苏不语走去。 苏不语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果茶,她把咖啡朝他推了过来,是他曾经习惯喝的冷萃。 见贺晔看向自己,苏不语弯眉笑着说:“我吃不了苦的,这是给你点的。” 女孩低头喝了一口果茶,像是从来没有喝过一般,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闪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贺晔垂眼把目光放在了黑漆漆的咖啡上,“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缺钱?”苏不语单刀直入,感受到贺晔一瞬间的警惕,她仍旧笑着,“别误会,之前你和席卫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不小心听到了。” 贺晔抬眸看向她,他的眼睛是上扬的凤眼,当他凌厉地看向一个人时,就会给出无形的压迫感。 苏不语像是未感受到一般,脸上笑容亲和,“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她的身体微微向他倾斜,态度真挚。 贺晔愣了一下,实在是苏不语的眼睛太过于干净,从前他被众星捧月时没有见过这份干净,如今身处泥潭也没有见到过—— 可惜,他终究是负重前行的人。 他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疏离地说道:“苏小姐,你是顾霆琛的人,最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为什么呀?”苏不语无知地问着,“我们不是朋友吗?” 贺晔忍不住再次看向她,就见她略带几分羞涩地略微侧过脸去,露出极其流畅的下颌线,“其实我并不是要借钱给你,只是你要做投资的话,我可以出钱入股。” “我们才见了几面?苏小姐就敢出钱入股?”贺晔忍不住按了一下高挺的鼻梁,她要不是顾霆琛派来套话的,那就是真的不大聪明。 苏不语清澈的眼里尽是信任,“我觉得你看上去很可靠。” 她长卷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眼底多了一丝悲伤,“其实我手上的钱也不多,就算投资失败了也无妨,我也只是想试试,找一条可以摆脱陈路的路而已。” “我啊,”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所有的自由都握在经纪人陈路的手里,连只笼中鸟都不如,就是来这里见你也是偷偷摸摸的……” 似乎是印证她的话,苏不语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屏幕上不断闪烁着“路哥”两个字,她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当着贺晔的面接起电话:“路、路哥……” “苏不语,你乱跑什么!你不知道自己还有下一个通告吗?还有闲情雅致跑咖啡馆去!你去那里见什么人?”那头传来陈路气急败坏的声音。 “没、没见什么人。”苏不语当着贺晔的面瑟缩了一下。 “你在那里等着,不需再乱跑,我马上就到。” 苏不语慌地一下子挂断,求助地看向贺晔,“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贺晔皱了一下眉头,“你不介意把手机给我一下吧?” 苏不语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你被装了定位的app。”贺晔盯着她面上的惶恐不安许久,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击着。 顾霆琛手下的这个经纪人他多少有些了解,不是什么好人,手里更是有不少龌龊事,他本是打算拿来打击顾霆琛的…… 他问苏不语:“你和星崎娱乐签了多少年合同?” “20年。”苏不语小声回答。 贺晔沉默了一下,初见面时她俯身一吻时眼中的狡黠一定是他看错了,眼前的确实是个傻姑娘。 “你确定要摆脱陈路,不惜一切代价?要知道经纪人出事,艺人的口碑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贺晔十分认真地说,就得到了苏不语坚定的点头。 她的眼里迸出了希望,“你有办法?” 随即又黯淡了下去,“算了,你我萍水相逢的,别把你牵扯进来。他要过来了,我去门口等着,你别被他看到。” 没一会儿,陈路就来了。 贺晔远远看着她被陈路强拉上保姆车,再低头看向那杯冷萃咖啡。 揉了揉额头,他想就当是报答苏不语的救命之恩,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苏不语,前面听人说席卫也在这家咖啡厅,你不会和他有什么牵扯吧?”陈路在车上就直接逼问苏不语。 “没有,我和席老师只见过两面,他也不大喜欢我。”苏不语低头回答。 “最好是。”陈路面色缓了一下,“传出绯闻来,吃亏的还是你,顾总那里也不好交代,哥也是为了你好。” 苏不语低头笑了一下,贺晔问她话的时候,她就有了些猜测,希望贺晔不要让她失望。 陈路仔细观察了苏不语好几天,见她没再做出格的事,乖巧得和之前一模一样,便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暴雷的不是手下的艺人,而是他自己。 这一天,苏不语依旧起了个大早,该来接她的人到了点还没有来,过了一会儿小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宝,不好了!路哥被警察直接带走了,他的事还上了微博热搜,现在都爆了……” 光她这一路打听下来,陈路的事怕是不能善了,小唐忧心忡忡,很是担心苏不语。 “我的微博账号和密码都在路哥手里,你的借我看一下。”苏不语点开小唐的手机,果然看到了陈路的热搜已经在第一的位置。 那条微博是警方出的公告,没多少字,只说对涉嫌职务侵占罪的陈某依法刑事拘留。然而如今的热搜,字越少说明事越大。底下对陈路事迹进行补充说明的很多,还有不少事实而非的揣测,甚至怀疑整个星崎娱乐都有问题。 与此同时,还有人爆出苏不语签的合同内容,不少人讨论这个合同的合法性,虽然也有骂明星和经纪人都是一丘之貉的,但是大多的还是在同情苏不语,都觉得她被陈路骗了。 苏不语眯了眯眼,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贺晔比她想象的还有用些。 她又打开微信,给顾霆琛发了一条消息:【顾总……我听说路哥出事了……】 此刻,顾霆琛忙得焦头烂额,陈路出了事,带给星崎娱乐的麻烦不小,收到这条苏不语的消息,他就直接给苏不语打了电话:“喂……” “顾总您没事吧?您听上去很疲惫……”电话里苏不语的声音别样温柔,像浅浅的溪流淌过顾霆琛的心。 顾霆琛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从陈路出事到现在,有向他打探消息的,有指责他用人不善的,而苏不语是第一个关心他的。 他心里的异样晃了又晃,最终哑着声音说:“你来一下公司。”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章 菟丝花替身(八) 苏不语跟着秘书走进来的时候,顾霆琛恍惚了一下,从门口到办公桌不过几步路,娉娉袅袅,每一步都摇曳了到了心。 她半垂着头站在他面前,白皙的手指勾起那一缕黑发挽到粉白色的耳后。 顾霆琛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想,他之所以会心悸,是因为苏不语这个角度最像宋绮雯,仅此而已。 “顾总……”苏不语抬起眼眸,朝着他清浅一笑。 眼前的杏眼弯弯,顾霆琛却又想起了那天那双含泪的眼眸,他写字的手顿住,烦躁地扯了一下领带,压着心底异样,低头抽出一份合同,硬声说道:“这是公司和你的合同,重新签一下。” 苏不语简单略了一眼,合同的期限由原来的20年改成了10年,工作选择权、收入提成和违约赔偿金都做了更改,比原主签的那份好多了。 她慢慢抬起头,与顾霆琛对视,顾霆琛见到她红唇微启,以为她会问什么,却没有想到她什么也没有问,只回了一个“好”字,就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不语的字如其人,娟秀内敛。 顾霆琛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再看向她那只依旧握着笔的手,不论是黑笔还是黑发总能衬得她的肌肤莹白赛雪,“你的字倒是变漂亮了。” 耳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听到苏不语说:“三年了呀,总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顾霆琛心底咯噔了一下,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安。 她手中的笔放下,如同把他也一并放下了。 见苏不语转身要离去,顾霆琛猛地抓住了她。 “痛……”苏不语轻轻地喊了一声,顾霆琛立刻就放开了她,再对上她那双澄清的眼眸,他只觉得喉咙痒痒的。 她疑惑地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顾霆琛脱口而出:“我晚上有一个饭局。” 苏不语眼中的疑惑更深,歪过头看向他,简直像个不解风情的直男。 顾霆琛黑下了脸,不耐烦地说:“你可以走了!” 等她走了,顾霆琛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他和苏不语说这些干什么?他晚上的饭局是为了解决陈路的事,本也不会带上她…… 他点开微信,手指微微犹豫,往下滑了一下,滑到和宋绮雯的聊天框上,那天之后宋绮雯没再给他发消息,点开之后依旧是那张苏不语的照片…… “顾总……”一个轻柔的女声。 顾霆琛倏地抬头,见是自己的秘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冷声问道:“什么事?”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酸奶,“这个是苏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 顾霆琛觉得自己应该嗤之以鼻,可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接过了那瓶酸奶。 他低头看着与上次扔掉那瓶一样的酸奶,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扯了一下,又很快刻意地板下脸。 将酸奶往桌子上一砸,对秘书说:“出去。” 苏不语拿到新的合同,笑了笑,现在没了陈路的管束,她让老李把车子开到贺晔的修理厂。 前几天还生意兴隆的修理厂今天却是大门紧闭。 苏不语给贺晔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电话后一阵沉默。 她轻柔地唤了一声:“贺晔?” 他的名字从苏不语的嘴里叫出来意外的好听,贺晔一下子想到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 贺晔顿了一下,直接说:“顾霆琛这两天会找你重新签合同……” “已经重新签了。” 苏不语的回答让贺晔又顿了一下。 他问:“这次签了多少年……算了,我加一下你微信,合同发给我看一下。” 很快,苏不语收到了一个微信好友申请,这个微信号是另外一个手机号。 苏不语通过好友申请,完全不设防地将新合同拍照发给贺晔看。 见贺晔久久没有回信,苏不语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声音怯怯的,听上去很是可怜,让贺晔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小奶狗,也是这样呜呜咽咽的,还带了几分傻气。 他一贯静如止水的心上泛起淡淡的涟漪,回道:“没什么大问题。” “贺晔,我在修理厂这边……你在哪里呀?”苏不语又发了一条语音。 贺晔没有想到她第一时间会来找自己,心里的涟漪似乎难以停下来。 他用新手机号给苏不语打了一个电话:“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是不是因为我这件事的关系……”苏不语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安。 贺晔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这姑娘说傻吧又意外地敏感——他羽翼未丰,贸然出手,顾家已经注意到他了,其实早在准备出手前他就想到了。 “和你没关系,我要去外地开公司。” “哦……”苏不语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道,“贺晔,我们是朋友吧?” 这是苏不语第二次问了。 贺晔的手指敲击了一下手机,最终回了一声:“嗯。”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 苏不语放下电话,就直接在微信上给贺晔转了一百万,还备注了“投资”两个字。 贺晔盯着那一百万的转款难得发愣,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轻笑了一下,接收了这一百万。 苏不语在听到提示音之后,也跟笑了笑,转头问老李:“老李,你知道哪里可以买一箱这个酸奶吗?” 送顾霆琛用的酸奶一次次买怪麻烦的,索性一次性多买些备着。 苏不语回家后,又默默算了算,等到差不多时间,开始下锅煮醒酒汤。 没一会儿,她的门铃响起,打开大门是邵登云搀着喝得半醉的顾霆琛。 “打扰苏小姐了,”邵登云微笑着说,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不语。 此刻的她没有化妆,穿着吊带白裙,眉眼清丽,身材曼妙。 苏不语沉默了一下,就在邵登云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说:“进来吧。” 邵登云眯了眯眼睛,就看到了餐桌上的保温壶,和挂在椅子上的外套。 看来她原本是打算出去的。 苏不语去取了两个碗,倒出醒酒汤:“正好入口,邵先生也喝一碗吧。” 邵登云这一次没有拒绝,他拿起碗,温度刚刚好。 他一边喝着,一边看向苏不语。 年轻的女孩在知道自己是宋绮雯的替身之后,依旧极其耐心地照顾着顾霆琛。 她将顾霆琛扶到沙发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轻声哄着喝醉的顾霆琛一口一口喝下醒酒汤,直到顾霆琛锁着的眉头解开。 屋内的灯光是温暖的奶黄色,打在苏不语秀丽的脸上,如同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邵登云想起,他的母亲曾经对他的大哥和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只可惜他大哥死了…… 碗砸在地上的声音惊扰了一心一意的苏不语。 她见邵登云半蹲下身要去捡碎片,忙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邵先生小心,放着我来收拾吧。” 邵登云低头,她的手很小,覆在他的手上只有一点点大,也很软,贴着他的手背传来一阵叫人心乱的温度。 他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站起身来,“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苏不语笑着说:“也麻烦邵先生帮我把顾总扶到客房。” 邵登云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苏不语已经收拾好了,她问他:“邵先生,要不要吃宵夜?” “好。”邵登云应了一声。 看着苏不语进了厨房,他站在厨房门前,所看到的风景与宋绮雯转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漂亮而温暖。 前几天宋绮雯收到了顾霆琛发过去的照片,就将照片转发给邵登云,问他:顾霆琛有女朋友了?这是宛宛类卿? 邵登云的眼眸暗了暗,反问宋绮雯: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宋绮雯回他:快了。 “邵先生来帮忙呀。”苏不语将煮好的馄饨盛出,见邵登云站在那里,便笑着喊他,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亲近—— 她这个态度,邵登云并不讨厌。 他上前端碗,听着她娇声柔语地吩咐:“小心哦,别又摔了。” 邵登云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入口的馄饨很好吃,包法与酒店常见的也不一样。 邵登云问:“这是苏小姐自己包的?” “是呀,随手准备的。”她羞涩地笑着,说是“随手”,邵登云也从馄饨的味道里品出了她的用心。 他抬头看她。 坐在那里,轻轻打着呵欠的女孩睡眼惺忪,柔美中多了几分憨娇,就是像他这样充满戒心的人也忍不住放下些许心防:“苏小姐,打算继续做绮雯的替身吗?” 苏不语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她的脸色多了几分病弱的苍白。 她依旧笑着,可那笑容里蓄满了悲伤:“宋小姐已经嫁人了,不是吗?我……还有机会吧……” 邵登云再吃了一口,只觉得没有之前好吃了。 他停下来,再看向苏不语脸上的强颜欢笑,“如果,绮雯恢复单身,要回到找霆琛呢?你恐怕不知道,霆琛对她用情有多深。” 他见着苏不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黯淡下去,心的位置隐隐有些奇怪的酸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章 菟丝花替身(九) “邵先生晚上住这里吗?我去给您换被单。”苏不语岔开话题,站起身来。 她转身的一瞬,邵登云看到了她眼底的那颗泪珠,他跟着起身拉住了苏不语。 苏不语惊地转过身来,泪珠也顺着眼角滑落。 邵登云想,她眼泪掉落的模样果然很美,可惜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哭泣…… “邵先生怎么了?”她将头低下去,掩饰自己哭泣的模样。 邵登云盯着她乌黑的头顶,不知不觉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头顶,顺滑如丝绸一般的触感让他的手有些上瘾。 苏不语却是受了惊吓,猛地抬头,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邵、邵先生?” 邵登云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眼底泛起了急色,那种想要挣扎又挣扎不开的小委屈让邵登云心情愉悦地笑了一下。 他缓缓放开苏不语,笑道:“没什么,你头上沾了些粉尘。” 苏不语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见他身子猛地往后仰去,她笑出了声:“邵先生,您的鼻子上也沾了些粉尘呢。” 邵登云看向笑得灿烂的女孩,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苏不语朝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他说:“邵先生这样真心的笑就很好呀,不必像平时那样笑得很刻意呢。” 邵登云微微一愣,等苏不语进了房间,他才慢慢看向一旁的玻璃门,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脸,还有残留的笑意。 他的嘴角渐渐平了下来,伪装得太久,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真情实感的笑应该是什么样子了。他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他如今的样子,除了苏不语——柔弱愚蠢,却又敏感。 邵登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终究和苏不语的触感不一样。 第二次进苏不语的卧室,邵登云还有些怀念,即便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也没有像在这里睡得这么好。 他进来的时候,苏不语正在点香。 今天的安神香很好闻,清雅里多了几许幽甜,就像苏不语这个人一样。 邵登云问:“今天的香和之前的不一样?” “嗯,是我重新配的,邵先生喜欢吗?”苏不语的眉眼在淡淡的烟雾里更显柔和。 邵登云又想起她之前唱的小调,问道:“你那天唱的是什么曲子?” 苏不语眨了眨眼眸,过了好半天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轻轻浅浅唱了两句,没有门板隔着,声音更加清晰,也更让人觉得心安。 邵登云的眉眼舒缓开来,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直到苏不语停下歌声朝外走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不语像是被他吓到了,连连朝后退了几步,“邵先生,我把门关上,您好好休息……” 眼见房门就要关上,邵登云淡淡说了一句:“你喜欢霆琛什么?如果只是想要有个依靠,我也可以。” “邵先生,您刚刚说什么?”没有听清他话语的女孩又半推开门,站在光影交界处。 光彩在她身上流转,如易碎的琉璃娃娃。 “没什么,”邵登云笑了笑,“休息吧。” 房门关上,邵登云在躺下之后,又听到了那安抚人心的歌声,他的唇角扬起,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得到她。 第二天早上,顾霆琛是在苏不语和邵登云的对话声中醒过来的。 他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苏不语正在做早餐,他还来不及笑,就看到邵登云也站在她身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邵登云突然之间对厨房有了兴趣,在旁边询问着,还会给苏不语递东西。 而好脾气的苏不语并不嫌弃他,一一作答着,末了还问他:“邵先生喜欢吃咸口还是甜口?” 顾霆琛与邵登云相识十几年,从来都知道这人挑剔的很,什么都不爱吃。 邵登云也发现了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回到苏不语身上,“我都可以。” 顾霆琛脸色不大好地问道:“你又留在这里过夜了?” “是呀,不语让我睡在主卧,她自己反而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邵登云笑着走到餐桌旁边,拉开桌凳,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坐吧,早餐马上就好了。” 顾霆琛的脸色愈发难看,上次也是邵登云睡主卧,他睡客房,这一次也是。 他更是注意到,邵登云对苏不语称呼的改变。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与笑容满面的邵登云形成对峙。 苏不语就像没有发现不对劲一样,唤道:“邵先生过来帮下忙呀。” 邵登云无视顾霆琛越来越铁青的脸色,转身帮苏不语将早餐端出来。 顾霆琛看着邵登云端着盘子,苏不语跟在他身后,就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一般,只觉得极端碍眼。他心底起了莫名的怒意,针对邵登云,更针对苏不语。 他猛地拍在餐桌上,在两个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硬着声音说道:“下一次我要是喝醉了,不要再把我送过来了。” 邵登云下意识地看向苏不语,果然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那双眼睛更是染上一层薄雾。 他对上顾霆琛的愤怒,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了。” 一顿早餐下来,三人心思各异。顾霆琛冷着一张脸去了公司,想了想又不甘心,把苏不语也叫到了公司。 他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你的经纪人换成林岚了,以后她会给你安排工作。” “好。”苏不语想了想,还是向他打听陈路的消息,“路哥他……” 顾霆琛冷笑了一下,陈路大量侵吞本该给苏不语的酬金,还有大量的违规操作,所涉及的金额巨大,根本就捞不出来了。他现在要做的是防止陈路乱说话,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有人想借着陈路扳倒他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不要再打听他的事了,对你没有好处。如果有记者向你问起他,你说自己一概不知。”顾霆琛强势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见苏不语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又想起她之前和邵登云有说有笑,他的心情又恶劣了几分,“你要没事,就可以滚了。” 苏不语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折回来,“顾总,您今天还有饭局吗?” 顾霆琛盯着她。 她应该是有些害怕的,还是从包里掏出了酸奶,轻轻地放在他桌子上,“您昨天晚上胃又痛了好久……少喝点酒……” 顾霆琛的记忆里模糊闪过一个影子,是夜里有人轻轻揉着他发疼的胃部,他抿了抿嘴,生硬地说了一句:“多事。” 苏不语从顾霆琛这里出来就直接去见了新经纪人。 林岚四十出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经纪人,曾经带出好几个天王天后,就连宋绮雯也是她一手捧出来的,只是和宋绮雯闹掰以后,她在公司被边缘化了。 她见到苏不语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直言不讳地说:“你长得确实很像宋绮雯,但是一直打着她的名头在娱乐圈怕是走不远。”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岚姐,我走的和她不是一条路子,我只想专注于唱歌。” 林岚让苏不语随便唱了两句,和录音棚里出来的效果没什么区别,甚至更震撼——她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这样好的苗子了。 她张了张嘴,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陈路那个傻x挖到宝了,也不知道好好培养!” 要是她来带,苏不语可绝对不会是出两首歌就去跑综艺被人群嘲,搞得现在名声不好了! 林岚有些兴奋,虽然现在的乐坛不景气,但是影视歌曲火呀,这副嗓子、这张脸蛋绝对能火! 苏不语和林岚交谈了几句,还算比较愉悦。 临走的时候,林岚犹豫半刻,问她:“你和顾总是什么关系?” 苏不语笑了笑,“没什么关系。” 林岚盯着她清澈的眼眸看了很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关系最好。”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提醒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女孩:“你出道晚,可能不知道当初顾总追宋绮雯追得有多凶……宋绮雯长得和你有六分、啊不,也就三四分相像吧,岚姐也是怕你受到伤害。你放心,你只要跟着我,只要你不愿意,顾总也奈何不了你。” 她是公司的老人,虽然被边缘化,但是人脉都在,这两年她也是被宋绮雯伤到了,不想再折腾,但是苏不语现在是她的艺人,她总要护着。 苏不语伸手拉住林岚的手,带着几分信任的亲昵,“谢谢岚姐……” “不过我听说宋小姐快要回国了,可能要复出,岚姐还会带她吗?”苏不语不谙世事地问着。 林岚先是不自觉地撸了一把她的脑袋,眼中带着怜惜,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当初宋绮雯一定要嫁给f国那个画家的时候,我就说她长久不了,她回来我不意外,不过……” 她长长叹了一声气,她和宋绮雯闹掰除了理念不同,还有三观不合,宋绮雯一向很霸道,她这个曾经的经纪人再带一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近的艺人,估计她不找宋绮雯麻烦,宋绮雯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林岚又看了一眼苏不语,默默把话吞进肚子里,以免把眼前的小白兔吓跑。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苏·小白兔·不语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按原主的记忆,一个月后宋绮雯就该回国了——她也该回来,给顾霆琛加把火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章 菟丝花替身(十) 深夜从会所里出来,顾霆琛一身酒气。 他的酒量不算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前喝了酸奶,这会儿只是胃里不大舒服,并没有喝醉。 顾霆琛坐在车里,慢慢点燃了一支烟,亏得这一次顾家出手快,要不然星崎娱乐的损失就要更大了。 他慢慢吐出一口烟,真的如老头所说是贺晔搞的鬼吗? 顾霆琛嗤了一声,贺晔都已经沦落到给席卫做替身了,还能有什么本事来搞顾家,他家老头真是怕贺家怕到骨子里了。 “顾总,今天回哪里?”司机问道。 顾霆琛停顿了一下,眼前一闪而过的是苏不语,他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断浮现那天苏不语倔强的背影、她眼角的泪痣,以及她轻哄着自己的声音…… 他略显烦躁地将烟给熄灭了,今天连邵登云都不在,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去苏不语那里。 顾霆琛紧紧抿了一下唇,好一会儿才回答司机:“香兰苑。” 司机犹豫了一下,他似乎记得前几天邵登云还特意嘱咐他:如果顾总喝醉了,不要再往香兰苑送了。 何况今天苏不语也不在香兰苑。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顾霆琛不大好看的脸色,没敢说话。 车到了香兰苑,顾霆琛也没有下车。他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苏不语的电话,然而对方却没有接。 顾霆琛又连打了两个电话,那一头依旧没有接。 眼见着顾霆琛的脸越来越黑,司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顾、顾总,今天晚上京城电视台周年庆直播晚会,苏小姐也是嘉宾之一……” 顾霆琛整个人僵住,将手机重重砸在了座位上,又像想到了什么,他又给邵登云拨打了电话。 邵登云是在他连播三个电话之后才接起来的,他的那一声“喂”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你在哪里?”顾霆琛直截了当地问。 邵登云顿了一下,笑着回答:“电视台的周年庆晚会,不大方便电话,先挂了。” 顾霆琛脸色阴沉,直接用手机打开直播——背景音乐和邵登云电话里传过来的一模一样。 “我们都知道,不语一直有情歌小公主的外号,但是今天的不语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有请苏不语给我们带来最甜的叛逆情歌《我不甜》。” 舞台上的苏不语穿了一条黑色的抹胸连体短裤,腰上系了一条宽腰带,正好勒出她的细腰,短裤外还有一层透明的纱裙,一双笔直的长腿在纱裙里尤为清晰。 苏不语的个子并不高,但是她比例好,尤其是穿着高跟鞋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只觉得胸以下全是腿。 还未开口唱,底下已经是尖叫一片。 顾霆琛的脸黑得能滴墨,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终究没有划出来。 今天的苏不语唱得并不是那首悲伤情歌《再也不见》,而换了一首十分欢快的劲歌,平日里看着温柔斯文的女孩拿着手麦一边唱一边跳,显得十分欢快,脸上略带俏皮的小表情配上甜蜜的歌声,让人怦然心跳,完全挪不开视线。 直播上的弹幕一直在尖叫:【苏不语现场好稳!粉了粉了!】【这是什么神仙嗓音啊!】【啊啊啊,人美声甜!我宣布苏不语就是我老婆!】 当然也有质疑声:【一点喘气声也没有,苏不语假唱吧!】【整容怪!故意整成宋绮雯的样子,太恶心了!】 顾霆琛看到这些弹幕,眉头皱得更紧,他见不得别人喊苏不语“老婆”,但更见不得旁人骂她,这些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骂他的人! 他直接给电视台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让他管管节目的弹幕,乌烟瘴气的,有损一个卫视电视台的形象。 负责人给他回了一个【?】。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顾霆琛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苏不语就向观众鞠躬了,和主持人闲聊了两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唱,她清唱了两句《再也不见》。 顾霆琛微微发愣,她的歌声真的能直接击穿人心,再听这首歌的清唱,他却一下子想到了苏不语含着泪说她知道——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泪应是落下。 他按着自己有些乱的胸口,眼底难得有了迷茫。 顾霆琛低下头再看向屏幕,苏不语再次鞠躬,朝台下走去。在阶梯上等她的,除了助理小唐,还有一个顾霆琛极为熟悉的身影。 邵登云。 邵登云十分绅士地将手伸到苏不语的面前。 苏不语似乎有些诧异他的出现,歪了一下头,十分开心地问道:“邵先生怎么在这里?” “收到朋友的邀请。”邵登云笑了笑,今晚的酒局他本来该和顾霆琛一起去的,只是他还是选择了来看苏不语的现场表演。 如他所料,舞台上的苏不语让人惊艳——如果说平时的苏不语温婉如秋月,那么舞台上的苏不语就是耀眼如夏阳。 眼前的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美好得让他更想要得到她。 邵登云盯着苏不语的目光晦涩。 苏不语只当自己没有察觉,一脸纯真地笑着:“邵先生觉得这首歌好听吗?这是我的新歌呢!” “好听。”邵登云暗着眼眸,看她将身后拖曳的纱裙撩起,挽在纤细的手臂上。 似乎察觉到了他目光的炙热,苏不语微微抬眸看向他,红唇勾起,笑得俏皮,和歌名相反,甜而诱人,在夜色下尤为魅惑。 邵登云伸出手,扣在了她的腰上,收到她疑惑的眼神,淡淡地说道:“小心脚下。” “哦,谢谢邵先生呢。好了,我可以自己走啦。”她推开邵登云的手,朝化妆室走去。 邵登云看着她的背影,细细研磨自己的指腹,如果刚刚是顾霆琛,她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推开吗? “宝、宝,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进化妆室,小唐就瞪大了眼睛问苏不语。 她是认识邵登云的,邵登云不仅仅是顾霆琛的好友,还是星崎娱乐的大股东,她一直以为苏不语是和顾霆琛有些暧昧,但刚刚邵登云那架势……她都能看出几分不对劲。 “没什么。”苏不语不在意地笑着,“邵先生等会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转头看向呆滞的小唐,心情愉悦地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也许会遇上顾总。” “???”小唐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好使,苏不语的话她硬是没懂。 出来的时候,邵登云果然在化妆室门口等着苏不语。 苏不语见到他,客气地说道:“邵先生,我要回去了,您……” 邵登云说:“我的车子出了点问题,你不介意送我回去吧。” “好呀。”苏不语一口应下,“您住在哪里,我让老李先送您回去。” “不急。”他笑了笑,“先送你回去吧。” 苏不语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忤逆他的意思。 回到香兰苑已经是凌晨两点。 邵登云坚持要把苏不语送上楼,苏不语朝着他为难地笑了一下,一副想要拒绝又不敢拒绝的模样,让邵登云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苏不语的身上,见苏不语诧异抬头,他笑了一下,“夜里冷,你披着吧。” 六月的夜,并不冷。 苏不语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将外套还给他。 顾霆琛站在苏不语的门口,抽了一晚上的烟,当电梯门打开时,他就看到苏不语娇羞地低着头,男士西装披在她的身上格外碍眼! 更碍眼的是邵登云与苏不语并肩站在一起。 三人六目,两个大男人互看了一眼,是看不见的波涛暗涌。 只有苏不语诧异出声:“顾总?!您怎么在这里?” 顾霆琛一步跨上前想要抓住苏不语,却被邵登云不着痕迹地隔开。 他阴鸷地瞪向邵登云,只听到他最好的朋友微笑着说道:“你说过,她不是你的小情儿。” “那又如何?她还是我公司旗下的艺人。”顾霆琛怒极反笑。 邵登云笑着反驳:“我在星崎的股份也不少。” “但星崎还是我说了算!”顾霆琛握紧了拳头,一晚上的焦虑不安辗转成为愤怒,邵登云此刻脸上的笑容更像是赤/裸裸的挑衅,酒后的理智稀薄,最终让他挥出了一拳。 邵登云避开他的拳头,不轻不重地说:“绮雯明天——不,她今天就要回来了。” 顾霆琛整个人僵住。 邵登云继续说:“她和她那个f国丈夫离婚了,她是打算上飞机前再给你发消息,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让我别告诉你。” 像是印证邵登云的话,顾霆琛的手机连响了好几声。 顾霆琛僵硬地拿出手机,就看到宋绮雯刷了好几个表情,把苏不语的那张照片刷到看不见,才和顾霆琛说:【我上飞机了,11个小时后到,来接我。】 是宋大小姐一贯的语气。 “恭喜。”苏不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顾霆琛猛地看向她,她也抬起了头,那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是马上就要掉眼泪一样。 苏不语将身上的西装还给邵登云,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又朝着他们笑开,笑得比以往都灿烂:“顾总、邵先生,不早了,我先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顾总,明天还要接宋小姐呢。晚安……也祝顾总心想事成。” 顾霆琛看着她这个笑容,不知为何心底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想说,她大可不必笑得这么勉强。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门已经关上。 邵登云低头,西装上还残留着苏不语身上的香味,像她为他点的安神香,他若无其事地将西装穿回了自己身上,“走吧,我的车没开回来,你送我回去。” 顾霆琛锁眉看他,如果是以前邵登云会扔了这件西装,但是现在他却把苏不语披过的西装穿回了身上。 他紧紧抿住嘴唇,制止自己想要说的话,他怕自己点醒了邵登云。 邵登云扯了扯嘴角,不必顾霆琛点醒,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倒是顾霆琛…… 苏不语从猫眼看着他们两个离去,有些可惜他们没有打起来,不过宋绮雯倒是比原主的记忆早回来了半个月。她笑了笑,并不在意地去睡觉了。 下午一点的京城机场。 宋绮雯一开手机,就看到了天籁之音的热搜,苏不语的九宫格照片颇为刺眼,她哼了一声,首先给林岚打了一个电话:“岚姐,我回来了,帮我买个热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章 菟丝花替身(十一) 林岚接到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问:“你谁呀?”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绮雯“呵”地笑了一声:“看来岚姐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她不等林岚说话就把电话挂了,取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她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机场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是回头看她的人不多,更不会像以前还有粉丝来接机。 即便回国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鲜花与簇拥,宋绮雯心底老大不痛快,戾气横生。 只是没有一会儿,她眼底的阴霾散去,笑得灿烂——只因她看到了顾霆琛。 “霆琛,好久不见。”宋绮雯像是不记得三年前离别时的不堪,奔上前给了顾霆琛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霆琛愣了愣,扑鼻的香水味有些呛人,眼前的女人竟有些陌生起来,他不着痕迹地推开宋绮雯,细细打量她的脸—— 其实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发现,宋绮雯的脸要比苏不语大,鼻子也比苏不语大,嘴巴没有苏不语丰满,眼睛更是没有苏不语明亮……原来苏不语和宋绮雯长得并没有那么像。 “发什么愣?是发现三年不见,我更漂亮了吗?”宋绮雯笑语晏晏,特意退了两步,让顾霆琛看清她今天的装扮。 她穿着最鲜艳的红,一字领连衣裙显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来。 可惜她不如苏不语白,也没有苏不语挺拔,远不如穿红裙的苏不语惊艳。 穿着红色纱裙的苏不语不仅妩媚,还有无法形容的飘逸仙气…… 顾霆琛猛地摇了一下头,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老是想苏不语干什么?! “走吧。”顾霆琛接过宋绮雯手中的行李箱,转身朝停车场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宋绮雯眼神暗沉。 宋绮雯不是傻子,自然注意到了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是因为苏不语吗?她又想起了顾霆琛发给她的那张照片。 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来接我,也不怕你的小情儿吃醋?” 顾霆琛停了一下,只含糊地说道:“她不会。” 宋绮雯的双眸更加暗沉,顾霆琛这是在她面前默认了苏不语和他的关系,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气她? 再见到顾霆琛之前,宋绮雯一直很笃定顾霆琛只是找了个替身来气她,然后见到顾霆琛之后,她竟有些不确认起来。 她笑着岔开话题:“登云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来接你还不够吗?”顾霆琛突然发了脾气,把宋绮雯吓了一跳。 宋绮雯先是僵了一下,又想顾霆琛连邵登云的醋也吃,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她明媚笑开,走上前用手指抵在顾霆琛的胸口:“你这是吃醋了?好歹我们三个一起长大,问问他怎么了?” 顾霆琛低头看向宋绮雯的笑脸,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抿了一下嘴唇,只说:“先上车。” 宋绮雯缓慢地收回了指头,笑意从眼睛里退去,顾霆琛比三年前难撩拨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无论如何,她这一次一定要拿下顾霆琛,毕竟她还要靠他把她捧回原来的高度。 两人一起坐进车子,顾霆琛问宋绮雯:“回宋家老宅?” 宋绮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又是单身一人了,我不想回去,省得被我爸妈唠叨。对了,我记得你在香兰苑有一套房子一直空着,不如借我住一段时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苏不语的那张照片就是在香兰苑拍的。 顾霆琛抿了抿嘴,好半天没有回答她。 宋绮雯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说:“不方便就算了。” 顾霆琛看向她,又恍惚了一下,宋绮雯现在的位置和那天苏不语做的位置一模一样,就连妆造也像了七分,可是宋绮雯的眼角没有那颗殷红的泪痣…… 他有些烦躁地脱下西装外套,不免又想起昨天苏不语披着邵登云的外套、和邵登云一副亲密的样子。 他冷笑了一下:“没什么不方便的,那套房子我这两天就清理出来给你。” 宋绮雯猛地回头看向他,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就谢谢顾总了。” “别喊我顾总。”他生硬地说着,“顾总”两个字总会让他联想到苏不语。 宋绮雯撩了撩头发,笑开:“我想复出呢,你可不就是我的顾总,嗯?” 她撩得很是风情,只是顾霆琛看着总觉得少了一些味道。 他转开视线,翻了一下通讯录,手指在苏不语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打给了林岚:“你让苏不语这两天就搬出香兰苑。” “啊?”林岚接到电话觉得莫名其妙。 顾霆琛也注意到了她那边的嘈杂,皱起了眉头,“没听明白?” “顾总,我听不清楚,”林岚说的有些急,“不语受伤了,我先送不语去医院,等会再给你打电话……” “你说什么?!”顾霆琛的脸色一变,“她哪里受伤了?你们去哪家医院?” 林岚匆匆报了医院名,就挂断了电话,顾霆琛想了没想,直接叫司机掉转车头前往医院。 宋绮雯盯着一脸紧张的顾霆琛,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她掌心发痛,她才能表情平和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顾霆琛没有应她,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微博,苏不语再救人和苏不语受伤同时上了热搜—— 今天苏不语参加一档户外综艺节目,其中有一个水上项目是在公园里搭建的。 公园是开放的,录制的时候有不少人围观,不知怎么就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挤到了水里。苏不语是第一个跳下水去救的,她游得很快,救人的姿势很标准,但是水里放置了钢丝网,苏不语在救小女孩上来的时候,小腿被钢丝网剐蹭出了一长条口子。 网上有路人拍到的视频,苏不语整条左腿都血淋淋的,看着吓人。 顾霆琛的脸色难看。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邵登云已经在了。 苏不语刚打好破伤风针,坐在长椅上,眼角耷拉着,还挂着两滴泪,看着怪可怜的。 “这会知道痛了?你当节目组的救生员是吃干饭的?轮到你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子去救?!”林岚没好气地说着。 只是对接上苏不语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别说那些臭男人了,她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也受不住,忍不住伸出手□□了一把苏不语的头发:“姐不是要骂你,救人也没错,就是你要注意安全。” 跟在顾霆琛身后的宋绮雯差点没认出林岚——从前林岚和自己说话公事公办,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了? 顾霆琛之前一直绷着的心弦在看到苏不语之后,一下子就断开了。 他顾不得许多,走到苏不语面前张口就说:“苏不语你当你是娱乐圈活菩萨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救,有没有想过你一个艺人要保护好自己,有没有想过我会——” “霆琛,你吓到她了。”邵登云猛地出声,制止了顾霆琛再说下去。 邵登云半蹲在苏不语面前,温柔地问道:“腿还痛吗?” 苏不语怯生生地抬眸看了一眼顾霆琛,她眼尾是湿润的红色,嘴唇亦是湿润的红色,像刚上岸的水妖一般,只要开了口,凡人便愿奉上一颗心。 顾霆琛没能接上前面的话,她就已经低下头,柔声回着邵登云:“不痛了呢。” 尾音里掺杂了鼻音,像刚刚哭过一般,叫人心疼。 顾霆琛僵硬地看着邵登云将药膏递到苏不语的手上,这一刻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刺得他一双眼睛泛红。 “这个药膏可以祛疤,每次换药的时候把这个涂上。”邵登云极尽温柔地安抚着苏不语,和顾霆琛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不语乖巧点头,更是让顾霆琛心里不断涌出怒火。 宋绮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一个男人献殷情,另一个男人生闷气,而她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焦点的人却变成了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她撩了一下头发,主动上前打招呼:“苏小姐。” 苏不语明显颤抖了一下,看着更显可怜,她看向宋绮雯,有些用力地咬着唇,就在邵登云要挡到她面前时,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捂着嘴巴,不好意思地笑着:“宋小姐不好意思,我对香水味有些过敏。” 矫揉造作的小白花! 宋绮雯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面上还是笑着:“苏小姐可真是娇贵,完全看不出来是从农村里出来的。” 她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近苏不语,“都说苏小姐像我,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相似。” 苏不语的脸白了一下,明亮的眼眸雾蒙蒙地暗下去,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是吗?” 邵登云也跟着暗下了眼眸,淡淡地开口:“绮雯,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绮雯笑眯眯地看向他,伸手挽住邵登云的手臂,“我这人呀精力一向好得很,就今天我们三人好好聚聚,至于苏小姐也该好好休息了。” 邵登云皱着眉头,抽回了手臂,就听到宋绮雯喊了一声:“凌云,你要留下来陪苏小姐吗?” 邵登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转头对苏不语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苏不语看着宋绮雯攥着两个大男人离开,笑了笑,转头就给顾霆琛打了一个电话:“顾总,前面您和岚姐打电话,我都听到了……” 顾霆琛一下子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个“嗯”都应不出来。 苏不语继续说:“我明天就从香兰苑搬出来,就是我要找房子,您……能不能把之前路哥压着的那笔钱还给我?” 她的声音很柔,顾霆琛却总觉得自己能看到她落泪的模样——她一定很伤心…… 顾霆琛突然明白了什么,来不及回答苏不语的话,丢下宋绮雯就往回跑。 苏不语已经在保姆车上,他用力撑住差点关上的车门,紧紧抱住了苏不语。 一路跟过来的宋绮雯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怕自己会气得丢了形象,她又转身离去。 苏不语垂下眸,附在顾霆琛耳边说道:“顾总,宋小姐生气了,说明她心里也有你呢。” 她几乎用尽全力推开了顾霆琛。 顾霆琛愣愣地看着她。 苏不语笑了笑,笑容温婉动人,“我知道我像她,也知道你拿我气她。双人词条,我整容成她的热搜,还有这个拥抱……恭喜你成功地让她回到了你的身边。” 顾霆琛张嘴想要说什么,她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眼里的泪落下,仍旧笑着:“顾霆琛,我于你的用处到此结束了吧。” 顿了一下,她擦去泪水:“顾总,再见。” 车门锁上,扬尘而去。 顾霆琛站在原地,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苏不语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替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章 菟丝花替身(十二) 邵登云见宋绮雯是一个人回来的,挑了一下眉。 宋绮雯的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很快调整过来,她上前想要挽住邵登云的手臂,而邵登云一下子避开了。 她略带悲伤地说道:“凌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凌云”这个名字曾经意味着宋绮雯对他的独一无二,只是她前面当着苏不语的面这么喊他,他突然就生出了厌烦。 他将这丝厌烦藏起,淡淡地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了。” 宋绮雯怒极反笑:“你们男人啊,就是吃小白花这一套,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结果可真让我失望。” 她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邵登云:“凌云,你喜欢她什么?和我相似的脸蛋,却比我少了个性,更容易受你摆布……还是和你一样都是替身?” 邵登云挂在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看向宋绮雯的目光冰冷,然而宋绮雯并不怕他,她和邵登云幼年相识,自诩是最了解他的人。 盯着他阴冷的眼神,她笑着说:“凌云,你想要那个小白花,而我呢,想要霆琛,不如我们合作?” 作为曾经红极一时的一线女星,宋绮雯自然是美的,然而她的笑容里充满了算计,曾经邵登云见惯不怪,可如今他却是见不得了。 邵登云慢慢收回了眼神,明明才和苏不语分开,他却格外想念她干净的笑容。 他问:“你想怎么合作?” 宋绮雯笑得更加灿烂,她就知道邵登云和她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语,你没事吧?”苏不语难得走神,林岚有些担忧地问道。 苏不语回过神来,笑着说:“我没事。” 她在邵登云的身上放了植物种子,借以妖术能监听到一些,只是隔得太远,又加上天道限制,所能得到的信息不多,不过宋绮雯一直喊邵登云“凌云”,倒是有些意思…… 收回思绪,苏不语垂眸对林岚说:“岚姐,我明天要搬家……您这边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行,我回去就给你安排。”林岚一口应下,“之前陈路吞了你的钱,还有一些在账上,我会帮你要回来的。” 苏不语弯眉轻笑,“谢谢岚姐。” 林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一个乖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子,想起她前面与顾霆琛的对话。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板着脸说:“不语,我能帮你彻底脱离出宋绮雯的影子,但是顾总那里……” 苏不语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林岚,看着单纯的姑娘眼底却是通透,“岚姐放心,我已经和顾总说过再见了。” 林岚满意地点点头:“这种拿你当替身的男人就该有多远扔多远,就算他是老板,但私人的事,他奈何不了你。” 苏不语回到公寓,才看到贺晔给她发的消息,询问她伤势如何。 她给贺晔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贺晔。” 简单的名字从她的口里出来格外缠绵缱绻,贺晔的耳朵微微发烫。 从前贺家鼎盛时,他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只想着如何让贺家更加强大,没有别的心思;后来贺家落败,他一心想着报仇与重振贺家,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唯独苏不语是个意外。 起先是她突兀的吻与救命之恩,后来是她的柔弱与浑然不知的撩拨,明明想着报答过救命之恩就把她放下,毕竟现在的他根本就给不了她什么,可偏偏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上了心。在网上看到苏不语受伤的新闻,他便难以克制地给她发了消息。 “你的腿没什么事吧?”贺晔问道。 “好痛呢,可是能把那个小女孩救上来,就又不算什么了。”苏不语笑盈盈地答着。她是真情实意救人的,在她看来每一个物种的幼苗都很重要。 从视频里看,她的眼睛依旧亮闪闪得犹如宝石一般。 忽地,苏不语把镜头一转,转到了自己的小腿上。白皙的腿上绑着一圈绷带,看着吓人,但是也更显得小腿细长,有种奇异的美感。 贺晔呼吸停滞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我现在在海城这边,公司也弄得差不多了,给你25的股份,等盈利了就给你分红。” 他自己也不过是占了26的股份,苏不语的一百万远够上这个份额,向来理性的他难得冲动,而这份冲动就是到现在也不后悔。 苏不语对现代股份没什么概念,在贺晔面前也不掩饰自己这份无知。 贺晔对上她的眼,忍不住勾起嘴角,“等拿分红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少了。” “好啊,等我有了钱,再给你投资。”苏不语跟着笑开,满眼都是信任,让贺晔心头一软。 他该提醒苏不语不要随便信任人,可当她全心全意地看着他的时候,那些提醒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轻声吩咐着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苏不语就起来收拾东西,原主的东西不多——枉担了被包养的罪名,原主连一件奢侈品都没有。苏不语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几盆植物。 她给邵登云打了一个电话:“邵先生,我之前配了不少安神香,现在搬家带着不大方便……您要么?” “你确定要搬家了?”邵登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金碧辉煌。 昨天晚上,他以为宋绮雯接风之名,硬是把顾霆琛拖过来喝酒。 顾霆琛到底喜欢了宋绮雯多年,他这个面子还是给的,而且他也没想好自己对苏不语究竟是怎样的感情,那个拥抱之后是心痛,更是茫然,索性同邵登云一醉方休。 “嗯,岚姐已经帮我找好房子了。”苏不语柔柔地说着。 邵登云微微愣了一下,林岚曾经是宋绮雯的经纪人,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也因此当初和宋绮雯有了不少矛盾。 “好,我现在就过去。” 从电话挂断到邵登云敲门,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苏不语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邵先生这么快就来了呀?” 邵登云含蓄地笑了一下,走进屋里就发现地上放了三个行李箱,对于一个女孩子说,这点东西真的是太少了。 他这才发现,苏不语的衣服和包都没什么大牌,比一些小明星还要寒酸。 “邵先生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点?” 看着苏不语像只小兔子一样单腿朝厨房跳去,身后的长发一甩一甩,邵登云笑容里添了几分真意。 他走上去扶住了她——她也不用香水,身上淡淡的花香却比什么香水味都好闻。 苏不语对上男人暗沉的眼睛似乎有被吓到,忙抽回自己的手,垂眸将头发捋了一下,“我没什么事。” 邵登云轻笑了一下,单纯的猎物终于察觉到了猎人的存在,但是她不知道她微微颤抖的模样,已经被猎人发现了她内心的紧张。 邵登云就一直站在厨房里看着她,肉眼可见她比平时多了几分慌乱,等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更是如坐针毡。 没等吃完,苏不语就站起来,“我去拿安神香。” 邵登云跟着站了起来,十分自然地上前扶住她。 “我、我不用……”她不安地想要拒绝。 “我扶着或者我抱你过去。”邵登云不容她的拒绝,苏不语只能无奈地接受他的搀扶。 苏不语的手有些僵硬地搭在邵登云的手臂上,如葱的手指隔着衬衫贴在他的皮肤之上。邵登云的眸色更加暗沉,有些后悔,不该让苏不语选择,他应该直接将她抱起来的。 那些安神香被苏不语用锦盒装好,看起来十分精致。 “不语有偏好的牌子吗?” 见苏不语愣住,邵登云笑着问:“不介意我喊你不语吧?” 苏不语不安地拧了一下手指,邵登云收起了一贯伪装的笑容,露出几分真诚:“我们是朋友吧。” “嗯。”苏不语听到“朋友”两个字才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 “我叫你不语,你也可以叫我名字。”邵登云循序渐进。 苏不语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腼腆地笑着喊了一声:“阿云……” 没叫他“登云”,只叫他“阿云”。 邵登云怔住,盯着她的笑容看了许久,眼底的墨色更深了。 “这样叫你是不是不大好?”苏不语紧张地问道。 “可以,这样叫我就很好。”邵登云忙笑着安抚。 幸好,助理小唐和司机老李这时候来了,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邵登云跟着去了苏不语的新住处,虽然也不错,到底不如香兰苑。 他对苏不语说:“我再帮你找更好的地方。” “这里就挺好的呀。”苏不语笑得心满意足,她越是无欲无求,邵登云越是上了心。 当顾霆琛顶着宿醉的头痛赶到香兰苑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顾霆琛敲了很久的门,始终没有人回应,那个会为他开门的苏不语像是不见了一般,从昨天苏不语说“再见”时就生出的心慌不断地在心底不断扩散。 他觉得他可能要握不住一些重要的东西了…… 顾霆琛按住一直痛得发胀的太阳穴,掏出手机。 还来不及给苏不语打电话,林岚的电话抢先一步进来:“顾总,我已经安排好苏不语了,香兰苑那边空出来了。之前陈路压着苏不语的那笔钱,财务总监说要您同意,您什么时候回公司?” 顾霆琛干哑着嗓子问道:“苏不语在你边上吗?我这就到公司。”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章 菟丝花替身(十三) 明明只隔了一夜,顾霆琛却生出了许久不见的错觉。 苏不语安静地站在林岚的身后,半垂着头,只能看到她轻颤的睫羽,看不到那双明眸——这是他从前最喜欢的角度,也是苏不语看着最像宋绮雯的角度。 说不出的烦躁感在顾霆琛的内心里蔓延,他硬声说道:“抬起头来。” 苏不语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只是她再看向他的时候,眼底干干净净,再也不是从前的满心满眼全是他了。 顾霆琛心底慌了一下,欲裂的头更加痛了,又硬声质问:“为什么从香兰苑搬走?” 要不是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林岚肯定要大骂一声神经病。 她率先开了口:“顾总,昨天可是您让不语马上搬走的。” “我……”顾霆琛说不出话来,没法说自己后悔了,他紧紧地盯着苏不语,希望她能主动开口—— 他想,只要她开口求他,他可以直接把香兰苑过户给她。然而苏不语又垂下眼眸,似不愿意看见他一般。 三人沉默良久。 顾霆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又问道:“你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抱歉,”林岚皮笑肉不笑地说,“艺人的住所不能透露,就算您是公司老总也一样。” “我没问你。”顾霆琛此刻看林岚无比碍眼,她简直就像个护鸡仔的老母鸡一样,一直挡在苏不语的面前。 苏不语躲在林岚的身后,表示着对林岚的支持:“岚姐说得对。” 顾霆琛被哽了一下,只能烦躁地揉着青筋直跳的太阳穴,不仅是头在痛,一直没进食的胃也在造反,时不时地抽痛着。 “顾总……”苏不语轻轻地唤他,在顾霆琛期待的目光下问道,“可以签字了吗?我等会还要去医院换药……” 顾霆琛这才想起苏不语腿上还有伤,而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站着,也未曾吭一声。 他匆忙签下字,把文件递到苏不语的面前,干巴巴地说:“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苏不语在接过文件的一瞬,和顾霆琛离得很近,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过,像柳叶拂过水面,有些许情义,可最终随风而去,没有为他留下。 “不用了。”苏不语拒绝了顾霆琛,客气且生疏,“岚姐会陪我的,顾总您忙。” 顾霆琛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她在林岚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他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在苏不语微微踉跄下,他的手适时地揽住了她的腰,又细又软的腰身整个落入他的怀里,苏不语的幽香袭入他的鼻息间,一下子驱逐了他的头痛。 四目相对,顾霆琛的目光从她水灵灵的眼眸移到了她殷红的唇上。 他微微俯身,两个人的呼吸更加近了一些,再差一点他便能贴上她的唇,却见到她极为疏远地笑了一下:“顾总,宋小姐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霆琛被推开,也看到了宋绮雯面容微微扭曲地站在那里。 苏不语十分客气地和宋绮雯打了一声招呼,而宋绮雯斜视了她一眼,却是笑着对林岚说:“岚姐,有没有兴趣再带我?” 林岚敷衍地笑了一下:“我年纪大了,带不了太多人,宋影后值得更好的。顾总等着你,我就不和你多聊了。” 瞪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宋绮雯拼命忍住脾气,以防自己在顾霆琛面前露出太过狰狞的表情。 她回过头,走向顾霆琛,关心地问道:“霆琛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霆琛的目光在她那张浓艳的脸上掠过,从昨天开始的心慌又重了几分,宋绮雯都能看出他脸色差,苏不语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只是不想再理他罢了…… 耳边犹响着她那一声“再见”,顾霆琛只觉得头更痛了,尤其是宋绮雯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霸道地覆盖了苏不语留下来的淡香。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绮雯的眼中闪过了暗光,很快被她的媚笑所遮掩,“过来看看老朋友。还有我打算复出,怎么也得来找你这个老东家呀,顾总。” “别叫我顾总!”顾霆琛突然低吼了一声。 宋绮雯愣了一下,笑得勉强,“怎么了?连这样的玩笑都不能开了?” 顾霆琛抿紧了嘴唇,过了半天,才说:“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他又探究地看向宋绮雯:“怎么这么急着复出?” 他是了解宋绮雯的,她容不下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苏不语同在娱乐圈,这一刻他并不大想宋绮雯复出。 宋绮雯握紧拳头:“你知道我的,我喜欢鲜花和掌声,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现在清醒了,自然要尽快复出。” 顾霆琛想了想,说:“我让顾旭带着合同上来,以后你跟着他。” 顾旭是顾家旁支,也是顾霆琛的心腹之一。 宋绮雯却并不开心,从前她的合同是顾霆琛亲拟的,只有星崎娱乐向她提供最大的资源而她什么也不用付出,但是现在她要签的只是普通合同…… 宋绮雯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可她依旧对顾霆琛笑着:“啧,从前追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见顾霆琛看向她,她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行了,知道你现在有小情儿了,不过你那小情儿似乎在和你闹别扭呢。” 顾霆琛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但是他却没有否认宋绮雯的说法。 “女人都是要哄的,你以前追求我的时候就是太硬了,我才会跟别人跑了。”宋绮雯笑眯眯地说着。 顾霆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要怎么哄?” 宋绮雯笑了笑,“你那小情儿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又没读过什么书,在娱乐圈里混无非就是为了钱。听说陈路还贪了她一大笔钱,也难怪她生气,你就好好补偿她呗。” 顾霆琛犹豫了一下,“你是说直接打钱给她吗?” 宋绮雯没否认,她相信依着苏不语小白花的做派,肯定会把钱退回来,到时候她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头让顾霆琛不用再给苏不语资源,也可以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苏不语收到钱的时候,发现多了五百万,她给顾霆琛发了消息:【顾总,多打了五百万。】 顾霆琛很快回了消息:【算是之前陈路的事,给你的补偿。】 【谢谢顾总。】苏不语客气地回了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等到下文了。 顾霆琛等了许久,还是安耐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回香兰苑,那套房子既然你住了那么久,就给你了。” “谢谢顾总,我已经有住的地方了。”苏不语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但是似有若无的隔阂让顾霆琛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苏不语!”他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她的名字。 却听到电话里的她轻声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叹息像是叹在了他的心上。 苏不语带着几分苦涩的口吻问道:“顾总,我以为我昨天已经说清楚了。她回来了,可不可以放过我这个替身?” 顾霆琛浑身一僵,他似乎还能在电话里听到低声的啜泣,但是更快的,那一头已经挂了电话。 苏不语站在新房子的阳台上,神色清明,眼里没有一点湿润。 她低头看了一眼账户上多出的五百万,转头就把这笔钱转给了贺晔,依旧备注了“投资”两个字。 贺晔在晚上十点的时候才打电话过来:“睡了吗?” 他的声音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 “还没有呢。”苏不语把语音电话换成了视频电话,让贺晔看到她已经穿着睡裙半趴在床上,像个小姑娘一样翘着两条腿。 贺晔的目光落在了她两条小腿上,又假装淡定地挪开目光:“你的腿好些了吗?” “没事了呢。”苏不语乖巧地说着。 贺晔一贯沉稳的心跳漏了两拍。 停顿了两秒,他才回到重点:“这笔钱我帮你做个短期投资,过两个月把本金和利息给你。你可以在京城先买房,再考虑其他的投资。” “啊,可我就想投资在你身上,”苏不语小声地说着,在贺晔还来不及劝说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早点在京城见到你呢。” 贺晔停顿住,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深邃,怎么办?他的一颗心被苏不语的温暖裹住之后,好像再也出不来了。 刚和贺晔挂了电话,邵登云的电话就跟进来了。 “刚刚在和谁电话?”邵登云的询问里带着不自知的醋意。 “工作上的事呢,这么晚了,阿云有什么事情吗?”苏不语亲昵地唤着邵登云,让他心头一软。 邵登云说:“不语,我点了安神香,可我依旧睡不着。” 苏不语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轻轻地哼唱着小曲,声音甜美悠扬,在电话里虚虚幻幻。 邵登云本只是为了撩拨苏不语,却没有想到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向来警觉的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一觉天明。 第二天早上,苏不语原本要去录音棚录歌的,却没有想到临时接到公司的通知,让她过去一趟。 林岚忍不住翻着白眼,“你之前客串的那部民国谍战片,宋绮雯想要那个角色,给她复出炒热度。傻x姓顾的……咳……顾总答应给她了。” 苏不语被林岚逗笑,反过来安慰林岚:“岚姐,没事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章 菟丝花替身(十四) 只是一个客串的角色,阵势却不小。 除了苏不语、宋绮雯以及各自的经纪人,还有制片人、导演,就连顾霆琛和邵登云也来了。 林岚扶着苏不语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顾霆琛和邵登云都站了起来,第一时间走到她的面前。 两个男人彼此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向苏不语伸出了手。 苏不语有些无措地低下头来,林岚立刻拉过一边的椅子:“不语坐这里吧。” 顾霆琛和邵登云又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暗涌,最终邵登云笑了笑,拍了两下顾霆琛的肩膀。 这两下拍得很沉,顾霆琛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邵登云他认真了。 顾旭作为宋绮雯的经纪人,突然有些摸不清顾霆琛的想法,他一直以为顾霆琛喜欢的是宋绮雯,苏不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如今看着倒有些扑所迷离了。 所有人坐下。 顾霆琛直截了当地说:“本来就是客串的角色,之前也没有拍完,苏不语现在腿上有伤不适合拍戏,这个角色就给宋绮雯了。” 林岚之前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但真到了现场这么一听,她仍旧觉得憋屈,凭什么要让她的艺人把角色拱手相让给宋绮雯? 苏不语拉住了想要反对的林岚,轻轻摇了摇头,柔顺地点点头:“我愿意把主题曲的演唱也让给宋小姐。” 顾霆琛浑身一僵,他没有想到苏不语还会把主题曲让出去,这和宋绮雯所说的不一样—— 她明明说,只要抢了苏不语的角色,苏不语就会着急,就会来求他。 “不愧是岚姐的人,就是大度。”顾旭率先开了口,帮宋绮雯应下了这个活。 林岚皮笑肉不笑:“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干嘛动那么大的阵势?说出去了,还得让人说宋影后以势压人,欺负晚辈呢。” 两个经纪人开了口,火药味一下子浓烈了起来。 制片人和导演眼见有吵起来的趋势,忙说事情定下来就行,起身道别离开,以免卷入星崎娱乐内部争斗里。 剩下的六人安静了一下,宋绮雯下意识地看向顾霆琛。 顾霆琛则一直死死盯着苏不语,他还在等着苏不语来求自己。 苏不语站起身,对他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岚姐先走了。” “苏不语!”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抓住她的手腕,“苏不语,你真的都要让出来吗?” 只要她开口求他,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苏不语抬眸,轻轻地说:“顾总,您抓痛我了。” 那双杏眼清澈地映着他的狼狈,顾霆琛猛地放开,明明是他想逼急她,可现在急了的却是他自己…… 邵登云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他将苏不语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与顾霆琛形成对峙。 “邵登云。”顾霆琛眉宇间的戾气滋生,他喊了一声邵登云,满满的都是警告。 然而邵登云并不怕顾霆琛。 他收起脸上一贯的笑容,气势不输顾霆琛,淡淡地说道:“霆琛,做人不要过分。” 转头对上苏不语的时候,他又温和笑道:“我送你到楼下。” 顾霆琛看着苏不语的手搭在邵登云的手臂上,她抬头看邵登云的眼里满是感激,和看向他时的疏离与害怕不一样…… 他的眼被刺得通红。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不语和邵登云一起离去的背影。 苏不语到了停车场,就收回了那只搭着邵登云的手,落寞地笑着:“给邵先生添麻烦了。” 邵登云盯着她这个笑容,有种心被泡在醋里的酸感,“怎么又叫邵先生了?我说了我们是朋友,不存在什么添麻烦,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苏不语抛开眉间的那点愁绪,弯眉一笑,“他们也是阿云的朋友,我不想让阿云为难呢。我没事的,阿云不要担心。” 邵登云怔了一下。 苏不语已经跨上保姆车,他倏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之前顾霆琛抓出来的红圈还在,他立刻又放开了她。 弯着腰的女孩回眸,眸光潋滟,如春光明媚,就像她所赠的安神香让人上瘾。 “怎么了?”声音软绵,如春风拂面。 邵登云的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我投资了一个仙侠剧项目,你来唱插曲吧,就当是朋友帮忙。” “好呀。”苏不语一口应下。 关上车门时,林岚一脸复杂地看着苏不语,她原本还在生气苏不语一而再的让步,现在她反倒有些摸不准自家小艺人是真傻,还是扮猪吃老虎…… “岚姐怎么了?”苏不语笑容和煦。 “你是早知道邵总这里有资源,才把那个电影的主题曲推了?”林岚问。 “那首曲我觉得不大好听,索性让出去。”苏不语轻轻笑着,“岚姐,这个片子我之前拍了一点,还有过一个热搜视频,宋小姐想要热度,最快的方式就是拉踩我。” 林岚神色一凛,苏不语提醒她了。 如苏不语所料,没过几天宋绮雯的定妆照被发到网上,宋绮雯复出与宋绮雯苏不语两个词条同时上了热搜榜。 宋绮雯精修的照片和苏不语的路透照被放在一起比较,只是更快的,苏不语那个救人的视频也被顶了上来。 宋绮雯或许是想艳压苏不语,只是苏不语的那个扮相精致得无可挑剔,尤其是视频里柔软又坚强的苏不语,远比宋绮雯更像那一抹天上的白月光。 就算水军昧着良心说苏不语不好看,也很快被路人群嘲。 宋绮雯的水军只能刷苏不语整容的词条上去。 只是林岚早就等着她了,立刻发了苏不语出道前的照片,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微博,列了好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表示将要一告到底。 网上一时沸沸扬扬,但是很快这些词条都被撤掉了,只剩下苏不语告黑的词条。 词条撤掉的同时,宋绮雯也收到了顾霆琛的警告。 比起对待其他人,顾霆琛对宋绮雯还算客气:“别再搞这些小动作了,再有下次就不是撤词条这么简单了。” 在看到网友评价苏不语是高配版的她时,宋绮雯就生出了一肚子的气,接到顾霆琛的电话就更气了,但是她到底是纵横情场的老手,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半真半假地伤感着:“抱歉,是你把我宠坏了,我还以为还能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真的很抱歉……只是霆琛,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吗?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吗?” 此刻,顾霆琛就坐在香兰苑的公寓里。 公寓里的一切如故,只是那个为他煮醒酒汤、为他熬粥的人却不在这里了。 顾霆琛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回想从前,他与宋绮雯少年相识,他把少年最浓烈的感情给了宋绮雯,甚至在她嫁给别人之后依旧念念不忘。 然而再见宋绮雯,他才发现他的那一份浓烈原来早已不在宋绮雯身上了。 “绮雯,在你嫁给那个老外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断了。”顾霆琛毫不留念地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打开微信,是苏不语的司机老李发过来的消息,苏不语的新地址。 顾霆琛独自一人开车到了苏不语的新小区,这是林岚给苏不语找的,虽然没有香兰苑高档,但是管理还算不错,顾霆琛没有门卡进不了小区。 他给苏不语打了一个电话:“苏不语,我就在你家门口,你来接我。” 苏不语轻声叹息:“顾总太晚了,我不方便,您回去吧。” 她没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顾霆琛下车时,天空正下着大雨,雨水立刻湿了他一身。 他没有回到车上,又给苏不语打了一个电话:“苏不语,下雨了,我没带伞。” 苏不语又是一声叹息:“顾总,您回去吧。” 她才挂断他的电话,微信里就收到了他的自拍,浑身湿透,很是狼狈:【苏不语,你不来,我就一直站在雨里。】 夏天的雨越下越大,还伴着电闪雷鸣。 即便是炎热的夏天,湿冷的衬衫贴着皮肤,顾霆琛依旧感到了冰寒。 但他始终站在雨里,他在等苏不语,他想,她那么善良,总是会心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不语主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顾总,我给宋小姐打了一个电话,她马上过来接您。” “我不要她,我只要你。”顾霆琛固执地说着。 回以他的是苏不语长长的沉默。 顾霆琛格外心慌:“苏不语,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不语轻笑了一声,笑里满是无奈:“顾总,在过去的三年里,我曾经每一天都在等待着你开口,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对你是与众不同的,直到你的那一杯红酒泼醒了我……我才感觉不对劲,我才发现我只是宋小姐的一个替身罢了。是我自己傻,也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我已经傻过了,不想再傻了……” 她停顿良久,叹道:“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哪里来得重新?” 苏不语再次挂断了电话,这一次,她直接把手机关机,没给顾霆琛再打进来的机会。 第二天开机,她就收到林岚的消息,顾霆琛进医院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章 菟丝花替身(十五) 苏不语在去机场的路上,顺便去了一趟医院。 顾霆琛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嘴唇干裂,没有了平日的强势,耷拉着眼皮,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围在他病床前的除了宋绮雯之外,还有一个与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在训斥着他,应是顾父。 苏不语没有进去,只是将两样东西交给了守在门口的看护,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岚看着苏不语,欲言又止。 苏不语神情淡淡,很是好脾气的样子,“顾总不知道从谁那打听到我的住址,昨天在我家楼下淋了一晚上的雨。” 林岚将苏不语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过滤了一遍,心底就有了数,“让小唐陪你去海城,我留下来重新帮你找住的地方。” 苏不语这几天的行程在海城,那边有一档音乐综艺,号称不修一个音、听歌手最真实的声音,最终决赛还要采用无垫音直播方式。 不过苏不语就签了一期。 苏不语到这个世界还是头回坐飞机,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好奇,心底不住地感叹人类智慧的可怕,倘若她原生于这个世界,怕是连化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类所除。 到了海城,苏不语就给贺晔发了一条消息:【猜猜我在哪里?】 还十分贴心地配了一张海城机场的照片。 贺晔很快就回了消息:【晚上有空见面吗?】 苏不语并不急着给他回消息,等去过节目组谈好工作,再慢悠悠地给贺晔发了下榻酒店的地址。 贺晔底下的人难得地发现,他们工作成狂的贺总在工作时间频频走神。就连开会的时候,贺晔也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稍有风吹草动就打开屏幕看个不停。 有些稀奇。 晚上九点,苏不语的门铃响起。 她从猫眼中看到贺晔,侧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自带萧杀的锐利。 苏不语打开门,却看到这个看着矜贵的男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打包袋,食物的香味不断地飘入她的鼻子里。 “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宵夜。”贺晔的声音沉稳,自带上位者的气宇。 只是他的心跳较之平时快了不少,身躯也有些紧绷,并不如他所表现这么镇定。 苏不语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耳廓泛红,才捂嘴轻笑,“你不知道,女艺人为了保持身材是不吃宵夜的吗?” 贺晔停顿了一下,正想说那就扔了,便听到苏不语说:“但是你买了这么多,我今天总是要陪你吃一点的。” 他垂眸,便能看到她的笑语晏晏,一双杏眼弯成半月,莫名便有了好心情,他也跟着勾了一下唇。 拎着一大堆食物走进房间。 他一边帮苏不语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问:“你腿上的伤好了吗?” “早好啦,疤都没有,给你看看。”苏不语毫不防备地拎起长裙,将细长光洁的小腿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 贺晔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一个“嗯”。 苏不语的胃口不大,吃不了太多。 贺晔一贯遵循着只吃七分饱的自律,只是对着苏不语,他竟不知不觉多吃了两分。 等他将桌子收拾好,蓦然回首就看到,苏不语侧坐在椅子上,小脑袋一搭一搭的,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眼见着她的脑袋就要磕到椅背,贺晔眼疾手快地伸手,手掌垫在苏不语的头与椅背之间,手指不可避免地穿过她的秀发,发丝缠绕在他的指间。 想要收回手,又怕她磕到头。 苏不语大概是困迷糊了,身体倾向他,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好困……” 像只撒娇的小猫。 贺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扶住她,“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 “不要……”苏不语睁开惺忪朦胧的眼,带着水光地看向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贺晔看着仰头专注于他的苏不语,眼前的女孩还是这样,完全对人不设防,只是他到底舍不得打破她的这份天真。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我明天早点来找你,嗯?” 苏不语摇了摇头,撅了一下嘴,“明天要录制一整天节目呢……我去洗一把脸,就清醒了,你……别走好不好?” 她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贺晔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苏不语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顾霆琛难免看了一眼,他看到备注是顾总,眼眸暗了一下,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有电话。” 他顿了一下,还是补充:“顾霆琛的。” 水滴还沾在苏不语的脸上,卫生间泛黄的灯光落在她透白的脸上,分不清是水滴莹亮些,还是她的脸更无瑕些。 她沾染着水汽的睫羽轻眨,雾蒙蒙地看向贺晔,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一般,“哦,没事。” 苏不语的语气很淡,并不在意顾霆琛。 贺晔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又好了两分。 顾霆琛的电话才停下来,紧接着邵登云的电话就来了,苏不语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一眼,也没有接。 贺晔看向她,她轻启了一下红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又有些难受地垂眸,像是忍着不告诉他。 她大概不知道,贺晔将她隐忍的神情全看在了眼底,显然这两个男人让她不开心了。 贺晔磨了一下指腹,把事情记在了心里,没有问苏不语怎么不接电话,只问:“这一次在海城待几天?” “三天,大后天一大早的飞机要去南方影视城。明天、后天都要录制到晚上十点……除去今天,就没机会再见你了……”苏不语掰着指头数着,脸上的不开心又多了几分。 贺晔看着她,脸上是忍不住的轻笑,带着不自知的温柔,“没关系,下一次我去京城看你。” 苏不语忽地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贺晔回看她,“怎么了?” 苏不语突然笑开,“贺晔,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晔顿了一下,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他伸手看了一下手表,“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只是渐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身问道:“你请保镖了吗?” 苏不语一脸茫然,贺晔早已料到,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一个名片,“这人在业界口碑还算可以。你可以和他签个人合同,和星崎娱乐没有关系,只是你的个人保镖。” 苏不语直接点击了名片加了通讯录,乖巧地和贺晔点点头,“你回去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呀。” 贺晔眸光柔和,轻轻地道了一声“晚安”。 等贺晔走了好一会儿,苏不语才拿起手机,顾霆琛打了5个电话,邵登云也打了2个,邵登云还给她发了消息:【在忙?】 苏不语略过顾霆琛,给邵登云发了语音:【我现在在海城呀。】 邵登云很快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过来,看她独自一人在酒店,像是松了一口气,“抱歉,忘记了你这两天有通告,原本打算大后天和你一起去南方影视城的。大后天的飞机什么时候到?我在机场等你。” “我八点半就到了,你不用等我啦,要不然你得起一大早呢。”苏不语体贴地说着。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视频里的邵登云一双多情的眼眸加上温和的笑容,望着苏不语的时候尤其的深情款款。 苏不语垂下眼眸躲开了他的视线,只是这个角度让邵登云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她殷红的唇上—— 明明是一张极为清纯的脸,偏生了饱满红润的唇,又纯又欲。 她似是害羞了,微红着脸说:“我要洗洗睡了,不和你说了呢,我们后天见。” “不语,我有些想念你……”邵登云顿了一下,“想念你唱的那首曲子了。” 夜色沉沉,他确实想念苏不语与她的歌声了——他本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彻夜不眠,才发现一旦深睡过的人就再也无法忍受失眠的痛苦,就像走在沙漠里的人一旦入了绿洲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苏不语轻轻笑了一声,却是坚决地和他道了晚安。 就在邵登云有些失望的时候,苏不语发了一段录音过来,开场是女孩清甜的声音:【先就这样吧,等我空下来的时候,再在录音棚里给你好好唱一首。】 接下来就是那首歌的清唱。 邵登云突然就想笑,不是平日里伪装的笑容,只是单纯地想要笑。 只是他还来不及听完,顾霆琛的电话就突兀地插了进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声音维持着一贯的温和,“霆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顾霆琛声音沙哑得厉害:“听说你给了苏不语不少资源。” 邵登云没有否认:“是呀。” “还要和她一起坐飞机?”顾霆琛接着质问。 “她要唱主题曲和客串的那部剧,我刚好是制片之一。”邵登云依旧温和地回答着。 “你一向只负责邵氏医疗这块,什么时候插手影视这块了?”顾霆琛冷声警告,“邵登云,她是我的。” 邵登云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外面的黑夜,笑了一声:“霆琛,我曾经问过你,你否认了的,所以现在就不要怪我出手。” “这么说,你一定要和我抢了?”顾霆琛的声音很冷。 邵登云没有回答,窗外斑驳的夜光半阴半阳地打在他脸上,让他温文尔雅的脸生出了几分鬼魅。 他慢慢收敛起虚伪的笑容,褪去所有伪装,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他可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主动做别人的替身,又岂是顾霆琛几句警告就会放弃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章 菟丝花替身(十六) 节目录制结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苏不语靠近保姆车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不对劲,她顿了一下,装作崴了脚,停在了车门前。 还没等小唐扶住她,一个强有力的臂膀从后托起了她,苏不语猛地僵住,就听到贺晔问道:“没事吧?” 苏不语松了一口气,小声抱怨着:“你吓到我了。” “抱歉。”贺晔的手很稳,他扶着苏不语的时候仅仅是用手臂,并不贴着她的身躯,礼貌而克制。 偏偏苏不语在确定来人是他的时候,亲近地与他近了几分。他眸色深沉,仍旧克制。 贺晔将她扶到保姆车上。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那个男人很高,估计站直了要近2米,挤在狭小的驾驶座上略有些搞笑。 贺晔坐到副驾驶座上,对苏不语介绍:“这位就是杨彬,你先试用几天,有什么问题直接和他说,或者和我说都可以。” 杨彬看向贺晔,忍不住“啧”了一声,贺晔只当自己没听到,继续对苏不语说:“先送你们回酒店,明天一早再送你们去机场。” 贺晔没有解释他能把原来的司机换成杨彬,苏不语也不问。 杨彬从反光镜里不断向苏不语打量,全然没有想到贺晔喜欢的会是一个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孩——走路平地崴脚的那种,他怕自己呼吸声大点都会把她吹走。 贺晔注意到他的打量,手指在窗框上敲击了两下,是在警告。 杨彬连忙收回目光,但是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是明星,还是顾氏旗下的,你让我跟着她,不怕……”引起顾邵两家的注意。 贺晔淡淡地说道:“怕什么?你是保镖,总要出来混饭吃。” 当初为了避人耳目,当替身、开修理厂的是谁?行吧,谁出工资谁说了算,杨彬在心底嘀咕了两句。 到了酒店,贺晔将苏不语送到房间,又在她隔壁开了两间房,吩咐她有什么事就打他电话。 第二天清晨,苏不语的门五点半准时被敲响,开门果然是贺晔。 贺晔穿了一身运动服,脸上仍有汗,手里提着早餐,依旧不掩贵气,“晨跑的时候顺便买了早餐。” 苏不语的飞机太早,这个点酒店还没有供应早餐。 她接过他手中的早餐,偏凉的手指与他偏热的手指交互,她的小指轻轻勾了一下,在他的掌心里划过。 贺晔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出发时,杨彬站在苏不语的身边,她才确切地感受到他的高大魁梧,一只手臂甚至比她的腰还粗。 贺晔见到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似乎满是惊讶,终究是忍下了伸手抚摸她头的冲动,“别担心,他还算灵活。” 苏不语羞赧一笑,“我相信你。” 贺晔目送着她离去,就连复仇都徐徐图之的他突然有些迫切起来…… 八点半的南方飞机场。 邵登云看到苏不语的时候,笑容舒展。 然而更快的,他看到了苏不语身边的杨彬。 邵登云狠狠皱起了眉头,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彬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他与苏不语之间,“我一个保镖,谁雇我我跟谁。” 邵登云磨了磨牙,当初贺晔能活着从国外回来,有杨彬的一份功劳,对贺家忠心耿耿的杨彬也会离开贺晔吗? 深吸一口气,邵登云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我们先去南方影视城。” “好,我们的车已经到了,那么邵先生,南方影视城见。”杨彬说得客气,只是他手臂一伸,在苏不语身边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邵登云根本就无法近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不语在杨彬的护送下坐上另一辆车。 他盯着杨彬的背影,眼中是冰冷的寒意。 邵登云慢慢隐藏起眼中的戾气,想起之前苏不语救过贺晔,杨彬真的只是单纯被苏不语雇用,还是贺晔另有所图? “这车是贺晔安排的?”苏不语上了车就好奇地问。 因为之前打算和邵登云一起走的,所以林岚没给她派车。 杨彬点点头。 苏不语又问:“贺晔他……是不是和顾总、邵先生不对付?” 杨彬咧了一下牙,却是闭口不谈家的恩怨情仇。 苏不语将视线看向车窗外,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来南方影视城,就是为了之前邵登云所说的仙侠剧项目,除了主题曲和插曲,她在里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巧的是这个角色也是男主的白月光。 当穿回曾经极为熟悉的白纱广袖琉璃裙,苏不语拿过化妆师手中的笔,笑道:“我自己来吧。” 化妆师将信将疑,待到苏不语放下口红时,饶是见过美人无数的她也愣住了。 苏不语瞧向镜中的自己,低头遮面而笑,“好看吗?” “……好、好看!超好看!我跟你说,你这个妆绝对火!”化妆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苏不语如古代仕女一般地弯眉而笑,温婉而不食人间烟火。 这个扮相呀,与她本体像了七分,却是逊了分,不过有人曾经和她说过,美人在骨不在皮,但若是自成风情,皮与骨都无关轻重。 邵登云到时,没看到苏不语,但在不远处看到了杨彬,他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对上导演时笑容比平时更敷衍些。 直到化妆间的方向突然热闹了起来。 他转头望去,华服美人韶华流光,是一眼万年的惊艳。 邵登云先是恍惚,随即在心底感叹,顾霆琛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干出把最好的珍珠当做鱼目的替身这样的事来。 但是他也庆幸,顾霆琛曾经的有眼无珠——他见识过苏不语对顾霆琛的深情,若不是顾霆琛践踏了这份深情,他也不会有机可趁。 只是如今再想起苏不语对顾霆琛的那份温柔,邵登云滋生了嫉妒。 他藏起心底所有的阴暗,面上依旧是翩翩公子,走上前,向苏不语伸出了手。 苏不语的手似蜻蜓点水碰触了一下他的指尖,便匆匆离去,没给他抓住她的机会。 她矜持而笑:“邵先生。” 是生分的称呼,只是配上她比水还柔的声音,便叫人生出亲昵的错觉来。 邵登云的眸色暗了又暗,最终浅笑着夸赞:“这个扮相很美,远比上次的适合你。” 其实上次的那个民国扮相也是美的,只是他宁愿她是还未懂情爱就已逝去的上仙,也不愿意她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死的女特工。 导演看到苏不语亦是十分满意,这个角色本就是全剧最美,苏不语的扮相很有说服力。 苏不语在拍定妆照的时候,杨彬忍不住悄悄拍了一张照发给贺晔:【确实漂亮,就是感觉像玻璃花瓶一样不经摔。】 贺晔很快回了一条消息:【保护好。】 邵登云看向杨彬,心思辗转,特意站得稍远些,将苏不语和杨彬都拍进了照片,发在朋友圈,配字是“很美”。 顾霆琛很快就在照片底下回复:【很美,我的。】 晚上,邵登云作为投资人兼制片,请了全剧组人吃饭,在饭桌上他毫不掩盖自己与苏不语的亲近。 他温和地接过别人递给苏不语的酒,笑着说:“苏小姐的酒量不好,我代她喝了。” 他当着别人的面仍旧称呼她为“苏小姐”,然而话语与动作却过于暧昧。 一顿饭下来,整个剧组看苏不语的目光越发不一样。 饭后,大家一起回了酒店。 在酒店的大堂里看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人。 沉闷的夏夜,顾霆琛一身黑色站在大厅里,带着几分冷冽。他眉头紧锁,脸颊消瘦,让本就不近人情的五官更添了几分阴郁。 在看到邵登云与杨彬的时候,他的阴郁更甚。 然而他越过了这些人,直接站到了苏不语面前,在苏不语躲在杨彬身后的时候,他压抑住了自己的脾气,“苏不语,我是作为你的老板来探班的。” 有顾霆琛和邵登云两尊大佛在,再加上杨彬这个彪形大汉,苏不语和小唐两个女生挤在电梯里显得尤为弱小,旁人更是不敢上他们这部电梯。 电梯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楼层的灯在跳。 到了楼层,杨彬自动为苏不语划出一片空间,让她和小唐先出来。 顾霆琛想要跟上去,却被邵登云叫住,“霆琛,我们谈谈。” 顾霆琛冷冷回头,看向昔日好友的目光尽是冷漠,“我们现在没什么好谈的,除非你不再出现在苏不语面前。” 邵登云笑了笑,“你就一点不在意杨彬出现在苏不语身边吗?” 顾霆琛嗤笑了一声,“贺家倒了,杨彬出来找活再正常不过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别拿别人都当傻子。” 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就看到杨彬了,可那又如何?贺家倒了,贺晔就是丧家犬,连京城都待不下去。邵登云无非是想将祸水东引,让他转头去对付贺晔。 贺晔并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邵登云。 “顾霆琛,”邵登云勾唇冷笑,“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这句话同样赠送给你。” 两个人隔着走廊,形成了对峙。 小唐回到房间才敢大口呼吸,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 她又转头看向沉默的苏不语,心想刚刚那样子算不算所谓的修罗场? 苏不语在手机上看到林岚发的消息:【顾总去找你了!】 【嗯,我看到了。】 她回了消息,又对杨彬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犹豫片刻,小声地对杨彬说:“我这边的情况,能不能不要告诉贺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他担心……” 她看上去确实很担心,大概是担心贺晔并不是顾邵两人的对手,杨彬如是想着,不过她小瞧贺晔了,就算他不说,贺晔应该也知道这边的情况。 杨彬走后,小唐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宝,你喜欢哪一个呀?” 苏不语疑惑地看向她,小唐立刻道歉:“对不起呀,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苏不语笑了笑,走到窗前,望向外面的夜景,纸醉金迷的世界总是容易迷人眼,然而不管是从前还是过去,她的目的从来都只有好好活着。 她回首望向单纯的小唐,笑得似水温柔:“小唐呀,可以给予男人你最大的温柔,不过可不要把一颗真心献上哦,真心未必能换到真心,却会成为伤己的利剑。” 小唐傻傻地看着苏不语,她没有听清苏不语说了什么,心跳声如鼓—— 她猛然发现眼前的女人明明是最清丽的容颜,擒着最温柔的笑,却最是能魅惑人心。别说男人,她一个女人也狠狠动了心。 …… 苏不语的戏份并不多,差不多天的时间就拍完了,又用了一天去录制主题曲,这边的活就结束了。 邵登云和顾霆琛两个人跟了全程,再加上一直像守护神一样守着苏不语的杨彬,个男人鼎立在片场,剑拔弩张,导演看到了都觉得压力很大,就算他有心想给苏不语加戏,看了看个男人,也默默地咽了回去。 顾霆琛再回到苏不语面前,沉默了不少,只是看向苏不语的眼神始终是势在必得。 在第四天的时候,邵登云没能坚持到最后,在一个电话之后,匆匆买了飞机票要赶回京城。他看向顾霆琛时,顾霆琛难得有了笑容。 顾霆琛说:“邵登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再出现在苏不语面前。” 顾邵两家合作项目众多,顾霆琛想要做手脚很容易。 邵登云眼光冰冷,面上依旧笑着,能做手脚的可不单单只有顾家,顾霆琛还以为邵家是从前依附于顾家的邵家,却不知道在一起对付贺家的时候,邵家就已经在暗中扩张。 苏不语从录音棚里走出来的时候,只有顾霆琛坐在厅里等着。 她垂眸走过去,顾霆琛试图伸手去拉她,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苏不语就撞在了杨彬的手臂上。 顾霆琛阴沉地看向杨彬,握紧了拳头,倒也知道真打起来,他不是杨彬的对手,他转头对苏不语说:“我和林岚说一声,帮你换个保镖。” 苏不语低头咬唇,“杨先生是我自己聘用的,与公司无关……” “我……”她想了想,抬起头对着顾霆琛似略有怒意,格外坚持,“我要留着杨先生。” 这是这些天来,苏不语头一回正眼看他,顾霆琛有些恍惚,竟觉得她眼中的怒意还有些可爱。 “你想留着就留着,”顾霆琛软了态度,“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苏不语又低头不看他,温柔而倔强,让顾霆琛再次生出了无力感,他又说:“之前让你让出来的资源,我会补偿你。” 苏不语轻轻摇头,“顾总不必了,那些我本也不在意的……” “那你在意什么?”顾霆琛问出口时,就对上了苏不语的眼眸,她眼中的哀伤一闪而逝,可顾霆琛还记得她笑着流泪的模样,他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 他没能忍住,说道:“苏不语你还是在意我的!” “顾总说笑了。”苏不语带着隐忍的神情后退了两步,“还请顾总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您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在顾霆琛看来是她心中依旧有他,在杨彬看来是她不堪其扰。 顾霆琛想要靠近苏不语,却被杨彬拦住了,他怒视向杨彬,杨彬也板下了脸:“顾少,可别丢份了。” 苏不语只和杨彬说:“杨先生,我们走吧。” 顾霆琛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最终忍住了跟上去的冲动。 从南方影视城回京城之后,苏不语就收到了一堆资源。 林岚和她说的时候直言不讳:“这些呢是顾总给的资源,我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就收下了,你挑的时候也别有心理负担,这都是你应得的。这个蓝夜的代言是邵总给的,邵家和他们家关系很好……” 蓝夜是国内轻奢品牌,走的是千金小姐路线,确实很适合苏不语,只是…… 林岚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不过最近顾总和邵总在斗法,斗得很厉害,整个上层都有波及,可能邵家要把在星崎娱乐的股份抽走。”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顾总有些行事不厚道,但是毕竟星崎娱乐还是姓顾,我们在底下混的……” 涉及到站队问题,她倒无所谓还能拍拍屁股走人,可苏不语的合同有10年呢。 苏不语知道林岚的顾虑,她撑着脸蛋轻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把蓝夜接下来吧。” 她又在那一堆资源里挑出一份,是那个在海城录制的音综的续签,“把这个续了吧。其他资源,岚姐再帮我看看,排的过来就接。” 蓝夜才刚官宣了苏不语代言人的身份,顾霆琛就给林岚打了电话。 苏不语就在林岚的身边,听到了顾霆琛的质问,向林岚要了电话。 “林岚!你要是不想在星崎干下去,大可以滚——”那一头顾霆琛正在发怒。 “顾总,是我。”苏不语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蓝夜是我主动接的,和岚姐没关系的。” 顾霆琛顿住,眉头拧起:“苏不语,你……”你要选择邵登云吗? 他问不出口,也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苏不语轻柔地补充,“从前就和顾总说过的,我进娱乐圈,除了我只会唱歌别无所长之外,我还想穿一次蓝夜的裙子,那是我年少时的梦呢……” 原主最穷的时候,连着四天吃不上一顿饭,那时候她天天经过蓝夜的专卖店,远远看上一眼,望着店里的漂亮裙子为自己打气,只要努力干活,总有一天也能上穿漂亮裙子。 后来,原主进了娱乐圈就有了蓝夜情节,她很少向顾霆琛提要求,唯一一次就是她想做蓝夜的代言人。 彼时,顾霆琛嘲讽着:“就你?” 顾霆琛不愿意原主成为蓝夜的代言人,是因为宋绮雯曾经做过。 电话那头的顾霆琛没有说话,他确实依稀记得苏不语曾经说过,而他回绝她的时候态度恶劣…… “苏不语,我可以给你更好的……”顾霆琛久久地才找到这句话。 “不必了,我已经不需要了,谢谢顾总。”苏不语挂上了电话。 独留顾霆琛在那里出神苦思,她是不需要更好的了,还是不需要他给了……他抬头凝望着自己办公桌上的酸奶瓶子,那是之前苏不语送的,他不相信她会这样轻易地放下他…… 然而从苏不语推开他开始的心慌却还在扩散…… 苏不语的蓝夜代言照片发到微博上之后,就又有人把宋绮雯拉出来和她比较,两个人又一次上了热搜。 只是这一次夸苏不语的更多。 而在这个词条下,突然爆出了宋绮雯和顾霆琛的绯闻,有人拍到那天顾霆琛去接机、宋绮雯抱他的照片,照片的角度还挺好,显得两人郎情妾意。 宋绮雯在第一时间澄清:自己和顾霆琛只是朋友。 顾霆琛还没来得及澄清,却又爆出了顾霆琛追求宋绮雯多年,宋绮雯嫁人之后,他就拿苏不语当替身的事,还有人上传了他泼苏不语红酒的视频。 尽管顾霆琛第一时间去撤热搜,但是有人拱火,事情在网上不断发酵,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网上有骂顾霆琛渣男的,也有骂苏不语自甘下贱的,。 反倒是宋绮雯被粉丝夸赞不愧是娱乐圈的女神,才能叫顾霆琛念念不忘。 宋绮雯连忙给顾霆琛打了电话:“霆琛,不是我,那时候我还在国外。” 顾霆琛阴鸷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网上的爆料,是有人想苏不语彻底远离他。 他冷笑着:“宋绮雯,你和邵登云一起算计的。” 真当他是傻子吗? 顾霆琛挂了她的电话,急着给苏不语打电话,然而那一头却始终打不通。 另一边的苏不语则正在和邵登云视频电话。 视频里的苏不语眼睛红红的,是刚哭过的模样。 “不语,你没事吧?” “我没事,其实再回顾一遍也挺好的,让自己别再傻,”苏不语这么说着,眼睛却越来越红,“对不起,让邵先生看笑话了。” 邵登云没有想到苏不语连自己也生分了,若是被她知道是自己暗中操作……不,她不会知道的,小白兔只要乖乖待在猎人的牢笼里就可以了。 “怎么又叫我邵先生了?”邵登云露出些许难过,“我是你的朋友,与顾霆琛无关。” 苏不语嗡嗡地说着:“其实当初多亏邵先生提醒了我……我本该和邵先生说一声谢谢的……” 她低着头,邵登云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顶,他耐着性子询问:“那你对霆琛他……我看他现在后悔了,或许你们还有机会,毕竟你曾经……” “邵先生,”苏不语抬起头,眼尾的红妩媚动人,“从宋小姐回国那一刻起,我就彻底放下了,已经痛过了苦过了,我不想再掉进同一个坑里……现在我甚至不想再见顾总……” 邵登云勾起了嘴唇,他在等她这句话:“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星崎娱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章 菟丝花替身(十七) “可是我签了10年的合同……”苏不语有些犹豫。 “违约金我来帮你付。”邵登云温和地说。 苏不语轻轻摇了摇头,“不行,这怎么可以呢?我自己会努力赚钱,争取早点解约的,阿云不要担心呢。” 她突然叫了一声“阿云”,邵登云层层的戒备在她面前都化为须有。 他本不想透露,可是这一刻,他一贯的谨慎被放下,主动和苏不语说:“霆琛和我在经营理念上有冲突,当然不单单是我,还有不少股东都不大喜欢霆琛独断专行,我们合起来的股份不少——星崎应该会进行公司分立。” 邵登云谋划许久,等得就是把星崎娱乐拆分开来,“到时候你跟着我。” 他说得志在必得。 苏不语愣住,又像是被吓到低下头去。 邵登云意识到,他刚刚说得太绝对,苏不语被他吓到了,忙说:“当然选择权在你,而且也没有这么快,你再好好想想。这次的事情,你也放心,我会帮你把视频撤下来的。” 苏不语垂眸,轻轻嗯了一声,“岚姐找我,我先挂了。” 林岚找她也是为了热搜的事,“不语,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做替身这件事,都要一口咬定你不知道、是这件事的受害者,知道吗?” 本身苏不语知不知道,她都是受害者,只是社会总是对女性更苛刻。而且苏不语和宋绮雯一直被放在一起比较,她做了宋绮雯替身这件事也让苏不语一下子处于下风了。 林岚正说着,突然没有形象地“靠”了一声,内心还略有些复杂。 “岚姐怎么了?”苏不语问。 “咳,你自己看微博吧。” 苏不语打开微博就看到顾霆琛以认证大v号发了一条微博:【宋女士与我仅是朋友关系,不语从来都不是宋女士的替身,不语是个好女孩,我目前正在追求她。】 还拿星崎娱乐的官方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 底下纷纷评论: 【高仿?盗号?】【顾总追求人的方式好特别……】【追求人泼人红酒?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被拒绝了,恼羞成怒?】 顾霆琛还在评论下回复:【是我混蛋,一切都是我的错。】 众人惊呆。 因为顾霆琛的发言,几乎所有的热度与火力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也有一部分人说宋绮雯借机炒作不要脸的,反倒没有苏不语什么事了。 第二天苏不语飞海城的时候,仍旧有不少狗仔跟着,不过有杨彬这个大块头在,这些狗仔也只是远远看着,并不敢上前。 苏不语上了保姆车,才发觉到今天开车的司机是贺晔。 贺晔抿着唇,似乎有些心情不好,一路无言地将苏不语送到酒店。 等到了房间,贺晔放下行李,回头就看到苏不语眼睛微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一向克制的手伸向苏不语,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碰触了一下,“别哭。”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苏不语抬眸怯生生地看着他,试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见他没有反对,手指上移了一寸,拉住他整个衣角,“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个热搜了……” “抱歉,”贺晔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心软得一塌糊涂,“是我处理不够及时。” 他最近太忙,根本没时间上网,这条热搜还是杨彬发给他的。他后来去查了一下,顾霆琛倒是有撤热搜的举动,但是邵登云一直在背地里煽风点火。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又听到贺晔一本正经地说:“下次我让杨彬按着顾霆琛,让你泼他红酒泼个够,或者直接把他按在水里也行。”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你觉得没有保护好我?”苏不语歪着头,手指不知何时卷了一层贺晔的衣角,将他的衬衫卷得皱巴巴的。 贺晔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也由着她去。 苏不语又卷了一点,露出他腹肌的一角,肌理分明,皮肤冷白。苏不语只当自己没看到,由着贺晔僵在原地伪装镇定,“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顾总的关系……” 贺晔声音略沉:“你和顾霆琛有什么关系?” 他也看过视频,视频里的女孩红衣耀眼,星眸璀璨,他猜想那个时候的苏不语是喜欢顾霆琛的…… 苏不语放开他的衣角,朝后退了两步,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眸,“顾霆琛他是真的把我当做宋绮雯的替身,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我的伯乐……” 说到这里,苏不语自嘲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网上写的那些并不完全是胡编乱造……” 贺晔皱了皱眉头,下了定义:“他眼瞎。” 宋绮雯他也认识,和苏不语没有一点相像之处,能把苏不语认作宋绮雯,顾霆琛的眼神有多不好。 苏不语抬起头,看向他时的眼眸亮晶晶的,和视频里的那双眼睛很像。贺晔心跳不禁快了一拍,愈发觉得顾霆琛眼瞎,“不要为眼瞎的人伤心,不值得。” “对了,刚好有件事请教你。”苏不语似乎被他安慰到,心情好了不少,转移了话题,“邵先生和我说,公司要什么分立,让我跟着他……” 贺晔沉吟了一息,眸色略微暗沉下来,“那你呢?” 苏不语小声地说:“我又不懂,我只知道我和星崎娱乐还有七年的合同期,要等七年才能自由呢……” 话语里带了几息孩子气,让贺晔轻笑了一下,想起初见面时她就是什么都不懂,还被人坑得签了20年的合同,“如果星崎真的分立了,你可以谁也不选,直接解约。” 贺晔停顿了一下,藏了一整句话下来,他目前还没有十全的把握,暂时也就不告诉苏不语了。 苏不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睫羽跟着轻颤,贺晔看得有些心痒痒,磨了一下指腹,忍住了冲动,“你早点休息,我……” 道别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出口,贺晔抿了抿嘴,“明天见。” 贺晔从苏不语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杨彬正在走廊里等他,见他衬衫的衣角不仅被拉出来了,还被卷得皱巴巴,似乎颇为意外。 贺晔淡定地理了理衣服,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杨彬咧嘴笑道:“放心放心,我嘴巴严实。” 斜睨了杨彬一眼,贺晔懒得和他解释,只问:“京城那边情况怎么样?” 杨彬还是笑着,眼睛却严肃了许多,“邵家要比顾家难搞,不过他们最近内斗得正欢,是个好时机。” 他想了想,还是提醒了贺晔一句,“不单单是顾霆琛,邵登云应该也在追求苏小姐吧。你不担心吗?” 贺晔手指曲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担心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要行动。 苏不语来海城录完第二期音综的时候,正好第一期开播,因为号称毫无修音,请的都是比较好的歌手和流量,所以第一期的收视率相当高。 苏不语的热度也跟着上去了,尤其是她在节目里温温柔柔,又温柔又漂亮又唱歌好的小姐姐,谁不喜欢呢? 与此同时,宋绮雯从苏不语手中抢的那部谍战片先行片上了热搜,里面一闪而过的几句主题曲也上了热搜,打得标签是难听。 宋绮雯的复出到底没能激起水花,而顾旭作为顾霆琛的心腹,参与公司内斗也没多少时间为她铺路。 星崎娱乐的内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受替身热搜事件的影响,不少股东质疑顾霆琛过于冲动不适合做决策,倒戈邵登云的股东越来越多。 顾父给邵父打了一个电话:“都是一条船上的,我们两家这样都下去没有意思。” 但是顾父不知道的是,邵父早已被邵登云彻底架空,邵家现在是邵登云说了算,他隐隐有些后悔,从没有想过这个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私生子会成长得如此可怕。 “你和我说没有用,让霆琛和登云互退一步吧。”邵父只能这么说。 但是顾霆琛和邵登云谁也不让步,最终星崎娱乐被一分为二。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顾霆琛彻底被邵登云激怒,不单单是为了苏不语,更是为了证明他自己。 他不顾一切地报复邵登云,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伤到了顾家的根基,被顾父收回了顾家的掌管权。 邵登云笑了笑,他早和顾霆琛说过,他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邵登云却得知苏不语借着这一次星崎娱乐分立,和星崎娱乐无条件解约。 他脸上虚伪的笑容也难以维持住。 邵登云面无表情地听着助理的汇报,他知道,苏不语是个单纯的人,并不懂这些,究竟是谁教了她这些? “我来和她谈吧。”邵登云对助理说。 邵登云到会谈室的时候,苏不语端坐在那里,垂眸捧茶,温柔的模样始终触动着他的心弦,他该处理掉她身边的那些不安分的人,让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的。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眼神,苏不语抬眸看他,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喊道:“邵先生。” 比从前少了几分缱绻,些许的清冷刺痛了邵登云的心。 “怎么那么生疏了?”邵登云笑得温润,走到她的面前,“别紧张,虽说是谈你合约的事,但我们是朋友,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只是……不语,你不肯跟着我吗?”邵登云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难过,“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资源。” 苏不语看着他,轻轻往后退了两步,退出了他一臂的距离,“岚姐想和我一起开工作室,我答应岚姐了。” “你要开工作室,也可以挂在公司的名下。”邵登云依旧笑着。 “邵先生,”苏不语抬眸看向他,眸里是失望的悲伤,“他们说,那个替身的爆料是您策划的,那些视频也是您发的,仅仅是为了打击顾总……” 邵登云的笑容滞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章 菟丝花替身(十八) 邵登云心慌了一瞬。 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温和地问:“他们是谁?是顾霆琛、宋绮雯,还是林岚,亦或是杨彬……贺晔?不语,我知道有些人并不想你跟着我,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你的朋友……” 邵登云已经习惯于各种伪装与谎言,却在碰触到苏不语眼眸的瞬间,本该流利的谎言突然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他一直知道苏不语的眼睛很干净,却从不知道从这双眼睛能如此清晰地倒映出他的丑陋。 苏不语又朝后退了数步,几乎是贴在墙上,眼睛里写满了难受。 她慢慢低下头,一颗泪也跟着滴落,只是再抬头她的眼眸已经没有了痕迹,就像他未在她的心底留下过痕迹一般。 “邵先生,我原也以为我们是朋友的……”苏不语停顿住,慢慢扯出笑容,“还是要谢谢邵先生一直以来的照顾,解约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那么后会有期……” 邵登云盯着她的笑,突然就知道了她曾经说的“笑得刻意”是什么,她如今脸上的笑容便是如此,刻意而敷衍。 是他忘记了,她单纯温柔偏又敏感。 邵登云第一次在苏不语的面前收起了笑容,眼中的掠夺也不再遮掩——或者说他第一次在人前这样毫不伪装地露出真面目。 苏不语似乎被吓到了,又想往后退,然而她的身后已经是墙,退无可退。 邵登云上前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手臂与墙之间,让她无处可逃。 “邵、邵先生?”苏不语略有些慌张地叫着。 邵登云低下头看她,柔弱的小白兔试图挣扎,却不知道无论她怎么挣扎,猎人都是不会放手的。 “我确实没有把你当朋友,苏不语,”他的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那双干净的眼睛里被迫有他,“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苏不语猛地睁大了眼睛,试图挣扎开,却被邵登云以单手禁锢住了双手,根本无法挣扎。 邵登云眼眸幽暗,看着她的眼神是与顾霆琛一样的势在必得,甚至更加偏执。 “邵先生请您放开我……你抓痛我了……”苏不语眼眶泛红,眼里是对他的惧意,以及满心的抗拒。 邵登云愣住,不自觉地就松开了她的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只要猎物到手就好。 然而真的当苏不语对他都是抗拒,不再如从前那般看他时,他竟发现自己受不了—— 他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是什么时候的事? 邵登云竟也回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乎苏不语了,他只知道曾经让他注意到苏不语的是因为她对顾霆琛的那份单纯与温柔,然而现在只要回想这些就能让他嫉妒成狂。 恶意在他心底蔓延。 这一次顾邵两家相斗,发了疯的不止是顾霆琛。 他比顾霆琛更疯。 但他终究还是想得到那份她曾经给予过顾霆琛的、全心全意的温柔。 想得发疯。 邵登云退了一步,收敛起露骨的执着,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对不起,不语,你误会了我,还一副要拿我当陌生人的样子,我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他盯着苏不语,温柔专注,极具欺骗性。 只是苏不语比他更具欺骗性。 她近乎胆怯地抬眸看向他,微微咬着唇,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殷红的唇快被她要出血的样子,邵登云的注意几乎都在她的唇上,不自知的引诱当真是要命。 邵登云将自己的视线从苏不语身上移开,“不语,请你相信我。真正爆料的人我会帮你找出来,但也请你不要在知道我心意之后避开我、不见我,好吗?” 他态度诚恳,让人很难拒绝:“只要你还没接受我,我愿意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 邵登云停顿了一下,决定以退为进,“你想和林岚独立开工作室,我自然也是支持你的,不过林岚是老江湖,你要多防着她,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就算你和公司解约,我依旧会把适合你的资源留给你。” 苏不语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光线从侧面打在她的脸上,照出她微微的茸毛,无瑕里透着几分可爱。 邵登云眸色微暗,有些后悔自己松口太早了。 她又羞赧地低下头去,“那……谢谢邵先生,之前的话如果是我误会了邵先生……” 她略微纠结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 邵登云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她的头顶上,在她抬头的一瞬,沿着她的发丝滑落,“没事的。” 虽然不在自己眼皮底下麻烦了些,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相信小白兔终究是逃不过猎人的,他一向有耐心,愿意为他的小白兔做最美的陷阱。 “可以别再叫我邵先生了吗?”邵登云笑问。 苏不语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歉:“阿云,对不……” “你叫他什么!”一个突兀的声音横插入他们中间。 是顾霆琛。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顾霆琛消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一双眼睛通红,看着比之前凶残了不少。 苏不语有些害怕。 邵登云站到了她的前面。 但无疑更加激怒了顾霆琛。 他死死地盯着邵登云和苏不语,和苏不语在一起三年,她从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他。 “苏不语,你的合约仍旧在星崎娱乐,你不能跟着他!”顾霆琛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一得到邵登云和苏不语在谈合同的事,立刻就赶过来了。 他决不能放苏不语走,直觉告诉他,一旦苏不语离开了星崎娱乐,就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邵登云淡淡地说着:“不语已经解约了,你无权干涉这件事。” “不可能!她和公司签了十年的约!”顾霆琛立即否认。 邵登云眯了眯眼睛,叫来了助理,直接让他带苏不语去办手续,又一把拉住想要追上去的顾霆琛,“霆琛,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顾霆琛回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对他这些年识人不清赤/裸裸的嘲讽,他红着眼就是给邵登云一拳。 邵登云偏头躲开,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客气,用尽全力回了顾霆琛一拳。 苏不语从星崎娱乐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闹成了一团,她没在意。 林岚在餐厅见到苏不语时,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好了,还是公司那边和你打马虎眼,先打发了你?” “已经解约了呢,”苏不语笑盈盈地说,“邵先生还是挺好说话的。” 她歪了一下头,补了一句:“也要谢谢顾总很及时的帮忙。” 林岚瞪大了眼睛,瞧向自家柔弱无害的艺人,忍不住在思考男人都好这一口,还是她小瞧了苏不语?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姐请你,先祝你自由,再祝贺咱两合伙。”林岚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苏不语陪着林岚喝了点酒,回保姆车上的时候脸有些红,她将脸靠在车窗上降温,突然发现不对劲,猛地转头,惊喜问道:“贺晔?你怎么在京城?” “嗯,来祝贺你解约成功。”贺晔看着她如三月桃花的脸,锐利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他随手递了一份曲谱给她。 苏不语按着谱子随便哼了一下,眼眸跟着一亮,“好听!” “嗯,送你。” 苏不语看了一眼,乐谱上的署名愣了愣,“这位前辈好像已经退圈去国外定居了,你……” “从前贺家和他关系还不错,所以我向他约了曲子。”贺晔说得淡淡。 苏不语却是爱不释手,眉眼弯弯:“贺晔你真好。” 带了几分醉意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醇香,只是听着就有些醉人。 贺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才慢慢收回来。 “你……是回京城了吗?”苏不语怀着希冀地问。 “还没,”贺晔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快了。” “哦……”苏不语把声音拖得有点长,似乎是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问道,“资金紧张吗?要不要我再给你转账?这小半年我赚了不少呢。” 她似乎总是担心他钱不够,大概是他向席卫要赔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贺晔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紧张,你留着钱开工作室,前期投入大。”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又给苏不语推了一个微信名片,“这个律师在业内口碑还可以,需要法务可以找他。” 一旁开车的杨彬乐呵一笑,“你干脆把自己藏着的家底全给她得了。” 贺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是在思考可行性,过了一会儿才说:“太惹眼了。” 贺晔来京城只是为了见苏不语一面,晚上就走。 苏不语表现得依依不舍,“我在家里请你吃一顿晚饭吧,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女孩的声音少有的、带着几分得意,应当是对自己的厨艺极其有信心。 贺晔应了个好,见杨彬看向他,他打了一个手势,让杨彬别多嘴——不过是飞机改时间的事。 苏不语在家里简单地做了四菜一汤,算了杨彬的量和小唐的量,不过杨彬做了这么多年的保镖,总还是有眼力劲的,直说有事,拉着小唐走了。 “好吃吗?”苏不语一边为贺晔盛汤,一边问着。 汤上的烟为散尽,笼着她的容颜,晕染了几分温暖,如同文学作品里对家的描述。 贺晔从未想过未来的妻子该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 他接过苏不语手中的汤,与她的手指轻触,喉结微动,莫名地问了一句:“你也为他做过饭吗?” “什么?”苏不语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贺晔微抿了一下唇,淡定地放下汤碗,遮掩住心底起的醋意——就算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嫉妒顾霆琛,曾经苏不语以那样明耀的眼神看过他。 不过,他不该因为自己的这份醋意去问苏不语这样的问题。 走的时候,他难得生出了一份犹豫,问苏不语:“如果有一天顾霆琛失去了一切,你会难过吗?” 苏不语又是不解,随即似乎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脚尖朝他挪了两步,试探性地将手放在他的腰上,见他没有反应,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贺晔,”她唤着他的名,温柔得让他不想离开,“还未发生,我不知道会不会难过。但是我在心里已经把他当做一个认识的陌生人了。” 她的头在他的胸前蹭了一下,在他僵硬地伸出手之前,退出了他的怀抱,眼睛弯成月,“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章 菟丝花替身(十九) 星崎娱乐正式宣布分为星崎娱乐和众星娱乐两家公司的同时,顾霆琛也被正式解除了星崎娱乐总裁的职位。 顾霆琛没有想到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苏不语会主动约自己,他的心又酸又涩。 苏不语约他在一家茶楼相见。 顾霆琛来的时候,苏不语已经在了。 散发着淡淡茉莉花香的雅间里,一袭白裙的美人慢慢碾茶、煮茶、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古代的贵女一般优雅,美得叫人无法挪开视线。 顾霆琛安静而贪婪地看着她,直到她转头看向自己,才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学的茶道?” 苏不语浅浅笑着:“以前你总是嫌弃我没有文化,就悄悄去学了。本想着让你惊艳一次的……” 她止住了后话,顾霆琛看着她脸上似有若无的落寞,难得温和地说:“确实惊艳到我了。” 他愿意一直这样看下去。 顾霆琛坐到她的对面,接过她递来的茶,才发现她身上的白裙有些旧了,他鲜少见她穿大牌与新衣,以前只觉得她寒酸,现在想来都是自己混蛋。 他微心酸地问:“蓝夜没送你新季的衣服吗?” 苏不语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茉莉花上,“送了,只是习惯性地就穿了这件……” 她收回了视线,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件是从前你买给我的,也是你唯一一次夸我穿得好看的……” 顾霆琛僵住,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些,那时候他拿她做宋绮雯的替身,但是心底却是嫌弃她上不了台面。 “不语……”顾霆琛放下姿态,艰涩地开口道歉,“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们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怎么重新开始呢?”苏不语苦笑了一下,也第一次正面而尖锐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你酒醉后一次次拉着我的手喊‘绮雯’之后?在真心一次次被糟蹋之后?在你为了她硬抢我不多的资源之后?顾总,我的心没那么大……” 顾霆琛哑住,又试图张口说什么,却被苏不语点住了嘴唇,这个动作和上一次苏不语推开他时几乎一样,他的心又开始抽痛。 苏不语收回手,慢慢拨弄着一边的燃香,“顾总,你相信人能梦到未来吗?” 袅袅的烟让眼前清丽的面容有几分不真切,顾霆琛看得发愣,意识也带上了几分模糊,就听到苏不语娓娓诉说着:“就在宋小姐回来的前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为了宋小姐抢了我的资源,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宋小姐唱歌有点走调,你就开始封杀我……” “后来,宋小姐不想看到我这张和她相似的脸,你就硬逼着我去整容……我的脸和我的声带都被你们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呀,我只能一死了之,可是啊……” 她哽咽了一下,第一次叫他的名,缠绵里带着凄寥:“霆琛,粉身碎骨实在是太痛了,我真的很怕痛,不想再痛一次了。霆琛,以后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各自安好吧……” 带着清香的烟还在袅袅绕绕,顾霆琛久久没有回过神,甚至连苏不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着他回神的时候,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和一身冷汗—— 他看到了苏不语从香兰苑的阳台一跃而下,鲜血溅入他的眼中,脸上还有血液的温热…… 在苏不语见过顾霆琛的当晚,就接到了邵登云的视频电话。 他只字未提顾霆琛,只说:“本来打算下午约你见面的,但是听你的助理说,你下午有约了,明天还要去外地跑通告。” “是呀。”在知道他的心意之后,苏不语在他面前似乎多了一点拘谨,即便是在视频里,她也一直半垂着眸,没有看他。 邵登云的眼眸阴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换上了温和的神情:“不语,你送我的安神香我用完了,没有安神香,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苏不语抬头看他,果然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有点像中世纪的吸血鬼。 “你等一下哦。”她放下手机,似乎是跑去拿什么东西,没一会儿,端这一堆瓶瓶罐罐回来。 她拿了个支架,把手机架在那里,自己则开始配香,“我现在就开始配,明天让人给你送回去……” 邵登云虽然看不清她底下的香料,却在她的一抬手一颦眉之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情——她专注的模样格外美,每一帧截图下来都是精雕细琢的工笔画。 明明没有说一句话,邵登云心里却难得地觉得平静,一种让人放松而眷恋的平静。 许久,苏不语终究意识到了两人的沉默,抬起头来,见他竟还开着视频,羞赧地笑了一下:“有些无聊,我先把视频关了吧……” “不用,这样看着你就很好。”邵登云笑着,那些得知她去找顾霆琛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苏不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一边制香,一边清唱着那首小曲。 没有香,邵登云也慢慢松懈下来,放下所有的警惕,入了梦乡…… 苏不语和星崎娱乐解约以后,大家本以为她会沉寂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很快她很快就推出了新歌。 网友用了惊艳的标签将她的新歌推上热搜,好听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内心的激动,直呼华语乐坛全靠苏不语来拯救。 而她之前客串的仙侠剧也暗戳戳地在这个标签下放了一段她的剪辑,一大堆网友嗷嗷大叫,让苏不语将古装焊在身上。 这个时候,苏不语与宋绮雯的双人词条又被顶上来。 只是这会儿不管是苏不语的粉丝还是路人,都厌烦了这个词条: 【宋绮雯是复出没人气吗?一天到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苏宝。】 【当说不说,苏不语的长相就是纯欲系的天花板,宋绮雯和她根本不是一挂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宋绮雯看到评论的时候,生气之余却也满是恐慌,没了顾霆琛的硬捧她想要重返巅峰根本做不到。 更可恶的是邵登云过河拆桥,她帮着他算计了顾霆琛,他却敷衍着让她再等等……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看透了他的为人,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给自己资源。 宋家现在根本等不起,她给邀约的导演发了信息:【张导,这个综艺我接了。】 苏不语接到旅游综艺邀请的时候,没什么犹豫就应下来了——这就是原主和宋绮雯一起参加的那个综艺。 旅游综艺的第一站就是深山古寨。 大城市的秋犹带几分燥热,山里已经是寒意阵阵。 秋夜如水,明月如霜,几个节目嘉宾坐在古寨的院子里,听着山间的流水,围坐在一起,是说不出的惬意。 宋绮雯被导演刻意安排坐在了苏不语的身边,两个一直被说像的人第一次在摄像头前同框。 苏不语单手靠在竹制的桌上,撑着下巴,坐得有些随意,可就是有说不出的古典韵味,宋绮雯坐在她身边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 宋绮雯从坐下来脸色就不好。 偏偏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力的嘉宾,提出要才艺表演,大家哄堂笑着又纷纷响应。 “不语本来就是歌手,再给大家唱歌就没有意思了吧。”宋绮雯笑着对苏不语说。 这话她也曾对原主说过,叫本就有些卑微的原主不知所措。 苏不语缓缓站起身,穿了一身宽大纱衣的她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 月光之下,清唱小曲,翩翩起舞,青丝随风——如仙亦如妖。 宋绮雯都忍不住看得出神,回过神来时,脸色更加难看,等轮到她,胡乱唱了两句。 苏不语轻轻笑了一下,说出了和原主一样的话:“宋姐,你刚刚唱走调了呢。” 宋绮雯脸色铁青,其他嘉宾连忙打圆场。 散场的时候,宋绮雯叫住了苏不语。 “宋姐想说什么?”苏不语笑盈盈的,除了前面得罪人的话,根本找不出什么错处。 宋绮雯不喜欢她脸上的笑,更不想让邵登云如愿以偿,“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叫登云为凌云吗?” 苏不语没有开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她,周围竹子的清香一阵一阵。 宋绮雯本打算说一半藏一半,但是不知为何,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把邵登云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他不是邵登云,他应该叫邵凌云,邵登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邵伯伯在外的私生子,只是他妈妈死了。邵登云哦,就他哥是个滥好人,居然把他这个私生子弟弟接回家。后来他哥为了救落水的他被淹死了,邵伯母神经衰弱经常神志不清,拉着他叫登云,邵伯伯为了安抚邵伯母,就让他顶替了他哥的身份。他和你一样,不过是个替身。” 这并没有什么。 宋绮雯突然笑开:“你别看他一天到晚笑着,他可不是什么好货,他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早就学会游泳了,他哥呀是他害死的。我看了他把他哥带到水草最多的地方……我还看到他悄悄地把药研磨成粉掺在邵伯母的汤水里,所以邵伯母才会神志不清。” “你知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多大吗?他那会才十二岁,他就是天生的坏种,他接近你也不安好心……” 宋绮雯猛然惊醒,警戒地看向四周,见摄像头已经关机才安下心,也没了再和苏不语说下去的心情——她刚刚真不是中邪了?这是她握着的邵登云最大的把柄,怎么会轻易说出来了? “我胡说的,但是我了解登云,他也就是和你玩玩。”宋绮雯丢下一句,匆匆离开。 苏不语慢慢起身,拿起一直在拍摄的手机,这一招呀还是她看了自己被泼酒的视频才被启发的。 宋绮雯从综艺回来就一直惴惴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 先是顾霆琛突然找上她,几近暴躁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参加那个综艺,为什么要做和那个梦里一模一样的事情—— 自从茶楼里回来之后,顾霆琛就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做同样的梦,梦就是从这个综艺开始的,然后他一步一步打压苏不语,一步一步把她逼上绝路…… 他被反复折磨着,就见到她们真的都去了这个综艺,像是他们都逃不开的宿命一般。 顾霆琛第一次害怕了,苏不语死亡的那一幕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心魔…… 宋绮雯这边还没摆脱顾霆琛,网上就爆出了那个她和苏不语聊邵登云的视频。 这个视频一出来就霸占了热榜一,邵登云撤了几次,它就上几次。虽然宋绮雯口说无凭,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才十二岁,就算坐实了也不能定罪,但是邵家的信誉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邵登云还没有细查是谁把视频发到网上,这边邵氏旗下的整容医院就又出事了,有人以整容失败之名闹事。 与邵家结了仇的顾家趁机添乱,意图借机吞下与邵家一直在合作的那些项目。 而想要将权力夺回来的邵父也借着从宋绮雯口中说出的罪名责难邵登云。 邵登云背腹受敌,也不再伪装,以治病之名强行把邵父送到国外,又不计一切后果地打击顾家——他本就是一无所有的私生子,靠的就是不择手段才走到了这一步,所以谁也别想夺走他手上的东西。 只是他的失眠症更严重了,燃的安神香越来越多,一遍遍地听着苏不语那首歌的录音,也总是会在午夜时分醒来。 他一遍遍地打苏不语的电话,可是那一头再也没有接起来过。 邵登云冰冷地厌恶着宋绮雯,她不仅没能困住顾霆琛,还吓跑了他的小白兔。 凝视着深夜的京城,邵登云想,先等他把所有的障碍都解决了—— 柔弱如苏不语是逃离不了他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冬,就要到农历年了。 邵登云想,他要在年前把顾家给解决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苏不语了,安神香都已经用完了。 只是最近一直在和顾家斗,和邵氏内部的老顽固斗,他却忽略了一个人。 贺晔。 京城的冬,很冷。 当贺晔以新贵的姿态重返京城时,当初曾经参与到算计贺家的人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 贺家曾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顾家是依靠贺家起来的,顾父算起来是贺晔的姑父,顾霆琛是他的表哥—— 如果不是依仗着这层亲戚关系,顾父算计不了贺家。贺父是个温厚的人,因为妹妹早亡,对顾家尤其的照顾,哪怕那时候贺晔已经指出顾家有问题。 后来贺晔出国,顾家联合邵家买通了当地的□□,要将贺晔害死在国外。贺晔九死一生,回到国内时,贺家被侵吞,贺父病故,贺母重病被控制在顾父手中。 贺晔为了母亲隐忍不发,装作一蹶不振彻底平庸下去,直到两年前贺母去世,他才开始扩大自己的动作——为了复仇与重振贺家,他蛰伏了六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邵登云把顾家弄得奄奄一息,而贺晔直接给予他和顾家致命一击。 顾家没等到过年就彻底垮台了,邵家亦是大厦将倾。 令人意外的是,宋绮雯的宋家也在年底宣布了破产。 顾邵两家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不小,他们倒了来年许多局势都不明,林岚有些发愁,想不到人到中年出来搏一把,正好赶上风浪。 苏不语安慰她,她看向还是柔柔笑着的苏不语,想着果然无知最开心,不过顾家和邵家倒了也好,要不然她家柔弱的小艺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她想了想,到底没把自己的顾虑和苏不语说,还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过年。 苏不语笑着婉拒了:“有人陪我过年呢。” “不语呀,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找姐。”林岚不放心地嘱咐着。 苏不语回家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高大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门口。 “要在我家过年吗?”苏不语柔声问着贺晔。 贺晔“嗯”了一声,“我买下了隔壁,以后我们是邻居。” 苏不语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邻居你好呀。” 贺晔不自觉地就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柔软让人不想松开。 说好的年底分红,贺晔真的给苏不语打了一千万,说:“今年比较紧张,只有这么一点,等明年应该会更好。” 过完年假,该继续的还要继续。 苏不语接了通告,在外地呆了两个月才回来,而贺晔觉得自己正好用这两个月的时间来收拾残局。 邵登云最后的挣扎到底也没有阻止邵家的落败。 苏不语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她先去了一趟工作室,一下车就看到了顾霆琛。 顾霆琛穿着一身黑色,瘦得厉害,一双眼睛是红色的。 杨彬立刻将苏不语护在了身后。 “我想和不语说几句话,就几句。”顾霆琛沙哑地说着。 杨彬却并不允许他上前,他转头吩咐苏不语和小唐先上去,以免真的打起来伤到苏不语。 苏不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和小唐朝着电梯走去,只是才刚上电梯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男人就紧跟而上。 小唐还来不及尖叫,男人的刀直接抵在了苏不语的脖子上。 “邵先生……”苏不语认出了邵登云。 邵登云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另一只手揽在她的脖子上,苏不语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 苏不语身上的香味和安神香很像,他因为失眠有些凌乱的神经平静了不少,“不语,叫你的助理留下,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好。” 邵登云拉着苏不语下了电梯,又从楼梯上走上去,就在苏不语的工作室的隔壁,他租了一层楼。 “坐吧。”房间里很干净,甚至还有茶水。 苏不语垂眸捧着茶,安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邵登云笑了笑,坐在她的对面,“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杀我大哥吗?” 苏不语微微颤抖了一下,受惊地抬头看他。 “因为他们想抛弃我。”邵登云微笑着说,“母亲和大哥是愚蠢而善良的人,就和你一样,只是他们没能承受住别人的挑唆,想要把我送走,他们想把我送到国外去。” 他笑得愈发温柔:“所以不语,不要尝试离开我。” 苏不语垂眸没有说话。 邵登云抓住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近乎虔诚地说:“不语别再让我失望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苏不语拧着手指,能看出来十分紧张。 邵登云笑了笑,他在国外存了一大笔钱,即使邵家倒了,他依旧能带苏不语出国,只是这两天他要先躲开贺晔,“在这里待两天,我们就离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章 菟丝花替身(二十) 邵登云向苏不语伸出手,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站起身想逃开,只是她忘记她的一缕头发还在邵登云的手里。 邵登云跟着站起身,在她头发被扯痛停住时,一把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她在他怀里颤抖。 邵登云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杏眼水光潋滟,映着害怕。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眼睛,贴着她问:“贺晔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的眼中却满是茫然,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贺先生和我只是见过几面。” 邵登云盯着她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说到贺晔时并无波澜。 他微微笑开,手指也从她的眼划到了她的唇上,她的唇如他所想的一般柔软。 苏不语颤抖得更加厉害,几近哀求地说:“阿云,别这样……” 她的声音总是这么好听,这声“阿云”让邵登云还想要索取更多,只是他终究还是想要她放下心防,一心一意对着自己——没关系,来日方长。 邵登云慢慢放开她的发丝,轻声安抚:“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好的。” “你这两天先在这里将就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新的。”邵登云早有准备,拿出生活用品。 苏不语迅速抬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又垂眸下去,就在邵登云朝外走去时,瓮声瓮气地说:“若是失眠严重的话,可以去我家拿安神香,钥匙就在我的包里……” 而她的包和手机都在邵登云的手上。 邵登云顿住,回头看她。 苏不语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乌黑的头顶与垂落的发丝—— 其实她这个角度也不像宋绮雯,不管是哪个角度,她都自有一份温柔,如天上的月,皎皎照人却不刺眼。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又不安地拧了一下手指,轻声说:“你的脸色不好……太久不睡,人会受不住的……” 邵登云轻笑着:“我要是死了,对你岂不是更好?” 苏不语摇了摇头。 邵登云看向她的目光幽深,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拆骨入腹,他的手指微动,只是他的手机响了。 是贺晔的电话。 邵登云看了一眼苏不语,终究是从房间门里走出去,接了电话:“贺总。” “邵总就这样抛下整个邵家不管了吗?”贺晔的声音听上去风轻云淡,然而电话那头的他却是紧紧地握着拳头—— 他已经知道苏不语在邵登云手上,但是却没有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邵登云笑了笑,“贺总,成王败寇,邵家倒了我认栽,只是何必赶尽杀绝呢?” “你自己犯了法,怎么能说我赶尽杀绝呢?”贺晔稍微停了一下,又说,“不过如果你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邵登云大笑,“贺晔何必兜圈子?苏不语就在我身边,不过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说起来,你真不该把杨彬放在苏不语的身边。”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贺晔神色凝重地盯着手机,立刻问身边的人:“有追踪到手机定位吗?” 邵登云收起手机,突然像想到什么,转身就朝苏不语走去,拉住她就往外走,“走吧,带我去你家。” 等到贺晔带人追过来的时候,邵登云和苏不语已经不在这里了。 杨彬满心内疚,如果不是他让苏不语先走,她也不会被邵登云绑架了。 他问贺晔:“要不要报警?” “不行。”贺晔当即否认,邵登云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苏不语在他手上,他赌不起…… 他又在邵登云的藏身之处转了两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他家的备用钥匙,而他给了苏不语。 贺晔捡起钥匙,沉思着…… 这是苏不语搬了新家之后,邵登云第一次到她家。比起香兰苑,这边的总体色调更加柔和,恰如苏不语这个人。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他环顾了一圈,苏不语几乎在每一个角落都摆上了盆栽。 “这么喜欢花吗?”邵登云温和地问着,他想,等他们去了国外,可以买下一个庄园,种一整个园子的花。 苏不语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小声地说:“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见邵登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立刻紧张地摆摆手,“我没有其他意思。” “不必了,给我煮点吃的吧。”邵登云说。 苏不语已经两个月没在家,除了米什么都没有,她给邵登云煮了清粥。 什么都没放的清粥自带一股米香,并不难喝,他想起了苏不语曾经给顾霆琛煮的早餐,以及那会她看着顾霆琛的眼神——现在回想,依旧叫人嫉妒。 夜色渐深,邵登云始终站在那里,以防备的姿势。苏不语似乎有些疲倦了,她轻轻打着呵欠,犹豫地看向他。 邵登云指了指沙发,“晚上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苏不语靠在沙发上,就看他拿出另一支手机在联系什么人,而大门也在这时候开了。 邵登云反应很快,扔下手机,直接冲向苏不语,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看到贺晔,邵登云似乎并不意外,他甚至笑着说:“贺总就是不简单,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贺晔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沉稳地说道:“邵登云,你放开她,我放你一条生路。” 邵登云笑了:“贺晔,你我都不是蠢人,你这话骗谁呢?而且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她。” “你想怎么样?”贺晔想上前,但是当邵登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在苏不语脖子上的时候,他不敢了。 “要么放我们走,要么我带着她一起死。”邵登云冷静地说着。 贺晔死死地盯着他,而他也盯着贺晔。 苏不语突然就开始挣扎,试图从他的怀里出来,匕首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邵登云盯着她雪肤上的红血,难得愣怔住,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松手的,但是他却生出了一瞬间门的犹豫,下意识地将匕首移开。 贺晔趁机扑了上去,他左手直接握住刀刃,右手握起拳头就砸在了邵登云的腹部。 门外的杨彬紧跟着冲上来,死死地将邵登云压在地上。 邵登云被杨彬压得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苏不语被贺晔搂进怀里。 他的小白兔毫不防备地在贺晔怀里哭泣,而贺晔的眼角温柔,不顾自己一手的血—— 邵登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慢慢地闭上了眼,他呀终究是心软了……到底没舍得伤害他的小白兔,也终究没能得到苏不语。 早知如此,当他的手在她的唇上时他就该吻下去的,这样的犹豫真是一点都不像他……邵登云想着。 尘埃落定。 邵登云被交给警察之后,苏不语连夜送贺晔去医院。 到了医院,贺晔让医生先给苏不语检查,医生默默看了一眼苏不语早已结痂的血痕,又看向他还在涌血的伤口。 苏不语脸一红:“我这点不算伤,医生您帮他处理伤口。” 第一天早上,苏不语和陌生男子深夜去医院的新闻就上了热搜,虽然很快就被撤掉了,但是依旧被顾霆琛看到了。 尽管照片模糊,顾霆琛还是认出了贺晔。 他想要给苏不语发消息,想说他并不是故意要害她被邵登云绑架,可是输出的字又被删了,最后他给苏不语发了一句消息:【贺晔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人,你要防着他,不要被他算计得一无所有。】 顾霆琛最近的幻想幻听更加严重了一些,这一次他看到自己一手将苏不语送上手术台。 他又听到宋绮雯和邵登云说:“凌云,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连着她的声带一并毁了吧,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了,往后呀我也不叫你凌云了。” 顾霆琛想要出声阻止,只是当他张开口的时候,他却听到自己对宋绮雯说:“绮雯,你真可爱。” 他突然迷茫,他爱的到底是谁? 恍惚之间门,他见到了容貌昳丽的女孩笑得温柔,笨拙地递了一瓶酸奶给他,眼下的泪痣殷红——那是苏不语。 顾霆琛突然发疯,用小刀毁了宋绮雯的容,最终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个消息苏不语是在新闻上看到的,她丝毫不意外,那样的迷香加上妖术的暗示,顾霆琛疯掉是早晚的事。 她按着自己的心,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心中的怨气可消了?” 她问的是原主,即用原主之身,消她怨气,哪怕系统说的任务只是让顾霆琛爱上她,只是她从来都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妖,仍旧叫顾霆琛与宋绮雯如原主曾经历过的一般——一无所有。 贺晔是在不经意之间门看到了顾霆琛给苏不语发的最后一条消息,起先他只当做没看到。如今他和苏不语吃在一起吃,住只隔一堵墙,越来越多同行的照片被媒体或者路人拍到。 他撤了许久的热搜,终于忍不住和苏不语:“我们公开关系吧。” 苏不语愣住,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贺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直接领证。” 一向好脾气的苏不语难得有了小情绪,“哼”了一声,娇娇地说着:“我可介意了。” 贺晔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你介意什么?” 苏不语眸光闪烁了一下,说:“你放开我……” “不放。”贺晔低下头,才发现她情绪有些低落,“怎么了?” 苏不语反抱住贺晔,瓮声说着:“贺晔,你知道我不聪明,我害怕……” 她没有将自己害怕的说出口,贺晔若有所思。 等过了一个月,还是稀疏平常地在一起吃完晚饭,贺晔突然拉住苏不语的手,给了她一沓文件,“这些是我名下所有的资产,现在全部过户到你名下了。” 他又抽出一份文件:“这是婚前财产公证,就算将来会离婚,这些东西也全都是你的,当然我觉得我们是肯定不会离婚的。抱歉,是我没给你安全感。” “不语,”贺晔难得紧张,从口袋中拿出钻戒,“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不语微微红脸,一边将手递给他,一边羞涩地说:“哪有你这样的,事情都做完了才问我愿不愿意?” 系统是在苏不语婚后的第十年醒过来的,它几乎喜极而泣,还好宿主靠谱,完成任务让它又有能量醒过来了——等等! 系统被涌过来的信息一下子整懵了:为什么原男主疯了?为什么原反派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这个世界所有的气运都像是重新调整了一样,它刚绑定的宿主这么厉害的吗…… “贺晔怎么会是反派呢?”苏不语笑盈盈地问着,她与系统意识相通,系统所想她也能看到。 系统一脸复杂地看向如今一身女主气运的苏不语: 在原剧情里,贺晔没有被苏不语救,在给席卫做替身的时候,从三楼摔下去,虽然他反应机敏,依旧伤到了脊椎,后半生是在轮椅上渡过的。 他就像所有反派一样,天资聪颖、行事缜密,却总是缺一分运气,每一次差点整垮顾家都会遇到意外,最终被顾霆琛反败为胜。 苏不语敛起笑容:“世道不公,像顾霆琛这般的人也能成为气运之子,被天所佑,被顾家所害的贺晔反倒是反派,被顾霆琛害了的原主更是白白送了性命。”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当这些女配怨气太过厉害的时候,大天道就会派出我们这些天道使者寻找你们这些宿主来消除女配们的怨气,完成她们的心愿,还成为这世界的新女主。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公平公正的啦。”系统连忙解释。 想了想,系统又咳了一声:“之前匆忙,忘了介绍,我是天道系统下专管菟丝花女配的系统,名为阿菟。之前我和说的原主心愿其实只说了一半,这个世界的完整任务是让顾霆琛爱上你,再狠狠抛弃他。” 它只说一半也是有私心的,宿主成为这个世界新女主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攻略男主,它只是怕新手宿主搞不定而已。 不过它的宿主很棒,不但完成了原主心愿,还扶持了新男主。 “所以气运也不是一成不变,只要稍做手脚,男配反派皆可成为新的男主?”苏不语浅笑着说。 阿菟看着她的笑容傻傻点头。 “我何时去往新的世界?”苏不语又问。 “要等这个世界过完,宿主也可以选择非自然结束生命,不过会影响任务评分,我们天道任务是要求过完幸福圆满的一生的。”阿菟说着。 “无妨。”苏不语笑了笑,“我本是不老不死的妖,体会一下人的生老病死,倒也有趣。” 五十年后,苏不语与贺晔一前一后离世,夫妻恩爱,一生无子。 苏不语的灵魂从肉身里剥离出来,她看了一眼苍老的身躯,笑道:“难怪人类总是追求长生不老,走吧,阿菟,去下一个世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章 傀儡太后(一)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个白衣女子。 她伸出手推开了窗户,远处传来钟鼓声,是新帝登基封后的庆贺之声。 窗前有小宫女走过,不懂事地说着:“皇后真美啊。” 旁边的大宫女拉了拉那小宫女,回头指了指,两人像是见了什么晦气之物一般,赶紧离去。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新后还是她的幼妹苏秀歌,而那新帝是她曾经的未婚夫萧景桓。 猛地,她低下头去,用锦帕捂住自己的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锦帕,上面的血渍是黑的。 她的身子不住颤抖着——真的很痛。 女子难以忍受地蜷缩成一团,她在想萧清宴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痛的? 恨吗?她不知道恨谁?恨老皇帝?恨萧景桓?还是恨整个苏家? 她这一生唯一会的便是不断地顺从,最终不过是萧景桓手中的傀儡,是家族的祭品…… 她只是有些后悔,不该听萧景桓的话将那药拿给萧清宴的,他明明说那药不会死人,可是萧清宴被她毒死了,而她自己也快死了…… 身子越来越痛,漫天悔意滋生,萧清宴和她同样是这深宫里的苦命人,终究是她害他,若有来世她愿舍弃来世,换得萧清宴康顺,以恕她的罪…… …… 苏不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身躯里全是原主留下来的悔意。 突然一只小兔子奔达出来,在她面前摇晃着脑袋,她稍微愣怔了一下。 就听到那只兔子说道:“宿主宿主,上个世界你的任务完成评定为a级,我现在终于有能量可以化形了。” 可怜它一个天道系统,因为能量缺失,连在宿主面前化形都做不到,只能让宿主听到声音。 “宿主,要接受这个世界的剧情吗?”阿菟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苏不语点了点手指,想起上个世界到了一切结束之后系统才给自己看了原世界的剧情,原来这是一开始就能看到的。 她笑着说:“让我看看这个世界完整的剧情。” 这个世界是一个古代世界,原主所在的朝代叫做大齐。 原主之名也叫苏不语,她是庆国公府的嫡大姑娘,虽然是嫡长女,但是她的生母早亡,她被继母养大,性子软弱内向,不得庆国公的欢心。 不过庆国公还是给她定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将她许给了皇帝的幼弟平王萧景桓,只是在她待嫁之时,老皇帝突然下旨要娶苏家女为后。 苏家有二女,苏不语和苏秀歌。 继母拉着原主的手道:“你妹妹才十四,尚未及笄,不语,你素来是最听话的……” “可是……”原主那时已将芳心许给了萧景桓,只想着嫁到平王府,从未想过入宫,何况人人都知道老皇帝的身子已经不大行了…… 继母见她面有难色,只淡淡地说:“你不听话了吗?那便让你父亲同你说吧。” 庆国公将原主叫过去大斥了一顿,原主默默哭泣着便应下了入宫之事。 只是原主入宫才一年,老皇帝就驾崩了。 老皇帝子嗣不丰,只有三个儿子,皇长子在束发之年发了天花没救住,皇二子倒是康健,被老皇帝派到了军营里,只是在回来奔丧的途中遇上了流匪竟也丧了命。 紧急时刻,平王萧景桓将不受宠的皇三子萧清宴推上了皇位,原主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后。 这一年萧清宴十四,原主十七。 萧景桓以新帝年幼为名,自封为辅政大臣,又将只比新帝大三岁的原主推出来垂帘听政。 原主本没什么主见,也不想垂帘听政,只是曾经的心上人却找上了她。 萧景桓天生一对桃花眼,看什么都是深情款款的,他看着原主轻声叹道:“太后可知我为何到如今尚未娶妻吗?我在等一个人。” 眼前的男子俊美无双,当他认真看着一个女子的时候,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抵挡,何况像她这样被禁锢在深宫里的年轻女子,原主这般想着。 更何况萧景桓向原主许诺,终有一日,会带着原主离开这被高墙围住的深宫。 从此以后,原主便一切都听从萧景桓,包括后来萧清宴提出要亲政,原主帮着萧景桓毒杀了萧清宴。 只是原主并不知道那是致命的毒药,萧景桓同她说,不过是让人昏沉的药,她迷昏了小皇帝,他想办法带她出宫。 原主便天真地听信了萧景桓的话,直到萧清宴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才慌了。 只是不等她去找萧景桓,萧景桓便将她囚/禁在了慈宁宫中。 从原主入宫后就未曾来见过她的继母也在这时候来见她。 继母神色凝重,拉着她的手道:“娘娘,你是苏家的女儿,要为苏家着想。” 继母拿出了一瓶药给她,又道:“平王殿下说了,只要你喝了它,苏家就没事了。” 原主接过瓶子,那瓶子与萧景桓交给她的一模一样,突然间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轻轻地问继母:“为何妹妹都已经十八了,母亲还留着她?” 继母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站起了身,神情淡了下去,“不语,你都糊涂了一世,又何必要聪明这一时呢?有些事想明白了也只是徒留痛苦。” 从一开始让原主嫁入宫中做皇后就是萧景桓与苏家的密谋,到最后萧景桓登基为帝,苏家从龙之功,又出了第二个皇后,满盘皆赢,输的只有原主这个不起眼的配角罢了。 而这个世界的主角正是笑到最后的萧景桓和苏秀歌——原本想着得到皇位后连苏家一起灭了的萧景桓却意外地被天真烂漫的苏秀歌打动了铁石心肠,爱上了她。 于是,他向苏家承诺,只要原主主动舍弃性命,他便对外宣传,太后与幼帝同时中了毒,力保苏家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而苏家的女儿仍旧是皇后。 苏不语接受完剧情,轻轻啧了一声,望向铜镜里的容颜,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倒比上一世的脸更像她本体一些,只是眉间带了几分郁气,瞧着没那么讨喜罢了。 “太后娘娘。” 她身边的大宫女素兰从外走来,打量四周无人,才在她的耳边窃声说道:“娘娘,平王约您在舒雅宫的杏林相会。” 舒雅宫原是平王的母亲淑妃所居的宫殿,淑妃生前爱杏树,在那里种了一大片,便是到现在还有淑妃的旧仆在打理—— 那里都是平王的人,不怕落人口实。 这是到了剧情里萧景桓劝原主垂帘听政的时候了。 苏不语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却没有跟着素兰起来,“你且等等,我换个妆容。” 她拿起胭脂,却也从镜中看到了素兰眼底的不屑。 轻笑一声,未放在心上。 萧景桓在杏林里等了许久都未等到苏不语,心底多少有些不耐,正想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素兰办事不利,还是苏不语拿乔,就看到一个华服女子孤身一人从远处走来。 她穿了一身雾色的宫服,外面又加了一层薄纱,看着格外飘逸,尤其在粉白交接的杏花下款款走来,偶有花瓣落在她的乌发间,似哪家不谙世事的貌美娘子,迷了郎君的眼—— 只是她头上戴的是太后的凤钗,那是苏不语。 等苏不语走近了,萧景桓才发现今日的她美得格外惊心。 他自然知道苏不语是美的,只是他始终觉得她是个怯懦的木头美人,尤其是进宫之后她的眉眼阴郁,空有一张美丽的皮囊,却并不讨喜。 只是眼前的她,眉眼没了郁气,不管是盈盈望向自己的星眸,还是眼下微微的红,都叫人怦然心动。 萧景桓慢慢收回眼神,再美的女人于他都左不过是棋子罢了,今日他约见苏不语也不过是她尚且有用而已。 待他再抬眸看向苏不语时,那双桃花眼里欲语还休,似有无限衷情要诉。 “娘娘……”萧景桓的声音低沉,简简单单两个字念出了无限遐想,也难怪单纯的原主会着了他的道。 “平王殿下,”苏不语却叫得疏离,“不知约哀家在此处相见,所谓何事?” 萧景桓桃花眼落寞几许,似有些哀伤,偏又克制住,“娘娘恐不知道朝堂之事,如今陛下尚且年幼,老臣们一个个欺幼主,臣弟虽是辅政大臣,但到底还有他叔叔这层身份在,若做事过于逾界,恐惹人非议。” 他停顿了一下,又慢慢说道:“娘娘是陛下的嫡母,若是能垂帘听政,与臣弟一同辅佐陛下,非议的人便也能少上许多,也不叫那些老臣欺了陛下。” 苏不语看他良久,看得他心底起疑,她才幽幽叹了一声:“陛下年幼,可我……也不过只比陛下大三岁罢了,哪里堵得上悠悠众口?” 萧景桓猛地看向她,却又见她垂眸轻笑,她虽笑着偏又带着愁绪。 只是还不等他细看,所有的愁绪都已被她收起,苏不语再抬头看他时干干净净,眸若星辰。 萧景桓早已想好了说辞,却在接触到她这般干净的眼眸时有了几分迟疑。 还不等他开口,苏不语便已转身离去。 “娘娘——” 苏不语在离他三丈之处停下,回眸轻笑:“只是你既开了口,我总是要应下的。” 春风清徐,落英纷飞,容貌清丽的女子在杏花下的这一笑有些不真切,恰如她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带了一些无奈的纵容,萧景桓心底反复过很多思绪,甚至在想着这个苏不语到底还能不能用,只是最终他的眼前掠过了那抹清浅的笑。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她应下就行,萧景桓如是想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章 傀儡太后(二) 守在外面的素兰见苏不语这么快就出来,眼底又是不屑,她在原主身边呆惯了,连伪装也有些敷衍。 苏不语只当自己不知道,目光越过素兰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那男子高高瘦瘦,有着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昳丽之姿,而他的眉眼又生得极好,不见一丝女气,叫人觉得他如天上仙,冷冷清清不可近。 只是他的肤色苍白,近似无血,衬着身上绛红色的蟒袍,是一种病态之美。 当他看到苏不语时,眼眸沉沉,深不见底,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眸。 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前行了一个礼:“太后娘娘。” “陆掌印。”苏不语笑着打量了一眼。 在原主的记忆里,眼前这位陆行容貌俊美却难以亲近,是老皇帝在世时最得宠的大太监。 而现在他仍旧是手握重权的掌印太监,朝堂之上难得能与萧景桓抗衡之人,只可惜一年之后,他便一病不起,从此这朝堂也变成了萧景桓的一言堂。 苏不语突然上前去扶陆行,陆行却是在她弯下腰的时候微微侧身躲过了她的接触。 手脚功夫不弱且戒备心强。 苏不语像是没察觉他的躲避一般,自然地站直身子,浅浅笑着:“哀家正准备回慈宁宫,陆掌印可愿送哀家回去?” 陆行垂眼便能看到娇小的太后笑得人畜无害,这位一看便知深浅的太后大约是想试探自己,是否知道她在杏林私会萧景桓吧…… 只是不知道这一位太后知不知道一年前,让老皇帝娶苏家女的建议还是萧景桓主动提出来的——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了。 陆行的指腹摩挲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道:“臣遵旨。” 他一个太监在太后面前并未称“奴”,反而自称为“臣”,只是这宫里宫外的人早已习惯,也不敢有异议。 素兰拧了拧手指,想要说什么,到底顾忌着陆行,不敢开口。 陆行跟在苏不语身后半步,春风徐徐,总是将她身上淡淡的香带到他的鼻下。 这是他不曾闻过的香,清清雅雅,像从竹林里穿过的溪流,竟叫他紧绷着的身子有了一缕松懈,他的指腹又摩了一下。 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个人一路无言,一直到了慈宁宫。 苏不语没请陆行进去,只是停下脚步,她自以为隐秘地看了一眼素兰,又迅速将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陆掌印的脸色不大好,素兰你去将哀家宫中的那株千年人参拿给陆掌印。” 素兰在心里嘀咕,人一个掌印太监要什么没有,还能看上她那株以次充好的人参?可陆行没开口拒绝,素兰也只得跑这一趟。 只剩苏不语与陆行两人。 苏不语猛地抬头看向陆行,眼中满是挣扎,欲说还休——陆行这才发现这位总是低着头的太后有一双极美的眼眸,如烟雨蒙蒙的西子湖,敛着乱人心绪的忧愁。 陆行摩挲了一下手指,在等着她开口。 苏不语几番挣扎,最终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还请陆掌印多保重身子呢。” 她声音缱绻悠扬,若不是他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太监,倒让人误以为是怀春少女与情郎诉说绵绵情意。 陆行也只愣怔了一瞬,心底却在反复抿着她说的话,她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他小瞧了这位苏家送进来的傀儡了? “多谢娘娘。”陆行疏离地谢过。 等着素兰将那株人参交到他的手上,他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已经朝内走去的苏不语。 像是心有所感,苏不语亦在此时侧身回眸,眼尾带着撩人的红,眼里却是求人的眸光。 惊鸿一瞥大抵如此,只可惜他只是一个太监,消不了这美人恩,陆行想着。 “娘娘可与陆掌印说了什么?”素兰直接向苏不语打听。 苏不语眼中尽是茫然,“并未说什么。” 素兰料想陆行也不会多搭理苏不语,说道:“陆掌印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惹怒了他,娘娘必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离他远些。” 苏不语敷衍地应了一声,拆了头上的凤钗,卸了脸上的妆,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十七岁的脸仍带着几许稚气,比起浓妆来,又是另一番风情,素兰看得心底嫉妒,忍不住道:“娘娘,等会皇上还要来见您。” 苏不语不在意地说道:“便这样见吧。” 萧清宴来时,苏不语便这般随意地斜坐在榻上,长发披散,带着少女的恣意,叫十四岁的少年为之一愣,他未曾见过苏不语这般模样,却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与他是同龄之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上前毕恭毕敬地喊着这个只大了自己三岁的女子为“母后”。 萧清宴明明已经十四,却又瘦又弱,比苏不语还要矮一点,当他半蹲着看向苏不语时,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纯良无害得很。 苏不语在心底轻笑,倒是碰到了善于伪装的同道中人。 她愈发温柔地起身扶起萧清宴:“皇帝今日在太傅那里学得如何?” 萧清宴是宫女所生,那宫女生下他还没来得及享福便大出血死了,而老皇帝一心培养着上头两个皇子,也并不记得这个三子的存在。 他在这宫中的地位还不如太监宫女,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据说这位三皇子被萧景桓找到的时候,一身破烂,正躲在御厨房里偷食。 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萧清宴未曾读书识字,到如今当上皇帝才跟着几位老师学文学武。 也大约这位三皇子惨淡的身世,原主总是对他万分同情,日后更是对他的死愧疚万分。 原主的心愿并不是报复萧景桓和苏家,而是保住萧清宴的性命。 萧清宴低着头,才发现自己这位母后并未穿鞋,光着脚丫便踩在了地上,看上去过分随意了些,可那圆润的脚趾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脚。 纵他少年老成,也忍不住红了一下脸,忙往后退了两步。 “儿臣学得不好……”他诺诺地说着,模样颇有些上不了台面。 苏不语轻轻叹道:“你幼年未启蒙,如今是要造空中楼阁,自然是难为你了。” 她眉间似有着急之色,看了一眼旁边的素兰,又转向萧清宴,“你定是饿了,今日便留在哀家这用晚膳吧。素兰,你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皇帝爱吃的菜。” 素兰顿住,萧清宴忙说:“我不挑食,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有肉是最好的了。” 登基一个月,他似乎并未习惯自称为“朕”。 素兰眼底多了几分轻视,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即便素兰离开,萧清宴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他猜不出苏不语的心思,却也能感受到今日这位母后有些不同。 “皇帝……哀家大概要垂帘听政了。”苏不语轻声叹息着,见萧清宴抬头看向她,似乎要说什么,她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从榻下抽出一本书:“于皇帝而言,如今学什么都太晚了,不如直接从《资治通鉴》学起,若有什么不懂的,不要问太傅……” “那问谁?”萧清宴侧着头,是不解的模样。 苏不语摇了一下唇,娇红的唇被她咬得几乎没有血色之时,才小声说道:“问陆掌印。” 萧清宴眸色深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无知的模样,“儿臣不懂……” 苏不语对上他那双如小鹿一般的眼眸,似有些无力,苦笑着说道:“是我为难你了……我只是不想……” 她止住了话,盈盈的眼眸里不知何时蓄了泪。 “母后?”他装作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看到了苏不语低下头胡乱地擦着眼泪,闷声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盯着她乌黑的头顶,竟生出了她还不如他的错觉。 萧清宴静静等待着,又见苏不语胡乱擦了两把才抬起头,只是她眼底与鼻头都有些微红,看着柔软又无助,意外地让人心软。 然而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自然懂得心软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不能有,亦没有资格有。 少年握了握拳头,装傻充愣地站在那里。 苏不语朝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别问陆掌印了,还是来问我吧,你若是看懂了更不能在太傅和……” 她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平王面前展露出来知道吗?” 苏不语像一个长辈一般拉住他的手,“哀家是怕你这半桶水露出来被你皇叔和太傅笑话,等学得再好一些,告诉他们不迟。” 萧清宴垂眼看着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又白又软,像最好的白玉不带一点瑕疵,与自己粗粝的手截然不同—— 和他不同,她不过是一直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懂得这世间险恶。 他在心底轻笑了一声,还是浅薄地懂得一些,心急地拿着那一点来告诉他,只是她是真的想要拯救自己还是平王拿来试探他的?萧清宴终究还是存了疑问。 “儿臣记住母后的话了。”萧清宴冲着苏不语笑得纯良,看不出半点心思来。 他知道自己那一对梨涡最是容易骗到人,果然苏不语忍不住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只是笑容过后,她眼里的愁绪更多了。 恰如苏不语所言,第二日的清晨,天还未亮,素兰便将苏不语拉了起来,为她穿上太后的朝服,沉重的凤冠压在她的脑袋上,愈发显得她的脸娇小而稚嫩。 萧景桓见到她时,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又温和地说道:“娘娘只管拿出威仪来,万事有我。”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淡淡说道:“平王放心便是,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这个“称心如意”却不知所指何事。 萧景桓的眼中多了几丝思绪,很快又被掩盖。 苏不语被带到朝堂之上,所有的人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如萧景桓所愿,一步一步走向萧清宴身侧的位置,象征性的珠帘落下。 萧清宴冲她笑着,似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陆行站在萧清宴的身侧,神情淡淡,看不出悲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章 傀儡太后(三) 苏不语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威信,但她有皇帝嫡母这层身份在,大齐讲究凡事孝为先,纵朝臣颇有微词,也无人当面站出来说。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平王与庆国公府推出来的另一个傀儡,只是为了多一个与陆行抗衡的砝码,不少人偷偷看向陆行。 很多人在猜测,他们怀疑是陆行暗害了二皇子,毕竟当初向先帝提议将二皇子送到军营里的就是陆行,否则凭几个流寇又怎么可能杀了二皇子? 只是陆行大约没有想到会半路跳出个野心勃勃的平王来。 先帝在时安分得能将自己的准王妃献出来的平王,却在先帝去世后露出司马昭之心,一下子成为能与陆行相抗衡的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陆行容不下萧景桓。 这位一直把持朝政的掌印太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常主持早朝,仿若苏不语坐不坐在那里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苏不语端坐在上方朝下看,将下面所有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一场早朝听下来,对朝堂上的党派有了一些数,也看出了萧景桓对陆行的忌惮。纵然萧景桓顶着皇叔和辅政大臣的身份,却依旧无法越过这位掌印太监—— 陆行的势力倒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些。 只是谁也不知这位而立之年都未到的掌印太监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比起陆行,她与萧清宴在这个朝堂上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原主的娘家苏家是靠不住的,她需要拉拢一些人…… 苏不语在心底想着,却不急着行动,在散朝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慈宁宫。 她的妆还未洗去,素兰便又来同她说,平王约她在老地方。 苏不语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敲在梳妆台上,这会儿萧景桓还并不放心她,约她也不过是单纯地想要骗取她的一颗芳心而已——原主那会儿也确实让他得手了。 “素兰,你去将我那身藕荷色的宫服拿出来。”她是太后,平日穿着沉闷,藕荷色已经属于比较明媚的颜色了。 如同每一个去见心上人的女子一般,苏不语精心妆扮了自己,贴在眼角的珍珠衬得她的明眸比秋水更妩媚。 萧景桓见到她的时候,多少也愣怔了几许,似乎每一次见苏不语都会忍不住在心底惊叹她的容貌。 只是眼前的苏不语与昨日飘逸如仙的她又有几分不同,多了些人间烟火色,也多了几分少女的鲜活明媚。 “娘娘这身倒是比穿朝服更好看。”萧景桓看向苏不语的眸光温柔如水,亦仿佛她是他的心上人一般。 苏不语垂眸轻笑,在他的面前露出优美无瑕的脖颈,“平王约哀家来是为了什么事?” “昨日匆忙,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太后说,若是太后不弃,不如坐下来,同臣弟一起喝杯茶?”萧景桓做足了姿态,引着苏不语朝前走去。 杏林的中央有一座小亭,小小的,十分雅致,仅容得两人身,是淑妃身前所建,为的是与平王的父皇做些情趣之事罢了。 苏不语率先坐下,长长的裙摆拖曳,挡在了入口。 萧景桓眸色微暗,屈尊纡贵地半蹲下身子,为她摆放裙摆。只是凑得这般近,他才发现苏不语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于时下贵女身上的熏香都不一般,很淡很清,却又叫人生出留恋。 “平王殿下这是做什么?”苏不语柔声相问。 萧景桓猛一抬头,便发现苏不语身子微微前倾,与他离得极近,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她的一双明眸,还有这双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 春风依旧,杏花飘落,粉白的花瓣纷飞于他与她之间,一切静默无声,却又胜过无数声音。 萧景桓听到了突兀的鼓声,却知道那不是鼓声,而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用力闭上了眼睛,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眼前的女子是早已注定要牺牲掉的棋子,他绝不可对一颗棋子动心。 稳了稳心境,萧景桓才睁开眼睛,坐在苏不语的另一侧,哑着声音说:“方才是臣弟唐突了。” 苏不语“嗯”了一声,微微侧过头去,萧景桓的视线只能见到她的侧脸,而侧脸更能看到她睫羽长卷,红唇微嘟,风情中又夹杂着少女的愁绪。 他忙将视线收回,端起一杯茶来,大口咽下。 苏不语只当不知他的异样,将视线落在了前方,轻轻叹息着:“春花真美,只可惜谢得太匆匆。” “若是娘娘不弃,明年臣弟再邀娘娘来此赏杏花。”萧景桓特意放柔了声音,他微微斜乜,见苏不语的手伸向握住茶杯,他的手也跟了上去。 萧景桓的大手包裹住她的葇荑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微凉的手在他炙热的手心里格外明显,也格外柔软,又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心上。 以至于他听到苏不语略带气恼地说着“你快松手”时,才惊地回过神来。 “抱歉,臣弟……”他正想开口补救,便见苏不语站起了身,她的面颊上是被气恼的红,比杏花的微红更惹眼。 苏不语眼中含着怒意与眼泪,一言不发地便往外走去。 “娘娘,是臣弟一时发乎情忘乎礼,唐突了娘娘,您别生气……”萧景桓突然顿住,他见到苏不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 她的眼神哀戚,却也像要割舍什么,她突然问道:“平王早已落冠,为何迟迟不娶?” 萧景桓迟疑了一下,这是他本打算同苏不语说的,却没有想到苏不语反倒先问出了口。 他立刻按着原本打好的腹稿说道:“臣弟在等一个人……” 苏不语又问:“殿下在等谁?哀家可以帮上忙吗?” 萧景桓凝视着她,桃花眼里似乎有无限情丝,缠绵悱恻。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反问道:“娘娘当真不知道我在等谁吗?” 苏不语看着他,眼角的泪比面颊上的珍珠更要透亮,却偏偏朝着他缓缓笑开,“既然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就别等了。” 萧景桓朝苏不语伸出手来,她却朝后躲开,只有她身上的披帛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如同柳枝在他的心湖上点过,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转过身去,接住落下的花瓣,长长地叹息:“这朵花已经谢了,明年开得再好,也不是这一朵了。明年哀家就不来这里看花了,平王不如带着平王妃来看吧。” 苏不语轻轻将花瓣一扬,细小的花瓣飞出,又像是注定一般,落在了萧景桓的手上。他捏着花瓣,看着苏不语摇曳的身姿,心里的涟漪却是一层又一层地泛开,难以停歇。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次从舒雅宫里出来,苏不语又与陆行撞了个正着。 苏不语眼睛红红的,面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陆行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疏离地喊了一声:“太后娘娘。” “娘娘、太后娘娘救我——”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素兰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只是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旁边的小太监用布塞了嘴。 苏不语这才注意到,素兰发髻凌乱地跪在地上,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了破布,满脸惊恐。 “……”苏不语悄悄地看了陆行一眼,俊美的大太监冰冷着一张脸,看着着实吓人,但她还是壮起胆,小声问道:“陆掌印,这是怎么了?” 陆行的脸色似乎比昨天还要差一些,他拿出锦帕,捂着嘴巴咳嗦了两声。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向苏不语解释:“回禀太后娘娘,这个奴婢冲撞了掌印,按照宫规理当杖责一百。” 都是宫里的人,谁都知道这一百下打下来没有几个人能活着。 苏不语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素兰更是拼命摇着头,嘴里含糊地喊着“饶命”。 “她是哀家宫里的……”苏不语看向陆行,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陆行淡淡看了她一眼,强撑着的太后并不知道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和轻启的红唇出卖了她的胆怯,更不知道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又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比三月的西子湖还要美。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是慈宁宫里的……” 陆行缓了一下,叫素兰眼里多出了希望,但是更快的,她的眼眸里全是惊恐,她听到陆行继续说道:“那就更不应该了,杖责两百。” 陆行开了口,谁也不敢求情。 苏不语眼睁睁看着素兰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压在长凳上,扎扎实实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素兰身上。 她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情急之下,她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陆行的蟒袍。 陆行本可以躲开,只是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那股子香味抚平了他喉间的痒意,叫他没由地愣住,也由着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袍。 他低下头,看着这位明明在害怕却又极度愤怒的太后,即便她抓着自己的衣襟,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威胁—— 一贯不喜欢被人近身的他难得的,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再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苏不语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眼角的泪仿佛与贴在她脸上的珍珠融为一体,叫她看上去像是刚出水的鲛人一般。 如此不谙人事,又如此魅惑。 陆行握住她的手,却也诧异于她手腕的纤细。 苏不语也是一愣,她没有想到陆行的手是如此的冰冷,冷得不像一个活人。 只是更快,陆行松开了她的手,他和她保持着半丈距离,落在素兰身上的棍棒没有停下来。 原先还有挣扎的人,到了后面便彻底没了声息。 苏不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不忍心看下去,她急急转身离去,却听到陆行说:“臣送娘娘回慈宁宫。” 陆行跟在苏不语的身后,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那股子镇定人心的香味却重了几分,难得牵引了陆行的情绪。 一直到了慈宁宫,陆行突然逾规地站到苏不语的面前,垂眸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她,淡淡说道:“明明是太后向臣救助的,怎地又反悔了?” 他帮她处理了身边的奸细,她倒哭成了泪人。 苏不语猛地一滞,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幼兽一般的呜咽:“我、我没想过让她死……” 陆行在她面前竟露出一丝笑容,清雅如仙,全然不像一个宦官。 他慢慢地从怀中拿出锦帕,擦过苏不语的眼角,动作极为轻柔,然而他的眼眸冷得能冻住人:“娘娘在向臣求助的时候就该想清楚,臣若出手总是要死人的,所以娘娘不该……” 他还没有说完,却见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胆小太后忽地又拉住了他的衣袍,害怕得像只初生的狸奴,却又用满怀希望的眼眸看向他,问道:“我还能求掌印再相助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章 傀儡太后(四) 陆行这一生接触过无数的眼神,有轻蔑,有仇视,有憎恶,有惧怕,也有令人作呕的痴迷,唯独没有像苏不语这样的,干净而满是希望—— 仿佛他是可以温暖她的光亮一般,多少有些好笑。这位天真的小太后大约是病急乱投药,真以为自己是救人的活菩萨不成?他处置素兰,也只是一时兴起,与其说帮她还不如说只是想让萧景桓不痛快而已…… 陆行收回自己的锦帕,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后想要臣帮你什么?” 帮她解决萧景桓?那么这位太后实在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苏不语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眸,那双眼睛黑漆漆地看着她,她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贴近他了。 她那张瓷白的小脸立刻羞红了起来,忙松开他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还请陆掌印到屋内说话。” 陆行自认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何况这宫里如今还是他说了算,小太后这样邀他…… 他对上苏不语的那双眼眸,竟没有拒绝。 陆行想,左不过他的身子如这沉疴的深宫一般无药可救,且当最后找点乐子吧。 苏不语名为太后,但是慈宁宫内伺候的人并不多,何况陆行就站在她身边,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更是不敢上前伺候。 陆行头一回到这慈宁宫内,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陈设,眼中多少有些嫌弃,这屋里的东西没一样值钱的,还不如有点身份的太监。 “素……”苏不语喊了一半,想起了素兰已经不在,眼神有些许黯淡,转身便亲手为陆行沏茶。 她沏茶的动作井然有条,一看便是在闺中学过,且学得极好。 慈宁宫里的东西不怎么样,这茶倒是不错,陆行入口的时候,眉头略微舒展,“你这宫里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主子沏茶。” 苏不语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腼腆地笑道:“哀家不喜旁人伺候……” 她似纠结了一下,方小声问道:“哀家沏的茶不好喝吗?这是哀家闺中时最拿得出手的两样手艺了。” 陆行看了她一眼,没问她另一样手艺是什么,只淡淡问道:“太后娘娘想臣做什么?” 苏不语抬眸望向他,又快速地低下头去,两只手紧张地拧在一起,在陆行等得有些许不耐时,才声如蚊蝇一般地说道:“掌印可不可以护皇帝周全?” 陆行拿茶的手顿住,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视苏不语,而眼前的女子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依旧低着头。 她垂眸时有种叫人亲近的温柔,若没有进着吃人的皇宫,她必然是哪户好人家的贤妻良母—— 陆行想起,她曾经是萧景桓的未婚妻,如果不嫁老皇帝也是嫁给平王,平王府倒也不见得比这深宫好到哪里去。 “太后说笑了,”陆行放下茶杯站起身,“皇上乃真龙天子,怎需要臣去护周全?” 他正想走,那只怯生生的小手却又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角,陆行垂下眼眸,看着那只干干净净的手,有些疑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能被一个弱女子拉住衣服。 “哀家是认真的……”苏不语仰视着他,目光坚定,与她娇小的身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豁出去了一般站起身,挡在陆行面前,“我知道掌印有本事,也知道掌印命不久矣。” 陆行的眼一下子冷了下来,冷厉的目光如箭,便是换做萧景桓来,怕也不敢与他对视。苏不语却是强撑着,她的身体在颤抖,眼睛却是不躲不闪,直面着他,“我能救掌印,也希望掌印救救皇帝。” “哦?太后如何救臣?”陆行的目光在她那张光彩夺目的脸上停了片刻,又一点点地收回来。 苏不语看着陆行苍白的面色与消瘦的身形,心底有了大胆地推测:“陆掌印这是中了毒……” 陆行的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变化,她继续说:“我……我的血可以抑制天下百毒,虽不能完全清掉掌印体内的毒,却可以缓解。” 苏不语拔下头上的簪子,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一个血口。 陆行便见到那赛雪的肌肤上多出了一道殷红,苏不语身上那致命的香随着她血液的流出更加浓郁。 他的眸色更加深沉,拉住苏不语流血的手腕,一点点地低下头去,眼见他的唇就要贴上去,却突然顿住。 陆行轻声问道:“臣又如何能相信太后?毕竟太后才刚刚私会平王,不是吗?” 如此近的距离,苏不语可以看清陆行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与凉薄的唇,不得不在心底感叹陆行的好颜色——在她见过的人之中少有能与他媲美的。 只是面上,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下去,眼底的狼狈没让她难堪,反多了落魄之美。 陆行的眸色跟着又深了几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即便狼狈也可以如此之美。 苏不语红唇微微颤抖,眼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委屈,“若我真心想投靠平王,又干嘛求着掌印呢?我也不想见平王,我更不想坐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我只是想粗茶淡饭平凡度日,可是我身如浮萍,无能为力……” 她倔强地想要忍住眼泪,只是泪水终究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这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了……” 陆行见着她的眼泪却是轻笑了一声,“娘娘又为何不拿自己的事来求臣?皇上可不是娘娘的亲生子。” 苏不语看着他,也叫他看清她眼眸的干净,“我能求掌印什么呢?我是苏家的女儿,从入宫那一天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 她将一些话隐忍了下去,陆行眯了眯眼睛,眼前的这一位小太后对苏家的所作所为也并非全然不知。 她顿了一下,眸色温柔了下来,“皇上与我不同,何况他才十四,尚未见识过这人间美好,不该……” 不该死吗?小太后又天真了不是,萧清宴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要么变得比谁都强成为真正的主宰者,要么就只能做傀儡,哪里与她不同了?何况,小皇帝要是真强大起来,又哪里能容得下她这个出自苏家的嫡母? 陆行漫不经心地想着,掏出怀中的锦帕为苏不语包扎好伤口,淡淡地说道:“臣还未凶残到饮人血的地步,娘娘太看得起臣了。同样,皇上是天下的主子,也轮不到臣一个宦官来护周全。倒是这慈宁宫里的人太没有规矩,伺候不好太后,臣这就换几个得力的过来。” “臣告退。”他敷衍地鞠了个躬,便朝外走去。 苏不语看着陆行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唇,这是要将慈宁宫里的人都换成他的人——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 “宿、宿主,”久未发声的阿菟突然冒了出来,不大确定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用妖术了?” “是呀。”苏不语大方承认,她手中又无药,也不知道陆行是中了什么毒,只能将妖术作用在自己的血里,抑制百毒,可惜陆行他没喝。 “你怎么能用妖术呢?”阿菟没碰到过妖精出身的宿主,一时有些懵。 苏不语轻柔地反问,“天道都未阻止我使用呢,怎么就不能用了呢?” 好像有点道理,阿菟想。 “何况,”苏不语语气一转问阿菟,“我在上个世界里看了不少和系统有关的书,那些书上都说系统可以给宿主提供各种各样的金手指,阿菟你可有金手指给我?” 阿菟忍不住咳嗦了一声,“是这样的,我们天道系统追求的都是公平公正,所以不给宿主提供金手指……那什么,宿主我不打扰你了……” 陆行的动作很快,他前脚才离开慈宁宫,后脚便来了人,将慈宁宫里原来的几个太监宫女全换走,一个不剩。 萧清宴来请安的时候,见到满宫的生面孔有些迟疑,向苏不语问道:“母后,您身边的人……” 苏不语轻轻地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问下去。 萧清宴天生好记性,他记得方才门口的那个太监名叫张顺来,曾经唤过陆行“干爹”。他的眸色暗了一下,对陆行的行径多了几分猜疑,只是面上表现出大大的疑惑。 等到苏不语又对着他摇了摇头,他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点点头。 苏不语忍不住笑出了声,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孩子,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只是陆掌印今日来过一趟,觉得之前的人伺候不好便换了而已。” 萧清宴憨笑了一下,心底的揣测却又多了几分。 “那儿臣今日还能在母后这用膳吗?”他无知地问着。 “自然是可以的。”苏不语柔和地笑着,又拿出了尺子,对他说道:“脱鞋量一下脚。” “啊?”萧清宴呆愣地看向她。 苏不语捂嘴轻笑,“哀家见你这两日走路有些瘸,再细看你的靴子不跟脚,想来是当初量的时候没量准。哀家在宫里也是闲着没事,刚好为你做双新的。” 少年郎羞涩地脱掉靴子,也不好意思让苏不语量,忙自己拿着尺子比划了两下。 又见她拿出备好的布料,温柔地同自己说:“离用膳还有段时间,皇帝不如在哀家这温习下功课。” 苏不语坐在窗边光亮之处,手里拿着针线,黄昏的光暧昧地打在她的脸上,眼角的珍珠花钿也泛了黄,衬得她眉眼更加温柔,还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萧清宴这一次是真的看愣了,过了许久才默默地挪开了视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人如此温柔地对过他,唯有她,哪怕是假的,也叫他生出了眷念与不舍。 等到了用晚膳,萧清宴放下手中的书时,才发现自己总是在不断地瞄向苏不语,书上的字竟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一顿晚膳也是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回了自己的寝宫,萧清宴仍旧辗转反侧,在想着苏不语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无害,对自己的那一份温柔究竟是真是假…… 许是因为慈宁宫的人全被陆行给换了,萧景桓惊觉自己这些日子是太过于肆无忌惮了,他不仅在朝堂上收敛了不少,便是下朝之后也不再约苏不语会面。 苏不语得了几日清静,便将萧清宴的那双靴子赶了出来。 只是这双靴子先是到了陆行的手里。 陆行查了查张顺来递上来的靴子,针线缜密,足见苏不语是用了不少心思,“太后这两天都在宫里做这个?” “是的,平王那边也没有再约她相见。” 陆行扯了一下嘴角,平王不至于蠢到现在还敢来见苏不语,只是…… 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案,眼前闪过的却是苏不语的那双眼睛。 张顺来不知陆行是怎么想的,始终拿着这双靴子,不禁小声问道:“干爹,那我把这双靴子放回去……” “不必,”陆行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咱家亲自还回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章 傀儡太后(五) “素心,你有没有看到哀家做的那双靴子呀?” 陆行来时,苏不语正背对着他,在寻找他手中的靴子。 娇小的女子未梳头未穿袜,一头乌发披下,如夜色下的瀑布,跪在那里翻箱倒柜,将光洁的脚对着他。 见身后半天没有声响,苏不语颦着眉转头问道:“你怎么不搭理哀家呀?” 陆行想,她的声音酥软甜美,说话又爱拖着尾音,难怪镇不住底下的人。 苏不语见到陆行时愣了愣,忽地想到自己还未梳妆打扮,甚至连袜子都没穿,一张小脸立刻通红了起来,慌忙站起身,试图用长长的裙摆藏住自己的一双小脚。 她糯糯地问道:“陆掌印怎么来了?” “听闻慈宁宫里丢了东西,臣特意送过来。”陆行晃了晃手中的靴子,面不改色地说道。 苏不语秀气的眉毛颦得愈发厉害,迟疑许久,最终没敢将质疑问出口,只低头走向陆行。 才走了两步,她又顿住,只因走起来以后,她圆润的脚指头便露出来了,不得不又窘迫地停下来。 陆行看着她进退两难,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愉悦,面上依旧淡淡:“太后不要了吗?那臣代太后扔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要、要的。”苏不语急急地抬头,顾不得赤脚,提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陆行的衣袖。 陆行低头看向她,原本粉白的小脸这会儿绯红一片,如染了胭脂一般,鲜活的很,与他这行之将木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失了几分逗弄的兴致,将靴子递到了苏不语的手上,“太后还是要看好自己宫中之物,下次再丢了只怕就难找回来了。” 苏不语愣了愣,却没有松开他的衣袖,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拉住他的衣袍了。 陆行垂眸看向她的手,明明那么纤细,只要他轻轻一捏就能碎掉,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近了身—— 这并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似乎感受到陆行的目光变得冷厉,苏不语轻轻颤抖了一下,那只抓住他衣袖的手也松了开来,“陆掌印等等……” 苏不语急忙往回跑,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锦盒,还有一块锦帕,那块锦帕是之前陆行为她包扎的那一块。 她将两样东西递给陆行,柔声说道:“这块帕子我已经洗干净了,这一盒药丸是我自己配的,可以缓和陆掌印的咳嗽……” 似乎怕陆行不信,她从锦盒中拿出一颗药丸,当着他的面吃下去,然后朝他弯眉笑开:“你看,没有毒。” 药丸的香味与苏不语身上的香味很像,只闻着香味,他喉咙里的痒意便少了许多。 陆行顿了一下,再看向苏不语时,眼中的思索愈发多了起来。 他伸手接下东西,并不离开,反而坐下来,见苏不语疑惑地看向他,淡然说道:“臣正好有要事与皇上商议,索性就在太后这等皇上来。” “哦……”苏不语欲言又止,僵在那里看他自得地喝着茶。 过了几许,似乎确定他真的不会走,她索性也破瓦罐破摔—— 她或许都没当他是男人,当着他的面便撩起长裙,将她秀美的莲足放入洁白的罗袜之中,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被她做得媚态纵生,让人遐想无限。 陆行见过太多邀宠的女子,只是从未有人能像苏不语这般,明明是至纯的容颜,举手投足却带着天然的媚,不必刻意勾引便牵人魂魄。只可惜她进宫时,老皇帝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心美人,否则她必宠冠六宫…… 苏不语套上了鞋袜,也不唤人进来,而是自己梳妆。 陆行看着她那一头长发在她的手中一下子盘成了发髻,又看着她轻描淡妆,原本稚嫩的脸一下子便多出了端庄来—— 如此她便像了几分太后该有的模样,只是他却莫名不喜她脸上的这些妆容,就好像最无瑕的美玉蒙了灰。 “儿臣给母后请安……”萧清宴一脸欢喜地进来,在见到陆行时猛地地止住笑容,像老鼠见了猫般瑟缩了一下,“陆、陆掌印……” 陆行站起身,走近新君,他身量高即便销瘦,也给了萧清宴不小的压力。 少年帝王低着头一连往后退了数步,看着反倒陆行更像是主子。 将萧清宴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底,陆行无悲无喜,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他还算规矩地朝萧清宴行了一个礼:“臣在此等陛下多时了。” “陆、陆掌印有什么事吗?”小皇帝结结巴巴地问着。 “过几日便要万国使臣来朝见……” “一切都由掌印来安排!”萧清宴不等陆行说完,朝他讨好地笑了笑,一副自己不管事的模样。 陆行只觉得喉咙有些痒,顺手拿出锦帕,捂住嘴时率先入鼻的是那清雅的淡香,他垂眼一看,是苏不语还他的那一块。 “陛下既然说了,那就按照往年的惯例照办吧。”陆行轻描淡写,仿佛之前说有要事一定要等着的不是他。 苏不语和萧清宴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陆行,似乎都盼着他自行离去,可陆行偏偏不开口,就站在那里。 三个人沉默良久,气氛怪异。 最终还是苏不语开了口:“哀家做好靴子了,皇帝你来试试看。” 萧清宴小心翼翼地看了陆行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朝苏不语走过去,又偷偷看了陆行一眼,才敢坐下来将新靴子换上。 比起他登基时敷衍做出来的靴子,苏不语的这双靴子下足了功夫,萧清宴一穿上便感觉出了不同,曾经的步履艰难一下子变成了健步如飞。 他走了几步,朝着苏不语灿烂笑开,脸上的梨涡明显,“谢谢母后。” 苏不语回以他温柔一笑,伸手点了点他脸上的梨涡,“皇帝喜欢便好。” “嗯!”萧清宴重重点着头,“儿臣很喜欢!” 陆行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眸色微暗,喉咙里似乎又起了痒意,他轻咳了两声,见他们都看向自己,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想来还要回御书房,臣送陛下过去。” 萧清宴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晚膳还没用,可对上陆行那张冷冰冰的脸,他终究是不敢,只可怜兮兮地看向苏不语,“那儿臣……先告退了。” 苏不语看了看萧清宴,又抬眸看向陆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有意外的惊喜,忍不住捂嘴轻笑,“皇帝去吧……” 她又靠近了陆行两步,眉眼弯弯似勾月,“有劳掌印了。” 小太后身上的香味清晰入鼻,陆行弯了弯手指,淡淡应了一句:“臣分内之事。” 一旁的萧清宴眼睛眯了一下眼,等陆行目光转向他时,他又立刻便将一双眼眸睁得硕大,努力挤出笑容。 陆行没有戳破萧清宴的伪装,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的、谁没几张皮,他又难免多看了苏不语一眼,即便用脂粉遮住原貌,她的眼睛依旧干净,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他不禁想起了她流着泪却又满怀希冀的模样,如不经意间开在黑夜里的白花,他是该将这朵白花摘下染上与自己一样的黑,还是…… 陆行再望向苏不语,她真以为自己是应下了那个护小皇帝周全的请求,这会儿回看他的眼眸如映着晨光的湖水波光粼粼,写满了纯粹的感激—— 他且再看看吧,免得过早没了乐子。 没过几天,萧景桓在宫里的探子又传出了消息,陆行不仅仅杀了素兰换了慈宁宫的人,还将萧清宴身边的人也全都换了,与之前放任他布局的态度截然不同。 萧景桓忍不住皱紧眉头,不确定陆行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权力绝对不会轻易松手。 他不禁冷笑了一下,陆行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阉人罢了,且再忍一段时间,总能找到机会……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万国使臣来朝见的日子。 大齐周围有不少小国,皆依附于大齐,每年皆会派使臣前来进贡。 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一国上贡了一只白虎。 然而在大殿之上,白虎突然撞开牢笼向原主和萧清宴袭来,眼见着白虎就要咬断原主的脖子,是萧景桓一箭射杀了老虎。受尽惊吓的原主看向英武的萧景桓,彻彻底底对萧景桓交付一颗真心,对他言听计从。 “老虎呀……”苏不语沉吟了几许,主动去找了陆行。 “太后想在大殿里多放些鲜花?”陆行看向眼前这位突然来求自己的小太后,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不语犹豫了好一会儿,方道:“万物有灵,把花折下来太可惜了,不若摆放鲜花,让这些花也能多活几日……”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陆行,软软地问道:“陆掌印,可以么?” 那口吻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撒娇,足叫任何人心软。 她自身难保,倒是爱悲天悯人,不仅想要救小皇帝,就连无关紧要的花草也想救,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陆行想着,不冷不热地反问:“不如直接将宴席摆在御花园,少了这些麻烦,岂不是更妙?” “还是陆掌印考虑周到!”苏不语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陆行,眼里尽是崇拜之情,似乎真的觉得他是在为她解决问题。 陆行对上她的眼眸,并不想咳嗦,却觉得喉咙里又起了几分痒意,只觉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罢了,随她一次也无妨。 萧景桓在进宫的时候,才知道宴席临时从大殿换到了御花园,他的眸色又忍不住暗沉下来,是陆行发现了什么吗? 比起小皇帝,陆行才是最大的麻烦,他应该尽早除掉陆行才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章 傀儡太后(六) “母后……”萧清宴特意在半路等着苏不语,为显对她的重视。 今日的苏不语画了一个不同平常的妆,她将自己的眉毛画得些许上扬,不突兀,反多出了几分气势,是不同平常的美。 萧清宴看得有些发愣,却见她上前握了一下他的掌心,对着他安抚地笑了一下,又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 许是被她渲染的,萧清宴不知不觉也多出了气势来。 两人走过来的时候,陆行与萧景桓皆抬眸看过来,只是他们的视线都略过小皇帝落在了苏不语身上—— 万花丛中,苏不语依旧是最醒目的那一个,她如同皓洁的月,光华柔和,只是再璀璨的星在她身边亦无了颜色。 苏不语从萧景桓面前走过,却是目不斜视,未曾多看他一眼,就仿佛他与旁人没有区别,而晚春的风拂起她额角的青丝,将她身上独特的香送来,萧景桓想起了她在杏林中的回眸,耳边犹能听到她那一声无奈的叹息。 萧景桓猛地低下头,无色的酒杯里却似倒映着苏不语那双动人的眼,他紧了紧手中的酒杯—— 他只是不想苏不语这颗棋子脱离掌控罢了,纵风月多情,又怎能与万里山河相比? 大齐的太后与皇帝入了席,各国使臣纷纷上前敬酒献上贡品,而轮到一个来自西方的小国使臣时,便见他拍了拍手,几个大汉抬上了一个铁笼,笼里关着的就是原主记忆中的白虎。 “这只难得一见的白虎是我们的王特意抓来,献给大齐最尊贵的皇帝与太后。”使臣说得恭敬。 被关在铁笼里的白虎一直暴躁不安,不断地在铁笼里打转,似乎在寻找出口,周围一些胆小的贵女已经惊呼出声。 苏不语也皱起了眉头,眼底有些惧意,萧清宴拉了拉她,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紧绷在那里。她僵硬地看了萧清宴一眼,反安慰着他:“莫怕,它被关在笼子里呢……” 萧清宴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必然不知道她现在颤抖得厉害,那句“莫怕”丝毫没有说服力。 而笼中的老虎尾巴尖一直翘在那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叫。 本有些漫不经心的陆行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站起身,挥了挥手,周围的禁卫军立刻警戒了起来。 萧景桓眯了眯眼,想要去扶腰间的剑,只是进宫前他的剑已经解了,这会儿腰上空荡荡的。 “哈哈哈,各位不用怕,这个铁笼十分坚固……”使臣的话还未说完,那白虎忽地发出一声狂啸,它的头猛地一拱,那铁笼竟被撞开。 白虎从笼中一跃而出,周围是一片尖叫。白虎又狂啸了一声,并不理周围的人,直接朝着上座的方向冲去,在这个方向上恰是大齐最重要的三个人——苏不语、萧清宴,以及陆行。 萧景桓站起身,一把从旁边的禁军手中抢过弓箭,对准了白虎,亦或是陆行…… 萧清宴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迅速将桌上的酒壶打翻,大片的酒水洒在了离他最近的苏不语身上,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奇特的酒香。 他又迅速看了陆行一眼,陆行已经抽出了一直藏在腰带间的软剑,那把软剑看似轻飘飘的,却是杀人无数。 约莫是在五年前,萧清宴曾经见过一次陆行拔剑,剑到之处皆是鲜血,无人生还——他明明躲在暗处,然而陆行却像是发现了他一般,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彼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知道陆行是没发现他还是看不上他,只淡淡收回了眼神与软剑,转身离去。 时至今日,见到这柄软剑,萧清宴还是微微颤栗了一下,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对强者的羡慕。 “母后……”萧清宴的目光很快从软剑转到苏不语身上,声音里似乎满是惧怕。 苏不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酒味的长裙,怪不得当初白虎会攻向原主……她无声地勾了一下唇,再抬眸却是满脸坚决,用尽了力气,将萧清宴拉到了身后。 萧清宴猛地怔住,他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弱小身影,忽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在危险的时刻护在他面前,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她却要把他护在身后,分明她也是怕的,不是吗? 陆行和萧景桓也俱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苏不语能为萧清宴舍弃性命,陆行握紧手中的剑,分不清这一刻心底泛出的是什么滋味。 也由不得他去辨别,萧景桓的利箭已经趁乱朝他射来,软剑本能地朝利箭一挥,打下了利箭的同时,亦错过了对付白虎的最佳时机。 陆行来不及找萧景桓算账,就朝苏不语冲过去。 只是令众人惊愕的是,狂暴的白虎朝天吼了一声,下一刻却像狸奴一般乖巧地窝在了苏不语的脚边。 无人敢动。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慢慢朝它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大脑袋,它立刻乖巧地舔了舔苏不语的掌心,“回去吧,回笼子里去吧。” 白虎似乎听懂了苏不语的话,竟当真重新回到了铁笼里,一旁的禁卫军立刻冲上去将铁笼锁死。 众人虚惊一场,进贡白虎的使臣最先回过神大叫着:“娘娘当真是天人下凡,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人跟着喊了一起。 萧景桓手中还拿着弓,目光却定在了苏不语身上,眉眼柔美的女子缓缓回看了他一眼,这一刻,他愈发恍惚,眼前的女子柔弱如水,却又让猛虎臣服,仿佛当真不是凡人一般。 陆行面无表情地挡住了萧景恒的视线,先是让禁卫军直接绑了使臣,又对苏不语说道:“娘娘受惊了,请先回去休息。” “朕送母后回去休息,这里便有劳陆掌印了。”萧清宴上前扶住苏不语,目光里多出了几分真挚。 苏不语悄悄看了陆行一眼,点点头,先行离去了。 陆行手中依旧握着软剑,慢悠悠地走到萧景桓的面前,“平王殿下的这一箭射得很准。” 萧景桓对上陆行冰冷的眼神,立刻抛下弓,双手行礼道歉:“方才心慌意乱,只想射杀那白虎保护太后娘娘,一时忘礼夺了这弓箭,还请掌印见谅。” “是心慌意乱,还是早有预谋?”陆行毫不客气地问道。 萧景桓脸色未变:“陆掌印,如今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上贡的老虎突然冲出铁笼,这事还是好好查一查。” 想了一下,他又道:“只是皇上登基不久,不宜动干戈……” 陆行只看了他一眼,没应他,让人直接抓了将弓箭给他的禁卫军,“连自己的弓箭都看不住,也不必做禁卫军了,平王你说是吗?” 萧景桓连看都没有看那禁卫军一眼,点点头,“掌印说的是。” 仿佛陆行抓的不是他好不容易安插进禁卫军中的细作一样。 陆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住,体内的毒不断翻滚,熟悉的血腥味涌上喉头。 他淡定地将血咽了回去,也将手中的软剑收回腰带里,冷眼扫了一圈四周,“今日宴席就到此,都散了。” 陆行挥了挥手,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直到他将自己藏到一间不起眼的偏殿,一大口黑血自他口中吐了出来,铺在地上,如寒冬的墨梅。 “谁!”陆行警觉地抽出软剑,便看到脱去朝服,只穿着内里白裙的苏不语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他想,他该杀了她灭口才是。 只是他终究还是将软剑收了回来。 陆行倚靠在一旁的墙上,慢条斯理地抽出怀中的锦帕擦掉嘴角的血渍,仿佛他刚刚并不是吐血,只是喝了一口茶一般,“太后娘娘怎会在这里?” 苏不语凝视着陆行,面无血色的男子如果不是眼神过于犀利,单看皮囊是叫人心软的病美人。 “哀家的朝服湿了,穿着不舒服,便在此处等素心拿更换的衣服过来。”苏不语解释着,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见陆行没有出声,又大胆地靠近了一些。 她与他相隔不过一臂,只要他伸出手便能掐住她的脖子。 陆行看了一眼苏不语纤细而脆弱的脖子,又将视线落在了她的眼眸上,“臣竟不知太后娘娘如此了得,连猛虎都能驯服。”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目光坦然:“自小那些猫狗便喜欢亲近我,只是我没有遇到过猛兽,不知道老虎也会这般……” 陆行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手中的锦帕一下子便被黑血染尽,苏不语面色一变,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扶住陆行,“陆掌印,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没吃我给你的药丸?”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混着她本身的体香,叫陆行怔了怔。 他的喉咙里又生出了些许痒意,可刺入骨髓里的剧痛却有了些许缓解。 陆行垂眸便能对上苏不语明亮的眼睛,而她眼中映着的却是将死的他,他难得轻笑了一声:“太后娘娘说自己只擅长两样技艺,当真是过谦了,你有这些技艺何须来求臣?” 苏不语垂眸,并没有应陆行,只是等到陆行缓过身上的痛,站直了身子时,她突地拉住他的衣袖,委屈而小声地说道:“我是学过不少东西,是因为我也曾欢喜待嫁,也曾想着夫妻锦瑟和鸣……” 她顿了一下,瓮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没有用,我学的东西再多也看不穿人心,也躲不过命……” 陆行看到地上溅了两滴泪水,是她落下的。 她身上的香味确实叫人缓了心神,陆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眼中的泪,好心地为她出主意:“如太后所见,臣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臣护不住你也护不住皇帝。倒不如,你去平王那讨个好,只要你告诉平王,我快死了,兴许他能护你周全。” 陆行天生清冷的仙人貌,这会儿带上浅浅的笑更是郎艳独绝,只是他的眼眸如漆,如寒冬的夜,只等着苏不语放开他……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章 傀儡太后(七) 苏不语怔怔地盯住陆行,抓住他衣袖的手也慢慢松开。 陆行的眼眸更着愈发深沉,那只抬起她下巴的手也一点一点移到了他的腰带上,而腰带内藏着的是他杀人的剑…… 苏不语却忽地举起手,陆行本能地就抓住她的手腕,他微微侧目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肌肤底下青色的脉络,只要他稍一用力,她的手连着筋便会被尽数折断。 “陆掌印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说过我的血可以压制百毒。”因为手腕被他抓着,苏不语只得踮起脚丫,身子摇摇晃晃的,不自觉朝前走了一步。 陆行稍稍低下头,便发现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眼中的真,近到彼此呼出的气交融在一起…… 他松开她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太后娘娘当真不怕,我吸干你的血?毕竟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苏不语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清澈,仿佛笃定了自己不会取她性命一般。 陆行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小太后为何会对他有天然的信任,而他也确实没有打算要她的命。 他的喉间门又有了些许痒意,将目光错开,淡淡说道:“臣说过臣没有饮人血的嗜好,太后娘娘若想在这深宫里活得长久,有些话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可是我只同掌印说呢……掌印会再与旁人说吗?”苏不语侧着头轻问,语气里带了几分亲昵的娇憨,让陆行难得恍惚了一下—— 他有些排斥这份亲昵,总觉得不能任由苏不语这样下去…… “娘娘,奴婢把衣服拿来了——”素心在外面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人回应,又叫了几声。 门被打开,出来的却不是苏不语,而是陆行。 素心的眼睛猛然瞪大,几近本能地匍匐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声响。 陆行居高临下地看了她手中木槿色的衣服一眼,苏不语肤色白皙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只是这样的颜色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终究是过于沉闷了。 “你进去伺候太后吧。”他冷淡地说了一句,朝前走了两步,没等素心起身又折回来,“将太后那件湿了的朝服拿去给陈丙查看。” 宴席上那么多人,然而白虎却直接朝苏不语扑过来,其中必定有问题。 “是。”素心本就是陆行的人,对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也绝不会说出他与苏不语独处一室的事—— 只是她本以为陆行将她派到苏不语身边是为了监视苏不语,如今看来好像不单纯是这样…… 陆行走了几步,只觉得毒血又在翻滚,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上次苏不语给他的锦盒,取出了一颗药丸,放入口中。 一股与苏不语一样的淡香在他的口中弥漫开来,却也真的压住了毒血的翻滚,他慢慢回过头来,素心已经拿着衣服进去,殿门被关上,只是他似乎还能瞧到苏不语浅浅的微笑和她那双漂亮的眼。 他想着,左右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护她周全也不是不可…… “娘娘……”素心为苏不语更衣的时候,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位太后与掌印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不语只当自己不知,笑着在铜镜里照了照,微微叹息:“哀家果然还是不大喜欢这些沉闷的颜色。” “是奴婢该死,拿错了颜色……”素心连忙说。 “倒与你无关,”苏不语笑了笑,“哀家如今是太后,也就只能穿这些颜色了。” “娘娘正值风华,穿什么都好看。”素心恭维地说着,却把苏不语的话记下了。 因着白虎闹事,陆行下令将所有的贡品都彻查了一遍,果然查到白虎的笼子被人做了手脚,还有人在太后和皇帝的酒里做了手脚,那酒味会将猛兽引过去,若不是苏不语特殊,这会儿只怕是已经丧命于虎口之下。 只是小皇帝第一时间门将酒全洒在了苏不语身上,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陆行负手立在窗边,一边听着底下的人禀告,一边想着,若是小太后知晓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小皇帝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单纯,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他盯着窗外枝头摇晃的白花,又想起那日苏不语不顾自己的安危,将萧清宴护在身后,眼眸暗了暗,“再派两个暗卫跟着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记下来。” “是。” “平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陆行又问道。 “属下无能,左启担下所有的罪名之后便自尽了,剩下的线索都断了……”左启是这一次万国宴的接待官,也是被查到在酒里下药的人,只是他明面上并不是萧景桓的人,而是内阁首辅的人。 陆行轻呵了一声,萧景桓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些…… “那个……”禀告的人吞吐了两下,见陆行看向他连忙说道,“平王暗里跟着太后去了兴国寺,是否也要派两个暗卫跟着太后?” 陆行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起来,吓得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是属下擅作主张了!” 而另一边,苏不语在兴国寺的禅房里见到萧景桓的时候,也微微愣住—— 老皇帝去世正好三个月,苏不语身为老皇帝的遗孀,特来兴国寺斋戒祈福,倒没有想到素来谨慎的萧景桓会大着胆跟过来。 “平王殿下怎会在此?”苏不语本坐在禅房里等住持过来相见,来的却是萧景桓,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身,便想要出去。 萧景桓却是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不语,我好生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说着情话的时候尤为动听。 苏不语却是用尽了全力,将他猛地推开。 她平日里最是温柔的眉眼覆上了寒霜,冷冷地说道:“平王殿下,你逾界了。” 萧景桓望向苏不语,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伤心,“不语……” “平王殿下!”苏不语微微抬高了嗓音,较之平日多出了几分威仪,配上她眼中的怒火有了不同的风情,也更加鲜活了起来。 萧景桓看得有些恍惚,苏不语明明比苏秀歌更加动人,他那时为何要将苏不语送给老皇帝? 是了,苏不语在闺中时并不得宠。 他同庆国公商讨时,庆国公直说大女儿平庸软弱好掌控,更适合送到将死的老皇帝身边—— 彼时,庆国公是这样说的:“我家小女天真活泼,年纪小还主意多,着实不适合入宫,倒是大女儿一向听话,从来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庆国公看向萧景桓多少有点犹豫,只因两家婚期已定,苏不语私下与萧景桓来往不少,他吃不准萧景桓的态度,可也舍不得将疼爱的小女儿送进宫中守寡。 萧景桓听了一耳,笑了笑:“当初母妃为本王定亲,看中的是苏家,若是苏大姑娘进了宫,那么苏二姑娘便是本王未来的妻子。” 于是,苏不语进宫的事便这样被定了下来。 不管是苏家还是他自己,都以为只要他们招招手,软弱如苏不语只能像菟丝花一般依附过来。 萧景桓从来没有想过,苏不语会像此刻一般抗拒自己。 他收起各种心思,认真地凝视着苏不语,苦笑道:“确实是臣弟逾界了,只是娘娘不知道臣弟……” “够了……”苏不语轻声呵斥,眼眸里的苦涩比起萧景桓只多不少,“哀家说过,你不必如此,也说过总会让你称心如意,但是你不该在哀家面前装出这般模样。” 萧景桓猛地愣住,竟有些不敢对视她清澈至极的眼眸,掩饰地低下头去:“娘娘的话,臣弟有些不明白。” 苏不语忽地轻轻笑开:“平王殿下一定未曾认真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时,眼睛该是怎样的……” 萧景桓倏地抬头,便见到苏不语的眼睛里泛着微光,如坠了碎落的星辰。 她笑着,却比哭着更让人觉得悲凉。 她对他说道:“平王殿下,从前的苏不语不谙世事,不聪明也不通透,所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其实若不是这两次在杏林相见,哀家大约也还如从前的苏不语一般……” 苏不语慢慢地闭上眼睛,长卷的睫羽上挂着一滴莹珠:“只可惜,哀家到底不是那个苏不语了,在宫里那么久,哀家也终于学会了看清……你呀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你在等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却没有一丝的期盼……” “娘娘?”萧景桓唤着她,心底竟有些许心慌。 苏不语又睁开了眼眸,只是这一次眼里只剩下清澈,“哀家不是傻子,哀家是苏家的女儿,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别无其他选择,所以哀家总是会如了你们的愿。” 她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也请平王殿下不要再做些是是而非的举动了。” 萧景桓喉结滚动,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他糊涂了,能拥有这么一双清澈眼眸的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可他忽地又生出了不甘心,从小到大,他最先学会的便是伪装与谎言,恰是因为他伪装得好,老皇帝才留住了他这个弟弟,他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如此善于伪装的自己,怎么会被他最看不上的苏不语给看破了? 萧景桓又想起了,苏不语居然能让猛虎臣服于她的脚下,术士们说这是因为苏不语是天生的凤命。 是他与苏家都低估了苏不语,或是……苏家一开始便有心将更聪颖的苏不语送入宫中,好制衡自己? 萧景桓心思百转,看向苏不语的眼神却变得认真了起来,“臣弟确实需要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只是我对娘娘也是真心的……” 他顿了一下,难得多了几分真诚:“臣弟不能许诺娘娘什么,但是他日若真能借娘娘吉言得偿所愿,也必会让娘娘享无上荣耀。” 苏不语只无奈地笑了笑,长长叹了一声:“荣耀也罢,富贵也好,从来不是哀家所求……” “娘娘求什么?” 苏不语没再看萧景桓,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哀家该回去了。” 萧景桓带着几分不敢地轻叹:“臣弟还能看到从前的苏家大姑娘吗?” 苏不语打开房门,迎着光回眸看向他,那双杏眼里似乎有他,又似乎没有他,萧景桓反被她牵动了心思—— “臣来接娘娘回宫。”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苏不语蓦然看向前方,便见到穿着绛红色蟒袍的俊美男子清冷地立在庭院里。 他面容淡淡,却是眸色沉沉,不轻不重地看向禅房内,“臣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章 傀儡太后(八) 禅房幽暗,房门半掩。 陆行所在的位置应是看不到屋内的萧景桓,何况听到陆行的声音,萧景桓立刻就躲到了门后。 苏不语朝萧景桓看了一眼,慌忙将房门带上,略带心虚地快步走到陆行面前,“掌印怎么来了?” 陆行眼眸如墨,看向人时满是压迫感,苏不语有些受不住地低下头去,愈发显得心虚。 “娘娘是不想臣来。”陆行的目光从她乌黑的头旋转到她纤长的脖颈上,眼前的小太后并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如何的脆弱,总是不设防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哀家怎么会不想掌印来呢?”苏不语抬头仰视着他,眼眸在黄昏的光下尽是温柔,可那份温柔底下却有些许闪烁不明,着实碍眼。 陆行曲了一下手指,右手慢慢扶上了藏剑的腰带,将目光投在了禅房处,“慧源法师与臣也是旧识,臣去见见慧源。” 慧源法师便是兴国寺的住持,苏不语原本要见之人。 他大步朝着禅房走去,苏不语慌忙小跑着跟上,自身后急急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陆行停了下来,垂眸便能看到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葇荑,这是第几回了?被苏不语抓住衣袖…… 而他竟也由着她去,并没有将衣袖抽回来。 “陆掌印……”苏不语如一只狸奴一般轻轻唤着他,如水的眼眸里载着央求,“天色不早,早些回去好不好?” 陆行看了一眼离自己一丈远的禅房,又慢慢将视线移回了苏不语身上,小太后的演技太差,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早已将萧景桓出卖—— 他知道萧景桓就躲在禅房里,只要再走上前两步,推开禅房的门,就能将萧景桓抓个正着。 陆行摩挲了一下指腹,听到苏不语又说了一遍:“你别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仰着头,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袖,把他的衣袍都攥皱了,可她软软糯糯地说着“我们”…… 陆行的眼睛明暗交替,最终拉回自己的衣袖,往后退了半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 苏不语冲着他感激一笑,走在他前方的身姿端庄里多出了几许轻快,未注意到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素心和张顺来就守在庭院的出口,前面见到陆行过来,他们便觉得不妙,这会儿见陆行跟在苏不语身后出来,手却扶在腰带上,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跟在陆行身边多年的人都知道,陆行想杀人的时候便会将手按在腰带上,那把藏在腰带里的软剑随时都会被抽出来。 苏不语只当自己没有感受到陆行隐隐约约的杀气,在上马车的时候,回眸看向陆行,朝着他笑得天真。 夏日的天,阴晴不定。 在兴国寺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半路上便突地雷声大作,等苏不语的马车停在宫门前的时候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 张顺来慌忙走上前为陆行撑伞。 陆行却是接过他手中的伞,走上前将伞撑在了苏不语的上面,“臣送太后回去。” 高瘦的男子一身显眼的绛红色,娇小的女子一身素净的雾色,两人同撑一伞,在模糊的雨帘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一行宫人慌忙弓腰行礼,不敢抬头去看二人。 雨下得有些大。 苏不语本该坐步辇回慈宁宫,只是陆行已经开了口,她也只能跟着陆行一起踱步在雨中。陆行腿长步子大,她跟得有些吃力。 直到到了慈宁宫的门前,陆行才冷着脸开口:“太后娘娘可知道脚踩两只船的人会有何等下场吗?尤其是上了臣这条船,又想上别人船的。” 她抬起头,昏暗的光透过红色的纸伞打在男子谪仙的面容上,竟叫他显得格外妖孽。 苏不语弯眉一笑,酥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甜:“陆掌印的意思是,哀家和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 伞上的红映在她的脸上,也叫她染上了不同寻常的妩媚,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如妖魅惑。 陆行微微一怔,盯着她的眼眸看了许久,勾了勾唇:“太后以为呢?” 未等到苏不语的回复,他又冷声问道:“那么太后是觉得未能上臣这条船,要另谋他路了?” 他的衣袖被扯动,垂眸向下看,果然见到苏不语的手又扯住了他的袖子,那只手像是上了瘾一般,拉住他的衣袖便不肯松手了。 “原来掌印知道他也在呀,”苏不语小声说道,“我没有想另谋他路,是他一直纠缠不清……” 他们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萧景桓。 她拧着他的衣袖,将他已经变得平整的衣袖又拧皱了,陆行却没有阻止她,任由她的手指作妖。 “方才多谢陆掌印,若不是陆掌印及时出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苏不语眼神黯淡下去,“你们叫着我太后千岁,可我不过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刚才没让掌印进去是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最后连名声也给毁了……” 苏不语仰起头冲着陆行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勉强,笑了还不如不笑…… 陆行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明明体内的毒没有发作,他却感到心底起了异样—— 他见不得苏不语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太后娘娘,”他开口,“什么叫做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臣听不得这样的话。您既是太后,便是大齐最尊贵的女子,谁也越不过您。” “至于平王……”陆行轻笑了一声,却是清冷之下多了两分凉薄,“太后不必理会,也不该理会。” 另一边,仍在兴国寺的萧景桓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他多情的桃花眼陡然冷了下来,显得尤为无情。 “殿下,陆掌印特意来接太后娘娘,怕是已知晓您在此。”慧源和尚隐隐有些担忧,陆行若是知道了他是平王的人,只怕他性命难保。 萧景桓的心思却不在于此,他沉吟了片刻,反问道:“法师认为陆行此人如何?” “惊才绝艳,阴晴不定。”慧源不假思索地答道。 萧景桓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从屋檐上不断滴落的雨水,“陆行这人看着如这夏日的天阴晴不定,却是步步为营,否则他也不可能只三年的功夫,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变成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 他盯着一滴水,见它从最高处落到了泥泞里,若有所思地问道:“他既知道本王在此,又为何不闯进来?” 慧源手里一直在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这确实不像陆行的行事作风。 他看向萧景桓,在等一个答案。 萧景桓想着,自己所听到的苏不语与陆行的对话,虽然没有几句,但却能听出是苏不语将他叫走了。 陆行与苏不语…… 他上前一步,站在走廊的边缘,纵有屋檐却无法遮挡迎面而来的风雨,“法师以为,一个无根之人可会为一个女子动心?” “殿下的话,贫僧不懂。”慧源想了想,又道,“人固有七情六欲,可陆行这人与常人不一样。” 萧景桓回过头,对着慧源笑得温和:“法师说得对,只怕他另有阴谋,但是本王这人绝对容不得他人碰本王的东西,哪怕他是一个太监也不行。就算这东西,本王早晚要弃掉,也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慧源听到他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透了出来,他还来不及出声,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已经从背后了解了他的生命。 萧景桓走上前,帮他捂上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笑容近人:“委屈法师了,只是陆行既然已经知道法师是本王的人,本王就不会留把柄在他的手上。” 第二天清晨,陆行还未上朝,便听到了兴国寺失火,住持慧源法师葬身火海的消息。 他拿出锦帕轻声咳嗽了两声,却是对着身边人淡淡评价道:“这平王倒是心狠手辣。” 身边人只低头称是,他跟在陆行身边,有些迟疑,这个方向并非大殿的方向,而是慈宁宫的方向。 苏不语刚坐上步辇,便与陆行相碰头,她本想下来,陆行却挥了挥手,没让抬轿的太监把她放下。 他站在她的身边,不甚在意地说道:“臣陪着太后上朝。” 陆行虽是太监,却是掌着权的,便是老皇帝在时,也难得见他上前扶一把,今日却见他扶着苏不语走进来。 朝堂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反倒是萧景桓似乎料到了他的举动,较之旁人镇定许多。 萧清宴看着陆行将苏不语扶上台阶,扶到了他的身后,圆眼眯了一下,随即露出纯良的笑容。 陆行只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宣着朝会的开始。 他未曾看萧景桓一眼。 萧景桓却察觉出了一丝意味,陆行这是故意告诉自己,苏不语是他陆行的人。他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苏不语下朝没多久便收到了庆国公夫人递进来的牌子,原主的这位继母突兀地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 她撑着下巴,看着牌子上的字,笑着对素心说:“让小厨房多做几道菜,就说是哀家留庆国公夫人在宫里用膳。” 她站起身,幽幽叹道:“这还是哀家入宫以来,母亲头一回来看哀家。” 素心口上称着是,在去往小厨房的路上便立刻让小太监去给陆行送信。 庆国公夫人本姓冯,原主是冯氏一手养大的,拿冯氏当亲生母亲看待,但显然冯氏并不拿原主当女儿看。 冯氏入了慈宁宫,见到苏不语时有些惊讶,她从没有想到柔弱的苏不语在这深宫里变得比从前更标致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像活过来了一般。 她一时竟有些吃不准,自己还能不能指使得动苏不语。 冯氏恭敬地上前行礼道:“臣妇此次前来,是求太后一件事。” “母亲不必如此客气,尽管说便是。”苏不语好脾气地应着。 冯氏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看向苏不语的眼神也轻慢了不少,“是为了平王与苏家的婚约。” 她见苏不语僵住,只觉得眼前还是从前那个愚钝的继女。 面上轻叹道:“其实当初平王与苏家定亲时并未定下来是哪位姑娘,只是娘娘年长,便也默认了娘娘与平王。可惜命运弄人,娘娘进了宫……” “母亲不要再说了。”苏不语打断了冯氏的话。 冯氏拿出锦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话锋一转:“如今秀歌已经及笄,到了待嫁之年,前些日子您父亲与平王重提这旧事,意思是希望娘娘出面,给平王与秀歌赐婚。” 苏不语垂下眼眸,由她出面赐婚,何尝不是苏家要逼着她站队,也是萧景桓在让她选,到底是选他还是选陆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章 傀儡太后(九) 苏不语没有答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锦帕,在冯氏看来,是她对萧景桓余情未了。 冯氏在心底嘲讽着苏不语,面上却循循善诱:“娘娘如今是平王的嫂子,秀歌是您的妹妹,由您来赐婚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又叹了一声气:“平王总是要娶妻的,娶别人倒不如娶秀歌,都是我们苏家的姑娘,不是吗?” 苏不语站起身,岔开话题:“母亲难得来宫里一趟,便留下来一道吃午膳吧。” 冯氏也不急,她只是来传个话,苏不语要是不听话,便由庆国公出面—— 必要时,杀了她,栽赃给陆行也不是不可以。 冯氏刚随苏不语到了膳厅,就听到外面在报皇帝和陆掌印来了,她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陆行怎会来此? 即便庆国公府看不上陆行这样的宦官,然而叫她直接面对这位掌印太监,依旧怵得不行。 陆行跟在萧清宴的身侧,见到冯氏时,还同萧清宴说道:“这位是庆国公夫人,按理皇上当称一声外祖母。” 萧清宴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外祖母。” 冯氏僵硬地笑了一下,连忙起身还礼。 “既然皇帝和掌印都来了,不若坐下来一起用膳吧。”苏不语特意留下两人一道用膳,见陆行看向她,她忙朝着他眨眨眼,盈盈的眸子里尽是哀求之色—— 陆行不用猜,都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他并不在意冯氏不大好看的脸色,同萧清宴一起坐了下来。 冯氏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反倒是陆行突然提到:“苏二姑娘已经及笄了吧。” 冯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强笑道:“陆掌印好记性。” “说起来,皇上与苏二姑娘年纪相仿……”陆行漫不经心地说着,几个人皆齐刷刷地看向他。 冯氏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萧清宴眼神一暗,遮掩地憨笑道:“那朕是不是得唤这位苏二姑娘一声小姨?” 陆行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清宴,他又转眸看向苏不语,小太后也望向他,面上带着几分真娇憨。 即便他说的话似乎存了几分要将苏秀歌与萧清宴凑一对的意味,她依旧是满心满眼地信任着他。 陆行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是冷的,苏不语的眼神却让他心中一暖,他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拇指,“皇上怕是不光要叫苏二姑娘为小姨,臣若没有记错的话,庆国公府与平王府早有婚约。” 其余三人皆看向他。 陆行泰若自然:“两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王是皇上的叔叔,庆国公府是太后的母家,不如皇上再下道圣旨赐婚,给这门亲事锦上添花。” 陆行发话,萧清宴自然是点头称赞,冯氏也不敢当面反驳。 且他动作很快,冯氏前脚才刚回到庆国公府,圣旨就跟着来了,一式二份,敲锣打鼓分别送往庆国公府和平王府。 萧景桓接到圣旨之后,宫里的眼线才把消息传给他。 他把玩着手中的圣旨,从太后懿旨变成了皇帝圣旨,看似更体面了些,却也是将苏不语拉了出去。 他似乎有些看不懂陆行,难不成真对苏不语动了心不成?可能吗,一个太监? 萧景桓不自觉便想起了苏不语把自己推开的模样,确实美得让人心动,他又似乎听到了苏不语在禅房外对陆行说的话—— 那口吻与对着他时截然不同,软软糯糯,像是在撒娇。 萧景桓眼眸深沉了下来,动了动手指,苏不语不是说会让他称心如意吗?他想看看,苏不语究竟是怎样让他称心如意的…… 冯氏走后,萧清宴和陆行两人都还在,似乎谁也不愿意先离开。 那日猛虎袭来,苏不语却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萧清宴如今再看向苏不语的眼神,与从前大不一般。 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也希望苏不语对他的这份好能永远不变。萧清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陆行,他有些吃不准陆行…… 陆行亦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皇帝的态度转变,只是小皇帝大约忘记了自己曾经暗算过苏不语的行径。 他冷笑了一下,萧家人呀,真的是把恶劣刻在了骨子里,偏偏苏不语还想要护小皇帝的周全。 陆行看向苏不语,却见她一直盯着萧清宴看,若不是因为她看萧清宴的眼神不带一丝男女之情,否则…… 否则他要怎么样?陆行猛地将自己的意识收回。 苏不语却是在这时站起来,惊奇地说道:“皇帝是不是高了不少?” 萧清宴站起身,让苏不语看个仔细,他冲着她笑出两个梨涡:“确实高了不少,之前的那双鞋子都有些小了。” 苏不语比了比,才发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门,原本比她矮的少年郎已经比她高了。 她笑着说道:“确实高了不少,只是还太瘦了,叫陆掌印再给你安排个武师父,教你骑射习武,再壮实些。” 苏不语又低头看向萧清宴的那双鞋子,都能见到他翘起的大拇指,是小了一些。 她向萧清宴伸出手,只是还未碰到,便被陆行给拦住了。 站起来比两个人都要高出许多的陆行,不着痕迹地隔开了越来越近的两个人,淡淡说道:“臣这就让尚服局的人重新给皇上做两双。” 硬是堵住了苏不语给萧清宴做靴子的心思。 萧清宴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陆行,掌印太监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 他到底还不具有与陆行抗衡的资本。 小皇帝笑了笑:“儿臣午后还有功课,便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萧清宴想叫陆行一起离去的话在舌尖卷了卷,终究没出口,他走出慈宁宫,立在宫门前许久,直到身后的太监催促:“皇上再不走要迟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太监,是陆行的人,他眯眼笑开,应了一声“是”,只有他心底知道,只要他还在皇位上,他便要将属于他的权力夺回来。 殿内只余苏不语与陆行两个人。 苏不语悄悄打量向没有表情的男子,往前靠了一下,两人之间门的距离有些近,熟悉的香味袭来,陆行没有避开。 “陆掌□□情不好?”苏不语侧着头问。 “太后怎会觉得臣心情不好?”陆行反问,他确实有些莫名的不爽快,尤其是见到苏不语与萧清宴相处亲密时。 苏不语半抬眸看向他,又低头拧了一下手指,“只是莫名觉得罢了,我给掌印的药丸还有吗?” 陆行突地发现,他最近吃她给的药丸吃得有些勤,也因为那药,他好些天没有吐血了。 苏不语转身,走出了他的一臂之距,香味亦跟着淡了不少,他心底有些怅然若失,却见苏不语从架子上又拿了一个锦盒递给他。 “这一盒是一个月的量……”她想了想,又道,“我将药方写下,掌印将这药方上的药材送来,我每个月给掌印配制。” 陆行看着苏不语拿出纸笔,认真地写着药方,她的字如其人,娟秀玲珑,一手漂亮的簪花小字。 苏不语写好药方,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的血药效要比这药丸好。” 陆行真是不知小太后为何执着于喂血,当真不怕他为了活命喝干她的血不成? “太后娘娘为何不想臣死?”陆行收下药方与锦盒,突地问道。 苏不语愣怔,望向他的眼眸有些茫然。 她的一双杏眼素来干净,头一回帮她或许就是因为这双眼眸干干净净,一望见底。 可这会儿,陆行莫名的,为她眼底的干净起了一丝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从他当上掌印太监,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烦躁过了。 陆行的指腹摩挲,忍住想要沾染她这双清澈眼眸的冲动,淡然转了话题:“娘娘,庆国公府与平王有姻缘在,注定与平王在一条船上。娘娘想要护住皇上,只怕与苏家注定要决裂。” 他停顿了一下,盯着苏不语,继续说道:“娘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苏不语垂眸苦笑,她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偷偷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往上挪了两步,再一次拉住他的衣袖,“掌印不是说,上了你的船便不能反悔了吗?” 女子的声音温婉软绵,就像她绕上他衣袖的手指一般,绕上了他的心。 陆行低头看向她,目光在她殷红的唇上停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移开:“娘娘说的对。” 他不会允许她离了他的船。 “陆掌印……”苏不语忽地唤了陆行一声,四目相对,她眉眼弯弯笑着,“哀家方才让你给皇帝安排武师父之事,要麻烦你了……”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极小声地说:“其实哀家在宫中待得有些倦,能不能跟着皇帝一起去马场溜几圈……算了算了,哀家也知道哀家现在是什么身份,不适合……” 陆行耳力极好,即便苏不语说的小声,他也能听到清楚。 “没什么不适合,臣这就安排。”陆行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她抿过之后湿润的红唇,眸色深沉,口气则依旧淡淡,不见半分异样。 …… 陆行一向行事雷厉,说了便做。 他以最快的速度给萧清宴安排好了骑射课,也以督促之名,亲自带着苏不语去了马场。 “太后可学过骑射?”陆行问道。 苏不语腼腆一笑:“我只会骑马。” 陆行亲自带苏不语去挑马,苏不语也确实与动物亲近,便是最烈的马也匍匐在了她的脚边。 他看着苏不语一跃骑上平日他骑惯的汗血宝马,不同于平日的温婉,马上的女子笑得灿烂,回眸朝他挑了挑下巴,有些张扬与挑衅,却美得炫目。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章 傀儡太后(十) 萧清宴第一次骑马,笨拙地骑在小马驹上,由教骑马的老师牵着踱步,身边却是一阵风过,他猛一抬头,便看到穿着月白色骑射服的苏不语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苏不语回过头来。 才大了他三岁的女子眸若秋水,骑在马上时,褪去平日拘束的端庄,笑得恣意,妩媚动人,便是夏花在她面前也失了颜色。 长这么大,萧清宴想得最多便是如何活下去,其余的他没有资格多想,然而看着这样的苏不语,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其实不单单是这一次,上一次苏不语将他拉到身后,为他挡住白虎的时候,他的心也像现在一般跳得厉害…… 萧清宴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苏不语,但更快的,一个高长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行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向萧清宴的目光清冷,少年皇帝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看着苏不语的目光有多炽热。 这样的目光着实让陆行不喜,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苏不语。 萧清宴惊觉自己失态,忙低下头去,避开陆行锐利的目光,等他再抬头时,陆行已经追上苏不语,同她并肩齐驱,他不禁紧紧攥住手中的缰绳,掩饰住心底的不甘心。 苏不语似乎有些惊讶陆行这么快便追上来了,她看向陆行,微微嘟着嘴,十足的小女儿态,“陆掌印怎地这般快就追上来了?” 她勒住了马,略带耍赖地说道:“哀家可没有要和陆掌印比的意思,掌印别骑那么快,我们随意些,好不好?” 陆行斜睨向苏不语,漂亮的杏眼里泛着狡黠的光,明明白白写着自作聪明的得意,偏叫他也跟着愉悦了起来,缰绳一勒,将马慢下来。 苏不语抿嘴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顿住,脸色微变。 陆行顺着她的目光,便看到了萧景恒,以及他身旁的女子,苏不语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秀歌。 苏秀歌生得与苏不语并不相像,五官也不如苏不语精致,只不过她逢人便笑,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天真烂漫,十分讨喜。 她见到苏不语也只是愣了一下,便骑马过来,欢喜地叫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景桓跟在她后头,连忙笑道:“竟不知道今日太后与掌印亦在马场,臣弟本是想带苏二姑娘来骑两圈……应是没打扰到太后与掌印吧?” 此处是皇家马场,萧景桓带着未婚妻来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问出的话里有话。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哀家许久未见二妹了,一同吧。” 苏秀歌未曾感受到三人之间的微妙,开口便是:“姐姐,我和平王赛马总是输,一点意思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你,我同你比。” 昔日原主在闺中时,从未赢过苏秀歌。 苏不语看向她,笑得淡淡:“好呀。” 她又看了陆行一眼,陆行淡淡说道:“太后只管比便是。” 萧景桓认出,苏不语□□的马是陆行的,他似是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秀歌的马术还算不错,只是却比不得苏不语,更何况苏不语骑的是马场里最好的汗血宝马。 苏秀歌在后头追着,忍不住喊道:“姐姐,怎么连你也赢我了?” 在她看来,苏不语总是要输给她的。 苏不语回首看向这个世界的原女主,她是真的天真单纯,却也将所有得到视为理所当然,只是原主又凭什么成为她与萧景桓的垫脚石? 苏不语弯眉而笑:“二妹,各凭本事呢。” 苏秀歌怔了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这位大姐姐不同了,尽管苏不语的笑容依旧温婉,却让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她身下的马突然暴躁了起来,不管她如何去勒马都无法叫它停下来。 “姐姐救命——”苏秀歌惊慌地大喊起来,身下的马愈发狂躁,横冲直撞,撞去的方向却是萧清宴所在之处。 苏不语眯了一下眼眸,陆行与萧景桓并没有跟着她们,那一边牵着萧清宴的人虽然反应机敏,却到底难以抵抗一匹发狂的高头大马。 眼见着苏秀歌的马就要撞到萧清宴。 苏不语调转了马头,朝着苏秀歌而去,千钧一发之间,她跳到了苏秀歌的身后,用尽全力拉住了马缰,缰绳将她的手心勒出了血口,她亦顺势借着这点血催动妖术,止住了发狂的马匹。 只是从狂暴中停下来的马匹已经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苏不语与苏秀歌也被摔在了地上。 “母后——” 萧清宴顾不得自己还是初学之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奔上前去抱起苏不语。 怀中的女子长发散落,脸上有些许血迹与尘土,一身狼狈,可是萧清宴抱起她的时候,清清雅雅的体香袭来,她的身子温暖而柔软,他的心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但更快的,有人将她从他的怀中夺走了。 萧清宴猛地抬起头,便见到陆行打横将苏不语抱在怀中,高瘦的宦官冷冷地站在那里,他们的周围也不知道何时围了一圈禁卫军。 萧景桓紧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竟毫不避讳地抱起苏不语,眸光一闪,双手负在背后,板着脸说道:“陆掌印,还请放下太后。” 陆行全然没有放下苏不语的意思,冷声回了一句萧景桓:“我一个宦官,平王怕什么?倒是苏二姑娘的马突然发狂,还要辛苦平王殿下在此多待一会儿,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言下之意,是将萧景桓扣下了。 陆行抱着苏不语便往回走,萧清宴默默跟在他身后。 苏秀歌躺在地上半天,却未见有人来扶自己,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只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始终凝望着她姐姐离去的方向。 萧景桓的眼神晦涩,是她看不懂的暗沉,她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苏不语是被陆行抱上马车的,不仅如此,陆行也跟着跳上了她的马车。 见她睁着一双杏眼诧异地看着自己,陆行神色未变,淡淡说道:“将手伸出来。” 苏不语像只乖巧的狸奴一般,将自己的一双手摊出来,细嫩的掌心被勒出了两道不小的血口。 陆行眉头皱了一下,明明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可这会儿苏不语的手染上了血,他却看得极为不舒服,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与锦帕,细细挑了苏不语嵌入掌心的砂石,再为她包扎,动作之轻柔,如待至宝。 两个人离得极近,陆行的薄唇微抿,看上去心情不佳。 苏不语微微向前倾斜,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轻碰了一下,陆行猛地抬头看向她。 “陆掌印为何生气?”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陆行盯着她额间的伤口与面上的尘土,不避讳地拿出锦帕轻轻擦拭掉,“太后为何如此在乎皇上?” 他的口吻极冷。 苏不语对着他眨了眨眼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哀家自是不愿意皇帝出事,就像……我不想你死一样。” 她浅浅补了一句,被包扎得不灵便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行垂眸看向她,指腹上还留有她肌肤的细腻,心底的不痛快竟因为她的后半句话而散掉了些许。 “臣会护皇上周全,太后不该将自己置身险地。”他淡淡说道。 “下次……”苏不语刚想开口就触到了他变冷的目光。 当陆行板下脸来,看上去格外叫人畏惧,他硬声说道:“没有下次。” 苏不语偷偷瞄了他一眼,此时马车一个颠簸,她便顺势倒了过去,整个人扑在了陆行的怀里。 陆行的手不自觉地掐住了苏不语的细腰,以防她跌倒。 只是软玉温香抱满怀,陆行难得地愣怔了几息,她的腰太细,细得好像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折断,她的身子又太香,曾经能压住他喉间痒意的香味不知何时叫他生出了燥热……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小太后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苏不语仰起头看他时,眸子清澈,隐隐还带着几分对他容貌的感叹—— 她大约并不拿他当做男人。 苏不语在他怀里呆了一下,才慌忙起身,羞赧笑道:“多谢掌印。” 陆行盯着她微微张合的红唇看了许久,才慢慢移开视线,“太后不必谢臣。”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缓缓开口:“太后还想臣护皇上周全吗?” 苏不语一双眼眸忽地变亮,一脸惊喜地看向陆行。 陆行却是轻笑了一声,他生得清冷,不笑时高高在上、叫人敬畏,笑开时却是霁月清风,叫人挪不开眼睛。 “只是臣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不语急急地问道。 陆行暗了暗眼眸,耐着性子说道:“如今不急着说,但是你需先答应我,你且放心,总是你能做到的。” 苏不语心无城府地点点头,全然信任地看着他:“好,我应下了。” 她甚至没有发现他方才换了称呼,也没有尊称她为太后。 陆行看着娇软的太后全然不自知地踏入他早早备好的陷阱之中,勾起唇角,眼眸里多出了一缕笑意。 到了慈宁宫,陆行依旧不避讳地将苏不语抱了进去,哪怕苏不语小声抗议着:“哀家只是手受伤了……” 他只淡淡看了苏不语一眼,苏不语大约想起她还求着他,立刻闭上了嘴。 萧清宴也一直跟着,他见着陆行将苏不语抱到床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异样,急忙开口:“母后是为了保护朕才受伤,朕留下来照顾母后。” 他们本就有着母子之名,他留下来天经地义。 陆行却是硬生生隔开了他与苏不语,“皇上也受了惊吓,臣送皇上回去休息。” 语气不容置疑。 萧清宴攥紧了衣服忍耐许久,才再次开口:“那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陆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还真是送他回去休息,等到了皇帝的寝宫,陆行才说:“皇上,那是您的母后。” 萧清宴用力看向眼前的掌印太监,他面容淡淡,眼里却是警告。 从来都是谨慎再谨慎的萧清宴这一刻却有些忍不住,反讽道:“陆掌印还想做朕的后爹不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章 傀儡太后(十一) 话一出口,萧清宴便后悔了,只是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带着意气的少年郎,即便知道自己这么问便已经是输了一截,依旧倔强地与陆行对视。 陆行看向他的眸色极淡,却又像是把他整个人看穿了一般。 就在萧清宴紧张地捏紧拳头时,陆行行了一礼:“臣告退。” 萧清宴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却又似乎听到陆行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皇上说的是。” 他猛地一僵,只是再看向陆行神情淡淡,并不像是说过话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一句话只是他的幻听一般。 直到陆行走远,他方问身边的小太监:“刚刚陆掌印可说什么了?” 小太监满是茫然地看着他,萧清宴紧了紧拳头,嗤笑了一声,他身边都是陆行的人,问了也白问。 陆行折回来的时候,苏不语已经睡下了。 他见到褪去铅华的女子娇小地缩在床榻上,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的红唇上,温暖柔软与他苍白冰冷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是夏日炎热,苏不语被他的手碰到时,无意识地拉住他想抽回的手,将他的手枕在她的脸下,冰着她的小脸,甚至像撒娇的狸奴一般将她的脸在他的手上不断蹭着。 陆行盯着她看了许久,苏不语的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深沉,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另一边脸上。 素心进来时,便看到一贯冷心冷肺的掌印太监居然两只手捧着太后的脸,眼中是未曾见过的柔情,而床上的太后睡得无知无觉,似乎并不知道陆行对她做了什么。 素心有些心惊地朝外退。 陆行却早已发现了她,冷冷开口道:“在外面候着。” 陆行走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都被枕得通红,素心和张顺来在一旁候着,只当自己没看到,还是张顺来胆子大些,上前禀告苏秀歌的马突然发癫之事。 陆行漫不经心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这么说,和平王无关?” “应是陈首辅的手笔。”张顺来小心翼翼地答道,他觉得是内阁首辅想要陆行与萧景桓斗得两败俱伤,只是在陆行面前不敢多言。 陆行的手指放在腰带上敲着,这一次不单单涉及到萧景桓,还有苏秀歌,若是换做从前,他便不管不顾,连着内阁首辅、萧景桓和苏家一起收拾了。 然而现在…… 他垂眸看向还有些泛红的手背,上面还有苏不语残留的温度,虽然苏不语和苏家决断是迟早的事,却不是现在,他还有很多事未准备好,苏家暂时还不能倒…… 陆行从未想到,在他杀了老皇帝之后,连自己的命都快没了的时候,会有一个人让他生了牵挂,甚至为了她,他还想多活几年…… 苏不语耐心地等到陆行离去,才缓缓张开眼眸,“素心,让小厨房做些小点送过来,哀家今晚便不用膳了。” 她双手受伤了,有些不方便。 点心送过来,苏不语发现其中一个端碗的宫女有些面生,那宫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给苏不语递了一张纸条。 苏不语等到四下无人时,才打开了纸条,竟是萧景桓传递进来的,他如今被陆行扣着,却约她去相见。 她站起身打开窗户,天色已晚,夏月泛黄,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约一个年轻女子相见…… 苏不语笑了一下,从窗户爬出去,果然见到之前给她递纸条的宫女在那等着她。 见她来了,宫女满脸惊喜,还给她递了一身太监服,“委屈娘娘了,着实是宫里掌印的眼线太多。” 苏不语听话地换了太监服,被宫女从小路带到了宫外,如今萧景桓软禁的地方。 萧景桓似乎没有料到苏不语会来,见到她时一脸惊喜,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语……” 他才发现她两只手都有绷带,是那时为了救萧清宴受的伤,他眸色深沉了下来,不明白苏不语为何要屡次救小皇帝。 可是他又记得,那个在马上果断的女子是何等的惊艳,着实叫他在那一刹那动了心,以至于当陆行抱住她的时候,让他心底生了嫉妒。 苏不语将手抽回,垂眸说道:“平王殿下,哀家说过莫要逾界。” 萧景桓苦笑着问道:“娘娘明知危险,为何要来?” 苏不语盯着他脸上的深情,眸色平淡:“平王殿下不必如此,你将哀家叫过来是想说什么?” 萧景桓看向她,此刻的她一身男装,将头发干净利落地包起来,比平日多了一份英气,尤其是眉宇间又覆上了一层寒霜,如高山冰雪,疏离中又美得惊心动魄,叫他的心跳得剧烈—— 他当真是反复在为眼前的女子动心,甚至隐隐想要为了她变动自己早已定好的计划。 萧景桓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去,过了许久才平下了心中的悸动,抬起头道:“娘娘,臣弟出了事不要紧,只是苏二姑娘是你的妹妹……” 苏不语对上他的眼眸,萧景桓被她看得竟生出了不自在,然而眼前的女子眉目动人得让他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哀家知道了,”苏不语轻声叹息,“哀家本就会护你们周全的。” “娘娘……”她的语气明明平淡,萧景桓却是听出了一丝悲伤,她对着他时似乎总是充满了悲伤,就像她看透了他,却又无法割舍他一般。 萧景桓再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这双眼剥去,他生出了不安,却又想试探她究竟有多少懂得自己。 “娘娘似乎是第二回舍命救皇上了。”他叹息着问道。 苏不语轻笑了一下,笑里带着几分愁绪:“那孩子不过是与哀家一样的苦命人罢了。哀家无所求,只求那孩子可以平安一生。” 萧景桓心思微动,倏地将苏不语拉入了自己的怀中,顷刻间女儿香弥漫。 苏不语似乎未料到他突然的动作,抗拒地要推开他,只是她不知道,她已经用力推开过他,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她从来就无法挣脱开他的禁锢。 “萧景桓!”苏不语气恼地唤着他的名,莹白的脸上染了胭脂红,杏眸里有了明亮的怒火,更加美得惊人。 他不知道他的名从她的口中出来是如此的动听。 她的温婉、她的抗拒、她的清明……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些着迷。 萧景桓低头附在苏不语的耳边,带着几分引诱:“可是只有他不在了,我们才可能在一起……不语,我想和你在一起……” 苏不语忽地反抱住他,让他为之一愣,他甚至在想,她终究还是抗拒不了他,却在下一刻被她用力推开。 她看向他的目光极冷,让他在一瞬间明白原来水也是会冻成冰的。 萧景桓又忽地像想到什么一般,桃花眼里也有了怒意:“太后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是因为陆行吗?可他不过是个阉人……” “萧景桓,”苏不语冷冷打断了他,“与他人无关,从我进宫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何况,你如今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至于陆行,”苏不语提到陆行时,停顿了一下,看向萧景桓的目光却是更加透彻,她嘲讽地笑了一下,“平王殿下之所以向哀家求助,不也是因为看到哀家与陆掌印交好吗?否则哀家一个深宫寡妇拿什么来救你们?” 苏不语说得直接,毫不保留地撕开了萧景桓的所有伪装,他略显惊愕,从未想到她能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哀家今日来,只是为了苏家,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免得寒了二妹的心。” 苏不语没有再看向他,转身就此离去,娇小的背影隐隐带着不可触及的孤寂。 萧景桓却依旧能闻到她留在空气中的余香,他细细回味着她方才说的话语,忽地想起两次杏林相见,其实她早已看穿了他,所以她看向他的眼神才会那样的悲哀…… 只是那会儿她心中当还有他,如今又为何变得如此决绝? 是因为他是苏秀歌的未婚夫吗?还是因为陆行? 萧景桓又想起,他与苏家联手让冯氏逼她赐婚,是他推开了她,只是如今他却生了一丝后悔,那时候他不该心急于让她选择的—— 那时,他也是心慌,心慌于她会选择陆行。 萧景桓遮住自己的眼眸,突然笑开,只是没有关系,陆行不过是阉人,就算他真的对苏不语动了心,也不能来真的。 来日方长,待到他登上九五之位,苏不语也总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苏不语跟着那个宫女回来的时候,夜色深沉,便是她们出来时的偏门也已经锁了。 宫女连敲了三下门,又说了一句暗号,那门终于缓缓开了。 然而门内却是火把通明,竟是陆行带着一群禁卫军站在门前。 茫茫夜色之下,陆行的脸被火把照亮,难辨悲喜,只是一双眼睛冷得能冻死人。 那宫女看到陆行吓得跪倒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行看都没有看那宫女一眼,只看向苏不语,没有说话,一双手扶在腰带上。 苏不语并没有发憷,仗着自己一身小太监装扮,上前给陆行行了个礼,“小苏子参见掌印,奴有事要禀。” 陆行盯着她看了半会,看得周围的人都跟着心惊,他却缓缓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要说的?” 说他这边在为找她掘地三尺,那边她去私会情郎吗? 陆行一向冷漠的眼里难得地多出了阴鸷。 苏不语抬眸看向他,火把的光照入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还是和他所熟悉的一般干净,“可否允许奴单独说于掌印听?” 陆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眯着眼眸,他从来不是心软的人,也绝不会给有可能背叛了自己的人第二次机会。 他冰冷地看着苏不语,却是沉声说道:“你跟我过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章 傀儡太后(十二) 苏不语还是第一次来陆行的直房,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类家具皆是紫檀木,博古架上摆的物件也都是稀罕物,倒是比她的慈宁宫要奢华许多。 陆行冷冷看着她,等着她主动开口,他的右手就扣在腰带上,只要轻轻一抽便能抽出软剑来。 然而苏不语却并不急着说话,她似是对他的屋子满是好奇,四处打量着。 她纤长的手落在博古架上的玉如意上,指腹轻抚在手柄上,像是抚过什么。 陆行的目光落在了她白葱的手指上,眸色渐渐暗沉下来,再看向她的眼眸,依旧如水清澈,她却是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何等地叫人想入非非。 苏不语看向陆行,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眼中的怒意,以及一些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她缓缓走上前,试探性地去拉了陆行的衣袖,陆行这一次却没有叫她拉住,他微微一避,苏不语的手便落了空。 “掌印是生气了?”苏不语轻声问道,“是因为哀家去见了平王?” “太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陆行眉宇淡漠,偏眼神晦涩,“臣说过,上了臣的船就没得反悔,更不要想再上别人的船……” 苏不语的手指又朝他伸过来,陆行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应再避开的,或者如从前一般,将这两根手指折断,可是他终究没有出手亦没有躲,由着苏不语的手指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只因苏不语小声地说道:“我一心一意待在掌印的船上呢,才没有要上平王的船。只是这一次涉及苏家,我不得不去看看……” 苏不语笑开,只是笑里是无奈与苦涩,“陆掌印说过,要护住皇帝总是要和苏家决裂,我也知道苏家早就和平王绑在了一起,可是我毕竟出自苏家,他们曾经是我的家人……” 她笑着笑着,眼角便湿了,两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而下,那双清澈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苏不语近似喃喃地说道:“我有时也不知道我在坚持些什么,大约是在等刀落下,掌印曾问我为何如此在乎皇帝,约莫……我们同病相怜,我总想在他身上看到些希望吧……” 陆行突然间发觉,眼前的女子怕是早已知道了苏家对她的算计,只是她身处沼泽,却始终保持着一颗纯净的心…… 他本该嘲讽苏不语不切实际的天真,可是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沉闷。 苏不语眼眶里的泪珠越来越多,情难自己。 不知何时,她离他越来越近,娇小的身躯整个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陆行垂眸看她,看她呜呜咽咽地发出悲鸣声,一整张脸都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他的衣襟沾染上了湿意,心底的波澜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明明他所有的情绪都已经随着凌家的满门抄斩而埋葬,如今却因为苏不语不仅死灰复燃,且来势汹汹。 陆行伸出了手,轻轻抚在苏不语的背上,而她却在下一刻松开了他,退出了他的怀抱。 苏不语垂着头,并未发现他的眼眸里暗涛汹涌,瓮声瓮气地道着歉:“掌印,方才是我失礼了……” 她又闷闷地说道:“也是我太过贪心,我不该去,也不该再拉住掌印……” 苏不语松开手,松开了她手中最后的那点衣袖。 陆行却是猛地用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困在了他与博古架之间,苏不语惊地仰头看向他,正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眸。 “苏不语,”陆行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太监,你便不把我当做男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勾挑?” 苏不语迷茫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的眼太过深沉,深得她想逃开,可她已经无路可退。 陆行低下头,他与她鼻尖相抵,呼吸交错,唇与唇之间不过毫厘。 他呼出的气有些粗,努力克制住自己,偏偏苏不语不懂得他眼中的隐忍,她轻启红唇,还带着哭过的鼻音,酥软地唤着:“掌印?” 红唇饱满而湿润,微微张启,像是在邀请。 陆行只觉得绷着的弦一下子断开,俯身便咬住了苏不语的唇。 她的唇如她的人一般软绵,陆行的眸色愈发深沉,只是他显是不懂得与人亲近,咬得又凶又狠,将苏不语的唇都咬出了血。 口中的血腥漫开,他才放开苏不语。 “掌、掌印?”苏不语迷茫而委屈地叫着他,唇角上犹有他咬出的血痕,那一点红在她纯净的面容上显得格外魅惑。 陆行的眼比这夜色更加浓稠,再次俯身,轻轻舔过苏不语的伤口,零碎的夜光照在他清冷的面容上,半明半昧,徒生了妖冶。 苏不语垂眸,不得不在心底暗叹,陆行当真是生了一张好皮囊,不动情时如仙,动了情便似仙堕成妖。 她的齿咬住他舔过的地方,眼里的泪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莹白的脸更是染了胭脂,让人更想将她拥入怀中。 陆行苍白而冰冷的手指慢慢抚过苏不语咬过的唇,轻笑了一声,“太后娘娘,您赢了。” 他以为自己设了陷阱,引她入瓮,却不知道他才是不知不觉陷进去的那个,无法自拔,不可回头。 “掌印什么意思?哀、哀家不明白。”苏不语有些结巴地说着。 陆行放开了她,站直了身,望向天上的孤月,“娘娘放心,臣不会为难苏家。” 苏不语犹豫了一下,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就这一次……下一次必不会叫掌印为难,掌印想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她的语气里还有几分羞恼,却又有为他着想的柔软,陆行难得愣怔。 她不等他回神,松开他,整了整歪掉的帽子,“天色已晚,哀家不便久留,先回去了……” 苏不语疾步朝外走去,却没有想到陆行跟了上来。 他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照明的灯笼,不轻不重地说着:“夜路难行,臣送太后回去。” 虽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淡淡的愉悦。 “不、不必……” 苏不语想拒绝,就听他淡淡嘲讽着:“臣不过是一个内宦,娘娘怕什么?” 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有一些怪异,毕竟身为掌印太监,他却始终在她面前称臣。 苏不语回首看向他,月华倾斜于他身上,清瘦的男子眉目远山,比画更深邃,若非身着太监服,何人能看出他是一个宦官? 望眼整个京城,又有哪家公子比陆行矜贵? 可她像是故意提醒陆行一般,咬住了受伤的唇,略带控诉地看向他:也不知道她唇上的伤是谁咬出来的? 陆行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走上前,如在人前伺候的太监一般,向她伸出了手,动作毕恭毕敬,眼里却是不容拒绝。 苏不语半抬眸看向他,又目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销瘦却也苍劲有力,那手能执笔亦能杀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长夜寂静,灯火幽明,宫道里除了偶尔行过的巡逻,便只有他与她。 陆行垂眸之处便是苏不语,他忍下了喉间的咳嗽,也忍下了翻滚的毒血,本以为老皇帝死了,他于这凡尘早已无了牵挂,如今却也生出了不甘—— 他想要陪着她走更长的路…… 苏不语回去没歇多久便要上早朝,当她换上朝服走出慈宁宫时,陆行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陆行看向一脸端庄的小太后,她唇角被他咬出来的伤还在,忍不住勾了一下唇。 苏不语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在何处,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想了想又转眸悄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想到被陆行抓了个正着。 “臣扶太后上辇。”陆行眼底有了一丝笑意,上前将苏不语扶上步辇,动作似扶似抱,底下的太监宫女只当自己没看到。 而当萧清宴看到苏不语时,倏地愣住,苏不语唇角的咬伤有些明显。 他猛地看向站在身侧的陆行,掌印太监依旧清冷难近,可他却想起了昨日的对话。 萧清宴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忍住心中的怒意与妒意。 “皇上,平王带着庆国公府的姑娘冲撞皇上,此事怕是不简单,必要严查。”朝会方一开始,便有人站出来提及昨日马场之事。 想要保萧景桓的人与想要杀萧景桓的人在朝堂上你争我斗。 萧清宴知道这是一次难得地除掉萧景桓的机会,只是他的余光瞥到了陆行,若是没了萧景桓,还有何人能与陆行相抗衡? 小皇帝将目光投在了内阁首辅陈阔的身上,他是另一位辅政大臣。 感受到了小皇帝的注目,陈阔开口道:“平王乃皇上的叔叔,此事涉及皇家,理当仔细再仔细,不可冤枉了好人。” 众人看向陆行。 掌印太监似乎笑了一下,风轻云淡地应道:“首辅大人说的是。” 陈阔看向陆行,却看不出这位年轻的掌印太监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所有人以为陆行会借机除掉萧景桓的时候,陆行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反手与萧景桓一起将陈阔拉下了首辅之位。 便是萧景桓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当他与陆行再次站在一起的时候,看向陆行的目光愈发探究,眼前的掌印太监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是另有所图还是单纯为了苏不语? 萧景桓明明知道自己不该问,他还是叫住了陆行:“陆掌印,是太后让你帮本王吗?” 陆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萧景桓这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着实有些碍眼,“平王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这一次他确实是为了苏不语放过萧景桓,但也仅仅是他尚未安排好后路,不宜与萧景桓两败俱伤罢了。“我便不陪平王多聊了。” 萧景桓望着陆行的背影,在宫中独断专行的掌印太监跟上了步辇,只是这步辇却不是皇帝的步辇,而是太后的。 坐在步辇上的苏不语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浅浅回眸,头上的凤冠在阳光下尤为耀眼,模糊了她的容颜,可是他却还是看到了她如水的眼眸。 她最终回了头,也不曾为他停留,就像她那日对他的冰冷。 萧景桓半眯着眼眸,在回去的路上,问向自己身边的谋士:“这次是谁赢了?” 谋士想了想,回道:“恭喜王爷……” 萧景桓却是嗤笑了一声,除掉了陈阔,得利的既不是他也不是陆行,而是小皇帝,本来在朝中真正的孤家寡人,却因为内阁的更换,开始有了自己的人。 他确实有些看不透陆行,除掉了陈阔,就为了扶植小皇帝吗?想要小皇帝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可不该给小皇帝权力……难不成他还真是为了苏不语? 他想起了苏不语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要小皇帝平安一生…… 萧景桓不懂苏不语为何要处处维护小皇帝,是她看透了苏家与自己吗?眼前晃过的是苏不语明镜一般的眼睛—— 可她既然知晓,又为何要救他? 萧景桓一直在思索着,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所想的竟全是苏不语…… “王爷,苏二姑娘在府中等您。” 萧景桓回到府邸,便看到了苏秀歌朝他走来。 “平王殿下!”明媚爱笑的姑娘天真烂漫,欢喜地朝他奔来,身上有着甜甜的桂花香,他该上前扶住他的未婚妻。 而他却恍了神,眼前看到的是苏不语在杏花树下的回眸一笑,闻到的是苏不语身上清雅的淡香…… “苏二姑娘,”萧景桓温柔地开口,“这一次多亏了太后,你同本王一起进宫当面道谢吧。” 有了苏秀歌在,苏不语总是要见他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章 傀儡太后(十三) 萧清宴过来请安时,便注意到苏不语殿内的陈设变了,原本的博古架改成了紫檀木,他却是一眼注意到了博古架上的玉如意,那是先帝赏给陆行的,整个皇宫内便只此一件。 他之所以认得,还是那一次岁末宫宴上,老皇帝不知怎地就想到了他的存在,让他入了座,也是那一次宫宴上,他看到了老皇帝把这玉如意赏赐给了陆行,至于他这个亲生子却因为太过畏手畏脚而被嫌弃,往后老皇帝也便再也没有想起他了。 萧清宴很清楚,他的二皇兄不是被陆行害死就是被萧景桓害死,他们推他上皇位,不过是觉得他年幼又未被好好教导过。 他更清楚,若是有一天,他不愿意再做他们手里的傀儡,必然是到了死期。 甚至不必等到那一天,只要陆行倒了,萧景桓就会把他推下皇位。 这些道理萧清宴都懂,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陆行与萧景桓再对峙久一些,可是一旦想到陆行与苏不语之间的亲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恨陆行…… 这些年,对他好的只有苏不语一人,这么好的苏不语又岂是陆行这样的阉人可以玷污的? 萧清宴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他面上却笑得纯良,“母后的这柄玉如意好生别致。” 他看向苏不语的目光里有些期许。 苏不语看懂了他的眼神,却轻笑着说:“这个如意是陆掌印赠的,皇帝若是喜欢,哀家叫人也为你打造一个。” 萧清宴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他心中何尝不明白,他也罢、苏不语也罢别无选择,只能在陆行与萧景桓之间择一依附,他甚至连萧景桓也不能选…… 他猛地抬头望向苏不语,论起亲疏,萧景桓与苏家关系更亲密,苏不语之所以依附陆行……是为了他吗? 萧清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许久才半哑着嗓子说道:“母后对儿臣真好……” 所以能不能一直好下去,总有一日,他会把萧景桓与陆行都踩在脚下,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苏不语只当没看到他目光里的异样,从一旁拿了个香囊递给他:“这是做给你的,里面放了些安神醒脑的香料。” 萧清宴接过香囊,眼里多了些喜悦,连忙站起身挂在腰间,他朝着她笑得灿烂:“儿臣很喜欢。” 苏不语笑着还未开口,便见素心从外进来,“太后娘娘,平王殿下与苏二姑娘已经候在殿外了。” 萧清宴跟着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要当面谢谢哀家。”苏不语无奈地笑了一下,犹豫着看向萧清宴。 反倒是萧清宴咧嘴笑道:“平王是朕的叔叔,苏二姑娘是朕未来的婶子,皆是一家人,儿臣同母后一道去见。” 不知是不是有意,萧景桓与苏秀歌今日穿了一色的丁香色,站在一起看着倒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苏不语与萧景桓对视了一眼,眸色浅浅,未见半分波澜。 “姐姐,那日在马场要谢谢你呀,只是我都不知道你的骑术进步如此之大,从前你在闺中的时候还比不上我呢。” 苏秀歌见到苏不语便亲昵地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说个不停。 素心略微皱了下眉头,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苏秀歌,苏不语如今的身份不同了。 显然苏秀歌并未察觉到,依旧像在闺中一般,双手摇晃着苏不语。 萧景桓看过来,苏不语看向苏秀歌的眸色温婉而纵容,叫他恍惚了一下,她似乎也曾用这样的眸色看过他,只是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下,她看透了他,也对他收回了这份眼神—— 如今再看到,他竟生出了怀念,为何那时未曾珍惜? 苏不语感受到了他灼灼的目光,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是眼中只剩下一片清冷,“平王殿下不必客气,哀家与秀歌本就是姐妹,也不想她受苦。” 她的字里行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纵然帮他也不过是为了苏家,果决而无情,偏偏配上这张绝美的容颜,愈发叫他动了心。 “无论如何,总要谢谢娘娘。”萧景桓上前一步,站在苏秀歌的身边,却也离苏不语过近了些。 “娘娘的这份恩情臣弟自是会念在心中。”他将“心中”二字说得缠绵悱恻,再配上他深邃的目光,很难不叫人遐想。 萧清宴在一旁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萧景桓的眼神让他厌恶至极。 他一步冲上前,揽住了萧景桓,“小皇叔,难得今日你带未来的皇婶过来,不若去朕那边坐坐。” 萧景桓看向萧清宴,少年郎的目光真挚热诚,仿佛是真的要他过去坐坐一般,“今日,臣是特意来感谢太后的,何况太后她们姊妹难得相聚,臣恐怕去不了皇上那了。” “说起来,”萧景桓将话题一转,“皇上在太后这有些久了,那边太傅的功课应当要开始了吧?” 自陈阔被除之后,萧景桓对萧清宴亦生出了警惕,毕竟陆行不过是个太监,而萧清宴才是他称帝路上真正的绊脚石—— 小皇帝总是要杀的,至于苏不语,他势在必得,他不仅想要她的身,亦想要她的心,想要她再一次温婉而纵容地看着自己。 萧景桓的眼里唯有苏不语。 萧清宴握紧拳头,面上却转向苏不语,可怜兮兮地说道:“难得小皇叔也在,母后能否让儿臣多待一会儿?” “太后这里当真热闹。”未等苏不语回答,陆行带着强势从外走来,叫屋内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三个男人各自一方,相互打量。 陆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萧清宴挂在腰带上的香囊,图案别致,鲜艳亮泽,显是新做的,几乎不必揣测,便知道是苏不语做的,他的指腹不自觉地便摩挲了一下。 苏秀歌终于察觉到了屋内的氛围有些凝重,悄悄地看向眼前的三个男子,不敢发声。 苏不语看着他们三人,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气,柔声说道:“太傅恐已在御书房候着,皇帝还是早些去吧。” 陆行与萧景桓齐齐看向苏不语,眼眸里光影翻滚。 萧清宴笑得愈发灿烂纯良:“儿臣听母后的。” 他利落转身,扬长而去。 三个男人的鼎立变成了两个男人的对峙,却因为苏不语对萧清宴的偏袒而变得索然无味。 萧景桓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苏不语身上,他入宫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只可惜碍眼的人实在是太多。 站在苏不语身边的苏秀歌初以为萧景桓看的是自己,羞红着侧过脸去,却在看到苏不语的脸时微微一愣。 苏秀歌拉住苏不语的手猛地一用力,苏不语颦眉看向她,“秀歌,你怎么了?” 苏秀歌像想到了什么,突地说不出话来。 “苏二姑娘,这里是宫里,并不是庆国公府。”陆行迈上前,挡在了她与苏不语之间。 带着萧杀之气的掌印太监叫苏秀歌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后背直接抵上了萧景桓。 她仰起头,从下往上看向自己的未婚夫,萧景桓的手虚虚扶住她,目光的方向却没有变动—— 这一次,苏秀歌愈发确认,萧景桓深情款款看的人不是她…… 苏秀歌脸上的粉红一下去褪去,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却也知道绝不能被萧景桓发现她的异样,勉强笑着说:“姐姐、太后娘娘,臣女不是故意的,只是许久未同太后亲近,有些激动……” 苏不语看向苏秀歌,也不为难她:“秀歌也该回去了,便劳烦平王送她回庆国公府。” 萧景桓瞥了陆行一眼,笑着道:“本就是一家人,应当的。” 苏秀歌用力捏住自己的罗裙,只觉得萧景桓的这个“一家人”有着太多的暧昧,她早该发现的,在马场的时候就该发现…… 苏秀歌失魂落魄地跟在萧景桓身后离去,屋内只剩下苏不语与陆行两个人。 “陆掌印似乎有话要说?”苏不语看着面无表情的陆行,笑盈盈地走上前一步,像是习惯了一般,扯着他的衣袖。 陆行低头看向像是从未怕过自己的小太后,手指磨了磨,似是不在意地问道:“皇上身上的香囊,臣从前未曾见过。” “是呀,哀家新做的,掌印可喜欢?”苏不语掩嘴笑着。 陆行盯着她的笑,神情清冷,眼里却带了几分戾气,“娘娘说笑了,挂在皇上身上,与臣有什么关系?” 苏不语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那荷包远比萧清宴身上的要繁琐一些,也更费功夫。 陆行看了一眼荷包,又看向苏不语,小太后似乎还带着几分送不送的犹豫,他已眼疾手快地从苏不语手上夺了过去,“这可是给臣的。” “嗯,”苏不语略带羞涩地点点头,“其实早就绣好了,只是有些怕掌印看不上……” 陆行没有应她,直接将那荷包挂在了腰带上,青色的荷包在红袍衬托下格外显眼,他却是肉眼可见地透出几分愉悦。 “娘娘可知送荷包给一个男子是什么意思?”陆行主动又往前了小半步。 苏不语不自觉地便朝后退,却不想身后便已是坐榻,险些被绊倒。 “小心。”陆行及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摔倒,也叫两个人贴得更近了。 苏不语略有些羞恼地推了推他,可惜陆行看着瘦却并不是她所能推得动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不语才放弃了挣扎,破罐子破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哀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为了感谢掌印多次相助。哀家没有旁的技艺,也就这绣工还算拿得出手……” 陆行看向她微红的脸,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收敛了笑容,低头附在她耳边问道:“太后娘娘,若是只能活一人,你想谁活?” 苏不语几乎立刻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她的唇离他的耳亦很近,呼出的气直接吹在他的耳廓上,叫他有些许痒意:“哀家说过要护皇帝周全。” 这样的答案陆行早有所料,也多少有些失望,那些弥漫的旖旎跟着散去,他直起身子,还未拉开与她的距离,又一次被她拉住了衣袖。 苏不语极为认真地说道:“若真只能活一人,我便陪着掌印一起同生……” 她些许停顿,似承诺一般地说出后两个字:“共死。” 陆行忽地一愣,转瞬间眼眸暗沉了下来,那只本已离去的手一下子又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眸。 他素来淡淡的声音有些压抑,如同冰川之下流淌着沸水:“太后这么说,臣是会当真的。” 苏不语眉眼弯弯,并不避开他如刀锐利的眼。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章 傀儡太后(十四) 陆行放开了苏不语,手抚在新荷包上,缓缓笑开,清俊如玉的脸跟着生出了几分蛊惑:“臣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太后娘娘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必然能够长命百岁。” 苏不语看向他,他已收起了笑容,与平日里的掌印太监并无区别:“要入秋了,臣是来送些布料,给娘娘做几身秋冬的衣物。尚服局的人都在外候着,娘娘可要宣她们进来?” 陆行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几件衣服,而不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匆匆赶过来。 苏不语并不拆穿他,笑着说:“劳烦掌印了,让她们进来吧。” 等到尚服局的人捧着布匹进来的时候,苏不语一下子便看到送来的布匹颜色格外鲜艳,桃红、酡颜、缃色都是极为适合年轻姑娘的颜色,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是太后,似乎并不适合用这些颜色。 看出了苏不语的迟疑,陆行并不在意:“娘娘若是不喜欢,还可以再换。” 只是换上来的颜色反而更艳丽了。 见苏不语迟迟不选,陆行问道:“娘娘还是不喜欢?那便再换。” “不是不喜欢,”苏不语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颜色对于哀家来说太过艳丽了,恐怕容易招来非议……” “娘娘正值青春年华,穿这些正合适,”陆行不以为然,“谁敢非议太后娘娘?” 陆行淡淡扫视了一眼,尚服局的人慌忙垂下头去,生怕与陆行的眼睛对上。 苏不语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在叫他不要吓着别人。 陆行回看她时,带上了些许笑意,似是不在意地朝前走了一步,“娘娘若是选不出来,就由臣来为娘娘选吧。” 陆行显是早已想好,首个选的便是与他身上蟒袍一般的绛红色,挨下来又将带红带黄的全选了一遍,最后才选了雾色、石绿之类清雅的颜色,只是没有一个颜色是厚重沉闷的。 “是不是太多了些?”苏不语默默数着他选的颜色,已是超过了宫里定的数。 “怎么会多呢?”尚服局也是司礼监在管着,都是陆行说了算,莫说只不过是给苏不语做个几十身新衣,便是几千几万谁敢出来说一句? 何况他要给她的远不止这些…… 一连几日上朝,萧清宴与萧景桓都注意到了陆行挂在腰间的荷包。 萧清宴摸了摸自己的香囊,再看向陆行身上的荷包,心底是说不出的憋屈。 至于萧景桓起先还未在意,只是陆行一直挂着那个荷包,瞧着荷包模样也不像是宫里统一的佩物,他便起了疑心,下朝时特意拦着陆行问道:“掌印这荷包看着别致,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的巧手?” 陆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更叫他心底起疑。 萧景桓试探地问道:“莫不是掌印也在宫中寻了对食?” “平王说笑了,我还有事便不陪平王多聊了。”陆行并不回答萧景桓的问题。 萧景桓看着陆行离去的背影,桃花眼中的多情散去,只留下无情的寒光。 陆行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将他多年来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一个一个除掉,如今他对宫内的事一无所知。 他若再不想办法,这些年的处心经营都要毁于一旦……萧景桓这般想着,心思也跟着沉下来。 苏不语前脚回了慈宁宫,陆行后脚便跟过来了。 她才刚褪下朝服,拆了凤冠,草草接过素心递来的绛红色外衣披在身上,便起身迎向陆行。 陆行看着她半披着乌发,一身绛红,朝他走来的模样像是哪家方出嫁的小娘子,眼睛不自觉地便眯了一下,“娘娘今日这身不错。” 他挥了挥手,素心自觉地离去,只留他与苏不语独处。 苏不语捂着嘴轻笑,“这颜色还是掌印挑的。” 陆行盯着她笑弯的眼,又慢慢移到了她的唇上,想起了那一夜的吻——有些怀念。 心底的执念一旦生成,便再难抹去。 陆行不着痕迹地靠前了一些,奉上手中的锦盒,“臣觉得这套头面配娘娘的这身最是适合,特意拿过来给娘娘。” 苏不语伸手去接锦盒,手指便碰触到了他冰凉的手,说着要将头面赠予她的掌印太监并不急着松手,在她想要放手的时候,他又突然松手。 苏不语踉跄了一下,陆行顺势拥住了她的腰,“娘娘小心。” 他微微低下头,差一点便能碰到苏不语的唇,不待苏不语开口道谢,他又说道:“那日在马车上,太后娘娘应下了臣的一个条件。” “掌印想要什么?”苏不语微微撇开头,叫陆行正好看清她的侧脸,高挺小巧的鼻以及红艳饱满的唇。 “先前臣被平王拦住,”陆行不紧不慢地说着,“平王问臣是不是寻了对食。” 苏不语在他的怀里明显僵了一下,眸光带上了几分闪烁。 陆行凝视着她眼中的犹豫,心往下沉了又沉,松开了她的腰。 苏不语逃避地朝后退了数步,陆行心底生出了烦躁,习惯性地将手扶上了腰带。 盯着苏不语的头顶看了许久,陆行冷冷嘲讽道:“看来娘娘说的同生共死,做不得数。” 他转过身去,又停了下来,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袖,那只白皙的手始终没有朝他伸来—— 小太后再怎么拉拢自己,也不会嫁给自己这个太监,毕竟苏不语看向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无旖旎的。 若是从前,他早就逼着苏不语应下了,可是现在……陆行不愿去想,只怕自己再想,便会发现自己陷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体内的毒血往上涌,陆行生生将毒血咽下,大跨步地走出了慈宁宫。 听说陆行好几天没在散朝后来寻苏不语,萧清宴笑得比以往都要灿烂些,更是一下功课便早早地来寻苏不语。 “母后,儿臣有好好看那本《资治通鉴》,只是有些篇目着实晦涩难懂,母后能不能教教我?”萧清宴半蹲在苏不语身边,由下仰视着她,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看上去更加无辜。 苏不语扶起他,“有什么不懂的问便是,哀家若不懂,便找掌印去问。” 她的口中依旧有陆行,萧清宴猛地站起身,想让她不要再依赖陆行,陆行能给的,他同样也能给,他甚至可以给的比陆行更多—— 萧清宴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下了冲动,笑着应道:“好。”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靴子,“儿臣总觉得尚服局送来的靴子没有母后做得好……许是儿臣最近又高了。” 苏不语站起身,才发现萧清宴又高了一些,少年郎似乎在不断地蜕变,眼中的野心也比从前更甚了。 “我再做一双给你。”苏不语应了下来,换得萧清宴更浓的笑意。 萧清宴在回自己寝宫的路上遇到了陆行,销瘦的掌印太监正捂嘴咳嗽,咳得有些厉害。 辨认出小皇帝是从苏不语那里过来,陆行连敷衍都不想敷衍,只淡淡叫了一声:“皇上。” “陆掌印这是病了?可要好好休息。”萧清宴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心情甚好地说着。 小皇帝厌恶他,他对小皇帝又何尝不是? 陆行冷冷地看着萧清宴,硬是没看出萧清宴哪里值得苏不语这般维护,维护到愿与他这个宦官虚与委蛇。 其实这宫里全是他的人,他便是在这里杀了萧清宴,苏不语也不会知晓…… 陆行在一瞬间动了杀机。 只是他微微一闭眼,便能看到苏不语向自己哀求的眼眸,他的软剑没能抽出…… 等到萧清宴离去,陆行看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问向身边的人:“太后最近可有做什么?说什么?” 那人连忙答道:“太后这几日得空便在做一双靴子……对了,太后还收了苏二姑娘的牌子,要召见苏二姑娘。” 苏秀歌这一次进宫,是一人独自进宫的。 一是庆国公托她带了一封信给苏不语,二是她有求于苏不语。 “姐姐,平王曾经是你的未婚夫,我不想嫁给他,你帮帮我。”一旦发现萧景桓的目光追随着苏不语,苏秀歌便不愿意嫁给萧景桓了。 “这事不是哀家能做主的,”苏不语慢慢说着,“婚是母亲求皇帝赐的,你若不想嫁还得告诉父亲母亲。” 苏秀歌僵在了那里,她自是第一时间找庆国公与冯氏想要解除婚约,只是一贯宠她的父亲头一回狠狠骂了她,同她说不嫁也得嫁。 而冯氏在得知她是因为萧景桓的心里有苏不语才不肯嫁时,只同她说:“秀歌,时至今日,你只能嫁给平王,平王是有大出息的,爹娘也是为了你好。至于你大姐,她呀是个薄命之人,威胁不到你。” 苏秀歌被家里人宠得有些天真,却不傻。 她隐隐听出冯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打量向苏不语,大姐待她极好,可她终究是冯氏的亲生女,只能站在冯氏这一边,哪怕冯氏极有可能要谋害苏不语的命。 苏秀歌走后,苏不语便寻不到她带来的那封信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她这几日赶制出来的靴子。 苏不语勾了勾唇,让素心给自己备了一套小太监服。 陆行回直房时,远远地便看到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背影十分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他走到小太监的面前,冷冷瞥了一眼,径直朝着屋内走去,小太监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屋。 不仅进了屋,还关了房门。 陆行极其淡漠地坐到了书桌前,而书桌上摆着两样东西,正是苏不语要找的书信与靴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章 傀儡太后(十五) 苏不语委屈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喊着:“陆掌印。” 陆行只用眼角的余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她如今和那日她悄悄出宫穿的太监服是一模一样的—— 他看着她一点点地靠近,疏离而高高在上地质问:“没人教你当我房里当差该怎么当吗?” 既然她要扮成小太监,那他便遂了她的愿。 苏不语抬眸对上陆行冰冷的眼眸,但是他必然不知道此刻他紧绷的身子与额角的青筋,将他的心思出卖得一干二净。 “掌印说的是,”苏不语柔柔地应着,“奴确实不知道怎么伺候人,掌印教教奴,好不好?” 这个“奴”字从苏不语的口里出来,格外缱绻,似三月的杨柳枝轻抚水面,涟漪泛泛未曾停。 陆行的拳头紧了紧,目光落在书案上,便能见到那双她为别人做的靴子,心底再多的波澜都冷了下去。 苏不语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双做好的靴子上,浅浅笑着:“不若奴来伺候掌印换鞋。” 她伸手拿起那双靴子,又蹲在陆行的脚边,似乎真的打算去脱陆行的靴子。 陆行素来喜洁,他的靴子并不脏,可再干净那也是穿过的鞋,是污浊之物…… 眼见那双细嫩干净的手就要碰到他的靴子—— 陆行清冷的眼里凝聚了怒气,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苏不语抱了起来,让她被迫与自己面对面。 “太后娘娘!直说有什么事要求臣便是,”他咬着牙,听出了几分恨意,“皇帝既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何至于为了皇帝做到这个份上?” 萧清宴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她如此放在心上,她又怎么可以为了萧清宴做到这般地步? 她又将他至于何地? 陆行心中的嫉妒翻涌,看向苏不语的目光冷若寒潭。 苏不语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袖,像往常一般轻轻扯了扯,“掌印这个样子有些吓人……” “太后娘娘怕是还未见过臣吓人的模样……”陆行漆瞳如夜,寒意更浓,甩手就要将她手中的衣袖拉回来,却听到苏不语轻轻说道:“我来,只是想见掌印。” 陆行顿住,看向苏不语的目光多出了一丝嘲讽,苏不语回应他的眸光依旧清澈,似又多了一些他所期许的柔情。 “这双靴子本就是要送给掌印的,掌印试试看。”苏不语微微低下头去,面带羞涩,愈发像三月的春水。 陆行难得僵住,几息之后才看向半低着头的苏不语,太监帽包住了她所有的秀发,叫她纤细的脖颈一览无云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指在腰带上摩挲往复,耳边有一声淡淡的叹息却不知道是谁叹出。 陆行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有些僵硬地弯下身去,终究还是换上了苏不语做的那双靴子—— 靴子恰好束着他的脚,不大不小,当真是为他而制,并非是给萧清宴的。 苏不语脸上有了小小的得意:“我的眼光没有错,你看刚刚好……” 她倏地停住,陆行看向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叫她难以忽略,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回应。 进退两难之间,陆行已经一把将她抱起来,借着身高的优势,将她按坐在书案上。 他上面一步,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从他的手中逃跑,清泠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沙哑,“娘娘为何想要见臣?” 苏不语像是怕自己掉下去一般,不自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看向他:“这几日掌印都不来找我了,可是生我的气了?” 陆行盯着她的眼眸,直到她的脸微红,他才慢慢说道:“娘娘不是说,要臣教你如何伺候人吗?” 苏不语微张着唇仰头看向陆行,恰是撞上他压下来的唇。 这一次,陆行并不像第一次那般粗鲁,带了几分试探又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厮磨着她的唇。 陆行的唇像他这个人一样冰冷,只是意外的柔软。 苏不语似是无意识一般地回应着,一手玉手环在了他的脖颈上,被迫回应着他的吻。 陆行感受到她贴着的温热,明明不该有的欲反而汹涌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脑勺,探索的唇猛然凶狠了起来,直至苏不语抗拒地要推开他,才慢慢放开苏不语。 苏不语的唇湿润红肿,看向他的眼神迷茫如远山,眼底泛着盈盈水光,陆行忍不住暗下了眼眸,又俯身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 良久,他才克制地松开了她。 “娘娘不该招惹臣的。”陆行漆黑的眸色是浓烈的炙热,他迅速闭了一下眼,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他转过身,背对着苏不语,不去看她的眼眸:“庆国公的信臣已经看过了,娘娘想要如何处理?” 苏不语来他这里必然是有所求。 他一贯清醒,偏又清醒地沉沦,任由眼前的女子对他予取予求。 苏不语从书案上下来,似是犹豫了一下,从背后抱住他,那一双不大的手扣在他的腰上,只要他将手搭在腰带上,便能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 陆行没什么迟疑,直接将手覆盖在了苏不语的手上,掌心传来淡淡的温柔,难得的,他冰冷的身体也温热了起来。 苏不语将脸贴着他的背,声音有些沉闷,却是答非所问,“当初答应掌印的条件,我既然应下了便是作数的,包括那句与掌柜同生共死也是作数的。” 陆行早已做好准备,但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猛地睁大了眼眸,一下子转过身来,以最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苏不语。 “臣说过,臣会当真的。”陆行说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隐隐含着强烈的威胁,“一旦当了真,娘娘就再无退路了。” 苏不语仰头看他,杏眼如星璀璨,红唇笑开,“哀家都已经在掌印的船上了,不是早已没有退路了吗?” 陆行盯着她看了许久,也跟着笑开:“娘娘说的对。” 他伸手牵住苏不语的手,冰冷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强势地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交缠。 苏不语由着他把玩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问:“平王要去江南,掌印觉得哀家要在朝堂上予以支持吗?” 萧景桓看出来,自己在京城与陆行相斗并无胜算,倒不如先将富庶的江南收入囊中,有了钱便有了与陆行相抗衡的资本。 陆行不甚在意,他心底谋划得是另外之事:“娘娘喜欢江南吗?” 苏不语点了点头,又迅速地摇了摇头,“哀家未曾离开过京城,江南种种都只是从书籍中所见,若有机会倒是想去看看……” “掌印干什么!”苏不语还未说完便急急叫出了声,只因陆行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陆行将她抱到内间,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上一次苏不语来时,并未进入内间,陆行的内间同他这人一般清清冷冷,便连被褥也是冷的。 苏不语撑起身子,一下子就闻到了房间里的药味,“掌印生病了?” “臣没多少时间好活,娘娘不是知道的吗?”陆行说得淡然,仿佛将死之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可我想要掌印长命百岁……”苏不语柔声说着。 陆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的太监帽跟着掉落,一头长发披散而下,让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苏不语在他怀里有些僵硬,他却不容她退缩,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娘娘同意与臣做对食,臣倒是能活得长久些。” 苏不语的身子更加僵硬,却没有反驳他的话,一手小手更是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不安地唤了他的名:“陆行……”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简简单单又缠绵如情话。 陆行的眸色一瞬间浓郁如墨,附在她耳畔说道:“娘娘可以叫臣景行。” “景行……是掌印的字吗?”苏不语问着。 陆行顿了一下,“算是吧,娘娘今晚就宿在臣这里?” 苏不语倏地脸红,略带羞恼地说道:“哀家自然是要回去的。” 陆行轻笑了一声:“娘娘应下的事又不作数了?” 苏不语没说话,松开了一直攥着陆行的手,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却没能挣脱开。 她只得说:“自然是作数的,只是……” 只是她一个太后宿在太监的房里,大抵是损了她的名声。 陆行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娘娘并不想他人知晓你我之事,所以娘娘是想让臣做娘娘的姘夫?” 苏不语的脸更红了,“掌印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同他谪仙的外貌全然不符。 苏不语迟疑了一下,却又睁着无辜的眼眸:“那掌印愿意吗?” 陆行斜睨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臣与娘娘本就做不了真夫妻,连名分都没有,还做什么对食?” 苏不语身子有些许颤抖,“掌印自然不怕,可我一个深宫里的寡妇……” 她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闷闷地说:“一切都随掌印吧。” 陆行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便能见到她眼里蓄着的眼泪,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松开了苏不语,扶她站起身。 他利落地将她的长发盘了回去,又将太监帽戴回她的头上,修长的手指细细地为她压过帽檐,将她掉落的一缕青丝也收了进去。 苏不语不解地看向他,便听到他冷冷说着:“娘娘不是要回去吗?臣送娘娘回去。” 这是对她妥协了。 苏不语垂眸轻笑,跟在他身后。 夜色笼罩着红墙黄瓦,已经入秋,秋风吹落了不少落叶,也吹得宫灯摇曳。 陆行在前提着灯,苏不语忽地上前半步与他并肩,柔软的手悄然地握住他的手掌。 他垂下眼眸看向她。 “夜太黑,哀家害怕,掌印能牵着哀家的手吗?”苏不语低下头去,光线昏暗,依旧能看到她从脸红到脖子,浅浅的红如盛开的海棠。 这许是柔弱如她做出最大胆的举动了—— 其实她胆子一直不小,能在这宫里来招惹他的也便只有她了。 陆行的嘴角微微扬起,清冷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牵着的手并没有避开慈宁宫的宫人,太监和宫女们连忙害怕地低下头去,只当自己看不到。 “娘娘早些歇息。”陆行将人送到,才回答了苏不语前面的问题,“明日庆国公若是在朝堂上提出让平王去江南,娘娘应下便是。” 他又看了看乖巧站在那里的太后,眸色隐在夜光里,也藏下了心底的温柔,淡淡地说道:“臣告退……” 苏不语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避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声如蚊蝇地问道:“既是姘夫,掌印不留在慈宁宫过夜吗?” 陆行呼吸一窒,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逼着她与他四目交接,“太后娘娘是觉得臣不过是个内宦,不能对你做什么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章 傀儡太后(十六) “那……景行想对我做什么?”苏不语羞涩里带着纯真的懵懂,看向陆行时的目光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如同挂在腊梅枝头的白雪。 越是干净,越是让人想要拉着她一同从高洁的枝头坠落。 陆行的手掌落在她的眼上,遮住了那双干净到让人心生邪念的杏眸。 在苏不语看不见之处,他微微侧过头,漆黑的眼里是无处可藏的欲念翻滚。 “景行?”苏不语在一片漆黑中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 那个被尘封了许久、过去的名,似乎这一刻他不再是与这深宫一般不堪的掌印太监,而是那个同她一般无染的凌家小公子。 陆行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未被手掌遮掩的红唇上,冰冷如死人的身子也生出了燥热。 他破了自己的克制,俯身吻住她的唇。 因为看不见,苏不语似有些害怕地颤抖着,一双手紧紧攥着陆行的衣袍,可怜至极偏又不反抗,更叫人生出了□□的欲念。 陆行的眸色比夜还要深沉。 他猛地将苏不语抱起,将她抱到了床上,摘掉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帽子,由着长发铺开,大掌又移到了她的腰带上。 腰带被手指挑开,外衣散落,中衣凌乱。 苏不语似是还未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双手撑起身子,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半截锁骨。 陆行的手指不自觉便抚上那一截锁骨。 “景、景行……”苏不语的眼角微红,颤抖得愈发厉害,“你知道的……我嫁于先皇时,他的龙体已是不大好,所以我不曾……我……害怕……” 陆行沿着锁骨往内探的手顿住,沉沉地看向苏不语。 衣衫半敞的小太后咬着红唇,眼眸含春,却又怯生生地喊着他的名:“景行……” 他的手指慢慢移到了她的眼角,指腹下传来淡淡的湿意,所有的邪念最终还是败在了她再一声的“景行”里。 陆行清冷的眉眼染上了无奈,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苏不语身上,“娘娘好好休息。” “景行……”她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掌心,“无人时就叫我不语……” 陆行看向她,目光赤/裸,她又慌忙将手缩了回去,眼里有明显的惧意。 他抓住苏不语的手,不容她退缩,却也为她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在苏不语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陆行清冷的声音里亦多出了似有若无的温柔,“你好好睡,我待你睡着了便走。” 烛火摇曳,苏不语将目光落在了他们叠在一起的手上,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同他交缠在一起。 陆行再看向她,她已经闭上了眼眸,没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他低头笑了一下,唤了一声“不语”,又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见她在睡梦里蹙眉才起身。 陆行从慈宁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宫殿里处处是漆黑的影子,他却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角落里。 他朝着角落停顿良久,才转身离去。 萧清宴就躲在那个角落里。 他知道陆行发现他了,可是这位掌印太监依旧如五年前一般选择了离开,五年前的他在庆幸,五年后的他却是满腔的愤恨。 萧清宴目光沉沉地瞪视着陆行越行越远的背影,内心的黑暗如这漫无边际的夜一般不断扩散开来…… 见萧清宴只身一人就着夜色回到寝宫,值班太监似乎并不惊奇,只说道:“皇上,马上就要早朝了。” 萧清宴冷笑了一声:“早朝不早朝,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摆在上面的傀儡罢了。 可是他不甘心,终有一日他会成为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包括这个皇宫! “皇上?”太监叫了一声,似是在警告他。 萧清宴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经与平时一样,略有些不安地道歉:“是我一夜未眠有些犯傻了,我……朕这就去更衣。” 他老实地换上了朝服,坐到了龙椅上,亦如从前一般,任由着台阶下的大臣争来争去。 “皇上,江南私盐贩卖泛滥,臣以为若再不整治,恐伤及国之根本。”庆国公突然站出来,止住了几派大臣的相互挤兑。 江南贩卖私盐久矣,这个问题并非一朝促成,只是当初老皇帝对私盐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江南富庶,每年交了国库大半的税银,二是江南离京城甚远,老皇帝也懒得管。 而今庆国公再提,众臣便生了揣测。 “庆国公以为该如何整治?”萧清宴笑眯眯地反问。 “臣以为应当派朝廷重员前去整治。”庆国公说完,暗暗看向了坐在萧清宴身后的苏不语。 自垂帘听政以来一直未曾主动开过口的苏不语,这一次开了口:“哀家认为,平王是整治私盐之事的不二人选,皇帝可派平王前去。” 萧清宴猛地转头看向苏不语,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日苏不语的唇格外红肿,眼眸里的水色也与平常不一般。 他甚至在心底想着,苏不语究竟是为了陆行故意将萧景桓打发出京城,还是为了让萧景桓避开陆行…… 萧清宴下意识地便看了陆行一眼,掌着重权的掌印太监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未发一言。 其他的大臣亦在揣测陆行的心思,有赞同萧景桓前往江南的,亦有反对的,两派争论不休。 苏不语今日难得一而再的主动说话:“皇上以为如何?” 萧清宴回头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台阶下的众人,再看向陆行,垂下眼眸:“母后所言甚是。” 陆行未曾站出来反对,萧景桓前往江南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萧景桓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蹊跷,他似不经意地打量向陆行,这位掌印太监当真对苏不语言听计从不成? 他又看向高高在上的苏不语,那张温婉的脸坐在珠帘之后看得朦胧,却愈发叫人惊艳——皇位他势在必得,而美人他也绝不会放弃。 十月入冬,平王萧景桓前往江南,年前约是回不了京城了。 朝堂上没了萧景桓在,萧清宴松快了不少,却也发现陆行似乎在暗暗培养自己—— 在萧景桓走后,陆行又给他另外寻了老师授课,除了早上上朝之外,他大部分的时间皆被文武课程所挤占。 “皇帝最近来哀家这里请安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苏不语亦发现了小皇帝的异样。 陆行看向她时的眼中有异光,口气却是淡淡:“臣是听从太后口谕,给皇上多排了几位教武的老师。” 见苏不语疑惑地看向他,他又义正言辞:“皇上此前未曾学过,如今从头开始,总是要花些时间,不来请安更是正常。” 苏不语盯着他看了许久,而他始终面无表情。 “掌印说的是。”苏不语笑盈盈地说着,手中的针线未曾停下来。 陆行的眼眸暗了暗,却是上前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针线,见她再次疑惑地看向自己,陆行将她揽在了怀里:“太后,臣可以不计较名分,但是你不能再做东西给别的男子。” 许是相处久了,苏不语又大胆了不少,甚至学着他的模样,将手指轻点在他的唇上:“景行这是吃醋了?” 陆行垂眸看向她,并没有否认。 她见他由着她的手指点画着他的唇,愈发大胆起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主动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皇帝在我心里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太后娘娘,”陆行的眸色暗了下来,一手掐住了苏不语的腰转了个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亲吻该是这般的,臣来教你。” 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下,从苏不语的唇到她的颈,再到她的手…… 陆行突然顿住,苏不语的左手心里皆是刀痕,看刀痕分明是自残所为。 他冷硬地将苏不语的左手翻过来,细细触摸着上面的刀伤,冷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不语愣了一下,慌忙笑着掩饰:“只是不小心弄的……” 陆行一脸冷然,目光凌厉地看着她,让她的谎言难以继续,她只得撒娇蒙混过关:“景行,你别这样,我会怕的……” 陆行看着她,依旧是冰冷的模样,眼中的怒火格外明显:“太后娘娘若是不愿意同臣在一起,也无需自残。” 那些伤痕深深浅浅,是有一段时间了。 陆行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这件事,苏不语并非心甘情愿同自己这个太监在一起,想来这些日子的亲热都让她觉得恶心了,她才会如此…… 苏不语似也有了怒意,拉住陆行,抬头便在他的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直到彼此的口中都有了血腥味,她才松开,又似是报复一般,她又顺着那一点血迹从陆行的下巴处轻轻舔过。 再次对上陆行的眼时,饱满的唇红若鲜血,杏眼里含着几分媚意,如山间魅惑人心的女妖。 “陆行,你总是不信任我。”她委屈地喊着他的全名。 陆行却有了笑意,拿起她的左手,在她的掌心上落下一吻,带着几分寒意的呼吸惹得她掌心发痒:“是臣的不是。” 他闻着她掌心里的淡香,与他所食的药丸味道如此想象,他却没有想到,是他犯蠢了…… “皇上稍等,还请容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朕来给母后请安,为何还要禀告?” 门外传来素心与萧清宴两人争执,苏不语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坐在了陆行身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慌忙起身。 只是她不爱穿鞋,如今天气已冷,即便烧着炭火,地依旧有些凉。 苏不语还未站稳,陆行已经将她抱了回去,“地上凉,娘娘先穿上鞋袜。” 萧清宴从外硬闯进来时,便看到一向矜贵自持的掌印太监单膝跪在地上,让苏不语莹白圆润的脚踩在他的膝上,双手为她穿着罗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章 傀儡太后(十七) 萧清宴只觉得极为刺眼。 他知道苏不语不爱穿鞋袜,好些次他都撞到了她赤着脚,只是她在他面前总是坦坦荡荡,唯有他一人暗自羞涩。 然而陆行却能在那里,将苏不语的脚放在他的腿上,双手为她套上罗袜,还将她的绣花鞋捧在手里…… 苏不语面色微红,眼眸含水,看到萧清宴的时候下意识便要缩回脚来,陆行一只手箍住她的脚踝,完全不让她逃开的机会。 直到穿好两只鞋,陆行才慢悠悠地站起身,看向萧清宴:“皇上。” 当他与萧清宴面对面时,萧清宴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的咬痕,还有些湿润,是新鲜的伤口。 萧清宴立刻看向苏不语,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不语的脸似乎更红了,她的红唇亦格外湿润,像被人舔过一般…… 陆行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不语面前,也叫萧清宴将他唇上的伤口看得更清楚,应当是他人咬出来的,只是这个皇宫里谁敢咬陆行呢? 萧清宴猛地低下头去,握了握拳头,再抬头看向陆行时,眼里的怒火已经散尽,还能笑出来:“陆掌印怎会在母后这里?” “臣在这……”陆行慢悠悠地拖长了话音,“自然是服侍太后娘娘。” 苏不语站在他身后,立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腰窝。 陆行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无形的暧昧弥漫在两人之间。 萧清宴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只得转移话题:“母后,儿臣学会骑马了,什么时候母后再和儿臣一起去马场?” 苏不语推了推陆行,绕过他走到萧清宴面前,垂眸便能看到那个她为他做的香囊,少年郎日日佩戴,如今都有些磨边了,穿的靴子也有些小了……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靴子上,萧清宴一喜,连忙就要开口说话,陆行却是抢先了一步:“臣已经让尚服局送了新靴子到皇上那里,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还拿旧鞋忽悠皇上。” “张顺来,”陆行将张顺来叫了进来,“仔细吩咐皇上跟前伺候的人,若再这般怠慢,也就不要留在宫里伺候了。” 萧清宴又是一僵,如今在他跟前伺候的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自己人,连忙说道:“与他们无关,只是我穿惯了这双……” 他又偷偷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自然认得这一双是自己做的,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拿出那双早已做好的靴子递给萧清宴:“哀家的手艺不好,也只偶尔做做。尚服局既然给皇上送过去了,皇上可不能浪费。” 萧清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听出了言外之意,又迅速看了一眼陆行,紧紧握着那双靴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苏不语是不是为了自己才一次又一次向陆行妥协…… “母后辛苦了……”萧清宴闭了闭眼眸,逼着自己笑出来,“往后朕穿尚服局送来的便好,母后就不必再辛苦了。” “时辰不早了,臣送皇上回去。”陆行淡淡瞥了他手中的靴子一眼,又回首看了苏不语一眼,见她讨好地对自己笑笑,心里再多的气都没了。 才出了慈宁宫,陆行就对着萧清宴说道:“臣为皇上拿这双靴子吧。” 萧清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掌印太监,陆行的眸色很深,难以让旁人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的唇上没有那道碍眼的咬痕的话。 “不必,”萧清宴的喉咙有些干涩,忍住心底的胆怯,“便不劳掌印了。” 陆行似笑非笑地说道:“臣的分内之事。” 萧清宴看到了陆行的手移到了腰带上,他是见识过陆行拔剑的,也为了生存妥协过很多次,然而手中的靴子是苏不语送给他的—— 这一次他倔强地不想妥协。 “不用。”萧清宴紧紧攥住手中的靴子,逼着自己抬头面对陆行犀利的眼眸,“这是母后送给朕的,不能经他人之手。” 陆行难得认真地多看了他两眼,才慢慢收回眼神,不再说什么,一直到了皇帝的寝宫前,他才再次开口:“皇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萧清宴站在台阶上,比陆行还要高一些,他回头看向俊美的掌印太监,“那陆掌印呢?” 陆行勾了勾唇,只是眼中并没有笑意,“臣也是。” 萧清宴马上就想到了陆行最近的一些放权—— 陆行趁着萧景桓不在京城,由着萧清宴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是因为她吗?”萧清宴沙哑着嗓子问道,因为她所以陆行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也给了他更多的东西。 陆行冷淡地看着他,答非所问:“皇上想要拿起,便总要放下一些。” 明明萧清宴站得更高一些,却拿不出将陆行比下去的气势,萧清宴有自知之明,可是他心底还是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酸涩。 都说少年慕艾,苏不语确实很美。 只是萧清宴从来都知道他的喜爱并不是因为这张容颜,而是因为那个柔弱的女子一次次地站到他的面前,明明比他还弱却还用力地护住他…… 因为她,他在这残忍的皇宫里才不至于过得那么不堪。 然而他却没有能力反过来保护她,他还太弱了,根本没有与陆行抗争的资格…… “掌印,”萧清宴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朕近些日子很忙,恐怕不能再去母后那请安了,还请掌印替朕告诉母后。” “臣会替皇上告诉太后娘娘的。” 萧清宴望着陆行离去的背影,眼里是浓烈的坚定,不甘与倔强也要有资格,而他没有…… 回到寝宫里,他便将手中的新靴子与脚上的旧靴以及那个苏不语的香囊,都藏进了箱子里。 “皇上?”旁边伺候的太监不解地唤着他。 萧清宴淡淡看了那太监一眼,隐隐之中竟有了几分陆行的气势,“往后就穿尚服局送来的。” 陆行很快就折回慈宁宫,见到张顺来和素心都守在门口,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娘娘说要配香,不许奴们在里面。” 陆行直接闯了进去,果然看到苏不语在为他制作药丸。 她的动作极为熟练,想是极为熟悉各味药材,在将所有的药都捣腾在一起之后,她拿出匕首,眼见着就要割下去…… 陆行从后面握住她的手,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景、景行,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不语被吓了一跳,见是陆行,目光闪烁,“你快把匕首还给我。” 陆行却是直接将匕首藏入了袖中,拉住她的另一只手,指腹摩挲过她掌心重叠的伤口,“娘娘,臣说过,臣没有饮人血的嗜好,更不要饮你的血。” 苏不语咬住唇没有说话,待陆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时,便见到她眼中蓄着的泪,他低头在她的眼角轻轻吻过,将那马上落下的泪吞入腹内。 “景行,我也说过,我想要你长命百岁。”苏不语却是哭得更凶了,眼角的泪停不下来。 陆行拿出怀中的锦帕,细细地为她擦掉,看向她泛红的眼角,“不语,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是活不了长命百岁的,不过我总是会活得长一些的。” 不为别的,只为了护住她。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这天下最有名的神医了,由他为我解毒。”陆行对着苏不语笑开,放下冷漠与疏离,大约无人能抵住他的笑。 只是他却没有对苏不语说实话。 当初他报复心切,为了毒死老皇帝,在老皇帝的饭菜里下了毒。 而那时身为老皇帝的试菜太监,他吃下的毒比老皇帝只多不少,若非身子年轻,他不会比老皇帝多活这一年。 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法让他长命百岁,神医的药只不过是让他多活几年而已。 陆行不知道自己若是早些遇到苏不语,还会不会这般不择手段,可他如今却是想在她身边多一些时光,多一点、再多一点就好…… “不语,想不想到外面走走?”陆行轻声问道。 苏不语看向他,清冷之人一旦染上情,眉眼比远山更温柔,“我还能走出这个深宫吗?” 陆行笑着说:“臣除了不能给娘娘一个孩子外,总能满足娘娘所有的要求。” 苏不语斜视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朝里间看了一眼。 陆行附到她的耳边轻问:“即便是床笫之间,臣也有的是法子伺候得娘娘欲罢不能,娘娘可要试一试?” “大白天的,你在胡说什么呀?”苏不语羞红了一张脸,伸手便戳了戳他的腰窝。 陆行握住她作妖的手指,放在口中轻轻咬了一口,“娘娘的意思,到了晚上便可以了吗?” “都不可以!”苏不语羞恼地说着,她的脸因气恼微微鼓起,可爱得紧。 陆行忍不住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臣都依娘娘,只一点,娘娘不许再给别的男子做东西了,就算把皇上当小孩也不行。娘娘的这一手只能留给臣。” 苏不语习惯性地扯着他的衣袖,伸手在他的鼻尖点了一下,“晓得掌印霸道,哀家给掌印也做了。” 苏不语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上面绣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妻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最底下还绣了一个苏不语的“语”字。 陆行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将锦帕藏入怀中贴着胸口,“娘娘就拿这一块锦帕来打发臣吗?” “那哀家再给掌印做件袍子吧……” 眼前的女子笑语晏晏,柔声相问,若他还是从前的凌家小公子该有多好,可以给她最好的全部,而不是像现在,他终究只是一个太监…… 陆行浅笑着应道:“臣便等着娘娘做的袍子,时间久一些也不要紧,臣总是会等的。” 做袍子的时间确实要久一些,岁聿云暮,宫内封笔封印,苏不语的袍子还没做好。 除夕之日,大臣休假宫内年宴。 皇帝尚未娶妻,主持年宴的自然是苏不语这位太后,宴席之上,各家夫人有意无意地提着,苏不语才想到皇帝过了年便已十五,该寻一门亲事了。 宴席散去,难得的,陆行不在——掌印太监一早便同太后说,他今日有事要出宫。 萧清宴也知晓,故而特意等着苏不语:“太后,朕送你回去。” 苏不语注意到了萧清宴的称呼变化,她微微抬头,有些时日不见的少年长高了不少,脸上的青涩亦退去了不少,隐隐能看出日后的英姿。 “皇帝长大了。”她眉目温和地笑着,似这冬日里的旭日,只是下一句便让萧清宴的心跌了下去,“今日前来的贵女不少,皇帝可有钟意哪家姑娘?” “太后,朕早有钟意之人。”萧清宴向苏不语伸出了手,苏不语看向他。 他淡然解释:“下雪了,地太滑,朕扶着太后。” 苏不语仰头看天,果然不知何时起,下起了轻飘飘的雪,不是很大,尚未在地上积起来。 “既然下雪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还要在宫中守岁呢。”苏不语笑着婉拒。 “朕送太后回慈宁宫。”萧清宴却固执地不愿意收回手,他的手一直在那里,只等着苏不语将手搭上去。 苏不语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搭在他手臂上的一瞬,却听到他说:“太后,朕不在意掌印……所以也请不要将朕推给旁人。” 她猛地抬起头,不知不觉之中,少年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有了帝王的风范—— 萧清宴不再在她面前藏锋了,说的话也耐人寻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章 傀儡太后(十八) 苏不语怔怔地瞧向他,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仿佛对萧清宴的话很是不解。 她犹豫着开口:“皇帝还年轻,也不着急定下来……” 苏不语顿住,有些说不下去,实在是萧清宴的眼神过于侵略,他没有丝毫的遮掩。 她略微害怕地将手缩回,萧清宴却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压住了她的手,等到苏不语再抬头,他已经低眉敛目,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太后说的是,”萧清宴笑了笑,又回到了原本的温顺少年,“朕并不急着定下来,再等等……” 等到他真正大权在握后…… “这宫里的路滑,还是由朕扶着太后的好。”萧清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两分,面颊上的梨涡明显,却不容苏不语反驳。 萧清宴扶着苏不语,从前殿走到了慈宁宫。 雪越下越大,终于盖住了地面,娇小的女子起先还有些抗拒,然而地面越来越滑,她也不得不妥协,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萧清宴垂下眼眸,便能看到白雪点缀在她的黑发间,他伸手为她挡住了落下的雪。 苏不语慢慢抬起头,对上少年真挚的目光——这是萧清宴少有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目光。 “太后娘娘,”他轻轻地叫着她,“我会为你挡住风雪的。” 苏不语慢慢将视线转向前方,一片苍茫中,有一人撑着红伞而来。 那人面色苍白如雪,眉目冷清如冰,却被红伞衬得眸光微红,如天地之间所生的妖灵。 明明看着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却很快走到了苏不语与萧清宴的面前。 陆行终究还是比萧清宴高出了一截,他的伞撑在了苏不语的头顶,为她遮住了所有的风雪,也不着痕迹地隔开了苏不语和萧清宴,“风雪太大,还是由臣送娘娘回去吧。” 萧清宴只同陆行对视了一眼,便默默收回手,面色平和地朝着陆行一笑:“那便有劳掌印了。” 陆行点点头,扶着苏不语渐行渐远。 萧清宴站在雪中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越来越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娘娘与掌印……皇上还是要小心这越来越大的风雪……”身边的一个太大着胆监提醒着。 萧清宴缓缓回过神来,冲着那太监无害地笑了一下,那太监却吓得一下子跪在了雪地里:“是奴多嘴了……” “你说的没错,这京城的风雪只怕越来越大了。”萧清宴伸出方才为苏不语遮雪的那只手,雪水在他的手背上融化又结冰,把他的手冻得通红—— 他的手终究是太小了,挡不住这漫天的风雪。 只是没关系,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也会为苏不语撑出一片天地的。 “皇上……”那太监有些欣喜地抬起头,然而萧清宴下一句话直接断了他的生路,“妄议太后与掌印,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年轻的帝王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却将一众宫人吓得不敢发出声音来,这些时日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少年帝王是如何笑着取人性命,他越是笑得欢,越叫他们害怕。 苏不语跟着陆行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地想要回头,却被陆行制止了:“别回首,否则臣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哀家只是有些不放心那个孩子……”苏不语悄悄将手深入他的大氅中,握住他冰冷的手。 她的手有些温热,恰到好处地温暖了他。 陆行看向她,终究舍不得用自己冰冷的手去触碰她的脸,“他已经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帝王了,娘娘不必担心。” 苏不语细细抿了抿他的话,没有再问下去,柔声问着:“掌印,可用过膳了?今日除夕,哀家命小厨房温了酒……” “娘娘不问臣今日为何出宫吗?”陆行轻笑了一声,“娘娘可想出宫?” “这个点?”苏不语有些惊讶,如今已经入夜,又下着雪。 “娘娘不必担心,臣已打点好一切,端看娘娘愿不愿意。”陆行盯着苏不语的眼眸,在她的眼中直接便看到了答案。 娇小的太后冲着他一笑,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景行要带我去哪里?” 陆行眼里的寒霜散去,反手牵住她,直接带着她从偏门出宫,那里有他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来到了烟火气息浓厚的市井,尽管下着雪,挨家挨户却是放着爆竹迎新春,热闹非凡。 苏不语好奇地掀起马车的帘布,望向外面的热闹,爆竹炸开的红纸猛地飞扬而来,惊地她连忙放下帘子,身子后仰倒在了陆行的怀里。 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动,陆行似是在笑。 她忙仰起头,对上陆行带笑的眉眼,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气恼地说道:“你怎能笑话我!” 陆行握住她的手,轻笑道:“不语连这都害怕,若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 “所以还请景行平平安安伴在我身边。”苏不语的眼弯弯,红唇轻轻往上送,在他的下颚处似有若无地啄了一下。 陆行的眼眸转瞬深沉,却是忍住,直到马车停下,他才将苏不语抱下马车,领着她进了一座院子。 这院子在门前犹能听到街道的热闹,进了屋却是雅致的宁静。 “这是我在宫外置办的院子,偶尔来住住。”陆行牵着苏不语的手,往里间走去。 陆行走到床前,敲了敲木板,那床板居然移开,他抱起苏不语,带着她一起下了密道。 密道不算长,只一会儿便进了一件密室。 苏不语正想问这是哪里,就见到了那一面墙上密密麻麻的牌位,这些牌位大多姓凌,只是正中间还供奉着一位萧氏。 引起她注意的还是那个刻着“凌景行”三个字的牌位。 陆行察觉到她注意到了那个牌位,说道:“那是我的。” 苏不语皱着眉头推了他一下,忙上前拿走牌位:“你还活着,怎能立牌位,快拿去烧了……” 陆行应了一声,直接将那牌位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不语没有其他的要问我吗?” 苏不语看向中间的牌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是景行的家人?” “是,”陆行大方承认,“这位是我的父亲曾经的靖国公,这位是我的母亲……安阳长公主。” 苏不语猛地抬头,密室的烛火被不明的风吹得摇曳,映在陆行的眼中,有些许鬼魅。 在原主的记忆里,模模糊糊有这位靖国公的印象,十二年前凌家因谋逆之罪而被满门抄斩,连带着这位据说是老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安阳长公主也成为了京城的禁忌——绝不可提。 “凌家上下三百余口人,以谋逆之罪满门抄斩,靖国公更是被凌迟处死,其实啊……哪里来的谋逆……”陆行冷冷笑了一下,不过是功高盖主罢了。 凌家人亲手将老皇帝推上了皇位,换的是老皇帝的满心猜忌,即便他的母亲以死证清白,仍旧保不住凌家上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一刀刀削去了肉死在自己面前…… 那时,他被老皇帝看中时,老皇帝说了什么来着? “你当真像极朕的一位故人,只可惜她已不在了。” 老皇帝眼神迷离,许是对妹妹的愧疚,对他一路提拔,只三年的功夫他便当上了掌印太监,可是这样的愧疚未免可笑,尤其是当老皇帝临死时知道自己竟是凌景行时那瞪大的眼睛…… 苏不语从背后抱住了陆行,她的手环住他的腰,闷闷地说着:“景行,你还有我。” 陆行停顿了下来,垂眸凝视着那双交叉在自己腰上的葇荑,是如此的洁白无瑕,仿佛能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一般…… 他的手不自觉地覆盖在了苏不语的手上。 “我来给你的父亲母亲上一香吧。”苏不语柔声说着。 陆行放开她,看着她规规矩矩地给凌家人上香,勾起了唇。 “不语,”他唤她的名,“过了年之后,京城怕是不太平了。” 他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语道:“你若是选择了苏家,便带着他们来此。” 苏不语抬眸看向他,陆行漫不经心地说道:“总是有人逃不过去的” 不是苏家便是他。 苏不语看向那一面墙的牌位,凌家余孽是死罪,她再转头看向神情莫辨的陆行—— 眼前这男人分明是在试探她。 她却是笑了笑,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伸手牵住了他。 陆行似乎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牵着她出了密室。 这一夜,他们像是寻常夫妻一般,一同吃了团圆饭,一同守岁到天明。 正月初一,陆行的马车才将苏不语送回了皇宫,而她刚回去,便收到了庆国公递进来的牌子—— 庆国公亲自来见苏不语。 苏不语笑了笑,在原剧情里,原主到死都未曾见过庆国公,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庆国公安耐不住了。 她自是没有不见的理由。 庆国公四十未到,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风流倜傥,见到苏不语也是极为守规矩地行了一礼,被苏不语扶起:“父亲何须多礼?” “见了娘娘该行的礼总是要行的。”庆国公笑呵呵的,关心地东问西问,仿佛苏不语当真是他宠爱的女儿一般。 话到一半,他才从怀中拿出一包药来,递给苏不语。 “这是什么?”苏不语不解地问道。 庆国公解释:“这只是普通的蒙汗药,娘娘留着防身……臣本不愿意说,只是近些日子,皇上似是对苏家不满,臣怕连累到太后……太后还是要多多保重。”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章 傀儡太后(十九) 苏不语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粉,将药粉放在了袖管里,“父亲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臣听闻……”庆国公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娘娘在宫中与陆掌印十分亲近?” 苏不语垂着眸,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陆掌印在宫中对哀家颇为照拂。” 庆国公眯了眯眼睛,轻声呵斥:“娘娘是主子,哪轮到一个太监照拂的,何况陆掌印那人虽长了一张神仙面孔,却是个阴晴不定的,前一刻还将人捧着下一刻便将人千刀万剐了,娘娘千万要防着他些。” 苏不语慢慢抬头看向庆国公。 他和蔼地笑着,就像是真的关心她一般,继续道:“娘娘,苏家始终是娘娘的苏家,总是要帮着娘娘的。” 苏不语点点头,似是听进去了,又不经意地问道:“平王何时从江南回来?他与妹妹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一定了?” 庆国公立刻警觉地看向她的眼睛,见她眼底清澈并不像察觉到什么,敷衍地说道:“江南错综复杂,哪是那么容易的,你妹妹年纪小,我还想再留她两年,不着急。” 他又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没人的时候才附在苏不语的耳边说道:“有消息说陆行是凌家逆党的余孽,屋中还供奉着凌家的牌位,太后娘娘将这蒙汗药下在陆行的饭菜里,趁他晕倒后仔细查查他的屋子。” “凌家?”苏不语不解地反问。 “凌家谋逆那会,娘娘还小故而不知道,娘娘只管去查便是,只要在他房里看到一个凌字,那他便是凌家余孽。”庆国公笑着解释。 “可是……”苏不语有些犹豫,“哀家若是将蒙汗药下在掌印的饭菜里,被他知晓了……” 庆国公的眼睛又眯了眯,藏住一闪而过的凶光:“他不会察觉的。” 死人又怎么会察觉呢? 萧清宴来请安的时候,正好与庆国公碰头。 庆国公略微打量了一眼迅速成长起来的小皇帝,有些可惜刚刚没有吩咐苏不语一并将小皇帝毒死,不过来日方长—— 他想起与萧景桓商讨时,萧景桓在说到苏不语后明显的犹豫,比起他这个父亲,萧景桓倒是更想留住苏不语…… 倒是不知道,他这个木讷的大女儿进了宫之后反长了本事,竟能同时勾住陆行和萧景桓,要知道这两个可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尤其是陆行。 庆国公虽然听到了风声,但是苏不语与陆行之事,他多少还是不信,毕竟陆行是太监—— 苏不语能毒死陆行最好,若是没毒死陆行反死在了陆行手里,他也好借机发难。 庆国公敷衍行了一礼,没将萧清宴放在心上,转身离去,没发现萧清宴看着他的眼神深得吓人。 萧清宴进来的时候,苏不语正倚着窗。 窗前下着小雪,点点滴滴飘零进来,寒风扬起她掉落的发丝,冻得她一张小脸通红,而她还傻乎乎地伸出手去接住飘落的雪花。 看着有几分傻气,偏叫人疼爱。 “这么冷的天,太后怎么开着窗?”萧清宴一个跨步上前,越过苏不语去关窗。 等到窗关上,他一低头便发现他的双手刚好对苏不语形成了怀抱之势,娇小的苏不语就缩在他的怀中。 苏不语仰头看他,他们离得很近,女子身上犹带几分冷冽的气息就这样呼在他的脖颈处。 明明是凉意,萧清宴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朝后退了两步,侧过头去,面上是一片绯红,他再老成,于男女之事上还是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该如何去亲近一个女子。 他闻着苏不语身上谈谈的香,许久才缓下剧烈的心跳,慢慢坐在了苏不语的对面,“今日正月初一,朕是特意过来请安的。” 苏不语细细地打量着他,打量得年轻的皇帝忍不住又有了细微的面红,她才收回了眸光,“皇帝当真是长大了,今年也到了束发之年。” 她起身,为他拿了一个锦盒,“这支玉簪是送给皇帝的束发之礼。” “多谢太后。”萧清宴起身恭敬地接过锦盒,却始终坚持不叫她“母后”。 苏不语欲言又止地看向他,在他期盼她问出口的时候,又迅速转开了视线。 萧清宴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失落,手指在锦盒上敲了两下,也知道如今还不到时候,他还得到再忍忍。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不语今日的妆扮上,许是正月初一,她穿了一身的绛红色,额饰也是殷红的光珠,看着颇为喜庆,更是映得她面若桃花。 却不知道她穿一身朱红嫁衣是什么模样? “太后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翡翠还是光珠?”萧清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苏不语,像是苏不语给了他答复,他便能将这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搬过来一般。 苏不语微微愣了一下,笑着回答:“哀家喜欢清雅浅淡的颜色……” 她垂眸便能看到身上的绛红,忍不住捂住轻笑,如情窦初开,脸上有着浅浅的桃花粉,“也喜欢这艳色。” 萧清宴看得有些痴,初时未曾察觉,如今越看苏不语越是美得惊人,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忽地察觉到了什么,猛一回头,果然看到陆行就站在门槛旁,掌印太监身上的绛红色蟒袍看着极为刺眼。 萧清宴站起了身,再看向苏不语绛红色的衣裙,只觉得这个颜色并不适合她,像她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还是清清雅雅得好。 “朕先走了,娘娘好好休息。”萧清宴没像从前一般留下来用膳,走得干净利落。 他越是这般,越叫陆行脸上的漫不经心消散。 “皇上来娘娘这请安?”陆行脱去身上的大氅,等身上的寒气散尽才走到苏不语的跟前。 “是呀,”苏不语停顿了一下,从袖中拿出那包药粉,“前面我父亲来过了,给了我这包药粉。” 陆行接过了药粉,他对药没什么研究,却是对毒极为熟悉,毕竟他试过无数的毒,才寻到能下在老皇帝身上、而不被发现的毒。 手中的这包药粉只闻了一闻,他便知道是剧毒。 他看向苏不语。 原本见到他尚有几分愉悦的苏不语,这会儿恹恹地倚靠在案几上,“父亲同我说这只是寻常的蒙汗药。” “他叫你将这药粉下在我身上。”陆行肯定地说,这些日子,他扶持小皇帝打击平王一派的人,庆国公自然第一个想要对付他。 “是……”苏不语苦笑着,她大体也是意识到这并非是蒙汗药。 “不语,这是剧毒,能叫我直接毙命。”陆行盯着她的眼眸,果然见到了她眸中的秋水滞住。 “不语将它交给我,是选择了我吗?”陆行半蹲而下,同她平视,深邃的眼眸中只倒映着苏不语一人。 苏不语朝前一扑,抱住了陆行,在他的怀中轻声呜咽:“景行,我想要你好好的……” 陆行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背上,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那一句庆国公根本不把她当女儿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淡淡说道:“我总不会让苏家的人死绝。” 苏不语抬起头望向他,眼里还有未擦去的泪珠,“留着他们的性命……其他便由你吧。” 陆行的指腹贴上了她的眼角,轻声问道:“我想带不语去江南,不语愿意吗?” “现在?”苏不语略微诧异。 “将来。”陆行回答。 苏不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嗯了一声,未曾见到陆行的眼眸愈发深邃了,如墨难化。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京城里的花也灿若江南。 原本把持朝政的掌印太监陆行忽地突发恶疾,连着几日未上朝,而迟迟不归的平王萧景桓终于从江南回来。 他风尘仆仆而归,回到京城之后,直接来见苏不语。 端庄的女子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更美了一些,看得他恍惚了一下,尤其是身上的淡香,更是叫他满是眷念—— 原来从杏林惊鸿一瞥之后,他便再难忘怀了。 “娘娘,”萧景桓叫着苏不语,脸上竟是温和的笑容,“臣弟在江南的时候甚是想念娘娘。” 他的话语是不遮掩的露骨。 苏不语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平王,哀家是你的皇嫂,这样的话不该对哀家说。” 萧景桓笑着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不语,从前苏不语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逃不出他设下的棋局,而今他有意留下苏不语,她也不可能逃出去。 “我的皇兄早已死了,何况他在时也没有和你多恩爱;陆行只是太监,他行事乖张,能对你有几分在意?至于我的那个小侄子,就更与你不亲厚了,”萧景桓毫不在意地撕开伪装,“你或许不知,那时的白虎本是要攻击他的,是我那小侄子动了手脚,叫白虎直接袭向你。” 萧景桓轻叹了一生气,深情说道:“不语,这皇宫之中在意你之人,唯有本王。” “还请平王慎言……”苏不语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萧景桓更快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用手禁锢住她纤细的手腕,桃花眼对上她的杏眼,里面的晦涩叫人害怕。 “平王……”苏不语叫着萧景桓,柔美的声音里夹着颤音,“这里是皇宫,你不得放肆,来人——” “本王劝太后娘娘还是不要叫了,”萧景桓的手稍许用力,便将苏不语带入了自己的怀中,“本王没有准备好,又怎么会轻易从江南回来?” “你什么意思?”苏不语苍白着一张脸。 萧景桓看着怀中的美人,只觉得她眼里带着些许害怕更美了,“陆行是除了我不少人,但是他却不知今日禁卫军领将是本王的人,而如今他身中剧毒也管不到禁卫军。” 他停顿了一下,笑道:“这还得谢谢本王的好太后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章 傀儡太后(二十) 萧景桓前去江南一是为了将富庶的江南收为己有,二是为了让陆行麻痹大意。 他一直在等待时机,而今正是时机。 萧景桓对上苏不语诧异的眸色,桃花眼完成了两道弯,如此看来萧景桓与萧清宴这对叔侄在相貌上还有几分相像,“不语以为庆国公给的药只是蒙汗药吗?” 他看着苏不语的面色愈发苍白,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深邃起来:“那是天下奇毒,无药可解,陆行这会儿只怕死透了……” “哀家……只是听从父亲的话……你胡说,陆掌印只是病重,并不是……”苏不语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萧景桓叹息了一声:“太后懂得防着本王,又怎么没有想过,明明当初你我已经论及婚嫁,庆国公还将你送到宫里……毕竟苏家不止你一个女儿。” “那是秀歌还小……”苏不语面无血色,紧紧咬着唇。 怀中的美人故作坚强,眼中的眸光闪烁如星,愈发迷了人眼 萧景桓箍着她的手忍不住更紧了两分,“不语又何必自欺欺人?苏家从未替你着想过,这一次毒杀陆行之事,我本不愿意你去做的,毕竟陆行警惕性极强。” 他倒是没有想到苏不语如此轻易就得了手,想起陆行曾经为了苏不语放过自己,他眯了眯眼睛,心中有种自己之物被人玷污的不悦,哪怕陆行只是一个太监。 萧景桓将苏不语推到原本的位置上,才松开了她,居高临下:“幸好不语你成功了。” 苏不语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摆,“就算……就算陆掌印不在,你也不得对哀家放肆,哀家还是太后,是皇帝的嫡母。” 萧景桓笑着说:“不语自然还是太后,至于皇帝的嫡母……却未必是。” 苏不语仰着头,面上伪装的镇定让他心情愉悦,更想撕破:“不语,你猜猜我在江南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你说过,总是要让我称心如意的。” 他一点点俯身下来,高大的身躯压迫在苏不语娇小的身子上,“我如今马上就要称心如意了,剩下的便要看不语你了……” 苏不语看向他的目光冰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景桓附在她的身边说道:“不语,我们差一点就要成为夫妻了,如今虽然你不能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我都不会少了你,甚至你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我也会将他养在正妻的名下,让他拥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他抬起手,粗粝的指腹划过她娇嫩的脸。 苏不语垂下眼眸叫人看不出心思:“你要对皇帝做什么?” “萧清宴很快就不是皇帝了。”萧景桓轻笑了一声,硬是抬起了苏不语的下巴,让她同自己对视。 苏不语淡淡地说道:“萧景桓,像你这样的男子承诺比草贱,哪里可信?” 她倏地笑开,纵然萧景桓见过多次,依旧为了她的这一抹笑而惊艳。 苏不语接着说道:“只是像我这样的女子……话就更不能信了。” 苏不语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萧景桓推开,迅速从发髻间拔出一支金簪,直接扎在了他的胸膛里。 萧景桓对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有些难以反应,甚至瞪着胸前的那支金簪看了好几眼,才看向苏不语。 眼前的女子乌发披散而下,几丝凌乱的青丝挂在眉眼间,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染上了魅惑。 明明还是那张清丽的脸,却如同勾人魂魄的妖。 他向她伸出手,而她却像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在他以为要抓住的一瞬,无情离去,只有衣袖上的余香残留在他的掌心…… 萧景桓晃了晃脑袋,再抬头,不该出现的陆行不知何时站立在那里,而他怀中抱着的是那个他始终未能抓住的女子。 陆行一手持着满是鲜血的软剑,一手紧紧抱住苏不语,看向萧景桓的目光冷若寒霜。 “怎么可能?!”萧景桓有些难以置信,“本王明明……” 他明明派自己的暗卫亲自去确认陆行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他对苏不语也并非是全然的信任,怕她与陆行联手,谨慎地叫人一再确认,这才回京城的。 “平王能派人跟着我,我又何尝不是?”陆行冷淡地回以他的质疑,低头看了一眼苏不语,便在她的手腕上清晰地看到一圈红色,是萧景桓之前箍出来的。 他再看向萧景桓的眼神里是凌厉的杀气。 萧景桓胸膛上的金簪还插在那里,且越来越痛。 他盯着苏不语,问向陆行:“既然陆掌印没事,想来本王的那点人手在掌印眼里也不够看……不过本王既然敢回京城,便不止这一点准备,这个时候庆国公早已领兵包围京城了,还有江南那边……” 陆行漫不经心地反问:“江南那边,平王是指望陈冲还是姚不吝?平王殿下自诩聪颖,怎么就没有想到江南自成一派,你在那不过几个月便将所有人都收服了……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至于庆国公……”陆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在了苏不语的头顶上,“我既然能料到你入宫的举动,他那边自然也是早已防备。” 萧景桓脸色灰白,眼睛始终盯着只露出半张脸的苏不语。 女子依偎在陆行的怀里,看上去依旧温婉柔美。 似是察觉到他始终不愿意离去的目光,苏不语微微偏过头来,眼底是凉薄的笑意—— 愤怒与恐惧充斥着萧景桓的形骸内,最终汇聚在心上,是那支金簪插入的痛…… 他以为他算计了一切,原来到头来,也不过是他被算计了,是他小瞧了苏不语! 萧景桓猛地仰天大笑,捂住胸前一直在作痛的伤口,冷冷地看向陆行,他该向陆行揭发苏不语,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并不简单,或许他们几个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当他再次看向苏不语,便止住了所有的话语,他想看看苏不语究竟能算计到哪一步。 他逃不过,陆行也不该逃过去。 萧清宴急匆匆赶到慈宁宫时,萧景桓已经被押入天牢,慈宁宫前的血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见到禁卫军守在那里,直接开口说道:“朕要见太后。” 这些禁卫军只听命于陆行,便是他来也无动于衷,萧清宴的眸色暗了暗。 “太后娘娘受了惊吓,这会儿刚睡着,皇上就不要打扰了。”陆行从屋内走出来,神情淡淡,只是眉宇之间仍旧残留着煞气。 萧清宴一下子就想到了陆行那把杀人的剑,他顿了一下,终究难掩关心:“太后没什么事吧?” 陆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太后没什么,只是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平王?” “平王谋反自然是要斩首示众。”萧清宴毫不犹豫地说着。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苏不语掩住的房门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陆行,“陆掌印以为该如何处置庆国公?” 庆国公参与谋反,按理应当株连九族,然而他的九族里还包含了苏不语。 陆行的手慢慢扶到腰带上,看向小皇帝的眼神似笑非笑,“那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置?” 萧清宴对于他将问题反推回来,并不感到意外,少年帝王仰视着陆行,只是他与陆行之间的高度相差亦不是很远了。 他说道:“苏家是太后的苏家,朕不愿为难太后。苏家……流放于三万卫,陆掌印以为如何?” 陆行的手指在腰带上摩挲了两下,对萧清宴行了一礼,是同意了他的处置方案。 萧清宴又朝屋内看了看,知道陆行在这里,他是进不去了,也只能先行离开。 等到完全看不见萧清宴的身影,陆行才轻轻推开门,他并不急着进去,慢慢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苏不语光着脚丫站在门后。 披着头发的苏不语比平时瞧着要稚嫩一些,也更无助,她想向他微笑,微微扯起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陆行走上前,并不提及苏家的事,只说道:“地上凉,臣抱太后回去。” 他将娇小的女子打横抱起,垂下眼眸便能看到她那双蒙着雾的杏眼。 陆行将苏不语放在床榻上,伸手拉过被子:“太后若是不喜皇上的处置,现在还可以改。” 苏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终是无奈地笑了出来:“就这样吧……” 他伸出手,指腹磨过她湿润的眼角,哑着声音道:“不语,你还有我。” 就算他不能长命百岁,也会保她这一生畅顺无忧。 苏不语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他手背上的青筋,“景行,陪我休息一会儿吧,我真的有些累了……” 陆行和衣躺在她的身边,女子独特的体香缠绕着他,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踽踽独行于世,终因为她留恋这世间万千。 “不语喜欢江南吗?” 这是陆行第三次问苏不语了。 苏不语闭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柔声说道:“若是有机会,我想看看江南水乡,也想见见大漠风光,只是这皇宫的墙终究是太高了……” 陆行侧过身,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她的侧颜,他的手指从她的眉间描摹至她的鼻尖,指腹落在了她的红唇之上:“不语可想过至高之位?” 她若是想,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捧上九五之位又有何妨? 苏不语的身子略微僵了一下,她慢慢睁开眼眸,看向陆行,手握重权的掌印太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似乎只要她点点头,下一刻他便能为她造反。 她一个翻身,双手环住了陆行的脖颈,看向他的眼眸如水又带着几分娇媚,“我才不要,我只要景行。” 陆行眼底的炙热翻滚,忍不住覆在她身上,便咬住了她的红唇,“不语要是难以入眠,我倒是有些助眠的手段,不若试试?”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章 傀儡太后(二十一) 谪仙一般的掌印太监当真会不少手段。 掌下的女子轻声嘤咛,如墨落入清水,染出一片旖旎。 陆行清冷的面上亦被染上欲。 当苏不语雾气蒙蒙地看向他,他的眼也跟着起了雾,整颗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 几近虔诚的,陆行在苏不语的额头落下一吻…… 苏不语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习惯性地早醒,见到素心满脸的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慢声问道:“今日是不需要哀家上朝了吗?” “娘娘,”素心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因着牵连苏家,皇上那边传话过来,娘娘是否要避嫌一下?” 素心看着苏不语半撑起身子,长发微乱,带着浅浅的慵懒,当苏不语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她一个女子竟也跟着心跳加速,怪不得连掌印都动了心。 “不过掌印说了,娘娘要不要上朝都随心愿,朝堂上没人敢为难娘娘。”素心平复下心跳,紧接着说道。 苏不语坐起身,撩了一下头发,轻声叹息:“孩子长大了,终究是不需要哀家,便这样吧……” 起来的女子衣襟半敞,露出半边香肩,锁骨之处印着深深浅浅的红,如落在白雪上的红梅,叫人想要将唇覆在那殷红之上。 素心看得脸红,心跳又跟着快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去,“娘娘,平王那边传来信,说要见您最后一面,您……” 苏不语轻笑出声:“见吧,最后一面。” 不过是隔了一日,萧景桓憔悴了不少,胸前的伤口被草草处理,犹能见到几缕血色,让他显得格外狼狈。 他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苏不语朝他走来时,恍若隔世—— 萧景桓以为,自己再见苏不语是满腔愤怒,却没有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平静。 苏不语挥了挥手,对看守的侍卫说道:“让哀家同平王单独说几句。” 侍卫们有些犹豫,便见苏不语身后的张顺来拿出陆行的令牌,他们当即恭敬了起来,跟着张顺来和素心一起守到了外面,只余苏不语和萧景桓二人。 苏不语看着萧景桓,笑得温柔:“平王想要对哀家说什么?” 萧景桓沙哑着嗓音开口:“是本王小瞧了娘娘。” 苏不语抬眸,眸中含着秋水,有几分纯真的清澈。 萧景桓看得恍惚,若非曾亲眼见识过,他全然想不出眼前温婉如水的女子,比谁都有心机。 “太后娘娘,”他嘲讽地笑道,“你费尽心机将小皇帝扶植上去,就没有想过喂不熟的白眼狼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吗?毕竟他也姓箫。” 事到如今,萧景桓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陆行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只是他不明白苏不语为何要将宝压在萧清宴身上。 苏不语脸上的笑容未有一丝的变化,“皇帝将来会如何,哀家亦不知道。哀家只知道,不该让平王你得偿所愿。” 萧景桓低下头大笑起来,笑得将胸前的伤口都牵动了,明明是不深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身体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是陆行告诉了你,你入宫的真相吗?”萧景桓停下笑声,“当初虽然本王为了消除皇兄的猜疑,主动提出让苏家之女进宫为后,但是却没有说是苏家的哪个女儿,是你的父亲执意要让你进宫。” “嗯。”苏不语笑得浅淡,脸上没有一丝哀伤与震惊,“所以呀,苏家我也不曾放过呢,毕竟是你们一起杀了‘我’。” 萧景桓猛地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苏不语向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尖钻入他的筋脉中。 他松开了手,再去抓苏不语时,她已经离开了他触手可及之处。 苏不语站在出口处,外面明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张姣好的脸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萧景桓再生恍惚,他在光影中看到了苏不语倒在血泊中,朝她走去的是一身龙袍的自己。 那个“他”淡然地看了一眼苏不语,转头一脸深情地对苏秀歌喊道:“梓潼。” 模糊的光影里,萧景桓看到了许许多多,有陆行的早亡,有萧清宴被毒杀,以及他自己登上了九五之尊,他知道这是幻境,偏偏这幻境真实得叫他生出了无边的愤恨—— 他本该是九五之尊的!是苏不语!是她毁了一切,她为复仇而来! 苏不语见过萧景桓之后没几日,便传来了萧景桓在狱中发疯的消息,只是就算他疯了,依旧无法改变斩首的命运。 苏家被流放的那日,苏不语换了一身素装,前去送行。 她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曾经风光的庆国公与冯氏戴着枷锁朝北方极苦之地出发,也许走不到三万卫,他们就会在路上丧命,就算能活着走到三万卫,也只是苦难的开始—— 体内一口浊气轻轻吐出来,是原主心中的怨气散去。 虽然原主的心愿只是护萧清宴周全,可“她”大抵还是怨恨将“她”做了祭品的苏家人。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苏不语从城墙上下来,便见到白衣玉面公子撑着红伞向她走来。 苏不语认识陆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他本就生得清雅,素净的颜色更衬得他不食人间烟火。 陆行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那双清冷的眼因她而染上了人间烟火,“我来带你走。” 他的话有些歧义,苏不语却是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轻轻应了一声:“好。” 自从平王被除之后,萧清宴明面上依旧敬着陆行,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频频在六部中安插自己的人。 陆行就像没有发现一样,由着他去。 苏不语更是不再垂帘听政,小皇帝的权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皇帝的架势。 七月流火,最是炎热之时,北方边境传来了战事。 萧清宴与底下的人商议许久,最终决定御驾亲征,以此收回兵权。 陆行没有反对。 萧清宴御驾亲征得很顺利,只是他还未回京,就传来太后薨了的消息。 “不可能!”萧清宴当即否认,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只带了一队亲卫,日夜兼程赶回皇宫。 萧清宴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就直接奔向慈宁宫,当值的素心与张顺来依旧恭敬地守在门前,只是殿内再也没了那个赤着脚迎向他的女子了。 他阴沉着脸,压抑着心底的慌张:“太后人呢?” 素心冷静地回道:“天气炎热,陆掌印命人直接出殡了。” “他一个太监凭什么做皇家的主!”萧清宴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上面的盒子翻落,内里的针线散落了一地。 他认得,那是苏不语的针线盒。 落在地上的银针刺眼,刺得他满目通红。 “陆行呢?朕要见他!”萧清宴紧紧握着腰间的刀,眉宇间尽是杀气。 素心沉默了一下:“娘娘走后没几日,掌印便也跟着去了。” 萧清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抽出了腰间的刀直接架在了素心的肩上,“陆行以为这么拙劣的死遁能骗得了朕吗?” 素心没有胆怯,只从怀中掏出一对龙凤玉佩奉到他的面前,“娘娘说见不到皇上的弱冠之礼,亦见不到皇上大婚了,唯将这一对龙凤玉佩留给皇上。” 萧清宴愣怔了许久,才接过了这一对龙凤玉佩,他大体明白苏不语的意思,只是他不甘心—— 他掩着面,不叫眼中的泪水流下来:“朕明明说了,朕不在意陆行,你为何就不能留下来?为朕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清宴才缓缓放下手,收起了刀。 他淡淡地看向跪在那里的素心:“朕不杀你,免得她回来以后怨朕。” 五年后·江南水乡 锦安堂是城中远近闻名的药铺,价格公道,品种齐全,坐堂的大夫医术更是了得,故而门前总是挤满了人。 午时刚过,本是最忙的时候,前堂的掌柜却匆匆跑来,对苏不语说道:“姑娘,有位公子自称是您的故人。” 苏不语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掌柜赶紧又说:“那位公子气度不凡,身边的几位看着都是练家子,看着并非善茬,要不要……” 苏不语笑了笑,“确实是故人,将他带过来吧。” 五年的岁月足以让一个少年成为真正的帝王,萧清宴脸上的稚嫩已经全然褪去,如今的他俊美华贵,眉宇间气势凌厉,举手投足皆是从容。 听闻掌柜要带他去后院,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看不出悲喜。 只是再见到苏不语时,萧清宴眼中的凌厉陡然散去,眼底的薄雾是不得不承认的思念。 她同五年前没有丝毫的变化,脸上的笑亦如他记忆中一般温婉动人。 萧清宴本以为他不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再见苏不语总能克制住。 直到真正见到了,他才知道年少时的情深原来从未搁浅—— 也是,他若已经放下,也不会这五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这一次江南传来她的消息,他更是不管不顾,只身微服前来。 “许久不见。”萧清宴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开口时只剩下这四个字。 “进屋里说。”苏不语迎着他进屋,亲自为他沏茶。 她沏茶的姿势与从前一般,烟雾袅袅,萧清宴忍不住生出了怀念。 他细细打量着苏不语,如今的她反倒是一身未出阁的姑娘打扮,眼底是期盼的狂热,“你没有同他成亲?” 也是,陆行是个太监,就算再欢喜苏不语也不可能与她做真夫妻。 苏不语放下茶壶,坐在萧清宴的对面,笑着道:“还未。” 萧清宴抿了抿唇,自怀中拿出那一对她赠予他的龙凤玉佩,“这对玉佩我一直留着,皇后之位我也留着。不语,我在等你回去。” 苏不语垂眸看向那一对龙凤玉佩,笑着摇摇头,“当年我不曾留下,如今我不会回去。” 她本就是妖,比起有束缚的权势,大体还是喜欢自由一些,否则当初她也不会跟着陆行死遁了。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眼前已经落冠的男子,第一次叫了他的名:“清宴,我只是想护你周全。若没有他,你我如今都不会安然。” 萧清宴的喉结微滚:“只要你回去,我不会为难他……” 苏不语朝着他笑得明媚,眉梢是他未见过的风情,“你为难不了他,你当知道,他为何会选择来江南。” 萧清宴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曾经的陆掌印,他明白苏不语的意思,他掌权这么久,也明白江南并非全然听命于皇权。 过了半晌,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能寻到江南来?我听闻他早早中了毒,怕是……”活不久了,所以陆行主动让他找到了苏不语。 苏不语倏地站起身,面色冷了下来,萧清宴看着她眼中的冰冷,才发现原来她也会怒目对向自己…… 他闭了闭眼眸,无奈地说道:“那时我以为你是被迫选择了他。” 苏不语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并非如此,是我主动寻的他。” 她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萧清宴的面颊,那里是他梨涡所在之处,仿佛她还是太后,他也还是那个少年,“我一直拿你当做弟弟,同他一起离开京城是我做的决定,于你于他于我皆大欢喜。你回去吧,往后我们各自安好。” 萧清宴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声:“我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苏不语浅浅笑了笑,眼中的拒绝明确。 萧清宴也朝着屏风看了一眼,只说道:“我的皇后之位永远为你留着。” 他再看了苏不语一眼,满心不舍,可他闭上眼,是她浅浅的笑,终究没能强她所难,也终究无法把她带走。 等他走后,苏不语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果然见到了陆行,而今一身平民装扮的他依旧矜贵,只是面色比起从前更加苍白。 陆行用力抱住苏不语,在她耳边说道:“你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给不了她一个孩子,同她在江南生活了五年,他始终让她做少女装扮,只是为了今日的放手。 可是她没有走。 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放手了,往后就算是死他也绝不放手。 苏不语反抱住他,娇嗔着说:“你抱得这般紧,我哪里走得了?” 陆行抱着她的力度更大了一些,清冷的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难以遮掩的执念:“你别想走,不语你走不掉了。” “不语,”他慢慢藏起自己的执念,克制地说着,“我们成亲吧,然后去大漠。” “好。”怀中的佳人轻应了一声。 十年之后。 陆行没有想到苏不语会走在自己前面,他强撑的身子在苏不语走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信念。 用最后一口气将自己与苏不语葬在了一起,他在闭上眼的那一瞬想着,若有来世,希望他能早一些遇到苏不语…… 苏不语的魂魄脱离了肉身,便看到了似乎大了一些的系统:“你似乎变大了。” “是呀!”阿菟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宿主你任务完成得好,我就能用获得的积分长大,等到长到两丈时,便可开启命运书局,届时宿主就可以自由选择想去的世界了。” 苏不语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兔子,她做妖的时候,倒是吃过兔子,也不知道两丈大的兔子烤着吃是什么滋味…… 阿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是天道系统,不能吃的!” 苏不语看向阿菟,只看得阿菟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她才温婉笑着:“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走走走!”阿菟生怕晚了,苏不语又打起自己的主意,赶紧带她去往下一个世界。 苏不语还来不及接受原主的记忆,就感受到身上难忍的炙热,她……这是中了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一) 苏不语的脑子有些昏沉沉的,一只手伸向了她。 她慢慢抬起头,眼前的男人面容英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可即便她现在头脑发昏,依旧能一眼看到他眼底的伪装与得意。 “不语,你没事吧?”男人看似关心地扶着苏不语,手却一点一点地朝苏不语的身上探…… 苏不语垂下眼眸,看向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手上倒是戴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手表,然而只是简单的两眼,她便能断定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我头好晕……我去一下洗手间……”苏不语仰着头看向男人,原本怯弱的眼突然添了一道明亮的秋水,看人时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 本是来勾引她的男人猛地心跳漏了一拍,身体真情实感地火热起来:“去洗手间干什么?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苏不语半倚在男人身上,悄悄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她现在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离他们不远处就是一张大床,而在她身侧是吧台,吧台上还摆着两个玻璃杯与红酒瓶。 苏不语不经意间踉跄了一下,顺势将酒瓶打翻在地,那酒瓶一下子砸成了两截。 她顺势弯下腰去捡瓶子,男人不耐烦地拉住她:“一瓶酒而已,不要在意。” 他看了一眼手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怀中的女人柔软而美丽,贴着他的身体不断撩火。 这会儿他十分想要假戏真做与苏不语来一回。 苏不语拿着半截瓶子,面露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男人。 男人被她看得愈发火热,低下头去便想要吻住她的唇。 柔弱的女人倏地笑开,如枝头的海棠陡然绽放,笑得男人心跳加速,动作停滞,忘记了将自己的唇落下…… 猛地,男人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痛,苏不语手中的酒瓶子直接从他的侧腰扎了进来。 他难以反应地愣在了那里,眼前的女人依旧笑容腼腆,柔媚惑心,然而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鲜血从他的侧腰涌出来。 男人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就被苏不语用力推开。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朝外走去。 身体越来越热,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苏不语用尽全力咬住了自己的唇,用痛觉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一手搭在墙上,艰难地朝电梯口走去。 身后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猛地回头看去。 走廊的另一端,男人坐在轮椅上,看向她的目光淡漠。 光线昏暗,男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苏不语依旧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凌厉与审视。 应是认识原主的人。 阿菟来不及将原剧情传给苏不语,只能趴在苏不语的肩膀上,小声地提醒:“那是原主的丈夫卫云舟。” 显然原主与她丈夫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苏不语舔了舔干燥的唇,周围的植物太少,不够她施展妖术压住体内的药效…… 她闭了一下眼,几乎是本能地就选择调头,跌跌撞撞朝卫云舟走去。 卫云舟冷清的黑眸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 苏不语依旧能感受到他在她靠近时透露出的抗拒,不过她这会儿懒得去细究。 她娇软的身体往前一倾,一双手放肆地环在卫云舟的脖颈上,看向他的媚眼如丝,声音绵软甜腻:“老公,我好难受……” 卫云舟的眼眸垂下,一向害怕他的妻子半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星眸含着春水,面颊酡红,像是喝醉了酒,灼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在他颈部的皮肤上。 他并不喜欢酒味。 但是苏不语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她的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如月下青竹与茉莉的混合在一起,清雅里犹带几分甜蜜。 “松开。”卫云舟冷淡开口,他的声音很沉,含着上位者的气势。 苏不语半抬起眸,一双眼睛如坠了星河,璀璨明亮,卫云舟难得地愣怔了一下。 她并没有松开卫云舟,身体反而更加前倾,与卫云舟鼻尖相抵,红唇相近,彼此呼出的气混合在一起,让周围的温度也跟着升高了几度。 “你……”卫云舟还没把话说出口,苏不语就大胆地将唇覆了上来,她的唇很柔软也很温暖,贴上来的那一瞬他竟没有立刻生出排斥。 只是更快的,他拉开苏不语缠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将头往旁边一侧,避开了苏不语的软唇,口吻里有着淡淡的指责:“闹够了没有?” 卫云舟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他手上的力度却是足够大,完全不是中药的苏不语可以挣脱开的。 她有些委屈地卫云舟,轻轻地喊了一声:“痛……你弄痛我了……” 他松开了苏不语的手,淡淡一瞥,就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一道红圈——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娇嫩一些。 卫云舟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看向苏不语的目光始终是审视—— 她与平时很不一样。 苏不语并没有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她的呼吸微喘,眼神更加迷离起来,身体像水蛇一般软在他的轮椅旁,绯红的脸蛋贴着轮椅上冰冷的金属上。 卫云舟也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单单是喝了酒那么简单。 她就这样半坐在他的腿边,明明是没有知觉的腿,依旧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不寻常的热。 苏不语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才缓缓仰起脆弱修长的脖颈,朝着他无奈笑开:“抱歉……我可能是中了药……” 卫云舟第一次感受到苏不语的美。 就算他平时懒得多看她一眼,也仅仅是因为需要一个卫夫人而娶了她。 但是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他向她伸出手,而她迷蒙地看着他,有了一瞬的迷茫,似乎是意外于他会伸手。 苏不语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抓住了他的手,没有力气的身体却因为他是坐姿,在起来时又一次倒入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自带的寒意让她生出了眷恋,她下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两下,一双无骨的玉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抱歉……”苏不语带着细细的哭腔小声开口,“我……我站不起来了……” 卫云舟垂下眼眸,怀里的女人咬着殷红的唇,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降低她的存在感。 傻得有些可怜。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苏不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冷漠,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倚靠在墙上,“麻烦卫先生帮我开个房间……我……泡一下冷水就好……” 客气疏离,是他们寻常时的模样。 只是现在,无论苏不语如何去维持,黏在白肤上的黑发,回荡在他与她之间的喘息,怎么都无法散去弥漫开来的旖旎。 卫云舟的手在轮椅的扶手上敲击了两下,最终选择给自己的保镖打了电话,让他们将苏不语带到他在顶楼的套房。 想了想,他又给席云打了个电话:“席医生麻烦你带着药箱过来一趟,凯悦36楼。” 席云是卫云舟的私人医生,接到电话很快就过来了,见到卫云舟立刻就问:“卫先生,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卫云舟指了指卫生间,“苏不语被人下了药,现在泡在浴缸里。” 席云没有多想,和卫云舟一起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海妖!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苏不语整个人倚靠在浴缸的边缘,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全湿的衣服贴在她的身上,若隐若现着她曼妙的曲线。 听到声响,她缓缓抬起头,眼眸如水,红唇似血,湿衣下锁骨起伏,只要她伸出手轻轻一招,或许男人们就会沦陷。 席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下意识地看向卫云舟,“卫先生,我在外面等。” 卫云舟点了点头,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拿过一边的大浴巾盖在苏不语的头上,“医生来了,擦干了出来。” 苏不语这会儿大约脑子不大好使,顶着洁白的浴巾,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在他的手指敲了两下扶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迟钝地应了一声“哦”。 这一声“哦”拉得很长,像个撒娇的小姑娘一般,又软又糯。 卫云舟多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收回眼神,“我先出去。” 过了许久,苏不语才披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赤着脚,未干的水顺着她小腿的曲线滑落到脚踝,晶莹的水珠在瓷白的肌肤上滚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暧昧与燥热,偏偏她看向他们的眼神纯真。 苏不语似乎认出了席云,对着他浅浅一笑:“麻烦席医生了。” 席云顿了一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苏不语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苏不语如此魅惑的一面。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应该的。” 席云给苏不语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确定她是中了迷幻剂,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转身对卫云舟说:“剂量不是很大,休息一下就好。” 并没有问苏不语为什么会中迷幻剂。 卫云舟点点头,目光朝着沉睡中的苏不语飘了一眼,睡着的女人看不见那双明亮的星眸,却是一种岁月静好的美。 “卫先生,楼下来了不少人,冲进了苏女士出来的那个房间。”保镖匆匆走进来,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带头的是您的外甥女。” 卫云舟的脸上神情淡淡,似乎并不惊讶自己的外甥女江怡茵的所作所为—— 她不止是一次在他面前说自己厌恶苏不语了。 “那个男人怎么样?”卫云舟问道。 “已经送往医院了,酒瓶子扎得有点深。”保镖谨慎地回答。 卫云舟忍不住再次看向沉睡中的苏不语,看着像菟丝花一样的苏家真千金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娇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二) “宿主,要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吗?”阿菟趁着苏不语闭上眼睛,在她的脑海里询问。 “接收。” 大量的记忆碎片涌入苏不语的脑海中,而她也看到了原主的一生: 苏家算得上是京城的老牌豪门世家,但是原主却从未享受过苏家的一切,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阴差阳错地被抱错了,直到二十岁才被苏家认回来。 原主一直生活在小城镇里,养父养母极度地重男轻女,从小给她灌输的概念就是“女孩子读书没有用”、“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以后还得靠夫家”以及“将来嫁个好人家,帮弟弟一把”。 原主高中毕业没读大学就出来打工了,赚的钱也都如数交给了养父母,如果苏家再迟一点将她认回,她恐怕已经被养父母拿去换十万元的彩礼了。 只是原主被苏家认回以后,也依旧没有过上好日子。 苏母徐晓冉并不是苏父的原配,在她之前苏父曾经有过一任出身豪门的妻子,只是因为生病故去。 徐晓冉做了那么多年的豪门太太,最怕的就是被人拿来与苏父的原配做比较,说她没有教养,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将女儿培养成得体的千金大小姐这件事上。 当得知自己精心培养的苏璎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而她的亲生女是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就早早在工厂上班的女工时,徐晓冉是极度崩溃的,甚至有些不想认回原主。 反倒是苏父呵斥她:“自己的女儿总是要认回来的,我苏重越的女儿没有放任在外面的道理。” 原主回到了苏家,被苏家养大的苏璎也并没有离开苏家。 苏家给了她的养父母一大笔钱,将苏璎作为苏家的养女留了下来。 原主并不适应苏家的生活,从谈吐到衣着,她都畏手畏脚到让苏家人反感,在苏家对她最好的反而是身份尴尬的苏璎—— 这位假千金生得明媚大方,谈吐优雅,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牵带着原主,让原主心存感激。 直到有一天,苏父要带原主和苏璎去见一个人,苏璎倾尽全力打扮原主,又说自己突然发烧不能跟着苏父一起走了。 于是,苏父只能带上原主一人,而他们要见的人就是卫云舟。 卫云舟没有看到苏璎,眼中并无波澜,只淡淡看向一直没有抬头的原主,对苏父说道:“我可以,就不知道苏小姐……” “她会跟着我来,自然是同意的。”苏父笑容满面地应下。 而后没多久,原主就被苏家嫁给了卫云舟。 卫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卫云舟更是一人独揽卫家大权,然而谁都知道他是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甚至有传言他还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毕竟他曾经差点就丧命了,而且这些年在他身边也从没有过女人。 而卫云舟娶原主也仅仅是拿原主当摆设,他们没有同过房,除了偶尔一起出席宴会外,卫云舟几乎没和原主说过什么话。 卫云舟在结婚当天和原主说过:“只要三年,三年后我们就离婚。” 可惜原主没有等到三年,在她嫁给卫云舟的第二年,认识了杨昊辰。 杨昊辰是与卫云舟截然相反的一个人,他英俊潇洒,深情款款,温柔大方,无一处不叫原主心动。 在他的引诱下,胆小的原主终于点头同意和他出来单独约会。杨昊辰带着原主在外面玩了一圈,就直接带着她到酒店开房。 原主并不擅长拒绝别人,被半推半就着带到酒店房间,喝下掺了药的红酒,与杨昊辰发生了关系,然后被卫云舟的外甥女江怡茵带人当场捉奸。 还是卫云舟派他的秘书过来解了围,并带话给原主可以提前离婚,且承诺会给她一笔钱保障以后的生活。 身为亲人的苏父与徐晓冉却是接连打电话骂原主不知廉耻。 原主终究没有想开,回去以后就直接割腕自杀了。 原主与卫云舟的婚姻不过是圈子里的笑话,甚至连她的死也是圈子里的笑话。 她只是一个衬托苏璎的炮灰。 这个世界的女主是苏璎。 有趣的是,苏璎虽然不像她这样是天道系统的宿主,却拥有一个万人迷系统。 苏璎可以通过完成获得他人好感度的任务,来与系统兑换道具,能让她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有魅力。 在原剧情里,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少,个个都带着强烈的气运,这些男人甚至知道彼此的存在,心甘情愿地与别的男人一起成为苏璎的“后宫”。 “宿主,像这种系统都是野系统,别看苏璎现在风光,她死后的灵魂是要被野系统吞噬掉的,甚至如果她完成不了野系统的任务,还要被野系统惩罚,被野系统提前吞噬掉气运。”阿菟忿忿不平地说着,“不像我们天道系统,宿主完成不了任务,我们只是自动解绑,还会送宿主去投胎。” “哦。”苏不语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阿菟想了想,补充说道:“我可以吃掉这些野系统哦,就是现在我比较弱,它比较强,所以等它比我还弱的时候,我就能吃掉它了。” “那它如何能比你弱?”苏不语笑问。 “只要它的宿主无法完成任务,接连受到它的惩罚,当它所能吞噬的宿主气运越来越少时,它就会越来越弱。” 苏不语浅浅地笑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有些疲倦,但是难耐的燥热已经褪去。 她撑起自己的身体,就看到卫云舟坐在电脑前面,一直在打字,似乎在工作。 苏不语光着脚丫便急急忙忙地奔向卫云舟,“卫先生,我、我用酒瓶伤了一个人……他、他……这么久了他会不会死了……” 卫云舟抬头看向她,清醒过来的女人客气地叫着他“卫先生”,又因为着急而语无伦次,眼底起着薄雾。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眼里的探究更加浓烈了起来,仿佛第一次见到苏不语一般。 等到苏不语再叫了一声“卫先生”,他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个男人已经被送到医院了,没什么大碍。” 苏不语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腼腆地低下头去。 卫云舟始终坐在那里,将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手指轻轻地敲在扶手上,过了一会儿打开自己的手机图库递给苏不语。 而那一长串的照片,都是苏不语与杨昊辰的亲密照片——那个被她一酒瓶扎进医院的男人。 苏不语浑身一僵,颇有些不知所措,她迅速地把手机还给卫云舟,紧张地绞着手指:“卫先生……我可以解释的……” “如果你想提前离婚,也可以。”卫云舟淡淡地说道,虽然提前离婚对他来说有些麻烦。 苏不语猛然看向他,随即低下头,疯狂地摇着头,“不是的,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我在京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直到把苍白的嘴唇咬出血色来,才小声地说:“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对我是那样的心思,还想对我不轨……我、我……一时情急就拿破酒瓶扎了他……” 苏不语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他,“卫先生,我答应过您的,三年……” 事实上,原主听到卫云舟的话时,只是脸色苍白,什么话也没有说。 卫云舟的记忆很好,记得那天说话时的情景,甚至记得那时候苏不语的情绪,当没了迷幻剂的干扰,他明确地感受到眼前的女人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他盯着苏不语看了一会儿,苏不语似乎也在探究他。 卫云舟略微感到有趣,淡淡说道:“好,还剩两年。苏女士如果想提前终止,可以及时告诉我。” 苏不语乖巧地点着头。 两人之间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沉默良久,苏不语觉得有些尴尬,又悄悄看向卫云舟,而他已经如若无人一般地埋头工作。 苏不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开口:“我……我现在可以回去吗?但是我的钱包和手机都留在了……原来那个房间……” 卫云舟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苏不语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东西被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苏不语朝着茶几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纠结了一下才又走到卫云舟的面前。 她把身体蹲在卫云舟的轮椅旁边,仰头看向他:“卫先生,我把人打进了医院,会不会要坐牢……” 卫云舟侧目看向她,这个姿态的苏不语看上去柔弱而美丽,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让人想要怜惜,明明她看上去是害怕的,可他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异样—— 就像她的害怕并没有那么害怕一样。 “不会,”卫云舟依旧回答了她,“我等会让姚律师过来,带你去一趟警察局,他会教你怎么说。” 苏不语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在屋内四处寻找她的那双鞋子,明明那双鞋子就在床边,她却没有看到。 卫云舟多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终于找到了鞋子,将她圆润莹白的脚塞进鞋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苏不语侧过头看向他,笑得腼腆。 穿上鞋子,苏不语不再逗留,拿起东西就利落地走出了房门,在房门关上的那一霎,低头轻笑。 笑得有几分怪异。 阿菟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宿主?” “似乎是碰到了同道中人呢,难得碰到对人情绪这么敏感的人,差点就伪装不下去了。”苏不语轻轻笑着。 这时,手机适时响起,苏不语拿出手机,上面跳跃着的是苏璎的名字,她刻意等了几秒才慢慢接起来。 而那头的苏璎立刻问道:“不语,你没事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三) 在原剧情里,原主出了事,苏家人里苏璎是第一个打电话关心原主的,因此原主死的时候还对她心存感激—— 苏璎这个万人迷系统倒是不分男女。 只是这会儿,苏不语并没有被江怡茵捉奸,她的问题就透着几分古怪。 “我很好呀,怎么了?”苏不语的声音平和中带了些许疑惑,仿佛并不知道苏璎为什么会这么问。 苏璎沉默了一下,笑着说:“你没事就好……”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男女调情的声音,一个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像她这种女人,璎璎你理她干什么?” 苏璎捂住话筒,笑着说:“别闹,我这边还在打电话呢,不语听到会难过的。” 她捂得并不是很严实,苏不语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敏感的原主听到这样的对话大概会难过。 苏不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好脾气地说:“璎璎你有事先忙吧。” 她挂掉了电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才走到酒店大厅,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就朝她走来:“苏女士您好,我是姚磊,卫先生让我过来带您去一趟警察局。” 姚磊身形修长,戴着一副无框的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公事公办地说着:“我这边都已经取证报警,您这边去了警局,只要一口咬定是正当防卫就可以了。” “好的,那就麻烦姚律师了。”苏不语浅笑着。 姚磊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苏不语的笑容得体含蓄,看着与从前一样的柔弱,却又有一些不一样。 他晃了一下头,只觉得自己想多了,“我开车带您过去。” 两个人就要上车,却看到苏璎远远地从一辆跑车上跑下来,急匆匆地朝着苏不语跑过来:“不语,等一下我。” 苏璎穿着一条白色吊带短裙,长卷发披散下来,看着很是明媚动人,不过她引起苏不语关注的还是她身上那一层淡淡的光。 “宿主,这是她通过系统从别人那里抢夺来的气运,”阿菟连忙解释,“这个万人迷系统是通过别人对它的宿主产生好感度,从而抢夺别人的气运来滋养自己。” 阿菟又接着说:“如果是气运比较强的人,被它夺走部分运势最多就是做事不如从前顺了,但是气运一般的人或是像原主这样气运薄弱的人,一旦被夺走了气运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朝着苏璎笑得无害:“璎璎,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还是过来一趟,你现在是……”显然苏璎已经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向苏不语的时候有些犹豫。 “我要和姚律师去一趟警局。”苏不语老实地回答。 苏璎看向一旁的姚磊,对方朝着她温和地打了一声招呼,苏璎轻轻撩了一下头发,露出她最漂亮的肩颈,“姚律师,久仰大名。” 她朝姚磊伸出自己纤细修长的手,姚磊礼貌地和她握了一下,而她的手指却在姚磊的掌心轻轻勾了一下。 姚磊看向她。 苏璎妩媚上扬的狐狸眼朝他轻轻眨了一下,“刚好我拉了一个警察一起来帮忙,姚律师不介意我们跟着一起去警局吧?” 她指了指那辆跑车,驾驶座的窗户放下来,露出男人刚硬的脸,他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是不屑。 姚磊自然认得这人,齐家二少齐靖是圈子里出名的叛逆份子,当初不顾家里的反对考了警校,毕业以后直接去了市里的刑警大队。 虽说是个警察,却格外张扬。 “我没有意见。”姚磊看向苏不语,毕竟是她的事。 苏不语依旧好脾气地笑着:“那谢谢璎璎了,我们一起吧。” 四个人开车一起到了最近的警局,齐靖和苏璎一起从车上下来时,直接伸手揽住了苏璎的肩膀。 但是苏璎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齐靖,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娇嗔的责备。 齐靖咧了咧牙,将手插进了口袋里,见苏不语看向他们,冷哼了一声,并不拿正眼看苏不语。 姚磊只当自己没有看到,率先进了警局。 接待苏不语的是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女警,她应该是认识齐靖,见到齐靖立刻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齐靖努了努嘴,“跟着朋友一起来的,这……” 他指了指苏不语,不情不愿地说道:“这是我朋友的姐姐,陆姐你问话可得温和点。” 当初被认回苏家的时候,苏璎率先叫了原主姐姐,原主也就莫名其妙成了姐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一个受害者来报案,我还能凶她不成。”陆姐笑了笑,招待几个人坐下,才拿出笔记本电脑做记录。 苏不语简单地说了一遍过程,包括她中药之后用酒瓶扎伤杨昊辰。 之前吩咐陆姐温和的齐靖却反问:“身为已婚妇女,你为什么要和异性朋友开房?进了房才下药?” 他冷笑了一声:“他一个大男人却被下了药的你刺倒,还是说他也吃了药?” 姚磊皱了皱眉头,客气地喊了一声:“齐少,您不是这里的警官。” 陆姐倒是给齐靖面子,打下了他的几个问题,“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苏不语看了看这四个人,又慢慢地低下头去,小声地说:“我在京城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人会搭理我,他……是在这里第一个主动和我交朋友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再抬头看向陆姐。 苏不语像是逼着自己笑出来,眼里却铺着落寞与悲伤,“我知道不该,可是不敢拒绝,我怕一旦拒绝了,我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 苏不语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天然带着无辜,尤其是她面带笑容却这样看着人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感染到了她的悲伤。 苏璎敏锐地感受到了周围好感度的波动,她勾了勾齐靖的手指,“我姐就是这样的,你之前可是和我说好了的……” 她的话棱模两可。 陆姐看了一眼苏璎和齐靖,齐靖果然乖乖闭嘴。陆姐再看向苏不语时,目光反倒锐利了起来,问道:“那你有没有给对方下药?” 姚磊抢在苏不语前面回答:“之前就将两个人的血检报告送过来了,陆警官可以直接看。” 陆姐直接越过姚磊问向苏不语:“你既然中了迷幻剂,又怎么能够刺伤对方?而且你刺得很准,刚好避开了对方的要害,看上去并不像是胡乱刺的。” 杨昊辰看着流了不少血,但是酒瓶扎的深浅刚好,且没有伤及动脉和内脏。 姚磊和苏不语几乎同时开口:“人的潜能……”“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受到伤害,下意识地会用技巧保护自己。” 所有人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眼底的悲伤已经褪去,只剩下平静,她挽起自己的裤脚,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旧伤痕,那是原主小时候被养父母打出来的—— 因为这些伤疤,原主自卑得从来没有穿过短裙短裤,甚至连裙子都很少穿。 “小时候,我爸一喝酒就开始打我,有几次还会拿刀砍,砍得我满身是血。家里没钱,我妈也不会送我去医院,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 “所以为了活命,我也就学着反抗,看了不少书,我知道哪里是人的要害,也知道该如何避开,毕竟我可以让我爸倒在地上,却不能真的伤害他。” 苏不语笑了笑,带着几分幽默,接着说:“那时候我还自学点人体解剖生理学和医学,还想过考医学院呢。” 陆姐看着苏不语腿上的旧伤,下意识地就看向穿着吊带短裙的苏璎。 苏璎的手脚都裸露在外,光洁干净,与苏不语的形成鲜明对比。 齐靖和姚磊也一下子想到了真假千金的事——苏不语口中的“爸妈”事实上是苏璎的亲生父母。 苏璎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下,只是她仗着现在的魅力值高,紧紧握住苏不语的手,“姐姐,对不起,这些本不该在你身上的。” 苏不语却是一点点地将手收了回来,这些确实本不该在原主的身上,她垂下眼眸,只是浅浅地笑着,笑里的无奈叫人心酸。 就连齐靖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他抓了一下头发,只能干巴巴地对苏璎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苏璎也装作无奈地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大概是人总是喜欢弱者,这么一点时间门里,她已经感受到了两次周围好感度的波动了。 虽然很是轻微,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被众星捧月,容不得旁边的人有一点好感度流向苏不语。 偏偏这个时候江怡茵给她打来了电话,苏璎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江怡茵一等她接起电话,就喊着:“璎璎怎么办?我舅舅知道杨昊辰是我花钱去骗苏不语的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尤为刺耳,苏璎皱着眉头将手机放得远些,才说:“怡茵你冷静点,他是你舅舅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正因为他是我舅舅,我才知道他有多可怕……”江怡茵哭着说,“璎璎,你要帮帮我,我这么做,除了讨厌苏不语外,也是帮你出一口气,她一个乡下打工妹凭什么当你的姐姐,凭什么嫁给我舅舅?” 苏璎神情淡了下来,“怡茵,要么你主动和你舅舅道个歉?” “不会的,我就算去道歉,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江怡茵在那头情绪却是越来越崩溃。 苏璎有些不耐,江怡茵的那点好感度还不够换一颗美容丸的,当初刷江怡茵的好感度也仅仅是为了她的哥哥江修然,以及她的舅舅卫云舟。 想到卫云舟,苏璎略微打了一个寒颤,那时她主动避开卫云舟,并不是她不想攻略卫云舟,而是仅有的几次见面让苏璎感到害怕—— 他看向她时,就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伪装,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他能看到她的系统的错觉。 “怡茵,你先冷静下来,我帮你问问你哥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苏璎果断挂了江怡茵的电话,一回头却发现苏不语三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也不知道他们刚刚有没有听到她和江怡茵的对话。 苏不语看向她,眼眸黑漆漆得有些吓人。 苏璎倒是希望她主动问出来,然而她依旧浅浅地笑了一下,像原主一样习惯性地低下头去。 江怡茵带人去捉奸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整个圈子都传遍了,大家也立刻意识到这是江怡茵要陷害苏不语。 而苏璎身为苏家的养女,显然和江怡茵的关系不错,更奇怪的是她最后一句话:江修然是江怡茵的哥哥,却需要苏璎去问。 姚磊淡淡地看了苏璎一眼,就连齐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皱着眉头看向苏璎。 苏璎只得撩起自己的秀发,冲着三个人笑了笑,心里却是对自己的系统说道:“使用我见犹怜技能。” “该技能为一次性技能,使用后所有目标人物增加10点好感度,并对宿主产生强烈的同理感,当前目标人物为三人,齐靖好感度为60,姚磊好感度为0,苏不语好感度为0,宿主是否确认使用。” 苏璎没有去细究为什么这会儿苏不语的好感度会清零,在心底默念:“确认。” “使用我见犹怜技能,当前目标人物好感度齐靖为70,姚磊为10,苏不语为0。” 苏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正想反问系统,就听到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叮,触发特殊任务,请在一个月内将目标人物苏不语的好感度提升到50,任务成功奖励我见犹怜技能20,任务失败则将苏不语身上所有的伤疤转移到宿主身上。”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苏不语眨了眨眼眸,原来离得近时,她能听到苏璎的系统音。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四) 苏璎忍不住问道:“苏不语之前的好感度不是到60了吗?怎么会归零了呢?” 系统冷冷地回复:“你们人类的好感度本身就会波动。” “但是我刚刚使用了技能,她原好感度就算是0,现在也应该是10才对。”苏璎质疑。 系统却并没有解释,冰冷地说道:“如果宿主不想做任务,可以直接点击失败按钮。” 苏璎自然不可能直接点击失败按钮,先不说我见犹怜技能有多好用,她才不要苏不语那一身坑坑洼洼的疤痕,实在是太丑了。 苏不语耐心地等着苏璎与系统对话完,才和苏璎说:“璎璎,谢谢你陪我来这一趟,你和齐少先忙吧,我搭姚律师的车子回去。” 苏璎要在一个月之内把她的好感度刷到50,不可能轻易放她走,连忙拉住她:“我们是一家人,你跟着我们。” 苏不语看了苏璎一眼,腼腆地笑着,却是一点点地手抽回来,抗拒的姿势有些明显。 齐靖看在眼里极不舒服,直接开口呛道:“璎璎,别人未必拿你当一家人,我们走。” 苏不语莞尔一笑:“齐少,您开着跑车呢,我跟着你们坐哪里?” 五月的阳光明媚,警局门前的夹竹桃开得灿烂。 苏不语穿着有些沉闷的灰色,站在艳红的夹竹桃下,像一片艳色中的梨花,清雅独立,让齐靖忍不住看向她。 他想,苏家人的颜值确实无可挑剔,不管是苏璎,还是苏不语…… 齐靖猛地僵住,其实她们并不是亲生姐妹,也确实不是一家人。 他骤然想起苏不语撩起裤管的那一幕,她的小腿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那些伤本不该在她身上—— 扪心自问,如果他是苏不语,可能根本无法和苏璎和平相处,毕竟那些来自苏璎亲生父母的加害真真实实地落在苏不语身上。 苏不语回到苏家只是过回她原本的生活,而苏璎也依旧还是苏家小姐,锦衣玉食,为什么他要觉得苏不语对不起苏璎呢? 齐靖抿了抿唇,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针对苏不语,着实不应该。 这一次,他认认真真地看向苏不语,眼前的女人眉眼温和,眼眸清澈,看向他与苏璎时没有一丝怨怼。 看得他自惭形秽。 齐靖将双手插进兜里,没有去揽苏璎的肩膀,朝着苏不语点点头,转身朝自己的跑车走去。 “警告: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下降10,当前好感度为60。” 苏璎听到系统音,浑身僵住,她浪费了一个我见犹怜技能,结果苏不语的好感度莫名没有加上,齐靖刚升上去就又降下来了。 姚磊不经意地看向苏璎,就见到了她神情微微扭曲,眼里藏着不善,他眯了眯眼,只觉得自己刚刚是中邪了,才会觉得苏璎情有可原—— 纵然当初并非苏璎本意,但是一个成年以后依旧赖在苏家不愿意离去的假千金,又会是什么好人? “警告:目标人物姚磊好感度下降10,当前好感度为0。” 苏璎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怒气冲冲地质问系统:“你什么意思?!我刚用出去的技能就这样什么都没了,还接了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耍我?” 系统再次重复:“如果宿主不想完成任务,可以直接点击失败按钮。” 苏璎气归气,却绝对不会去碰失败按钮—— 在刚刚和系统绑定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按过失败按钮,只是每一次的惩罚都让她无法接受。 她咬了咬牙,只觉得现在这情况不适合攻略苏不语,50的好感度而已,她手里有的是道具,就不信在一个月时间内会刷不到! “不语,那我先走了。”苏璎勉强笑了笑,就跟在齐靖的身后匆匆离去。 姚磊的目光从苏璎身上转到苏不语身上,比起苏璎,苏不语的气质更加内敛,也更让人舒服。 他知道苏不语与卫云舟只是协议夫妻,不管是在苏家还是在卫家,苏不语的身份都有些尴尬。 难得的,姚磊对苏不语生出了同情,语气也更加温和:“苏女士,您要去哪,我送您。” 苏不语垂眸轻笑:“能送我到城郊的江边公园吗?” 江边公园地处偏僻,靠江而建,这个点那边都没什么人。 姚磊盯着苏不语看了又看,而她半垂着眼眸,看着格外柔弱。 他点了点头,将苏不语送到了江边公园。 姚磊坐在车上,看着灰扑扑的背影朝着江边走去,融在这一片水色里是如此的萧瑟。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打开车门就跟了上去。 苏不语停在了栏杆处,依靠在上面,五月的江风依旧有些寒冷,吹起了她的长发。 听到了声响,她慢慢地转过头来,在四目相接的这一刻,姚磊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 那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在对望的一霎,却让人生出了溺水的绝望。 他紧绷着身体,却不敢叫出声。 苏不语淡淡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起来,笑容温婉如风,掩住了眼中的死水。 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又投到了远处的江面上。 姚磊的心里忽地空荡,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与苏不语并排站着。 “姚律师要是抽烟的话,可不可以离我远一些?”苏不语顿了一下,才像平时一样腼腆地笑起来,“我不大习惯烟味。” 姚磊咬着烟,没有走开,突兀地问道:“是因为你的养父抽烟厉害?” 他明显感受到了苏不语瑟缩了一下,她的目光更加空洞,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是因为他喜欢拿烟头烫我。” 姚磊僵住,猛地看向苏不语,她的表情没有变化过,可他却再次陷在了她那双眼睛里,抬起的手差点就抚摸上那双眼眸。 只是在指尖碰触到眼皮的一瞬,他才想起眼前的女人是他老板的妻子,才匆忙将手收回,只假装自己是把烟取下,“苏女士,没有想过去告你的养父母吗?” 苏不语上扬的嘴角终于一点点平下去,淡淡地说道:“想过,但是他们说那是璎璎的亲生父母。” 姚磊一贯冷静,这会儿也忍不住低头骂了一句脏话,也不知道苏家的人是怎么想的?还有苏璎竟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擅长说很多的话,独不擅长安慰人的话。 两个人沉默着。 临近黄昏,夕阳斜在江面上,苏不语将自己的身体往外面探了探,几乎半个身体都在栏杆之外。 姚磊一惊,伸手就是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不语的鼻梁撞在他的胸膛上,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姚律师?” 怀里的人意外软绵,叫着他的声音也是糯糯的,姚磊怔了怔,慌忙松开。 苏不语看到他眼里隐隐的责备,忽地笑开,这一次她的眼不再空泛,而是铺上了如夕阳一般温暖的光,“姚律师是怕我想不开吗?” “放心呢,我已经熬过了最苦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才舍不得死呢。”苏不语笑盈盈地说着,“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明明没有抽烟,姚磊却觉得自己的喉咙痒痒的,看着苏不语脸上的笑容,心里更是有些不舒服。 这一次他没有问苏不语,直接将她送回了卫家的老宅。 原主与卫云舟结婚以后就一直住在这边。 卫云舟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出嫁的姐姐,原主在卫家的日子除了太过于寂静之外,并不难过。 苏不语回来时正好是饭点,卫云舟已经坐在餐桌边,见到她与姚磊,叫人添了两副碗筷—— 除非必要,卫云舟鲜少在外应酬。 卫云舟没有问姚磊事情办得怎么样,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苏不语,他的眼珠颜色浅淡,眼神却又深邃,像是在一瞬就能将人看穿。 苏不语顶着他的眼神,镇定自若。 吃过饭以后,姚磊起身告别。 卫云舟没有再探究苏不语,直接坐电梯去了三楼。 他住在三楼,而苏不语住在二楼,各不相干。 苏不语并不急着在他面前刷自己的存在感,乖巧地回了二楼,等四下无人,她才问阿菟:“苏璎的系统怎么会突然选定我做任务目标?” “宿主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的淬炼,自带气运,它就是馋宿主的气运!宿主千万千万不要对苏璎生出好感!”阿菟的兔尾巴一抖一抖,十分义愤填膺。 苏不语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原来你的毛是可以撸的。” 阿菟僵住,不知道为什么,它竟有些害怕苏不语,“宿、宿主当然可以摸到我,但我是系统不是真的兔子,不能吃……” 苏不语笑开:“你放心,菟丝花是吃素的。” 阿菟略有些迷惑地看向自己的宿主,所以上次说烤兔肉的是谁? 苏不语没有理会阿菟,一边揉着阿菟的兔毛,一边从原主的记忆和原剧情里拼凑卫云舟的信息。 原主虽然嫁给了卫云舟,却类似于一种弱小动物的本能,很是怕他,从来都是远远躲着他。 而在原剧情里,卫云舟既是苏璎的白月光,也是凸显苏璎后宫痴情与强大的炮灰—— 卫云舟虽然不良于行,苏璎却对他一见钟情,万人迷系统也曾发布过两次关于卫云舟的任务。 只是苏璎皆以失败告终。 后来,苏璎的后宫越来越庞大,当他们听闻卫云舟是苏璎的白月光,还对苏璎不屑一顾,就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卫云舟。 苏璎的后宫与卫家的商战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搅得整个世界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直到卫云舟突然车祸身亡才彻底结束…… 苏不语突然揪住阿菟的后颈,柔声问着:“在原剧情里,卫云舟有在那个时间点去凯悦酒店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五) 卫云舟早上起得很早,他把自己卧室的隔壁改成了训练室,只有在训练室里他才会戴上假肢,让自己站起来。 他曾经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即便无法站起来,他也抗拒着假肢这种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现在…… 想到了某些事,他的目光冰冷,有时候人只能依靠自己。 天光越来越亮,卫云舟因为锻炼而出了一身汗,假肢带来的疼痛也到了极限。 他打开窗户,望向窗外的花园,那一片玫瑰花曾经是他母亲的最爱,现在依旧开得很盛,只是物是人非…… 卫云舟刚要转过身,又倏地回头,重新望向玫瑰花丛。 清丽的女孩穿着洁白的衬衫,站在红色的花丛中,很显眼。 她也看到了他,举起手朝着他挥了挥手,袖子半卷在她的小臂上,露出她白皙而纤细的小臂,在阳光下竟有些透明感。 卫云舟站在高处,却是神色难辨。 苏不语看着卫云舟关上窗,转身离去,笑着对阿菟说:“阿菟,从现在开始,如果我没和你说话,你不要开口呢。” “?”阿菟不大明白苏不语的意思。 苏不语解释:“我呀,可得铆足了劲才能骗过卫云舟这样的人。” 阿菟依旧不大明白,不过一个好系统就该在宿主做任务的时候像死了一样,“宿主放心,我不说话了。” 卫云舟从电梯里出来时,苏不语已经在厅里了,她跟在一直照料他的张妈身后,端着早餐。 苏不语朝着他羞涩一笑,将早餐摆在他一贯的位置上,又找了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卫云舟只对她浅浅点了点头,低头吃了一口面包,才发现味道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他抬头看向张妈。 张妈连忙笑着说:“早餐是太太做的。” 苏不语小声地问道:“不好吃吗?” 她看向他,满眼的期待。 卫云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苏不语做的比张妈要好吃,只是他开口却说:“以后还是张妈来做吧。” 苏不语明亮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迅速耷拉下去脑袋,装作专心吃饭的模样。 张妈正想开口帮苏不语说话,就见到卫云舟瞥了她一眼,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也不敢说什么就走开了。 偌大的餐厅只有卫云舟和苏不语。 谁也没再开口,沉默得有些难受,直到苏不语放下餐具,她的手机响起,是苏璎的电话。 苏不语没有避开卫云舟,接了电话:“璎璎?” “不语,你今天在家吗?我过来看看你。”苏璎轻快地说着。 苏不语下意识地看了卫云舟一眼,纠结了半天,才回答道:“我在家的……” “那我十点以后过来找你。”苏璎挂了电话。 卫云舟放下餐具,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助理过来接自己去公司,而是坐电梯回了三楼。 一直到十点,卫云舟准时地从三楼下来。 苏不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他下来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想他与苏璎碰面,偏偏卫云舟将自己的轮椅停在了茶几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扫了一眼苏不语手中的高中英语书,便见她不好意思地将书藏到了身后。 “卫先生,您今天不去公司吗?”苏不语忍不住开口问。 意外的,卫云舟直接回答她:“我今天不去。” 苏不语急急地走到卫云舟身旁,“卫先生,等会苏璎就要过来了,我先推您回楼上吧。” 卫云舟盯着她的眼眸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既然是你苏家人,我还是你名义上的丈夫,就一起接待吧。” “不可以!”苏不语有些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忙收起了所有的着急。 卫云舟看着她转过头去,是在掩盖情绪,再回头时,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好,她半蹲在他的轮椅旁边,专注地看着他:“卫先生,我们并不是真夫妻,没有必要。” 苏不语的眼睛本来就又圆又大,如今的抬首凝望,让她看上去像是赤诚的孩童一般,很难让人拒绝,尤其是像卫云舟这样对情绪敏感的人。 他能够感受到苏不语这一刻的真诚,但他更是发现了,苏不语或许也知道些什么。 卫云舟的手放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防身术?” 他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苏不语知道多少,也有些不确定昨天苏不语中药是不是将计就计,她或许是另一个攻略者,毕竟她的行为前后矛盾了—— 他看得出曾经的她对杨昊辰的欢喜,也看得出她昨日对杨昊辰的冰冷。 苏不语的眼里有闪烁,比起昨天她在警局的侃侃而谈,在卫云舟的面前,她却没有拿出那一套说法,而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躲避。 过了一会儿,才嗡嗡地说道:“如果我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学会的,您会相信吗?” 这样的说法太过于苍白,卫云舟自然是不信的,眼里的思索却更多。 “太太,苏璎小姐过来了。”张妈带着苏璎进来的时候,看到卫云舟也在有些惊讶。 苏不语看了一眼卫云舟,有些无力地揉了揉额头,点点头,对着张妈身后的苏璎挤出笑容:“璎璎,你来了。” 苏璎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卫云舟。 卫云舟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但是他身上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不敢让人多看。 苏璎曾经花了近三个月去攻略他,但是不仅无功而返,还被系统惩罚,以至于她现在看到卫云舟心情格外复杂。 此刻看着他身边的苏不语,苏璎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去见卫云舟的是自己,那么她能不能借着卫太太的身份拿下卫云舟呢? 苏璎没有把握,所以即便是时光倒转,她依旧会选择让苏不语成为卫太太,而不是为了零好感度的卫云舟放弃一整片森林。 “姐夫也在呀。”想归想,苏璎还是不自觉地对卫云舟散发魅力,她刻意坐在卫云舟的正对面,撩了撩自己的长发。 “警告: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下降5,当前好感度为-30。” 苏璎僵住,她就说她不想见到卫云舟! 卫云舟的脸上风轻云淡,神情还算温和,完全看不出他对苏璎的厌恶。 苏不语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坐在苏璎身边。 苏璎挽住苏不语的手,朝她撒着娇:“不语,我们要不要去你房间?我们两个女孩子一起说悄悄话,姐夫在可不方便。” 她怕和卫云舟多呆一会,系统又要发布关于卫云舟的任务。 苏不语沉默了着,似乎不知道改怎么应答,就听到苏璎的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叮,触发隐藏任务,请在一个月内将目标人物卫云舟的好感度提升至0,任务成功奖励永久被动技能一见钟情,任务失败则宿主身上的秋水剪眸特效永久失效。” 苏璎不自觉地用力抓住苏不语,“一见钟情”技能她垂涎已久,能让所有第一次见她的人起始好感为50的强技能。 “璎璎?”苏不语皱着眉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苏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卫云舟,眼中是志在必得。 她抿嘴笑得妩媚,对苏不语说道:“我刚开玩笑呢,难得碰到姐夫,我们仨好好聚聚,说好了,我今天中午可要留下来吃饭哦。” “警告,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下降10,当前好感度为-40。” 苏璎笑着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简直比当初她倒追的那三个月还要过分!只是她决不能在现在就认输,她不能失去秋水剪眸特效。 苏不语勉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回眸看向卫云舟,男人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浅色的眼眸让他整个人看着矜贵而疏离。 她转向苏璎,姿态紧绷,难得尖锐地拒绝了苏璎:“卫先生等会还要去公司呢,应该不会留下来吃饭了。” 苏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称呼,看向苏不语这张天然漂亮的脸,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小白花,似乎也并没有打动卫云舟的铁石心肠。 她的心底稍稍平衡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卫云舟的轮椅旁,对系统说道:“对卫云舟使用初恋技能。” 苏璎微微弯下腰,将自己完美的脸与傲人的双峰展现在卫云舟的面前,对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眸:“姐夫,我可是难得来一趟……” “对目标人物卫云舟使用初恋技能,宿主失去三次技能‘初恋’。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上升39,当前好感度为-1。” 苏璎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系统紧跟着一声警告:“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下降19,当前好感度为-20。” 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卫云舟的身上,卫云舟挪了一下轮椅,避开了她。 苏不语在一旁静静听着,低眸叫人看不出神态,只有嘴角轻微地勾了勾,再抬头时,看向卫云舟的眼睛满是担忧,似乎怕他被苏璎勾走一般。 卫云舟微微仰头,对上苏不语的眼眸,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一下,主动叫了她的名:“不语说得对,我该去公司了。不语,你好好招待苏小姐,有什么事联系我。” 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他依旧给足了她面子,就像在原剧情里,他解了原主的围,在原主死后,也是他为原主办了丧事,惩罚了来捉奸的江怡茵。 所以这个世界的原主有两个心愿:一要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包括没有拿她当亲人的苏家;二要卫云舟不死于非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六) 苏不语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去推卫云舟的轮椅。 换做平时,卫云舟不会让别人碰他的轮椅,但是他浅浅地看了苏璎一眼,默认下了苏不语的行为。 苏璎看着苏不语推着卫云舟出去,还想跟上去,只是系统再次跳出来的警告让她停下步伐:“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下降20,当前好感度为-40。” “……”苏璎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md!昨天苏不语的好感度没加上,今天卫云舟加上了又给我减回来,你是耍我玩呢!” 系统冷漠地说着:“宿主已经质疑系统两次了,没收绝世好身材三天以示警告。” 苏璎明显感受到了身材的变化,心里憋着怒气,却不敢再质问系统。 苏不语推着卫云舟出了客厅,她明显感受到卫云舟绷紧了身体,约莫是出于自尊,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轮椅。 她依旧将他推到了门口,然后半蹲到他的面前,与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直接对上:“卫先生,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对,但是苏璎她并不是好人,她会伤害到您……” 苏不语看着卫云舟波澜不惊的眼睛,白皙的脸被染红,有些窘迫,可她为了卫云舟相信她的话,逼着自己一直盯着卫云舟。 从二十岁开始掌权到现在,很少有人能和他对视这么久。 卫云舟还发现,苏不语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蹲下身子,微微仰视着他。她做的很自然,不会叫人反感,甚至会叫他生出淡淡的愉悦—— 他自二十岁因车祸失去了最亲的家人和双腿以后,就很少情绪波动了,这两年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还是苏不语中药贴着他的那一次…… “她不过是苏家的养女,你为什么会觉得她能伤害到我?”卫云舟淡淡地问道。 苏不语低眸,不自觉地用力咬着唇,她一个苏家的亲生女都直接被赠给了他,确实无法说明她一个苏家的养女如何能伤害到他…… 她沉默许久,直到手脚蹲得有些麻木了,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白皙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碰触了一下,在他还来不及反感之前,她已经站稳了身体。 “卫先生说的是,”苏不语眼眸黯淡,勉强笑着,“卫先生再见。” 卫云舟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一会儿,又慢慢抬头看向苏不语,朝她点了点头。 苏不语看到他的保镖从车上下来却并没有帮他,卫云舟的车子是定制的,他的手拉住车门上的特制栏杆,凭借自己双臂的力量上了车,保镖这才过来收起他的轮椅—— 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也许他的性格也并不如表面上所表现的这般风轻云淡。 看着卫云舟的车离去,苏不语抬头看向天空,五月的天风云变幻,不知道是晴还是雨。 她慢慢收回目光,回过身就看到苏璎站在内门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之前胸以下全是腿的苏璎现在看着身长腿短,身上的包臀裙有些不合身。 苏不语朝苏璎走去,轻轻地撩拨了一下头发,叫苏璎的脸色微变,那个空有漂亮皮囊的苏不语何时有了这样的风情,就如她开了风情万种特效一般。 苏不语似乎也在看她,疑惑地问道:“璎璎,你今天的裙子是不合身吗?” 苏璎的脸抽搐了一下,再看向苏不语,还是那个不会说话、没文化的乡下人,刚刚应该是她的错觉。 她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面上却笑开:“姐夫不在,我们刚好好好叙旧。” 苏不语并不吃她这一套,低垂着头,沉默地抗拒着,让苏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直到苏不语问道:“璎璎和江怡茵的关系似乎很好?” 苏璎顿了一下,苏不语是因为这个关系才会跌了对她的好感度吗? 她忙笑着说:“之前关系还可以,只是因为她是姐夫的外甥女,我们不谈她,下一季的新包已经可以预定了,你有没有看中的?” 苏不语笑了笑,“我不大买包,也不感兴趣。” 苏璎有些谈不下去,以前的苏不语不会这样带刺,只是因为江怡茵还是因为对她生了嫉妒? 不管是什么原因,苏璎没什么耐心去攻略一个同性,试探了苏不语两下,她直接对系统说道:“对苏不语使用好感增加丸。” 冰冷的系统音直接说道:“对目标人物苏不语使用好感增加丸,好感度增加0,当前好感度为0。” “!!!”苏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狰狞,好感增加丸总共也就四颗,每颗固定增加20的好感度,为什么对苏不语又失效了?!“系统我要解释!” 系统难得沉默了一下,冷冷说道:“道具不是对所有的目标人物都起作用的,存在10的失效率。” 苏璎有些不好的预感,之前的我见犹怜技能也是,似乎这些道具对苏不语完全不起作用,她的好感度始终都是在0,甚至不像卫云舟那样往下降,仿佛她不是人一般。 苏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向苏不语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苏不语却像没有发觉一样,“璎璎进来吧,再坐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苏璎有些不死心,对系统说道:“再对苏不语使用好感增加丸。” 系统音过后,苏不语的好感度依旧纹丝不动。 苏璎面如土色,内心慌乱,有些不想再和苏不语待在一个空间里,她对着苏不语摇了摇手机,“齐靖找我有事,我今天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 她当着苏不语的面给齐靖发了一条消息:“现在快来卫家接我。” 苏不语也不强留苏璎,等苏璎说要走时,也十分客气地将她送到门口。 齐靖开的还是昨天那辆跑车,看到苏不语有几分不自在,却也忍不住打量向她。 比起昨天的灰色,今天一身干净的黑白更适合苏不语,尤其是白衬衫让她看上去更加年轻干净,散发着让人舒心的恬静。 苏不语并不记仇,对他浅浅一笑,温柔地说着:“开车小心呢。” 齐靖怔了一下,他才发现苏不语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绵长,让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苏不语已经习惯性地为苏璎打开车门。 而苏璎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仿佛苏不语为她服务是天经地义的。 齐靖是个嚣张的富二代,却并不愚蠢,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进的刑警大队。 真千金的苏不语与假千金的苏璎,她们的相处方式让他皱了皱眉头。 他又将目光移到了苏璎的身上,他曾经见过苏璎穿类似的裙子,她现在所呈现的身材与从前完全像是两个人—— 有些诡异。 齐靖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 苏璎回眸看了他一眼,打趣着说:“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是不想来接我,还是不想看到我姐姐?你别这样嘛,不语她虽然和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很好的人。” 如果是平日苏璎这么说,齐靖一定会嗤之以鼻,可他在昨天认真地想到真假千金的事,再想到苏不语从小生长的环境……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始终目送着他们的苏不语,她的脸上始终擒着温柔的笑,未曾怨怼,未曾仇视,是格格不入,还是他们一开始就带着了莫须有的偏见…… “嗯。”齐靖应了一声。 苏璎反而愣住,齐靖的反应和以前不一样。 一直到看不见跑车,苏不语才往屋里去,还得感谢苏璎今天特意跑这一趟,让她知晓了不少关于苏璎系统的事,而接下来她或许还要再做个实验…… 苏不语漫不经心地想着原剧情,想着该拿谁做实验。 思考了半天,她用手机联系了一家家教机构,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何平的京城大学高材生?我是想要给高考生找家教,就他吧。” 那边的家教机构连忙笑着说:“可以的,您可以先试试,如果不合适,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人选,随时可以帮您更换。” “嗯,我想这个周六开始,可以吗?”苏不语礼貌地问着。 “没有问题。”对方回答。 下午六点半,卫云舟准时回家,就看到苏不语依旧捧着本高中英语书坐在沙发上。 见到他回来,她的脸上先是羞赧,后又小心翼翼,她自然地蹲在他轮椅的左侧,抬眸微微仰视,“卫先生,我、我想参加明年高考,给自己找了一个家教,这周六来家里上课,可以吗?” 卫云舟离高考已经很远了,乍一听到“高考”两个字,他略有些怔愣,很快看向苏不语,眼前的女孩还很年轻,他记得她现在也才二十二岁,本是大学刚毕业的年龄。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苏不语将脑袋狠狠埋下去:“如果不能来家里上课,我可以去外面的。我知道自己年纪有点大,离开学校也很久了,可是我……我还是想读点书,做一回大学生。” “想读书是好事。”卫云舟看了一眼她乌黑的头旋,没有反对家教上门,“这周六我让姚磊过来,帮你把一下家教的关,如果不行,可以让他帮你介绍——他也是京城大学毕业的。” 苏不语倒没有想到他还会主动帮忙,连声道谢。 卫云舟看向因为得到满足、而笑容不自觉灿烂了几分的苏不语,心弦略微触动,竟难得想起了曾经的读书生涯—— 他读书是卫家四个孩子里最好的一个,20岁的时候已经在读博了,如果不是因为父母、长兄和二姐都死在了那一场车祸里,他未必会被困在卫氏集团。 卫云舟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再看向苏不语时,眸色深邃,“有一件事,我要询问你,江怡茵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不语看向他时有几分茫然。 卫云舟淡然说道:“杨昊辰是职业骗子,是江怡茵聘过来欺骗你的。” 苏不语的面色白了白,但她的眼眸却告诉卫云舟,她应该是已经知晓这件事。 她与卫云舟对视了一下,逃避地躲开了他的眼神,勉强扯着嘴角问:“卫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七) 卫云舟本想说随她处置,转念一想,按着苏不语的性格,大抵也给不出什么惩罚,何况江怡茵是他的外甥女,让苏不语给惩罚是为难她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我会让我大姐把她送到国外。” 苏不语轻轻地哦了一声,眼里有淡淡地失望。 卫云舟接着说:“送到诺里尔斯克,短时间内你不会再看到她。” 苏不语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在原剧情里,卫云舟也是把江怡茵送到了诺里尔斯克,那里位于北极永久冻土层,寒冷而孤立。 卫家在那里有产业,偶尔也会把家族里不安分的人放到那里,去过那里的人若是可以回来,绝不会再想去第二次。 卫云舟在苏不语的眼里看到了吃惊,也在苏不语的脸上看到她努力维持着的迷茫—— 曾经的苏不语并不知道诺里尔斯克,也不知道那里的生存环境是何等的恶劣,她应是迷茫,只是眼前的苏不语应当是知晓了,甚至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把江怡茵送到诺里尔斯克。 卫云舟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不知不觉就对苏不语投入了更多的探究—— 她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即便她极力掩饰,那种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情却是她怎么隐藏都藏不住的。 他在意的是,她究竟是被置换了灵魂,还是像苏璎一样是一个带系统的攻略者。 如果苏不语是一个攻略者,她也想像苏璎那样征服他吗?让他成为她手中的工具…… 卫云舟浅色的眼眸里含着几许寒意。 苏不语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冷下来,小心翼翼地对上他的眼,“卫先生?” 卫云舟发现,苏不语对情绪也格外敏感,可是她的眼睛格外干净,是他见过最清澈的眼眸,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 他的心里晃过轻轻的涟漪。 难得的,卫云舟率先移开了视线,“如果你想把江怡茵送进监狱里,也不是不行。不过杨昊辰在你这骗去的东西价值不大,江怡茵就算当做共犯也判不了几天。” 杨昊辰是被雇来骗原主感情的,原主本身节俭,在杨昊辰身上花费的钱也不多。 “我都听卫先生的。”苏不语朝卫云舟弯眉而笑。 卫云舟转头看向她,那双又大又圆的眼弯下来时显得格外真挚与无辜,即便是他这样对人心极为敏锐的人,也未曾发现杂质。 他眼里的寒意不知不觉退去了一些,心里想着,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不介意在离婚的时候多给她一些,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自从苏不语和卫云舟说过她准备高考的事情,卫云舟便注意到,苏不语和他起的几乎一样早—— 她每天早晨都会在花园里背英语。 当他不经意经过训练室的窗户,便能看到她站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书,几分清雅的书卷味。 她的神情极为专注,那双圆眼像是聚着这世间最美的光,让他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周五的早上,卫云舟锻炼完身体,坐回轮椅,从电梯上下来,果然看到苏不语已经在帮着张妈摆弄餐具。 见他来了,苏不语朝他弯眉而笑,笑容堪比甜美的蜂蜜。 自从他说要处置江怡茵之后,卫云舟明显感受到苏不语对他亲近了不少。 卫云舟拿起早餐,还是从前熟悉的味道,在他说过苏不语之后,她便没再做过早饭了,很听话。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落座的苏不语,大多时候她安安静静,并不会打扰到他。 “我这两天出差不在京城,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姚磊。”卫云舟吩咐,用的却是英语。 苏不语茫然地看向他,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卫云舟又用英语说了一遍,便见她红着一脸小声说:“卫先生,我、我听不懂。” 他看向她,似乎在责问她每天清早究竟在背些什么。 苏不语的脸更红了,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看向他,倒是有些可爱。 卫云舟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问苏不语:“这两天学得怎么样?”依旧是用英语问的。 苏不语听懂了,磕磕碰碰地用英语回答。 她发音里带着浓郁的口音,尤其是她平时说话喜欢拖尾音,放在英语发音里便显得格外不标准。 卫云舟没能忍住,轻笑出声。 浅浅的笑淡化了他一贯的气势,让他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意气。 “卫先生!”苏不语恼羞成怒地喊着,只是就算带了些怒气,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叫起人来像是在撒娇。 卫云舟却突然收敛起笑意,苏不语也跟着露出几分迷茫,似乎并不知晓他为什么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便冷漠了下来。 “卫先生?”她小心试探着。 卫云舟没再说什么,只等到出门时才苏不语说:“我这两天出差,明天姚磊会过来。” 到了周六。 苏不语同何平约好了下午一点开始,而姚磊在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到达卫家。 “苏女士。”他礼貌客气地同苏不语打了一声招呼,却没能忍住多看了苏不语两眼。 今天的苏不语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连衣长裙,刚好遮住她的小腿,露出她纤细的脚踝。她长长的秀发被编成宽松的鞭子侧挂在右肩上,几分清纯,又几分妩媚。 比起她从前一贯的黑白灰,这样鲜嫩的颜色更适合她。 “姚律师。”苏不语温和地笑着,“等何老师来了,我们就去二楼书房吧。” “听卫先生说,苏女士打算重拾学业,参加明年的高考?”姚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口气平和地询问。 见苏不语点点头,他又耐心地询问:“有目标学校吗?还是有什么喜欢的专业?” 苏不语微微歪着头,左手虚虚握着抵在鼻尖,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过于投入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可爱。 姚磊还来不及避开眼神,就听到她笑着说:“我对哪个大学还没有研究,不过我想学机械电子工程。” 其实从她初次进入现代世界时,就对现代机械格外感兴趣,旁的她或多或少会一些,唯有这一块,她一无所知。 姚磊有些意外。 苏不语轻轻笑了一下,“姚律师以为我会学医吗?可是我不大愿意再碰触那块了。” 姚磊一下子想起了,那时她望着江面眼里的空洞,曾经自卫的手段也是那些记忆里苦难的一部分,苏不语不想再碰并不难理解。 “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姚磊看着她朝自己点头,乌黑的发旋在他眼中晃来晃去,跟着轻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还带着稚气的可爱…… “卫先生说,姚律师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我以后有问题可以请教姚先生吗?”苏不语看向姚磊的眼神里带着崇拜。 姚磊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看待,然而对上苏不语的眼,他的心莫名被烫了一下:“当然可以。不过在卫先生面前,我可不敢充当高材生。” 苏不语疑惑地看向他:“卫先生读书也很厉害吗?” “很厉害。”姚磊简单说了一句,并没有。 苏不语没有多问,只小声地说道:“我年纪比姚律师还小,能不能不要用您和苏女士来称呼我?” 姚磊一愣,再看向她,她低着头绞着手指,如葱的指尖上有着淡淡的粉色,看着尤其可爱。 他的手心出了一丝热汗,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出口的仍旧是“苏女士”。 苏不语无奈地嘟了一下嘴,不再纠正他,笑着说:“我去看看何老师到了没。” 她才走到内门处,就看到一个高瘦的青年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青年是那种久未晒太阳的惨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精致的五官也掩不住他满面的阴沉。 他也看到了苏不语,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准确地认出苏不语来:“苏不语。” 苏不语点点头,笑着伸出手:“是何老师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苏不语光洁小巧的手,拒绝握手地自己的手插入了口袋里,“何平。” 桀骜孤僻的计算机天才,苏璎的后宫之一。 不过这会儿他与苏璎还不过是有过一次不愉快见面的陌生人。 苏不语没有在意他近乎无礼的举动,只笑着说:“何老师请进。” 眼前的女孩笑容近人,很难让人拒绝,何平窘迫着红了一下脸。 他虽然孤僻,但并不是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他只是之前刚被苏家大小姐苏璎给奚落了,贫穷的自尊心便开始作梗,尤其是当他见识到卫家的豪华,便认定苏不语是与苏璎一样看不起穷人的富家女。 何平跟着苏不语进了大厅,就看到了一身定制西装的姚磊。 高大的男人虽然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是温和,他却一下子感受到了姚磊身上的深沉与气势。 “姚律师,我们一起上二楼吧。”苏不语客气地叫着姚磊,一如他叫她“苏女士”。 是他们之间用惯的称呼,姚磊却能感受到其间的隔阂。 他大体知道年轻的女孩从前受了太多的苦,稍微感受到一点善意,就想和他成为朋友,可是他并不想打破这层隔阂,就这样挺好。 姚磊这么想着,却又不经意想到了在江边公园时,他将苏不语一下子拉到怀里的场景,而现在苏不语身上独特的清香依旧袅绕在他鼻间。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姚律师,跟在苏不语的身后一起上了二楼。 整个二楼卫云舟都划给了苏不语,只是苏不语用到的地方不多,书房还是最近才改出来的。 何平目光沉沉地看向始终跟在边上的姚磊,直截了当地说:“她定的应该是一对一的课程。” “我是她的朋友,帮她一起把把关,你放心,钱我们会出双倍的。”姚磊笑得温和。 何平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些,但是并没有发作,他确实缺钱。 让人意外的是,这位看着并不善于人沟通的青年,在传授知识点时倒是独树一帜,简单明了,系统且不晦涩。 他只简单对苏不语进行了一个知识点的摸底,几乎是同时间就排出了针对她的补课方案,而在一旁听着的姚磊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不语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课,一边用手转着笔。 她的手不大,手指纤长,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在她的指缝间灵活穿梭,映得她的手格外皎洁而灵动。 姚磊和何平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何平忍无可忍地出手拍了一下苏不语的手,掌心下传来细腻的触感让他立刻缩回了手。 “何老师,请注意你的行为。”姚磊皱着眉头,直接警告。 苏不语则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阴沉青年。 不善言辞的何平侧过头去,略带气恼地说:“苏不语,你影响到我了。” 苏不语脾气极好地笑着道歉:“抱歉。” 她转头又笑着安抚姚磊:“姚律师,刚刚是我转笔不对呢,何老师也只是轻轻拍了一下。” 何平不自觉地就看向她,便见到她朝着他眨了眨眼眸,他的心突兀地加速了两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苏不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索性留两个人吃晚饭。 何平没有拒绝。 姚磊看了一眼何平,本还想着避嫌的他只迟疑了一瞬,便也留了下来。 卫云舟不在,苏不语大胆进了厨房,做了几道拿手的菜。何平与姚磊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是这一顿晚饭都吃得有些撑。 走的时候,姚磊制止了想要送他们的苏不语:“太太不用送了,我可以送何老师一程。” 他特意换了称呼,果然何平在看到苏不语笑着点头时,眼下的青色似乎更重了一点。 原来她已经结婚了,可这与他无关,何平面无表情地想着。 出了卫家,他也不需要姚磊送,而是骑着他的那辆破旧自行车前往下一个打工的地方。 苏不语才笑盈盈地目送两人离去,手机便响了起来,是苏璎的电话:“不语,我们在弥漫会所,你过来一起玩吧。”弥漫会所是江家的产业。 电话那一头有些热闹,声音有男有女。 “不了……”苏不语还来不及拒绝,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我是大哥,不语你过来一趟。” 苏琮,原主同父异母的大哥,亦是苏璎的后宫之一。 苏不语的眼眸垂下,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苏璎的电话还没挂上,隐约能听到苏琮说:“璎璎,你对她太客气了,她反而会踩到你头上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八) 苏不语到弥漫会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当她进来时,原本吵闹的男男女女立刻安静下来,不单单苏琮和苏璎在,江修然和江怡茵也在。 江修然和苏琮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苏璎身旁,各自眼中藏着暗涌,见到苏不语,则十分默契地一起冷下了脸。 在场那么多人,唯有苏璎站起身热情地迎接苏不语。 江怡茵显然还不知道她的舅舅已经准备将她送到诺里尔斯克,以鼻孔对着苏不语重重哼了一声。 苏璎拉着苏不语坐在了江怡茵的身边,对着苏不语笑道:“不语和怡茵有些误会,趁今天大家都在,我做东请你们两个,你们快和好吧。” 她又对江怡茵笑眯眯地说道:“怡茵,你小舅妈来了呢。” 距离苏璎完成提升苏不语好感度的任务还剩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苏璎彻底攻略了江修然,拿到了奖励“媚眼无双”和好感度超增丸,她今天将苏不语叫过来,就是想试着利用江怡茵提升苏不语的好感度,如果不行就用道具。 苏不语浅浅笑着,她将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微微抬眸望向其他人,那双眼眸水光潋滟,竟能与苏璎刚得到的奖励“媚眼无双”相媲美。 那些人忽然发现,苏不语的容貌并不叫人惊艳,可当她坐在明艳的苏璎身边,目光依旧难以从她身上挪开。 江怡茵并不愿意搭理苏不语,但是她着实怕了卫云舟。 杨昊辰已经被卫云舟送到牢里去了,她总觉得卫云舟不会轻易放过她,不得已才让苏璎将苏不语约出来。 苏璎当着苏不语的面推了推江怡茵。 江怡茵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苏不语,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苏不语慢慢看向她,原主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又怎么能算了呢? 江怡茵第一次发现苏不语的眼睛清澈,太过清澈地映着她的脸,让她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害怕。 她猛地咽了一口口水,撇开头避开苏不语的目光,“说吧,你想要哪个牌子的包?” 苏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坐在江怡茵身边的人笑着调侃:“怡茵,你问你的小舅妈牌子,不是为难……” 苏不语淡淡看了那人一眼,他一下子心跳加速,脸跟着红了起来,剩下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苏璎拍了拍江怡茵,“我就说不语很好的,不会和你计较的。” 她又去挽住苏不语的手,朝着江修然和苏琮说:“今天不语过来,你们谁也不许和我抢,我要请客,特意请不语的。” 两个男人以宠爱的眼神看向苏璎。 苏不语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苏璎着实有些天真了,怎么会以为这样就能刷到一个人的好感度呢? 她当着众人的面,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客气疏离,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苏璎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不语?” 江修然和苏琮齐齐看向苏不语,眼眸里竟是寒光和威胁。 苏不语轻柔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习惯早睡早起,先回去了。” “可你才刚来……”苏璎一脸迷茫。 苏不语站起身,浅浅笑了一下,“因为你和大哥把我叫过来,所以我才来了。我曾经是拿你们当家人的。” “不语,你在说什么呢?”苏璎忽觉得不妙,跟着站起身想要拉住苏不语。 苏不语却是一避再避。 “苏不语,不要给你脸不要脸。”苏琮也站起身,满脸厌恶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妹妹。 苏不语看向他的眼神很淡,仿佛他只是一个不重要的陌生人。苏琮怔了怔,他明明记得,从前苏不语看着他时,眼里全是仰慕。 “大哥,你别吓不语,”苏璎娇嗔地瞪了苏琮一眼,又对苏不语说,“不语,还有别人在呢,这里不单单是苏家人,别闹。” 好像苏不语在无理取闹一般。 “苏家人?我?”苏不语反问了一声,收敛起了笑容,半垂下眼眸。 她本就生得娇小,现在更显柔弱,反倒是高个的苏璎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众人看着这一幕,再看向苏琮和江修然,都在观望不发声。 “我已经给你们面子了,现在我想回去了。”苏不语无奈地笑着,愈发显得苏琮和苏璎在咄咄逼人。 苏琮恼羞成怒:“苏不语!璎璎叫你过来玩,你现在回去是甩脸给谁看?!” 苏不语静静看着他,看得苏琮觉得脸上无光,而他也终于发现,苏不语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似乎不再怕他这个大哥…… 江修然看不上苏不语,但是比起其他人,他更明白苏不语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他可以不理苏不语,却不能不给卫云舟面子。 他打圆场地开了口:“小舅妈难得出来一起玩,何必那么早回去?” 都说外甥肖舅,江修然在长相与卫云舟有几分相似,但却比卫云舟少了几分华贵与从容,他脸上带着笑,倒比卫云舟看上去温文尔雅一些。 苏不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玩得尽兴就好。” 江修然发了一下愣,苏不语的眼睛是这么明亮绚丽的吗? 等他回神时,苏不语已经转身走得利落。 苏璎难得见她一面,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跟着追了上去。 苏不语似乎在外面刻意等着苏璎,回眸看向苏璎,眼里含笑。 若不是系统好感度挂着大写的零,苏璎都要以为苏不语十分欢喜自己了,她咬了咬牙,对系统说:“对苏不语使用好感度超增丸。” 这是一下子能增加70点好感度的超强道具,本来觉得用在苏不语身上有些可惜,但是她着实有些厌烦了这个零好感度,想要快点完成在苏不语身上的任务。 系统难得停顿了一下,才冰冷地说道:“对目标人物苏不语使用好感度超增丸,好感度增加为0,当前好感度为0。” 苏璎有些绝望:“为什么还是没法增加好感度?系统你是不是出错了?!” “宿主,你这是第三次质疑系统了。”系统冰冷地说,“关闭媚眼无双三天,如果还有第四次,就将你所有的容貌加持特效全部关了。” 苏璎心底满是愤怒,却是忍下了再次质疑,她还记得被关闭好身材的那三天,身边的人看她的眼神是何等的怪异,如果关了所有的容貌加持特效,她根本没法活…… 她勉强压住愤怒,和系统商量:“道具对苏不语完全不起作用,这个任务能不能取消?” 系统冷漠地回答:“任务一经发布,就无法取消,宿主可以选择人工攻略,也可以选择任务失败,接受惩罚。” 苏璎更不想要那一身狰狞的疤痕。 她咬了咬牙,既然正向操作不行,她就反向试试看! 苏璎一把狠狠地拉住苏不语,“苏不语,如果你还想做苏家的女儿,就给我回去。没有苏家,你这个卫太太也做不了太长的时间。” 苏不语用力将她挣扎开来,垂着眼眸,看着有些可怜。 苏璎阴沉着脸,死死盯着苏不语,有些不确定眼前的究竟是不是活人。 如她所料,苏不语的好感度就像死了一样,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就算她把话说成这样,那个明晃晃的“0”没有一丁点变化。 “璎璎。” 苏琮和江修然一前一后跟过来,见苏璎纠缠着苏不语,无条件地站在苏璎这一边,尤其是苏琮,伸手就要帮着苏璎拽住苏不语。 何平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琮和苏璎抓着苏不语,苏不语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甚至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撞了上去,撞开了兄妹两的手,把苏不语护在了身后。 何平阴恻恻地瞪着苏琮和苏璎,又是他们! “怎么又是你?”苏璎认出了何平,当即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之前他们在京城大学校庆上见过一面,那时何平穿着有些泛黄的旧衬衫就坐在苏璎的隔壁,被苏璎嫌弃身上有异味,她当场拿出一张一百元让何平坐得离她远点—— 她却不知道,那是何平唯一一件衬衫,他洗得干干净净,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穿。 “璎璎你没事吧?”江修然连忙上前揽住苏璎,皱眉看了一眼何平身上的制服,“你是弥漫的员工?居然能撞到客人,林经理是怎么管理的?” 江修然直接叫过来了负责人事的林经理。 弥漫会所是江家的产业,林经理见了这位江家少爷,自然点头哈腰,当场开除何平。 何平抿着唇,脸色不大好,他在这边兼职做设备检修,是难得对口、工资又高的工作,他很需要这份工作,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这些人低头。 “叮,触发贫穷的天才任务,请在三个月内将目标人物何平的好感度提升至80以上,达成与贫穷的天才恋爱成就,完成任务奖励魅力体香,任务失败则永久失去绝世好身材。” 听到系统任务,苏璎略微愣了一下,皱着鼻子看了一眼何平,但是她更快地朝江修然撒娇:“修然哥,他也不是故意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苏璎挽住江修然的手,眼睛却看着何平,一双媚眼勾魂。 江修然见她看何平,吃醋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带着讥讽地对何平说:“既然璎璎求情,你就留下继续做吧。” 苏不语垂下头去,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 她今晚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苏璎的这个任务呢—— 原剧情虽与现在有细微的区别,但大方向却是一致的:何平因为苏璎被解雇,苏璎向江修然求情,也因为何平留了下来,苏璎有了更多接触何平的机会。 苏不语轻轻扯了一下何平的衣角,当何平看向她的时候,她的一双大眼敛着期盼地光看向他。 何平被她看得愣怔,只觉得她这双眼睛真的很美,便是他这样心思沉沉的人看了,也难得地摒弃了杂念…… 他转向苏璎和江修然,以及苏琮。他们的眼里是轻视,笃定他不会拒绝。 何平抿了抿唇,他确实需要这份工作,可他却在这一刻冲动地脱下身上的制服,一把扔在地上,转身拉住苏不语的手就往外跑。 一直等到空旷处的夜风袭来,何平才意识到手中握着温软。 他猛地低头,便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苍白的脸上猛地红了一下,慌忙松开苏不语的手。 苏不语轻笑了一声,“何老师,我正需要多上课,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周日也上课吧。” 何平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在试图补偿他。 想要拒绝,却被她捏了一下掌心,在他低头时,她已经放开了他。 苏不语的手扶在耳侧,压住被风吹乱的发丝,何平只觉得这一瞬他的心也像她的发丝一般乱了…… 尤其是当苏不语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他只觉得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过了许久才能哑着声音开口:“我送你回去。” 何平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但是现在…… 他抿了一下唇,在苏不语开口拒绝之前说:“我打辆车送你回去。” “……那麻烦何老师了。”苏不语歪了一下头,眼里有着欲言又止,终究顾忌着他的那点自尊没有拒绝。 弥漫会所周围有些偏僻,打车也并不好打,苏不语与何平在路边站了许久都没等到车。 何平的唇越抿越紧,他忘记了,她也是有钱人,应当有自己的私家车,只是为了他可笑的面子陪着他一起在路边等车…… 可现在他有些开不了口,让她回去坐自己的私家车。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辆车朝着他们驶来,何平有些失望,还是一辆私家车。 那辆车缓缓停在了他们的眼前,后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俊美而矜贵的脸。 他看向苏不语,又不冷不热地扫了何平一眼。 苏不语坦荡地朝他笑了一下,“卫先生,您回来啦。” 卫云舟朝她点点头,“等人?” “我要回家呢,只是这里打不到车,卫先生可以带带我们吗?”苏不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卫云舟的目光再次扫过何平,苏不语连忙介绍:“这位是我的家教何老师,这位……” 苏不语看了卫云舟一眼,又转向何平,腼腆地说着:“这是我先生。” 在苏不语看不到的地方,卫云舟不自觉扯了一下嘴角,“上车吧。” 何平与卫云舟对视了一眼,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显苍白,他用力抿了一下唇,僵硬地说:“你先生来接你就行,我先走了。” 他忘了,她已经结婚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九) 顾及着卫云舟行动不便,苏不语特意绕到左边的车门上车。 卫云舟看了她一眼,浅浅笑了一下,他没有客套地叫何平上车,只朝着何平点了点头,便让司机将车开走了。 车子里有些沉闷,卫云舟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没有停下来过,似乎很忙。 苏不语犹豫着开了口:“卫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卫云舟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屏幕上,就在苏不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漫不经心地反问:“苏女士是觉得我回来太早了?” 苏不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车里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苏不语索性不再开口,转头对着车窗,夜色照在玻璃上,闪烁着几缕夜光,朦胧地映着卫云舟的侧脸。 等工作告一段落,卫云舟才抬起头来,看向苏不语。 她似乎在窗户上画着什么,从窗户的倒影上看到他转向她时,被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 卫云舟略带疑惑地看向苏不语,即便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能看到她面上的绯红,让清丽的她多出了几分娇俏。 他不经意间就想起了那天她中药时的样子——魅惑如妖,全然不同于现在的清纯。 卫云舟收起电脑,车子正好停下,一切都像算准了一样。 苏不语偷偷地看向卫云舟,他平静地转过眼眸对上她的眼,让她又尴尬地转过头去,慌慌张张地说:“已经到了啊,我先下车。” 卫云舟盯着她下车的方向,再看着她关上车门,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扇窗户上—— 苏不语画过的痕迹隐隐约约,依稀是一个男人的侧脸。 画的是他? 卫云舟突然意识到,苏不语刚刚是按着他映在窗户上的轮廓描摹,他心底有些不一样的波动,如被风吹开的湖面一层层波澜泛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所有的波澜都归于了平静。 他推开车门,如同平常一样将自己撑到了轮椅上。 苏不语就站在那里,她并不高,甚至有些娇小,但是他坐在轮椅上,依旧只能抬头仰视,卫云舟面无表情地想着。 “卫先生。”苏不语像是听到了卫云舟的心声一样,在他的轮椅旁边半蹲而下,抬眸仰视着他。 只要他略微垂下眼睛,便能看到她眼中如星辰灿烂的碎光。 苏不语仰着头,声音微颤:“卫先生,我是被苏璎叫到弥漫的,江怡茵也在。” 卫云舟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们说……”苏不语停顿了一下,眼眸里有些湿意,“他们说,那件事就这么算了,连最基本的道歉都没有。” 卫云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他在她的眼底看到了难过与委屈,他想,或许江怡茵诚恳地道歉,眼前的女孩会心软,只是她没有等到一个像样的道歉。 “她该给你一个道歉。”卫云舟平静地说着。 苏不语像个孩子得到认可一样,眼里有了欣喜。 她又迅速低下头去,不确定地小声问着:“那是不是她道歉了,卫先生就不惩罚她了?” 她乌黑圆润的头旋就在他的手边,卫云舟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在她的头顶抚摸了一下,像长辈安慰晚辈一样,淡淡开口:“她本就该和你道歉,至于惩罚,也是必要的。” 苏不语倏地抬头看向他,像得到庇护的孩子一般,满脸都是雀跃,她主动将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一下,像只乖巧的小奶猫。 卫云舟的手微微麻了一下,还没想好是不是要顺着她的动作再抚摸一下,苏不语已经站直了身,认认真真地朝他鞠躬:“谢谢卫先生。” 说完便迅速转身离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松快的背影。 卫云舟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出神—— 苏不语倒是个敏感的人,她似乎知道了他不喜欢别人的纠缠,在达到目的之后,离开得也格外利落。 他并不承认心里的那一缕失落,只觉得苏不语这个样子就挺好。 苏不语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何平发来的消息,他这条消息是凌晨三点才发出来的:【星期天还上课吗?】 【抱歉,之前睡着了没看到。上的,就看何老师你什么时候方便。】苏不语给他回了消息。 没想到,何平那边秒回:【今天下午一点?】 苏不语回了一个好,还是像往常一样拿着书去了后面的玫瑰园。 卫云舟锻炼完,习惯性地打开窗,果然在花丛中看到了苏不语,她今天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与黑色长裙,看着尤其像学生。 苏不语照例朝着他挥挥手,明媚的笑容与蓬勃的朝气让她在阳光下格外动人。 卫云舟看着她,满身却是假肢过度使用的疼痛,他低头看向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假肢,到底是没有办法再回到20岁那年了。 他面无表情地换下假肢,重新坐到轮椅上,才发现一大早他的大姐卫云麓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卫云舟没在意,直接去了餐厅,苏不语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只是神色有些紧张,卫云舟略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大姐卫云麓以及外甥女江怡茵。 母女两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江怡茵眼下泛青,呵欠连连,显然是一夜未眠。 “张妈,再准备两份早餐。”卫云舟没有问卫云麓一大早地来干什么。 卫云麓比卫云舟大了十几岁,只是卫家人生得好看,即便她铁青着一张脸,依旧无损于她的美丽。 她厌恶地看了苏不语一眼,直接越过苏不语,坐在了卫云舟的身旁,“云舟……” “食不言寝不语。”卫云舟淡淡说了一句,堵住了卫云麓的嘴。 卫云麓的脸色更加难看,可她还是怵自己这个幼弟,乖乖闭了嘴,等到他吃完饭,才开了口:“云舟,怡茵不是卫家的人,你不能把她送到诺里尔斯克,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卫云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卫云麓,又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江怡茵。 江怡茵被他看得浑身僵硬,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就更加混乱了,她憋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小舅舅,我才是你的亲人。” 卫云舟轻笑了一声,浅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转向卫云麓,温和地说:“大姐,江怡茵还欠苏不语一个道歉。” “她也配我去道歉?昨天我就和她说过了,她当面笑呵呵背地里却怂恿小舅舅你,两面三刀的算什么东西!”即便害怕卫云舟,对苏不语的鄙夷却刻在了江怡茵的骨子里。 当卫云舟看向她时,她才抿紧了嘴唇,有些恼怒自己比脑子还快的嘴。 过了一会儿,江怡茵才说:“小舅舅,对不起。” 卫云舟没有理她,卫云麓推了推自家女儿,用眼神示意她向苏不语道歉。 江怡茵都快被气炸了,对苏不语的厌恶更甚,但是她到底怕了卫云舟,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苏不语,对不起。” 卫云舟的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漫不经心地问道:“江家的教养?” 卫云麓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当即砸了一下桌子,“江怡茵,怎么喊你小舅妈的?” 江怡茵握紧了拳头,重新说了一声:“小舅妈,对不起。” 苏不语冲着卫云舟笑了一下,撒发出来的愉悦感染了卫云舟,让他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朝着苏不语点点头,又对卫云麓说:“去诺里尔斯克还是刑拘,大姐你来选还是江怡茵自己选?” 卫云麓的脸色黑了又黑:“卫云舟,你耍我!” 卫云舟看向她的眼神亦是冰冷:“大姐,不会觉得江怡茵算计了我的妻子,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让事情过去了吧?” “怡茵也就是闹着玩,再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怡茵可没按着苏不语和那个杨什么的开房,她害我们卫家丢尽了脸,你倒是不说。”卫云麓狡辩着。 卫云舟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不语,对她说道:“不语,你先回房,我有几句话和大姐说。” 江怡茵想要拦住苏不语,不让她离开,卫云舟的保镖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挡在了江怡茵的面前。 一直等到苏不语上楼以后,卫云舟才将一些资料发到卫云麓的手机上,“这种迷幻剂是江家的最新研发吧,却被江怡茵拿出来滥用,甚至直接给了杨昊辰。” 他顿了一下,“你该感谢你是我的大姐,我才没有把事情做绝。” 卫云麓的脸色灰白了下来,江家的主业是药物研发,如果卫云舟真揪着这点不放,对簿公堂,到时候江家可不是处理一个江怡茵这么简单了。 整个餐厅宁静得吓人。 “妈?”江怡茵不安地叫了一声卫云麓,却没有想到卫云麓站起身就直接给了她一个巴掌。 卫云麓站起身,看向自己弟弟的目光复杂:“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她过去?” 卫云舟不疾不徐地说道:“江怡茵不是卫家的人,什么时候送她过去,就看江家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意为送客。 卫云麓没有办法,拉着女儿就往外走,在出门的那一刻,却听到卫云舟不轻不重地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姐你打在江怡茵脸上的巴掌响吗?” 卫云麓猛地回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卫云舟,从卫云舟执掌卫家以后,她的幼弟就越来越像她去世的大哥,沉稳温和,也不像年轻的时候满身是刺了。 但是一个温和的人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牢牢把控住卫家,让她无从下手呢?他的刺一直在,不经意间就扎了她满手。 江怡茵跟在卫云麓的身后,脸火辣辣地痛着,满眼都是绝望,她没有想到她的母亲这么快就对卫云舟妥协了。 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她、江修然以及苏璎的三人小群里发了消息:【哥,璎璎,救救我!】 苏璎并不想来,但是江怡茵的这条消息触发了一个临时任务,系统要她阻止江怡茵前往诺里尔斯克,她只能拉着江修然来到卫家。 苏不语倒是没有想到江家母女才刚走没多久,苏璎、苏琮和江修然三个人就急吼吼地赶过来。 “不语,你昨天不是和怡茵和好了吗?如果是因为我,你才针对怡茵,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放过怡茵。”苏璎一副要哭的模样。 江修然当着苏不语、苏琮的面,就轻吻了一下苏璎的眼角,再看向苏不语眼底压着厌恶,忍气吞声地说:“小舅妈,怡茵她还小,不懂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苏琮看着江修然的动作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伸手握住苏璎的手,与她十指相交。 苏不语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目光一直游走在眼前的两男三女之间,她为妖多年,不管男女,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和平共处的后宫,真心好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 苏璎被苏不语看得浑身发毛,尤其是她头顶上挂着明晃晃的零好感,却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语?”苏樱叫了一声苏不语,用手捏了捏苏琮的手掌,示意他来和苏不语说话。 苏琮立刻说:“苏不语,论起辈分,你还是江怡茵的长辈……” 苏不语反问道:“那她算计我的时候,当我是长辈了吗?” 她的声音很柔,面上还带着浅笑,眼前的苏不语明明看着依旧柔弱,苏琮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跟着卫云舟的时间久了,气质也被改变了? 江修然也察觉到了苏不语的变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他想,苏不语到底见过世面了,这样子硬劝,还不如条件交换,“小舅妈想要什么?” 见苏不语看向他,江修然敛着眼眸,看不出情绪,“只要小舅妈能原谅怡茵,只要是我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小舅妈尽管开口。” 苏不语的眼眸又大又圆,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尤其是当她看着江修然时,总让他生出苏不语马上会应下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苏不语却慢慢地摇了摇头,她垂眸笑得温婉,她没有资格代替原主原谅江怡茵。 江修然的脸色当下冷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苏不语油盐不进。 苏璎盯着她看了许久,对着两个男人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和不语说几句悄悄话。” 她将苏不语拉到了旁边的侧厅,再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苏琮和江修然听不到话,才小声地问苏不语:“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不语侧着头,不解地看向她。 苏璎轻嗤了一声,她看不清这个苏不语是什么来历,所有的道具对她都没有效果,言语刺激也无法撼动她的好感度,或许…… “说吧,你看上了哪个男人?我都可以让给你,只要你不把江怡茵送到诺里尔斯克。”苏璎决定忍痛割爱,反正男人可以再有,先把眼前的任务搞定再说。 “哪个男人都可以让给我?”苏不语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盯着苏璎的眼眸,“那么璎璎你真心喜欢哪个呢?” 苏不语果然是想要抢她的男人,苏璎想着。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我都挺喜欢的,但得不到的更喜欢,你想不想交换?我拿所有的男人换卫云舟,我手上的极品男人可不少,不光你看到的齐靖和江修然,每一个都比卫云舟那个残废带劲。” 苏不语盯着苏璎看了半天,似乎在考虑一般,苏璎的身后却不轻不重地响起了一声男音:“是吗?” 苏璎猛地回头,就看到卫云舟坐在轮椅上,她们站的位置离电梯很近,却不知道卫云舟什么时候下来的,更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苏璎心跳得厉害,她毕竟还有一个关于卫云舟的任务在身上。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下降50,当前好感度为-90,警告一旦人物好感度降到-100,则标注为永不可攻略人物。” 听着似乎对苏璎没什么损失,系统立刻又说:“出现一个永不可攻略人物,将永久关闭绝世好身材,并所有目标人物好感度降低50。” “……那如果我现在就杀了卫云舟,他的好感度是不是就不会下降了?”苏璎心慌了一瞬,眼中当即闪过狠厉。 系统回答她:“是的。” 苏璎并不是随便问问的,她极为认真地在想,对于她来说,失去了绝世好身材堪比要她的命,既然卫云舟那么麻烦,还不如让他永久消失。 包括苏不语。 只可惜她的系统是万人迷系统,只能攻略男人,并没有杀人的金手指。 无妨,只要将好感度刷到百分百,她就能任意指使这个男人,甚至为她杀人。 一瞬间的杀气,苏不语和卫云舟都感受到了,苏不语上前走了几步,将卫云舟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卫云舟盯着她娇小的背影有些发愣,她这是在保护他? 苏璎冷冷看着苏不语,又忽地妩媚一笑,伸出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苏不语的胸口,再瞄到她身后的卫云舟,终究忍下了挑衅的话,扭着身姿朝着江修然和苏琮走去。 她朝着两个男人,泫然欲泣。 江修然并不觉得苏璎能说服苏不语,只是心爱的女人看上去如此难受,比起他妹妹被送往诺里尔斯克更加叫他愤怒。 他目光沉沉地越过苏不语,望向她背后的卫云舟。 江修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苏璎喜欢的是他的小舅舅,然而卫云舟却将他奉若珍宝的女孩弃如弁髦。 当初苏家将两个女儿放在卫云舟的面前时,卫云舟竟然选择了苏不语这样上不了的台面的村姑—— 在江修然看来,这是对苏璎赤/裸裸的羞辱。 而现在,卫云舟依旧在羞辱苏璎,他可以允许苏琮与他一起捧着苏璎,却不允许卫云舟这样欺负他的女孩。 卫云舟对上自己外甥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江修然可怖的眼神而觉得意外,他早已见识过。 他朝着江修然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该感谢你是我大姐的孩子。” 虽然卫云麓与他不对付,只是在他死后,唯一一个为他哭泣、并为他寻找真相的只有卫云麓了。 所以,他还容许江修然继续做江家大少。 江修然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自己的小舅舅很厉害,但是他总有一天会将他从高处拉下来。 “小舅舅,怡茵毕竟是您的外甥女,您真要赶尽杀绝吗?”江修然并不抱希望地问道。 卫云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赶尽杀绝的人不是我。” 江修然冷笑了一下,伸手拉住苏璎就往外走。 苏璎回头看向卫云舟和苏不语,三个任务摆在那里,她终究心有不甘,还是忍不住对卫云舟使用道具—— 如果这一次道具再对卫云舟不起作用,她就找人除掉卫云舟! “系统将所有好感增加丸都使用在卫云舟身上。”除了上次剩下的两颗,再加上完全攻略苏琮送了两颗,一共四颗,苏璎狠下决心。 “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增加好感度80,当前好感度为-10。” 听到系统音,苏璎略微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可惜,只差一颗好感增加丸就能完成卫云舟的任务,都是之前浪费在了苏不语身上…… 苏璎心有不甘地看向卫云舟,虽然她的“媚眼无双”被关掉了,但是她还有一双“秋水剪眸”,希望能对卫云舟能起一点作用……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急速下降85——当前好感度为-95。” “……”苏璎听到系统音,差点没忍住上前掐卫云舟的脖子,脑子有问题啊!她这么一个美女看他一眼,还能将好感度降到这么低! 苏璎生怕自己多待一秒,卫云舟的好感度能给她立刻达到-100,像逃荒一样地迅速离去。 苏不语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云舟抬头看向她,与平时礼貌的笑容不一样,她这会儿笑得尤其开心,让他也跟着感染上了好心情,“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苏不语慌忙止住笑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犹豫了半天,才讷讷地说道:“没、没什么。” 卫云舟发现眼前的女孩藏着的秘密似乎不少,他的手轻轻敲了一下扶手,没再问什么,身上的好心情也随风而散。 他推着轮椅往外而去。 苏不语偷偷瞄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卫先生,就要这个样子呀,千万不要对苏璎产生好感。” 卫云舟的轮椅猛然停住,他慢慢转过了身,站在大门处,朝里望向苏不语。 光将他俊美的脸照得半明半昧,神情莫测。 “卫先生?” 卫云舟想,苏不语大概不知道他的耳力很好,即便这么小声,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苏不语确实藏着不少秘密,但是这会儿他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我有事出去一趟。”卫云舟淡淡地向苏不语说明了一下,轮椅停在那里没有动。 苏不语连忙上前,他没让苏不语碰到他的轮椅,却和她并排一起往外走。 初夏的太阳有些大,照得身边的女孩那双大眼都眯成了缝。 卫云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苏不语一眼,正打算让她回屋里去,就听到苏不语开心地喊道:“何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望向大门处,高瘦的年轻人就站在那里。 何平穿着那件半白的衬衫,浑身没有一件贵重之物,却胜在干净,以及健全。 卫云舟收回了目光,像是不在意地问道:“上课?” “是呀,我本来约了何老师下午一点,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苏不语笑着就要去接何平,走到一半又折回到卫云舟的面前。 她蹲在他的轮椅前,问道:“卫先生,可以让何老师在我们家吃午饭吗?” 卫云舟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半。 他本来约了人一起吃午饭…… “自然可以。”卫云舟说得平淡,“既然这个点了,等吃了饭再出去,你推我回去。” “哦……”苏不语应了他一声,朝着何平挥了挥手,转身去推卫云舟的轮椅。 卫云舟的身体有些许紧绷,但在苏不语碰触到轮椅的一瞬,又慢慢放松了下来,随意地问道:“怎么想到请这位何老师?” 身后的女孩顿了一瞬,语速飞快地解释:“他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教得也很不错,所以就请他了。” 卫云舟略微仰起头,阳光太过刺眼,全然看不清苏不语的表情,他慢慢低下头,在回到屋内的那一刻,问道:“苏璎的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一) “嗯?”苏不语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一双大眼里尽是迷茫。 卫云舟转过轮椅,正对上苏不语。 苏不语撞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灵光一现,便想到了他问的是什么,她漂亮的眉头隆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他。 最终,她却选择了装傻充愣。 苏不语半蹲在卫云舟的身边,抬头对他笑着:“卫先生,是说哪个问题?” 卫云舟浅色的眸色暗了一瞬,手指习惯性地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再垂眸看向苏不语时,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泄。 “卫先生?”苏不语又唤了他一声。 卫云舟只回道:“没什么。” 何平进来的时候,忍不住看向卫云舟的轮椅,昨天卫云舟坐在车里,他没有发现卫云舟不良于行。 他又迅速地看向苏不语,女孩年轻漂亮,笑容干净,却嫁给了一个残疾,他的心里忽然闷闷的。 “何老师吃了没?不介意坐下来再陪我们一起吃点吧?”苏不语笑着问。 何平盯着她脸上温婉的笑容,胸闷跟着扩散了几分。 再看向卫云舟,他迅速地低下头去,“嗯”了一声。 一顿饭,用的安静。 卫云舟吃得慢条斯理,十分优雅,苏不语的吃饭速度也不快,动作看着赏心悦目,看着与卫云舟倒是有几分夫妻相。 但是何平敏锐地感受到了苏不语与卫云舟之间的疏离,他们虽然是夫妻,坐的位置却不靠近。 “先生,那头已经在等着了。”卫云舟的保镖一直守在外面,等他吃完才敢进来说话。 卫云舟放下筷子,慢慢地看了何平一眼,这个人他在前世就见过,在苏璎的身边。 前世的时候,何平在苏璎身边并不起眼,既不是最好看的一个,也不是最有权有势的那一个,但是他却能绕过卫家强大的防御系统,盗取重要资料。 虽然最后被他送入了监狱,却也因为这一次资料的丢失而重创了卫家。 卫云舟浅浅看了何平一眼,又深深地看向苏不语。 许是他的目光停留在苏不语身上有些久,苏不语本低着的头倏地抬起来,回看向他。 四目相接,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光,都有几分猜测,却是谁也不道破。 苏不语柔声问道:“卫先生回来吃晚饭吗?” 何平立刻注意到了苏不语的称呼,心想他们果然并不亲近。 这一份疏远本就是卫云舟的刻意引导,可是这会儿在何平的眼里看到希冀,他心里竟生出不悦。 尤其是,一想到苏不语可能是与苏璎一样的攻略者,而眼前的何平很可能也是她的攻略对象,卫云舟的那点不悦,在心底不断扩散。 “卫先生?”苏不语又叫了一声。 卫云舟回道:“我回来的,不语。” 苏不语的眼睛微微睁大,是因为他对她的称呼。 卫云舟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惊讶一般,朝着何平点了点头,“下午就辛苦何老师了,晚上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语,帮我推一下轮椅。麻烦何老师在这里等一下。”卫云舟浅浅地笑了一下,柔和了眉宇间的凌厉,叫他看着着实风光霁月。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眼中有着惊讶,但依旧走上前,为他推轮椅。 卫云舟上了车,看到苏不语还傻傻站在太阳底下,没有立刻关上车门,问道:“怎么了?” 苏不语欲言又止,直到他关上车门,才说道:“卫先生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的话还没说话,就看到卫云舟把窗户摇了下来,露出他那张矜贵华美的脸。 “怎么了?”苏不语被吓了一跳,脸上有着背后说人的心虚。 卫云舟竟觉得这样的她有几分可爱,眼里带上了些许笑意,“以后不要再叫我卫先生了,我们在外还是夫妻,你叫我卫先生,那些有心之人会有所猜测。” 苏不语眨了眨眼,糯糯地说道:“可是都习惯了……” 卫云舟侧目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苏不语感受到了他隐藏着不悦,却只当不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卫先生再见。” 卫云舟摇上了车窗,在车子出大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苏不语还站在太阳底下,朝着他的方向,像一个特意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一次姚磊不在,何平对着苏不语一对一上课,不知为何,他的掌心竟生出了不少汗,说起话来反倒有些不利索,“昨天……那个旁听的不来了?” 何平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好苏不语脾气好,始终笑盈盈,“姚律师今天不过来呢。” “咳,”何平忍不住咳嗦了一声,他努力让自己板着脸,以遮掩心里的窘迫,抽出一张试卷给苏不语,“先做。” 过了一会儿,他又悄然看向苏不语,做题的女孩格外认真,可是即便不笑,苏不语依旧漂亮得惊人。 尤其是阳光照在她莹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下小小的影子,红唇微启,恰如每个男生心中初恋的模样。 何平重重地心悸了一下,不敢再看她,将目光移到了窗户上,偏偏如镜的透明玻璃上影影绰绰地映着苏不语的影子。 他盯着那个影子看得有些入神。 他出身贫寒,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让他的奶奶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心无旁骛,只有学习,即便到了大学,他也一心一意学习和兼职,从来不去想其他虚无缥缈的东西。 眼前的女孩其实也就昨天见了两面,加上今天,也不过是认识了两天。 可就是这两次简简单单的见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哪个瞬间,让他就动了心,第一次开始关注学习之外的东西…… “何老师?”苏不语轻轻叫了一声。 何平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苏不语的面前发呆,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让他多了几分生动的气息。 “做好了?我来看看。”他伸手去拿苏不语手底下的卷子,而苏不语也拿起了卷子。 两个人的手指尖就这样不经意地碰撞在了一起。 碰触的面积并不大,何平却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了手,整张脸一下子刷得通红,心跳得剧烈。 “何老师,你不舒服吗?”苏不语像是不懂他的脸红,微微探过身子,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何平能够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也能清晰地看到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自己。 他一贯冷静的脑子突然就像冒了烟,浆糊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没有,你就把卷子放在那,我会看!” 何平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再告诫自己,不管怎么样,苏不语已经结婚了,他不该再有其他想法。 更何况,就算她没有结婚,如今的他一穷二白,也根本没有谈恋爱的资格。 何平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面上的潮红也跟着褪去,恢复了那一片苍白的面色。 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青年一旦开始认真讲课,便十分投入,他不懂地转弯,给出的答案都是最简答案,对于一些人来说他的速度过快,然而对于苏不语却是刚刚好。 何平也发现,看着柔弱的苏不语学习能力惊人,不管是多难的题目只要讲过一次,她便记住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解,以她的学习能力,以她的财力,似乎不该在这个年纪才想到考大学,除非她以前过于荒唐…… 苏不语看到了他的意思,浅浅笑了一下,“何老师,我以前是因为家里穷,所以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她略微黯淡了一下,“连高考都没参加。” 何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忽地又握紧了拳头,压着声音问道:“是他强迫你吗?” 他一下子想到的,便是卫云舟仗着自己的身份强娶了无依无靠的苏不语,而这样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 他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揪了起来。 苏不语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何老师,你别想太多,没有强迫。” 见他看向她,她用手撑着脑袋,脸上是懒散的笑意,显得格外妩媚:“我与卫先生虽然看着并不亲密,但是他从来没有强迫我呢。” 何平不敢看地撇开头去。 只是他依旧有些想不通,要怎样贫穷的家庭才能让苏不语高中毕业之后就打工,即便是像他这样贫穷,家里也让他读大学了。 苏不语没有再多做解释。 反倒是课上到一半,齐靖来了。 苏不语只好把课停下来,下楼接待齐靖。 齐靖这一次是单独一个人来的,江怡茵因为苏不语被江家流放到诺里尔斯克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 苏璎在电话里和他哭诉了许久:“阿靖,你说要怎么办才能让我姐姐放过怡茵?” 明明他该动容于她的善良,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于是,齐靖主动和苏璎说,自己来找苏不语。 等真见到苏不语,他恍惚了一下,比起上次见面,苏不语似乎更美了几分,她像无声无息盛开的白玫瑰,起先未曾注意,只等到回首时,才发现她在花丛中的美丽。 他更快注意到了她身边的何平。 苏不语当着齐靖的面,对何平说:“何老师抱歉,今天暂时就上到这了,下周六一点我们继续。” 齐靖等到何平走了,才问:“你在学什么?” 苏不语倒没有瞒他:“我在学高中的课程,想要参加高考。” “以卫家和苏家的财力,你想读大学只是一句话的事。”并不需要参加高考。 苏不语笑了笑:“大约是从前的遗憾,也想看看自己如果有机会能不能凭自己考上大学。” “你在和璎璎较劲?”齐靖皱了一下眉头,苏璎就是刚从京城大学毕业,只是苏璎考的是京城大学的音乐系,文化成绩要求要低一些。 “是为了我自己。”苏不语温和地回答。 齐靖抿了抿嘴,再看向苏不语,眼前的她温和而坚定,是一个值得被尊重的人。 他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杨昊辰是江怡茵找过来的?” 苏不语微微诧异地看向他,他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抿了抿嘴,已经可以猜出其中的缘由。 “齐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劝说我的吗?”苏不语垂下眼眸,有些抗拒地朝后退了一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你回去吧。” “我……”齐靖看着她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心里有些沉甸甸。 他还记得那天在警察局时她的神情,也记得那一身的疤痕,那么多人在指责苏不语,却没有想到她才是受害者,一旦江怡茵得逞,那么苏不语便要身败名裂…… “没什么好劝,就是想问明白事情。”齐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有些迷茫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为了苏璎?就算他喜欢苏璎,也不该为了她扔掉自己引以为傲的正义感…… “齐二怎么来了?”卫云舟推着轮椅从外面进来,虽然他比齐靖大不了几岁,只是辈分摆在那里。 齐靖见了他也只能恭敬地喊一声:“卫先生。” “云舟这么早就回来了?”苏不语笑着迎上前。 卫云舟的瞳孔微缩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略带深意地看了苏不语一眼。 她极为自然地站到他的身后,为他推轮椅。 齐靖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关系融洽,全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只是为了了解杨昊辰的事情。”齐靖随意找了个借口,不愿被人知道他是因苏璎而来。 卫云舟看向他,神情平和,口气不容置疑:“这件事已经定案了,还请你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来打扰到我的妻子。” 卫云舟没给齐靖面子,直接就让保镖送齐靖出去。 “卫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吗?”苏不语笑着问。 那一声“云舟”在她口中昙花一现。 卫云舟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念着几个人的名字:“何平、齐靖、江修然,还有哪几个?” 苏不语眨了眨眼眸,手搭在他的扶手上半蹲下来,见他没有反对,更是得寸进尺地将自己半个身体倚在上面。 从卫云舟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扇动的睫羽、高挺的鼻子,以及红艳的唇。 “卫先生在说什么呀?”她的声音清甜软糯,放慢语速时就像是在撒娇。 “没什么。”卫云舟的喉结微滚了一下,浅色的眼眸里转过墨色,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淡漠。 苏不语倚着扶手站直了身体,“时间还早,我回去再看会书。” 她并不坐电梯,而是绕道到楼梯。 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卫云舟却又见到苏不语从楼梯口半探出头来。 苏不语冲着他弯眉一笑,张了张嘴,又迅速地跑开了。 卫云舟却猛地睁了一下眼睛,眼里的平静有了裂痕。 他看清了苏不语的唇语,她说:她不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二) “卫先生?”保镖进来的时候,卫云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卫云舟伸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浅色的眼眸里已经风平浪静,没了波澜。 他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保镖恭敬地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卫云舟点点头,又慢慢抬起头,望向楼梯转角的地方,手指抓紧扶手,眸色有明转暗,反复变幻。 晚上苏不语下来吃饭的时候,卫云舟却没有来,她愣了一下,连忙问张妈:“卫先生不在吗?” 张妈说:“先生临时有事,晚上就不在家用餐了。” 苏不语轻轻“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用着餐,偌大的餐厅就她一个人,看着有几分冷清。 张妈是卫家的老人,几乎是看着卫云舟长大的,她能够感受到最近卫云舟对苏不语的态度与从前不一样,想了想,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卫云舟。 那一头卫云舟收到苏不语的照片,并没有回消息,张妈却确定卫云舟对苏不语是有几分不同的,要不然他只会叫自己不要再发了。 苏不语还没离开餐桌,就收到了何平发来的消息:【你之前叫蒋不语?】 但是他很快就把消息撤回了。 原主之前跟着养父母的时候确实姓蒋,她轻笑了一下,何平查资料的能力果然很强,她缓缓给何平发了一个:【何老师你撤回了什么消息呀?】 那一头,何平坐在宿舍里,盯着屏幕上的资料,又低头看向苏不语的消息,紧紧抿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狗血的换错人生的故事。 错位了二十年的真假千金,真千金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而假千金也并没有离开豪门,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可是这个真千金回到豪门没多久,就嫁给了不良于行的卫云舟—— 很难不让人联想什么。 何平想起昨晚在会所时,苏璎和苏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着苏不语,眉头又皱了皱,心里闷闷地痛着,为苏不语,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何神,楼下有美女找。”何平的室友叫了他一声。 何平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室友。 室友“嘿嘿”笑着说:“真的是美女,没有骗你,那个美女说啥来着,哦,她说她姓苏,说你知道她的。” 何平的心猛烈跳了一下,连忙关上电脑,拖鞋都没来记得换,就匆匆跑下楼去。 夜色朦胧,纤瘦的女孩一身吊带纱裙,站在路灯下,回眸看来,眼眸中含着秋水,可惜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见到苏璎,何平脸上的喜悦立刻换成了厌恶。 而苏璎也在刹那收到了系统音:“目标人物何平好感度下降10,当前为-20。” “……”苏璎被哽了一下,卫云舟也就算了,这个何平是怎么回事? 苏璎很快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怒气,笑着走上前,俏皮地和何平说:“我看他们都叫你何神,是因为你成绩特别好吗?” 见何平没有反应,她也不尴尬,笑着撒娇说:“那天是我不对,我没有恶意的,只是你看着太高冷,我就想逗逗你嘛。” “你有什么事?”何平并没有像原剧情那样对苏璎产生朦胧的好感,因此也不吃她的这一套。 “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认识我姐的?”苏璎笑盈盈地说着,可惜她的“媚眼无双”被系统临时关闭了,要不然她只要稍稍看何平一眼,相信这个没和女人怎么接触过的青年就会成为她的裙下臣。 不过,就算没有“媚眼无双”,她对自己也有信心。 苏璎轻咳了一声,貌似好心地提醒:“虽然我姐看着比较嫩,不过她已经结婚了哦,你就算喜欢她也没有机会了。” 苏璎的话音还未全然落下,她就听到熟悉的系统音:“目标人物何平好感度下降10,当前为-30。” 刚知道真相的何平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恶心,不禁反问:“你是怎么能厚着脸皮叫一个和你一样大的人姐姐?” 苏璎被他问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敛起了笑容,不安地问道:“是不语和你说了什么吗?她……不喜欢我喊她姐姐吗?我、我只是想和她亲近而已……” 她生得明艳,而当她敛起眉眼的时候,配上这一双秋水剪眸,又是别样的风情,可惜何平已经见过了苏不语—— 天生的我见犹怜,只轻轻垂着眸便最是一低头的温柔,苏璎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何平心中的苏不语,甚至让他觉得苏璎在东施效颦。 何平略有些阴沉地看着苏璎,再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苏璎感受到了他毫不遮掩的厌恶,咬住了自己的唇,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当她的美貌对一个男人不起作用时,她能想到依靠系统道具去提升好感,只是她的道具全都浪费在了苏不语和卫云舟身上,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何平看向她的厌恶却又深了几分,只因看到他和苏不语在一起就特意来找他,接下来呢?是不是想要勾引他,然后让他断了和苏不语来往,以彰显她的魅力? 而苏璎想了半天才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你不要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只是因为你是不语的朋友,所以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呢……” “目标人物何平好感度下降20,当前为-50。” 系统音再次响起,也让苏璎说不下去话了。 “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何平无情地转身离去,并没有看到苏璎眼底的戾气。 她对付不了卫云舟,还对付不了一个穷小子吗? “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下降10,当前为50。” 听到这一声系统音,苏璎愣了一下,惊地朝旁边看去,果然齐靖就站在不远处,夜风吹起了他桀骜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敏锐的眼。 齐靖很早就来了,看到了她试图勾引何平的模样,也看到了她在何平离去时流露出的狠厉。 苏璎也多少猜测到一些,她有些心慌,但是很快就平稳了下来,只装出惊喜的模样,“阿靖,你什么时候来的?” 齐靖看着她笑语晏晏地朝自己走来,仿佛刚刚的那抹狠厉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忽地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陌生,也许他并不了解苏璎…… 苏不语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就算她在现场听到了苏璎的系统音,也只是笑笑。 卫云舟深夜从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学习。 听到门外的汽车声,苏不语放下手中的书,下了楼。 卫云舟进屋时,便看到她端着一杯水,正踩在楼梯上。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许是夜色宁谧,也许是灯光昏暗,让两个人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柔和。 “卫先生回来了?”苏不语从楼梯处折回,走到了卫云舟的面前,“肚子饿不饿?我正要煮面,如果您饿的话,我可以帮您也煮一份。” 撒谎。 卫云舟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再将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水杯上,并没有戳穿她这个拙劣的谎言,淡淡地说道:“那麻烦帮我也煮一份吧。” 苏不语将水杯放下,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端着两碗面出来了。 两碗面的分量明显不一样,一碗多,一碗少的过分,苏不语将那碗多的放到卫云舟的面前,然后端着小碗坐在她一贯的位置上,离他不近也不远。 卫云舟看向自己碗中的阳春面,干干净净只有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做配料,味道却很不错,有种甘美源远流长,恰如苏不语这人。 他抬头看向小口吃面的苏不语,看得出她并不习惯吃宵夜,约莫是为了陪他才勉强吃一点。 “手艺不错。”卫云舟夸了一声。 苏不语抬头看他,有些紧张地在等他的下一句,久久没见他再开口,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卫云舟听到了她的声音,又抬头看她,她立刻就低下头去,掩饰地喝着面汤。 他想起,苏不语曾经做过一次早餐,只不过他那时叫她不要再做了,所以她在担心自己的又一次拒绝? 卫云舟的神情半明半昧,叫人看不出心思,直到面吃完,他放下筷子,见苏不语想要收拾,才又开口:“放着吧,明天张妈会收拾的。” 苏不语腼腆地笑了一下:“就两个碗而已。” 卫云舟推着轮椅,默默跟在苏不语身后,看她走入厨房,熟练地将碗洗干净—— 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刻意的引诱,她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泛黄的灯光打在她专注的眉眼上,水流从她细白的手指上流过,温馨染上暧昧。 卫云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有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他的心湖上,水花看着不大,一圈接一圈的涟漪却泛滥开来。 “卫先生?”她洗好碗,不明所以地喊着他。 卫云舟却有些想要听她唤自己的名,就像白天时那样,“我说过,别再叫我卫先生了,我们现在是夫妻,还是你打算提前结束这段婚姻?” 苏不语半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浅浅笑了一下,“云舟。” 她的声音清甜,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从她的口中出来竟带上了几分旖旎。 明明是卫云舟主动让她叫他的名,真听在耳边时,他的心跳猛然加速了两下,再看向苏不语时,眸色格外深沉。 卫云舟不着痕迹地收敛回了目光,“很晚了,早点睡觉吧。” “那我推云舟到电梯?”苏不语小心翼翼地问。 卫云舟没有拒绝她,由着她在他的身后推动他的轮椅,忍不住在心底想着,如果苏不语也是一个攻略者,那她比苏璎要厉害得多——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只是她如果真是攻略者,她想要攻略多少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三) 没过几天,江怡茵就被江家打包送去了诺里尔斯克。 许是因为任务失败受了惩罚,苏璎也跟着有一段时间没在苏不语面前刷存在感。 卫云舟每天早上都会在训练室推开那扇窗,看一眼在玫瑰花丛里的苏不语。 而这一天的早晨,卫云舟习惯性地打开窗户,他朝着窗外望去,园丁将玫瑰花护养得很好,即便是夏天骄阳之下,依旧绽放得绚丽。 只是苏不语却没有站在那里了。 卫云舟拧了拧眉头,盯着那片花海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坐回轮椅上。 他从电梯里出来,果然没有看到苏不语。 卫云舟想,苏不语耐心等待了这么多天,应该就是为了这一天自己主动去找她。 他垂下眼眸,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了两下。 “奇怪,怎么早上没有看到太太?先生,要不要我上去看一看?”张妈摆好早餐,见苏不语不在,也觉得奇怪。 “不必了。”卫云舟淡漠地说着。 张妈想要开口劝说,就看到他将自己的轮椅调转了方向,刚出电梯的卫云舟又一次进了电梯,而这一次电梯停在了一楼。 张妈一愣,这是先生亲自去叫太太? 卫云舟在心底暗暗告诫了一声自己,等出了电梯,他微皱的眉头已经被彻底抚平,神情淡淡,看着与平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他依着记忆,寻到了苏不语的卧室,盯着那门看了数眼,才伸手去敲。 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卫云舟忍不住愣怔了一下,苏不语还穿着睡衣,是光着脚丫来给他开门的。 苏不语的睡衣很简单,是一件宽大的t恤,刚好遮到她的大腿根部,一双又直又细的腿恰到好处地露在外面,引人遐想无限。 卫云舟的眼眸暗沉了一下,正准备转身,却没有想到苏不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卫先生,你快看!”苏不语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将自己一双纤长白皙的手递到他的面前,又格外兴奋地将自己右腿抬起来,让他看她的小腿。 卫云舟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莹白,是女孩纤长细嫩的四肢。 他直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赤/裸裸的引诱,可偏偏他的目光难以移开,喉结跟着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什么?” 卫云舟的声音含着干涩,是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沙哑。 “疤呀!”苏不语睁着一双大圆眼,清凌凌得让卫云舟又愣怔了一下。 她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在他的面前转了一个圈,“你看,我腿上的那些疤痕一夜之间都没了!手上也是,都没了!” 苏不语又转了一个圈,才笑容满面地停下来,紧紧拉住卫云舟的手,“卫先生,我真的太开心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有一天我身上的那些疤真的可以没了……” 她对上卫云舟转成墨色的眼眸,猛地顿住,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才看到自己的手与他的手交叉在了一起。 卫云舟的手也是冷白的,却骨节分明,隐约可见青筋,与她柔弱无骨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放在一起的时候又格外和谐。 苏不语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倏地松开卫云舟。 也不知道卫云舟是不小心,还是存心的,他的手反勾住苏不语,让她一个重心不稳,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手下意识地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山峦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彼此的呼吸在瞬间升了温,焦灼在一起。 卫云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中药的那一次,彼时他尚能自持,而现在…… 苏不语呆了几许,等她反应过来时,浑身红透,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朝后退了数步。 卫云舟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遮住了里面的暗涛翻滚,直到身体平息,他才慢慢放下手,垂眸之处便是苏不语光着的脚丫—— 她的身体还泛着红,便连脚趾也透着桃粉色。 卫云舟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神情已经淡然:“那些疤怎么会突然消失?” 苏不语顿住,她一兴奋,便忘记了这并非自然现象,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卫云舟又问:“和苏璎有关?” 苏不语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诧异,仿佛在问他是怎么知晓的,只是又下意识地隐瞒:“没……没……我先去换衣服,这样子不大好……云舟等一下呢……” 她撒娇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立刻把门关了起来。 卫云舟在门关上的刹那,再一次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以防那眼中汹涌的波澜溢出。 苏不语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卫云舟已经平静地等在走廊上,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连衣长裙,遮住大部分,只露出一截小臂。 光那一小截赛雪肌肤足以让人心乱。 他慢慢移开视线,淡然说道:“下去吃饭吧。” “好。”苏不语上前推他的轮椅,身上的浅香时不时飘来。 卫云舟的手握住扶手,随意问道:“今早忘记背书了?” 苏不语推轮椅的手顿了一下,羞涩地应了一声“嗯”,又赶紧说:“我吃了饭会补的。” 她想了想,说道:“我想平时再增加一节课……” “还是那个何老师?”卫云舟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沉闷。 苏不语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是的,何老师说他周三下午没有课,能过来给我上课。” 卫云舟轻呵了一声,在苏不语看向他时,又并无什么变化。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至少这周三不行,有一个宴会,你要陪同我参加。” 苏不语惊讶地咦了一声,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卫云舟鲜少参加宴会。 卫云舟勾了一下唇,眼里带上了几分冷意:“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参加宴会……是不是可以穿礼服呀?”苏不语笑盈盈地问道。 见卫云舟转头看向她,苏不语略微脸红地说道:“我想穿露背的那种。” 她的脸上是羞涩,眼中却是跃跃欲试,那一份快乐有些感染到卫云舟。 他看着苏不语,眉宇间的凌厉竟也淡化了不少。 周三当天。 卫云舟看着苏不语穿着露背的鱼尾长裙款款向自己走过来,忽地生出了后悔,不该让她穿这条裙子的—— 苏不语整片无瑕的背都露在外面,尽管长发如绸缎披下,却在走起来的时候轻轻摇晃,叫那片白皙光洁若隐若现,更加引人注目。 “披个披肩吧,宴会上会冷。”卫云舟十分绅士地让人在苏不语的肩膀上披上披肩。 苏不语看了看外面炎热的夏日,再看向身上厚实的披肩,到底没有反驳他。 今晚的宴会是江家主办,在京城郊外的别墅区。 卫云舟和苏不语到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苏不语在人群里看到了苏家四口,这还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原主的父母。 原主的母亲徐晓冉生得一张好脸,可以说原主的外貌绝大部分继承自她。 只是看到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儿,这位母亲并没有太大的喜悦,甚至十分惊讶苏不语会来参加这样的宴会。 徐晓冉有些怵卫云舟,尽管他是她名义上的女婿,可是大家心知肚明,当初苏家是像送礼物一样地将苏不语赠给卫云舟,以换取城西的那个项目。 但是她看到苏不语的时候,还是找了机会,拉住落单的苏不语说:“今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可不要丢卫先生的脸。” 苏不语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徐晓冉,看得她毛骨悚然,在心底想着,果然是被别人养大的,全然不像苏璎那样亲近她。 “不语,到这边来。”卫云舟转头,见苏不语被徐晓冉拉住,立刻就叫她过去。 苏不语无声地朝着徐晓冉笑了笑,便朝卫云舟走去。 徐晓冉转头就对一旁的苏璎抱怨:“到底是在农村长大的,一点都没礼貌,连妈妈都不会叫一声。” “妈,姐姐就是这样子,你别在意。”苏璎看着苏不语的背影,再看自己包得像个修女一样,一想到身上的这些疤本该在苏不语身上,她眼中的歹毒就要化作利箭射向苏不语。 苏不语似是感受到了苏璎的目光,她回头对着苏璎浅浅一笑,将长发挽到前面,又将披肩落下,让苏璎看到自己完整的、毫无瑕疵的背。 苏璎险些被气得吐血。 “不语,这位是格雷科先生。”卫云舟向苏不语介绍自己眼前的外国男人。 格雷科是典型的西西里岛长相,黑发黑眼窄脸,长相英俊,又因薄唇而显得有些无情。 卫云舟看着苏不语惊讶的神情,心想她果然认识格雷科。 苏不语确实认识格雷科,他是苏璎以后的后宫里财力最强的人,也是最先提出要对付卫云舟的人,只是按原剧情,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华国才是。 她担忧地看向卫云舟,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气势强大,全然不输给站着的格雷科。 格雷科眯了眯眼,看向苏不语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艳,他朝苏不语伸出了手。 只是卫云舟更快地牵住了苏不语的手,徐徐说道:“这是我太太,苏不语。” 苏不语垂眸,正对上卫云舟抬起的脸,看到他眼里的深意,眼前的男人大概以为她要和苏璎抢后宫呢。 她低头轻声浅笑,被握在他手里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如一根羽毛在他掌心划过,痒痒的。 卫云舟眼眸暗了一下,握着苏不语的手更紧了一些,然而更快的,他的眼里生出了警惕,他的轮椅灵敏地转过来,挡在苏不语面前。 朝着目光寻过去,他看到了苏琮,只是苏琮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满是攻击,像是在寻找机会要卫云舟的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5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四) 苏琮看向卫云舟的目光杀气腾腾。 他回想起,早晨遇到苏璎时,一向被他捧在掌心的妹妹泪眼朦胧,浑身裹得严实。 要知道,苏璎最喜欢将自己纤长的四肢展露出来,四五月的天便爱穿吊带裙,就是大冬天也喜欢将一双长腿露在外面,什么时候会穿成这样了? 苏璎见到苏琮便哭得更伤心了,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长裙的一角,让他看到了她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苏璎什么时候受过伤了?还是这么严重的伤! 他满是心疼,甚至生出了杀人的心,“璎璎,是谁伤了你!” 苏璎怯怯地抱住苏琮,在他的怀里轻轻抽泣,“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胡言乱语……可是我真的好怕……我怕有一天我会被卫云舟害死……可是我不能说……但是他们会夺走我的气运……大哥,你会保护我吗?你会把你的气运给我吗……” “放心,大哥会保护你,别说把气运给你,就是为你而死,大哥也愿意。” 苏璎说得颠倒四,苏琮却听到了她反反复复念着卫云舟的名字—— 苏琮在宴会上看到卫云舟,就能想起苏璎在他怀里浑身颤抖的模样,他的璎璎对他说,卫云舟会害死她,璎璎身上的那些疤是不是也是卫云舟弄的? 一想到这些,苏琮眼里的杀气更重。 苏不语站在卫云舟的背后,慢慢看向苏琮,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了一些变化。 苏璎远远看到苏琮和卫云舟对峙上,再听到系统发布的任务,连忙走上前,挽住苏琮:“大哥,大家都看着呢……” 卫云舟与苏不语本就引人注目,当苏璎走过去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苏家真假千金的事一直被圈子里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 尤其是假千金苏璎至今被众星捧月,圈子里的追求者比比皆是,而真千金苏不语被苏家认回来以后就早早嫁给了卫云舟,几乎没有出现在社交圈里。 所以他们提到苏不语时大多不屑。 而现在,当真假千金同框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突然发现,真千金苏不语的容貌举止似乎都不输给假千金苏璎—— 一身合宜的礼服贴着苏不语婀娜的身材,她站在卫云舟的身旁,嘴上擒着笑,与肃着一张脸的卫云舟相得益彰。 “都说苏璎好看,这么看还是苏不语更好看……” “怎么看着苏不语的气质比苏璎更好呢?不是说她没受过什么教育吗?”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声音时不时飘进苏璎的耳朵。她的面色有些难堪,明明她有系统加持,然而他们却说苏不语比她好看,怎么可能? 苏璎紧紧攥住身边的苏琮,一双狐狸眼微微蓄着泪,比起平日的艳光四射,更显楚楚可怜。 格雷科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住,对苏璎的好感度一下子跃到了50。 苏不语当即听到苏璎的系统响了一声:“完成天之骄子任务一,获得傀儡技能10。”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卫云舟似乎察觉了什么,抬头看向她,又略微扫了苏璎和格雷科一眼。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气,主动握住苏不语的手。 苏不语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卫云舟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而就在下一刻,苏不语又听到苏璎的系统说:“当前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为-95,隐藏任务失败,永久关闭宿主的秋水剪眸特效。” 她立刻望向苏璎,上一刻还水灵灵的狐狸眼下一刻就变得死气沉沉,没有了动人的光泽。 “这是怎么了?”苏重越与徐晓冉夫妇本与人攀谈,突然看到人群朝这边聚集,而苏家的个晚辈都在漩涡中央,他们也不得不跟过来。 苏不语与苏璎之间门有些微妙的对峙。 徐晓冉几乎出于本能地质问苏不语:“苏不语你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以前呆的厂子,随便你作妖!” 苏不语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了一下针扎的疼痛,那不是她的,而是原主的—— 原主在养父母的虐待中成长,尽管是成年以后才被苏家认回来,但是她的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亲情,想要被家人偏疼、想要被家人认可。 可惜,生父苏重越拿原主当商品,生母徐晓冉对原主只有瞧不上。 冰冻尺非一日之寒,原主选择自杀,被江怡茵捉奸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不语苦涩地笑了一下,想要缩回手,却发现卫云舟始终牢牢地抓住她,全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苏太太平白无故地指责我的妻子,才是想要干什么?”卫云舟冷漠地反问,目光锐利地看向苏重越,“还是说苏家已经不把卫家放在眼里了?” 苏重越被卫云舟看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呵斥妻子:“你在那乱说什么,别忘了不语才是你的女儿。” 言下之意,苏璎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苏璎,其中不乏看好戏的目光。 早知道苏重越是什么样的人,苏璎在心底冷笑,面上却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失去了秋水剪眸的她再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便少了那么一些味道了。 果然她听到了系统说:“目标人物格雷科好感度下降10,齐靖好感度下降10。” 苏璎僵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秋水剪眸了,幸好她还有“媚眼无双”在,只是“媚眼无双”只有抛媚眼才会起效。 她朝着格雷科抛了个媚眼,格雷科的好感度很快就回来了,然而齐靖的好感度还在下降。 苏璎幽怨地朝着人群看了一眼,早就来了的齐靖一直躲在人群里,迟迟不来见她。 所以她决定暂时抛开齐靖,先把格雷科拿下再说。 卫云舟漫不经心地看着苏璎对着格雷科不断眼睛抽搐,他猜苏璎是在用她的系统攻略格雷科。 他感到有些无趣,却又忍不住看向苏不语,仔仔细细地观摩她的眉宇,见她神情平和,对格雷科也没有太大的关注,没由地松了一口气。 明显感受到身边的男人放松稍许,苏不语狐疑地看向卫云舟。 卫云舟与她对视了一眼,竟扯了一下嘴唇,有些许笑意,仗着苏不语不懂口语,无声地问道:【他不是你的攻略目标?】 “云舟?”苏不语疑惑地唤了一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的名字,透出天然的亲昵。 卫云舟有了一丝愉悦,没再理会苏重越他们,对苏不语说:“不语,推我过去和大姐夫、大姐打声招呼,我们就走。” 苏不语应了一声,推着卫云舟的轮椅过去。 卫云麓就在旁边,却因为他们朝自己走来而脸色微沉。 她这个弟弟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本以为卫云舟娶苏不语只是为了争他们外公留下的股份,如今怎么看着有几分假戏真做的味道? 苏不语在离开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了苏璎的系统音在说:“苏琮气运吸收完毕,可使用傀儡技能。” 她猛地一回头,苏璎身边已经没有苏琮了。 苏璎只盯着她沉沉地笑了一下,透着几分阴森。 “怎么了?”卫云舟仰头问她。 苏不语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说:“我心跳的的厉害,总有些不安……” 卫云舟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又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终究没有站起来,“放心,有我在。” 苏不语推着卫云舟从大门出去,在一旁等着车子过来。 夏日的夜没有风,显得格外沉闷,远处是无尽的黑暗。 苏不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即便两个人一起上了车,她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黑色的轿车慢慢驶出别墅,还没有来得及加速,忽听到身后传来跑车的轰鸣,一辆鲜红的跑车在他们的身后突然加速,直接撞击上来。 在车子剧烈摇晃的瞬间门,卫云舟想也没有想,用尽全力抱住苏不语,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两车相撞,红色跑车的车头已经严重变形,然而车主却是不依不饶,他迅速换了倒车挡朝后退了两步,又换成前进挡一脚踩在油门上,第二次撞上了轿车—— 很显然,车主一心想要卫云舟的命。 卫云舟有些庆幸,自己早早地改装了车子,比起普通的轿车,他的车子要结实许多,在跑车严重变形以后,他们仍旧毫发无伤。 前排的保镖见红色跑车没法再发动,才下车探看虚实。 红色跑车的情况比他们要严重得多,车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而车主也被卡在了驾驶座上。 保镖走到车窗旁边,问道:“卫先生,要报警吗?” “开车的是苏琮。”卫云舟摇下车窗,瞥了一眼身后的浓烟,肯定地说道。 “是的,他被震晕了。”保镖回答。 “报警吧,再和我大姐说一声。”卫云舟风轻云淡地说着,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苏不语却一下子感受到他蓬勃的怒意,她迟疑地叫了一声:“卫先生?” 卫云舟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在确定她完好无伤之后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说道:“没什么。” 与此同时,刚牵上格雷科手的苏璎就听到系统警告声: “目标人物卫云舟好感度为-100,标注为永不可攻略人物,秒之后,将对宿主关闭绝世好身材,并且所有目标人物好感度降低50,3、2、1——” “目标人物江修然为已完全攻略人物,100好感度不变。” “目标人物格雷科好感度下降50,当前好感度为10。” “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下降50,当前好感度为-10。” “目标人物苏不语好感度下降0,当前好感度为0。” “目标人物何平好感度下降50,当前好感度为-100,标注为永不可攻略人物。”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6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五) 上一刻还牵着的手,下一刻就断得干干净净。 格雷科面上还在笑,看向苏璎的神情却是晦涩不明。 他刚刚就像中了邪一样,对眼前的女人莫名产生了好感,甚至想要将她带回家族,而现在又像解除魔法一样,再细看苏璎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感觉了。 眼前的女人很古怪,似乎能使用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人。 苏璎根本就没有精力理会格雷科。 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要不是死死咬住嘴唇,她这会儿已经发出尖叫声了。 卫云舟成为永不可攻略人物就算了,还因为他造成的全员减好感度,导致了第二个永不可攻略人物的出现。 在第一轮集体目标人物减好感度以后,系统音又开始第二轮轰炸。 不单单是全员再减了50好感度,在她的绝世好身材被关闭之后,她的“媚眼无双”也被永久关闭了。 苏璎额头的冷汗一颗接一颗,恨不能现在就将卫云舟千刀万剐。 冷静!冷静! 苏璎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但是心底却在痛骂苏琮的没用,开车撞死一个瘸子是什么难事?这么简单的事都完成不了! “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下降10,当前好感度-70,请宿主注意,出现第三个永不可攻略人物,将永久关闭‘夜莺歌喉’。”系统冷冰冰地说着。 苏璎猛地瞪向一直远远站着的齐靖。 齐靖对于她的目光不躲不闪,在上次注意到苏璎的身材变化之后,他就格外关注细微之处。 而就在刚刚,他对苏璎的好感以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古怪的方式全部消失了,如今回想自己曾经围着她转的样子,似乎十分可笑。 齐靖更是注意到,苏璎的身材又一次在瞬间门产生了变化。 只是一秒钟,她的胸部扁平了下去,腰线下移,腰部撑出了裙子,天鹅脖也变成了短粗脖子。 齐靖紧紧抿着唇,虽然不信鬼神,但是一个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苏璎身上有股非自然的力量。 他主动走向苏璎,目光如炬,试图再发现什么。 苏璎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来挽回眼前这个好感度变负的男人,可是现在她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秋水剪眸没有了、她的媚眼无双也没了,她的道具箱是空的…… 她看着齐靖,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只可惜齐靖根本不为所动。 “璎璎,你怎么了?”之前被卫云麓派去应酬的江修然终于空下来,他大阔步赶到苏璎身边,看着齐靖和格雷科直皱眉头。 苏璎看着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至少还有百分百好感度的江修然。 她伸出手,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住了江修然,就像落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 不远处卫云麓和江城涛看到江修然和苏璎不合时宜地抱在一起,脸色沉了下来,还没有向他们走过来就看到卫云舟的保镖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保镖走到卫云麓面前,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卫云麓脸色大变,扔下一屋子的宾客便匆匆往外跑。 大家似乎隐约听到外面有警车声传来,面面相觑,也跟在卫云麓后面来到了车祸现场。 卫云舟已经下车坐在轮椅上了,苏不语站在他的身边。 一旁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齐全。 苏琮是被消防员撬开车子拉出来,再抬到救护车上的。 卫云麓看着车祸现场,脸色苍白,这些年与卫云舟的明争暗斗,让她忘记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 她的父母、大哥和二妹都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唯一活下来的幼弟也要永远坐在轮椅上。 她有些踉跄地走到卫云舟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过了半天只说:“人没事就好。” 卫云舟看着素来要强的大姐脸上露出脆弱,不由就想起了前世他死时,她的脸色比现在还要差一些。 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远处抱着苏璎的江修然,卫云舟微微叹了一声气。 苏重越本是跟着出来看热闹的,看到昏迷的儿子,脸色微变,连忙走上前,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云舟平静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两辆车子。 苏重越看了一眼,满目愕然,虽然苏琮的车子损伤严重,但是也能看出是苏琮拿车反复去撞卫云舟的车子—— 苏琮是疯了吗? “苏家是不是要给卫家一个交代?”卫云麓铁青着一张脸,直接横眉对向苏重越。 苏重越略有些慌张地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赶紧朝着苏不语使了一个眼色,要她出来为自己打圆场。 苏不语只当自己没看到,她的目光穿越过人群,落在了后面的苏璎身上,虽然没有现场听到苏璎的系统音,但是看到苏璎变化巨大的身材,她垂下眼眸弯了弯嘴角。 卫云舟敏锐地看向她。 苏不语半蹲下来,悄悄地在卫云舟耳边说道:“云舟你真棒。” 卫云舟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他甚至没听清楚苏不语和他说了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引得他颤栗了一下,眼眸幽深地转向苏不语。 苏不语微微侧过头,一双大眼眸黑黝黝的,显得尤为无辜,似乎并不知道卫云舟压抑着的反应。 “卫先生,你没事吧?”格雷科也跟着过来看情况,看到卫云舟安然无恙,眼里有些遗憾。 卫家是他们在华国扩张业务的一大阻碍,若是卫云舟真出事了,对他倒是一个利好。 卫云舟低了一下头,收敛起因苏不语带来的旖旎,再抬头时,眼中仅剩冰冷。 他浅浅扫了格雷科一眼,笑了一下:“没事。” 又转头温和地对卫云麓说:“我这边没什么事,只是告诉大姐你一声,以免大姐担心。” 卫云麓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卫云舟的意思,看向他的目光复杂。 江家办这一场宴会,主要请的是格雷科,格雷科想要在华国扩张业务,江家想要阻止卫家一家独大,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愿。 只是她也出身卫家,卫云舟是她的亲弟弟,就算他们再不和,也不该和一个外国人合作来对付卫云舟…… 卫云麓朝卫云舟点点头,“你没事就好,至于其他……” 她顿了一下,“大姐总不会让一个外人欺负你。” 卫云舟要到了自己的答案,点点头,他要对付格雷科,江家不参与进来是最好的,不到最后一步,他并不想和卫云麓彻底闹翻。 他又抬头看向远远观望着的江修然。 卫云麓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以及他身边的苏璎,眉头紧皱。 因着这场人为的车祸,江家也没了继续宴会的心思,卫云舟更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达到目的之后,他就带着苏不语走了。 苏琮在昏迷了一天之后才醒过来,醒过来的他有些痴呆,对于警察的问题有些迷茫,只除了提到卫云舟时,咬牙切齿地说:“他该死。” 一切答案都很明显,只有齐靖不甘心地跑来问苏琮:“是不是和苏璎有关?” 苏琮只要一想到苏璎就觉得头痛得厉害,嘴唇发白,有些呆滞地回答:“和什么人都没有关系,只有我想要卫云舟的命。” 就算他这么说,齐靖依旧固执地认为,苏璎在其中脱不了关系。 周六的时候,苏不语照旧跟着何平上课。 听说苏不语出了车祸,何平很是担心,不知为何他一下子想到了苏璎,那天苏璎来找他就处处透着古怪。 他在苏不语面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提了一句:“苏璎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着点。” 苏不语朝他笑着:“谢谢何老师。” 何平有几分不自在,又舍不得移开视线,看着苏不语的笑,便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何老师不要太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苏不语看着他的耳廓通红,又轻笑了一下。 只是门前传来敲门声,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一整个二楼都归苏不语,所以苏不语上课的时候并不关门,她微微偏过头去,便看到卫云舟。 “云舟,有什么事吗?”苏不语笑盈盈地叫着他的名。 她似乎越来越习惯叫他的名字,卫云舟的手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慢悠悠地看向眼前的两个人。 和他比起来,何平与苏不语年纪相仿,尤其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学习的时候,青春洋溢,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卫云舟眼中的冷然不散,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没事,过来看看你上课的情况,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苏不语朝着卫云舟眨了两下眼,似乎在说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当不存在,惹来卫云舟淡淡的笑意。 何平想要赶走卫云舟,然而对上卫云舟压迫的气势时,他的腿肚子抽了一下,又莫名地不愿意输。 他咬了咬牙,绷着声音说:“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指出来。” 现在上的数学,是何平最擅长的科目。 卫云舟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学校课本知识了,但是他的知识一直储存在那里,或者说,如果没有当初那场车祸,他也许会选择在高校做科研。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何平讲题,虽然何平的方法已经够简单了,他依旧提出了质疑。 不得不说,卫云舟声音低沉,说话不疾不徐井井有条,又带着上位者的气场,对他十分抗拒的何平竟也被他说服,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只是何平终究不服气,试图寻找更高端的理论来反驳卫云舟。 而卫云舟只看了一眼他所列的式子,立刻能找出驳斥他的数条定理。 苏不语看着他们写下来越来越离谱的过程,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们说的这些是不是和高考知识无关?” 两个人低头看了一眼被拿出来的各种函数和定理,确实已经脱离高中知识了。 苏不语伸出手指,在卫云舟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娇嗔着说:“听课就听课,不许捣乱。” 卫云舟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苏不语刚刚的动作有些过于亲昵了,而他竟觉得心跳快了两分,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苏不语的指尖上移开,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 何平抿了一下唇,略显狼狈地低下头去,看到卫云舟和苏不语并不如他想的疏离,他心底是止不住的失落。 接下来的课,卫云舟没再说话,何平却上得有些没滋味,只靠着心底的一股气支撑着—— 即便对上卫云舟,他有天然的弱势,依旧不想让苏不语看出来他的胆怯。 上好课,苏不语礼貌地将何平送到门口,回来时便对上卫云舟意味深长的目光。 “云舟?”她蹲在他的身旁,看向他的眼眸清澈。 卫云舟问道:“谁才是你的目标?” 苏不语似乎没听懂,眼里尽是迷茫。 卫云舟磨了磨牙,忽地揽住她的肩膀,沉着声音说道:“做事情要专一,哪个都想要是会翻车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7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六) 苏不语眨了眨眼,那双灵动的大眼似乎还是没能反映过来。 她无辜地看着卫云舟,慢悠悠地开口:“可是高考不是门门课都要抓吗?这样也会翻车吗?那云舟是想要我专攻哪一门功课呢?” 卫云舟盯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眸看了许久,揽着她的手松开。 苏不语感到他的不悦,以为他会离开,却见他拿出何平留下的那沓卷子。 卫云舟淡淡地说:“不是每门功课都要好好抓吗?那就继续。” 苏不语瞧向他,他的神情很淡,外泄的情绪更是少,很难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她也不急着去猜他的心思,只坐到他的身边,小声嘀咕:“云舟高中毕业已经很久了吧……” 卫云舟浅浅看了一眼,只说:“教你够了。” 他并没有那么闲,若是从前他不会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然而现在对上苏不语,他却不管时间流逝,耐心地给她讲题。 苏不语悄悄看了他一眼,看着成熟稳重的男人骨子里藏着胜负欲,面上看着平静,骨子里却在和何平暗暗较劲。 她十分捧场地夸道:“云舟好厉害,我之前一直没弄懂,被你这么一说茅塞顿开了。” 卫云舟斜睨了苏不语一眼,多少能看出她夸大其词有意拍马屁,明明看透人心,他的唇角仍旧没能忍住上扬了一下。 “你继续做题,我去拿电脑。” 卫云舟又抽了两张卷子给苏不语,他回了一趟楼,又接了几个电话,过了许久才回到二楼的书房。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苏不语在灯光下神情专注,手中的笔未曾停下,便连他回来了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卫云舟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闪闪的亮光,在这一刻他彻底确定下来,苏不语是真的想要学习考大学,而非是借着学习的名义要攻略谁。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扶手上,唇角跟着勾起。 苏不语放下笔的时候都已经过了饭点,而卫云舟就坐在她身旁,在电脑上敲击着什么。 卫云舟几乎和她同步抬起头,与她对视,浅色的眼眸在昏沉的夜下染上了幽深的墨色,只是表情依旧淡淡,“饿了吗?我让张妈把饭热一热。” “云舟……”苏不语叫了他一声,似乎有话要说,只是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亮起了“爸爸”两个字。 苏不语顿了一下,才接起电话:“喂……” “明天是周日,你很久没回来了,回来一趟吧。”苏重越没给苏不语回答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我……”明天还有课,苏不语犹豫地抬头看向卫云舟。 卫云舟问她:“你想去吗?” 苏不语迅速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卫云舟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以及一丝渴望,还有她在摇头之后的沮丧。 在她无助地垂下头去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陪你去一趟苏家吧,何老师那边你可以改时间。” 苏不语在他的掌下点了点头,又怯生生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小声地解释:“卫先生,不是我不认真学习……这还是我爸第一次喊我回家……” 卫云舟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回家”两个字上,盯着她乖巧的侧颜眸色暗下来,才收回了手。 第二天早上,卫云舟就备了车子,吃过早饭就和苏不语一起前往苏家。 “晓冉,你去把璎璎也叫下来。”苏重越见到卫云舟来了,满脸都是意外之喜,想了想,又让徐晓冉把苏璎叫下来。 苏璎对付男人向来有一套,苏不语要是劝不了卫云舟,就让苏璎上,苏重越打着算盘。 自从没了绝世好身材之后,苏璎就换了穿衣风格,她今天穿了一袭深蓝色的高腰长裙,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的身材,配上她那张艳丽的脸,风姿不减。 她看到卫云舟和苏不语的时候,眼里的恨意险些遮掩不住,虽然卫云舟已经标记为不可攻略人物,但是她还是想要卫云舟和苏不语去死。 苏璎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姐夫、姐姐。” 她自然地坐在苏不语身旁,然而看到苏不语露在外面那段光洁的手臂,她的眼眸沉了沉,又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饶是如此,等苏璎抬起头的时候,依旧在苏重越眼中看到了比较,他在拿她和苏不语比较…… 苏璎攥紧了裙摆,面上始终在笑着。 苏重越眯了眯眼睛,从前他觉得自己这个养女比苏不语更漂亮,然而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苏不语的眼眸明亮,衬得苏璎的眼睛像死鱼眼一般毫无光泽。 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苏璎变丑了。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苏重越和卫云舟东拉西扯了半天。 卫云舟并没有几句应苏重越,他眼角的余光看着苏不语,便见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来,她似乎注意到了他,微微抬头,朝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苏重越看出卫云舟对自己没什么耐心,连忙感叹着说:“难得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只可惜你哥他……” 苏不语一直在等苏重越提苏琮,她本就知道他叫她只是为了苏琮。 面上,她却是一下子僵住,盯着苏重越。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苏重越被她看得有几分瘆人,但是他不会就此吓到。 苏重越接着说:“不语,你哥当时也是神志不清,并不是故意要去撞你们。你看云舟和你都没什么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卫云舟的手指微动,看向苏不语,她紧紧抿着唇,手微微颤抖,他感到了她极其浓烈的失望。 苏不语扯了扯嘴角,“这件事过不过去,还是由警方来决定吧。” “不语,那毕竟是你大哥,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警方来……” “苏先生!”苏不语猛地站起来,她一向温婉的脸此刻极为冰冷,“苏琮当时是想撞死我和我的丈夫,这件事在我这没法过去。” 苏重越满脸惊愕,但更快地意识到眼前的苏不语已经不是那个初回苏家、任由他摆布的女儿了。 徐晓冉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骂道:“怎么和你爸说话的?就算今天卫先生在,我也要说你没教养……” “你没资格说我。”苏不语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苏璎连忙帮着徐晓冉说:“不语,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妈说话?” 她对上苏不语突然愣住,苏不语的眼睛太漂亮了,即便冷着依旧像缀满了星光,就像她以前开了特效的眼睛。 一个厂妹出身的女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眼睛?!苏不语是不是也有系统开金手指?苏璎的内心充满了猜疑和嫉妒。 “这是你的妈,不是我的。”苏不语笑了一下,她再看了一眼苏重越和徐晓冉,眼里是决绝,“我今天只是最后来看一眼,从此以后苏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她是为原主来说的。 说完,她转身推着卫云舟的轮椅往外走。 徐晓冉想要去拉苏不语。 卫云舟的保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门口,看到卫云舟的手势,立刻挡住了徐晓冉。 苏不语没有回头,一直将卫云舟朝外推去,差一点就撞上了朝里走的齐靖。 齐靖皱了一下眉头,就看到苏不语抬头看向他,眼泪就像珍珠一般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落下——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只是鲜少有人能哭得那么好看,她红着眼尾的模样就像是带着露水的海棠花,让他的心里起了异样。 “你……” “齐少抱歉……”苏不语的声音嗡嗡的,卫云舟知道她哭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站起身…… 卫云舟握紧了扶手,朝着齐靖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齐靖看到卫云舟,才想起苏不语是卫云舟的妻子,他抿了抿唇,开口说:“苏琮死了。” 苏不语微微一愣,“怎么会?” 齐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苏琮的死亡过程,就在前面,警方要把苏琮从医院带回警局,结果大晴天却劈了一道雷下来,直接把医院的招牌劈下来,正好砸在苏琮的脑袋上…… 看上去真的很邪门!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子想起了苏璎系统的那句话:苏琮气运吸收完毕,可使用傀儡技能。 果然不远处,她又隐隐听到系统音说道:“傀儡死亡,傀儡技能还可使用一次。” 在回去的路上,卫云舟能察觉到苏不语的心不在焉,却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下了车,苏不语犹豫着开口:“云舟,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卫云舟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跟我到楼来。” 不管是原主还是苏不语都是第一次到卫家的楼,布局和二楼有些类似,只是卫云舟房间的装修以白色为主,看着很干净也更冷。 苏不语却并不像是第一次上来,她熟练地找到茶具,泡了两杯茶。 卫云舟看着她泡茶的背景,手指敲击扶手的频率有些高,只因她的动作带着几分熟悉,像极了他自己。 苏不语注意到他的目光,身体有些许僵硬,但依旧坚持将那杯茶送到了卫云舟的手上。 卫云舟喝了一口,像的不单单是动作,连味道都不差,“你想对我说什么?” “卫先生,”她又用回了原来的称呼,眉宇间带着几分坚决,“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匪夷所思,但是还请你相信我。” 苏不语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苏璎有一个奇怪的系统,可以控制人心。” 卫云舟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奇怪她的话,“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不语咬了咬唇,“因为我死过一回了,我是重生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8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七) 卫云舟的手一下子紧紧握住扶手,他沉沉看着苏不语,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出破绽,然而她的眼中尽是真情实感,如果这都不是真的,那么他也只能认栽了…… 他闭了一下眼,发现自己有些不愿意去回想前世苏不语早死的那些细节,前世的苏不语与眼前的苏不语判若两人,只是重生真的能改变那么大吗? “你所谓的死过一回究竟是什么意思?”卫云舟克制地问着。 苏不语伸手抱住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大愿意回想,停顿了几分钟,才回答:“其实本来在酒店被下药后,我没有逃出来……杨昊辰得逞了,江怡茵带着一群人来捉奸成功……” 她苦涩地笑着:“那一次也要谢谢卫先生派了保镖过来给我解围,只是……其他人都在指责我、嘲笑我,包括苏家的那些人……我一时没有想开就自杀了……” 卫云舟的记忆与苏不语所说的重合,不过她还没有说为什么她的泡茶手法和他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苏不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卫先生,我再说件事,你别生气……我,我前世死了以后并没有马上重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做鬼之后就一直待在你身边,待了五年……” 卫云舟怔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你跟在我身边五年?” 苏不语点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某种吸引力将我吸在卫先生身边一样,我知道卫先生你有喝茶的习惯,也知道卫先生你每天五点半就起床,衣柜里只有黑白灰三色的衣服……” 她低着头轻轻诉说着他的所有习惯,声音娓娓,从她的描述里,他竟像看到了前世的那五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乖巧的她默默跟着自己的画面—— 她看到的不止是他的那些生活习惯,还有全部的自己,包括他的身体、以及不愿叫人看到的残缺…… 卫云舟难得生出了不自在,冷白的脸上没什么变化,耳廓却是通红,匆匆打断了苏不语的话:“你跟了我五年,那五年后呢?” 苏不语又停了几分钟,眼里涌出了泪珠,哽咽着说:“后来卫先生出了车祸。我看到他们在车上做了手脚,听到他们说是因为苏璎……我想告诉卫先生的,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卫先生死在我的面前……” 卫云舟盯着她的眼泪怔了怔,原来前世为他哭泣的不单单是卫云麓,还有她,只是前世的他一无所知。 “好了,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的面前吗?”卫云舟出声安慰,眼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嗯……”苏不语蹲到他的脚边,抬头仰望着他,让卫云舟生出了他是她全部的错觉,而这种错觉让他的心跳猛地加快。 苏不语的眼角还挂着几滴莹透的泪珠,眼尾染着诱人的红,目光偏是清纯的澄清,如初生的花妖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惑人。 她的红唇微启,接着说:“前世卫先生走了以后,我就重生回来了,正好回到杨昊辰对我下药的那个时间……” 苏不语冲着卫云舟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我用的防身术还是那五年跟着卫先生学的,没想到一重生就用上了。” “再后来,我又碰到了苏璎,我发现我能听到她和她系统的对话,我才知道卫先生和我原来都是她所谓的攻略人物,只要我们对她生出好感,她就能获得奖励,所以我怀疑卫先生前世会遇害就是因为这个……” 卫云舟想起那时她极力反对自己见苏璎的模样,现在回想还有几分可爱。 苏不语站起身,认真地看着卫云舟,伸出双手抱了一下卫云舟,在他的耳边说:“我总觉得我是为了好好保护卫先生而回来的,弥补前世的遗憾。” 在苏不语抱住卫云舟的瞬间,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明明不浓烈,却叫他本就加速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卫云舟还来不及回应这个怀抱,苏不语已经放开了他,并退出了他手臂可及之处。 他怅然若失地看向苏不语,满心还在为那句“为了好好保护卫先生而来”心悸不已。 过了片刻,卫云舟才平息下不平静的心。 他再看向苏不语,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唇角弯了弯,为她对他的不设防生出了欢喜,却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也是重生回来的,他比她看到的可能还要多一些。 “苏琮的死和苏璎的系统有关系?”卫云舟以这样的问题来表示自己信了她的话。 “我不大确定,”苏不语谨慎地说,“但是那天在江家的宴会上,我听到了苏璎的系统说,吸收了苏琮的所有气运启动什么傀儡技能,然后苏琮就开车来撞我们了,像是被操控了一般……” 她想了想,连忙解释:“前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事,一直到最后苏琮都好好地呆在苏璎身旁,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重生回来,改变了一些事,才会变成这样。” “嗯,那你还听到苏璎的系统说了什么?”卫云舟前世死后也同样以灵魂的形式飘荡在各人的身边一段时间。 所以,他看到了卫云麓因为一心一意要为自己的死寻找真相。如果当时不是江修然保护了卫云麓,她也会被格雷科害死,这也是他没有对江家出手的原因。 他还隐隐看到了苏璎的系统面板,知道了她那个系统是如何运作的——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依靠吸食他人的气运来存活,苏璎靠系统提供的各种道具操控人心,同时那些人的气运也成为了系统运行的能量。 只可惜重生回来以后,他并不像苏不语这样还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我还听到苏璎的系统说,卫先生对苏璎的好感度是-100,是永远不可攻略人物,卫先生真是棒棒的。”苏不语笑了起来,含着水光的眼睛弯如勾月,也勾了一下卫云舟的心。 卫云舟的眸色深了几许,他将自己的轮椅往前推了两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苏不语两分。 苏不语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一般,突然又收敛起笑容,一脸的担忧,“可是苏璎的系统那么厉害,我听到卫先生害她受了好几次惩罚,她会不会还要像前世一样害卫先生……” “我会防着她的,不必担心。”卫云舟安慰着,他略微动了手指,“苏家那边你确定要断了吗?” 苏不语僵了一下,面上尽是苦涩,“嗯……其实我在前世就知道了,只是有时候想不通,他们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认回苏家,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卫云舟盯着她那张脸,很明白苏重越打的算盘,如果他当时没有娶妻的意思,苏重越也会把苏不语送给别人——在苏重越看来,女儿不过是联姻的工具。 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卫云舟的眼里生出了一丝戾气,动了动手指。 苏不语看向他,已经收拾起了所有的苦,反笑着安慰他:“我没事的,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怎么会是最初的状态?她还有他。 卫云舟的喉咙微动,只是这句话终究不会从他的口里出来。 苏不语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同卫云舟说道:“卫先生,何老师快来了,我要去准备上课了。” 卫云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苏不语还心心念念着上课。 苏不语腼腆地笑了一下,糯糯地说着:“我要努力学习呢,将来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卫先生放心,虽然和苏家断了,但是当初答应卫先生的三年,我不会反悔的,我会等到两年后再离婚。” 这本是他们原本的约定,但是现在,卫云舟听着格外的刺耳,尤其是苏不语还一直惦记在心里。 他看着前一刻口口声声说是为他重生的苏不语,下一刻就欢天喜地地转身离去,只为了何平的到来。 卫云舟的手紧紧握住扶手,一颗心就像是浸泡在柠檬水里。 何平还不知道苏家出了事,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苏璎不可攻略的人物。 他本来还为今天不能见到苏不语而失落,却意外收到了她的消息,当苏不语问他今天还有没有空来上课时,他没有半秒的思考就应了下来。 从京城大学到卫家,如果骑车要近两个小时,何平难得奢侈地打了个的。 当看到苏不语浅笑着在门口等着他时,何平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明知道他与她不可能,可是光看着她,他就满心喜悦。 “何老师是又熬夜了吗?我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苏不语看着青年更重了几分的黑眼圈,笑盈盈地问着。 “嗯……”何平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没有影响,我没有在休息,我本来就觉少。” 卫云舟从三楼的窗户望下来,就能看到年轻的男女并肩而行,即便隔着远,他依旧能注意到何平时不时看向苏不语的目光。 他的眼眸像进了墨,幽深得吓人。 苏不语带着何平上了二楼,就看到卫云舟已经在书房门口了。 “云舟?”幸好,她还记得在人前喊他名字,卫云舟如是想着。 “我下午没事,陪你一起上课。”卫云舟淡淡地说道,全然看不出他来之前眼中的暗涛翻滚。 有卫云舟在,何平如芒刺在背,尤其是今天的卫云舟更像是气场全开一般,比之前还要不友好,让何平更觉压力,全凭不服输的劲撑在那里。 两个小时的课上下来,何平的整个背都是湿的。 苏不语看着额头还有汗的何平,又悄悄看了始终淡定的卫云舟,还是问了一句:“今天比较晚,何老师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卫云舟漫不经心地抬起眸,何平的冷汗更多了一点,他咬紧牙关,却应了一声:“好。” 晚饭照例还是张妈做的,苏不语还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卫云舟却挪了位置,坐在苏不语的边上。 何平知道,从一开始的关系,他就输给了卫云舟,只是他还是不服气地挑衅了一下,“我第一次来上课的时候,是不语亲自下厨做的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不语烧的菜真的很好吃。” 那一次卫云舟正好不在,他看向苏不语,就听她笑着应下:“那就等何老师下次来吧。” 卫云舟放下筷子,轮椅朝后倒了一下,轮子和地面重重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 见两个人都看向他,他面无表情地说:“大家吃好了,我来送何老师。” 苏不语没有反对,独自回了房间,二楼的窗户也能清晰地看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轻轻笑了一下,果然没一会儿卫云舟就主动找过来。 卫云舟瞧着像是一无所知的苏不语,深吸了一口气,才维持面上的稳定,“你应该知道何平也曾经是苏璎的男人之一才是,还是说你也想保护他?”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开口,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味。 苏不语朝他眨了眨眼,“可是这一世,何平与苏璎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他的眼里尽是迷茫,又像是突然想到不对劲,满是狐疑地看向卫云舟,“不对呀,卫先生你是怎么知道前世的事?” 卫云舟紧紧抿了一下唇,幽幽地看向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9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八) 苏不语微微撅起嘴,似乎是在表达对卫云舟的不满,她的眼睛更是赤/裸裸写着“你不和我说实话”七个字。 卫云舟有些无奈,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简单地说漏嘴 他伸手捂了一下眼睛,像是在遮掩什么,又突然笑了一下,将手放下时,神情已经极为平静了,全然看不出之前的酸味。 卫云舟对上苏不语清澈的眼睛,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他习惯了风轻云淡与深藏不露,本以为重生会是他永远藏在心底的秘密,却没有想到就这样轻易被苏不语套出来了。 他望着苏不语,轻笑着说:“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 苏不语瞪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我猜不到,我希望卫先生能亲口和我说。” 她看上去带了些许小脾气,脸上的表情格外可爱,卫云舟看得心痒痒,握拳轻咳了一声:“不语,你知道的那些前世我都知道。” 苏不语早已猜到,只是仍旧表现出微微地诧异,她小声地问:“是因为那场车祸让卫先生也重生了吗?” “嗯。”卫云舟应了一声,不再隐瞒。 “那……卫先生是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苏不语好奇地问道。 “比你稍早一些。” 苏不语的眼睛一下子绽放出了亮光,“那时候卫先生是特意去救我吗?” 卫云舟怔了一下,不管看多少次,苏不语的眼睛总是能将人吸引住,又回想起那一次在酒店走廊的场面,苏不语那一次叫了他什么? 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看向苏不语的眼神有些晦涩,前世她以灵魂的姿态在他的身边待了五年,是不是…… “卫先生?”苏不语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卫云舟才拉回有些旖旎的猜测,他又咳了一声,才正色看向苏不语,“抱歉,那时候误会了你和杨昊辰的关系,所以没有直接闯进房间里。” 他收到了那些亲密照片,看着苏不语是主动跟着杨昊辰进的房间,所以有所误会,他去仅仅是为了阻止江怡茵。 苏不语看向他,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候的暧昧,脸色微红,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别处,嗡嗡地说:“都过去了……那时候看到卫先生,我是开心的……” 她垂眸浅笑,笑容温婉动人,拨乱了卫云舟的心弦。 卫云舟克制地敛住目光,装作没事地问道:“你对何平是怎么打算的?” 苏不语自然地说道:“虽然何老师前世和苏璎在一起,也做错过事,可是他在前世的时候已经付出代价,这一世他什么都没做……”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他和我一样出身贫寒,比起我来,他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如果这一世他再犯错,那他的奶奶太可怜了……” “我确实有些想帮帮他,”苏不语蹲下来,让卫云舟看清自己眼中的真挚,“而且他现在对苏璎的好感度为-100,也是苏璎不可攻略的人了。” 卫云舟的手不自觉地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何平如今心里喜欢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让他更加不悦的是,苏不语是真的想要帮助何平,他并不是她的唯一—— 她甚至还想着两年以后离婚离开他…… 卫云舟有着说不出的胸闷,他的轮椅朝后退了一下,转过身去,“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苏不语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卫先生。” 卫云舟回过头,苏不语似乎还有些纠结,他淡淡地开口:“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那天见格雷科的时候,卫先生是不是问了我一句,格雷科是不是我的攻略目标?”苏不语问的不是很确定,“那时候卫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和苏璎是一样的吗?” 卫云舟僵了一下,没有想到苏不语能看懂他的唇语,很快他便淡然回答:“没有,在我这里,你和她从来都不一样。”哪怕他曾经以为她也是一个攻略者。 苏不语眉眼弯了下来,认真地同他说了一声:“云舟,晚安。” 卫云舟看着她的笑容,眉宇跟着舒展:“晚安,不语。” 彼此说开之后,卫云舟和苏不语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他们的相处依旧淡淡,只是偶尔间眼神交互,不自觉便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苏琮死后,苏重越和徐晓冉给苏不语打了几次电话,苏不语都没有接,趁着卫云舟不在的时候,她问阿菟:“苏璎的系统现在如何?” “比之前弱了不少,但是还不够弱,我还没办法吃掉它。”阿菟有些愁眉苦脸。 苏不语点点头,“那就再给她多几个不可攻略的人吧。” 姚磊接到苏不语的电话有些意外,他从卫氏集团里出来,就看到苏不语婷婷站在那里。 他与她许久没见了,自从那一次卫云舟出差回来以后就没再叫他去卫家,而他似乎也有在刻意躲避。 “苏女士。”姚磊喊了一声,便看到苏不语微微侧过脸来,初秋的风拂起她的长发,姚磊晃了一下眼。 苏不语含着盈盈笑意,走到他的面前:“姚律师,好久不见。” “苏女士是来找卫先生的?” “不是,我是特意来找姚律师的。”苏不语的话让姚磊瞳仁缩了一下,只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只因他听到苏不语又说,“我想和苏家彻底脱离关系,所以来咨询姚律师。” 姚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要想清楚,一旦彻底脱离了关系,将来苏家的财产和你也会没有关系。” “嗯,我知道。”苏不语点点头,她并不在意苏家的那些财产,“所以请姚律师拟一份声明,再陪我去一趟苏氏,如果要卫先生同意的话……” “这点事不必卫先生同意,你等等我。”姚磊直接应下。 “那我就在对面的咖啡厅里等你。”苏不语笑了笑。 苏不语才在咖啡厅坐下,便看到有一个人迅速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是齐靖。 齐靖几乎跟了她一路。 没有了好感度的蒙蔽,齐靖发现苏璎处处违和,尤其是他在苏璎的小腿上看到了陈年旧伤—— 这些伤疤他在苏不语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齐少?”苏不语略微有些诧异,然而坐在对面的齐靖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点了两杯咖啡。 齐靖盯着她看了许久,试图在她身上也找出异样,只是她神情平静,由着他打量,甚至抬起她那双明眸与他对视,反倒看得齐靖不自在。 他收回了目光,直截了当地问道:“苏不语,你腿上的那些伤……” “没有了。”苏不语对上他猛地瞪大的眼珠,眨了眨眼,“齐少可能不相信,只是我身上的伤突然就消失了。” “是转移到了苏璎身上?”齐靖立刻问。 苏不语茫然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齐靖又问:“除了小腿,你原本哪里还有伤?” “背上和手臂上也都有。”苏不语老实地回答。 齐靖抿了抿嘴,接着问:“苏琮开车撞你们的那个晚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苏不语再次摇了摇头。 “齐少,您怎么在这里?”姚磊过来的时候,看到苏不语的对面坐着齐靖,皱了皱眉头。 他把拟好的文件递给苏不语看了一下,苏不语站起身,对齐靖说:“齐少,抱歉,我们还有事要去苏氏……” “我跟着你们一起。”齐靖厚脸皮地说。 苏氏集团离卫氏不算远,苏不语三人见到苏重越的时候,并不意外,苏璎也在旁边。只是苏重越对苏璎的态度与以前很不一样。 三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苏不语轻笑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苏璎连苏重越都给攻略了。 苏璎看向三人的面色难看,除了苏不语雷打不动的0好感度,姚磊和齐靖的好感度都是-90,差一点就能变成-100,她攻略了苏重越以后拿到的奖励并不丰富,完全不够将姚磊和齐靖的好感度刷回去—— 何况,这两人她现在看不上,她把赢来所有的道具都用在了格雷科身上,只因格雷科的任务奖励是最好的。 “你们来有什么事情吗?”苏璎看到他们三个有些烦,但是不愿意将姚磊和齐靖刺激成-100的好感度,只能强颜欢笑。 齐靖眼珠子黑黝黝地盯着苏璎,看得她心里发毛,他猛然伸出了手,一把拉住苏璎的手,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拉,果然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疤,这些伤都是旧伤。 苏重越见他如此对苏璎,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出手就是一拳打向齐靖,齐靖的身手很好,迅速躲开了他这一拳。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为-97,即将成为不可攻略人物。”苏璎的系统发出尖锐的声音。 苏璎面露惊慌,而系统也似乎急了,尽管还是冰冷的机械音,语速却快了不少:“宿主可以用苏重越的气运为媒介,使用好感度归零器,将目标人物齐靖的好感度归零。”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苏璎在心底骂了一声。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冰冷地说:“目前宿主还无使用好感度归零器的权限,如果要使用,不仅要献祭苏重越的气运,还需要宿主拿出自身一部分气运来借用好感度归零器。” 苏璎愣住,她可是见识过苏琮的死,一旦没了气运,马上就会没命。 然而系统难得说了一句软话:“宿主放心,只是一部分气运,等你完全攻略的人物多了,气运会回来的。” 苏璎无法忍受自己再变丑,也无法忍受以前捧着她的人如今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咬了咬牙,“好,使用部分气运,借用好感度归零器!” 系统立刻说道:“吞噬宿主1/3气运使用好感度归零器,苏重越气运抽取完毕,请宿主选择好感度归零的对象。” “选择齐靖。” “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归0。” 系统音落下,苏重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依不挠,再次攻击向齐靖,却在齐靖再次躲开之后,脚底打滑,重重摔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他从地上爬起来。 齐靖愣在了原地,就在刚刚地刹那,他发现自己心里对苏璎的厌恶像是被迫抽走了一样,他再看向地上的苏重越,蹲下身去探向鼻息—— 苏重越平地摔,摔死了。 姚磊也意识到了事态变化,他看了一眼苏不语,对她摇了摇头,淡定地藏起了那份关系脱离书,“齐少,报警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0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十九) 苏不语垂眸,苏璎这种随意掠夺他人气运只为了无关紧要之事的行为,着实让她想到了从前一些不愉悦的回忆—— 那个豢养她的男人也是这样,只为了无止境的欲望,罔顾生命。 真是让人自心底不舒服。 齐靖却是一直盯着苏璎的神情,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寻常的恐慌——并不是看到亲人倒下的哀恐,而是嫌疑犯第一次杀人的那种惊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切切实实地死在苏璎的面前,她确实慌乱了,然而因着气运的流逝,系统却在这一刻突然发布了三个任务: “发布高傲的警官任务,请在一个月内将目标人物齐靖的好感度提升到50。” “发布冷静的律师任务,请在一个月内将目标人物姚磊的好感度提升到50。” “发布真千金不真任务,请在一个月内让目标人物苏不语失去苏家财产继承权。” 苏璎来不及有多余的恐慌,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让她一个月内完成三个任务?! 系统冰冷地说:“宿主缺失了三分之一的气运,如果不尽快补充完整的话,幸运值是会降低的,你也看到没有气运的人是什么下场。” 苏璎不敢再说话,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哭着走向齐靖,“阿靖,我爸爸他……” 齐靖紧紧抿着唇,他不知道苏璎是如何让他那种厌恶感消失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身为一个刑警的他有自己的逻辑判断,“苏小姐,我已经联系了120,也报了警。” 苏璎感受到了他口吻里的疏离,一个曾经她随叫随到的男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让她极端烦躁。 她习惯了一个眼神就让男人鞍前马后,然而这一切都在卫云舟变成不可攻略人物之后被改变了。 苏璎紧紧握住拳头,眼泪啪啪地掉落在地上,手机却悄然地打开,在拍摄着苏不语的反应。 她的动作没能逃过苏不语的眼。 苏不语始终垂着眼眸,等到120来时,她才抬眸,那双眼睛通红地含着眼泪,即便没有落泪,也叫人看到了无限的哀伤。 姚磊和齐靖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在了苏不语的身上,又不自觉地上前扶了她一下。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又慢慢松开了苏不语。 “我没事,姚律师,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云舟吧。”苏不语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格外惹人心疼。 姚磊却是注意到她对卫云舟称呼的变化,他的手指缩了缩,不愿去看心底的那份失落,“好。” 卫云舟在接到电话之后,就去了医院,他到时,徐晓冉也已经到了。 徐晓冉正在医院里吵闹,她听说齐靖与苏重越有过冲突,坚决地认为齐靖对苏重越的死负有责任,而苏璎则在一旁劝着她。 卫云舟推着轮椅过来,便能看到苏不语小小的一个缩在角落里,仿佛所有的喧嚣都和她没有关系。 他来到了苏不语面前,将手伸向了她。 苏不语没有抬头便知道是他,像只小猫一样,将脸放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呢喃:“云舟,为什么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卫云舟想,他与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所以更敏感于生死,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苏璎是最先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氛围的,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也曾对卫云舟有过幻想,虽然他身有残疾,但是脸却完美地长在了她的审美之上,结果卫云舟对她不假辞色,却对苏不语如此温柔…… 姚磊也看到了,他从未见卫云舟对谁如此温柔,然而看到这一幕他却不觉得意外。 徐晓冉见到了卫云舟像见到了主心骨,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害怕,直接拉着他说:“卫先生,你要为我们家老苏做主。” 卫云舟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淡淡地说道:“听警察和医生的判断吧。” “谁都知道齐靖就是……”徐晓冉还想反驳,却在与卫云舟对视之后闭上了嘴。 “妈,”苏不语主动叫了徐晓冉,“爸的事由云舟来处理,你……最近苏家太不太平了,你要不要来卫家住一段时间?” 徐晓冉颇为诧异,苏不语与她并不亲昵,而她也并不喜欢这个亲生女。 可现在再面对上苏不语,她竟生了恍惚,眼前年轻的女孩亭亭玉立,容貌上和她是如此的相像,为什么她会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姐姐,妈还是跟着我回家吧,苏家有我在。”苏璎并不愿意徐晓冉去卫家。 苏不语抬起头,凝望向苏璎,第一次说出:“可是,我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是苏家的女儿。”苏璎着急地看向徐晓冉。 徐晓冉的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当苏不语的气质隐隐胜出苏璎的时候,她对苏璎一向的偏爱也生出了犹豫。 她磨了磨唇,再看向一旁淡定的卫云舟,不自觉地朝苏不语靠了靠,“你爸刚走,我心里难受,还是去你姐那吧……” 苏璎狠狠咬住了唇,才止住自己想要拉住徐晓冉的冲动。 她阴沉地站在那里,看着卫云舟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苏重越的后事,看着徐晓冉头也不回地跟着苏不语离去,仿佛她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局外人。 曲终人散。 苏璎从医院里出来,只有齐靖还站在路边,她忍不住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拉住他:“阿靖,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齐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冷地问道:“苏璎,你和苏重越是什么关系?” 苏璎的脸色煞白。 然而他仍旧不愿意放过她,又问:“你身上的那些伤疤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关心我吗?”苏璎哀哀戚戚地反问。 齐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感情,更像是对待一个嫌疑犯,“你的伤疤为什么和苏不语身上的一样?” 苏璎转过头去,负气地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这些问题,但是阿靖,我因为你失去了爸爸,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冒失,我爸爸也不会冲动对你出手,也不会……” 齐靖沉默了一下,在苏璎起了希望时,又突然问道:“是爸爸,还是情人?” 苏璎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齐靖,只是不管她做出怎样的神情,眼前的男人都不为所动,她心底由衷地生出了挫败感。 几乎是狼狈地逃离开,苏璎坐在车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拿出手机,纠结着给格雷科打了电话。 “亲爱的,”格雷科率先开了口,“我恐怕无法再待在华国了。” “怎么会?”苏璎没有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把格雷科的好感度刷到了60,结果他要离开华国? 格雷科的眼里满是戾气,是他中了卫云舟的招,在华国的布局满盘皆输,如今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可到底是不甘心—— 他的父亲老格雷科还健在,虎视眈眈的兄弟更是不少,他在华国的失利很可能导致他失去了格雷科家族族长的继承权。 苏璎有些烦躁地问系统:“如果完成格雷科百分百的攻略,能补上我失去的气运吗?” “应该可以。”系统回答得并不确定,苏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对它能量消耗巨大,它不得不动用到苏璎本身的气运以维持自己能量。 苏璎只犹豫了一下,便对格雷科说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我父亲去世了,我应该会继承到一部分财产,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也许能帮到你……要是我那位名义上的姐姐能放弃继承权的话,我手头便更宽裕了。” 而另一边,苏不语安排好徐晓冉,便去找了卫云舟。 “云舟,我爸的死可能和苏璎有关。”苏不语皱着眉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可能一个人对苏璎的好感度达到百分百,她似乎就能控制这个人,比如指使苏琮开车撞我们……” 卫云舟皱了皱眉头,立刻反应过来:“但是这个人会因为她的控制而丧命?” 苏不语点点头,“我把我妈接过来也是怕苏璎对她下手。” 她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今天去找我父亲,是为了和苏家彻底断得干净的,只是现在……”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问苏不语:“那个所谓的系统,是不是又布置了什么关于你的任务?” “它要让我失去苏家财产继承权。”苏不语想了想,补充说,“还有齐少、姚律师以及那位格雷科先生的好感。” 卫云舟轻呵了一声,他大约知道苏璎和她的系统想干些什么事了,“苏家财产的事,这几天就让姚磊跟着你,格雷科和苏璎那边,我来处理。” 苏不语小步走上前,蹲在他的面前,怯生生地握住了他的手。 手里的温度传来,苏不语的手温比他的略低些,却又恰到好处,将柔软传进了他的心底,卫云舟垂下眼睛看向苏不语低着的脑袋。 “卫先生,江修然对苏璎的好感度已经是百分百了,他们或许会对你不利……”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细声细语地说:“我害怕……”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下子撞击到了卫云舟的心底,他难得开玩笑地说:“别怕,我若是死了,整个卫家都是你的。” 苏不语抬起头,明亮的眼被蒙上一层薄雾,“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不可以出事!” 卫云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承诺一般地应道:“好。”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1章 被赠给残疾大佬的真千金(二十) 苏不语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在楼梯口见到了徐晓冉。 徐晓冉看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心情复杂。 当初徐晓冉与苏重越结婚时,签了婚前财产协议书,因此苏重越死后,她所能得到的财产并不多,而现在苏琮也死了,就只剩下苏不语…… 她抿了抿嘴,开了口:“我知道卫先生有本事,将来苏氏恐怕也要他代为打理,只是你别忘记了,璎璎她也在苏家的户口册上,股份和分红不能少了她的。” 苏不语垂下眼眸,是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徐晓冉习惯了对亲生女儿苛刻,立刻就不悦地训斥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干什么?” 苏不语半低着头,轻声反问:“妈,你知道我爸和苏璎之间的关系吗?” “你爸和璎璎之间不就是父女关系?”徐晓冉皱了皱眉头,又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最近苏重越对苏璎的态度很不对劲! 她想起,早上苏重越出门的时候还牵着苏璎的手,扶苏璎上车的时候揽着她的腰,那并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亲昵。 徐晓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更是觉得心脏在抽痛,她瞪着苏不语看了许久,而苏不语看向她的目光纯粹而干净,将她的狼狈映得一览无云。 她不敢再看,几乎是落荒而逃—— 徐晓冉无法想象,她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的养女和自己的丈夫有不正当的关系。 这会显得在苏不语面前为苏璎争取财产的她尤为可笑。 徐晓冉回房间后,一夜未眠,一旦起了疑,便处处是疑点,她越想越难受,等到天亮,她既不想见到苏不语,更不想回苏家看到苏璎。 直到苏不语过来敲门。 “妈,我要去公司,你和我一起吧。” 徐晓冉愣了愣,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鲜少去公司,苏重越从来不让她插手公司的事。 她有些受宠若惊,也顾不得悲春伤秋,连忙起来梳妆打扮。 苏不语耐心地等待着,同行的还有姚磊,三人到了苏氏集团,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所谓的股东,只有苏璎在,以及她身后的一排壮实的保镖。 苏璎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妈、姐姐,坐。” 她的笑容很是明媚,只是她那双狐狸眼失去了系统特效的加持,只剩下算计的光芒。 徐晓冉看着竟觉得有几分可怕。 姚磊皱了一下眉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点信号都没有,转过身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一排保镖。 苏不语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她拉着徐晓冉一起坐了下来,平静地等待着苏璎开口。 苏璎笑了笑,“我请姐姐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姐姐放弃继承权,在爸妈身边长大的是我,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 徐晓冉都被她说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璎璎,你在说什么?” 苏璎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转向姚磊,再看向姚磊头顶上的负值好感度,她眯了眯眼睛,决定先拿下姚磊,反正苏不语也逃不了。 她撩了撩自己的长卷发,走向姚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没了绝世好身材和秋水剪眸,但是她对自己的魅力依旧有十足的信心,尤其是最近她攻略苏重越成功之后获得了塞壬之音。 “姚律师,”苏璎魅惑开口,“跟着姐姐,还不如跟着我……” 姚磊紧皱眉头,推开苏璎的手,嘲讽道:“苏小姐是觉得你有哪一个点值得我跟的?” “系统怎么回事?塞壬之音对姚磊没有用?”苏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宿主,塞壬之音对心上人在身边的男人是不起作用的。”系统回答。 苏璎猛地回头看向始终坐在那里的苏不语,那是一张天然去雕刻的脸,当她身上的怯弱褪去只剩温婉,便美得像有了系统特效加持一般,让苏璎心生嫉妒。 她眯了眯眼,让苏不语失去继承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她去死。 见证过苏重越的死亡之后,苏璎突然就对他人的死亡没什么感觉了——并不是她杀了他们,是他们自己运气不好罢了,怨不得她。 “系统,有什么办法夺取苏不语的气运吗?”苏璎直接问道,这样就能让苏不语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它感受了一下苏璎身上变得稀薄的气运,又感受到苏不语身上越来越殷实的气运。 它终于开口:“系统道具‘心甘情愿’只要一个小时内让对方对你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即可掠夺对方所有的气运,但是宿主如果要使用该道具,必须拿出一半的气运来,宿主是否愿意拿出一半气运交换‘心甘情愿’使用权一次。” 苏璎犹豫了,上次用好感归零器就拿走了她三分之一的气运,她明显感受到到最近运气大不如从前,现在要拿出一半的气运…… 系统却开口劝她:“掠夺了苏不语的气运,你就可以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等三个任务都完成,你的气运自然也回来了。” 系统见苏璎还是犹豫不决,放缓了机械音继续相劝:“你要是任务失败了,还不是要损失,还有你看看姚磊的好感度,他也马上要成为不可攻略人物了,你会为此失去美妙的声音,你舍得吗?” “还有再降好感度,齐靖的好感归零也付之一炬了,再出现不可攻略人物,你就要恢复成原本的容貌,你能忍受你原来的丑脸吗?” 系统在苏璎面前显示了她原本的脸,不算丑陋却格外的平凡—— 苏璎一想到自己再长回这样就要窒息,她咬咬牙,应了下来,直接拿出一半的气运来使用所谓的系统道具“心甘情愿”。 苏不语明显感受到这一瞬间,苏璎身边的氛围都发生了变化,苏璎原本发红的印堂也黑了下去。 她垂眸笑了一下。 苏璎将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思考着如何让苏不语说出“我愿意”这句话。 她想了想,对苏璎说:“不语,你一定要和我争苏家的财产吗?” 苏不语神奇地看向她,“璎璎,这本是我应得的。” 她的眼眸很清澈,清清楚楚地写着苏璎才是不应该的那个,虽然在法律上她具有继承权,但是她一个假千金又是如何理直气壮说出“争”这个字。 就连徐晓冉也瞪大了眼睛,仿佛她第一天认识苏璎一样,她忍不住冲上前,指着苏璎的鼻子骂:“你不要忘记了,你原本才应该是农村妹,连读大学的资格都没有,是我让老苏留下你,你根本就不姓苏,还要和我的女儿抢财产?” 苏璎斜睨了徐晓冉一眼,她甚至不屑于回答徐晓冉的话,要不是苏重越死了,她能让徐晓冉从苏夫人的位置下来。 “妈妈,我现在不是你的女儿了吗?”她反问,“你明明说,我才是你的女儿。” 徐晓冉目光闪烁,苏璎是她二十二年的心血,是她的骄傲,可是苏璎却和苏重越之间不清不楚…… 苏璎目光冷然,只是她现在的目标不是徐晓冉。 她对苏不语说:“我可以放弃苏家的财产,但只有一个要求,苏家那套老宅归我,其它股权全部归不语你,你愿意吗?” 苏不语回答她:“姚律师也在,不如我们直接白纸黑字写下来吧。” “那你是愿不愿意?”苏璎紧追不舍。 苏不语笑了笑,“我没什么意见,姚律师你看呢?” 徐晓冉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和苏不语争家产的苏璎,下一刻又要让出继承权。 苏璎脸色变了变,说:“我们苏家也有律师,用不到别人家的,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正式协议等爸爸的葬礼过后再签。” 苏不语看向她,勾了勾嘴唇:“口说无凭。” “那你到底是愿不愿意?”苏璎不耐烦地问道。 苏不语点点头,柔声回答:“可以的。” 苏璎顿了一下,问系统:“她说‘可以的’,这不都一个意思?” 系统冰冷地回答:“必须是那三个字,否则无效。” 苏璎又尝试着引导苏不语:“可以的是什么意思?说一声你愿意就这么难吗?” 苏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同意你的提议。” 就是不说“我愿意”这三个字。 姚磊适时站出来,“苏小姐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不如现在就请苏家的律师过来,直接写成协议,比在这里东拉西扯更节省时间。” 苏璎的眉宇间起了戾气,她确实没时间在这里和苏不语浪费时间,“只要你说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写下字据。” 苏不语朝着她张了一下嘴:“我愿……” 她又忽地止住,“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我说呢?” 苏璎的脸黑得不能再黑,而同一时刻,格雷科给她打来电话:“亲爱的,你那边进展如何?卫云舟逼得太紧,我现在怕是要撑不住了……” 格雷科没有说,他的把柄落在了卫云舟的手上,如果再不走,他继续留在华国就会有牢狱之灾,只是他多少有点不甘,就这样被卫云舟逼得失去所有,包括家族的继承权…… “我现在就和不语在一起。”苏璎解释。 格雷科轻笑了一下,“亲爱的,你还是太斯文了,既然卫云舟的妻子在你的手上,我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苏璎却懂得了他的意思,她再看向苏不语的神情完全不一样了,挥了挥手,直接就让保镖将苏不语几个人绑了起来。 徐晓冉惊恐地喊道:“璎璎你这是干什么!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苏璎固执地说道:“只要姐姐说一声她愿意,我就放了你们。” 苏不语侧着头看向她,叹了一声气:“我留在这里没事,但妈妈和姚律师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璎璎你先放了他们。” 苏璎冷笑了一下:“我不傻,放了他们给你搬救兵吗?苏不语,你以为你有卫云舟就了不起吗?他不过是我不要了的瘸子,那一次如果不是我没去,现在的卫夫人是我不是你。” 苏不语淡然回她:“璎璎你提这些没意思,你这样绑了我们反而要走上不归路。” 苏璎勾了勾唇角:“这一点构不成犯罪,只要你说你愿意,我立马放了你们三个。” 苏不语却是垂下眼眸并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系统开始无情地倒计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在苏璎的耳边,让她烦躁不安。 她失去了所有的耐性,直接上前拉住了苏不语的长发,面露凶光,“苏不语,你再不说,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目标人物姚磊好感度下降为-100,标注为永不可攻略人物,所有目标人物好感度下降50,宿主永久关闭夜莺歌喉和塞壬之音。”系统音夹杂在倒计时的声音里响起。 苏璎却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只知道她已经拿出了一半的气运,如果不能成功,苏不语也必须死在这里。 “苏不语你真想死吗?”上一刻还犹如夜莺的声音在这一刻变成了粗嗓门,苏璎的原音不算难听,但和夜莺歌喉的落差很大。 苏璎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是歹毒的恨意,一切都是因为苏不语,她和卫云舟害得她失去了好身材、失去了好看的眼睛,现在连声音也失去了! 恨意冲昏了她的理智,她从一旁的会议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就要刺向苏不语。 “小心——”姚磊猛地站起身,试图冲开保镖来到苏不语的身边。 苏不语朝着旁边躲避了一下,侧过身子在苏璎的耳边轻语了一声:“苏璎,我能听到你的系统音呢。” 苏璎愣住。 会议室的大门一下子被冲击开。 是卫云舟和齐靖,还有警察。 几乎是一霎,卫云舟居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从会议桌上一跃而过,用手刀击落苏璎手中的剪刀。 他将苏不语护在了怀里,看向苏璎的目光冰冷。 苏璎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就看到好不容易好感度归零的齐靖目光同样冰冷。 “目标人物齐靖好感度为-100,标注为永不可攻略人物所有目标人物好感度下降50,宿主永久关闭脸部重塑。”系统音再次响起。 苏璎还来不及暴躁,系统音又一次响起:“时间到,系统道具‘心甘情愿’使用时间结束。”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苏璎的脸色迅速惨淡下去,她失去了重要的气运,结果一无所获。 齐靖注视着苏璎,就在一瞬间,苏璎的眼睛变小了,鼻子塌了,嘴巴宽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苏璎太不寻常了,他要上报给上级。 苏璎和格雷科的保镖被警察带走,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苏不语被卫云舟抱在怀里抱了许久,才悄悄抬头看向他。 一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站起来格外的高大,身形略显销瘦却又温暖。 “云舟可以站起来?” 卫云舟低下头就对上苏不语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他轻轻“嗯”了一声,重生回来,他就开始训练自己使用假肢,是为了避免像前世一样困在车里出不来。 而现在,他很庆幸,他的每天练习可以在刚刚救下苏不语。 “走吧。”卫云舟牵住苏不语的手,走出苏氏集团。 秋日的阳光照射下来,远处的镜子折射着反光,有些睁不开眼睛。 苏不语半眯了一下眼眸,却突然朝着卫云舟扑了过去,她将卫云舟扑倒的一瞬间,一颗子弹从她的背后插过,将身后的玻璃大门击碎。 卫云舟倒在地上愣了愣,反射性地抱住苏不语,目光锐利地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又抱紧了苏不语几分,“你没事吧?” 苏不语眉眼弯了下来:“云舟,我保护了你呢。” 原主的心愿达成了。 卫云舟凌厉的眼神瞬间温柔,“不语,谢谢你。” 而不远处的格雷科在狙击失败之后,立刻扔下枪,戴上口罩就要逃跑,他并没有走几步,就已经被特警给逮捕了—— 格雷科万万没有想到,来自西西里岛的他就这样在华国被判了刑。 一同判刑的还有苏璎。 原本苏璎的罪并不重,但是因为成为了格雷科的同伙,她被判了无期。 她试图见苏不语一面,弄清苏不语的那句话,可惜苏不语并不见她。 一直被卫云麓困在家里的江修然终于逃出来,去见了苏璎,只是在见到苏璎时,他傻在了那里,“你是谁?” 这不是他认识的苏璎,他的璎璎怎么可能这么丑?! 苏璎对着他眼中的难以置信,以及褪去的爱意,原来所谓百分百的爱意也只是建立在皮囊上。 她咬咬牙,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次傀儡技能,连忙呼唤系统,想最后赌一把,然而自从她被抓住以后,系统就再也没有回应过她了。 苏璎没能通过江修然逃出来,却在转运到监狱的途中出了车祸,她趁着车祸逃了出来,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就被另一拨人抓住了。 “这就是齐靖上报有特异功能的人吗?” “老大,我们捉了她也会被查吧?” “关在实验室里,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苏璎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是往后她再没有看到过太阳,当冰冷的仪器插在她身上时,她是真的后悔,后悔当初拿出那么多的气运给系统,以至于没了气运之后是如此的痛苦。 她再后悔,别人都不知道,警方找了多年,也始终没有再找到苏璎。 一切都尘埃落定,苏氏最终到了苏不语的手里。 徐晓冉以为苏不语这么柔弱,会听她的话,却没有想到苏不语对她不冷也不热,除了生活必须的费用之外,就再也没有多余了。 她曾经质问苏不语,苏不语笑了笑,将那一次她为苏璎索要财产的视频发给了她。 苏不语依旧温柔,只是徐晓冉却在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光,苏不语转身离去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您的亲生女儿苏不语已经死了。” 当晚徐晓冉就做了一梦,梦到苏不语被江怡茵做了仙人跳的局,在苏不语向自己求助的时候,她痛骂了苏不语。 她还说:“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苏家就不该认回你,我要是你就死了算了!” 梦的后来,苏不语自杀了。 徐晓冉从梦中惊醒,却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梦,自此之后,浑浑噩噩。 苏不语继承了苏氏,就找了职业管理人对公司管理,自己则安心地去念书,第二年,她真的考上了京城大学。 眼见着与卫云舟的三年之约就要到期了,她每次向卫云舟提,卫云舟将话题说开。 直到最终期限来临,卫云麓不甘不愿地对卫云舟说:“按照外公的遗嘱,你结婚满三年,属于外公的那部分股权都归你了。” 卫云舟拿到筹划已久的股份却不开心。 苏不语再一次对他说:“云舟,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呢?趁我暑假有空。” 卫云舟最近用假肢站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只因他看到了苏不语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青年,朝气十足,四肢健全。 即便假肢用久了会疼痛,他也总是站在她的面前。 他看向苏不语,面上淡淡地说:“虽然你不是攻略者,但是你可以攻略我。”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 卫云舟面色如常,耳朵却是红透,低下了头:“不语,我们不离婚,可不可以?” “可是……我恋爱还没有谈过。”苏不语小声地说。 “只要不离婚,你想怎么谈都可以。”卫云舟一贯的风轻云淡被彻底抛开,他眉眼浓烈地看着苏不语,只要她不离婚,干什么都可以。 苏不语垂眸轻笑,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系统音:“恭喜宿主,绑定万人迷系统,从此以后所有男人都是你的裙下臣……” 系统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见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兔子,一口就把它给吞噬了。 苏不语在这个世界待了三十年之后才离开,由于卫云舟的敏感,她鲜少与阿菟说话,直到彻底离开,她看到了又大了一圈的阿菟。 “宿主,你要休息一下再去下个世界吗?”阿菟问道,它听别的系统说,宿主要定期休息才能处理掉在小世界生出的感情,它的宿主好像从来没休息过。 “不必,去往下一个世界吧。”苏不语笑了笑。 下一刻,她就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 当红布被挑起,眼前是位一身军装的青年,二十岁上下,眉眼冷峻。 她朝他羞涩一笑,而他只冷冷地叫了一声:“姨娘。”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2章 娇弱的姨娘(一) 苏不语自记事以来便被卖做扬州瘦马,她是妈妈名下所有瘦马之中最我见犹怜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富商买下她,送给苏城司令裴明远做七姨太。 她并不是一个多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学得最多的便是如何伺候人,乱世飘零,唯求一个安身之所,偏偏遇到了裴景润。 裴明远纳苏不语那日突发战事,他没等到苏不语上门就领兵出城了,家中所有事项一律交给长子裴景润。 苏不语是裴景润接到府的,便是盖头也是裴景润掀开的。 一眼万年,心动不过一瞬。 在红盖头掀开的刹那,苏不语见到了俊美的青年,自此落了一颗芳心,可偏偏她是他父亲的姨太太。 苏不语哀叹命运弄人,终日以泪洗面,时常以如诉如泣的目光追逐着裴景润,可惜野心勃勃的青年从来不在意她的那点目光。 裴明远不喜欢一天哭丧着脸的苏不语,只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来过她的房。 没了丈夫的宠爱,苏不语在后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本无权无势,如今再被裴明远所不喜,谁都可以欺负她。 苏不语虽是扬州瘦马出身,过得却是大小姐一般的生活,在裴家的日子着实难熬,只是她觉得能够远远看到心上人便是再苦也心甘情愿。 直到她与裴景润的青梅竹马陆曼婷被山匪绑到山上,裴景润来救人。 山匪漫天开价,裴家却只愿意花一份赎人的价格,于是山匪让裴景润选一人带走。 裴景润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选了陆曼婷,看都未曾看苏不语一眼。 苏不语怔怔地看着领了陆曼婷、头也不回就离去的裴景润,才明白自己对裴景润的这份情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 清冷的青年不看她,不是因为她是他父亲的姨太太,只是因为他对她没有一丝意思。 她死了心,更是前途渺茫。 山匪将她留在山上留了一个月,见裴家真不顾她的死活,便觉无趣,放她下了山。 可是苏不语一个貌美的弱女子还没有走到苏城,就被裴明远的对头给掠走了。 对方知道了她是裴明远的七姨太,不仅与一群士兵□□了她,还将她的一双手砍下来送给裴明远。 苏不语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躺在血泊中的时候,短暂的一生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满心怨艾,却又满心茫然不知心恨谁—— 只求若有来生,她要做最无情的那个人,不对任何人心动,更要那些将她弃如敝履的人都捧着她,她要在这乱世之中活得比谁都好。 …… 初晨的阳光射入苏不语的眼眸里,她眨了眨眼睛缓缓睁开,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里。 她漫不经心地撑起身来,就不知道原主想要哪些人捧着她,这个心愿有些笼统,倒是比之前那些原主的心愿难一些。 “七姨太,您起来了吗?少司令正在厅里等着您呢。”门外是丫鬟春桃的叫唤声。 “进来吧。”苏不语柔柔地应了一声。 春桃进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旗袍,长发披散而下还来不及扎起,她回过眸来望向春桃,看得春桃冷不丁愣了一下—— 这位七姨太生得真好,竟比戏子出身的六姨太还要好看许多。 “麻烦你帮我盘下头发。”苏不语朝着春桃微微一笑,笑得春桃跟着红了脸,忍不住又打量了她几眼。 裴景润站在大厅里,等得有几分不耐,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响,他抬头望向楼梯处,便看到苏不语扶着楼梯婷婷袅袅,步履摇曳地走下来。 比起昨日宽大的嫁衣,这一身旗袍更衬她的身材,勾勒出她的杨柳腰,一双笔直的长腿随着她的摇曳从裙摆的开叉处若隐若现。 裴景润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直到苏不语走到他的面前。 比他还要小一岁的七姨太在他面前毫不设防地半低着头,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长卷的睫羽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少司令。” 昨夜匆匆,裴景润不曾和苏不语多言,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冷心冷肺如他也不得不说,苏不语的声音似三月的春风,只一声便能融化人心。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带七姨娘去餐厅,几位姨娘都已经等着了。” 裴景润是裴明远的发妻所出,在他的母亲死后,裴明远没有再娶妻只是纳了六房姨太太…… 他又漫不经心地看了苏不语一眼,如今是七房姨太太了。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六个女人便是两台戏,提前到了餐厅的六位姨太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听到下人来报大少爷过来了才停下来。 等到裴景润领着苏不语过来时,她们以一种近似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不语,六姨太最先笑出声:“还以为七妹妹从那个地方出来,是个妙人儿,怎么瞧着倒像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呢?” 其他几位姨太太也跟着笑出了声,只是当裴景润冷冷抬眼时,都各自噤了声—— 她们虽是裴明远的女人,却十分怵裴景润。 “父亲不在,七姨太就坐在这里吧。”裴景润没有向苏不语介绍前面六位姨太太的意思,只是指了指最末的位置让她坐下。 苏不语朝着他羞涩一笑,乖巧地坐下。 裴景润看了一眼她的笑容,直到她坐下,只能看到精致的侧脸,他才收回了目光。 这位七姨太看着确实不像长袖善舞的扬州瘦马,也不像林妹妹,更像是不知世事的山间灵怪—— 看着懵懂纯真,却又似有若无地诱惑人心。 一顿饭除了苏不语吃得安然,其余人各带心思。 用过早餐,裴景润带着苏不语在裴府转了一圈,高大的青年穿着长靴,走路的步伐格外大,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苏不语没有跟上。 他回过头。 苏不语并不在意他将她抛下,也不在意他停下来等她,依着自己原本走路的节奏慢悠悠地朝他走过来,然后朝他弯眉轻笑:“抱歉大少爷,我走得比较慢呢。” 她的笑恰到好处,不会觉得谄媚也不会觉得敷衍,尤其是当她的眼眸慢慢看向裴景润时,让他想到了天尽头倾斜而下的星河,是叫人沉醉其中的璀璨。 裴景润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冷淡地说道:“除了不要去主楼的三楼外,其他的地方并无禁忌,七姨太随意,有事就找陆管家。” 说完,他便大阔步地朝外走去,头也不回,显得格外无情。 苏不语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下,回房拿了些东西,便对春桃交代:“我出去一下,中午便不回来吃饭了。” 裴景润并不知道他出门没多久,苏不语也跟着出了门,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他坐在车上,前往苏城郊区的司令部,裴明远不在城中,一切都由他做主。 副官坐在他的身边,简单明了地汇报昨日军中之事,说了许久也不见裴景润回声,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少司令?” 眉眼清冷的青年一直望着外面的目光才被拉回,对副官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继续。” 副官还没有从裴景润居然也会走神的错愕里回神,只听得一声爆破声,车身整个倾斜,是有人拿枪打爆了轮胎! 裴景润动作很快,立刻弯下腰去,一颗子弹擦着副官的脸颊打偏在座椅上。 他迅速抽出腰侧的手/枪,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射击出去。 跟着他来的人与埋伏的人激烈交火。 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裴景润这边吃了在明处的亏。 好在从他十岁开始跟着裴明远进军队,这样的暗杀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在他付出身中一颗子弹的代价下,对方也没剩下活口。 裴景润按住受伤的侧腰,上前查看了那些尸体。 “少司令,看着像是附近的土匪。”副官也挂了彩,眉头深皱,只觉得这些土匪过于胆大。 裴景润却是目光沉沉,冷冷问道:“土匪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副官一惊,这是有奸细? “回城。” “少司令不去司令部了?您的伤……”副官担忧地问道。 “不要让司令部的人知道我受伤了,去邵义那里取子弹。”裴景润眼中是杀人的戾气。 司令部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没了裴明远压着,各类牛鬼蛇神蠢蠢欲动,只是伤了他就别想全身而退。 萧邵义是苏城富商萧家的长子,却偏偏看不上家业,硬是闹着出国学医,回国后在苏城开了一家诊所,十分擅长处理枪伤。 他与裴景润、陆曼婷一起长大,算是少年情分,见到裴景润受了伤,啧啧了两声:“曼婷要是知道你受伤了,得念叨到你耳朵麻掉。” 裴景润斜睨了一眼萧邵义,意在叫他闭嘴。 萧邵义砸吧了一下嘴,只觉得自己这发小愈发吓人了,慌忙笑道:“我的嘴最是严实,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裴景润在萧邵义这里处理好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军服,正准备从后门离去,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苏不语。 她似乎扭到了脚,一瘸一拐地走进诊所,与前台的护士慢声细语地说着,她要寻箫大夫。 裴景润想起,把苏不语送给裴明远的人正是萧父,萧邵义还对他抱怨过这事,说萧父怎能把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 他停下了脚步,就站在那里看着苏不语。 没一会儿,萧邵义便出来接待苏不语了。 萧邵义对谁都热情,也不避讳,蹲下身子直接用手就去触碰苏不语的脚踝,“万幸没伤到骨头,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抹抹就没事了。” 他抬起头,对上苏不语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眸,愣了愣。他先前只顾着和父亲争吵,从来没有发现所谓的扬州瘦马有一双如此干净的眼眸。 眼前的女子正值青春年华,眼里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却被他的父亲送给了别人做姨太太,萧邵义心中的歉意又沉重了几分,忍不住说道:“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苏不语冲着他笑了笑,脸若桃花,一边点头一边应着“嗯”,像是赋予了萧邵义全部的信任,“谢谢大少爷。” 萧邵义有些不好意思:“你叫我邵义就可以了。” “好的,邵义。”苏不语从善如流。 只是她的声音轻柔,自带缠绵,简单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竟叫萧邵义耳朵发痒,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今天多谢邵义了呢。”苏不语又郑重其事地道了一次谢,让萧邵义更觉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裴家。”萧邵义刚说完,便眼见着苏不语的眼眸黯淡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心也跟着沉闷了下去。 苏不语笑了笑,笑容里却有着点点愁绪,“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是裴司令的姨太太,大少爷和我在一起容易惹来非议。” 她又一次向萧邵义道谢,才起身准备离去。 苏不语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裴景润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炯炯,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脸色一下子退去。 裴景润笔直朝她走来,对着萧邵义点了点头,“我送七姨娘回去。” 苏不语的面色更加苍白,跟在裴景润的身后没敢抬起头来。 两个人一直到了裴家都没有说一句话。 苏不语从车上下来,还是有些不利索,看着是真的伤到了脚。 裴景润在一旁瞟了一眼,上前扶住了她,“我送姨娘回房。” 苏不语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无奈眼前的青年看着销瘦却是从军中练出来的,根本就无法挣脱开,她只能任由裴景润将自己扶回房间。 “姨娘好好休息。”裴景润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苏不语却能听出他在强调“姨娘”一字。 眼见着裴景润就要走出她的房间,苏不语顾不得脚伤,小碎步地跑上前,拉住了裴景润的衣角。 裴景润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那只手并不大,只要他稍许用力便完全无法抓住他。 然而他并没有推开苏不语,只是说着“还请姨娘放开我。” 青年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苏不语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在裴景润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可不可以不要告诉裴司令?” 裴景润的目光从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是一张十分干净的脸,包括这双眼睛,所以藏不住一点秘密。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姨娘想瞒着父亲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3章 娇弱的姨娘(二) 裴景润的目光始终在苏不语的眼睛上,她的眼睛闪烁,似乎在寻找谎言,可又慢慢放弃了挣扎。 那双如缀着繁星的眼眸蒙上了薄雾,又慢慢散去,恢复到了最初干净的模样,如远山云雾,如雨后新晴。 即便是像裴景润这样心里只有山河的冷面青年,在这一刹那也无法挪开视线,她比时下学洋的女学生们多了一股风流的柔美,又比风月场的女子多出一份清纯的干净,是世间少有的独特。 他不自觉地联想到她看向萧邵义的眼眸,纯粹而热烈,原来像她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也会有那样的眼神,有些矛盾,偏又迷人,倒让人有些嫉妒萧邵义。 裴景润眼眸暗沉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风纪扣扣得有些紧了,伸手松了一下,再慢慢看向苏不语,没让她开口,直接说道:“姨娘喜欢萧家大少爷。” 他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不语的脸色惨白,红唇微启,柔弱的身姿微微颤抖,像是风中弱柳,看着尤其可怜,“我……我不过是一厢情愿,也都是嫁给司令之前的事,往后自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还请少司令不要再说了……” 裴景润的眼眸又暗了一下,他不曾涉足风月场,只是军队里的男人一贯荤素不忌,插科打诨的话不少,说什么女人微微颤抖时的可怜模样最是动人,他曾嗤之以鼻,但是现在…… 他轻嗤了一声,大抵是有些厌恶埋在骨子里的劣根性,他终究是记得眼前的女人再迷人也是他父亲的女人,至于她心底有没有别的人—— 与他何干? 裴景润撇去心底的那一点异样,慢慢收敛眼神,“我不会告诉父亲,还请七姨娘安分些。” 苏不语脸色愈发没了血色,而那只手也跟着松开了他的衣角,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少司令放心。” 裴景润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拉皱的衣角,忍不住伸手去整理,只是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法,那被拉皱的衣角似乎再难平整下去。 他瞥了苏不语一眼,她的小脸依旧苍白,然而看向他的眼眸里似有控诉,他愣了愣,再看向她,便见她快速地低下头去。 一身旗袍曼妙玲珑,眉目如画。 苏不语没有出挑的动作,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就是两个食指对弄着,有些稚气,与她一身的娴静有些不融洽,却显得格外可爱。 裴景润竟觉得有几分好笑,万年不变的嘴角细微扯动了一下,难得地又多说了一句:“只要七姨娘安分,裴家不会亏待你。”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父亲”两字,而是用的“裴家”。 苏不语侧着头,微微抬起眸,那双眼眸里的不安与控诉散去少许,轻轻应了一个“嗯”。 这一日的碰面就像是昙花一现,接下来好几日,苏不语都没有再见到裴景润,他似乎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回来。 起先几位姨太太因为裴景润带着她来而有几分忌惮,只是过了几日,看到裴景润与她并不熟稔,也没有要护她的意思,便大着胆来试探苏不语。 苏不语初到裴家,不主动不惹事,她没有特意去拜访几位姨太太,若是姨太太们来寻她,便笑脸相迎,好生招待,却没有深交的意思。 姨太太们掂量着苏不语的分量,除了六姨太在言语上时不时刺苏不语两下,没有其他出格的动作,到底裴明远还没有见过苏不语,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态度,而她们谁都不是正妻,没有直接赶走苏不语的权力。 这日深夜,苏不语听到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声,她起身披上睡袍,依着声响到了院子里。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高大的青年如松站在树下,几只狼犬护在他身边,是警惕的状态。 “少司令?”苏不语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回去。”青年的声音冷冽,颇为吓人。 苏不语被他吓了一跳,没敢逗留便回头要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她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回过身来,小碎步地跑向裴景润,在触不及防之间,拉住了他的衣角,急切地说道:“少司令,你受伤了!” 裴景润微微一怔,女子的清香一下子向他扑来,明明如同幽婉的月华,偏霸道地围绕了他四周,让他无从拒绝。 他看向那几只自己养大的狼犬,平时最是凶狠,却在苏不语靠近自己的时候,连吠都不吠,是因为觉得对方无害,还是因为他拒绝的态度还不够强烈? “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只是他一贯的威慑这会儿对苏不语却不好使。 裴景润略微低头,便能看到苏不语仰着头,一双眼眸在漆黑的夜色里依旧明亮。 她固执地不愿意松开他的衣角,“你受伤了。” 空气里飘着的血腥味让裴景润无法否认,他盯着苏不语的眼眸,冷冷地说道:“和姨娘没有关系,姨娘最好回屋,否则……” “你先和我回屋,我帮你简单地包扎一下,再去寻箫少爷。”苏不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坚持着。 裴景润皱了一下眉头,他的两次受伤都被苏不语撞上了,心底忍不住起了怀疑,究竟是真的凑巧,还是苏不语别有目的…… 他的手/枪还在手里,只要轻轻扳下扳机,纤弱的女子便会没了性命—— 只要他同裴明远说苏不语有些可疑,裴明远也不会责难他。 然而裴景润垂眸看向那只拉住他衣角的手,白皙柔软,同此刻盈盈的月光一般,他竟不由自主地跟着苏不语去了她的房间。 等到他坐在苏不语面前,见她打开电灯,拿出药箱,再走回他面前时,裴景润有些暗恼自己不够警惕,抬起头也看清了苏不语的装扮—— 暗红色的法式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身上,仅凭一根腰带固定着,全然遮不住内里粉白的肚兜。暗红与粉白交织,更显得苏不语浑身莹白赛雪,睡袍遮不住的锁骨小巧精致,锁骨之下便是半遮半掩的起伏。 裴景润的呼吸短促了一瞬,只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再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 苏不语开灯才看清裴景润的肩膀红了一大片,厚实的军装上全是血,她咬住红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拿了把剪刀,要剪开裴景润的衣服。 裴景润顿了一下,“我自己来。” 即便肩膀受了伤,裴景润还是与平时一般,一板一眼地将军装脱下,整齐地放在边上,露出他精炼的上半身。 青年的肌肉恰到好处,不过分夸张,六块腹肌若隐若现,显是平日里训练严苛。他朝着苏不语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只是手中的枪始终握着,表明了他对苏不语的不信任。 苏不语的脸像是红了一瞬,但更快的,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以及侧腰处。 侧腰的伤应当有几日了,裹着渗血的纱布,肩膀上的伤更重些,所幸子弹穿过了肩膀,并没有留在体内,不必取子弹。 苏不语处理伤口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眼眸专注,看着并无旁的心思。 裴景润微微侧目,因着包扎伤口,女子离他很近,身上的清香让人难以忽略,以及那双手碰触在肌肤上,细腻软绵却很是烫人。 他握着枪的手稍许紧了一下,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 苏不语抬眸,眼睛是动人的担忧,“我弄痛少司令了吗?” 裴景润的眸色暗了一下,对上苏不语时显得格外深沉,让她又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少司令?” “没有。”青年冷冽的声音有了一丝暗哑,“姨娘包扎的手法像是特意学过。” 苏不语轻笑了一下,自然说道:“小时候倒是想过学医,妈妈还说我这想法好,特意请了个郎中教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妈妈见我太过沉迷,怕误了正事,便不许我学了。” 裴景润想到了她的出身,老鸨们养着扬州瘦马,让她们学习各种技能,为了将来讨得男人的欢心。 然而他并不是苏不语的男人。 裴景润探向苏不语的神情,试图在她的脸上寻到一丝勾引,可惜她的眼眸澄清,神情磊落,倒显得他的心思龌龊了…… 他忽地发问:“如此深夜,姨娘却把我带回房间,孤男寡女,便不怕吗?” “嗯?”苏不语疑惑地望向他。 裴景润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除了明亮莹润之外,还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泛着浅浅的红,看向人时,像是有无限深情,让人生了遐想。 然而不待遐想蔓延,她弯眼而笑,如春风拂面,亦吹散了那一缕不该有的遐想,“少司令受了伤,我总不能放任不管。” “何况,”她笑盈盈地补充,“少司令唤我一声姨娘呢,我怕什么。” 她似乎笃定了她是他父亲的女人,他不会对她如何,但是苏不语却忘记了,她只是他的姨娘,并不是他的亲娘…… 许是因为苏不语一直开着灯,门外传来了春桃的声音:“七姨太可是有什么事?” 苏不语的手停顿了一下,也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她迅速地站直身子,朝后退了几步,隔着门对春桃说:“没什么事,只是突然醒了便开了灯,我过会就关,你先去睡吧。” 春桃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便不打扰七姨太休息了。” 苏不语上前了几步,靠着门听着春桃离去的声音,才舒了一口气。 “不是不怕吗?姨娘这会儿又在怕什么?” 苏不语猛地转身,就对上了裴景润的胸膛,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拉开了睡袍的带子,绸缎做的睡袍就此从她的肩膀上滑落,露出了大片的凝脂—— 那一片小巧轻薄的肚兜,遮了不如不遮。 裴景润的呼吸跟着沉了下来,即便隔着半臂的距离,苏不语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变得灼热。 她有些惊慌地睁大了眼眸,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孤男寡女,衣冠不整,昏暗的灯光下滋生暧昧。 苏不语还想后退,可是她已经贴着了门,退无可退。 她不敢蹲下身子去捡睡袍,那样会叫她整个瓜背都裸/露在裴景润的眼底,只得用纤细的手臂环胸而抱,颤抖着身子,强装镇定地说道:“少司令早点休息,明日里再去找箫少爷开些伤药。” 只是苏不语却不知这样的姿态让裴景润将她的侧面看得格外清楚,尤其是她那盈盈不堪一抱的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4章 娇弱的姨娘(三) 裴景润上前了半步,在苏不语惊呼出声之前,弯下了腰。 冷冰冰的青年呼吸格外灼热,就在他俯身的那一瞬,呼出的气喷在苏不语的小腿上。 苏不语颤抖得愈发厉害,不仅仅小脸通红,便是连小腿也泛出淡淡的粉色,如同上等的芙蓉玉。 女子身上独特的幽香跟着袭入裴景润的鼻间门,他的眸色愈发深沉。 裴景润停滞了一瞬,迅速捡起睡袍,披在苏不语的身上。 只是动作再快,终究是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肩膀,女子的体温似乎天生便比男子低一些,裴景润指腹下的凝脂微凉,却像烫到了他一般,他极快速地收回了手指。 只是这位一贯矜持的少司令并不知道绸缎丝滑,能从苏不语身上滑落一次,便能滑落第一次。 裴景润似乎没有料到刚刚披上的睡衣会再次滑落,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狼狈,愣了几秒选择转过身去,“你把衣服穿好。” 背后似乎穿了一声轻笑,裴景润浑身僵住,冷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懊恼之色。 苏不语看了一眼裴景润发红的耳廓,点到为止,穿好睡袍,小声说道:“少司令,我好了,你……” 裴景润回头看向她。 苏不语羞涩地低下头,像是缓解尴尬,她伸手将垂下的青丝挽到耳后。 裴景润的喉结跟着动了一下,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却觉得苏不语做出来的与寻常女子不一般的韵味。 他撇开视线,去穿回那件染血的军装,冷声说道:“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是透露出去了……”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把狠话说出口,开门疾步离去。 已经过了子时,裴景润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开了窗,望向天上的月。 阳春三月的夜恰到好处的温和,夜风伴着月华,有些像苏不语的声音轻轻柔柔,那样的声音若是唱歌应当是极好听的—— 裴景润却觉得很是烦躁,他拿出床头柜里的烟,那是别人送的,他平日里很是自律,并不抽烟,然而今夜他却不想克制,大抵是想通过放纵忘记一些事。 他点燃了一支烟,抽得有些不大熟练,烟草入肺引得伤口作痛。 裴景润的眼睛却异常清冷,再望向天上月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苏不语正遇到裴景润出门。 俊美的青年穿着笔挺的军装,眉眼冷峻,一丝不苟,便连最上面的风纪扣也扣得严严实实,端的是禁欲矜贵的模样。 苏不语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少司令。” 缠绵悱恻,如唤情人。 裴景润却是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目下无尘,比从前还要冷些。 苏不语似是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难受,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终究没再开口。 裴景润依旧是深夜回来,却见苏不语半掩着房门、亮着灯光,似乎在等一个人,他没有多做停留,径直朝三楼走去,走到一半听到木门发出“咯吱”声响,他才停下来回头。 苏不语站在门口,朝着楼梯的方向看过来,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显得尤为柔和。 为了避免昨日的尴尬,苏不语到这个时候仍旧穿着旗袍,然而裴景润却很难不去回想昨日的春光。 他没有招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门。 裴景润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只是他却睡不着,推开窗户,今夜却是乌云遮月,仿佛像是存心为他拒了月亮。 他又点了烟,微弱的星火在一片漆黑里忽闪忽灭。 苏不语一连为裴景润留了三个晚上的门,等到第四天裴景润经过的时候,她的房门已经关的严严实实,门内也没了留守的灯光。 这是裴景润要的结果。 只是他却终于在门前停留了下来,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日清晨,苏不语又碰到了裴景润,青年依旧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只是眼睛有些许红丝,似是一夜未眠。 经过她的时候未做停留。 苏不语却是与他同一时间门段出门,她的手里抱着琵琶,似乎在门口等人力车,只是这个时间门段并不好叫车。 裴景润的汽车开了两步又倒退回来,他将车窗摇下来,问道:“怎么不坐车?” 裴家特意为姨太太们配了一辆外出的车。 “今日一姨太说自己要用车,我便不用了。”苏不语垂着头,面上笑意含蓄,将温柔小意刻入了骨子里。 “去哪里?”裴景润又问。 “我的琵琶缺了两根弦,想拿到店里看看。”她始终好脾气地答着,没有因为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而摆脸色给他看。 裴景润没有看她,却把车门打开,“上车。” 苏不语生得纤弱,即便上了车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只是狭小的车厢里很快便弥漫着她身上的香—— 她身上的香是好闻的,裴景润却生出了一丝烦躁,微微拧了下眉头,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她的琵琶上。 苏不语的琵琶被包琴布包着,看不出模样,那包琴布倒是讲究,上面还绣着一簇海棠。 很适合她。 她生得白净,性子柔和,可偏偏裴景润觉得她不像立在枝头的梨花,而是像带着几分娇艳的海棠。 苏不语安静坐在车上,并不搭话,等到了地,客气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安分守己且疏远。 裴景润心底的烦躁更甚了几分。 难得地只在司令部待了半日就回了裴府,午饭也是在家里吃的,苏不语却还没有回来。 裴景润吃过饭后,便又让司机将车开到城里。 副官看向他时欲言又止,这几日他们在揪司令部里的奸细,去城里并不安全。 裴景润是在酒楼门口遇到苏不语的,而她的身边就站着萧邵义,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苏不语倒没有刻意去寻萧邵义,只是从琴行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萧邵义和陆曼婷。 陆曼婷是裴家陆管家的独女,原是京城大学的学生,只是时局动乱,尤其是前阵子占了京城的军队竟开枪射杀学生,陆管家担心女儿,便硬是逼着她回来了。 因着女儿大了,陆管家怕惹人非议,所以将陆曼婷的住所安排在裴府之外,故而陆曼婷今天还是头一回见苏不语。 当萧邵义同苏不语打招呼的时候,陆曼婷跟着眼睛一亮,她是听说裴明远又娶了新的姨太太,也知道苏不语是扬州瘦马出身,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格外新奇。 “苏小姐还会弹琵琶?”陆曼婷好奇地问。 她接受的是新派教育,学的是小提琴这样的西洋乐器,她同萧邵义一般并不能接受男子纳姨太太,故而以小姐相称。 “会一点。”苏不语谦虚地应着。 陆曼婷点点头,“我懂了,苏小姐一定是十分精通,嗐!这就是国人要不得的自谦。” 她说话是真的天真烂漫,对着苏不语的时候亦是赤诚,苏不语倒是挺喜欢同这样的姑娘打交道,一来一往便多说了几句。 苏不语温柔内敛,谈吐不俗,一下子便博得了陆曼婷的好感,当即拉着她,一定要请她吃饭。 萧邵义对苏不语原是同情,却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直到真的坐下来一边吃一边交谈。 他满是惊艳,苏不语不单单没有风尘气,亦是满腹经纶,有几分旧时代大小姐的影子,却并不迂腐。 他看向苏不语的目光炽热,颇有些相逢恨晚,等饭吃完,苏不语说自己要走时,他与陆曼婷极力挽留。 “七姨娘。”裴景润冰冷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也像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 苏不语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下来,她转过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少司令。” 裴景润自是感受到了原本融融的氛围因他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停在了苏不语的身上,便见她瑟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暗了一下,“我接七姨太回去。” 陆曼婷撅了撅嘴,“我和苏小姐相逢恨晚,还想要再说一会儿话呢。” 裴景润冷冷地看向陆曼婷,让她猛地愣住,自己这个竹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苏不语连忙笑着打圆场,“陆小姐可以来裴家找我,我平日里大多在家,只要陆小姐不嫌我闷就可以了。” 裴景润始终冷着一张脸,向萧邵义、陆曼婷点了一个头,便让苏不语上了车。 同早上一样,他们都坐在后座,中间门却间门距巨大,足以塞下两个人。 裴景润正襟危坐,只是微微挂下的嘴角显示着他此刻心情不佳。 苏不语靠在窗户上,似乎还在往回看,许是对萧邵义恋恋不舍,一想到此,裴景润的心情便更恶劣了几分。 只是他却克制着自己开口。 过了一会儿,苏不语才缓缓看向裴景润,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又因有旁人在开不了口。 裴景润却在一瞬绷紧了身子,他警惕地抽出手/枪,在子弹袭来的一瞬,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苏不语。 外面传来混乱的声响,有枪声,有惨叫。 不过没一会儿便归为了寂静。 副官从车上下来,才发现裴景润早有准备,在回裴家的路上设了埋伏,为的就是揪出藏在暗处的人。 果然,副官看到了这一次没有跟着裴明远出城的第三师师长,上去就是给对方重重一脚,等发泄了这几日的不爽,才停下来,夸道:“还是少司令料事如神。”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裴景润还在车上,并没有下车。 而此刻的裴景润仍旧维持着抱住苏不语的姿态,面无表情,心跳飞快。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5章 娇弱的姨娘(四) 起先裴景润并没有多想,他只是将苏不语压在怀里,一心一意对付着外面,直到枪声停止,负责埋伏的人吹了一声哨子,示意外面的一切结束了。 裴景润在这一瞬意识到苏不语的一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柔软的身体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女子独特的幽香更加清晰,而他单手就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心跳得厉害,竟是比第一次开枪杀人还要紧张些,手心亦出了汗,可抱住苏不语的那只手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少司令,您没事吧?”车外传来副官担忧的声音。 裴景润这才迅速地松开苏不语,坐直了身体,只是苏不语像没了骨头一般,手还绕住他的腰,半趴在他身上。 他垂下眼眸看向她,被吓坏的女子似乎不敢松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惧意的湿润,贝齿咬在红唇上,都快咬出血了,有种别样的美,让人也想要去碰她的唇。 裴景润的手顿了一下,略有些僵硬地拍在她的背上,哑着声音说道:“七姨娘,已经没事了。” 她的背脊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脆弱些,仿佛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折断,只得克制地轻轻拍下去…… 苏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中还有几分害怕,在裴景润的怀里轻轻颤抖着,又像是强迫自己一般,她收回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谢谢少司令。” 裴景润摩挲了一下手指,上面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抿了抿唇,说道:“在车上等着我。” 他打开车门,迎面而来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与血腥味,他下意识地捂住苏不语的眼睛,多说了一句:“闭上眼睛不要看。” “好。”苏不语乖巧地应了一声。 裴景润走到算计他的三师长面前。 对方已经被副官打得鼻青脸肿,看到裴景润却还能笑出来,“老子是裴明远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要杀我也得等到你老子回来。” 裴景润冷冷地勾了勾唇,他做人素来奉行十倍奉还,对方送了他两颗子弹,这件事在他这里是过不去的。 他朝着三师长的肩膀开了一枪,又准备开第二枪,却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车子,苏不语的身影娇小柔弱,因着再次响起的枪声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裴景润再看向三师长,慢慢收起了手/枪,三师长还来不及欣喜,裴景润已经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捂住三师长的嘴,没让出声就抹了脖子。 苏不语在车上等了没一会儿,裴景润就重新上了车,车子发动时,她始终闭着眼眸。 一直等车子停在裴府门前,她才小声问道:“少司令可以睁眼了吗?” 裴景润看了苏不语一路,他没有想到她只是吩咐了一声让她闭眼,她便真的一路没有睁开眼眸,乖巧得着实可爱。 然而当苏不语闭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时,所有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唇上有她自己留下的咬痕,只要他往前探一些,便能覆上她的唇,看看他的齿是否也能留下同样的咬痕…… “少司令?”因为闭着眼眸看不见,苏不语显得更加不安,她的小手略有些紧张地扯住了裴景润的衣角,平整的军服被扯出了褶皱。 裴景润看着苏不语的眼神格外幽暗。 前面的司机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响,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后视镜。 猛然间,司机就对上了裴景润盯向后视镜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警告,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 裴景润默默收敛起眼神,回应苏不语的声音清冷:“睁眼吧。” 苏不语缓缓睁开眼眸,闭眼的时间有些久,眼里含着一层水润的雾气,让那双桃花眼漾着诱人的春意。 裴景润的喉结微动,声音又冷了两分:“到了。” “哦。”苏不语听话地点点头,伸手去拿她的琵琶,又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声,刚才太混乱,那把琵琶不知何时被子弹打出了一个窟窿。 裴景润看向她,一直忍着没哭的女子却因为琵琶的破损而红了眼睛。 他不喜欢旁人哭,可苏不语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却格外打动他的心,他竟有些想看她哭泣的模样。 喉间有些难忍的痒意,裴景润忍不住开了口:“琵琶很重要?” 苏不语抱着那把琵琶,低下头去,让泪落在了车座上,轻声应了一声:“嗯……” 想了想,她又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的世道乱了,人命都不重要了,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她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再抬头时,脸上有了勉强的笑意,“已经不重要了。” 裴景润瞥了她一眼,竟发现她这样的强颜欢笑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率先下了车,绕到苏不语这一侧,为她开了门。 苏不语从车上下来,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吓里恢复过来,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跤。 裴景润的手伸了出去,扶住了她,“小心。” 桃花眼里闪过羞意,苏不语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糯糯地说:“不好意思,我的腿有些抽筋,我……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少司令先进去好了。” 他抱过她,军服上还有她的香,知晓她的轻盈,便是打横将她抱起,一路抱回房间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只是裴景润终究还记得苏不语是他父亲的姨太太。 “我等你。”他淡淡地说了一声。 随即站在苏不语的身边,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便是有人路过也不会多想什么。 苏不语半蹲下去,揉着自己发麻的小腿,她的小腿笔直光洁,被她揉得泛了红,无端叫人生了不该有的遐想,偏偏她神情坦荡,目光清澈。 倒是让人更想看这双眼眸染上云雨会是怎样的模样。 “你那琵琶是谁送的?”裴景润漫不经心地搭着话。 苏不语微微愣了一下,落寞地说道:“倒不是别人送的。” 裴景润原以为她不想多说,却听得她说:“我不大记得被卖前的事了,只记得那会小,不知道家里穷,总是想要壁画里仙女拿的琵琶,有一天我爹叫我同他去一个地方,到了那便能拿到仙女手里的琵琶了。” “我去了,果真有了琵琶,只是往后便再也没回过家了。”苏不语浅浅地笑了一下,笑里不知是苦涩多些还是认命多些,“从前只觉得这琵琶就如我的命,现在想想都不重要了。” 她这一句“都不重要”一语双关。 裴景润终究是转过头,望入她的眼。 “我好了,少司令。我们进去吧。”苏不语冲着他盈盈一笑,仿佛方才提及伤心事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裴景润的步伐一向飞快,这一次他却慢了下来,与苏不语一起进屋,又见着她转身走向楼梯。 一袭旗袍玲珑身姿,上楼时细腰摇曳,如春风里的柳条,便是背影也与寻常女子不一般。 了了一桩事,裴景润本该有一夜好眠,只是夜深人静之时,他依旧十分清醒,照例抽出了一支烟,在一片黑暗里点起打火机,再覆灭火花。 黑夜中,他听到了细微地开窗声,立刻将手按在了手/枪上,侧身看向楼下,便见着二楼的窗被打开,一双纤细润白的手即便在夜色笼罩下也颇为醒目。 裴景润的视线很好,好到清晰地看着苏不语披散着长发,倚在窗前,半个身子探出来,夜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她望向天上月,轻轻哼唱了两句,是裴景润不曾听过的江南小调,与风一起吹入了他的心里…… 裴景润手里的烟半明半昧,过了一会儿,他才拿起吸了一口,烟雾散在了茫茫夜色里,谁也不曾看见。 唯有裴景润自己知晓。 第二日早晨,裴景润并不像前几日一般早出,他难得坐到了餐厅里,与苏不语一起用早餐。 六姨太来得晚不知道裴景润也在,还在门口未进来,就嚷嚷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贱蹄子半夜唱丧歌勾引汉子,扰了老娘的清梦……少、少司令也在呀。” 见裴景润冷冷看向她,六姨太吓了一跳,连忙闭嘴不说,转头又朝着苏不语哼了一声。 裴景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看向苏不语的眼眸晦涩。 早餐过后,苏不语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听裴景润对她说:“昨日弄坏了七姨娘的琵琶,等会你同我一起去趟店里,自己挑一把新的。” 苏不语刚想说不用,裴景润冷着一张脸,眼里也竟是寒冰,强势地叫人不敢拒绝,只能小幅度地点点头。 她偷偷瞄向今日的裴景润,依旧是一身得体的军装,不仅如此,他还戴了洁白的手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便是与苏不语一起坐车外出,旁人也不会多出一点想法来。 还是昨天的那家民乐店,掌柜见苏不语又来了,乐呵笑着:“小姐想要什么?” “把你们店里的琵琶都拿出来。”裴景润冷冷开口。 苏不语斜睨了他一眼,这人生的是贵公子的模样,偏行事一点都不像。 看到裴景润的那一身军装,掌柜便知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连镇店之宝都拿出来了,苏不语一眼便相中了那把镇店之宝。 拿起看时爱不释手,随意试了几个音,似是不成调,她又调了调,再抡音时出来的便已成曲。 裴景润的记忆很好,一耳便认出这是她昨日夜里唱的那首小曲,不论是她清唱的还是琵琶弹的,都动人心弦—— 他从来都觉得听风月场里的那些靡靡之音纯属浪费时间,只是这会儿,他耐心十足,愿意听苏不语多弹几曲…… “苏小姐,果然是你。”只是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苏不语的弹奏声。 裴景润没回头都能认出是萧邵义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就看到萧邵义朝苏不语笑得灿烂。 萧邵义与裴景润差不多高,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看着分外斯文,脸上的笑容洋溢着热情与真诚,是与裴景润截然相反的人。 裴景润下意识站到了中间,挡住了萧邵义看向苏不语的视线。 他清楚,苏不语喜欢萧邵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6章 娇弱的姨娘(五) 不知道为什么,萧邵义觉得自己这个打小沉稳的发小有些奇怪,裴景润似乎在警惕自己,“景润,你怎么也在?” “我不能在?”裴景润淡淡地反问。 萧邵义却是察觉出了火药味,遇到苏不语的好心情也打了些折扣,他想要绕过裴景润,却被裴景润拦住。 他盯着裴景润,以眼神质问究竟是要干什么。 裴景润的眼中似有戾气压抑不住,只是更快的,他眼中所有的晦涩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有什么事?” 萧邵义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掩饰他的不悦,放下手时又是笑容满面,对苏不语说道:“苏小姐,我是要去参加苏城新派青年的音乐聚会,你要同我一起去吗?曼婷也在。” “音乐聚会?”苏不语有些好奇地偏过头去。 萧邵义对上她那双桃花眼,心跳快了一瞬,他见着那些热情洋溢的外国女子并无感觉,反倒有些受不住苏不语的盈盈一笑。 他红了一下脸,轻声说道:“会有钢琴、小提琴和竖琴。”皆是西洋乐器。 苏不语垂下眼眸,抱着她的琵琶,“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萧邵义不以为然,说的是音乐聚会,又没说非要西洋乐器。 裴景润对这些所谓新派青年弄出来的文艺聚会并无兴趣,只是当苏不语期盼地看向他时,他竟鬼使神差跟着过来。 苏城里何人不识裴家父子,因此当看到穿着军装的裴景润冷着脸走进来时,一屋子的男女皆沉默了。 裴景润虽是他们的同辈,却和他们格格不入,他站在那里,便是对他们无形的压迫,一时之间,没人敢开口说话。 还是陆曼婷从人群中走出来,率先打破了沉寂,“苏小姐你也来啦?” “苏小姐?哪家的苏小姐?”这才有人接着陆曼婷的话问道。 “我识得她!她是做暗娼的苏妈妈养的扬州瘦马,好像听说被萧家买走了……” “怪不得跟着萧少……” “不是的,她被萧家送给裴司令了呢。” “啊,这样的出身怎能带到我们这样高雅的聚会?” “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就算是萧少也不可原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便也忘记了对裴景润的惧怕,讨论起苏不语,声音不算大,却是一字一句清晰地飘进苏不语的耳朵里。 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苏不语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手紧紧抱住她的琵琶。 裴景润看向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一句“琵琶如她的命”。 他皱了皱眉头,只是他还未开口,萧邵义却已经开了口:“你们说话太过分了!我们追求新派作风,结果连最基本的平等尊重都做不到,还拿出身这一套来说话,你们倒是比旧派还腐朽!” 有嘴硬的人站出来说:“我们追求的平等是针对平民,她不一样,何况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少爷小姐,她一个姨太太掺和进来不合适。” 裴景润的手扶到了枪上,看向那人的目光格外冰冷。 那人吓得往后退了半句,仍旧嘴硬:“裴司令说了,只要他在,苏城就是个讲法讲理的地方!就算是少司令,也不能胡乱堵嘴,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吧?” 裴景润想到苏不语在场,确实不适合见血,他淡淡瞟了一眼那人,是孔家的人,他记住了。 “七……”那声“姨娘”裴景润下意识地避开,“我们先回去,我会让他们家里的长辈为今日的无礼来向你道歉。” 苏不语摇了摇头,半低着头,“没事的,这般的话我亦不是第一回听了。” 她笑了笑,那笑却叫裴景润心里不舒服。 萧邵义也跟着难受,是他带苏不语过来,却让她遭遇了这些极度无礼的待遇。 陆曼婷更是生气,这一屋子的人妄称是新派青年,骨子里讲得还是那一套封建的出身论,她重重地呸了一声,“就你们还敢叫自己新派?你们不仅人品比不上苏小姐,对音乐的造诣更是同苏小姐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是那位孔家少爷冷笑道:“就凭她那一把卖唱的琵琶,也配称音乐造诣?”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附和着说道:“时下国外最是流行斗琴,虽不是同一样乐器,却也可以比一比。” 孔家少爷小时在东洋长大,后又被送到西洋读书,自小跟着洋人学钢琴,对自己的琴技颇有信心,他用眼角的余光鄙夷着苏不语,一个玩物又怎能与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平起平坐? 他坐到钢琴前,上手便是在西洋刚刚流行起来的爵士乐,节奏复杂,并不好跟,尤其是像琵琶这样的弦乐。 苏不语笑了笑,爵士乐于这世间的人是新鲜之物,于她却不算了,她拿出琵琶,坐下。 双腿相交,大片的雪白从旗袍开叉处倾泻而出,纵然那些少爷小姐看不上苏不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色。 苏不语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曲色优美,竟是将孔家少爷的那首爵士乐完美地复刻了下来,她的曲跟上了孔家少爷,叫孔家少爷手指慌乱地按错了音。 还未等到众人惊叹,苏不语却是长音一抡,换了一曲,并不是她平日里弹的江南小调,而是古时战歌《兰陵王入阵曲》。 琵琶声高亢,激昂顿挫,纵孔家少爷的曲子再复杂,终究被盖住了声音,最终只剩下琵琶之音。 裴景润起先并不拦着苏不语,只随着她去,她是他裴家之人,纵然输了,他亦会帮她寻回面子。 只是待到战歌起时,他眼中的淡定荡然无存,猛地看向苏不语,一向温婉的女子此刻极为专注,神情坚毅。 莫名的,裴景润便觉得这曲是为他而奏。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苏不语微微抬眸,眸光璀璨如星河,叫人一眼万年。 心中一直锁着的牢笼在刹那被打开,裴景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约莫是再也关不住了。 他的手按在枪上,却是看了一旁的萧邵义一眼。 然而萧邵义沉浸在苏不语的琵琶声中,满腔热血被激起,并未注意到裴景润的这一眼。 容貌清丽,惊才绝艳,只可惜身世浮萍。 萧邵义在苏不语琵琶曲尽时,又生出了无限感叹与同情,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这一份怜悯在这一刻起再不如从前纯粹了…… 琵琶音止,只剩下满屋的寂静。 “是苏小姐赢了。”萧邵义铿锵有力地说道,没有人开口反驳。 苏不语站起身,站在那里,如同静谧的水墨画,未有浓墨重彩,偏叫人念念不忘。 裴景润的手依旧按在枪上,故此无人敢上前,不管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 只有陆曼婷想要上前挽住苏不语,但裴景润上前一步,刚好隔开了她伸向苏不语的手,他淡淡说了一声:“回去了。” 苏不语也只是为了借机送出这一曲,曲意已到,也便没了再留下来的意义了。 她温顺地朝裴景润点点头,跟着离去,只留下无限惆怅的萧邵义与陆曼婷。 陆曼婷喃喃自语道:“像她这样的女子,便是嫁人也该被捧在掌心里,而不是给人做姨太太。” 萧邵义缓缓看向陆曼婷,他知道自己这位青梅竹马是个有个性的女子,她既说出这话,便是想要筹谋什么,若是平日里他大约会劝陆曼婷世道太乱许多事管不了,只是这会儿,他竟有些期待,陆曼婷究竟会做什么…… 回裴府的轿车内,寂静一片,苏不语抱着琵琶,缩在一侧,裴景润亦没有看向她,疏离克制。 等到车停下来,苏不语又听到他淡然说道:“我送七姨娘回房。” 苏不语始终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裴景润却在上楼梯的时候特意慢下步伐,苏不语险些撞到了他的背,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她还未从后退去,便被他一把揽住肩膀。 “小心。”他的脸依旧冷着,只是掌心的灼热透着衣料传递到苏不语的肌肤上。 她有些敏感地躲避了一下,裴景润的眼眸也跟着暗了一下。 “我、我先回房了。”苏不语小声说着,小碎步地跑入房内,却没有想到裴景润也跟着进来。 她看向他的眼神满是询问。 裴景润不紧不慢地问道:“姨娘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苏不语一下明白了他的话中意,脸色陡然苍白,“我……” 裴景润看向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眸色如墨,“姨娘要记住说过的话,以后不要再见萧邵义了。” 苏不语紧紧咬住唇,朱唇上被咬出了血痕,才点了点头。 裴景润看着唇上的血痕,取下手上的白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拇指突然按压在苏不语的唇上,一下子滋生出了暧昧,吓得苏不语睁大了眼眸。 他只抹去那一点血迹,便收回了手,像是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出阁。 随即问道:“我身上的伤不便叫人知道,劳烦姨娘为我换药。” 那几日他刚受伤时,苏不语明明为他留了门,他不曾进来过,这会儿都过去数日了,他却要她为他上药。 苏不语还想咬唇,但看到他的手之后便顿住了,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倒是有几分可爱,惹得裴景润勾了一下唇。 待到苏不语再看向他时,他已面无表情脱下军装,露出自己的伤。 青年的自愈力惊人,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苏不语却是怕弄痛他一般,小心翼翼,温润的手从他的肌肉上游走而过。 裴景润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身上的灼热更甚了几分,却是忍着让苏不语上完药才穿回了衣服,“明日我再来换药。” 两个人之间像是形成了默契,面上两人依旧疏远,裴景润每日却会避开旁人来苏不语房里换药。 偶尔,他会在换好药之后,停留片刻,只字片语的交谈,而苏不语也像是与他熟稔了不少,并不像之前那般拘谨。 还会在一起吃过晚饭之后,拉着他小声叮嘱:“少司令,你的伤还未痊愈,吃得要清淡些,尤其是酱油不可多吃。” 裴景润只应了一声“嗯”,却换得她一个指责的眼神,她是见到了他吃的。 他想,苏不语倒是没有那么怕自己了,便是站着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苏不语嫁入裴家已经是两个月,前方战事传来捷报,裴景润收到电报,说裴明远要回来了,他默默烧了那份电报,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7章 娇弱的姨娘(六) 苏不语似乎真的在躲萧邵义,苏城不算大,萧邵义的诊所开在最繁华的地段,有几次他见到了苏不语,也确定了二人四目相接,尤其是他在苏不语的眼中看到了欲语还休,只是他还来不及上前,便见到苏不语迅速转身离去。 萧邵义怅然若失,又托了几次陆曼婷去约苏不语出来,也都被苏不语笑着拒绝了。 许是拒绝陆曼婷太多次,苏不语有些不好意思,便约她来裴府。 萧邵义倒是想跟着陆曼婷一起去裴府,陆曼婷却说:“你去不大合适,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陆曼婷喜滋滋地准备了礼物,到裴府的时间刚好是过了午时。 苏不语今日没有穿旗袍,而是穿了传统的袄裙,宽大的袄裙穿在她的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反而有种古典的飘逸,让陆曼婷这个一向穿惯洋装的女学生也动了心,想着哪日也要试试这样一身袄裙。 “苏小姐,你今日真好看。”陆曼婷不吝赞美。 苏不语含蓄地笑了一下,愈发叫陆曼婷觉得她美不胜收,连忙拿出自己备好的礼物,“这是我托我同学从京城寄过来的洋裙,款式是苏城没有的,赠给苏小姐。” “陆小姐太过客气了,”苏不语停顿了一下,略微腼腆地说道,“如果陆小姐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不语就可以了。” 陆曼婷满脸惊喜,上前抓住了苏不语的手,“不语叫我曼婷就可以,我们都不要这般客套。” “嗯。”苏不语当着陆曼婷的面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的水蓝色吊带丝绸长裙,外面还有一件同色系半透明的轻纱罩衣。 “喜欢吗?”陆曼婷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苏不语眉眼弯弯笑着,“喜欢,我去试给曼婷看,可好?” 陆曼婷想着,苏不语的声音真是好听,尤其是她用那双桃花眼看向人,轻轻柔柔喊着人名时,叫人的骨头都酥了。 她一个女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不要说那些男人了。 苏不语抱着衣服上了楼,没一会儿被换了新衣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 水蓝色衬得她如初生的莲藕,嫩得能掐出水来,吊带裙露出她圆润的肩头与精致的锁骨,那一层半透的罩衣偏又半遮半掩,叫人更想要一探底下的春光。 苏不语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下,长发因着之前盘了发髻而带着自然的卷度。 走动的风拂起她微卷的长发,当她轻轻抬眸,敛着一眸光的春色,是三月的西子湖畔,清澈里透着不自知的妩媚,撩拨着旁人的心。 裴明远进门的时候,不早不晚,正遇上了这一幕。 他自认是一个不看美色的人,却也在刹那生了惊艳,原不是不看美色,只是往昔的那些不够美而已。 苏不语似乎也对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军装男子满是惊讶,站在楼梯上愣愣地看向他。 笔挺高大的男人看着并不老,剑眉星目之间竟透露出几分儒雅,尤其是他的唇角天生上扬,看向人时似笑非笑,光看外表竟比裴景润要平易近人些。 苏不语却知道人不可貌相,如果说裴景润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双刃剑,那么裴明远便是藏在刀鞘里未见全貌的刀—— 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 苏不语还注意到,手握杀戮的男人,左手手腕上却带着一串红玛瑙做的佛珠,色泽通红,却有些年数了。 陆曼婷自惊艳中醒来,顺着苏不语的目光看向门口,便见到了裴明远,慌忙站起身,她不怕裴景润,却是对裴明远怵得很。 苏不语回过神,局促不安地走到裴明远的跟前,柔声唤了一句:“司令。” 裴明远并不意外她认得自己,又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收起惊艳,笑着说:“可是小七?那日出发得匆忙,来不及见上一面。” 苏不语似是有些紧张地勾了一下轻薄的罩衣,轻声开口:“司令,我叫苏不语。” “苏不语……”裴明远将这三个字在舌尖抿了一下,“不言不语听着有些不吉利,往后我便叫你小七吧。” 他眼中尽是不上心的凉薄。 苏不语应是怕他的,故而紧紧攥着裙摆,可是却又格外倔强:“我并不叫小七,还请司令叫我不语。” 裴明远似有些意外,对上苏不语那双犹挂着害怕偏又坚定的眼眸,他轻轻笑了一下,好脾气地应道:“好,不语。” 他的声音沉稳,不像裴景润那般冷冽,似是无形之中予人以安心。 苏不语在他的面前微微红了一下脸,年轻的女子红着脸的模样让人心动。 裴明远也只是浅浅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道:“你们随意,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找陆管家。” 他越过苏不语的一瞬,闻到了女子身上的香,略微侧目,眼中的那一点浮动比风过还浅,等到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苏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身来,裴明远走得很快,楼梯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她慢慢垂下眼眸,在心底有了结论,裴明远是个警戒心极强的男子,也心硬得很,怕是不易动心。 陆曼婷不知如何同苏不语解释裴明远的可怕,只伸手拉住苏不语的手,悄悄地说:“你不要太怕,司令大多时候不会发脾气……只是也不能太过放肆……” 她跟着陆管家在裴家多年,似乎未见过裴明远发脾气,却又近乎直觉地认为他是一个可怕之人。 裴明远不在时,陆曼婷想了很多如何让苏不语离开裴家的法子,然而在见到裴明远的一瞬,她的这些想法便统统湮灭了—— 她绝不可能在裴明远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除非是裴明远主动放弃的。 苏不语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再不见先前的喜悦,陆曼婷不知如何安慰,撅了撅嘴跟着有些不开心起来—— 裴明远还是回来得太早了。 裴景润从司令部匆忙赶回裴府的时候,正是用晚餐的时候。 他径直去了餐厅,隐蔽地看了苏不语一眼,见她坐在最末位,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对裴明远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裴明远眯了眯眼,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坐。” 父子二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尤显得裴景润的紧绷,而裴明远却是从容不迫。 裴明远似乎专注于吃饭。 他吃饭的速度极快,却并不显得粗鲁,等他吃完站起身,一桌子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裴明远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苏不语的身上。 苏不语已经换回了那一身宽大的袄裙,长发也盘成了发髻,美则美矣,却是中规中矩。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的身子略微颤抖,被宽大的袄裙掩饰着,看不大出来。 只是裴明远却看到了,不只是裴明远看到。 裴景润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一些。 裴明远不疾不徐地收回了眼神,却又斜睨向裴景润,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紧张什么?” “许久未见父亲了,有些事要汇报。”裴景润绷着一张脸,双手握紧了拳头。 裴明远和善地对着七位姨太太说道:“景润跟着我,你们坐下来慢慢吃,吃完也不必等我,各自回房去便是。” 裴家父子走了,几位姨太太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六姨太看了看苏不语,瘪了瘪嘴。一旁的二姨太则拉了拉她,小声说:“司令回来了,少惹事。” 父子二人到了三楼的书房,裴明远脸上的笑意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双眼眸格外锐利地看向裴景润,“你把三师长给杀了。” “是。”裴景润顶着他的目光大方承认。 裴明远上下打量了几眼,呵呵笑了一下,“杀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他的话锋一转,“我的第三师却被你搞得支零破碎。” 裴景润抿了一下唇,他本就想借此扩大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如果能让整个第三师归顺他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他到底小瞧了自己的父亲。 裴明远嗤笑了一下,“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是不能操之过急。景润,你老子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裴景润总觉得他这话中有话。 裴明远却没再谈下去的意思,“自己去领罚。” 苏不语回房的时候,便从窗户里看到,裴景润在院子里站军姿,身形如松,一动不动。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裴景润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感受到苏不语的目光,他的眼始终直视着正前方,没有往上看一眼。 苏不语开了窗,拿出琵琶坐在窗边,一边弹着一边轻声吟唱,是初时唱的那首江南小调。 裴景润站在底下,听得清楚,目光跟着柔和了下来,即便看不到,他亦能描摹出苏不语此刻的模样,低头弹琵琶时的女子最是温柔。 尚未弹完的曲子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打断了一般,裴景润终是没有忍住抬起了头,望向那扇开着的窗—— 苏不语放下琵琶,开了门,高大成熟的男人就站在门前。 裴明远已经换下了军装,穿着青色长衫,更显儒雅,看了一眼仍穿着袄裙的苏不语,笑着说道:“还是洋裙更适合年轻姑娘,明日我让陆管家再给你做几身。” 他没等苏不语回话,径直朝着那把琵琶走去,状若无意地在琵琶弦上拨弄了几下,“新的?” “之前旧的坏了,便换了一把新的。”苏不语没有关门,走到他的身边,回话的模样极为温顺。 裴明远瞥了一眼敞着的房门,扬了扬唇角,靠着窗手指在木框上轻轻敲打了两下:“你这里,风景倒是不错。” 正对上裴景润的目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8章 娇弱的姨娘(七) 父子俩的视力都极好,即便是在这样昏沉的夜色里,也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犀利。 裴景润在看到裴明远的刹那,握紧了拳头,眼底的冷冽更深了几分。 他从来都知道苏不语是裴明远的姨太太,只是当初裴明远不该让他留下来的,更不该给他与苏不语这两个月的独处时间…… 裴景润对裴明远的目光不躲不闪,自出身便是天之骄子的青年便是对上自己的父亲也并不懂得敛锷韬光。 裴明远无声地勾了一下唇。 久经沙场的男人肤色却是冷白的,看着斯文儒雅,若不是眼神如刀,只怕会叫人误以为是哪家学堂的国文老师。 那串戴在他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何时到了他的指间,圆润的佛珠在他的指下转动,折射出如血的红光。 苏不语先是忍不住看向他手中的佛珠,猛然间又惊地看向他的眼睛。 裴明远目光幽深地对上苏不语,便见到他的七姨太像是受到了惊吓,迅速地低下头去,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神。 像是读懂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裴明远反倒起了兴趣,慢悠悠地坐下来,和善地问道:“小七会些什么?” 苏不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又逼着自己上前一步,硬着头皮站在他面前,“回司令,琴棋书画都曾学过一点,歧黄之术与茶艺也略懂……” “会的倒是不少,不愧是能被萧德汉选中的人。”萧德汉正是萧邵义的父亲,亦是将苏不语送过来的人。 裴明远随意指了指一旁的茶具,“那就给我泡一壶茶吧。” 苏不语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司令,如今夜色已深……” “无妨。”不管喝不喝茶,他都睡得少。 苏不语只得从命。 当温婉动人的女子拿起茶具时,她的眼里便有了光,如同他拿到了枪一般。 裴明远侧目打量,苏不语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便是倒出的水也格外听话,丝毫不漏。 “司令请喝茶。”苏不语将洁白的茶杯奉到裴明远面前。 裴明远从她的手中接过茶,指尖相撞,男人的手温很烫。 苏不语像被烫到了一半,慌忙收回手指,似是觉得不妥,又强装镇定地冲他笑了一下。 裴明远不在意她的强颜欢笑,反而眼中的兴趣更浓,手指在茶杯上来回摩挲了两下,才摸出这纯白的杯子上有浮雕—— 就如眼前的苏不语看着纯洁无瑕,内里却有不少东西。 “几岁了?”裴明远又问。 “十九。” 裴明远轻笑了一声,“比景润还小一岁,也是不容易。” 苏不语不知道他这个“不容易”是什么意思,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裴明远又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小七刚刚都看到了?” 苏不语茫然地看向他,又听得他“好心”提示:“我看向景润那会。” “不语不懂司令问的是什么?”苏不语咬了咬唇,颤着声音回答。 裴明远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倒是有趣,明明怕得要死,却固执地要他喊她的名。 “苏不语这个名字于你很重要?”裴明远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有七个姨太太,都是旁人送过来的,前三个是他还未称霸时的不能拒绝,后四个是各方势力归顺的象征,他收下也只是为了安稳人心。 故此这些女人,他没有哪个是记住名字的,只以排行叫着,这会儿倒是记住苏不语的名字。 苏不语始终半低着头,漂亮纤弱的脖颈看得清晰,只是裴明远还是喜欢看她的脸多一些。 “于司令来说无关紧要,于我来说却是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苏不语轻轻柔柔地说着。 若是旁人说这话,裴明远会觉得矫情,可是从苏不语的嘴里出来,再看向她脸上浅浅的笑,他只想到了乱世浮萍、红颜薄命,有些可怜。 可惜,他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转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向她,苏不语浑身抖动得更加厉害。 裴明远站起身,高高俯视着她,脸上并无笑意, 与裴景润不笑的冷冽不同,当裴明远不笑时,是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叫人自骨子里生出惧意。 苏不语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她咬着红唇,娇艳饱满的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然而却格外动人,像风中盛开的花,害怕被人采撷,偏让人更对她势在必得。 裴明远用食指勾起苏不语的下巴,让她被迫凝视向自己,略有些粗粝的拇指按在她红唇的咬痕之上。 见苏不语双眼雾气蒙蒙,,裴明远眸色深沉,略微俯下身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苏不语的耳后,引得娇小的身躯抖得愈发可怜。 他方缓缓开口:“去把门关了。” “司、司令……”苏不语近乎本能地叫了他一声,软绵的声音有些许哑,意外地勾人。 裴明远似笑非笑地说着:“我是无所谓,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脸皮子薄,应当不喜欢被人围观。”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动作不大,满是霸道,无声地告诉苏不语,她逃不过去。 苏不语浑身僵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眸时又是清澈一片,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她朝裴明远盈盈行了一礼,倒是有些旧时官家小姐的优雅。 裴明远心里难得生出了些许涟漪,盯着她一步一生莲地走向房门,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生出水波婉转般的赏心悦目。 他不禁觉得,这旧式的袄裙穿在苏不语身上也是极合适的。 苏不语正要关门,便在长廊的尽头看到了裴景润,她微微一愣,总觉得隐在黑暗里的青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在寻找机会出手,然后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她迟疑了一下,看向裴景润的眼里有委屈,最终却选择了在他的面前关上门。 青年人高腿长,动作很快,在苏不语即将把门关上之前抵住了门板,“父亲,军中出事了。” 裴景润没在苏不语面前逗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笔直越过她,走到裴明远的面前。 裴明远眯了眯眼,似在怀疑青年的可信度,“出了什么事?” 裴景润隐晦地瞥了一眼苏不语,一副防着她的模样,在裴明远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果然裴明远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捏了捏手中的佛珠,淡淡说了一句:“让老陆备车。” 同样高长的父子俩头也不回地离去,独留苏不语一人。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房内昏黄的灯光半照着她的侧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隔日清晨,还没见裴家父子回来,只有七个姨太太坐了一桌。 几个姨太太都知道裴明远去了苏不语房里又被叫走,看向苏不语的眼神暧昧。 苏不语谁也没理,只是安静地吃完饭就起身,“姐姐们慢用。” 六姨太是个豁得出去的,一把拉住苏不语的手,那掌心的细腻让她愣了一愣,她一个女子都有些舍不得放手,莫说男子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苏不语,嘴上却是不愿意放过:“七妹妹走那么快干什么,听说昨日司令才进了你的房就被叫走了,真是怪可惜的。” 苏不语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好脾气地笑了笑,“我还有些困顿,先回房休息了。” 六姨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小腰扭得像个妖精一样,重重呸了一声,“又没成,装什么装!” “你少说两句。”二姨太拉了拉六姨太。 四姨太乐呵了一声,“六妹这是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眼红七妹呢。” 六姨太脸一沉,上去就给了四姨太一巴掌,四姨太也不逞多让,反映极快地回了一巴掌,两人当即打作了一团。 裴明远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陆管家说了两位姨太太打架的事,他呵呵笑了笑,“这都是闲的,既然这么闲就把她俩送到附近的庵堂里待一段时日,多念经、多祈福。” 他平时并不大管姨太太们之间的事,今日是心情不佳,连着两位姨太太也给罚了。 昨晚上他在军营待了一宿,三师底下的一个团长见裴景润杀了三师长,裴明远回来也并没有说什么,居然连夜造反,差点就带着一个团的人马出了苏城。 裴明远容不得背叛之事,带着裴景润直接拦人,也没给那个团长解释的机会,当众击毙。 只是回来的路上,他看向面无表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裴景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或者说,他约莫上了裴景润的当,他这个儿子在借他的手排除异己。 裴明远轻声啧了一下,他并不在意裴景润想要更多权利,只是却不能越过他这个老子,如今裴景润这些小动作着实让他生了不舒服…… “老陆,”裴明远把陆管家叫到书房,听着陆管家关于这两个月事无巨细的汇报,出声打断了他,“你说景润和小七是怎么一回事?” 陆管家顿了一下,笑呵呵地回道:“少司令是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他和七姨太之间能有什么事?” “有人同我说,七姨太的新琵琶是景润送的。”裴明远直视着陆管家的眼睛,果然陆管家也知晓此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陆管家神色未变,“七姨太的旧琵琶因为少司令坏了,少司令便赔了她一把。” “是吗?”裴明远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眼眸深不见底,“景润做事还是太急了一些,如果他不急着昨晚出手,我或许还察觉不到。” “司令?”陆管家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裴明远收起了凌厉的眼神,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笑呵呵地说道:“景润也大了,该娶妻了。你给安排个宴会,苏城里有头有脸的都请,还有黎城的张奎、泰城的刘默,要是能与他们联姻也不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9章 娇弱的姨娘(八) “司令让我协助您办宴会?”苏不语着实有些吃惊地重复着陆管家的话。 见到陆管家和善地点点头,她局促不安地拧着衣袖,“可是我到裴家还没有多久,上头又有六个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司令点名叫您,再合适不过。”陆管家笑着说。 苏不语接过陆管家手中递来的一沓名单,边上还附着各家小姐的照片与介绍,不仅有苏城本地的名媛,还有其他军阀的千金。 她浅浅笑着,脸上并无半分难过,“那我便接下这活了。” 苏不语同陆管家一起忙活宴会的事,没怎么遇到裴家父子。 裴明远刚打了胜仗,占了新城,收编了新队伍,又加上裴景润搅乱了第三师,索性一起整顿。他把裴景润带在身边,光明正大地将裴景润新安插进第三师的人一个个去除掉。 裴景润面不改色地跟在裴明远的身后,仿佛这些并不是他的长久部署一般。 因着忙着军中之事,父子两人一直住在军营里,没怎么回家。 而陆曼婷知道苏不语和陆管家一起忙宴会的事之后,主动请缨,来裴家帮忙。 陆管家想着,两位男主人都不在,他女儿在裴府小住两天倒没什么问题,陆曼婷就这样在裴家住下。 年轻的姑娘精力无限,显得尤为热情,每天都缠在苏不语的身旁。 出乎陆管家的意料,苏不语年纪轻轻,面上看着柔弱,处理起家务却格外得心应手,把宴会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仿若是天生的当家主母一般。 陆管家笑了笑,让苏不语当个姨太太倒是屈才了,只可惜以裴明远的个性怕是不会扶正任何一个姨太太。 等到苏不语得了空,陆曼婷拉着她小声说:“我那日见你穿旧式的袄裙,觉得真好看。” 苏不语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光芒,眉眼弯弯,“我那袄裙的款式宽大,曼婷应当穿的,若是不嫌弃,我拿给曼婷试试。” “好呀好呀!”陆曼婷去了苏不语的房里,大方地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学生装,一点都不避讳地在苏不语面前展露自己的身子。 见苏不语反而羞涩地转过头去,她还笑着上去搭着苏不语的肩膀,“我都不怕臊,你倒是不好意思了。” 苏不语白皙的脸上微红,侧过头去,叫陆曼婷看清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她今日戴了一副朱砂耳坠,衬得她的肌肤更白。 陆曼婷在心底暗叹,怎会有女子这样的旧式做派偏又如此可爱,若是苏不语也能同她一起接受新派教育便更好了…… 她看向自己那身换下来的学生装,再看向苏不语,笑盈盈地问道:“不语要不要试试我的这身学生装?不语这般聪慧,若是能同我一起去学堂,必然是班上最拔尖的学生。” 苏不语顿了一下,她看向那件浅青色的学生装,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吗?” 明明她笑着问,陆曼婷忽地就生了心酸,“自然是可以的,若是……”若是日后得了自由,她可愿随自己去京城求学? 苏不语眨着眼眸看向陆曼婷。 陆曼婷却是止住了下一句话,改口笑道:“我都叫不语看了个透,你也别羞着躲我,我们一起把衣服换上。” 苏不语羞涩地笑了一下,倒是大方地在陆曼婷面前脱下旗袍,露出内里的肚兜,她生得娇小,身体比例却是极佳,看得陆曼婷又生了感叹。 等她换上学生装时,陆曼婷更是看呆了,惊叹道:“不语当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不像我穿这身袄裙穿得像唱大戏的。” 苏不语轻笑了一声:“曼婷也是好看的。” 见着苏不语半敛着眼眸的含蓄,陆曼婷起了坏心思,她猛地压住苏不语,便搔苏不语的痒痒。 苏不语惊呼了一声,一边笑着一边讨饶。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嬉闹着,笑声清脆,隔着门板都能听到。 裴明远本只是回一趟三楼,却在听到笑声之后,过来敲了两下门。 陆曼婷比苏不语先开了口:“谁呀?” “我。” 两个姑娘听到裴明远的声音,吓得面面相觑,还是苏不语颤着声音开口:“司令稍等。” 她起身将陆曼婷拉起,理了理彼此的衣物,才开了门。 裴明远难得愣怔了一下,年轻的姑娘穿着素净的学生服,扎着两条麻花辫,不染人世尘埃,是他见过最清纯的姑娘。 意识到他不加掩饰的目光,苏不语半垂着头,有些不安地说道:“这是曼婷的衣服,我只是、只是……” 她有些着急寻理由,结结巴巴地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裴明远忽地笑了一下,苏不语抬头看向他的笑,那笑容比起平日淡淡的敷衍,多了些真意。 他说:“这学生装倒是衬你。” “司令。”陆曼婷站到苏不语的身边,她因裴明远看向苏不语的眼神而生出了不安。 裴明远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认出她身上的袄裙是苏不语的,“你们关系倒是不错。” 苏不语紧张得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将陆曼婷拉到身后,“曼婷性格好,懂得多,对我多有照顾……” 她听到了裴明远的笑声,停下了话语,小心翼翼地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是我的七姨太,也是这个家的主人,用不着别人照顾。”裴明远伸手理了理她先前没理好的衣领,感受到她的僵硬目光又深了两分,“倒是可以求着我照顾。” “司、司令……”苏不语不敢动,由着男子磅礴的气息整个包裹住他。 气势压人的男人在下一刻松开了她,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在军营里忙,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裴明远没多做逗留就走了,两个姑娘松了一口气,也没将对他的匆忙来去放在心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明日就是裴家举办宴会的日子,零零落落的安排都差不多了,只等着两位男主人归来。 只是今夜,裴景润依旧被裴明远留在了军营里,而裴明远自己反倒在深夜里回来了。 苏不语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已经睡下,睡意朦胧地问道:“谁呀?” 许是因为不大清醒,她的声音含着几分撒娇的软糯,让门外的男人眸色深沉,他略哑着声音应道:“是我。” 苏不语听出是裴明远,披上衣服连鞋子也没穿,便匆匆开了门。 裴明远从她睡意未褪而潮红的脸颊,一路打量下来,目光最终停在了她圆润白皙的脚指头上,喉结动了动—— 眼前的女人不管是哪里,都透出了勾人心的诱惑。 他径直朝着房内走去,自然地在苏不语屋内洗漱过后,褪去军装,露出精炼的身子—— 比起裴景润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少年气,裴明远完全是一个成熟的男子,每一处的肌肉都恰到好处,只是他的身躯每一处都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白手起家到一方霸主,他并非一帆风顺,也因此他比裴景润更多了一份深沉。 裴明远平躺到床上,并不卸下手腕上的佛珠,手里始终握着枪,也没有叫苏不语过来伺候。 就在苏不语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小七会弹些什么曲子?” 苏不语柔声问道:“司令想听什么曲子?” “我平日里并不听曲。” 苏不语慢慢打量向即便躺着也浑身戒备的男子,他的眼下有着厚厚的青色,显是许久未曾休息了。 他来她这里,像是要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试探什么,这样的男人活得有些累,却也因此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司令不介意我点些助眠香吧?”苏不语问了一声,见裴明远没有反对,便拿出自己配的助眠香点燃。 她坐在窗下,借着月光拿起琵琶,琵琶声慢慢戚戚,柔和之中透着安稳,恰如她这个人。 裴明远略微睁开眼睛,凝望向月下女子,他确实很累,从出征到现在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从军营回来,也只为了好生休息,却在经过二楼时,鬼斧神差地敲开了苏不语的房门。 裴明远并不习惯在别人的床上入眠,即便是自己的床上,他也一向浅眠,这会儿听着苏不语的琵琶声,闻着淡淡的清香,他的睡意渐起。 在意识模糊之间,苏不语那日穿着学生装的模样在裴明远的眼前一闪而过,比起初见时的洋装,他总觉得这才是苏不语真实的模样 清纯又清冷,不占这世间的烟火,偏又因这乱世沾染了媚人的艳俗,多少有些可惜。 裴明远轻轻晃了一下手上的佛珠,沉沉睡去。 第二日,裴明远是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透出的尽是冰冷的无情,手指扣在枪的扳机上,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裴明远警戒地扫视了一周,才想起他昨日睡在了苏不语的房间里。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停在了那个在窗下抱着琵琶入眠的女子,清晨的光洒在她安睡的面容上,叫人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安然。 裴明远站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不语,眼里的深邃分不出明暗。 苏不语似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眼眸,那双桃花眼带着放空的清澈,怔怔地仰视着高大的男子,干净得让人心软。 只是下一刻,她猛然回神,垂下头去,紧紧抱住琵琶。 裴明远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她轻颤的睫羽与被她自己咬住的红唇,淡淡地说道:“去床上睡一会儿,我叫人做了洋裙,等会陆管家会差人送过来。” 他将军装穿上。 在这一瞬,苏不语才觉得裴家父子其实是极相像的,只是比起裴景润的高冷,裴明远多了些在红尘中滚打过的圆滑。 在转身时,裴明远已经收起了让人不敢靠近的冷厉,气质儒雅,并不拒人与千里之外,“小七过来,帮我把风纪扣扣上。” 苏不语放下琵琶,走向裴明远,身上的清香也入了他的鼻。 娇小的姑娘踮起脚尖,纤细的手伸向他的脖子,帮他扣上风纪扣,只是在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裴明远伸手揽住她的腰,笑意浓浓地说了一句:“小心些。” 似是听出了他的取笑,苏不语的脸微红,如三月的海棠娇艳欲滴,“我没事了,还请司令放开我。” 裴明远低头,苏不语的脸愈发红了,还有些许挣扎。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上去心情格外不错,“行了,你也别睡,同我一起去吃早餐。” “好。”苏不语糯糯地应着,避着他简单梳妆了一下,才同他一起出了房门。 两个人一同从楼梯上走下来,正面迎上刚从军营回来的裴景润。 裴景润亦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里尽是冰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0章 娇弱的姨娘(九)) 裴景润在一瞬间门的脸色冷到了极点,眼里却是炙热的恨意。 裴明远微微挑眉,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裴景润的身上看到这么浓烈的情感。 他微微侧目,看向小碎步跟在自己身后的苏不语,忽地一笑,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苏不语有些惊讶,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奈何男人的力气大,根本不容她挣脱开,只能由着裴明远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裴景润面前。 裴景润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开口:“父亲。” 他没有叫苏不语,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刚刚迸发出强烈感情的人并不是他。 裴明远淡淡点了点头,似没放在心上,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苏不语的眼眸上,桃花眼水光潋滟,端的是一片清澈,清纯里透着几分无欲的清冷—— 苏不语对裴景润没有情。 他眯了眯眼,心里生出了浅浅的愉悦,“既然回来了,让你七姨娘先将今日贵客的资料拿给你看看,免得到时候叫不出名字,出了洋相。” 裴景润看向苏不语,便见到她柔柔地笑着应了一声“好”,才压下去的戾气又在心底肆虐。 他却只能敛住眼眸,冷冷地说道:“有劳七姨娘了。” 用过早餐后,裴明远去了三楼书房,倒是放心让裴景润独自跟着苏不语回了她的房。 裴景润笔直站在房门前,盯着娇小的女子将那一沓资料寻出来,其他女子的照片由她交到他的手上,显得格外烫手。 他不由地便用了力,将那些照片拧做了一团。 偏偏她又似不懂一般,浅浅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这些照片金贵,可不经这般折腾。” 他凝视着她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握着照片的那只手便捏得更紧了一些,他的喉结微动,似有很多话想要说,更想问的是,昨日裴明远是不是宿在她的房里—— 但是裴景润问不出口。 他素来坚定的目光有了浮光,又迅速地在房间门里打量了一圈,所幸裴明远留下的气息并不重。 再看向苏不语,裴景润的眼眸深了一瞬,只是当苏不语回看他时,他已经将眼中的势在必得遮掩得看不大出来了。 “不若姨娘将哪些必须记住的人告诉我,省得我还要费时间门一个一个看。”裴景润的手掌舒,将那些资料又递回了苏不语的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裴景润的手从下轻轻托了一下苏不语的手,明明他还戴着手套,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 苏不语想要缩回手,却被他顺势一拉,跌落在了他的怀里,手中的资料也落了一地。 她的手无助地抵着裴景润结实的胸膛,即便隔着军装,她亦知晓他衣服下的身躯是如何的矫健,毕竟他曾将身躯坦诚于她的面前,以上药之名。 “你的伤……好了吗?”苏不语咬了一下唇,轻声问道。 裴景润的手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先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一点一点移到了他的腹部。 他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姨娘自己看看我的伤好了没。” 苏不语的脸红了一片,“你快放开我。” 裴景润却没有松手。 “七姨太,我送洋裙过来了。”陆管家站在楼梯口叫了一声,吓得苏不语推了一把裴景润,只是青年纹丝不动。 陆管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不语愈发着急,又用力推了推裴景润,容貌清冷的青年在对上她那双急出雾气的眼睛之后,才慢慢放开她。 等到陆管家站到门口时,苏不语正蹲着捡那些撒了一地的资料,他忙放下盒子,与苏不语一起捡。 在苏不语伸出手的时候,陆管家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淡淡的红晕,是手掌抓出来的,他只当自己没看到,将捡起的资料递给苏不语后,又将衣服盒子递给了她。 “裁缝就在楼下,七姨太先试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可以现改。” 苏不语点点头,又看向裴景润。 裴景润若无其事地接过那些名媛们的资料,“我去厅里看。” 他与陆管家一同下了楼,只听着陆管家似有如无地提醒了一句:“司令这次对七姨太格外上心呢。” 裴景润状若随意地“嗯”了一声,步伐没有停下来,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 等到苏不语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从楼上走下来时,他的目光便再也收不住,除了第一日迎亲的时候苏不语穿过一身红,后面穿的都是素雅的颜色。 可惜初见时不上心,未曾在意,如今再见她这一身红,才发现她也是极适合这样的艳色的,娇媚动人,眉目如勾,叫人想要她为自己再披一次嫁衣。 然而还不待裴景润迎上前去,裴明远不知何时站在了苏不语的身后,他瞧了瞧苏不语这一身,夸了几句,可眼中终有遗憾,艳色固然衬苏不语,可到底不像那日的那身学生装将她的气质全然脱颖而出。 裴明远动了些许心思,甚至有些想将苏不语送去学堂,他总觉得她该是书不离手、不落世俗的女子。 他的目光又慢慢从苏不语身上移到了裴景润身上,挡住了自家儿子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淡淡说道:“你也累了好些天了,去房里拾掇拾掇,换身衣服。” 只是到了晚上宴席时,裴景润仍旧穿着他那一身军装,换了一双更加洁白的手套,立在门前,一脸生人勿近。 裴明远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 萧邵义同陆曼婷也来了。 陆曼婷的家世在人群里虽不够看,但是陆管家同裴明远出生入死,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而陆曼婷本身亦是京城大学的学生,若是裴景润选陆曼婷为妻,裴明远并不会反对。 然而裴景润那双冰冷的眸子谁也不曾多看一下,那些女孩子也在看到他的满脸寒霜之后退避三舍,不敢上前。 裴明远不会跳交际舞,没有开场舞,只简单地宣布了宴会开始。 他带着苏不语四处招待,一圈下来,大家看向苏不语的眼神便有些不同了,这还是裴明远头一回带着姨太太出来应酬。 围着裴明远的人顺带奉承了苏不语几句,其中便有人说到苏不语又年轻又漂亮。 裴明远顿了一下,看向苏不语那张娇美中犹带稚气的脸庞,再看向不远处的年轻人,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过去找同龄人一起玩吧。” 苏不语柔顺地应了一声,便过去寻陆曼婷,萧邵义便站在陆曼婷的身边,见到苏不语一双眼睛变得格外亮,邀请她同自己一起去跳交际舞。 苏不语有些犹豫,悄悄地看向陆曼婷,陆曼婷取笑着说:“如今都是共和年代了,又不是过去旧时代,不过是一起跳个舞罢了,不语大胆去便是。” 萧邵义牵着苏不语,颇为兴奋,不住地夸着:“苏小姐今日这一身红裙真漂亮,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 苏不语羞涩地笑了一下,只是这位带着旧式气息的姨太太颇让人意外,她亦会西式交际舞,飘逸的红色长裙随着她的舞姿摇摆,像庭院里悄然绽放的夜来香。 不管是裴明远,还是裴景润,都无法避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凌厉的眼眸里也多了一缕柔色。 父子二人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不期然相遇,似乎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花火,裴明远随意笑了笑,那串佛珠却不知何时已经捏在了手心里。 与他交谈的张奎笑呵呵地问道:“裴司令竟也是个信佛之人?” 裴明远笑了笑,“早年在少林寺里待过,这串佛珠是我师父在我下山时所赠,带在身边多年,习惯了。” 张奎哈哈大笑,自以为幽默地说道:“裴司令竟还做过和尚?那敢情是杀人超度一条龙。” 裴明远脸上笑容浅浅,佛珠慢慢转动,“山河有恙,总要有人站出来普度众生。” 张奎愣住,裴明远却笑着将话题扯开。 宴会至深夜,热闹散去时剩下一片狼藉。张奎存着与裴明远联姻的心思,又拉他去喝花酒。 苏不语同刘管家收拾好残局,才往楼上走去。 她推开房门,屋里漆黑一片,却有一股清冽的气息隐在暗处。 苏不语只当自己不知,随手便将房门关上,她的手试图去摸电灯开关,却在一瞬被身后的男人抱住。 高大的男人似乎喝了一些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还有烟草的气息,混合在他的身上并不难闻。 苏不语起先挣扎了一下,却听到他近乎呢喃地喊着:“不语……” 裴景润的声音与平日的清冷有几分区别,有些沙哑,听着还有几分可怜。 “少司令,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她柔柔地说着,并不推开他,让裴景润想到了裴明远没回来的那段日子。 他确实喝醉了。 裴景润平日并不喝酒,只是今日他却没有忍住,起先他只是抽烟,后来他发现便是连抽烟也难以克制住,他又碰了酒。 没有喝过酒的青年醉得格外快,放下酒杯的时候,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都被抛开,于是他潜入了苏不语的房间门。 在抱住她的一瞬,清雅的体香包裹住他,是他曾经抗拒过,最终未能抗拒住的,到如今他亦只能沉沦。 裴景润没有放开苏不语,沙哑地说道:“不语,不要喜欢萧邵义了……” 苏不语顿了一下,轻声说道:“不管喜欢谁,我都已经是你父亲的姨太太了,所以喜不喜欢又和何区别?” 裴景润的喉咙微动,才发现酒入喉时烈得呛人,回味时又皆是苦涩。 他放开苏不语,却在下一刻薄唇轻碰苏不语的额头,听得她一声惊呼,迅速朝后退去半步。 “少司令?”苏不语不安地唤了一声,她总觉得裴景润想要做什么。 “嗯。”他应了一声,似是已经从酒中醒来,“我先回去了。”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苏不语下意识地问道:“谁?” “我。”竟是裴明远回来了。 苏不语瞪大了眼睛,慌地抓住了裴景润,若是被裴明远看到裴景润从她房里出去,那当真是说不清了。 裴景润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漆黑,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来开门?” 苏不语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几分,她仰着头,虽然看不大清,裴景润依旧能感受到她眼中的哀求。 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朝窗户走去,一个翻身便翻到了窗户之外。 苏不语惊呼了一声,跟着到窗户边,见他并不是往下跳,而是站在窄小的窗沿边,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七?”裴明远又叫了一声。 苏不语慌忙转身开门,对上眼神清明的裴明远,垂着眼眸勉强笑着:“司令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裴明远问了一声,便进屋打开了电灯。 苏不语像被吓到了一般,紧紧拉住他的衣角。 裴明远顿住,探究地看向苏不语,一贯怵着他的女子却似撒娇一般地娇声说着:“司令,我今日好累,想早些休息……” 只是苏不语却不知道,她抓着他衣角的手太过用力,看着像是急于隐瞒什么事。 他拿着那佛珠慢慢转动,“你房间门里怎么有酒味?” 苏不语浑身一僵,咬了咬唇,立刻说道:“许是我刚刚在宴席上沾染了酒味。” “夜深了,有些凉,不该开窗了。”裴明远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开着的窗户上,他手里的佛珠一直在转动。 在苏不语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反过来牵住苏不语的手,朝着窗户走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1章 娇弱的姨娘(十) “司、司令……”苏不语满身写着抗拒。 裴明远更加执着要去关那扇窗,他半拉着苏不语到了窗前,窗外一片静寂的夜色,便再无其他。 苏不语松了一口气。 裴明远转眸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不过是关窗而已,小七似乎很紧张?” 苏不语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一点点地收回来,轻声说道:“不是紧张,只是累了……司令今夜……” 她大抵是想问他今夜是否留宿,年轻的姑娘多少有些不愿意他留下来,裴明远看出来了,若是平常他不会特意去为难一个女人,可是…… 裴明远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手心中还留存着姑娘家独有的温柔。 他眼眸里的光一闪而过,伸手揽住了苏不语的肩膀。 女子身形轻薄,他的一只手便能拦住她的全部,小巧圆润的肩头恰到好处地嵌入他的掌心里。 透过衣料传达到手心的温度其实并没有那么高,裴明远却感受到了绵绵留长的温热顺着指尖一点一点地传入他的心坎里。 沉寂的心也跟着被一点点推开。 “司令?”苏不语感受到他眼眸中的变幻,瑟缩了一下,像被猛兽盯住的小白兔,敏锐地感受到危险,偏又不知该如何逃脱。 可怜又可爱。 裴明远笑出了声,心情也跟着好转,“之前苏妈妈可交过你出嫁之后的事?” 他意有所指,苏不语听出来了,身子愈发僵硬,过了许久才点点头。 裴明远的手移到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脸抬起,他练过功夫,又常年握/枪,指腹的老茧比裴景润还要厚些,有些粗粝地摩擦在苏不语娇嫩的肌肤上。 苏不语忍不住偏过头去,想要躲开,只是裴明远却不容她逃脱,在她耳边笑道:“不语,你嫁到裴家也已经三个月了,应当早有准备。”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从她的脖颈处划过,苏不语很白,白到透明,裴明远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肌肤之下青涩的脉络,诱惑着人想要咬上一口。 裴明远这般想着,便也真的底下身去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儒雅的男人气息却满是霸道的侵略,苏不语无助地战栗着,伸手抵在他的胸前,糯糯地喊着:“司令,能不能……” 裴明远略微抬眸,年轻的姑娘难以启齿地咬住了自己的唇,长长的睫羽颤抖得像一双蝴蝶—— 她在害怕,害怕下一步的到来,亦或则说是害怕他。 裴明远并不是心软的人,且自认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在这一刻,他的心底却生出了柔软。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苏不语看了许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日辛苦你了,早些……” 裴明远的话还没有说完,隔壁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声。 枪/声立刻引来了外面的嘈杂声。 苏不语愣了一下,立刻受惊一般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司令,外面……” 裴明远早已习惯了枪/声,脸色没什么变化,只低头看了一眼苏不语拉住自己的手,眼前的女子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地向他寻求保护。 他心里的异样愈发扩大了起来,手指点在她含泪的眼角,由着那一滴泪滴落在他的指腹,在苏不语抬头仰视他时,他将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沉稳的男人无端生出了几分色/气,有些不正经,却并不令人反感。 “司令?”苏不语又惧又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里还有些指责,似在说如今并不是调/情的时候。 裴明远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跟着我,我护着你。” 他拔出手/枪,带着苏不语出了房门,门外已经围了一层护卫兵。 裴明远的目光落在了苏不语隔壁的房间门上,那是五姨太的房间,枪声也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护卫兵一脚踢开了房门,便看到裴景润眉眼冷峻、手里还持着枪,而五姨太倒在地上,眉心正中一枪。 苏不语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似乎不明白为何裴景润会杀了五姨太一般,毕竟五姨太平日里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 裴明远对着匆匆赶来的陆管家说道:“陆管家,七姨太受了惊吓,你先带她回去休息。” 陆管家领了命,将苏不语带走,苏不语走的时候悄悄看了裴景润一眼,而他垂着眼眸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明远挥了挥手,让护卫兵把五姨太的尸体抬出去,又慢慢走到窗边,半阖的窗上有一道极浅的脚印,是军靴踩出来的。 “父亲,五姨太是东洋人……”裴景润开口解释。 然而裴明远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裴景润的脸上。 裴明远的神情严峻而冰冷,不怒而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景润,你不该杀她的。” 裴景润紧紧抿着唇,一向冰冷的眉眼也染上了怒意,“父亲,您怎么能将一个东洋奸细留在身边这么久?您忘记了,我们是华国的军人!” 裴明远冷冷看着他,眼里尽是凉薄,仿佛裴景润说的皆是废话。 枪还在裴景润的手里,他慢慢举起了枪,对准了裴明远。 裴明远不躲不闪,淡淡地反问道:“你还想弑父不成?” 裴景润停顿了一瞬,将枪收回,沉默地站在那里。 裴明远没有看他,“自己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并不安稳。 天蒙蒙亮的时候,苏不语便起来了,她站在窗前,就看到倔强的青年跪在院子里—— 裴景润跪了一夜,面色有些许苍白,眉间的冷意犹胜三九严寒。 苏不语下楼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只是整个餐厅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问为何少了五姨太,也不敢问裴景润为何跪在院子里。 只有裴明远泰若自然,不过苏不语还是在他的眉间寻到了一丝烦躁,他在烦五姨太之死。 一顿早餐用得安安静静,裴明远先站起身,苏不语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三楼楼梯口,苏不语才停下来,她还记得裴景润的吩咐,不许她上三楼。 裴明远回身看向她,柔美的姑娘垂眸站在楼梯上,美得像一幅画,只是一想到她是想为裴景润求情,他的心底难得生出了暴虐—— 这些年他在战场上沉浮,已经鲜少能被人牵动情绪了,偏偏眼前的年轻姑娘轻而易举地叫他生出无由的喜怒来。 裴明远面上不显,捏着佛珠慢慢转动,直截了当地问道:“想为景润求情?” 苏不语温顺地点点头。 “给我一个理由。”裴明远淡淡开口,只是手中佛珠转动的速度快了两分。 苏不语注意到了,目光在他的佛珠上停留了片刻,才小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少司令为何要杀五姨太,只觉得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她停顿了一下,愈发小声地说:“我虽与五姨太不熟,只是前几日见到她打绳结的法子与我们华人不一样,像是东洋人……” 裴明远挥了挥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这理由说服不了我。” 苏不语咬了一下唇,慢吞吞地说道:“我虽只是姨太太,不该多管闲事,可毕竟他是您的儿子……” 裴明远盯着她的眼眸瞧了半天,反问道:“只因他是我儿子?” 苏不语歪过头,略带茫然地看向他,比起温婉的站姿,多了几分符合她年纪的俏皮。 裴明远的目光却又深了几分,勾了勾唇,他朝着苏不语走来,像是上瘾一般牵住她的手,“去看看吧。” 裴景润在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时,眼中的冰冷染上了一层赤红,他立刻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眸时,眼里又是一片清冷。 “知道错了吗?”裴明远问道。 裴景润跪在那里,没有回答,他领了罚,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裴明远还在转动着手中佛珠,冷冷地说道:“终究是年轻。” 苏不语动了动那只牵在一起的手,裴明远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若不是她的眼眸太过于干净,他会误以为她喜欢裴景润。 他执着佛珠的手轻轻挽起她落下的发丝,见她用那双干净的眼眸看向自己,她不喜欢裴景润,同样也不喜欢他—— 无妨,终归她是他的女人,来日方长。 裴明远慢慢探下身子,对苏不语耳语道:“你亲我一下,我便饶了他。” 苏不语的面上生出了犹豫,低下头去不敢看人,裴明远只是轻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他,在他回头的刹那,踮起脚尖,在他的面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裴明远微微一怔,不自觉地便箍住了苏不语的细腰,让她整个人都贴着他,无法逃脱。 “司、司令,少司令还在呢……”苏不语羞涩地红了整张脸。 裴明远笑了笑,缓缓松开在她腰上的手,对裴景润说道:“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住到司令部去,等你的婚事定下来了再回来。” 说完,便揽住了苏不语的肩膀,并不允许她回头去看裴景润。 裴景润站起身,跪了一夜,他的脚是麻的,可是他依旧站得笔直,紧紧咬着唇,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过了许久,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淡淡的血渍印在白色的手套上。 裴景润前脚去了司令部,后脚裴明远便让陆管家将名媛的照片又送了过去。 他垂眸说道:“父亲定了就好。”似是并不在意。 苏不语再见裴景润是几日后的苏城街头,陆曼婷将她约出来听戏,还没听多久,陆曼婷便被人叫出去了,她并未在意。 等了一会儿,才又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苏不语柔声问道:“曼婷,你怎去了那么久,可是……” 她的话没说完,只因在转眸时才发现,那个坐在她身边的人并非陆曼婷,而是裴景润。 青年军装笔挺,眉眼冷峻,还是从前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只是在看向她的一瞬眼里略过了一缕不寻常。 “曼婷呢?”苏不语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将自己的碎发捋到耳后,有些许的不安,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动作是如何的惑人。 裴景润眸色深了一瞬,又将视线落在了前方,“她一时半会回不来。”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苏不语双手紧张地拧在一起,她还记得那一夜裴景润喝醉酒潜入她房中时的情景,也记得二人之间的暧昧。 许久,她才试探地开口:“少司令可看上哪家小姐了?我听司令说,这几日就要把亲事定下来。” “嗯。”裴景润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还不等苏不语询问,他又说了一个字,“你。” “什么?”苏不语愣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2章 娇弱的姨娘(十一) 裴景润转头看向苏不语,目光炯炯,破冰之后的炽热有些灼人。 苏不语不敢与他对视,躲避地垂下头去,小声地说:“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不急,七姨娘再坐一会。”裴景润站起身,高大的青年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苏不语僵在了位置上。 裴景润垂下眼眸,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心中柔软,却又闷闷的。 这几日他回想最多的是,那天她亲裴明远的一幕,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至少在谋定而动之前,他应当忍受,然而他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那一幕如火灼烧,叫他彻夜难眠,备受煎熬—— 所以他要加快行动。 “少司令,我与你这般……我们在外面,若是被人看到了,有损你的名声,你如今都要议亲了。”苏不语轻柔地劝着,似乎想让他主动放弃她,只是她却不知,她早已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心里,再难舍弃。 裴景润蹲下来,从下仰视着苏不语,叫她的眼避无可避。 青年对着她缓缓笑开,清冷俊美的容颜在笑开之后平添了几分妖孽,叫人怦然心动。 他对着苏不语说道:“不语若是怕我名声有损,大可放心,不会有议亲,我的妻子只有一人。” 裴景润停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苏不语柔软的手上,在她试图将手缩走之前紧紧握住,他不允许她逃离。 他极认真地说道:“不语,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你若不肯,便将我的话转告我的父亲,你若没有告诉父亲,我便当你应下了。” “哪有你这样的……”苏不语急急地说着,她的声音娇软,便是急了也像是在撒娇。 裴景润盯着她因着急而泛红的眼角,有些想要亲上去,可终究还不到时候,他今日已经给了她太多的信息,不能再把她吓跑了。 他略有些不舍地松开苏不语的手,站直了身子,苏不语跟着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扯住他的衣角,欲说还休。 裴景润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的意思,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捂在她的红唇之上,“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愿,只管告诉父亲。” 他缓缓收回了手,看向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的戏,又勾了勾唇,“时候还早,不语不如把这场戏听完,我把陆曼婷放进来陪你。” 裴景润大方从包厢里走出去,没一会儿陆曼婷就回来了,她并不知道方才拦着她的士兵是裴景润的手下,同苏不语抱怨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兵痞,在苏城里耀武扬威挡着我的道不让我进来。我回去要和裴司令告状,让他管好他的手下。” 苏不语一边听着,一边安静地笑着。 陆曼婷说了几句,突地转头盯着苏不语看,“不语,你的口脂怎都掉了?” 苏不语微微一笑,“应当是喝茶的时候掉的,很明显吗?” “不,你的唇色本就好看,不涂更好看。”陆曼婷夸道。 裴景润回到车上,摊开手掌,才发现白手套上印了苏不语的口脂,娇小的女子嘴也小小的,却很饱满圆润,如熟透的樱桃想让人咬一口…… 他盯着那唇印看了几眼,慢慢举手,将那只手套捂在了自己的唇上。 坐在副驾驶座的副官不经意间回头,有些奇怪地问道:“少司令,你的脸怎么红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裴景润放下手,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清冷,只是眼眸里是更执着的光芒,“我没事,回司令部。” 苏不语看完戏散场的时候,天色有些晚。 华灯初上,车来车往,对面的餐馆生意兴隆,一片繁华—— 苏城仿佛并不受这些年战乱的纷扰,独成一方天地。 便是站在她身边的陆曼婷也忍不住感叹:“裴司令治理有方,苏城如今比京城还要好,你是不知道京城如今乱成什么样子了……” 忽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们的面前。 前方的警卫下车开了车门,“七太太,请上车。” 苏不语朝着车上看了一眼,裴明远便坐在车上,她回头看向陆曼婷。 陆曼婷原还想同苏不语再相处一会儿,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裴明远扫兴,勉强笑着:“既然司令来接你了,我们改日再约。” 苏不语同她告了别,便上了车。 裴明远这才看向她。 小女子正襟危坐,缩在角落里,他与她之间还能再坐一个彪形大汉。 裴明远手臂一伸,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由着女儿香弥漫在他的四周,“坐得那么远干什么?” “我只是习惯……”苏不语小声地说着。 却听到裴明远轻笑了一声:“从前坐景润的车养成的习惯?” 苏不语略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去,却被男人用手指抬起了下巴,她在裴明远的眼中看到了满意,又听他说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是我的姨太太,应当同我坐得再近些。” 下车的时候,裴明远特意等着苏不语,他似乎对牵手上了瘾,只等苏不语一下车,便牵住她的手,同她一道进屋。 几位姨太太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神情各异,但都不敢说什么,毕竟裴明远积威已久,即便他总是笑着,亦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而她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明远再一次入了苏不语的房。 这夜说短不短,说长又格外长。 尽管裴明远在房里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苏不语依旧感受到了压力,她拿着琵琶悄悄地看向裴明远。 裴明远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管你弹琵琶,不必在意我。” “司令一个大活人坐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在意?”苏不语小女儿态地抱怨着,虽然眉眼间还有稍许的惧意,却比初时放开了许多。 裴明远独爱她这样的俏皮,宠溺地笑看着她。 苏不语又悄悄看了一眼,见他确实没有离去的意思,微微叹了一声气,便开始练自己的琵琶。 她却不知道,等她一开始弹琵琶,便是全身的投入,当真忘却了裴明远的存在。 裴明远慢慢放下报纸,专注地看着苏不语,在她一曲结束之间,突然开口问道:“小七可想去学堂上学?” 苏不语一顿,十分惊讶地看向裴明远,见他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司令可是说真的?” 裴明远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不管是弹琵琶还是说到上学,她的眼眸都极亮,如粹了满天星,他所见过最美的宝石都无法同她的眼相媲美。 他大抵知晓,为何他那个不近人情的儿子独对她动了心,无人能逃过苏不语的这双眼睛,包括他。 裴明远手执着佛珠,慢悠悠地说:“苏城的新学堂办的还不错,你去学学,接触些新鲜事物也是好的。只是……” 他想起了陆曼婷最近在学堂宣扬的新时代新女性思想,倡导女性独立,还鼓励不满于夫家的女性主动提出离婚,微微抿了一下唇,“新事物也并非皆是好的,你同曼婷那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话听听便好,决不能全盘接受。” 苏不语眨了眨眼眸,似懂非懂,却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哦”。 裴明远忍不住站起身,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到她一瞬的僵硬,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不语,别让我等太久。” 成熟的男人声音沉稳,格外能叫人安心,当他放缓了声音,苏不语不自觉松弛下来,身体不再紧绷,在他的手掌下轻轻点头。 她软糯地说着:“司令再给我一些时光适应,好不好?” 无人可拒绝她这样含蓄的撒娇。 裴明远眸色深沉,喉结微动,最终只能浅笑着又揉了揉她的乌发,也不知是乱了她的一头青丝,还是乱了他的心。 “早些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事,便来三楼找我。”裴明远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是允许苏不语上三楼,这在姨太太里是独一份。 苏不语满是惊喜地看向他。 裴明远手里的佛珠转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将佛珠戴回了手腕上,不容苏不语拒绝地在她发顶亲吻了一下,才利落地转身。 只是他才开了房门,便看到陆管家步伐着急地朝他跑过来。 “司令,出事了!张司令死在了回去的路上,出事的地方离苏城不到二十里路。” 苏城方圆二十里地都是裴明远的地盘,这便意味着张奎是在裴明远这出的事。 裴明远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让裴景润娶张奎的女儿,如今张奎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不仅结不成亲,还要结仇——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裴景润,又觉得裴景润做事不应当这么鲁莽才是,“知道是谁做的吗?” “说是石盘山的山匪。只是我们的人检查过张司令的尸体,应当是正规军所为。”陆管家为难地回着话,“那些武器不是山匪能有的,也并非是苏家军里常用的。” “张家有什么动作?”裴明远又问。 “张司令的儿子已经联系了刘默,说要联合刘家军,向司令讨说法。”陆管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张司令的儿子向刘默说,他只要为父报仇,打下苏城后,苏城归刘默所有。” 裴明远啧了一声,便让陆管家备车前往司令部,他这场仗是逃不过去了—— 也好,张奎的儿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还私底下联络东洋人,他本念着张奎人还算忠厚,想拉张奎一把,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将张奎的地盘也都拿下。 裴明远凉薄地想着。 隔日,苏不语便收到裴明远上战场的消息,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裴明远,还有裴景润。 陆曼婷来寻苏不语时,面上有些担忧:“往常裴司令都会留景润守城,这次怎么把他也派上战场了?” 大约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只是裴明远这次应是上了裴景润的当了,苏不语想着。 “你在裴家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父亲,若是哪个姨太太敢欺负你,你也尽管告诉我父亲。”陆曼婷担心裴景润不在,苏不语会受欺负。 苏不语笑着应了一声好,只是这一次姨太太们见了裴明远对她的态度,并不敢欺负她。 半个月后的夜里。 苏不语睡得有些迷糊,她朦胧地半睁开眼眸,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从窗缝间照射入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吓得猛然睁开眼眸。 还来不及出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捂在她的嘴上,熟悉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不语,是我。” 是裴景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3章 娇弱的姨娘(十二) 夜色朦胧,月光独明。 裴景润与苏不语贴得很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女子独特的清香让裴景润一贯沉稳的手有了一瞬的迟疑,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来。 苏不语身上的锦跟着滑落。 裴景润才发现苏不语是穿着肚兜睡觉的,薄薄的一片只遮住了胸前,他只微微侧过头便能看到侧腰大片的雪白。 即便披了夜色,也掩不住撩人的春色。 他倏地从床上站起身,背过身去。 苏不语似是终于醒过来,慌忙拉过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小声问道:“少司令怎会在这里?” 裴景润没有回答她,只淡淡说道:“找件方便行动的衣服,我带你离开这里。” 苏不语微微一颤,那句“司令可知晓”在她的舌尖上滚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起身在衣柜里寻了一身裤装。 裴景润背对着苏不语,听着背后稀稀落落的声音,冷白的肤色上难得染了红,好在漆黑一片,看不出他的耳根泛红。 苏不语穿好衣服,在背后轻声说道:“少司令,我好了。” 裴景润这才转过身来,在苏不语再次开口之前,握住了她的手。 女子的手心柔软,在握住的刹那,裴景润喉结微动,略微沙哑地说道:“跟紧我。” 他一手牵住苏不语,一手持着枪,趁着夜色离开裴府。 即便是在苏城,裴景润依旧十分警惕,他带着苏不语上了早就停在门口的汽车,走的却不是平时入城的路,而是从另一边走的。 坐在前排的副官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好几眼,终究没有出声。 苏不语安静地坐在车上,却看出车子离开了苏城,而且在往北走。 天渐渐变白,东方升起的光直射而来,叫苏不语眯了一下眼眸,她悄悄转眸看向一旁的裴景润。 青年一向整洁的军装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淡淡的疲惫,显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的眼中依旧满是戒备,手里的枪没有收起过。 在察觉到苏不语的目光之后,他回眸对视,眼里的冷冽才有了些许的融化,他以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对苏不语说道:“很快就到了,你若困,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苏不语垂眸,便能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 裴景润始终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紧紧把她抓在手心一般。 “我们去哪里?”苏不语忍不住问道。 “去新城。”裴景润顿了一下,“放心,那里如今是我的地盘。” 也不知道他这个“放心”为何意,苏不语没有抬眸,桃花眼里的光收敛着,只是下一刻,汽车整个车身颠簸了一下,数颗子弹落在了车身旁。 裴景润立刻将苏不语护在了怀里,从车窗向后开了两枪,沉声对司机说道:“继续往前。” 身后跟来的人枪法很准,又开了两枪,直接射中了两个后轮,车子在一个打滑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 疾行的马蹄敲击在路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追来的骑兵团团围住了汽车,枪顶在司机和副官的头上。 裴景润只能带着苏不语下了车。 苏不语一抬头,便看到骑在马上的裴明远。 他身上的儒雅之气尽退,眉宇间是杀伐出来的煞气,只朝这边看一眼,便能叫胆小的人软了脚肚子。 苏不语似是被他吓到,朝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抬头看向他。 裴明远的眼神如刀,只是他摸了摸手上的佛珠,缓缓收起了一身的煞气,从容开口道:“景润这是要去哪里?” 裴景润将苏不语护在身后,抬头仰视着自己的父亲,青年眼里是不愿放手的执着。 他冷冷开口道:“父亲既然能追到这里来,应当清楚。” “你要自立门户,我不反对。”裴明远面上丝毫没有被儿子算计的恼火,反对着裴景润笑了笑,“我带你七姨娘先回苏城,日后你娶妻的时候,我再带她一起去新城喝喜酒。” “父亲,”裴景润面无表情地唤了裴明远一声,“我要娶不语。” “荒唐,她是你的长辈。”裴明远没有想到裴景润会如此直白,他瞧向裴景润背后的苏不语。 她安静地站在裴景润身后,气息干净。 裴明远勒住马缰的手紧了一下,那双眼眸更加深沉,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意什么。 “她不是,当初去迎亲的是我,掀开她盖头的也是我。”裴景润抿了抿唇,望向裴明远的目光寸步不让。 裴明远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看向裴景润的眼神是置人于死地的冰冷。 裴景润亦举起了枪。 父子对峙,生死一线。 苏不语垂着眼眸看不出神色,她慢慢从裴景润身后走出来,站到了父子之间。 裴明远和裴景润都看向她。 苏不语回头朝着裴景润弯眉一笑,却对裴明远说道:“司令,他毕竟是您的儿子。” 裴明远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这句话之前苏不语为裴景润求情的时候说过,如今说这第二次还是为裴景润求情。 只是她都背叛了他,又有何资格为裴景润求情? 裴景润亦听出了苏不语的言外之意,伸手便要将苏不语拉回自己的身后,他不需要她为自己求情,他亦有能力护住她。 裴明远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扳下了扳机,一枪打穿了裴景润伸向苏不语的手。 鲜血溅在苏不语的衣服上,在她发出惊呼之前,裴明远已经将她掠到了马上。 他怀抱着苏不语,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伤的裴景润,眼里的杀意并不遮掩,“我放你去新城,往后生死全靠自己本事。”这已是他的网开一面。 马头一转,扬长而去。 跟着裴明远来的骑兵也跟着离去。 骑兵扬起的风沙刺痛了裴景润的眼。 他的枪举起,对准了裴明远的背,眼中明暗交织,直到裴明远带着苏不语渐行渐远,他才缓缓将枪放下。 “少司令,您没事吧?”副官这才从车上下来。 裴景润冷冷问道:“父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追过来?” 前有他抽走兵力占领新城,后有张刘联军牵制,裴明远本该无暇顾及苏不语才是,更不会一路追过来,除非是有人告密…… “少司令……”副官对上裴景润的枪口面色凝固了一下,却是开口,“少司令,您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误了前程。” 误了前程? 裴景润勾了勾唇,朝着副官的肩膀开了一枪,“背叛过我的人,我不会留,你回我父亲那里去。” 苏不语被裴明远按在马背上,蜷缩在他的怀里,一路上极为乖巧。 裴明远手握缰绳,即便目视前方,鼻间却绕不开她的香,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叹,待到苏不语微微扬起脸,看到的只有男人透着凌厉的下颚线。 从这个角度看裴明远,是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其实这个男人一贯冷漠,只是比起裴景润,他更善于伪装。 裴明远的马停在了半路,并没有再朝前,而是勒令所有骑兵原地休息,只派了一个人到前方查探。 果然没多久查探的人就回来说:“司令,前方的路口有埋伏。” 裴明远啧了一声,大抵是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又看向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苏不语,眉间难得起了一丝烦躁。 他明知道若是离了前线,即便瞬息都会叫刘默转了空子,可他依旧还是追过来了…… 佛珠早已落在他的指间转动,然而他的心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司令,我们现在?”底下的人问着。 “再等等。”裴明远收起那一丝心烦意乱,笑了笑。 他想,裴景润到了新城便有人马,应当会心有不甘地杀回来,正好用上…… 裴明远的目光又回到了苏不语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苏不语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体有些僵硬,可也回看他,那一双桃花眼看着多情,只是眼底干净到无情。 他坐在了苏不语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景润在戏院见你时,可提及今日之事?” 裴明远知道裴景润去戏院见过她。 苏不语顿了一下,实在地点了点头。 裴明远多少能猜出来,可心还是沉了一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了一个:“是我亏待了你?” 他自认对苏不语,比对其他女人都要上心些,然而明明谁都不喜欢的苏不语却选择了裴景润。 苏不语轻柔地回道:“司令待我很好,只是我于司令终究只是一个妾室。少司令说,他愿娶我为妻,唯一的妻。” 她将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温婉妩媚偏又带了淡淡疏离,“司令,我到底也只是俗人,贪恋这一份正妻之名。” 裴明远的手按在了佛珠之上,紧紧盯着她那一双眼,略微磨了一下牙,将差点冲口而出的话一字一字吞回去,最终只淡淡地说道:“你不可能嫁给景润的。” 苏不语平静地点点头,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裴明远看着她这副温柔认命的模样,手又忍不住按在了佛珠上。 一队人马在原地休息许久,裴明远收到了裴景润带人过来的消息,便按着计划将裴景润引到那边路口,为自己解决埋伏。 他看向柔弱的苏不语,微微皱了眉头,没有将她带上,反留了两个人下来保护她。 只是裴明远没有料到,等他折回来接苏不语的时候,原地只有两具士兵的尸体和晕倒的副官。 在那一瞬间,他的脸阴沉得可怕,眼底甚至闪过了一丝恐慌。 忍住心底肆虐的戾气,裴明远让手下将裴景润的副官唤醒,直接了当地问:“七姨太呢?” 副官对上裴明远的那一双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竟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裴明远的手中活下来。 那两个士兵是裴景润的副官所杀。 副官被裴景润赶走后,只能回来投奔裴明远,结果便遇到了苏不语。他想,若不是苏不语,裴景润不会去新城,更不会厌弃他。 于是他对苏不语动了杀心。 苏不语对于危机一贯敏锐,她察觉到了隐在暗处的副官,躲过了他的枪,只可惜那两个士兵没能躲过。 副官连开数枪都没能杀了苏不语,眼前的女人明明柔弱至极,却总是能避开他的枪,副官更觉邪乎,愈发坚定了杀苏不语的心。 然而就在他枪口再一次对准苏不语的时候,他的脖子一沉,竟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要杀你?”打晕副官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纪与裴景润相仿,只是蓄着一脸的络腮胡看着老成,浓眉之下一双眼睛转得飞快。 苏不语望向救了自己的男人,略微怔了一下,真巧,是当初绑了原主的山匪。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4章 娇弱的姨娘(十三) 石盘山位于苏城、黎城与新城之间的三不管地带,石盘寨的山匪盘踞在石盘山上已久,自成一派,时不时下山干一票,专挑这三城里的大户人家,唯一的优点便是货款两讫,不干撕票之事。 裴明远在攻下新城之后便存了剿匪的心思,只是石盘山地势复杂,非石盘寨的人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 迟云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抽了,把眼前这个女人给带回寨子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底细,仅是看到她被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追杀而已。 “大当家,你看她细皮嫩肉的,应是好人家的女儿。”一边的瘦猴上下打量着苏不语,是一贯看货的目光,叫迟云飞心底生出了一丝不悦。 他伸手拍了一下瘦猴的后脑勺,哼道:“老子又不瞎。” 苏不语由着他们一边打量一边窃窃私语,只当自己不知。 她皱着眉头,为难地将自己满是淤泥的手伸给迟云飞看,轻声问道:“迟当家这可有清水让我洗漱一下?” 若是旁人这般对迟云飞说,他只会生出不耐,少不得冷嘲热讽两句,然而苏不语的声音柔柔弱弱,含着些许笑意。 迟云飞只觉得耳朵麻了一下,脸也跟着不争气地红了一下,不自觉便给苏不语端来了一盆清水。 等对上苏不语那双笑盈盈的眼眸,他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重重地砸在苏不语的面前,仰着头说道:“你要清楚,你如今是老子手上的肉票,若是没人来赎你,你就……” 他忽地有些说不下去,眼前的女人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她那双手放在清水里,洗去淤泥的手便像是白玉一样莹白透亮,又像刚出水的莲藕,诱人的很。 苏不语抬着眼眸,无辜地对他说道:“水脏了,我的脸还没洗……” 她无瑕的脸上也沾了一些淤泥,有些狼狈,却美得楚楚动人,当她看向迟云飞的时候,迟云飞的心跳加快了一瞬。 他板着脸为她换了一盆水,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将第一盆清水重重地砸在她的面前,大嗓门喊道:“老子的话听到了没?” “嗯,谢谢迟当家。”苏不语朝着他弯眉一笑,如三月的桃花水叫人软了骨头。 迟云飞一下子哽住,说不出话来,便看着苏不语低下头去,用手掌捧着水洗脸,明明只是寻常的动作,只是由她做着便格外好看,简直就是戏文里出来的仙女。 苏不语沾了一脸的水,水珠顺着她赛雪的肌肤往下流动。 迟云飞不自觉地跟着流动的水珠滚动了一下喉结,又见她伸出手,用平滑的手背轻轻擦掉了那一颗差点滴落的水珠,修长的手指微微做着兰花指—— 他不自觉又跟着滚动着喉结,想着城里的姑娘就是做作,眼前的女子娇娇柔柔,尤其做作—— 但他不得不承认苏不语做作得自带一股仙气,不叫人生厌,反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迟当家这里可有擦拭的巾帕?”苏不语又问。 迟云飞嘀咕了一句“啰嗦”,还是从箱底找出了一块新布递给苏不语,苏不语只用它擦了一下手,便停了下来,将那块布还给了迟云飞。 虽然苏不语没有说话,迟云飞盯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看了一会,却是看出了其中的意思,她这是嫌这块布太粗硬了。 迟云飞本想说“爱用不用”,只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苏不语的脸庞上,细腻光洁,手里的布似乎真的配不上她这张脸…… 他想要将粗布扔回去的动作顿住,回头对瘦猴说道:“你去把之前从洋鬼子手里抢来的那个箱子搬过来。” 瘦猴瞅了他一眼,再滴溜溜地看了一眼苏不语,会意地朝外跑去,没一会儿便搬着一个半大的箱子进来。 迟云飞打开箱子,“喏,你自己挑。” 苏不语没同他客气,一眼便挑了箱子里最贵重的真丝,也仅仅是拿来擦拭掉脸上的水珠罢了。 石盘寨靠打家劫舍过日子,平日没事还在寨子里种种地,寨子里的女人比汉子还汉子,谁家姑娘像苏不语这般金贵了? 瘦猴看得暗暗咂舌,又偷偷瞄了迟云飞一眼。 迟云飞抿了抿嘴,粗声粗气地对瘦猴喊道:“看什么看,滚滚滚——” 他生得高大,单手提起瘦猴的衣领就往外走,走了两步路才发现不对劲,苏不语如今待的是他的房间,他怎么就出来了? 迟云飞松开瘦猴,又折回了自己的房间,苏不语却在那换被褥—— 他让瘦猴拿过来的箱子里,刚好有洋人那抢来的新被褥。 “你干什么?”迟云飞沉下来脸来问,他虽年岁不大,只是那一脸的络腮胡看着凶神恶煞的,颇为吓人。 苏不语像是被他吓到,惊地朝后退了半步,活像见了人的小白兔,迟云飞酝酿好的脾气也被她这一退给退没了—— 这女人真是事多,胆子还小。 过了一会儿,苏不语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小声说道:“我在铺被子,不可以说话哦。” 她的手指在唇上比了一下,白色的指尖落在红艳的唇珠上,红与白无端生出了诱惑。 迟云飞只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怪,特别容易脸红,他一个山寨大当家,竟然乖乖地等在一旁,等苏不语换上一床新被,而他睡惯了的旧被被放在了一边。 他清了清嗓子,“你换我被子干什么?” “迟当家不是说要留我在山寨住断时间吗?”苏不语似有些不解,顿了一下,又问,“这不是给我的房间吗?” 迟云飞语塞,他是绑架,苏不语却是一副做客的模样,而且这是他的房间,他瞪向苏不语。 而苏不语眨着水灵灵的眼眸,长长的睫羽像小扇子一样扑扇扑扇,每一下都像扇在迟云飞的心湖上,让他心底泛起莫名的荡漾。 “那你就暂时住这个房间吧。”迟云飞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声,便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去,活像后面追着什么猛兽一般。 只是等到他出了房间,又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他脑子进水了?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一个肉票…… 但是现在他已经应下了,堂堂石盘山的大当家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情,问题是他晚上睡哪里去? 大当家带回了一个漂亮姑娘,还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这消息一下子便在寨子里传开了,有人问到迟云飞面前。 迟云飞梗着脖子,一再强调:“那是我在路上捡的肉票。” “那大当家知道她的底细吗?” 迟云飞迟疑了一下,硬声回道:“已经在查了。” 进房间的时候,迟云飞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不是想要见苏不语,只是要查她的底细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苏不语进了房间以后,整个房间里便有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清清雅雅,让人心旷神怡,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迟云飞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来历?” 苏不语给他沏了一杯茶,柔声笑道:“我只在房里找到这些粗茶,还请迟当家将就着喝。” 迟云飞忍不住盯着她递茶的手指,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倒杯茶罢了,为何她做着就比别人要好看些? 他伸手去接那杯茶,不可避免地便碰到了苏不语的手,他像被烫到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一杯的茶水也跟着洒了一身。 “迟当家没被烫到吧?”苏不语立刻凑近,关心地问道。 那股子怡人的香味愈发浓烈,迟云飞只觉得有股热血冲进了脑子里,整个身子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他倏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就冲出了房间。 瘦猴是在寨子前的老槐树上找到迟云飞的,他不如迟云飞的身手,爬不了那么高的树,只得在树下喊道:“大当家的,你爬那么高干啥子?你可问出那肉票的底细了?我们好派人下山送信。” 老槐树很高。 迟云飞在树顶吹着凉风,才感到脑子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从树上跃下,臭着一张脸,甩了甩手,“问不出来,再说。” “那……我找人吓唬吓唬……”瘦猴话还没说完,便被迟云飞赏了个眼刀,他没说下去,只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们家大当家也已经一十有一了,这是要开窍了吗? 迟云飞在原地溜了两圈,像是给自己找缘由一般,对着瘦猴说:“老子就能唬住人,老子再去问问。” 他到了房间前,才发现房间里围了不少人,都是寨子里的女人。 他的脸猛地沉了下来,硬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走走走,全走。” 迟云飞像赶鸭子一般地将人全给赶跑了,只是年纪大的女人并不怵他,反回头对他暧昧笑着。 他的脸愈发沉了下来,看向之前被女人们围住的苏不语,这才发现她换了一身衣服,换上了寨子里女人的粗布袄子。 苏不语娇小玲珑,粗布袄子在她身上有些宽大,艳丽的色彩在她的身上并不难看,只是迟云飞却生出了不合适的念头。 他抿了抿唇,想着不过是衣服罢了,能穿就行,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他不能跟着这个女人做作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姓迟?”迟云飞突然想起他并没有和苏不语说过自己叫什么,目光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我叫苏不语。”苏不语笑着回答,“石盘山的迟大当家谁人不识?” “苏?”迟云飞在心底将三大城的有钱人都过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姓苏的人家,但是能认出他来,显然家里也并非寻常人。 他想到了之前跟在苏不语身边的军人。 “呀……”苏不语忽地发出一声轻呼,跟着便皱起了眉头。 迟云飞猛地看向她,便见苏不语将那宽大的袖子挽起来,露出她细长白皙的手臂,他的喉结微动,竟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苏不语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般,上前一步靠近他,又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这衣服的料子太粗,磨得我起红疹了呢。” 她拖着尾音的声音软软糯糯,难以让人生厌。 即便迟云飞存心嫌弃她做作,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凝脂之上是真的起了些小红点,如红梅落在雪上。 他微微抬眼对上她还皱着的小脸,那副想要抓痒痒又强忍着的委屈模样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底。 “麻烦!”迟云飞重重说了两个字,想了想,却是直接让人备了马,说自己要进城一趟。 他直觉避开了更近一些的苏城和新城,只身一人去了一趟黎城,花了大价钱在成衣店买下了两身旗袍便又匆匆赶回山上。 来来去去,已经是深夜。 迟云飞挂着嘴角站在外面,望着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他脑子真是进了水…… “谁!”一个黑影闪了一下,迟云飞立刻就抽出腰间的枪,挡在了黑影面前。 那黑影似乎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回山寨了,立刻道:“大当家,我就是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是寨子里的四当家。 迟云飞的面冷了下来,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把房间让给苏不语了,四当家分明是别有用心。 他忍了忍,没有戳穿四当家,只冷冷地说道:“看到了,可以给老子滚了。” 四当家的脸在黑暗中略微扭曲了一下,声音却是笑着:“大当家回来就好,我先走了。” 迟云飞停在门前,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包裹精致的旗袍,靠着门板就地而睡,他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不想四当家坏了寨子里不欺凌女人的规矩,并不单是为了护住苏不语。 仅此而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5章 娇弱的姨娘(十四) 火把的火焰照在裴明远的脸上,显得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森冷些。 裴明远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官,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么说,你也没有看到是谁带走了七姨太?” 副官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这一刻对上裴明远那双没有悲喜的眼眸,恐惧自他的心底涌出来,他咽了一口口水,很想回答裴明远的话,只是最终摇了摇头。 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求情,下一秒,裴明远就直接对着他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裴明远冰冷地看着副官的尸体,淡淡地说道:“景润到底是心太软了。” 若不是裴景润留了副官一条命,苏不语也不会出事。 “司令,如今已是深夜,七姨太一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岭怕是凶多吉少,我们还是尽快回苏城,以免张刘的队伍再杀回来……” 虽然裴明远借着裴景润的人杀退了埋伏,但是此地离苏城有些距离,着实不安全,底下的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裴明远。 裴明远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佛珠,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是立刻回苏城…… “派两人回苏城报信,再派两人去将七姨太的事告诉少司令,其余人留下来和我继续找七姨太。”裴明远开口说道,苏不语被裴景润找到,也好过生死不明。 他又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一遭,想着苏不语是不是被附近的山匪劫去,若真是山匪所为,他希望是迟云飞所为,毕竟石盘山一贯只劫人不伤人…… 他的希望倒是成了真。 在另一边的石盘寨里,苏不语正拿剪刀抵着迟云飞的脖子。 迟云飞差点入睡,却感到有冰冷的利器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苏不语水汪汪的大眼,再略微垂下眼睛便能看到长长的剪刀。 他简直要气笑了,他大半夜为她守门,她就这样对他? “老子要想对你怎么样,还需要大半夜的在门外喂蚊子?”迟云飞冷哼着。 苏不语握着剪刀的手有了一丝迟疑,而迟云飞也趁着这会儿功夫,一下子夺下了她手里的剪刀。 失去武器的女子轻呼了一声,她往前踉跄了一下,就这般跌到了迟云飞的怀中。 迟云飞怔住,怀里的女人又香又软,与以往他接触过的都不同。 寨子里同年纪的女人在他看来与男人没什么不同,山下掠来的女人大多哭哭啼啼得他脑壳疼,只想快点换钱把人送走。 唯有苏不语,她没有哭还做作,但是又格外柔软香甜,被她碰到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般烫人。 迟云飞只觉得脑子里被烫得一片空白,倏地将苏不语推出自己的怀抱。 他猛然站起身,就要朝外走,走到一半又大步折回来,臭着一张脸,“你进屋把门窗都给老子关好,不要再开门了。喏,这两身衣服给你。” 苏不语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又抬眸看向迟云飞,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声:“谢谢。”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迟云飞便觉得喝了蜜水一般,耳根不争气地红了一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赶紧进屋去。” 苏不语略有些犹豫地看向他,低头小声地说道:“我先前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了,我有些害怕……” 她的声音软糯,迟云飞生出了她在同自己撒娇的错觉,一股子血冲入了脑子里。 他并没有多少犹豫,直接说道:“你进去就是,我会在门口守着的。” 朦朦的夜色下,迟云飞都能看到苏不语看向他的眼眸波光粼粼,似含着些许笑意,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连忙说:“老子就喜欢晚上睡在外面,凉快。” 女子似有若无的笑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迟云飞浑身一僵,还想说什么补救,又听到苏不语说了一句:“嗯,有迟当家在,我安心。那么,迟当家晚安。” “晚安。”顺着她的话,迟云飞也不自觉时髦地回应了一声。 应完之后,他才暗暗懊恼,晚什么安,他一个山匪还跟人家晚安…… 苏不语当真在他的面前关了门,迟云飞还能听到门栓插上的声音,他想着,门栓终究是不安全,明日再给里面装一把铁锁…… 那几扇窗户也不是很安全,索性明日都一并加固一下。 迟云飞坐在门前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下眼睛,只是很快便被寨子里的鸡叫声给吵醒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才转身去寨子里干活—— 石盘寨与其说是一个山匪寨子,不如说是一个村落,数十户人家,十几亩地,从大当家到底下的人,皆要干农活。只是为了在乱世里更好地生存下去,寨子里的男人也会下山抢东西买武器。 等到迟云飞干完早上的农活回来时,便看到苏不语和寨子里的女人们打成一片。 她生得又美又白,在人群里格外打眼,尤其是她还穿着他为她买的旗袍。 似乎是谁说了笑话,所有的人都笑成了一团,只有苏不语还挺直着背,她弯眉轻笑着,优雅得像个贵族一般,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迟当家。”苏不语眼尖地看到他,缓缓朝他走过去。 迟云飞这才发现,旗袍的开叉很高,随着苏不语的走动,裙摆摇曳,大腿跟着若隐若现,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撇过头去,不敢看苏不语。 “大当家你怎么了?”跟在他身边的瘦猴问了一句。 “没什么。”迟云飞又觉得自己怂得有些没面子,慌忙重新转过头来,强装镇定地同苏不语点了点头。 “哎呦喂,大当家都回来了,大家赶紧回家准备午饭吧。”一个年纪大的女人叫了一声,女人们也跟着散了。 那些女人临走的时候,以暧昧的眼神看了迟云飞一眼,叫他如芒刺在背。 他又见苏不语扛着一筐衣服要往屋子里去,皱了皱眉头,抢过苏不语手里的筐,硬声问道:“你拿这个干什么?” “林婶子说,寨子不养闲人。我针线活还算过得去,就帮着大家缝补一下衣服。”苏不语浅浅笑着,“只是我不会煮饭……” 迟云飞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那纤纤玉手看着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是干活的人,“干不了活就别干。” 他顿了一下,给自己找补地说道:“你就是老子的肉票,干什么活?给老子回房好好呆着去。” 迟云飞把苏不语送回房,又到林婶子那拿午饭,自打前任大当家他爹与他娘一同去世以后,迟家只剩他一人,他便在林婶子这里搭伙。 林婶子看到他,笑眯眯地问道:“如今你屋子里多了一个女人,也该在自家开火了。不过苏小姐看着不像是会干活的,你把她送过来,跟着我学学。” 迟云飞脸红了一瞬,所幸他一把胡子遮着,看不出来。 “什么女人,她就是一个肉票。”迟云飞嘴硬地说道,“这饭菜还得靠林婶子你。” 林婶子瞥了他一眼,笑出了声:“大当家就放心一个肉票在寨子里四处走动?” “她这么弱,在寨子里自由走动又不会出事。”迟云飞哼道。 “大当家若真只是拿她当肉票,可得当心寨子里的有些汉子。”林婶子停了一下,板着脸说,“虽然寨子里立了规矩,但是苏小姐这么漂亮,总有些贱骨头看到漂亮姑娘就犯贱。” 迟云飞一下子想到了昨夜里鬼鬼祟祟的四当家,脸也冷了下来,心不在焉地提着饭盒往回走。 他进屋时,苏不语正在缝补寨子里的衣衫,银针在她的指尖穿梭,那破旧的衣服到了她手中也似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苏不语抬眸,见他来了,眼眸里有了喜悦,叫他跟着心中一暖。 她献宝一般地将衣服拿给迟云飞看,“迟当家看看,是不是看不出缝补的地方?我的手艺不错吧。” 迟云飞看了一眼衣服,果然看不出缝补的痕迹,只是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她的脸上,从眉到唇,每一处都熠熠生辉,他的喉结微动。 他迅速移开视线,粗声粗气地说道:“吃饭了。” 苏不语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坐下,对上他的剑眉星眸,笑着解释:“床板有些硬,我昨晚上没睡好。” 她低头看了一眼饭菜,颦了一下眉头,只就着青菜吃了一点饭。 迟云飞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的碗里,“你要是瘦了,老子岂不是要不到钱了?” 苏不语小声地说:“我不吃肥肉的。” 她为难地看着碗里的肥肉,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迟云飞。 “矫情。”迟云飞骂了一句,又从她的碗里把肉夹了回来。 等到了晚上,苏不语便见到迟云飞一手提着食盒,一手领着一条棉被回来。 他将食盒递给苏不语,面无表情地将棉被铺在了床单底下,回头对苏不语说:“看什么看,还不吃饭?” 苏不语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就发现晚上的肉全换成了瘦肉。 她看向迟云飞,那看不清脸的青年哼道:“老子爱吃瘦肉,不行啊?” 苏不语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一声,在迟云飞恼羞成怒之前,对着他娇娇地说道:“迟当家的衣服后面破了一个洞,等会脱下来给我,我帮你补上。” 迟云飞红了一下脸,过了一会儿,才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身上就这一件衣服怎么能脱?” 脱了岂不是让她看到他的身体了? 苏不语也终于想到了这一层,微微红了脸,“那你站着别动,我直接给你补。” 迟云飞站在那一动不动,由着苏不语拿着针线在他背后,女子的手时不时地碰到他的背,明明隔着一层布料,却叫他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 “好了。”苏不语说了一声,那拉着衣衫的手也跟着离去。 迟云飞松了一口气,又怅然若失,近乎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老子走了。” “迟当家,”苏不语却叫住了他,在他僵硬回头时,眉眼弯弯,“迟当家今夜还会为我守门吗?” “你拿老子当什么人了?把门关好。”迟云飞梗着脖子说道,一副要走远的模样。 只是苏不语关上门,便在门缝里看到高大的青年从边上走出来,持着枪像门神一般坐在了她的门口。 她轻轻笑了一下,迟云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可以窥得一二,只是没有想到他比她想象得还要纯情一些,就是嘴硬得厉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不语来石盘寨也已经大半个月了,与寨子里的人愈发熟稔起来。 在迟云飞眼里,她依旧柔弱又矫情,只是他在不声不响中满足了她各种要求——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仅此而已。 瘦猴问了他几次苏不语的来历,他都敷衍地挥挥手,只说没问清楚,直到下山大半个月的二当家回来。 二当家原是跟着前大当家的老人,迟云飞都要尊称他一声“林叔”,也就是林婶子的汉子。 比起五大三粗的林婶子,二当家反倒斯斯文文,他原是旧时的秀才,后来为了避难才来的石盘寨。 他一回来便问迟云飞:“听说大当家在山下捡了个女人回来?” “是啊。”迟云飞并不瞒他,也瞒不住。 二当家说:“我回来晚了,是因为苏城这些日子在戒严,苏城戒严不单单是因为打仗。” 他停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接着说:“裴明远父子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裴景润占了新城自立为王。只是如今这女人失踪了,两父子又在到处戒严搜查,找这个女人。” 迟云飞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安,抿着唇没说话。 二当家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这个女人是裴明远的七姨太,扬州瘦马出身,最是会勾引男人。若大当家捡的女人是这个七姨太,我们还是趁早把她送走。” “她不是。”迟云飞下意识地否认,“她长得也就那样,哪会是你说的这个七姨太。” “是吗?我听说那位七姨太姓苏,苏妲己的苏,不知道大当家捡的女人叫什么名字?”二当家问道。 迟云飞心中咯噔了一下,否认的话说不出口,毕竟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苏不语姓苏。 “我在军中有些关系,要到了那位七姨太的画像,大当家看看。”二当家缓缓了那副画像。 那画像用的是西洋油画的手法,画得很像,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苏不语来。 迟云飞猛地转身跑回屋里,苏不语正倚着窗在看书—— 前几日,他不耐烦寨子里的人总是叫苏不语补衣服,便把这些人的旧衣服都给扔了回去,递了几本书给她打发时间门。 苏不语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笑盈盈地喊道:“迟当家。” 明媚的阳光眷恋地洒在她赛雪的凝脂上,淡淡的红晕染在她的脸颊,一双明眸锁住这明媚的光,清丽中多出了几分妩媚。 看着苏不语,迟云飞无法昧着良心说她长得就那样。 她很美,美得足以让裴家父子为她父子决裂,也让他…… “果然是裴家的七姨太。”二当家紧跟在迟云飞身后,在看到苏不语的时候,轻轻拍了拍迟云飞的肩膀。 苏不语倏地握紧了手中的书,垂下眼眸,睫毛轻颤,她没有说,迟云飞却总觉得她在害怕。 迟云飞一把拉住二当家,板着脸说道:“林叔,你先和我出来。” 二当家摸了一把胡子,点点头,只是一出房门,他就说道:“裴明远和裴景润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过这七姨太在我们手上,倒是可以宰上他们一刀,不如我们给两人都送一封信,谁出的价更高,就把这位七姨太给谁。” 迟云飞的那一声“好”哽在了喉咙里,没能应出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6章 娇弱的姨娘(十五) 迟云飞沉默着没有应话。 二当家皱了皱眉头,并不点破,只在心里想着不能再把苏不语留在寨子里,裴明远和裴景润只要有人先出价,他就立马把苏不语送过去。 “我这就回去写信……”二当家顿了一下,又说,“大当家把房间让给一个肉票,只怕会被人说闲话,不如我先把她接回去,让我家婆娘看管着?” “不,”迟云飞立刻拒绝,在二当家探究的目光下,他努力找了原因,“有人不老实,想要坏了寨子里的规矩,我得看好她。” 二当家心知肚明,却也不以为然,“四当家来石盘寨没多久,不懂规矩也正常,时日长了便也规矩了。” “林叔,我觉得这四当家心术不正,在寨子里会惹是非。”迟云飞皱了皱眉头,说出心中担忧。 二当家无奈地笑了笑,“云飞,如今世道越来越乱,石盘寨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四当家手上有枪有人马,我们现在需要他。” 迟云飞紧了紧拳头,没有反驳二当家的话。 二当家走后,他依旧站在屋外,明明再往前几步便能进屋,素来胆大的他竟生出了胆怯,还是苏不语在屋内传出了声音:“迟当家,进来吧。” 迟云飞咬咬牙,本就是把苏不语当肉票带回来的,他有什么好胆怯的?硬是咳了一声,他才跨进了屋子。 苏不语还坐在窗边,半倚着窗框,按着寨子里老人的话,便是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可她这般坐着却是无端生了风情。 迟云看得脸红,默默地低下头去,把视线落在了地上。 “你们是要向裴司令要赎金,还是向裴少司令要赎金呢?”苏不语在屋子里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只是她存心再问一声。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迟云飞整个人僵在了原处,他猛地抬头看向她。 眼前的女人又美又娇,就该是锦衣玉食好好供着。 迟云飞心里微酸,管不住嘴地问道:“那你希望谁来赎你?” 他并不知道他这句话有多酸。 苏不语单手托着下巴,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有模有样地回答迟云飞:“还是少司令吧,少司令说要八抬大轿娶我做正妻,司令对我虽好,可我终究只是他的七姨太。” 迟云飞得了答案,心口闷得难受,偏偏苏不语还不愿意放过他。 她含着笑意接着说:“而且少司令年轻有为,容貌英俊,是苏城多少女子所盼望的如意郎君。” “我也年轻……那个有为……”迟云飞冲口而出。 见到苏不语诧异地看向自己,他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一,石盘寨也算是远近有名的寨子,而且我们在道上的信誉一向很好。” “原来迟当家才二十一呀,我还以为你比裴司令年纪还大些。”苏不语笑盈盈地说着。 迟云飞更觉心塞,他蓄着胡子只是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些,哪有那么老…… 他有着说不出地难过,转身就要往外跑,可是他却又突地想起苏不语之前在二当家面前的那一丝恐慌,又回过了身。 “你前面不是在害怕吗?你……真的想要回去吗?”迟云飞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脑抽筋,可心底又抱着一丝希望—— 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希望。 苏不语笑出了声,声音带着些许落寞:“想回去又怎么样?不想回去又怎么样?”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桃花眼蓄着秋水凝视向迟云飞,像是多情又似无情,“我说不想回去,迟当家会留我在寨子里吗?” 迟云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要说什么。 苏不语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上,阻止他出声,笑语晏晏地说道:“你留不了,我也不会留下来。” 原主的心愿不仅是让这些人捧着她,还要在这乱世里活得比谁都好。 而这石盘寨却不是世外桃源,寨子上下也并非一条心,大抵是这大半个月的日子过于安宁,她亦生出了稍许眷恋,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迟云飞只觉得被苏不语碰到的地方滚烫,可是她的话又让他的心凉了下来。 他怔怔看着她,心里的苦与闷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二当家的动作很快,写好了两封信便派了两个人分别前往苏城和新城,隔日裴明远和裴景润便收到了信。 两个人几乎在同时回了信:价格随石盘寨开。 二当家有些为难,他本是想裴明远与裴景润的矛盾再大一些,父子俩斗来斗去,便顾不上对付他们这小山寨,如今父子二人却把难题给推到了石盘寨的手里—— 他这个价格不好开。 “既然随便我们开价,我们不如把两边的东西都拿了,至于女人就由着他们父子俩去抢好了。”三当家是个莽夫,考虑得不如二当家多。 “要是两边的东西都拿了那便是得罪了两边,到时候父子联手对付石盘寨,我们可经不住正经官兵的折腾。”二当家隐隐有些后悔当初的贪心,“索性把这位七姨太直接送给裴景润吧,年轻人不如他爹狠辣,也能记住石盘寨的这份恩情。” “我们是土匪,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四当家冷笑了一下,一双不善的三角眼里透着古怪的光芒。 三个人齐齐看向迟云飞,由他来做决定。 迟云飞想到了苏不语的话,她的选择也是裴景润,他咬了咬牙,直到口中有了血腥味,才开口说:“听林叔的。” 二当家又给裴景润送了信,裴景润回信:仍愿意奉上黄金万两,并约定三日后来石盘山下接苏不语。 迟云飞下意识地拒绝了那万两黄金,他总觉得他若收下了黄金,那么他与苏不语之间所有的联系便这么断了。 只是如此一来,引来了三当家与四当家的不满。 两日之后的夜里。 迟云飞习惯性地在苏不语的门前转了两圈,便被二当家叫走了。 二当家拍了拍迟云飞的肩膀,说道:“好男儿何患无妻?云飞,她不适合你。” “林叔,你说的什么话?我同她……”迟云飞顿住,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他究竟在难受些什么。 他的心跳猛然加速,急切地想要去见苏不语一面,“林叔,我有事……” “大当家,不好了!”本该守夜的瘦猴急匆匆地跑过来,“山寨外、山寨外突然多出了好多官兵!” 迟云飞神色一凛,问道:“是裴景润上山来了?”但是裴景润又如何知道上山的路? “不知道,他们一上山就开火,守寨口的兄弟快顶不住了。”瘦猴说得很急,石盘寨这些年所依仗的是这些官兵找不到上山的路,一旦官兵攻到家门口,他们这点人这点武器哪够看? “林叔马上聚集弟兄到寨口支援,瘦猴你跑得快,去挨家挨户通知,让寨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先上山去躲躲。”迟云飞一边吩咐着,一边拔枪朝寨口走去。 苏不语在屋子里隐约听到了外面的交火声,听声响动静不小,连忙换上衣服。 更快的,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她的窗前晃来晃去—— 尽管迟云飞给窗户加固过,但一个大男人存心要撬开这窗户,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微微垂眸,桃花眼里一片冰冷,从床底下摸出一把长剪。 四当家很快就撬开了窗户,从外跳进来,朝着苏不语猥琐地笑了两声。 苏不语朝后退了两步,将长剪藏在背后,面上害怕地颤抖着:“四当家?你这样子便不怕迟当家回来找你算账吗?” “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找我算账?”四当家哈哈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已经归顺刘司令了,今晚就是刘司令带人要灭了整个石盘寨。你要是把老子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苏不语又朝后退了两步,似是害怕得厉害。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四当家能看到苏不语颤抖得厉害,夜色重重在一片漆黑之中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影。 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在心底暗想,不愧是裴明远的女人,光看影子就这般勾人,却不知道真尝起来是怎样的销魂。 四当家猴急地扑了上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苏不语,一把长剪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脖子,动脉破开的一瞬,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响,便倒在了地上。 一直沉默着的系统阿菟忍不住发出了声响:“宿主?” 它有些恍惚,它柔柔弱弱的宿主这么厉害的吗? 苏不语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血渍擦干,轻叹了一口气:“许久没做这事,身手都有些生疏了,若不是妨碍我的生存,我并不喜欢杀生。” 她抽出四当家身上的枪,从另一边的窗户出去。 寨子外还在交火,枪声密集,寨子里是各家女人抱着孩子朝深山里逃命—— 白天的时候,这里还是男耕女织的祥和,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苏不语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下山。 下山的路并不顺,唯一的进出口被刘默亲自把守着,而刘默便是原剧情里那个最终害死原主之人。 苏不语的眼眸暗了一瞬,她对肥头大耳的刘默并不感兴趣,她慢慢举起手中的枪,思索着若是在此处开枪,自己如何脱险。 最终,她慢慢放下了枪,藏在树木后,耐心等待着。 黑夜之中,有人代她向刘默开了枪。 眉目冷峻的青年枪法很准,只一枪便要了刘默的性命。 刘默倒下之后,他带来的人也便群龙无首成了乌合之众,很快就被裴景润带来的人给收拾了。 “督军,刘默的人攻上了石盘寨,现在寨子里是什么情况,并不知晓。”为了区分自己与裴明远,裴景润让手下称自己为督军。 他眉头紧皱,却不愿意宣泄出自己的担忧,只冷冷地说:“让刘默的人带路,我们上山。” 裴景润猛地回头,将枪对准树丛,“谁?” “景润,是我。”苏不语从树丛后慢慢走出来,微微颤抖,声音哽咽。 裴景润怔住,夜光里柔美的女子,是他来此的目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7章 娇弱的姨娘(十六) 有那么一瞬,裴景润竟觉得眼前的女人是山间精怪所化,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嗓音,只是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便叫他一贯的冷静克制溃不成军。 苏不语还未迈出半步,向来稳重的青年已经疾步走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她,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许是受了惊吓,苏不语比以往要放的开些,她不自觉地缩在裴景润的怀里,双手环在他的腰上。 感受到了她的回应,裴景润的眼眸暗了一瞬,不愿再放手的疯狂在他的四骸里蔓延。 只是他终究记得,他们还在外面。 裴景润慢慢松开了苏不语,牵着她的手从树丛里走出来。 “督军,我们还上山吗?”底下的人问。 裴景润明显感受到苏不语的手僵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她。 “石盘寨里大多是普通百姓,他们也未曾伤害到我,可以救他们吗?”苏不语小声地问道。 裴景润仔细看了一圈苏不语,虽然她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并不憔悴,他亦对迟云飞这人有所耳闻,“上山。” 他们是在半山路遇到迟云飞的。 迟云飞从山路上一路杀下来,他像是魔怔了一般,杀红了眼,身上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是旁人的还是旁人的,见到穿军装的便杀,杀得刘默的人都不敢靠前。 直到遇到了裴景润和苏不语,他手中的双枪才停下来。 在见到苏不语的一瞬间,迟云飞双目中的血红褪去,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只是还不待他欢喜,一男一女牵着的手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以鸡蛋里挑骨头的目光打量向裴景润,一身军装的青年俊美无俦,身形笔直,一看便知不是池中物,站在苏不语的身边,就是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一对璧人。 打量着打量着,迟云飞便觉得鼻子犯了酸,身上的那些伤也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他先前折回屋子,没有看到苏不语,只看到四当家的尸体,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找到苏不语这一个念头。 不顾二当家的阻拦,他单枪匹马从山寨里杀出来。 这会儿苏不语倒是找到了,可她也不会再跟着他回石盘寨了。 迟云飞只觉得身上的伤愈发痛了,连着心脏的地方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着。 裴景润注意到迟云飞的目光,握着苏不语的手更紧了两分。 “少司令,这位就是石盘寨的迟当家。”苏不语已从惊恐中醒过来,又叫回了原本的称呼。 “叫我景润。”裴景润认真地纠正苏不语。 他的目光执着,苏不语停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景润”,又说:“当初还是迟当家救了我一命。” 苏不语为何会失踪的缘由裴景润是知晓的,可他是兵,迟云飞是匪,如今是剿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的手指在枪上摩挲着,当初他饶了副官一命才导致了苏不语遇到危险,如今面对迟云飞,他要纵虎归山吗?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苏不语不安地动了动手指,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 裴景润垂下眼眸,便看到苏不语仰视着自己的眼眸,那双桃花眼里如今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让他的心中生了柔软。 最终冷淡而客气地对迟云飞说道:“多谢迟当家这些天对内子的照顾。” “内子”两个字格外刺耳,迟云飞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裴督军几时结的婚?” “成亲是人生大事自然需好好准备,到时候会给迟当家送一份请帖的。”裴景润从容应答,“今日就此别过。” 他拉着苏不语转身下山,而苏不语回眸看了迟云飞一眼,对着他弯眉一笑,轻轻挥手,就此别过。 迟云飞知道,经此一别他们怕是不会再相见,本就是路归路桥归桥的人—— 可是他想她留下来,迟云飞在晕倒的那一刻想着。 从石盘山到新城并不远,等到天亮的时候,裴景润已经带着苏不语回了新城,他征用了新城的一处别墅作为督军府,屋里的陈设已经换了新的,只等着女主人的到来。 苏不语与他同骑一匹马回来,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裴景润垂眸看了一眼,没有叫醒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了屋里。 “到了吗?”苏不语在他的怀里睁开了眼眸,对周遭陌生的环境扫视了一圈,才抬眸望向他。 不管看多少次,裴景润还是不自觉地被她的这一双眼睛所吸引,他将苏不语放下,却又用力地将她拉回了怀里,低下头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裴景润之前从来没有吻过谁,他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出于本能地、野蛮地啃咬着苏不语的唇。 直到她抗议地推着他,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素来冰冷的眼此刻染着近似疯狂的执着。 灼热的呼吸喷在苏不语的脖颈处,他沉着声音说:“不语,你是我的。” 不管是谁,都休想从他的手上抢走。 裴景润低下头,盯着苏不语被他咬得红肿的唇,湿润殷红,他又想吻上去。 苏不语却伸出了手,纤细的食指抵在他的唇上,“景润,要知道我还是你父亲的七姨太,你同我在一起,会被天下人所诟病。” 裴景润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眼中的炙热隐藏到冰冷之下,淡淡地说道:“我会登报,向天下人宣告,你与我父亲再无一点关系,也会光明正大地娶你。” 与苏不语离婚之事,裴明远还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看到那一份明显出自裴景润之手的离婚申明,裴明远都被气笑了,对着陆管家说:“我这儿子倒是出息了。” 陆管家没敢应声。 裴明远手里的佛珠转动许久,直到怒火被压下,他才再次开口:“听说景润把泰城给拿下了?” “是的,”陆管家这才应道,“少司令去救七姨太时杀了刘默,趁机占下了泰城。” 失去了刘默的支持,张奎的儿子张之成便不成气候,然而裴明远却没有拿下黎城的打算,陆管家颇为不解。 裴明远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拿下黎城吗?” 他抬眸看了一眼陆管家,又起身站到了窗边,如今已经入秋,秋风扫过,树上的黄叶落了一地,冬天到来的时间或许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快些。 “年轻是好事,做事情不会瞻前顾后。”裴明远有些感慨地说着,只是他比裴景润年长,想得便要更多些,“张之成的背后是东洋人。” “司令……” “去给景润提个醒吧,小心东洋人。”裴明远慢悠悠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在陆管家走后,又去了二楼苏不语的房间。 房间里依旧残留着女子身上的淡香,一切摆设如故,却是人去楼空。 裴明远想,他已不是年轻人,并没有那些轰轰烈烈不计后果的感情,那日去追苏不语,大抵是因裴景润的胆大妄为惹怒了他…… 他刻意避开了去细究,为何那日要不计后果地寻找苏不语。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把挂在墙上的琵琶,不思量,裴明远便能看到那清丽的女子坐在窗边抱着琵琶,她抬眸含着些许羞涩地喊道:“司令……” 他猛地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眸,只是他不知道他眼睛里的光同裴景润眼中的执着并无区别。 苏不语与裴明远离婚的申明,陆曼婷和萧邵义也都看到了,陆曼婷的消息比萧邵义要灵通一些,她还知道苏不语现在在新城。 她想了想,拉着萧邵义一同去新城找苏不语。 他们去新城时,正遇上苏不语在试婚纱,裴景润有心给苏不语最盛大的婚礼,为了区分曾经的凤冠霞帔,他决定举办西式婚礼。 西式婚纱穿在像苏不语这样的古典美人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更显出了白色纱裙的圣洁。 不管是陆曼婷还是萧邵义,都止不住眼中的赞叹,苏不语见到他们反倒生了不好意思,连忙将婚纱换下。 “你们怎么来了?听景润说,外面并不安生。”三城之间的争斗还没有停歇,总有官兵在交火。 萧邵义注意到了她对裴景润的称呼,眼眸黯淡了一瞬,问道:“苏小姐真的要嫁给景润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景润素来强势,若是苏小姐并非自愿,我和曼婷可以想办法。” 苏不语微微有些诧异,萧邵义看着温和赤诚,但是并不是那种会鼎力相助之人,就像当初他虽不喜自己的父亲将原主送给裴明远,可也并不会为此去反抗。 萧邵义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唐突,可他内心多少有些不希望苏不语嫁给裴景润。 他如今无比后悔,若是当初他能够坚持,或许如今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如果她不愿意,萧大少有什么办法?” 冷冷的声音插入了三人之间,穿着军装的裴景润自外面走进来,军靴一声一声冷硬地叩在地面的大理石上,更像是在敲打萧邵义。 不知是不是萧邵义的错觉,自从独立做了一方督军之后,裴景润身上的气势更足,眼神也更萧杀,只是一眼看过来便叫人喘不过气。 萧邵义顶着这样冷冽的目光,缓缓站起身。 他回看向自己的发小,没有像从前一样妥协,认真地说道:“景润,苏小姐与你争来夺去的那些地盘不一样,她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你?你有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 裴景润紧紧抿着唇,看向萧邵义的眼眸里有薄怒,更有一闪而过无人发现的恐慌,因为他还记得苏不语最开始喜欢的是萧邵义。 彼时他以苏不语是裴明远的姨太太为借口,阻止了他们之间的相见,那现在呢?他自然没有问过苏不语愿不愿意,他只怕会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藏在心底的恐慌扩大了几分。 “李副官,送客。”裴景润强硬地下了逐客令,不容许萧邵义再质问他。 他走上前,紧紧地握住苏不语的手,像是要抓住她,不让她选择萧邵义一般。 苏不语却在他靠近的一瞬,闻到了血腥味——裴景润受伤了。 她由着裴景润拉着她进了房间,不及开口,在外强势的青年在她面前脱去外面的军装,露出绕在胸前的纱布,离心脏极近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苏不语急急地上前,检查着他的伤势,关心地问着:“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裴景润却抱住了她,由着自己的血染了她的衣裳,在她的耳边轻语:“不要离开我,不语。” 他的口吻犹如命令,藏于其间的却是缺了几分自信的哀求。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8章 娇弱的姨娘(十七) 苏不语咬着唇,没有应他。 裴景润眸色暗沉下来,几近疯狂地低下头去咬住她的唇。 苏不语起先还由着他,直到他把她的唇都咬破了,她有些气恼地狠狠咬了回去,在他的唇上也要出一道血痕。 彼此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裴景润依旧不松开,甚至愈发凶狠,苏不语险些透不过气来,捶打了一下他胸口的伤。 裴景润闷哼了一声,才微微松开苏不语,对上她含着氤氲的眼眸与剧烈喘息的红唇,红唇上还有他咬出的伤口。 他的眼眸幽深得如深渊,拇指轻轻抚在苏不语嘴唇的伤口上。 裴景润的手很烫,苏不语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都有灼烧的热度。 柔软的娇躯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颤抖着,裴景润想,他终究是逃不过男人的劣根性。 他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整个身躯欺压而上…… 苏不语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身体热得不寻常——裴景润在发烧。 “你在发高烧……”苏不语微凉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裴景润感到了一丝凉意,他眷恋地在她的手掌上蹭了一下。 “没有关系。”他的手伸向苏不语的盘扣,素来沉稳的手在这一刻也有些颤抖和急躁。 苏不语有些着急,不禁加快了语速:“怎么能没有关系呢?你要看医生……” 裴景润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轻笑出声,将吻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气息滚烫。 “裴景润,你不要命了!”一向柔情似水的苏不语难得生了气,几乎用尽全力地推开了他。 她站起身,身上微乱的衣裙,殷红的唇,明亮的眸,无一处不叫裴景润失了克制。 “不行,我去把箫少爷叫回来……”苏不语第一时间门便想到了身为医生的萧邵义。 裴景润却是一把抓住了她。 高大的青年坐在床上,从下仰视着她,面色苍白中带着一缕不自然的绯红,清冷的长相无端多出了一份昳丽来。 “不要去,不语。”裴景润不能叫旁人知道他受了如此重的伤,萧邵义在新城本是最好的医生之选,可是他不愿意苏不语去找他—— 她并不知道,当他看到她与萧邵义坐在一起时,他内心的嫉妒,以及不安。 苏不语垂眸,看向裴景润那双因为发烧而染上水汽的眼眸,平日里强势而冰冷的青年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有多么脆弱,让人生出了心疼。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禁放柔了声音:“好,我不去,你要乖乖听我的,不要再乱来了,我会担忧的,景润。” 裴景润想,他当真是抵不住苏不语这般叫他的名。 他没有说话,钳制住苏不语的手,却是一点点松开—— 是他对苏不语的心软。 苏不语照顾了裴景润一夜,所幸青年的恢复力很好,到了第二天便退烧了。 起身时,裴景润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睛却已恢复了锐利。 他让苏不语帮自己换上干净的绷带,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染血的绷带烧成灰烬。 “景润,你的伤……”苏不语的眼里写满了担忧。 裴景润对上苏不语时,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但并不告诉苏不语他是遭到了东洋人的暗杀,“遇到了一点埋伏,都已经解决了。” 但是苏不语还是从伤口看出来想要杀裴景润的人并不简单。 “要么……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再成亲……”她忧心忡忡,提议将婚礼延后。 裴景润眼眸暗了下去,想到的却是昨日萧邵义对他的质问,那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萧邵义”终究是问不出口—— 他面上风轻云淡:“只是意外而已,婚礼照旧。” 其实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举行婚礼,裴景润才刚刚成为督军,收编的刘默余部也并不听话,还和东洋人结下了梁子。 他忙得早出晚归,每日与苏不语的相处,也仅是夜晚来她房中换药这点时间门,有时候他还来不及抱一下苏不语,便被副官叫走了。 只是他想快些与苏不语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婚礼定在十月初十,立冬之前。 萧邵义与陆曼婷又来了几回,都被守卫拦在了外面,还是苏不语同裴景润说,她没什么朋友,想让陆曼婷做自己的伴娘,裴景润这才只放了陆曼婷一人进来。 陆曼婷对苏不语说道:“只要你不想嫁,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帮你逃出去。” 苏不语感受到她的真诚,认真地说道:“曼婷,这世间门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你和我都要好好活着。” 那日送来的婚纱腰身大了一些,故而被送回去修改,却没有想到裁缝铺竟失了火,将婚纱烧在里面。 裴景润听到手下来报时,眼里覆着寒霜,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副官也劝他,这事颇有些不吉利,不是好兆头,是不是将婚礼往后改期。 裴景润冷冷说道:“我自小就在军中,不信这些,叫老板在婚礼之前把婚纱赶出来,与之前的那一件要一样,别叫夫人知道这事。” 裁缝铺紧赶慢赶,总算在十月初八这日将婚纱送到了督军府。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婚纱。 只是苏不语本就懂得刺绣,拿到婚纱时便瞧出了与之前那件刺绣的位置与走线皆有所不同,并不是原来那一件。 夜里,裴景润才从军营里回来,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还是习惯性地到苏不语房里,由着她为自己上药。 他看到了那件挂在房里的婚纱,抿了抿唇,执意让苏不语穿给自己看。 “哪有叫新郎提前看到新娘模样的?按习俗说,我们这几日都不该见面。”苏不语轻声笑着。 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又有着小女儿的娇态。 裴景润忍不住在她额前轻轻地落下了一吻,带着几许烟草的气息,他这些天似乎抽烟比从前厉害了许多,苏不语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如今都已经共和了,不兴旧时那一套。”裴景润却固执地坚持着苏不语穿给自己看。 苏不语拗不过他,羞涩地说道:“那你转过身,不许偷看。” 裴景润转过身去,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声响,他忽地想起初时他叫苏不语穿睡衣时的场景,低头轻笑了一声,原是那么早便动了心。 等苏不语说“好了”时,他才再转回来。 一眼万年。 洁白的纱裙尤其适合苏不语,头纱盖在她的青丝上,圣洁而美丽。 从前他不懂得洋人的吻手礼,如今他却情不自禁走上前,执起苏不语的手,弯腰虔诚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不语,我会保护你的。”纵外面烽火连天,他亦会为她撑起一片安宁,这是他的承诺。 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裴景润的目光沉了下来,开门便见到了李副官凝重的脸色。 李副官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他回头看向还穿着白纱的苏不语,眼光柔和了一瞬,“不语,等我。” 只留下这一句,他便同李副官一起匆匆离去。 苏不语站在窗边,望着他与李副官离去的背影,又慢慢抬头望向天上的弯月。 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冬日约莫要提前到来了。 十月初十这一日,陆曼婷特意大早过来为苏不语画了一个西式妆容,画完之后忍不住感叹苏不语生得真美,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不语走到大厅里,等待着裴景润。 只是等了一个早上,却始终没有等到裴景润的身影。 陆曼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望向外面。 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寒风阵阵,显得苏不语身上的婚纱单薄。 陆曼婷安慰着说:“约莫是下雨的关系才会来得慢了,没事,我们现在不讲究吉时。” 一直到晌午,紧闭着的大门才被打开,只是进来的却不是裴景润。 沉稳的男人军装之外披着披风,较之初见时,多出了几分肃穆。 他的手上依旧拿着佛珠,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浓如墨。 是裴明远。 苏不语微微颤抖,垂下了眼眸,双手紧紧抓住裙摆。 裴明远走向苏不语,掀起了她盖在前面的头纱,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这一次是我掀了你的盖头,不语。”裴明远慢慢说着,让苏不语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她颤了颤长长的睫羽,有些害怕,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景润呢?” 裴明远的眼眸眯了下来,缓缓收回了手,似是不在意地说道:“他来不了了,我来接你回苏城。” “司令,我们离婚了……”苏不语小声提醒了一句。 裴明远笑了一声,“那些西洋玩意,在我这不作数。”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苏不语的身上,一瞬间门用自己的气息包裹住她,在她做出些许挣扎时,按了按她的肩膀,“不语,你对景润也并不喜欢,如今他凶多吉少,你确定要为他留在新城吗?” 他早已看透她柔顺之下的无情,她的眼神清明而干净,是不曾动过情爱的模样。 裴明远又不紧不慢地补道:“现在新城又回到我手中管辖,你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还是习惯住在苏城,那边也安全些。” 苏不语顿住,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离开这才住了一个多月的督军府。 裴明远是骑马过来的,回去时特意让人备了汽车,让苏不语坐车回苏城。 再次回到裴府,苏不语有些许恍惚,亦似乎有几分胆怯。 裴明远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了起来,她还穿着婚纱,这般抱着,倒像他们二人举办了婚礼一般。 他将苏不语直接抱到了三楼,将她安置在他卧室的隔壁房间门。 新房间门的陈设与从前那件并无区别,尤其是挂在墙上的琵琶。 苏不语盯着那把琵琶看了许久,并不是裴景润送给她的那一把。 裴明远取下琵琶,递到她手中,“这是我寻到以前宫里的工匠特意为你做的,你试试看,顺不顺手。” 苏不语碰到琵琶的一瞬,便知这是极好的琵琶,比裴景润赠的那一把还要好—— 裴明远早就算计着带她回来,只是在这一个多月里不动声色。 她抱着琵琶,没有说话,裴明远却看出了她满心的防备,虽然她既不喜欢裴景润,也不喜欢他,但是对裴景润却多些信赖。 大抵是因为她对情绪的敏锐,起先他因此对她生了兴趣,如今倒希望她不要这般聪颖地看透他的心思。 裴明远心里生出了难耐的闷堵,捏了捏佛珠,开口道:“不语,景润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她想做正妻,他便娶她为妻。 苏不语半阖着眼眸,不安地问道:“司令,景润毕竟是您的儿子,您能不能放过他……” 她以为是他害了裴景润。 裴明远盯着她看了许久,手中的佛珠险些被捏碎,片刻之后才淡然回答:“我并没有害景润。” 只是在得知裴景润出事后,第一时间门接管了新城。 以及让苏不语回到他的身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9章 娇弱的姨娘(十八) 裴明远是被陆管家叫走的。 他淡淡看了一眼陆管家,心知肚明地问道:“是曼婷让你过来叫我的?” 陆管家脸上是被戳穿的尴尬。 裴明远嗤笑了一声,他若真想对苏不语做什么,陆管家又岂能拖住他? 只是想起苏不语对他的惧意,他心里闷着一口气,到底是对她心软了,不过他素来有耐心,可以慢慢等,终有一日能等到苏不语的心甘情愿。 “还是没有景润的消息吗?”裴明远又问。 陆管家的神情凝重了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向看不出悲喜的裴明远,跟着裴明远这么多年,却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 裴明远并不是一个重儿女情长的人,却为了苏不语与裴景润闹翻。 在得知裴景润出事之后,裴明远趁机占了新城和泰城,可背地里又派出跟了自己十几年最精锐的小队去寻找裴景润。 裴明远却是一眼便看穿了陆管家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隐隐还夹杂着雪子。 今年的冬提前来了。 陆管家也注意到天气变化,皱了皱眉头,“司令,如今东洋人的动作越来越大,我们……” “静观其变。”裴明远慢慢转动手中的佛珠,神情淡淡,全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苏不语再回裴府,日子过得倒是顺畅。 一整个三楼便只住着她与裴明远,平时也只有陆管家能上来。 她开心时便到楼下走到,不开心时待在楼上也无人打扰,尤其是她这一次回来,几位姨太太都察觉出了味道,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便是六姨太也安静如鸡。 裴明远比起裴景润倒是更会讨女人的欢心。 苏不语也发现,他在自己的面前收起了曾经的那份漫不经心。 他长相儒雅,声音低沉,阅历丰富,什么事情都能侃侃而谈,当他真心想要靠近一个人时,少有人能拒绝的。 裴明远大半时间都在军营,只是时不时地抽些时间出来陪苏不语。 立冬这日,他特意空出了一整天来陪苏不语,他给苏不语带回了一个锦盒,苏不语打开一看是一身学生服。 “试试看,合不合身。”裴明远在家时不大穿军装,换了长衫的他看上去愈发儒雅—— 他面容年轻,看着没比裴景润大几岁,只一双眼睛过于深隽,是岁月中沉淀下来的。 苏不语想起,他曾经说过以后有机会送她去学堂。 这一身学生服是按着苏不语尺寸做的,比起之前陆曼婷的那身,更贴苏不语的身材。 青蓝色的学生服穿在她的身上,叫本就年轻的她愈发年轻,如孤芳自赏的水仙花一般清冷,只可远望不可碰触。 裴明远微微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感叹道:“不语穿什么都好看,穿学生服尤其好看,只是看着太冷了一些。” 他见苏不语散开了头发,走上前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为她梳头发。 苏不语微微僵硬,小声地喊道:“司令?” “别动,我头一回为人梳头发,不知轻重。”裴明远极认真地为她编着麻花辫,只是他手法生疏,编的鞭子弯弯扭扭,也就是苏不语容貌出众,经得起他折腾。 他看了以后摇了摇头,又拆了头发重新来过。 “司令,还是我自己来吧。”苏不语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笑起时冲淡了身上的清冷感,是别样的美,更叫人心生怜爱。 “我来。”裴明远有些固执,他看着凡事不上心,但真决心要做一件事了,便执着地要将它做好。 这一点,裴景润像他。 苏不语无聊地用手撑着下巴,透过镜子望向为自己编发的男子,他不笑时身上带着浓烈的疏远感,然而当他不经意抬眸,深邃地看向她时,又容易叫女人心动。 “司令这些年,为何没有再娶妻?”苏不语好奇地问了一句,见裴明远看向自己,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司令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这原也不该是我问的……” “你是未来的裴夫人,怎么不能问了?”裴明远一边笑着,一边对终于对称的麻花辫满意地点点头。 他从背后揽住苏不语的肩膀,凝视着镜中的一对男女,光从容貌上来看他与她倒也般配,只是他终究是年近不惑之人,眼尾已经有了岁月的沧桑。 “我小时因身子不好,被家里人送到了少林学艺,十六岁时我动了出家的心思,只是家里怕绝了后,便将我骗回家娶了景润的母亲。”裴明远顿了一下,约莫是觉得这段过往有些不大光彩,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那司令是因为成了亲才不做和尚的吗?”苏不语的桃花眼里尽是好奇,水汪汪的,像只小奶猫一般。 纵然裴明远知晓她心底清明,却依旧被这双看着多情的桃花眼给恍了神,生出了她对他有情的错觉。 “并不是,那时年少不喜家里的安排,被困在家中几日后便逃回了寺里。师父同我说,我是红尘中人,断不了尘缘,倒不如去红尘里闯一闯。”裴明远浅笑着应了她的话。 他师父还说:“明远,出家人本不该管这尘世之事,只是终究是华夏子民,见不得那些洋人祸害华夏百姓,你是有本事的人,且为这山河尽一份力。” 此后,他下了山从了军,没多久便闯出名堂来,再后来他终于回了一趟家,才知晓裴景润的母亲已经难产而亡,为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初见裴景润时,裴景润不过七岁,眼神却格外坚定,他觉得这孩子是带兵的料,便将裴景润带在身边。 许是自小在寺庙中长大,裴明远并不看重感情之事,在男女之事上尤其看淡,故而这些年也没再娶妻,这些姨太太也都是旁人塞给他的。 他以为他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 裴明远再次望向镜中佳人,笑了笑,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红色的发夹夹在苏不语的发侧,为她添了一份尘世的俗,散去她身上的清冷,同他一起堕于这尘世之中。 他说道:“我已经同苏城师院说好了,等明年新学期,你便去那里上学。” “谢谢司令。”苏不语眼里的笑意多了些真诚,更加动人。 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下来,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他知道她想问裴景润的安危,但是他却不许她问出口。 裴明远牵住苏不语的手,说:“今日立冬,我带你去城里喝一碗羊肉汤。外面天冷,穿这一身太单薄了,换下吧。” 他带着苏不语不单单是去城里喝羊肉汤,更是时髦地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裴明远曾经不屑去看的爱情电影,如今同苏不语一道看,他竟看出了些许惆怅,恰如电影里所言,谁先爱上谁便输了。 从电影院出来时,天空飘起了小雪。 苏城偏南,往年并没有这么早下雪,只是今年格外冷。 裴明远将苏不语揽在怀里,为她挡住这冬日的严寒,由着风雪落了他一身。 他低头,便能看到娇小的女子缩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投机取巧地伸入他的衣兜里取暖,叫他没由地笑了一下。 伸手将她另外一只手也放入了自己的衣兜里,“这样才暖和。” 苏不语皱了皱鼻梁,娇俏地说道:“可是这般便不好走路了。” “也是,是我犯了傻。”裴明远又笑了一声,对上苏不语诧异的眼神,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原来司令也会犯傻。”她歪着头,小声地说,带着小女儿的试探,像小奶猫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愈发柔软了裴明远的心。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人便会犯傻,我也不例外。” 立冬过后,天气愈发寒冷,裴明远也愈发忙了,时常连着好几日没有回来,裴府门外的守卫也跟着增加了一倍,即便是在宅中,苏不语亦感受到了时局的紧张。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依旧没有裴景润的消息。 再过一个月便要过年了。 陆管家主动前来找苏不语:“要准备过年了,司令让我先将府里的账簿交给夫人保管。” 他顿了一下,又道:“本来司令说他来处理,只是这些时日司令太忙,让夫人先准备起来,拨一部分钱出来打发姨太太们。” 像是没懂陆管家的意思,苏不语眨了眨眼眸。 “司令说,他既要娶妻,再让姨太太待在家里便不合适了,到底跟了他这么多年,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几位姨太太皆是旁人送给裴明远的,除了被裴景润杀掉的五姨太,大多也有些背景,没有想到裴明远说打发她们便真的打发了她们。 年前,裴明远特意抽空回来了一趟,怕苏不语年轻,应付不了比她年长的姨太太。 却没有想到,苏不语真做起事来,有条有理,也不知道她同姨太太们说了什么,几位姨太太领了应得的钱,极为安静地走了。 便是六姨太也别扭地拉着苏不语的手道谢:“我第一次见妹妹,便知妹妹是不同的,妹妹说的对,我还年轻,应当为自己打算,其实这些年跟着司令,司令也并不碰我们……” 她凑在苏不语耳边小声地说:“我平日里留意了,不单单是我,其他人他也不碰,我怀疑司令他不行。这次他要娶你许是因为少司令出事了,若是司令真不行,要借种的话,我有个远房表弟在府里做园丁……” 六姨太本想将她那个远房表弟领到苏不语面前,但是见到裴明远回来了,当即吓得卷铺盖走人。 “小六同你说了什么?”裴明远问道。 “没什么。”苏不语眉眼弯弯,自是不会把六姨太的这番话学给裴明远听。 裴明远原本有些沉的心情,在见到她的笑容之后轻快了不少,也跟着笑道:“不语着实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他揽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僵硬,只在她的额上克制地落下了一吻,“你放心,在你点头之前,我不会碰你。” 裴明远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想同苏不语过一个安稳年,这些日子只得忙活。 裴府没了姨太太们,裴明远也不在,苏不语的日子更自在了些。 而过了两日,她也在院子里遇到了那位六姨太口中的远房表弟。 大冬天的,高大的青年衣着单薄,在院子里一眼一板地修剪着枯木。 青年的脸干干净净,下颚线分明,剑眉星目,有几分狂放的俊朗,见到苏不语时,一双眼珠子不避讳地盯着她。 “迟当家?”苏不语认出了他,是迟云飞剃掉了一脸的络腮胡,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迟云飞朝着她咧嘴笑了一下,却是装傻充愣:“苏小姐认错人了,我叫飞云池,是刚来的园丁。”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苏不语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只是夜里,苏不语听到有人敲窗户的声音,就在窗外看到了迟云飞。 她慌忙开窗放迟云飞进来,娇嗔道:“你不要命了,这里可是三楼,万一摔下去……” 迟云飞克制住他想要抱住苏不语的冲动,说道:“苏不语,我是来带你走的。” “走?去哪里?”苏不语怔住。 若是从前,迟云飞不会来带苏不语走,只是这一次,“苏不语,黎城已经被东洋人占了,裴明远迟迟不表态,只怕也想做汉奸,你不能留在这了。” 他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0章 娇弱的姨娘(十九) 苏不语沉默良久,轻声说道:“迟当家,苏城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你回石盘寨吧。” “那你和我一起回石盘寨。”迟云飞星目熠熠,望向苏不语的目光如火,“苏不语,我会护着你的,不叫任何人伤害你。” 苏不语摇了摇头,“若是苏城沦陷,石盘山也不安全,寨子里还有老人和孩子,你们当早做防备。” 她顿了一下,神情温婉而坚定,“我不走。” 迟云飞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苏不语,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十六抬大轿来娶你,让你吃好穿好,一生无忧。” 苏不语看向他,俊朗的青年没有了络腮胡的遮挡,脸上的羞涩和赤诚看得清清楚楚,同样被看清楚的,还有他遮掩不住的爱慕。 “迟云飞,你是很好的人……”苏不语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又松开了他的手,“只是我不能同你走。” 迟云飞近乎本能地反抓住她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过于粗糙,他的每一个茧子都像是会伤到她一般,他又一下子收回了手。 苏不语似乎还想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不语,是我。”是裴明远的声音,“见你这有客人,我便过来了。” 他知道迟云飞在。 迟云飞将苏不语护在身后,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在。” 裴明远见到迟云飞大模大样地开了门,微微挑了一下眉,他走向苏不语,自然地握住苏不语的手,“迟当家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迟云飞的目光落在他们握着的手上,紧抿着嘴。 裴明远只一眼便瞧出了迟云飞的心思,他的手慢慢移到了腰间的枪上。 苏不语倏地回握住他的手,在他看向她时,柔声说道:“迟当家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不过是来告别的,还请司令不要为难他。” 她对上迟云飞的眼,弯眉而笑,笑容一如迟云飞所记的一般美好,“迟当家,珍重。” 迟云飞只觉得有什么哽在了喉头,难以发声,他死死地盯着苏不语脸上的笑,过了许久才死了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苏不语,后会有期。” “我送送迟当家。”裴明远慢悠悠地说道,感受到苏不语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眼眸暗沉了下来,面上却笑着,“放心,不会为难你的救命恩人。” 苏不语站在窗边,从楼上望向门口,见着裴明远亲自将迟云飞送出裴府,才收回了目光。 裴明远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他仔细打量着年轻的女子,漂亮温婉,像一掬清泉,即便用心捧在手心,却依旧会从指尖流走,可越是如此越想留住。 他手持着佛珠,站到她方才站过的位置,望了一眼大门,又缓缓抬头,是个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一轮明月照耀。 “不语,我已经许久不曾睡了,为我弹一曲吧。”裴明远朝着她笑了笑,并不问她迟云飞的事。 苏不语顺从地抱起琵琶,为他弹奏一首轻柔的小曲。 裴明远倚靠着床头,假寐了近两个小时才慢慢睁开眼睛。 抱着琵琶的女子小幅度地打着呵欠,眼中有着浓浓的睡意,只是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 他凝神望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将她抱起。 “司令?”苏不语抱紧了琵琶,发出惊呼声。 高大的男人轻松地将她抱到床上,眼里凝着夜色,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感受到她的紧绷,却是伸手拔下她固定发丝的簪子,气势迫人地说道:“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司令。” 苏不语半撑起身子,垂下眼眸,怯怯地叫了一声:“明远……” 裴明远的笑容里多了些真诚,将她的簪子放入自己的衣兜中,又摸了摸她的头,“睡吧,年前我估计回不来了,若是运气好兴许能一起过年守岁。” 他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苏不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明远……我听说黎城已经被东洋人占了……” “放心,”裴明远站起身,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深邃,“只要我还在便不会让东洋人进城。”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补了一句,“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护你周全。” 苏不语的眼眸倏地睁大,他的手却覆盖住了她的那双桃花眼,笑着说:“不语,晚安。” 裴明远最终还是弯下腰将吻落在了苏不语的唇上,而那一句“等我回来娶你”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若是能回来没必要说,若是回不来也没必要说。 在此之后,苏不语便没再见过裴明远。 东洋人在腊月十五这日突然进攻苏城,所幸裴明远早有准备,只是他终究是无法陪苏不语过这个年了。 城外的炮声连绵,震得整个苏城都不得安宁。每天都有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抬进城里,不管是医院还是诊所都塞满了伤员。 苏不语做了一回主,开放裴府安置伤员,她自己也换下了旗袍,同陆曼婷一起做起医护人员。看着娇弱的她真做起事来,利落得叫陆管家刮目相看,尤其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伤药竟比西药还有效。 “夫人,这些脏活还是由我们来吧。”陆管家还是劝了一句。 苏不语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士兵是为苏城而战,我理应照顾他们,也算是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这是她于生命的敬意,与任务无关。 战火持续了大半个月,在东洋人武器明显优于裴明远的情况下,苏城意外地坚持了下来。 正月初一,是华夏年的初始,从前线退下的士兵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裴景润带着援军从东洋人的后方杀过来了。 东洋人被裴明远打得恼火,将在黎城的所有兵力都调了过来,却没有想到消失多日的裴景润突袭了黎城,断了东洋军队的供给。 裴明远借机发动反击,与裴景润前后对东洋军队形成夹击之势。 不过是短短几日,整个战局扭转。 经过一个月的激战,这一场苏城保卫战以东洋军队的全面溃退而告终。 正月十五,苏城百姓迎来了凯旋而归的裴家大军。 时隔两个多月,苏不语也终于与裴景润重逢。 她望向裴景润,在战火中反复淬炼的青年比以前更加冷厉,气场也更加强大,而那一串裴明远一直戴在身上的佛珠此刻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染了血显得有些妖冶。 苏不语猛地睁大了眼眸,将目光一点一点地移到了那具被军旗盖着的身躯上。 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紧闭着眼睛,双眉紧锁—— 裴明远半生戎马,每一次上战场皆是生死之战,他已看淡了生死,这一次虽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裴景润在看到苏不语时,多出了几分柔软,他微哑着声音,将那串佛珠放在苏不语的手里。 苏不语的泪滴落在了染血的佛珠之上,淡淡的血渍在她的手心里晕染开,是裴明远最后留下的印记。 裴景润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还有两样东西在他的衣兜里,还是由你亲自从他那去取吧。” 苏不语在裴明远的衣兜里寻到了两样东西,一是那日离别时从她头上取下的簪子,二是一个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只传统婚嫁下聘时的龙凤镯,内侧刻了一行小字: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是裴明远亲手刻上的。 苏不语泣不成声,裴景润将她抱入了怀里,对她说道:“不语,我会保护好你的。” “你……什么时候脱险的?”苏不语问道。 “你被接回苏城的第三天,抱歉,让你担心了。”那时是裴明远的人救出了遭到伏击的裴景润,也是那时裴明远已经开始布局,让裴景润暗中集结队伍予以东洋军队致命一击。 裴景润闭上眼睛,遮掩住自己于裴明远的复杂感情,无论如何裴明远都是他的父亲。 苏不语一下子想到了裴明远在最后一次见面所说的“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护你周全”,或许他那时便有所预感了,虽有遗憾却也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裴明远的心动远比他面上所表现得要猛烈。 在裴明远死后,裴景润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苏城与裴明远留下的队伍。 他在裴明远的基础上朝外扩张,并继承其遗愿,致力于驱逐东洋侵略者。 苏城在这一片战火之中,算是难得的安宁之地。 等到开春,裴景润亲自送苏不语去苏城师院。 苏不语也再一次遇到了迟云飞。 这一次迟云飞是真的来同她告别的:“苏不语,我要去参军了。” “不留在苏城吗?”苏不语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做裴景润的手下,我要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去延城,等到日后天下太平了……那时你若未嫁,便嫁给我,好不好?” 苏不语垂下眼眸,收敛起曾经在迟云飞面前的娇气,清浅而疏离,偏又软软地叫着他的名:“云飞,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老子自己知道。”迟云飞梗着脖子,将自己的配枪硬塞给了苏不语,“你拿着护身。” 迟云飞走后没多久,裴景润便特意来接苏不语回去,在车上他并没有说什么,等苏不语要进房间时,他突然抱住了苏不语,在她耳畔说道:“不语,我们该成亲了。” 苏不语望着那把挂在墙上的琵琶,叹了一口气:“景润,我曾经是你父亲的女人,而你现在还统帅着你父亲的旧部,与那时在新城不一样了……”会生出不安宁来。 “在我这没有区别……”裴景润还未说完,苏不语转过身来,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笑着抱住了他,目光柔和,“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苏城没有了这难得的安宁,景润,我们等到山河无恙之时,好不好?” 她又小声补了一句:“我没有喜欢箫少爷了,也并不喜欢迟当家。” 女子总是轻而易举地撩动了他的心,裴景润有些凶狠地吻住她的唇,不经意对上她那双蓄着秋水的桃花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只是第二日给苏不语送来了一把小型的手/枪,远比迟云飞的那一把更适合她。 裴景润冷冷地说着:“我教你如何开枪。” 苏不语抿嘴轻笑,并不点破他那点心思。 战争持续了六年,东洋人才终于被彻底赶出华夏。只是天下苍夷,百废待兴,各军之间的内斗还在继续。 如今的裴景润愈发沉稳,江南二省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而苏不语从苏城师院毕业之后,便留在苏城师院教书,与同在苏城师院教书的陆曼婷愈发亲密。裴景润若是上了前线,陆曼婷便与苏不语一起住在教师宿舍,同吃同睡。 等到裴景润发现时,心中懊恼,他没有想到不仅要防着男子,还得防着女子。 他有心再次筹备婚礼,只是最近占据中原的新党派颇成气候,也有意拉拢他,同他商讨统一华夏、成立新政府之事宜。 裴景润考虑再三,接受了新党派送来的橄榄枝。 双方坐下来谈判时,裴景润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孔。 对方代表见他多打量了迟云飞两眼,连忙介绍:“这是我们的迟团长,迟团长也是苏城人,同裴督军是老乡了。” 裴景润面无表情地说道:“石盘寨的人可不是苏城人。” 迟云飞挑衅地朝他咧了咧牙。 迟云飞再见苏不语,只觉得她比从前更加叫人惊艳了。 这些年苏不语被裴景润精心呵护着,又有一份不菲的工资,在苏城这方小天地里过得比谁都好,岁月格外优待她,未曾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较之从前更加水嫩。 “苏不语,你还没有嫁啊?老子也还没娶呢。”迟云飞大大咧咧地问出口,只是还不等他再靠近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裴景润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与不语举行婚礼时,必会给迟团长送请帖的。”裴景润冷冷说着。 与第一次未成的婚礼时隔十年,在华夏彻底统一天下安定之后,裴景润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苏不语。 只是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而苏不语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成婚后,他与苏不语一起去祭拜裴明远,告诉他天下已安定。 苏不语特意戴了那只龙凤镯,裴景润看着那只摇摇晃晃的金镯子,淡淡说道:“太大了些,容易掉出来,我先帮你收着。” 裴景润为苏不语取下镯子时,才发现那镯子还有个暗扣,暗扣里藏了一张纸条。他若无其事地将纸条收起。 借口去抽烟,等到离苏不语有些距离了,他才细看,是裴明远的字迹:“我在港城银行存了一笔钱,凭此金镯可取钱,你若想离开景润,便让老陆带你去港城银行。” 这是裴明远为苏不语留的后路。 裴景润不在意地用手中的打火机烧掉了纸条,再回到苏不语的身边,执起她的手。 苏不语颦了一下眉头,细声说道:“其实我不大喜欢烟味……” “以后戒了。”本就因她而抽的烟,这些年抽着也只是为了克制,如今他才是与她执手白头之人,也无需再抽烟了。 等到苏不语再次脱离世界,已是二十年后。 阿菟说了一声恭喜,她神情淡淡,眼下清明,是真正无情的模样,“去下一个世界吧。” 苏不语是在现代世界睁开眼睛的,只是这个现代世界似乎与以往不大一样,她闻到了灵气的味道,在这个世界里她能全然释放妖力。 她笑了笑,倒是有些意思。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1章 失去内丹的妖(一) 人类文明发展越迅猛,鬼灵精怪生存越艰难。 更不要说都市捉妖师们如今的手段愈发高明,还会利用现代技术发明更先进的捉妖器。 苏不语是一个菟丝花精。 据祖上流传,菟丝花一族曾经出过一个很厉害的大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叫人类最厉害的法师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但也只是传说。 苏不语未曾见过祖上这位大能。 自她记事以来,菟丝花精便以寻求其他妖怪形成共生关系而卑微存活,如今灵力稀薄,妖怪越来越少,菟丝花精也越来越难生存了。 苏不语没能找到共生的妖怪,伪装成人类,在人类社会艰难求生,还要躲避捉妖师的追杀。 只是她遇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一个捉妖师。 然而他对苏不语却格外温柔,他问苏不语:“如果找不到共生的妖,要不要同我在一起?我愿用血肉供养你。” 苏不语本是不信这个男人的,可是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从别的捉妖师手中救下了她。 比妖还俊美的男人笑容温暖:“怎么每次遇到你都这么狼狈?下一次机灵一点呢,看到捉妖师就逃得远一点。” 即便苏不语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男人依旧用灵力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以含有灵力的鲜血喂养苏不语。 那时候,苏不语便在想:人类也不是那么坏,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他会保护她的吧? 她试探性地将手伸到了男人的手里,男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对苏不语很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也不让其他捉妖师伤害她。 直到有一天,男人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男人的同伴告诉她,只有她的菟丝子才能救男人。 菟丝子相当于菟丝花精的内丹,一旦失去了菟丝花精便会变得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苏不语却毫不犹豫地将菟丝子给了男人。 男人拿到菟丝子,当着苏不语的面炼化,说道:“这就是菟丝花精心甘情愿献上的菟丝子?好像也就这样。” 苏不语不明白地看向突然好起来的男人。 男人卑劣地笑着说:“听说菟丝花精心甘情愿献上的菟丝子是这世上最能精进灵力的神丹之一。我不过是想验证这个罢了,看在你跟着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不杀你。” 男人确实没有杀苏不语,只是无情地将苏不语赶出了自己的住处。 然而失去了菟丝子的苏不语连自保的妖力都没有了,在离开男人没多久,她的身躯被恶灵所驱使,成为恶灵手中的傀儡,最终被这世界的男主所杀。 临死的时候,苏不语恢复了灵智,她看到了男人就站在男主身后,是男主的同伴之一。 男人走上前温和地笑着:“真是可怜的妖,我为你念一段往生咒,送你最后一程吧。” 看着男人与往昔一般的温柔,苏不语心中的恨意猛然迸发:她希望男人也被人骗走真心,失去所有的灵力,也尝一尝她所受过的苦。 …… 原主的恨意冲入苏不语体内的同时,她凝聚在指尖的妖力也在一瞬间消散了。 “对不起!”阿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它在这个世界着落的时间点没选好,现在正是原主被骗走菟丝子,妖力全失的时候。 苏不语亦感受到了丹田的空虚,却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菟的软毛,“无妨。” 她打量向四周,是一间一室一居的老公房,破旧的电灯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一副随时会灭掉的模样。 苏不语走向一旁的落地镜前,镜中的妖有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大大的圆眼,眼角微微下挂,看着便是一副很好骗的模样,又因为失去了菟丝子,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而透过镜子,她也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枉死鬼。 枉死鬼也看到了她,仗着她现在没有妖力,而发出恶毒的笑声。 苏不语垂下眼眸,就是这只枉死鬼告诉恶灵,原主没了妖力,可以任意控制。 她转身走向角落,对着那只枉死鬼微微一笑,“枉死之鬼,却还惦记着害人,真是不好呢。” 枉死鬼朝她吐出了长长的舌头,恶毒地说着:“菟丝花精,你没了妖力就是个废物,把你的躯体借给我吧,那样还能使用鬼力。” 它的鬼力不强,唯有苏不语同意才能附体,它觊觎苏不语良久,偏偏她不同意。 苏不语又笑了一声,将食指放入口中咬破,妖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出了枉死鬼眼中的贪婪。 只是下一刻,食指点在枉死鬼的眉间,苏不语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破”,那枉死鬼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说“怎么可能”,便灰飞烟灭了。 “宿、宿主?”阿菟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它的宿主不是不能使用妖力了吗? “失去菟丝子只是体内不能凝聚妖力,使不了厉害的法术而已。”苏不语轻笑着说,“何况我刚刚用的并非妖法,而是人类的驱鬼之术。” 阿菟有些茫然,它绑定苏不语的时候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也没有细究苏不语的来历,更没有看她的过往,只知道她原是菟丝花精,一个妖精又怎么会人类的驱鬼之术? 苏不语没有解释,没有了妖力的妖精有些麻烦,需要进食补充能量,可惜原主对人类社会适应得并不是很好,没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存款寥寥无几。 在去找渣男之前,她还得出去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那宿主想要找份什么样的工作?”阿菟问道。 “一个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的妖,在人类世界能干什么呀?”苏不语微微嘟了一下嘴,终于看上去有了几分不开心。 她拿出原主的手机,却没有去应聘网站,而是依着记忆打开了当地的都市怪谈论坛,里面有一个求助帖,发帖人说自己的女儿三天前在学校里失踪了,但是看监控,她的女儿并没有离开学校。 但是这个发帖人只出了一万元的寻找酬金,底下也仅有一个回帖:【大婶,再加一千,这个单子我就接。】 苏不语成为第二个回帖的:【私信联系我,我接。】 很快,苏不语收到了两条短消息,一条是发帖人联系她的短消息,另一条是第一个回帖人的消息:【兄弟,不要恶意竞争,拉低市场价好不好!】 苏不语没有理会他,而是给发帖的那位母亲打了电话,约她见面。 苏不语赶到说好的咖啡厅时,便看到了一个留着寸头的高大青年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 青年差不多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一双剑眉上扬,五官凌厉,下颚线硬朗,满脸写着桀骜不驯,眉宇间却凝聚着浩然正气。 他就坐在约定的位置上,与一位中年妇女交谈着,显然没谈拢,看上去不大高兴,在苏不语出现的时候,他猛然抬头,明显皱了一下眉头。 苏不语并不躲他,还朝着他无害地笑着,“阿姨,您是委托人吗?” 中年妇女看了青年一眼,又看向苏不语,眼中生出了犹豫,“小姑娘是你接的单?” 看苏不语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似乎还是这个脾气不大好的青年靠谱些。 “嗯。”苏不语在青年身旁坐下,与中年妇女面对面,“阿姨不必介绍,您的女儿今年应当是十六,阴年阴月阴日生人,消失那日是她的生日。” 中年妇女惊讶地张了张嘴,猛地激动地握住了苏不语的手,“请大师救救我的女儿!” 她又磨了磨嘴,颤抖着说:“只要……只要能救回我的女儿,我可以再加钱的。” 苏不语垂下眼眸,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泛白的t恤,料子不怎么好,也已经穿了有些年头了,握着她的手很粗糙,是一双劳作的手。 “不必,一万块钱够了。”苏不语温柔地笑着。 中年妇女千恩万谢,说了一句又一句的谢谢才离开,只剩下苏不语与青年一妖一人。 青年这才不耐烦地开口:“你一个妖怪凑什么热闹?” 他显是感受到了苏不语身上的妖气,但是并没有像其他捉妖师一般出手对付她。 苏不语看向他,看了一会,在青年发火之前,可怜兮兮地开口:“我没有钱,要赚钱。” 然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是妖怪,我是妖精。” 青年哼道:“不都是妖吗?有什么区别。” “丑的才叫妖怪,我不丑。”苏不语认认真真地回答青年。 青年被她哽了一下,嫌弃地打量着她,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妖气,苏不语这张脸看着确实挺无害的,尤其是她的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 他对上苏不语的眼睛,而苏不语朝着他弯了弯眼眸,那双眼睛更好看了,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你的妖力那么弱,接不了这活。” “没办法,”苏不语叹了一口气,“我被人骗走了内丹,只能靠人类的食物活下去,又没有身份证打不了其他工,只能试试这个了。” 青年怔了一下,再仔细地看向苏不语,她的脸色苍白,身上的妖力几乎快感受不到,他本以为她是受了伤,竟是没有内丹了吗? 他又忍不住扶了一下额,这是哪里来的蠢妖怪,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这个捉妖师,难怪这么轻易就被人骗走了内丹。 “那小哥,我先去开工了哦。”苏不语站起身,朝他笑着说。 青年立刻反驳:“你一个好几百岁的妖,管我叫小哥?” 苏不语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小弟弟再见呢。” 青年看向苏不语那张看着像十七八岁的脸,更不开心了。 苏不语朝外走去,才发现青年还跟在她身后,她回过头,无奈地对青年说道:“我没了内丹,对你们捉妖师是一个没有用的妖,你捉我也没有用。” 青年没有搭理她,一直跟着她走到出事学生的学校门口,才拉住她,“大白天的,不好进去,等晚上。” 苏不语愣了愣,小声问道:“一万块钱的单子,你也要和我抢吗?” 青年冷冷地说道:“一人五千。” 显然是要和她平分酬金。 “哦。”苏不语没有反驳,乖巧地应了一声,模样像极了小奶猫。 青年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在她抬头望向他时,迅速移开了目光,“你在这守着,九点以后一起进去,我去吃个饭。” 这一次换做了苏不语跟着青年。 青年停下,回头看向像只小猫一样跟在他身后的苏不语, “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吃饭?等我拿到酬金了,还你钱……”苏不语垂着眼眸,模样看着格外可怜。 青年板着脸,将苏不语领到了一边的兰州拉面馆,点了两碗面。 青年吃得很快,等他吃好,苏不语才吃了一小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苏不语,小妖吃面的动作很优雅,不像是妖怪,倒像是哪家落魄的大小姐。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防御符,递给苏不语:“这个你拿着,晚上机灵一点,要是不对劲,就先逃出来。” 虽然只是在学校门口瞄了一眼,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学校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苏不语接过防御符,却对着符纸愣住,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这是你自己画的?” “少嫌东嫌西,这张符足够你逃生的了。”青年哼了一声,小妖还挑剔,他虽是捉妖师,画的符却全然不输那些道士。 苏不语放下筷子,双手撑着下巴,凝视着青年好看的眉眼,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 “看什么看!”青年瞪了她一眼,只是耳廓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我叫苏不语,你叫什么呀?”苏不语笑语晏晏地问着。 “司正彦。”青年简单地报了姓名。 苏不语垂下眼眸,将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司正彦猛地心悸了一下,警觉地问道:“你会媚术?” 他知道,很多妖怪都会媚术,以此来让人迷乱心智。 苏不语抬眸,目光澄清得足以洗涤人心,“我没有内丹,使不了妖术呢,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司正彦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抱歉。” 看着脾气不大好的青年很是利落地道歉。 不过苏不语刚刚确实用了一下媚术,为了确定一件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叫司正彦,这个世界的男主角,百年一遇的天才捉妖师,为人嫉恶如仇,却也不会去伤害不作恶的妖,比寻常人对妖更宽容一些。 苏不语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手中的防御符上,当初那个豢养她的男人也姓司,所画之符与她手中这一张一模一样。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2章 失去内丹的妖(二) 司正彦并不是一个会关注同伴外貌的人,于他而言,同伴最重要的是有用。 苏不语虽然是妖,但是这么弱,完全不符合他对同伴的要求。 换做以前,他铁定直接把苏不语打晕扔一边去,一个人进去单干了。 可是现在,他不仅带着苏不语,还频频回头看她。 司正彦想,他只是想借个机会把苏不语扔出去。 然而当他对上苏不语时,他伸出去的手刀又默默收了回来。 小妖有一双天真明亮的大眼,望向人的时候是全然懵懂的信任。 司正彦的心又猛地悸动了一下,在心底暗骂那个骗走苏不语内丹的人真不是东西,这么个傻妖怪都要骗。 “你跟紧点。”他语气恶劣,却放慢了脚步。 感到背上的剑匣往下沉了一下,司正彦猛地回头,便看到苏不语那只白嫩的小手搭在他的剑匣之上。 她抬起头,冲着他笑着,“这样子就不会走丢了呢。” 小妖说话软软糯糯的,还喜欢把尾音拖长,像极了在撒娇。 司正彦不喜欢这一类的姑娘,但是苏不语的容貌配上这样的声音却偏又恰到好处。 他动作有些粗鲁地将苏不语的手从他的剑匣上移开,“不要命了!这是上古破邪剑,小心魂飞魄散。” 苏不语却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的手柔软冰凉,司正彦却觉得被她碰到的地方滚烫。 他猛地缩回了手,瞪了苏不语一眼,苏不语像是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她低着头,只让司正彦看到她的头顶,微微颤抖的身躯叫青年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愧疚。 司正彦嘀咕了一句“麻烦”,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头递给了苏不语,“牵着。” 苏不语乖巧地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绳子,又一次地碰到了青年燥热的手指,而青年像被她烫到了一般,迅速收了回去。 她弯了弯唇,面上是再无辜不过的模样,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垂下的青丝捋到耳后。 司正彦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小妖做这个动作,就像用了媚术一般,格外有风情,与她身上清纯的气质有些冲突,偏又牵住了人心。 他不自在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念了一个清心咒,让自己不要多想。 等到晚上九点一过,司正彦带着苏不语从学校后门翻墙进去。 看着高瘦的青年力气很大,他单手抱住苏不语便一跃而入,等到落地对上苏不语的眼睛,他猛地松开苏不语,用不耐烦的口吻解释着:“看什么看,我和你绳子绑在一起,解掉太麻烦了。” “哦……”苏不语糯糯地应了一个字,弯眉笑着,“谢谢正彦。” 他想说,他和她没那么熟,可是“正彦”这两个字从苏不语的口里出来太过好听,他抿了一下唇,到底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夜色下的学校空荡荡的,有种莫名的阴寒,一阵风过,吹散遮月的乌云,挂在天上的圆月竟落下了暗红的月华。 司正彦严肃着一张俊脸,凝视前方。 正前方是一幢破旧的教学楼,铁门半掩,淡淡的血腥气似有若无地飘散出来,隐约间还能听到男男女女的悲鸣。 司正彦顾不上他与苏不语那点暧昧的旖旎,迅速地跑入铁门之中,警觉地看向左边,长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又似乎有人在走动。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在他们的后面出现。 司正彦猛地回头,便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面色有些苍白,眼里还有些害怕—— 正是委托人的女儿张秀清。 张秀清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太好了,我在这里走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出口,真的很奇怪。” 她说着,却把目光落在了苏不语的身上。 苏不语也朝着她笑了笑,人畜无害。 司正彦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秀清,向她伸出了手,张秀清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只是下一刻,张秀清就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阵白烟从她身上冒了出来,虚弱的躯壳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跌落在地上。 司正彦脸上神情不变地收回手,他的掌心正画着驱魔咒,本想出其不意,却没有想到对方的道行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些。 他直接解开自己与苏不语之间的绳子,对苏不语说:“现在马上离开。” 苏不语顿了一下,小声地说:“我觉得我大概是离开不了呢。” 司正彦回头,身后的铁门已经消失不见了,有些棘手。 他再看向苏不语,没有内丹的小妖很是无知,根本不知道要面临的是什么恶灵,还能对他笑出来。 他正打算将绳子绑回去,苏不语却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绑绳子太不方便了,就这样牵着吧。” 司正彦浑身一僵,又听到小妖开口:“放心,你是捉妖师我是妖,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什么乱七八糟,谁担心她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司正彦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甩开苏不语的手,只冷冷地说:“不要松手。” 青年的手干燥而灼热,周身带着天罡之气,只是邪气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越来越浓烈,便是司正彦也感受到了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气。 司正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贴在苏不语的背上,缠绕着苏不语的邪气立刻散去了不少。 他咬牙切齿地对苏不语说道:“出去以后酬金都归我。” 光给苏不语的两张符成本就要小一千,这一波亏大了。 苏不语小声地说:“这张符还给你,我不要。我要酬金,要不然我没钱吃饭了。” 什么穷妖精,比他还穷…… 司正彦斜睨了她一眼,一片阴森的邪气之中,苏不语的眼眸依旧明亮,能看到其中的碎光。 见苏不语想把符拿下来,他重重地把符拍得更扎实了些,“给你就贴着,酬金还是分你一半。” “呵呵……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命拿酬金吗?”空气中飘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声音听着却像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女子。 苏不语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对司正彦说:“这不是普通的鬼怪,你那有没有镇妖符?” “我要有钱买镇妖符,还会接这种一万酬金的单子?”司正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边站着去,看情况不对就拿出那张防御符。” 他没再废话,松开苏不语,动作迅速地打开剑匣,抽出其中的破邪剑,一剑朝前劈了过去。 “这剑?”那女声迟疑了一下,又咯咯地笑开,“可惜被封印了呢,要不然刚刚一剑就能要奴家的命。” 一片黑暗中凝聚出一个发光的影子,是一个穿着古代广袖琉璃裙的女人。 女人披散着快要及地的长发,眉眼如水,嘴角含笑,只看人一眼就让人心跳得厉害,大抵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的容貌。 司正彦却不为所动,他的灵力凝聚在剑上,对着影子又是一击。 影子躲得有些狼狈,生出了些许怒火,挥了一下衣袖,数道剑光直接割开了司正彦的血肉。 但是捉妖师手中的长剑依旧没有停下来。 在原剧情里,司正彦几乎花了半条命来对付这个妖邪,对方是一个有千年道行的镜妖,只是本体被埋在学校的地基之下,无法离开,只能在学校里诱捕学生的灵魂滋养本体。 即便司正彦拼上了半条命,也只是叫镜妖失去了灵体,并未伤到本体,后来镜妖的本体被人挖出来对付司正彦…… 苏不语站在旁边,看着司正彦与镜妖斗得越来越激烈,却是走到一旁的洗手间。 她看向墙上有些破损的镜子,镜中出现了一张人脸,却不是她现在的。 “菟丝花精呀?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菟丝花精了。”那边打斗得激烈,却丝毫不影响镜妖分神出来对付苏不语。 苏不语微微一笑,伸手撕掉了司正彦贴在自己身上的符纸,将符纸贴在镜子之上,引来了镜妖“咯咯咯”的笑声:“好天真的菟丝花精,难怪连自己的菟丝子也守不住。” 镜妖从镜中伸出一双苍白的手,一下子就把苏不语拖进了镜子里。 镜中漆黑一片,只有无数的冥火闪烁,是被镜妖困在其中的生灵。 苏不语轻轻笑了一下,并不害怕,反问道:“你知道司曜和独孤牧在哪里吗?” 这两个名字让黑暗中的镜妖愣了一下,“这两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 苏不语叹了一声,“倒是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再回到这个世界,只是沧海桑田,故人皆已不在。” “你……”镜妖有些惊疑,又怕是苏不语故弄玄虚。 苏不语又跟着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你顶着我从前那张脸。” 镜妖冷笑:“我也不喜欢菟丝花精,我现在就杀了你……” 下一刻镜妖却笑不出来,明明应该没有妖力的苏不语指尖却生出了藤蔓,在镜中的世界无边生长,一点一点地缠上来。 “怎么可能?!” “你应当在我身边待过,菟丝花最擅长的,便是寄生呀。”苏不语弯眉一笑,虽然脸不是那张脸,镜妖似乎在瞬间看到了一位故人,或者说是曾经的妖—— 它本只是她身边的一面镜子,在她离开之后,那个男人为它开了灵智,它幻化出她的模样,可是那个男人却对它说:“你不是她,不该顶着这张脸。” 男人竟直接将它封印在了地下。 在漫长的、不见天日的岁月里,镜妖心中的怨念越来越深,最终灵体从松动的封印里逃出来。 可是即便男人已经死了千年,封印之力已不如从前,它的本体依旧不得见天日,它的灵体也被束在这一方小小的教学楼里不得离开。 镜妖的怨恨更加深了,它要所见之人皆与它一同入土! 镜妖猛地发出怒吼,可是扎入灵体的藤蔓却控制住了它,千年来它再次感受到了疼痛,也生出了恐慌,“娘娘,饶了我吧,我是国师送给您的那面小镜子。” “嗯。”苏不语神情淡淡,却轻轻一挥手,在镜中指挥着镜子外的那个灵体去抢夺司正彦背上的剑匣,她想要确定一件事情…… 可惜司正彦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一些,镜妖根本抢不到他的剑匣,甚至无法夺下他手中的破邪剑。 而她终究不是曾经的那个苏不语,失去了菟丝子的妖生出来的藤蔓很快便枯萎了。 镜妖感受到控制自己的藤蔓正在消失,猛地生出了惊喜,立刻用灵力幻化出一柄长剑,想借机杀了苏不语。 苏不语早有所料,敏捷地躲开,从衣兜里拿出那张防御符挡住了镜妖的一剑。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不知何时,从镜子之外传来低沉的梵音,梵音铿锵有力最终形成了一道金光破开了镜中世界的黑暗。 镜妖惨叫了一声,吐出了之前吞进去的生灵,灵体也随之消散。 苏不语从镜子里弹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司正彦已经收起剑,来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扶起,“都叫别你乱跑了。” 他没说,方才回头没看到苏不语时,他心乱了一瞬。 苏不语的目光却落在了司正彦的身后。 站在窗户上的僧人,高长销瘦,僧袍落于他身上却有一种飘逸之感。 恢复了原色的清冷月光照射出他的脸,是一张悲天悯人、无欲无求的慈悲脸,唯眉间一点殷红如血,却叫他如谪仙的面孔多出了一缕不寻常的妖冶。 僧人也对上了苏不语的眼眸,那双古井不波的眼多出了一丝波澜,忍不住唤了一声:“不语?”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3章 失去内丹的妖(三) 俊美的僧人快速地走到苏不语面前,神情未变,只是他周遭的气息却变得急切起来。 司正彦下意识地将苏不语护在了身后,对上僧人皱了皱眉头,“不厌,她只是一个没有妖力的小妖而已,并没有伤害人类。” 他认得僧人,不周寺的不厌和尚,被称为末法时代最后的佛子。 若说他的天才之名是因为领悟能力极强,那么不厌便是出生就自带法力,无人知晓这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和尚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被不厌盯上的妖绝对活不了。 苏不语从司正彦身后略微探出一点头,看向僧人的目光清凌凌的,“法师,你怎么知道我叫不语?” 不厌怔了怔,这张脸并不是反复在梦里出现的那张脸,便是连声音也不是,可是这双眼却叫他又有些不确认了起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无人知晓,自出生起便在佛门的他,一直被一个重复的梦折磨着。 梦里有着倾城之色的女子笑语晏晏:“不厌与不语,这许是苍天予以我们的缘分。” 梦中的僧人低头默默念着梵语,唯有他自己知晓,自女子那边吹来的风卷起的不单单是他身上的袈裟…… 不厌每一次从梦里醒来,皆是满心悸动,以及无限的悲凉。 他不明白悲自何来,然而却生出了执念,他要寻到那个叫“不语”的女子,即便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寻到,他亦始终没有放弃——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还在这天地间就只为了寻到那个女子。 就像刚刚,他本来并不打算来这边的,只是他在感受这边的妖力波动时,突地生出了心悸,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 “你……叫不语?”不厌的声音如古寺中的梵钟,简单的一句问话便让如今没有妖力的苏不语感到整个身子像针扎了一下。 她躲回了司正彦的身后,轻声地说道:“我姓苏,叫苏不语,但是我没有见过法师,更没有做过坏事。” 不厌握紧了手中的佛珠,这怯懦的模样并不是梦中那个从容不迫、笑语晏晏的女子,可是他的目光依旧无法离开苏不语。 沉默在幽暗的教学楼里徘徊。 镜妖的灵体已散,僧人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司正彦皱紧了眉头,他不喜欢不厌看向苏不语的目光。 还是苏不语最先打破这沉默,“那个镜妖把之前吞进去的生灵都吐出来了,我去看看刚刚那个小姑娘还有没有救。” 她朝着张秀清跑过去,探了一下张秀清的气息,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张秀清还活着。 苏不语松了一口气,“我送她去医院。” “我来。”司正彦看了一眼苏不语的细胳膊细腿,直接将张秀清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拿出手机寻找最近的医院。 不厌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或许可以叫一辆救护车。” 一人一妖齐刷刷地看向他。 不厌对上苏不语的眼睛,平静的脸上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怎么了?” “我们都没有钱,”苏不语说得很小声,“法师你能借一点钱给我们叫救护车吗?” 不厌沉默了一下,他一个出家人出门一般不带钱,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还是我扛她去医院吧。”司正彦面无表情地说着。 两人一妖把张秀清送到了医院,苏不语给张秀清的母亲打了电话,所幸对方立刻就赶过来了,无需他们再垫医药费。 张秀清的母亲对他们感恩戴德,当场就把一万块钱转给了苏不语。 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司正彦一把拉住苏不语,“加微信。” 苏不语仰头看向他,他的耳根红了一下,却口气不好地说道:“看什么看,那一万块有我的一半。” “哦。”苏不语老实地应了一声,却发现不厌依旧跟着她,不近不远。 她对不厌无奈地说道:“法师,我真的不做坏事。” “我知道。”不厌轻声应着,他只是不愿意离去。 “我现在是没有内丹的小妖,你身上的佛力太强了,我会觉得难受。”苏不语笑了笑。 见着不厌眼里的错愕与难受时,她忽地逆着不厌身上的灵力,靠近了他。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不厌惊地想要后退,她却伸手拉住了他的僧衣,那只手又细又白,明明看着无力却牢牢地攥住了他,“和尚,你心中不该有执念,放下吧。” 不厌愣住,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人对他这般说过,可是…… 他轻声应道:“我亦不知我的执念是什么。” 见她一面,然后呢?再底下的执念是他不敢去拨开的。 “你放心,我不会靠近你,我只是这样远远地跟着你而已。”不厌不敢去碰苏不语的手,手里的佛珠一直被他攥紧。 悲喜克制。 即便轮回多世,他始终是当初的那个不厌法师。 苏不语放开了不厌,在他的怅然若失下,转身离去,未曾回眸。 不厌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闷,明明他还不确定苏不语是不是梦中的那个女子。 司正彦眯了眯眼睛,他敏锐地感受到不厌对苏不语的不一样,他将手插入口袋里跟在苏不语的身后。 跟了一会儿,他猛地一个跨步,与苏不语并肩而行,“你缺钱,我也缺钱,我们一起搭伙接任务。” 苏不语猛地停下来,司正彦跟着停下来。 他幽幽地对上苏不语那双干净的眼睛,插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直到苏不语朝着他点点头,他的拳头才慢慢松开,又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和尚,眯了眯眼睛。 “我在这个城市没有落脚的地方,你住在哪里,我借住一下,付你房租。”司正彦不客气地说道。 苏不语略微有些为难,到底还是带着司正彦回了自己的老公房。 司正彦沉默了一下,小妖比他想象的还要穷很多,一室一厅的破旧房间,除了一面镜子,一张一米的小床便没有其它了。 他生出了些许无奈,又将刚到手的五千转回给了苏不语。 苏不语看向他,他干巴巴地说道:“房租。” “不用那么多……”苏不语眨巴着眼睛,似乎想将钱退回给司正彦。 他一把蒙住了苏不语的手机,“押三付一,你收拾收拾,我出去买个睡袋。” 这地方也容不下第二张床了,他只能买个睡袋打地铺。 司正彦下楼,便看到了如松站立在前方的不厌。 一身青色僧袍的僧人一张脸竟有些昳丽,尤其是当他望向司正彦时,目光如水冰凉,让司正彦在一瞬有了拔剑的冲动。 司正彦忍了下来,双手插兜,径直从不厌身边过去。 不厌却开了口:“四大家族之首的司家继承人,不该落魄至此。” 司正彦咧了咧牙:“关你什么事?” 不厌手中的佛珠慢慢转动,再望向司正彦的眼眸里多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寒气。 但是司正彦依旧发现了,他与不厌从前见过两面,彼时的僧人更像活死人,在见过苏不语之后突然便多出两分生气来。 他的手紧了紧,看向不厌的目光里亦多出了一丝不善,“不厌,你一个和尚跟着她一个小妖干什么?” 不厌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司正彦的话,只是那如木雕一般的神情大抵也是在同司正彦说:关他什么事。 司正彦哼了一声,没再理会不厌,等他回来时,苏不语正站在椅子上,修那盏一会明一会暗的电灯。 “我来。”他的声音从苏不语的身后响起,吓得苏不语晃了一下身子,似乎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司正彦一个上前,从后面托住了苏不语,等她身体稳住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 娇小的妖精腰像藤蔓一般纤细而柔软,似乎他的一只手便能环住。 不是似乎,而是确实,司正彦忽地想到昨天翻墙时,他便只用了一只手揽住苏不语的腰,他猛地收回了手,抿住嘴唇,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像是掩饰什么地轻咳了一声,“你下来。” 苏不语转身俯视着他,长长的头发顺着两边落下,似有若无地飘到了他的脸侧,带着淡淡的幽香。 那香味他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只觉得很好闻。 苏不语的手轻轻搭在司正彦的肩膀上,在他浑身僵住时,从椅子上轻盈跳落,那只光洁的手也顺着他的肩膀一路而下,划过他的指尖。 司正彦微滚了一下喉结,再垂眸,便见到无知的小妖朝他纯真地笑着:“正彦帮我修好不好?” “嗯。”司正彦无意识地从喉间发出声音,慌忙收回眼神。 修电灯这样的事难不住他,只一会儿,他便将那盏灯修好了。 只是昏暗的老公房里即便开了灯,光线依旧不够透亮,泛黄的灯光洒在苏不语白皙的脸上,竟叫那张看着格外单纯的圆脸多出些许勾人的妩媚。 司正彦觉得自己大约是还未从镜妖的邪气里走出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苏不语却毫不避讳地凑到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点在他的手机界面上,“正彦看看这个委托,我觉得可以耶,酬金也高。” 司正彦胡乱嗯了一声,看也没看清,就在底下回了贴:【我接。】 “好困呀,一夜没睡,我去休息一下。”苏不语歪着头对他说了一声,落下的发丝从他的手臂上带了过去,有些许痒意。 司正彦心跳加速了一下,等到苏不语进了房间关了门许久,他才平复下心跳,再低头看向那个任务,是要进无人森林的任务,而接这个任务的人还不少。 他不大喜欢要与许多人一起做的任务,不过接都接了,他也不是那种会反悔的人。 司正彦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有些不想睡觉,索性给苏不语做了一个掩藏妖气的护身符。 隔天便带着苏不语去无人森林,等他们到的时候,另一波人已经等在入口处了。 那是一支三男两女的队伍,队伍中有个男人在苏不语出现的时候露出了吃惊的神情,而苏不语也看到了他。 她神情淡淡,甚至还极为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她本就为他而来,那个骗走原主菟丝子的男人陈桥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4章 失去内丹的妖(四) 陈桥生既认得苏不语,也认得司正彦,却不知道这一人一妖怎么会搅合在一起。 同样世代为捉妖师,陈家却始终在末流,只能仰望以司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到了陈桥生父亲这一代更是穷困潦倒。 陈桥生的父亲死于贫穷,在死的时候,他拉着儿子的手,反复着一句话:“桥生,你要成为最厉害的捉妖师,让所谓的四大家族看到我们陈家的厉害。”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困着陈桥生,也不知道厉害的捉妖师应该是怎么样的,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直到在少年时代的一次捉妖考核中遇到了司正彦。 少年时期的司正彦便已被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用着他从未见过的法器,抢在所有人面前收拾了所有的妖。 那一次考核,只有司正彦一人合格。 那时候,陈桥生终于生出了不忿,他自认为自己不必司正彦差,如果他也有司正彦那样的法器,出尽风头的就是他。只可惜他生在了陈家,一无所有。 他只能靠自己。 这些年他费尽所有的手段,才终于在青年捉妖师中小有名气。 陈桥生一直在想着,等有一日能与四大家族平起平坐,也想过到时候和司正彦再遇会是如何的场景。 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在这样一个野任务里遇到司正彦,更没有想到被他利用完抛弃掉的小妖会跟在司正彦身边。 陈桥生盯着一人一妖看了许久,司正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还是陈桥生主动上前打招呼:“司少怎么也过来了,这一位是?” 司正彦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苏不语却笑着开了口:“我叫苏不语。” 陈桥生对上她的眼眸,如含着秋水一般娇媚,却也像不认识他一般,看到他时并无波澜。 他心里有疑虑,但是并不说出来,维持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我是陈家的陈桥生。我们这边五个人也是临时组队的,毕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家彼此有个照应。你们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不等苏不语开口,司正彦直接拒绝:“不必。” 陈桥生瞧着司正彦带着苏不语径直进入无人森林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人森林之名,并非随意起的,这是一片现代世界罕见的、没有人烟的古树林,因着常年浓雾弥漫,磁场异常,便是连卫星也难以探测内部。 苏不语接的这个任务,是来寻几天前进来探险的三个富二代,给的报酬很高,所以叫不少捉妖师愿意冒险而来—— 除了报酬之外,也有传说无人森林的深处藏着上古法器,故而能叫人铤而走险。 森林里的雾气很重,几乎看不见前路,在进入森林之后,手机彻底没了信号,更为诡异的是,如此一片无人的茂密森林却一点灵气都没有,捉妖师们变得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苏不语难得皱了一下眉头。 司正彦亦感受到了森林的诡异之处,尤其是他进到森林时,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虽然雾气重重,他却莫名知道该往何处去。 “这里不大对劲,你跟紧我。”司正彦向后伸出手,只是手中空荡荡的得不到回应,他猛地转身,身后的苏不语已经不知去向。 陈桥生也在浓雾里与伙伴走散,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他本也不指望临时组成的队伍,幸好刚刚在与司正彦打招呼的时候,他悄悄下了一个跟踪符在苏不语的身上。 这一类的跟踪符不需要多少灵力,即便是在没什么灵气的无人森林里,他这边点燃符纸,依旧能寻到那一头。 陈桥生依据符纸的指引,在浓雾中看到了一丝亮光,他的眼中看到了希望,只要寻到苏不语就等于寻到了司正彦。 然后当他走到亮光之处的时候,却沉下了脸,只有苏不语一妖。 苏不语见到他也没有吃惊,朝他莞尔一笑,“陈桥生。” 那明明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陈桥生本以为自己早已看习惯了,然而站在白雾中的女妖笑靥如花,乌发只是简单地撩拨了一下,便有万种风情,叫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她不像菟丝花精,更像是魅惑人心的魅妖。 陈桥生心悸了一下,连忙拉回神智,扯出一贯的笑容,“不语,好久不见。” 苏不语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问道:“你从前认识我?” 陈桥生眯了眯眼睛,在确定苏不语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不认识他了,又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是苏不语,你是谁?” 苏不语轻笑了一声,眼梢的媚意让陈桥生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竟有些不敢直视她,他觉得苏不语一定是被什么大妖夺舍了,否则那个木讷的、怯懦的小妖不会是这副模样。 “我亦叫苏不语,不过是沉睡于这副身躯内的另一个灵魂,那个苏不语因为失去了菟丝子而陷入了沉睡,便由我来接管这幅身躯了。”苏不语缓缓走上前,在离陈桥生半米的地方停下来。 自妖身上弥散开来的淡香,让陈桥生十分警惕。 尤其是下一刻苏不语突然撞到他身上。 他还来不及推开苏不语,一支长箭插着他的脸颊而过—— 若不是苏不语,他已经丧命了。 陈桥生目光复杂地看向苏不语,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现在谢我还是太早了。”苏不语嗤笑了一声,“你刚刚站的地方有问题,约莫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什么?”陈桥生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第三支箭已经从浓雾里射向他们。 “跟着我。”看着娇弱的苏不语身手突然敏捷,她拉住陈桥生往回一退,刚好躲闪过利箭。 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箭越射越多。 苏不语带着陈桥生躲得有些狼狈,陈桥生在惊慌中看向她,那双本该怯懦到平庸的眼眸明亮耀眼,在没有了笑意之后更加慑人,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剧。 “真是有些麻烦呢。”苏不语抱怨了一声,只是她的尾音拖长,听着倒像是撒娇。 下一秒,陈桥生被她用力推到了一个点上,他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利箭,转身就想逃跑,一支长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正前方。 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惊地回头,这支箭是苏不语徒手投掷过来的。 她嘴角擒着从容的笑,眼眸里却是警告的光,“给我待在这个点上,不要动。” 陈桥生有些不适应这般模样的苏不语,可偏又难以挪开视线—— 这确实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妖,眼前的妖游刃有余游地行走在箭雨之中,从容强大且迷人。 箭雨重重,苏不语却像是在把控着火候,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跳跃到一棵树上。 这片森林像是有意识一般,在她跳到树上之后,更多的利箭拥挤着射过来。 “小心。”一抹青色僧袍挡在了苏不语的身前。 失去了大部分灵力的僧人身手依旧了得,他为苏不语挡下了所有的利箭。 苏不语弯唇笑了一下,“那么就有劳不厌帮我挡一下呢。” 不厌晃了一下神,他似乎曾经听过这句话,可是那个叫他帮忙挡一下的女子在离开之后,便再也不曾回首…… “不厌可要专心一点,不可以走神哦。”苏不语眼疾手快地折下一根树枝为不厌挡下一支险些射中他要害的箭。 不厌垂眸,便能看到她弯下的眉眼,那些不属于今生的记忆像玻璃碎片一般扎入他的脑海之中,很痛却难以割舍。 他额前的朱砂痣如染了血一般红艳,如古井的眼眸之中也闪过妖冶的红光,只是待苏不语再看向他,那张脸已经回复了平静。 苏不语收敛起笑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拾起一支长箭,由上而下插入树心之中。 还悬在空中的利箭便像失去了动力一般,垂直落在了地上。 陈桥生快速打量向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周围的浓雾散去了不少,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敢动。 苏不语也不怕他逃走,纤细的手指扯住不厌的僧袍,“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在他的左右手臂上都有数道被利箭划出来的血痕。 见着不厌眼里的迟疑,苏不语轻笑道:“如今你的灵力被削弱了不少,我靠近你时没有那么难受。” 不厌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突然意识到一人一妖靠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长卷的睫毛,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虽然容貌变了,然而她身上的体香却未曾变化…… 肃穆的脸上忽地多出了一抹红色,在冷白的皮肤上有些明显。 苏不语又是莞尔一笑,在不厌还没有回过神之前,从树上跃下。 她站在树下,仰起头,由着林风微微扬起青丝的发梢,“不厌,该下来了,你要在树上呆到什么时候?” 不厌俯身望着树下的她,林风似从她那处而来,吹动他的僧袍,恰如那一场又一场反复的梦…… 然而下一刻,苏不语便已转身走向了另一个男人。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你没受伤吧?”苏不语柔声问向陈桥生,见他还僵在那里不敢动,噗嗤一声笑出声,“好了,已经没事了。” 陈桥生被她笑得脸红了一下,再看向她的目光却满是探究与怀疑。 他亦觉得苏不语不是从前那个妖,可是这具身体的妖丹是被他骗走的,难保苏不语不会报复…… 苏不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盈盈地说道:“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陈桥生被戳破了心事,僵了一下,只是很快便恢复过来,面色如常地反问:“我害怕什么?” “你不该害怕吗?”苏不语抬眸凝望向他,眼眸里光华流转,比陈桥生见过最漂亮的宝石还要漂亮,饶是见惯了各种妖的他也失了一下神。 但是苏不语的下一句话又叫他生出了杀意:“毕竟我这具身体的菟丝子可是被你给毁了。” 陈桥生的手悄悄地摸向藏在背后的匕首,可是苏不语更快地伸手,没费什么力气地夺下他的那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着。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刚刚才救过你呢。”苏不语这么说着,面上却丝毫不恼。 陈桥生对上她的笑颜,生出了无边的惧意,身为捉妖师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真正大妖的魄力。 当苏不语手中的匕首刺向他的时候,他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只剩下无法逃脱的绝望—— 他根本就不是苏不语的对手。 然而匕首却悬在了他的眉心,并没有真正刺下来。 “你……”陈桥生猛地咽了一口口水,高大的身躯整个跪在了地上,在苏不语缓慢移开匕首之后,往常善于算计的大脑也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收起来吧,像这样的匕首并不能对付我。”苏不语将匕首递到了他的面前。 陈桥生抬头仰视着苏不语,心跳得厉害,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他看不透苏不语。 “哪有为什么,”苏不语笑得纯良,像这世间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般,食指轻轻点了陈桥生的额头,“我是妖,行事自然是随心所欲。” 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灼伤了陈桥生,他仰望着眼前的妖,心跳得更加厉害。 不厌站在那里,将一切看在眼底,微微挂下了嘴角。 林风越刮越大,这一次是他的身后而起,吹向苏不语的方向。 没心没肺的妖终于回眸看向他,然而目光却是越过了他,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厌回头,果然看到了司正彦。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5章 失去内丹的妖(五) 雾气中,僧人的一双眼睛格外森冷。 如果不是苏不语喊了一声“正彦”,司正彦的破邪剑已经从剑匣里出来了,他目光深沉地与不厌对视了一眼,才转向苏不语。 满地的利箭让他拧紧了眉头,司正彦大阔步地走到苏不语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全身,见她并没有受伤,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拉住苏不语,吩咐着:“跟紧我,不要再走丢了。” 司正彦牵着苏不语,走到不厌面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态度,就仿佛苏不语与司正彦关系密切一般。 不厌手中的佛珠紧了紧,垂下眼眸看向一人一妖牵在一起的手,平淡的眼里覆了一层浓雾,只是等他抬头时已经散去,恢复了清明。 他没有开口,并不告诉司正彦这机关是苏不语解决掉的。 陈桥生眯了眯眼睛,望向此刻一副柔弱模样的苏不语,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当着司正彦的面戳穿苏不语。 他走到司正彦面前,笑着说:“我和同伴走散了,能跟你们一起吗?” 说完,下意识地看了苏不语一眼。 在原剧情里,陈桥生就是在这里搭上了司正彦。 司正彦这个人看上去不大好相处,但是遇到有困难的人却很是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与那个一手将她调/教出来的男人完全不一样,苏不语想着。 司正彦注意到了陈桥生看苏不语的那一眼,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舒服,如果只他一人再带个陈桥生也无所谓,只是…… 他迅速看了一眼苏不语,苏不语主动开口为陈桥生说话:“正彦,这里好危险,刚刚要不是不厌法师,我和陈桥生都要没命呢,你带上陈桥生吧。” 司正彦握着苏不语的手紧了一下,只是对上苏不语纯良的笑容,到底没有反对,“森林里有法阵,大家都小心一点。” 苏不语踮起脚尖,在司正彦的耳边小声问道:“你能看出是什么法阵吗?” 司正彦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微微侧目就能看到苏不语红润的唇…… 他红着耳朵转开视线,“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很厉害的阵法,这一整片森林连着后面的山恐怕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进入森林之后,司正彦就生出了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之前没有来过,却知道哪里有机关。 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并不想往深处去,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司正彦只想快点找到要找的人,赶紧离开这里。 苏不语望向前方,浓雾弥漫,古木重重,看不出远方是什么,司正彦却知道森林连着山…… “要么我们往东面看看吧。”苏不语提议。 许是妖的天性,苏不语一下子就认出了东方,拉着司正彦往前走。 “不要往这边……”司正彦正想阻止,突地变了脸色,他猛地将苏不语扑到在地,只听得隆隆几声响,浓雾里的树林竟像生了脚一般不断移动。 “这是……怎么了?”苏不语缩在他的怀里,小声地问道。 司正彦有些头痛地皱了一下眉头,因为苏不语踩到了机关,来时的路已经生了变化,如今反倒只能往东去了。 “你跟着我别乱走。”司正彦口气有些不好,感受到苏不语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他又不自在地改了话语,“我的意思是我来带路。”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他们的面前,是不厌的。 司正彦才意识到他还压着苏不语,轻咳了一声,却是避开不厌的手,将苏不语拉起,“不厌,她有我就好。” 这句话不明不白。 不厌慢慢地收回了手。 方才躲得狼狈的陈桥生匆匆走到他们身边,并没有发现不厌的异样,却一下子察觉到了司正彦对苏不语的与众不同。 陈桥生善于从男女之情中获利,对于这方面自然极为敏感。 他又看向苏不语,看上去极为纯真的妖含蓄地笑着,娇柔得惹人怜爱,可是她的眼睛太过于澄清—— 那并不是一双喜欢人的眼睛。 苏不语感受到了陈桥生的目光,歪头朝他笑了笑,嘴唇轻启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陈桥生却看得清楚,她在说:同道中人。 陈桥生愣了愣,猛然意识到,苏不语大概是要欺骗司正彦的感情……然后呢?她要骗取司正彦身上的什么? 他有一种发现苏不语秘密的兴奋,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苏不语的身上。 陈桥生跟在苏不语的身后,看着她与司正彦相处的一举一动,更加笃定这不是从前的苏不语,眼前的妖才是真正的妖,投足举手之间竟是风情—— 不是刻意的勾引,一颦一笑却勾住人的视线,如他明明知道苏不语别有目的,可是他的心跳似乎也牵在了苏不语的手里…… 三人一妖越走越里面,也终于看到了司正彦口中的那座山。 不高的山被森林所包围,完全不打眼。 只是几个人都懂风水,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不是山,而是墓。 按规格来看,只怕还是一座帝王墓。 司正彦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发强烈,按如今的阵法走势,他该从山上越过去才能到达阵法的出口,可是他现在完全不想这样做。 他宁可去强行破阵—— 只是终究天不从人愿,陈桥生比他更快地朝山前走去,位于两木之间的地陵入口在刹那打开,陈桥生一下子掉了进去,苏不语伸手去拉他,与他一起落进了地陵。 “小心。”司正彦与不厌两人一起抓住了苏不语,却也跟着一起掉了进去。 地陵的石门又在刹那关上。 密不透风,不见一丝光。 陈桥生感受不到别人的存在,紧张地抓了一下,却抓到一只柔软的手,他愣了愣,一下子认出这是苏不语的手,他竟生出了一丝的心安。 然而更快的,他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轻笑,他还没彻底安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那只手更是迅速地抽离了,他再去抓时,便什么都没有了…… 苏不语在黑暗中等待陈桥生心中的恐惧到达顶点,却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带着淡淡的檀香。 天生带灵力的僧人显然也能在黑暗中视物,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妖,却是将她拉到旁边的墓室里,远离另外两个男人。 “不厌这是做什么?”苏不语轻笑着问道,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温柔地包容一切。 不厌却是迅速放开了她,退出一臂的距离,双手合十,他亦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不厌反过来问苏不语。 苏不语上前半步,在他以为她会靠得更近时,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厌骤然生出了失望,又听到了她笑着说:“不厌,你天生玲珑心,我想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不喜欢他们。”不厌垂眸,肯定地说。 苏不语笑出声,声音如水温柔:“我不喜欢任何人,不厌。” 不厌的心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抓住一般,这句话他听过,并刻在了骨髓里,黑暗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眉眼淡淡。 她站在树下,不经意地回眸。她说,她不喜欢任何人。 他亦看到,那个站在她对面的年轻僧人,神情淡淡,眼中却蕴藏着卑劣的喜悦。 他手中的佛珠猛地断裂,一颗又一颗的珠子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黑暗的寂静里格外明显,也似终于惊扰到了地陵的主人。 周遭猛地亮了起来,强烈的光射入苏不语的眼眸中,让她微眯了一下眼眸。 她望向不厌身后,巨大的楠丝金木棺椁被千年玄铁所制的铁链悬在半空中。 无人森林中消失的灵气在此处凝聚,而棺椁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符咒—— 苏不语认得这符咒,是出自司曜之手的镇魂符,她眯了一下眼,明白过来整个无人森林是司曜亲手布置的十方镇魂阵。 镇在这里的是…… 像是为了给她答案一般,悬了千年的铁链突然断开,厚重的棺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碾碎了不厌掉落的佛珠。 被镇魂钉钉住的棺木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推开。 “是谁闯入朕的宫殿?”干涩的声音从棺椁中发出来。 不厌心中一紧,他虽认不出这是什么阵法,却知道这是炼尸之法,所炼出来的僵尸必定极为凶残。 他将苏不语护在身后,一直藏起来的法器金刚杵紧握在手上。 穿着帝王冕服的僵尸从棺椁里走出来,他身形高大,五官俊美而阴郁,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眸竟是金色的。 不化骨! 不厌对上僵尸的这双金色眼眸,知晓对方是千年的不化骨,是他也难以对付的。 “我挡着他,不语你快走。”他直接将金刚杵飞了出去。 僵尸并不将金刚杵放在眼里,他伸出手,长长的指甲犹如最锋利的兵器,破开了金刚杵。 “不、周、寺。”僵尸似乎认得不厌手中的法器,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来,脸上还有些许的困惑,不周寺的和尚何时变得这么弱了? 他那双妖冶的金眸也终于正眼看过来。 也只是这一眼,没有呼吸的僵尸变得急躁了起来,他一下子飞了过来,在不厌攻击向他的时候,玄铁链已经在他手中,随之一挥便将不厌困住。 他没有再出手,而是笔直地站在苏不语的面前。 苏不语并不避开他,她仰起头,望向眼前高大的僵尸,这一件冕服上的龙还是她亲手绣的。 时隔千年,他们终究还是再相见了。 独孤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6章 失去内丹的妖(六) 墓室里的长明灯忽然被点燃,磅礴的灵气涌入了司正彦的体内。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地闭了一下,司正彦再睁开眼,却看见一群身穿宫裙的女子朝他走来。 那群女子见到他远远地便行了礼:“国师大人。” 司正彦怔了怔,又有一个小太监匆匆朝他跑过来:“国师大人,娘娘已经在摘星台等着您了。” 司正彦不自觉地便跟着小太监朝前走去。 高高的摘星台上,一袭红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大风吹起她的衣袂与青丝,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似是感受到他的到来,那女子转过身来,朝着他盈盈而笑:“国师大人。” 这张脸司正彦见过,同之前的镜妖一模一样的脸,便连笑容也很相似,可是司正彦却知道她并不是镜妖。 镜妖只学了一个形,根本无法学到她的神。 哪怕只是一个低头的浅笑,便如三月湖面上吹来的风,吹过他的心湖,如中了媚术一般,难以遏制住心动。 司正彦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妖——苏不语。 他的心猛烈地加快了速度,就在红衣女子朝他走来时,他迅速地抽出剑匣中的破邪剑,一剑劈了下去。 周围的景色在刹那散去,他还在陵墓里,只是一颗蜃珠碎在了他的面前。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海市蜃楼。 司正彦加快的心跳却没有慢下来,他惊地回头,只看到陈桥生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急躁地质问:“苏不语呢?” 陈桥生被他吓了一跳,持着破邪剑的司正彦并不像他平时的模样,比平时看上去更危险,“我、我不知道。” 司正彦将目光落在了陈桥生身后的石门上。 那是一道被八卦阵镇住的石门,司正彦却不假思索地按住了巽、离、艮、兑四个卦象,那道石门居然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看到了苏不语…… 还有金色眼眸的僵尸! 司正彦的剑没有犹豫,直接飞身而上,已经成为不化骨的僵尸只是两个手指便夹住了他的剑,轻轻一甩,就将他甩了出去。 “阿牧,别伤了他。”苏不语的声音并不大,僵尸乜了她一眼,却真的停了下来,不再攻击司正彦。 “阿牧,你把不厌也放出来吧。”苏不语笑着拉了一下僵尸的衣袖。 僵尸慢慢转身,看了一眼被自己锁住的僧人,一抬手,那铁链便自行离去了。 司正彦和不厌齐齐看向苏不语,却见她笑眯眯地介绍:“这是独孤牧,可以直接叫他阿牧。” 独孤牧朝着两个男人咧了咧牙,露出僵尸的两颗獠牙。 “这是怎么回事?”陈桥生站在墓室门口,并不敢走进来,光是独孤牧的威压就让他双腿发软。 独孤牧发现,居然还有第三个男人的存在,僵硬的俊脸明显地不开心起来,他的手按在苏不语身上:“朕,皇后。” 说完,又呲了呲牙齿,是对这些男人的警告。 “呸!”司正彦擦掉嘴角的血迹,重重地呸了一声,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僵尸,敢说苏不语是他的皇后? 独孤牧看向司正彦,目光又慢慢移到了他那把破邪剑上,金色的眼眸竟然红了一下,似乎很是不喜他手中的破邪剑。 苏不语一下子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声地说:“我要离开这里。” 独孤牧上扬的丹凤眼立刻耷拉了下来,看着倒有些像大型狼犬的模样。 苏不语轻笑出声,踮起脚尖,摸了摸僵尸的脑袋,“我是活物呢,不能在陵墓里生活。” 不大会说话的僵尸伸手去拉苏不语的衣袖,却没有想到长长的指甲一下子就把她的袖子给扯破了。 僵尸愣了愣,立刻转身去一旁的箱子里拿衣裳,他已经不大记得生前的事,却还记得自己在下葬的时候,特意带了一整箱苏不语最喜爱的衣物。 然而还不等他将华美的锦服拿出来,那些绫罗绸缎便在他的指尖化作了尘埃散去。 他试图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独孤牧摊开手,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手掌,猛地看向苏不语。 温柔的女妖还是站在那里,轻轻地对他笑着。 “朕,跟着你。”若是留不住她,那他便跟着她。 有了独孤牧的带路,他们几个不仅找到了要寻的三个富二代,还找到了之前与陈桥生一起组队的捉妖师。 一进来就迷路的富二代们已经昏迷,只剩一口气在。所幸捉妖师们也会锻炼身体,一人背一个并不在话下。 只是独孤牧不化骨的特征过于明显,苏不语带着他藏在暗处,让司正彦和不厌先带捉妖师们和富二代们出去。 陈桥生有些犹豫地回看了一眼,这样一座帝王陵墓里必然有不少宝物,只可惜有不化骨在,他什么也没有拿…… 他像是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苏不语就坐在高高的树上,似有若无的雾气漂浮在她的身边,看不清她的神情。 陈桥生却觉得,她已看破他眼中的贪婪,他的手顿了一下,终究不甘心地放下地陵中的宝物—— 不着急,来日方长。 苏不语也轻轻笑了一下,不着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司正彦在收到不菲的酬金之后,回到苏不语的老公房,却是独孤牧开的门。 一人一僵尸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敌意。 苏不语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招呼着司正彦进来,“我做好晚饭了,我们一起吃吧。” 独孤牧是僵尸自然不用吃饭,只是他依旧搬了个椅子,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 司正彦本就不好的心情愈发不好了,他回来时就在楼下看到阴魂不散的不厌,这会儿再对上独孤牧这张僵尸脸,胃口差了一大半。 只是看到桌上的菜时,他又有些惊喜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这样呀,”苏不语笑盈盈地夹着菜,“这些也是我爱吃的。” 不过都是千年前喜欢的,是她表现给那个男人的喜欢。 独孤牧见着一人一妖吃得开心,他便有些不开心了,伸手抓起筷子,纤细的筷子立刻在他手中被折成了数段。 他盯着筷子,又想起了他之前轻轻一扯,苏不语的衣服就破了…… 感受到独孤牧散发出强烈的不悦,苏不语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安抚着:“阿牧还没有适应,过段时间便能控制住力道了。” 苏不语的手并不温暖,却还是要比独孤牧的手要暖一些。 脑中一片混沌的僵尸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从前,从前都是他握着苏不语的手的。 那时,他的手最是燥热,他一边讥讽着苏不语当真是捂不热,一边将她箍在怀中,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用他的体温来捂热这个女妖,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独孤牧的眼眸倏地红了起来,竟是有了发狂的征兆。 苏不语立刻站起身,将他抱住,“阿牧,我在这里。” 她又转身对打算拔剑的司正彦说道:“别拔剑,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司正彦看着苏不语抱着独孤牧,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僵尸,不禁握紧拳头,拳头上的青筋暴起,眼中的厉色闪过,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杀意。 过了许久,僵尸才被苏不语安抚住,他坐在原地,缓缓闭上了眼。 司正彦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站起身朝外走去,却又忽地折回,他站到独孤牧的背后,死死地盯住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独孤牧身上的符纸。 “怎么了?”苏不语放开独孤牧,半低着头,笑容温婉。 她与幻境中的古装女人相貌并不相似,可是却让司正彦生出了她们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妖,那女人的服饰起码离现在已经千年了,而苏不语看着不过两三百岁的妖龄,她还傻傻地被人骗走了内丹,怎么可能会是有千年道行的大妖…… 是他的错觉。 司正彦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符纸上,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张镇魂符?” 那是他司家的独门符咒。 “啊,我之前在阿牧的棺椁上看到的,刚刚你不在的时候,随手练了一下,却没有想到真的有用呢。”苏不语羞涩地笑了一下。 司正彦莫名松了一口气,又随之皱起了眉头,难道独孤牧是被他的先祖所镇? 他的手悄悄摸上了剑匣。 苏不语却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对着他无声地摇摇头。 司正彦本是想趁着独孤牧被符纸镇住时,一剑结果了独孤牧,可他对上苏不语哀求的眼眸时,那只想要拔剑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司正彦朝外走去。 他下了楼,果然在老位置找到了不厌。 “那个不化骨究竟是怎么回事?”司正彦忍不住问道。 不厌垂下眼眸,想要转动佛珠,才发现自己的佛珠碎在了陵墓里。 他双手合十,徐徐开口:“他是活着时被埋进去的,棺椁四不着,以千年玄铁链锁在半空中,又以镇魂符压住,所以无人森林的灵气全都滋养他的□□,养出了不化骨。” 司正彦微微一愣,一个帝王竟是活着被下葬的?看陵墓的规格与华美程度,独孤牧也不该是落魄的亡国皇帝。 “苏不语说他叫什么来着?”司正彦拿出手机,像是要看看能不能在网上搜到独孤牧。 “独孤牧,梁朝的第三位帝王,五岁登基,十五岁亲政,既是一位明君也是一位暴君,只是在二十四岁那年突然暴毙。”不厌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史书上说他,未曾立后。” “那他怎么会把苏不语认成他的皇后?”司正彦烦躁地皱起眉头,以不厌所描述的,独孤牧怕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一些。 不厌看向司正彦,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我听闻,你已与司家决裂,那么司家又为何会让你带走破邪剑,这剑匣之中除了破邪剑还有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7章 失去内丹的妖(七) 司正彦抿住嘴唇盯着不厌,过了一会才冷笑着说:“你这个和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这关你什么事?” 不厌低下眉眼,淡淡地说道:“司正彦,你们司家的祖先司曜曾是大梁的国师。” 听到“司曜”这个名字,司正彦明显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不禁想起了在地陵时的幻影,只是更快地,他遮掩地嗤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一千年前的事了,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司正彦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接着说:“你赶紧回你的不周寺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不厌不再理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正彦又是一声嗤笑,真不知道和尚在想些什么,比起和尚来,独孤牧更加麻烦。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头,决定花钱多买点符纸,他要画一百张镇魂符把独孤牧给镇住。 另一端的苏不语并不知道司正彦的心思,便是知道也不在意。 她掀掉了独孤牧身上的镇魂符,终于能动的僵尸动了动胳膊,眼中的血红已经褪去。 只是金色的眼眸看向她,跟着重重地哼了一声,威仪的丹凤眼里透满了委屈。 似乎觉得这一声哼还不能代表脾气,独孤牧转过身去将一整个背对着苏不语。 “好了,别生气了。”苏不语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到他面前,半蹲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看向他,“你看我这里这么破,你要是发狂了,一下就没有了。” 独孤牧俯视着苏不语,看着柔弱的妖妩媚之中带着些许天真的娇憨,看得人心柔化。即便他早就没了心跳,一颗冷硬的心也依旧只对她柔软。 “回宫。”独孤牧直觉自己不该生活在这样破旧的房子,他应该是雕梁画栋、锦衣玉食养着苏不语才是。 苏不语直起身子,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视线对换,独孤牧微微仰头看向她,而她伸出如葱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陛下,已经过去了千年,您的大梁已经亡了。” 独孤牧愣住,脑子不大灵光的僵尸用了不少时间才明白过来何为“大梁亡了”,他似是生出了一丝紧张,当初他是九五之尊的时候也没能留住苏不语,而现在…… 他的丹凤眼耷拉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朕有钱,有很多、很多。” 他陵墓里的陪葬品随随便便一件都价值连城,他还是养得起苏不语的。 苏不语低下头,与他双目对视,柔声说道:“阿牧,你的那些东西在现在用不起来呢。” 太贵重了,拿出去只会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独孤牧的脸彻底垮下去,他竟寻不到能留住苏不语的东西,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苏不语,他说不出话来,却以眼神暗示着苏不语不要抛弃他。 苏不语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长发,千年前的独孤牧并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年幼登基、十五岁便从权臣手中夺回政权的少年帝王意气风发,带着几分张扬的傲慢,初见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国师所谓的绝色美人,也不过如此。” 少年帝王这般说着,却还是让身边的大太监为她安排了最好的宫殿,在她低头的时候,目光便不自觉地投过来,又在她抬起头时迅速转开。 那时的独孤牧倒是与现在的司正彦更像一些…… 她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独孤牧不大乐意她的分神,主动将自己的头在她的手掌心蹭了蹭。 苏不语垂眸望向他,这样傻傻的独孤牧倒是十分可爱,她养着也无妨,只是他这一身冕服过于惹眼,还得换下来。 “你乖乖跟着我,我养你。”苏不语笑眯眯地说着。 独孤牧眼里迸发出浓浓的欢喜,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好奇地看向苏不语,见她拿出手机,打开橙色软件,搜了“卫衣”两个字,很快一堆不大好看的衣服便跳了出来。 虽然独孤牧不懂什么叫“卫衣”,但是意识到苏不语想要他换衣服,他用力地摇着头,身上的这件衣服是苏不语亲自给他绣的,说什么都不能换下来。 苏不语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你这样不乖哦,如果不换衣服,我可没法带你出去。” 独孤牧犹犹豫豫,再次可怜兮兮地看向苏不语,见她目光坚持,不得不妥协,不过他注意到了页面上“情侣”二字。 他瞧到其中一身衣服是男女同款,他伸出指甲在那身衣服上敲了一下,然后苏不语破旧的手机便对穿了。 不大的手机就像羊肉串一样串在他的利甲上,所幸手机足够破旧,即便破了一大个窟窿也没有爆炸。 他与苏不语都沉默了。 独孤牧茫然地盯着瞬间黑掉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再默默收回他比利剑还要锋利的指甲,小心翼翼地看向苏不语,挤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苏不语难得无奈,她还要跟一个傻僵尸计较不成?“算了,等正彦回来,先问他借身衣服,你们的身材差不多。” “朕不穿。”独孤牧当即拒绝。 苏不语晃了晃手中坏掉的手机,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那双丹凤眼透着十分不开心。 司正彦回来时,一听苏不语要为独孤牧借衣服,当即就拒绝,见到独孤牧在苏不语身后咧嘴,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他又生硬地把话锋转了回来:“借就借。” 看到独孤牧不开心,他就开心。 “我的手机被阿牧弄坏了,正彦你先借我点钱,我买个新手机。”苏不语又说。 司正彦看了一眼手机的残骸,对着独孤牧嗤笑了一声,毫不遮掩地嘲笑着僵尸的没用,二话没说直接给苏不语下单了最新款的手机。 “好像有点贵……”苏不语小声说着。 “今天任务的酬金很高,够买了,再说以后又不是不赚钱了。”司正彦面无表情地说着,“明天就送到,现在去休息。” 见独孤牧竟堂而皇之地要跟着苏不语进入唯一的卧室,司正彦咬牙切齿地上前就是一张镇魂符要贴到独孤牧的背上。 独孤牧对他早有防备,在他出手的一瞬间迅速躲开,长指甲一挥,便将他的那一张镇魂符给撕碎。 他会被苏不语贴镇魂符是因为他的不设防,司正彦可没这个机会。 金色的眼眸格外冰冷地看向司正彦,并没有对着苏不语的憨态。 司正彦毫不怀疑,若是苏不语不在,独孤牧已经出手杀了他—— 巧了,他也想杀了独孤牧。 苏不语转过身来,指了指地上,略带着气恼地说道:“你们别在屋子里打架。” 破旧的老公房本来墙体就斑驳,两人只是一个回合,便落下了一大块石灰,她好不容易清扫干净的地板又变脏了。 司正彦抿了抿嘴,比僵尸动作更快地拿起扫帚把地面给清扫了。 独孤牧看了看,冷哼了一声,又想进入卧室,然而苏不语却当着他的面,直接把门关上了,显然还在生气。 小小的木门自然挡不住独孤牧,可是他终究没胆破门而入。 独孤牧慢慢回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司正彦一眼,暗自心想,若是他悄无声息地将司正彦杀了,苏不语会怎么样…… 金色眼眸里的杀意明显。 而司正彦对上他的目光亦是不善,手按在剑匣之上,若是他向“他”借力,或许可以杀了独孤牧…… 一人一僵尸静默地对峙了一刻钟,最终都没有出手。 苏不语并不管屋外的情况,她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日起床没多久,便收到了新手机。 独孤牧对昨天的情侣卫衣念念不忘,在苏不语的身边转了好几个圈,眼巴巴地看着她。 今日的独孤牧换上了司正彦的衣服,两人的身材差不多,司正彦的风衣穿在他的身上少了一份不羁,却多出了一份矜贵。 千年前的帝王即便变成了僵尸,那一份尊贵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威仪。 尤其是他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落在他凌厉的脸颊上,倒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人物,只是不像主角,更像是随时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前提是他没有像只大犬一般憨憨地绕着她转圈。 苏不语斜了他一眼,到底是买下了情侣卫衣,趁着他满心喜悦时,指了指他手上的长指甲,“收起来。” 司正彦看过来,就见到极为凶残的僵尸极为乖巧地收起了自己的利甲,不仅如此,独孤牧还将自己的手放入苏不语的手中,由着她检查。 僵尸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正好覆盖住苏不语柔软的手—— 看着当真是碍眼极了。 司正彦磨了磨牙齿,不大好看的脸色愈发差了起来,他朝苏不语走过去,故意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的手里,“看看这个任务,陈桥生发过来的,要不要接?” 领酬金的时候,他加了陈桥生的微信,只是因为陈桥生说了几个任务酬金都比野任务高。 司正彦从没有像现在觉得自己急需要钱,他想要租一间更好的房子给苏不语,也要让苏不语知道,比起僵尸和和尚,像他这样的正经男人更靠谱。 苏不语看了一眼,弯眉一笑,“那就应下吧。” 陈桥生在收到司正彦的回信之后,了然地笑了一下。 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司正彦离开了司家,司家冻结了司正彦名下的所有财产,所以这位司家少爷急需要赚钱养活自己。 陈桥生并不意外他们会接这个任务,他猜苏不语也会跟过来,想起在无人森林里苏不语拿着匕首指着自己的模样,他微微动了一下喉结。 是同道中人吗?若是当初的苏不语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在拿到菟丝子之后绝不会放手。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与现在的苏不语交锋,究竟会鹿死谁手? 陈桥生心痒痒地想着:他想要征服现在的苏不语。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8章 失去内丹的妖(八) 与陈桥生约好在天之后出发,因为要去山里的一个老式村落,可能要去好几天,所以苏不语等给独孤牧买的衣服到了才出发。 收到卫衣的时候,独孤牧很是兴奋,特意拿着两身衣服在司正彦的面前晃了一圈,起先司正彦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出发的当天,苏不语和独孤牧穿着同款卫衣,他的牙只觉一阵又一阵地发酸。 “这衣服怎么回事?”司正彦忍受不住地问出声。 即便他问得很小声,独孤牧敏锐的耳朵也听到了,他得意地朝司正彦比了比身上的衣服,让司正彦咬牙切齿。 苏不语似乎有些茫然,回道:“这个买一送一呢。” 她特意伸出手指,白嫩小巧的手指强调地在司正彦面前比了一个“2”,“和别的款式同样的价格哦,买一送一。” 贫穷的小妖觉得自己省了一大笔钱,一双眼睛亮晶晶,哽得司正彦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在微信上一顿操作,给苏不语打了一大笔款。 打完款,还要掩饰地开口:“之前的报酬少打了一笔,你拿着买衣服。” 赶紧把这一身换掉。 “可是我衣服够穿了……”苏不语像是看不穿他的心思一般,疑惑地说着。 “这衣服不好看,”司正彦面无表情地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买这个牌子的衣服。” 苏不语认得他身上的牌子,小声地说道:“可是这个牌子好贵呢,一件就要上万。” 司正彦即便离开了司家,穿的依旧是昂贵的名牌,他僵硬了一下,硬邦邦地说:“这次任务酬金高,够买了。” 他决定这次酬金他一分都不拿,全给苏不语买衣服,一定要让她换掉身上这套卫衣! 陈桥生负责准备车辆,等到他开车过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独孤牧愣了愣,千年的僵尸就这样大咧咧地站在街边。 除了面无血色之外,独孤牧看上去与活人没有什么区别,反比寻常人更打眼些,长长的头发被简单地束在背后,身上便宜的卫衣竟也被他穿出了贵气。 金色的眼眸只是淡淡看过来一眼,便让陈桥生毛骨悚然。 苏不语似是看到了陈桥生眼里的惧意,她笑着说:“放心,他不会随意伤害人。” 陈桥生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僵硬,也注意到了苏不语和僵尸穿着同款卫衣,他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光,由着苏不语将独孤牧塞进车里。 两男一女硬是一起挤在了后排。 娇小的苏不语夹在两个高大男人的中间,看上去颇有些柔弱无助的模样,她对上陈桥生后视镜里的眼睛,弯了弯眼眸。 陈桥生还来不及回以一笑,凶神恶煞的两张脸就齐齐出现在了后视镜里,他的笑容有些出不来,甚至有些怀疑,这一趟任务他真的能勾引到苏不语吗?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几下,背后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傲慢的天才,一个是凶残的僵尸,并不会比他能讨女人欢心。 陈桥生勾了一下唇,将早已准备好的饮料零食递到后排,“路途比较长,无聊的话可以吃点零食。” 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一点磁性,很是吸引人,也难怪当初原主会被他骗到。 “谢谢。”苏不语的声音很甜,甜中又带着回味的软绵,比陈桥生还要勾人一些。 只是在她伸手去接零食的时候,两只手比她更快地伸了出去,一人一僵尸互对视了一眼。 司正彦率先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苏不语,独孤牧有样学样,只是他的力道控制不住,当场便将矿泉水瓶给捏爆了,溅了一身水。 独孤牧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开心,苏不语轻笑着掏出纸巾,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动作亲密,看得司正彦板下了脸。 司正彦的手在剑匣上搭了许久,又生出了莫名的委屈,苏不语为什么要对一个僵尸这么好?就因为他是难对付的不化骨吗?若是他能杀了独孤牧…… 似是感受到司正彦的杀意,独孤牧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眼眸里是妖异的光芒,而苏不语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弯腰收拾着独孤牧捏碎的瓶子,由着一人一僵尸的杀意在车厢里肆虐,让陈桥生的手僵了又僵。 车子开到山村里已经是傍晚时分。 深山村落保存着千年前的样貌,故而被开放商看中,想要把这里改建成度假村,然而开放商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地却根本无法施工,每一次地基挖下去第二天就被复原了。 所以开放商请了陈桥生来捉妖降鬼。 陈桥生固然是为了征服苏不语而邀请了他们,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村落不简单,恐怕不是他一人能对付的。 苏不语在进入村落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抑,村里的东西不简单。 他们下了车,古老的村落里还有十来户原住民,都是不愿意将房子卖给开发商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阻止想要离开村落的人将房子卖给开发商。 秋日的夕阳如血斜照,笼罩着整个山村,映在村民的脸上颇为诡异。 这些日子见惯了车来车往的村民在见到他们时,脸上也只有麻木的神情,颇为见怪不怪。 村里没有旅馆,陈桥生只得上前,逮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问,能否借宿。 老妇人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又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苏不语身上,浑浊的眼睛中一下子有了光芒,连忙笑着说:“我们这的屋子小,一户人家只能住一个,你们得分开住。” 司正彦不大喜欢老妇人看向苏不语的目光,总觉得不怀好意,而其他村民的目光同样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打地铺。” “一个屋住一个女人个男人像什么样子,要是这样,我们可不会收留你们这些乱搞男女关系的城里人,你们晚上不要住在村子里!”老妇人气哼哼地说着。 旁边的村民也叽叽喳喳地说着,眼里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苏不语拉了拉司正彦的手,温和地对老妇人说:“他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还是分开,一人住一家吧。” 老妇人盯着苏不语咧牙笑开,笑得更加诡异。 司正彦抿了抿唇,悄悄塞了一张防御符在苏不语的手里,在她耳边说着:“晚上小心些,别睡得太死。” 独孤牧动了动手指,有些躁动,只是苏不语回眸看了他一眼,他才安静了下来。 苏不语默默收下了这张防御符,跟着老妇人去了她的屋子。 老妇人的屋子确实不大,只有半间平房,一个前厅两间房,苏不语刚好住一间。 “这是从前我女儿的房间,只是后来她出嫁了,便再也没有回来了。”老妇人说到女儿,眼里终于有了属于人的温情,可依旧有些奇怪。 苏不语笑着搭话:“奶奶的女儿是嫁到很远的地方了吗?”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诡异地弯了一下嘴唇,“是啊,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千万要关好门窗。” 等到老妇人离开房间,苏不语倚在窗框上,眺望着远方的高树,轻轻唤了一声:“不厌。” 穿着青色僧袍的年轻僧人从高树上跳下来,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以徒步跟上汽车的速度,不厌的灵力深不可测,只是他并不靠近,他还记得苏不语说过,他身上的灵力会叫她难受。 “不厌,你一直跟着我是为什么呢?”苏不语朝他招招手。 不厌朝前两步,但是依旧克制地保持着距离,“为了寻找心中的答案。” 他双手合十,看上去是最虔诚与最纯净之人,即便是如血的残阳也只是为他眉间的朱砂痣添了几分艳色。 苏不语看着他,轻声劝着:“你还未寻到心中的答案吗?你一个修佛之人,又何必如此执着,妄生执念,将自己困在了这红尘轮回之中?” 不厌沉默良久,慢慢问道:“你不喜欢他们,却也放任他们在你的身边,为何独我不行?” 苏不语对上他的眼,自小生在佛门的僧人天生悲天悯人之相,只是那双眼不知何时不再平静。 她垂下眼眸,似有若无地叹息着:“你与他们不同。” 不厌盯着苏不语,浅浅的秋风扬起她的发梢,偶有几缕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明亮的眼半阖像敛住了最温柔的秋水。 她并不曾主动撩拨他,只是自他身后吹去的风乱了她的发丝,也乱了他的心。 “或许并无不同。”不厌淡淡应了一声,又回到了树上。 “小姑娘,开饭了。”老妇人在外喊着苏不语。 苏不语回眸看了一眼那棵树,摇了摇头,将窗户关上。 老妇人对苏不语很是热情,但是苏不语一旦问到其他几人的消息,她便板下脸来,那晦涩的目光似乎在指责苏不语不检点一般。 苏不语索性便也不问了,吃过饭已经是晚上,并无人来找她,包括极为依赖她的独孤牧。 她走到院子里,状似随意地踱着步,天色彻底暗沉,漆黑黑的山村里不见半点星光,也没有亮起的灯光。 苏不语走了几步,猛一回头,便看到老妇人持着一盏老式洋油灯。 老妇人朝着她笑了一下:“小姑娘,我们这晚上就停电了,你早点回房间吧。” 苏不语弯了弯唇,应了一声好,乖巧地回了房间,站在门前的时候,不经意地回看了一眼,老妇人的眼神在幽暗的火光下染上了几分狰狞与偏执。 她在老妇人的注视下关上了房门。 天地在瞬间旋转,外面突然明亮了起来,敲锣打鼓的,十分热闹。 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出来了,快出来。” 像是有个声音控制着苏不语一般,她听话地打开了门,外面一张张有些模糊的脸高举着火把,几个妇人一起冲了上来,将古代的红嫁衣披在了她身上。 “新娘子,快快快!不要误了吉时。” 苏不语由着她们装扮,仿佛没了自己的灵魂,直到她看到了来接她的新郎—— 陈桥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9章 失去内丹的妖(九) 陈桥生穿着黑红色的新郎服,挂着与平时一样的笑容,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苏不语被重重推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用力抱住苏不语,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极为柔弱的妖在他怀里轻笑了一声。 苏不语慢慢抬起眼眸,目光澄清地看向他,陈桥生这才发现苏不语并没有被控制。 陈桥生的心跳加速了一下,其实他早有猜测,毕竟在无人森林的时候,苏不语是如此之强大,只是他不会错过自己表演的机会。 但苏不语的目光太过于透彻,火把的光映在她的眼眸里,也如同点燃了她的眼,一眼便将他看透,让他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他真的能骗到眼前这个苏不语的心吗? “想博得我的好感?”苏不语笑问着,一下子戳穿了陈桥生。 陈桥生心跳漏了一拍,却也镇定地应着:“这只是我身为一个男人该做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你吗?”苏不语轻声问道,没等陈桥生开口,她主动给了答案,“因为你最弱。” 陈桥生被重重刺了一下,一贯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然而苏不语并不打算放过他,她满是诱惑的红唇清晰地诉说:“这里只有你和没有内丹的我,我们是他们眼里的弱者,这些人忌惮司正彦和独孤牧,都没有把他们拖进阵法里呢。” 她的语气软糯,宛若香甜的桂花糕,说出来的话却让陈桥生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他比谁都努力,比谁都要不择手段,自认是捉妖师年青一代里的佼佼者,司正彦无非就是比他多个司家继承人的头衔罢了,结果他竟还是远远不如司正彦吗? “不想身体成为容器,可要好好听我的哦。”苏不语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 陈桥生微微一愣,低下头去,怀里的女妖笑得格外纯良,比他还具有欺骗性。 他的心又重重跳了一下,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应当排斥,偏又不受控制。 尤其是苏不语柔软的手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时,他看向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手,四周冰冷的火光突然变得炽热起来,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 “为什么?”理智告诉陈桥生,他不该问、也不该信任她,只是嘴比脑子还快。 苏不语看了他一眼,眸光温柔如水,叫人心醉,前一刻还在刺激他的红唇这会儿却把话说得极为柔和:“你不是想引诱我吗?说不定我就吃你这一款呢?” 陈桥生的心跳愈发快速,一贯善言的他在苏不语面前,他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告诉自己,他的目标一向是成为最强的捉妖师,勾引现在的苏不语也仅仅是因为司正彦喜欢苏不语,他才起了征服欲罢了…… 过了片刻,陈桥生才微哑着声音问道:“我们是被困在阵法里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苏不语眼梢带着媚意,乜了陈桥生一眼,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下,像是划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 “能娶一回独孤牧的皇后,你又不亏,不着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说不定还能寻到什么机缘。” 陈桥生愣了愣,脱口而出,“你真是独孤牧的皇后?”那岂不是千年的大妖? 千年前灵力充足,是妖与术士盛行的时代,但是那时的皇宫有最强的术士守卫,司家最强的符咒都是那时传下,能在那时成为皇后的妖必然是极强的,也难怪历史上并无记载……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不再应他。 周围的人也硬是将苏不语塞到了花轿里,喊道:“快将新郎新娘送到水神庙去。” 陈桥生被硬推上马,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很快就来到了湖水旁边。陈桥生又被强行拉下马,他望向在夜色下分外平静的湖面,猛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与恐慌。 这面湖他之前并没有在村里看到过,而他之前还能动的身体,在靠近湖面之后便彻底不能动了。 还不及他反应,他便被一把推入了湖里,冰冷的湖水一下子淹没了他无法动弹的身躯,强烈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他。 是死亡的恐惧。 这一刻,他再多的算计与心思都化为了乌有,只有求生的本能,然而他的身体始终无法动弹,窒息感越来越浓烈。 陈桥生几近绝望地想着,他约莫是真的无救了,刚刚真不该听苏不语的,一个妖又怎么会真心救他? 他的视线越来越朦胧,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在他的眼前一划而过,过往的用心似乎都成了笑话…… 恍惚之间,陈桥生似乎看到有人向他游过来。 那是一张无瑕的面容,长发随着水波而去,身姿如人鱼,让人窒息的湖水在她的身边亦显得格外顺滑。 光自她的身后而来,而她朝他伸出了手。 陈桥生快要停下的心跳猛地剧烈了起来,曾经有过无数杂念的眼睛这一刻也只能看到她一人。 纤细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他,将他一点一点地从死亡的漩涡中拉出来。 过程很是漫长,陈桥生在煎熬中生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依赖。 当陈桥生无力地躺在岸上,仰望无尽的夜时,恍若隔世,空气涌入肺里的感觉格外不真实。 而当他的目光停驻在那个站在他身边远眺对岸的女妖时,尤其得不真实。 周围是纯粹的黑,唯有点点荧光在苏不语的身边聚集,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回眸浅看,荧光半明半昧地映出她的脸,犹如洛神。 陈桥生只听到他的心跳如雷,从来不会躲避女人目光的他难得生出了一丝狼狈,匆匆移开视线。 刚刚把他们推入湖水里的人还在对岸,高举着火把,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原本犹如一潭死水的湖面竟像沸腾开了一般,不断地冒出水泡来。 苏不语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肃穆,蹲下身来,将白嫩的手伸向陈桥生,“好些了吗?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陈桥生盯着她的手晃了一下神,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从地上起来,轻咳了一声,干涸着声音说:“我没事。” 他的身体还很沉重,然而他下意识地隐瞒,不想让苏不语觉得自己没用。 苏不语一直带着他朝南而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映照着四周的景色,他们竟是沿着溪流往山顶而行。 陈桥生兴奋地问道:“我们出了阵法了吗?” 苏不语摇了摇头,“我们还在阵法里,日升日落只怕都是假的。” 陈桥生有些失望,“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还在阵法里,但是我们离阵眼有些距离了,暂时是安全的。”苏不语说道。 “湖是阵眼。”陈桥生一下子便想明白,他抿了抿唇,才问道,“你知道守阵眼的是什么吗?” “生于水中的怨灵,它没有肉躯,所以想要你的身体做容器。”苏不语顺口而出。 “那你?” 苏不语笑了笑,“阵法既困住了我们,也困住了它,阴阳为祭,它才能彻底脱离阵法,得以自由。” 她望向来时的方向,那里依旧是一片黑暗,“这个村里没有离去的,恐怕都是活死人,为这怨灵所驱。” 陈桥生看向她。 “要想破坏这个阵法,要么杀了守阵眼的怨灵,要么百次阴阳祭。”苏不语平淡地说着。 陈桥生并不愚笨,既然怨灵已经要容器了,他与苏不语这一对怕是最后一次献祭了,他心里一紧,如此一来,那怨灵更不会放过他们。 再看向苏不语,前一刻还极为强大的妖,下一刻轻轻地打着呵欠,“一晚上没睡,好累呀,我休息一会儿,你守着。” 苏不语似乎对他并不设防,寻了一块平坦的岩石便蜷缩在上面,闭上了眼眸。 她的呼吸很快均匀了下来,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陈桥生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脸看,这张脸他看过无数遍,如今再看,才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皮囊,而是内里的魂魄。 “不语?”他轻轻叫了一声,在久久得不到答复之后,他才大着胆伸出手去碰她的脸。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脸,就被握住了手腕,苏不语倏地睁开了眼眸。 陈桥生怔住,初初睁开的眼眸如高山冰雪冷冽,那是来自千年大妖的威压,让他一介凡人生出了强烈的惧意,以及自愿臣服之心…… 苏不语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松开了手,温柔地说道:“不可以打扰我睡觉哦,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很难让人想象出,她发脾气的模样。 陈桥生也温柔以对,应着好。 “借我一点灵力。”苏不语笑盈盈地说着,在接收到陈桥生散发出来的警惕后,接着解释,“我这具身体没有菟丝子,灵力匮乏,只能向你借一点。” 苏不语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根藤蔓,缠在陈桥生的手腕上时,他是警惕的,只是下一秒,他便看到苏不语的手一挥,一座竹子搭建的小屋便落在了溪边。 还没等他抽出武器,苏不语的藤蔓已经收了回去,对他笑着说:“灵力有限,便也只能住这种陋室了。” 平地而起的竹屋看着不大,却极为精致,两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厨房。 陈桥生只见过妖的肆意破坏,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妖的无中生有,苏不语比他想象得还要强一些…… 有了第一回,便有了第二回,以及无数回。 起先,陈桥生被苏不语的藤蔓缠住时,还会不习惯,还会心有警惕,只是次数多了,他便也习惯了—— 在这阵法里,日升而起,日落而息,与苏不语一同在竹屋里生活。 他们各居一间,有些疏离,又因只有彼此而显得无比亲密。 苏不语的藤蔓时不时的,便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有时是为了捉水中的鱼,有时候是为了生火。 他纵容她的藤蔓吸取他的灵力,笑看着她忙前忙后,当炊烟袅袅升起,他忽地觉得便这样与苏不语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只是当夜晚睡下时,陈桥生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是陈家的穷困潦倒与少年的他对上司正彦的不甘。 这时,陈桥生便会告诉自己,他不该被苏不语的温柔所腐蚀,也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他打开房门,静静地盯着苏不语关着的那扇门。 陈桥生想着,出去以后,只要苏不语能为他所用,他可以将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所想,那扇关着的门忽然打开,柔美的女妖倚在门框上,一双眼眸明亮地看向他。 陈桥生被她看得忍不住撇开头,等到加快的心跳慢下来,他才走到苏不语面前,关切地问着:“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借你一点灵力……助眠?” 他将自己的手腕伸出,轻轻地磨蹭过苏不语的脸。 苏不语的脸自然地贴在他敏感的手腕处,感受到他一瞬加快的脉搏,轻笑出声:“确实要借你的灵力。” 她侧了一下头,柔软丰满的唇似乎在他的手腕内侧碰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移开了,还未来得及平复心悸的陈桥生瞬间怅然若失。 “圆月出现了,今晚是破阵的最好时机。”苏不语说道。 陈桥生立刻望向窗外,果然黑漆漆的夜空突兀地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你要正面对上怨灵?”陈桥生担忧地问道。 “只有这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借灵力了……”苏不语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再另想办法……” “好。”陈桥生只犹豫了一瞬,就应了下来。 他们再一次沿着来时的路朝湖面走去。 只是这一次,有月华倾斜,有心境之变。 陈桥生沉默地跟在苏不语的身后,看着温柔的月光洒在她摇曳的长发上,似银光流转,他忽地问道:“不语,我是你喜欢的那一款吗?” 这是苏不语曾经说过的话。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走到陈桥生的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搂住他一般,身子微微倾斜靠近他,“这几天你没有感觉吗?” 就在陈桥生想要抱住她时,她已经放开了他,站在他的一臂之外,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还萦绕着他。 “我们先出了这阵法。”苏不语说的话陈桥生没有异议。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非男非女的声音突然从苏不语身后冒出来,平静的湖面一下子沸腾开来,一颗像肉瘤一样的东西飞了出来。 苏不语的藤蔓迅速挡住了它,那东西见到苏不语的藤蔓也迟疑了一下,像是在估摸着苏不语的战斗力。 它仅仅停留了片刻,恼怒地说道:“区区一个没有内丹的菟丝花精也敢来撒野,但凡你的藤蔓还有一寸长以上的,算我输!” 即便没有内丹,苏不语的藤蔓比陈桥生想象中坚持得还要久一些,陈桥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降妖鞭,也试图加入战局。 然而当两妖交手时,陈桥生却是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法术与法术碰撞出来的罡风便能割开他的皮肤—— 很强,真的很强!这就是他无法战胜的大妖! 陈桥生眼里是炙热,想象着出去之后,当苏不语为他所用时的所向披靡。 只是苏不语终究没有内丹,逐渐居于下风,他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没有苏不语他根本无法独自一人战胜水中怨灵…… 苏不语的藤蔓不知何时绕上他的手吸食灵力,陈桥生没有丝毫的挣扎—— 即便是抽取他的灵力,苏不语也依旧是温柔的,只有当藤蔓离开时,他才感受到丹田有一丝刺痛。 “蠢货!”怨灵骂了一声,还来不及点醒陈桥生,苏不语手中的藤蔓拧成了一把巨剑劈了下来,直接将它劈成了两半。 怨灵还试图凝聚在一起,然而它寄生的那面湖忽然再次翻滚了起来,似乎有力量从外面撕开了阵法,怨灵彻底破碎,周围的景也跟着一换—— 他们正处在村落里的工地上,东方初亮,堪堪照向荒凉的土地。 独孤牧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手中揪着一条似龙又似泥鳅之物,那东西一边挣扎一边哭泣着:“一千年了!我好不容易重新练出来的蜃珠又被你们给弄坏了!” “阿牧来得真快。”苏不语似是在撒娇一般,再回眸看向灵力全无的陈桥生,她的娇笑妩媚得让人心跳加速:“不过也刚刚好。” 陈桥生的心跳格外得快,女妖脸上的笑容比以往都要惑人与温柔,只是他却突兀地想到了:那一天,苏不语被他骗走菟丝子的场景,似乎与现在极为相似。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0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 陈桥生看着苏不语头也不回地走向独孤牧,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 苏不语站在独孤牧的身边,朝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人类捉妖师的丹田能存储多少灵力,好像也就这样。” 她笑得温柔,话却分外伤人。 他试探性地运行了一下灵力,丹田立刻传出刺痛。 “蠢货,你的丹田已经被她毁了,再也没法使用灵力了。”独孤牧手中的东西发出刺耳的笑声,“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类术士了,菟丝花精的话也能信?我告诉你,从你离开湖水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她的幻境,她的幻术本事可一点也不比我差。” 所以在幻境里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包括她的柔情似水与那些似是而非的亲近。 陈桥生难以置信地瞪着苏不语,不信邪地又催动了一次周身的灵力,然而丹田的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沉重,一口鲜血终于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苏不语并不否认那东西的话,只对陈桥生说道:“看在你为我提供灵力的份上,我不杀你。” 陈桥生的面色一下子刷白,这些话他听着分外耳熟,都是他曾经对从前的苏不语说过的话,“所以你还是那个苏不语,根本就没有换灵魂这件事,只是你故意装成千年前的大妖来骗我。”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是无辜清纯的模样。 陈桥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的一天,铺天盖地的愤怒与仇恨涌出,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手中的降妖鞭怒不可遏地挥了出去。 只可惜降妖鞭还没有碰到苏不语,一个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陈家祖传的降妖鞭在对上不周寺的金刚杵之后,当即化作了碎片。 陈桥生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位传说中的佛子不厌和尚,更没有想到他毁了自己的降妖鞭。 “不厌法师,这是妖!”陈桥生咬牙切齿地喊着。 对面俊美的僧人一手执着金刚杵,一手立掌,半垂着眼眸,看着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却把陈桥生口中的妖护在了身后。 陈桥生双目猩红地瞪着对面,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绝望多一些,不过他终究寻回了一丝理智,他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根本不是苏不语他们的对手。 最终,他克制住所有的情绪,试图最后挽回败局:“苏不语,你说过,我是你喜欢的那一款,你费尽心机来报复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这句话没有激起苏不语的情绪波澜,却叫不厌倏地睁开眼眸,那双本该毫无波动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森冷的光。 陈桥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猛地回头,竟是终于找过来的司正彦。 他同司正彦对视了一眼,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你也知道苏不语是妖?” 司正彦在刹那间是真的想要杀了陈桥生,若是陈桥生出去乱说,那么…… “正彦,放了他吧。”苏不语弯眉一笑,即便陈桥生到处在说她是妖的事,她也完全没有杀了陈桥生的意思。 司正彦的剑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淡淡地对陈桥生说道:“不要乱说话,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收起了剑,也站到了苏不语的旁边。 陈桥生握紧了拳头,努力不叫自己面目狰狞,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地面,看着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看了许久,才转身迅速离去。 独孤牧手中的东西在接连看到不厌和司正彦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甚至身子一挂假装已经死了。 然而独孤牧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指头用了一点力捏紧,它就又跳了起来,“别捏死我!我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蜃怪,我死了,蜃怪就灭绝了,你们人类不是一直说要保护物种多样性吗?” 独孤牧与它对视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朕现在是僵尸。”不是人了。 蜃怪哽了一下,看了苏不语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司正彦和不厌,意外的是,它并没有向不厌求饶,反而继续和独孤牧说:“我的原配蜃珠就是给你拿去陪葬了,千年后你当僵尸我做妖怪,都是缘分,做不了兄弟,也不要相互伤害嘛。” 独孤牧有些嫌弃地将它砸在了地上,显然不想和它做兄弟。 “整个村落都被你设了阵法,你先把阵法撤了。”蜃怪还没来得及逃跑,司正彦的剑已经指向了它。 蜃怪缩了缩,小声说:“撤不了,这个村落就建在我的壳上,并不是我特意建的阵法。” “所以你就操控村民献祭,来练你的蜃珠。”苏不语语气温柔,却是一下子指出了蜃怪的害人之处。 只要是在村落里的村民都受到了蜃怪的控制,到了特定之日便将年轻的男女投入阵法里献祭——那个老妇人的女儿也是被献祭的男女之一。 蜃怪见装不下去,猝不及防地化作一阵轻烟,从司正彦的剑下溜走,迅速地躲到了已经过来的村民身后。 它嚣张地笑着:“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村民,不管你是妖也好人也罢,惹上业障可就修不成正果了,甚至会堕魔……” 最先冲上去的是不厌,一贯端庄的僧人在这一刻身形鬼魅,在蜃怪将活人当成护盾涌向他时,也并无一丝的退缩。 他的灵力磅礴,将活人远远震开,手中的金刚杵毫不留情地掷向蜃怪。 “我就知道你这和尚……”蜃怪没把话说完,便在金刚杵的法力之下化作了虚无。 紧跟着整个村落都摇晃了起来,像是要坍塌一般,蜃怪并没有撒谎,村落就建在它的外壳之上,本体死去之后,外面的壳也在一瞬成了碎片。 不厌拧了一下眉头,将自己的金刚杵插入土中,念了一声“定”,金刚杵钻入土中消失不见,摇晃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些被蜃怪控制的村民也渐渐醒了过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独孤牧有些风头被抢的不开心,司正彦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不厌,和尚似乎也有不少秘密。 因着不厌献上了自己的金刚杵,村落恢复了平静,村民也恢复了清明,只是想起这些年不断地将村中年轻人献祭给蜃怪,他们便悲从心中生。 整个村落都笼罩着哀哀戚戚的氛围。 司正彦再看看这些老人家,琢磨着他们估计也不可能送他们下山了—— 他有些后悔让陈桥生就这么走了,有两个很现实的问题:一是他们是坐陈桥生的车来的,现在陈桥生把车开走了,这深山一时不好出去;二是客户也是陈桥生联系的,他们除了妖却拿不到酬金。 司正彦不得不看向不厌,“不厌,你是怎么上山的?” “我自然是走上来的,我脚力快,若是现在下山可带一人下山。”不厌双手合十,目光却是看向苏不语。 司正彦抿紧了唇,就算不下山,他也不会让不厌背苏不语下山的。 他硬是拖着几人在村落里住了几天,直到第四天开发商终于派人来看情况,才将几人带下山去。 他们立刻去见了开发商,说明了情况。 开发商有些迟疑,给陈桥生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对方并没有接电话,开放商又瞧了瞧几人,年轻且容貌出众,看着不像是除妖师,倒像是什么偶像团体。 独孤牧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一掌劈开了开发商的红木桌子,吓得开发商当场赚钱给苏不语。 苏不语本是想将钱四等分的,不厌没要钱,独孤牧大手一挥,“朕的钱都是你的。” 司正彦本来也没打算要钱,只是这一次吃了没有车的苦头,他便只向苏不语拿了两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吉普。 独孤牧看着那辆破旧的吉普,满是嫌弃,“朕的皇后才不坐破烂出门。” 气得司正彦想打僵尸,可仔细想想,确实破旧了点,他磨了磨牙,决定再去做一笔大买卖,要换一辆好车,不过在换车之前,他还是督促着苏不语赶紧买衣服,先换下那身碍眼的卫衣。 司正彦怕陈桥生下山以后乱说话,暗中去寻了陈桥生,打算敲打一番,却没有想到在陈桥生的住处并没有找到人。 “失踪了?”司正彦对着陈桥生的朋友皱紧了眉头。 “是的,前几天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之后,没有见到他的人就再也联系不上了。”陈桥生的朋友小心翼翼地看向司正彦,虽然司正彦离开了司家,但是天才捉妖师始终让他们这些小捉妖师敬畏。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张陈桥生发给自己的照片,照片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苏不语,“这是一个菟丝花精,因为内丹被毁了,所以桥生就放过了她。桥生在失踪之前,突然发她的照片,是不是她害了桥生?” 当初就是他和陈桥生一起骗了苏不语的菟丝子,但是却没有想到没了内丹的妖还能兴风作浪,他有些担心地向司正彦寻求帮助。 司正彦瞥了一眼,淡定地拿过他的手机,删了他手机中所有陈桥生的消息包括那张照片,并把陈桥生拉黑,一气呵成。 “你……” 还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咬开手指,将血印在那人的额上,“忘记苏不语和陈桥生的所有,也忘记我曾经来过。” 等到司正彦离去,那人才回过神来,只是他却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门口,“奇怪了,我干嘛要开门?” 司正彦回来时,惯例看了一眼角落,讨人厌的僧人还在那里,他忍不住说道:“你没了佛珠和金刚杵,还不回你的不周寺?” 不厌双手合十,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不语说要给我买新法器。” 司正彦暗了一下眼眸,朝楼上走去,苏不语果然一见他就问道:“正彦你知道哪里有卖厉害的法器吗?” “不周寺多的是上好法器,你让和尚回去拿。”司正彦难得和独孤牧同步了心情,脸上都有着淡淡的不悦。 “可是,因为我他才失去了法器,我总是要赔他的。”苏不语站在窗边,朝楼下看了一眼,“总是要了了我和他之间的因果。” 她利用过不厌,却并不想就此将他困在红尘轮回之中。 “了了因果吗?”司正彦眼里有了喜悦,他想了许久,打开了自己的剑匣,里面除了一柄破邪剑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金刚杵。 然而苏不语都没有看这两件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了剑匣里暗红的符咒,那些符咒用血而绘,形成封印,而封印中间镶着一颗殷红的宝石—— 这颗宝石曾经是司曜的额饰,亦是他的保命法器。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1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一) 司正彦不会在外人面前打开剑匣,因为里面的封印是只有司家嫡系才能知道的秘密,只是现在这里只有苏不语和独孤牧。 独孤牧是傻傻的僵尸看到了就看到了,至于苏不语,他莫名地信任她。 这个金刚杵同破邪剑一起藏于剑匣之中,是司家一直传承下来的宝物,以这样一件法器来了断苏不语与不厌之间门的因缘,应该足够分量了。 “拿这个去赔给他。”司正彦取出金刚杵,将剑匣关上。 苏不语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金刚杵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金刚杵伸出了手,却被司正彦制止了,“你现在没有内丹,这个金刚杵上的佛力会让你受不了的。” 苏不语收回了手,又再看了那个金刚杵一眼,那上面有她熟悉的、厌恶的气味—— 是司曜设下的封印。 不管是破邪剑还是这个红色金刚杵上都有司曜的封印,包括那个剑匣。 她眯了眯眼,司曜喜欢收集各种天材地宝,拥有这样一个金刚杵并不稀奇,只是却和他的本名法宝破邪剑放在了一起,有些古怪。 “这个看着就是你们司家不外传的宝物,我不能要。”苏不语摇了摇头。 “我们司家历代用剑,用不到这个。”司正彦浑不在意,丝毫没有将祖传之宝随意送出的犹豫与不安。 独孤牧立刻朝着他咧了咧牙,“不用你的,朕的墓里有好多……” 司正彦冷哼:“你的墓是十方镇魂阵的阵眼,不可能会有佛器。”聚阴之地不可能放佛器。 独孤牧呆住,他一个僵尸并不懂这些,可是他见不得司正彦得意,立刻反驳道:“朕有很多很多金银珠宝。” “能用吗?不能用就是破铜烂铁。”司正彦冷笑,不遗余力地打击僵尸。 金色的眼眸盯着司正彦看了一会儿,是只有司正彦看到的杀意,但是当独孤牧转身对着苏不语的时候就是一脸的委屈,像一只失落的大犬,“不语……” “嗯,不嫌弃你穷。”苏不语笑着踮起脚尖,摸了摸独孤牧的脑袋,高大的僵尸配合地低下头来,任由苏不语将他的头发弄得微乱。 司正彦咬牙切齿,有些怀疑眼前的僵尸是装傻,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独孤牧心机满满,不是好东西。 “喏,这东西本来就是不周寺的,最多算物归原主,顺便帮你还个人情,一举两得。”司正彦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这个金刚杵,才发现金刚杵的两股链接处刻着“不周寺”三个字,是千年前不周寺的古物,却不知道怎么会落在司家手里。 苏不语顿了一下,千年前的不周寺、司家与皇帝构成了微妙的、平衡的权力三角,司曜将不周寺的法器传下来是为了什么…… 她又想起了剑匣里的封印与那颗红宝石,皱了皱眉头。 “走,下去一起给不厌和尚,让他赶紧回不周寺。”司正彦磨了一下手指,假装不经意地将手伸向苏不语。 只是他还没有碰到苏不语,独孤牧的手就已经重重打过来了,虽然僵尸收起了长长的指甲,但是苍劲的手拍下来用了十足的力气,如果不是司正彦收的快,估计这一下能骨折了。 前一刻还像大犬的僵尸在苏不语的身后发出浓烈的警告,在苏不语回头看向他时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凶狠的眼眸也一下子变得温顺了起来。 司正彦在心底暗骂着独孤牧在苏不语面前装模作样,然而他与苏不语对视了一眼,已经不好意思再将手伸向她了。 他抿了抿唇,眼里有着浓烈的不开心,朝门外大阔步走了几步,还不等独孤牧露出一丝笑容,他猛地转身奔向苏不语,在独孤牧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抱起苏不语。 在苏不语的惊呼声中,司正彦抱着她从窗户直接跳到了一楼。 待到双脚着地,司正彦才发现他与苏不语的姿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亲密一些,淡淡的清香围绕着他,那一双微凉的手臂绕在他的脖子上,尤其是她的脑袋整个都靠在他的胸膛上,贴着他的心脏。 司正彦只觉得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唯有他的心跳声如雷一般贯穿他的耳膜。 他该放下苏不语的,只是却是松不开手…… “放下不语。”不厌怕自己身上的气息伤到苏不语,并不敢靠得太近,然而他的眼里却已染上了怒火。 随即赶来的独孤牧比起不厌,更加不客气,他直接出手,要不是苏不语的藤蔓制止了他,还傻着的司正彦便要被他对穿了。 苏不语从司正彦的怀抱里跳出来。 对上空了的怀抱,司正彦没能顾及到周围的不善与杀意,只有满满的怅然若失。 他抿了一下嘴,硬邦邦地将那个血红色的金刚杵递给不厌,“这是不语要赔给你的,你们两清了,你一个和尚不要再纠缠她了。” 不厌愣了愣,那是他本该拒绝之物,可是却又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接。 当他的手碰到那金刚杵时,只觉得上面的封印几乎灼伤了他的手,然而如冰川一般的憎恶又涌入他的心头,一时之间门整个身体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 苏不语似也有所感,望向不厌的眼睛,那双曾经如古井一般的眼睛在这一刻却是像翻滚巨浪的大海,又隐隐泛着红光,竟是入魔之兆。 “不厌?”她的藤蔓及时甩了出去,只是在碰到那个金刚杵的时候,藤蔓就化作了灰烬。 “不要过来!”不厌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放下手去看苏不语,更不想她看到他的失态。 他朝后退了几步,匆匆转身,消失在了苏不语的面前。 司正彦也愣在了原处,见苏不语猛地看向他,连忙摇头否认:“我绝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你知道那个金刚杵是什么来历吗?”苏不语问道。 “不知道,从我拿到剑匣时,它就与破邪剑放在一起。”司正彦并没有隐瞒,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不语顿了一下,直直地对上司正彦,看得他生出了一丝心慌,才慢慢收回目光,轻声地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不厌那个样子,我有些在意……” “他应该是回不周寺了,我在不周寺还认识几个人,我去打听打听。”司正彦略显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头,不单单是苏不语,他亦感受到了一点不安:不厌那个状态,很是不对劲。 司正彦匆匆去打听,很快不周寺那边就有了回信—— 不厌确实是回了不周寺,回去之后,他就闭关不见人了,却说是要突破修为。 “是吗?”苏不语听到时,不轻不重地反问了一声,司正彦以为她不开心,却见她下一刻就朝着他笑得温婉,“辛苦正彦打听了。” “没事,那个金刚杵是我给他的,多少也有些在意。”司正彦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托了我一个单子,我要离开几天。” 见苏不语不解地看向他,司正彦慌忙解释:“并不是要刻意不带你,这次的单子可能有些麻烦。” 说是朋友,其实是他的一个远房堂兄,那个堂兄也算是司家这一辈里相当厉害的捉妖师,但是那个堂兄丢了大半条命才逃出来,还没有收拾了那恶灵,说明这个任务极为凶险。 他下意识地不想带苏不语去冒险。 “正彦。”苏不语突然叫了他一声,猝不及防地问道:“你为什么离开司家?” 司正彦对上她的眼眸,看着很是干净,只有纯粹的好奇。 他被她看得心软,差点便将司家辛密说出口,苏不语又突然伸手,微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算了,别说了,肯定是很让你为难的事,你才会和司家决裂。” 被她点过的地方明明是凉的,司正彦却觉得一颗心滚烫,他略有些狼狈地侧过脸去,他想告诉苏不语,离开司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又怕她也觉得他不够强大—— 他抿了抿嘴,还是等他这次回来再慢慢解释给苏不语听。 “让阿牧跟着你吧。” 司正彦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回头看向苏不语,便见苏不语眉眼如水,笑得含蓄又似夹杂着对他的关怀:“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阿牧跟着你,我比较放心。” “不用,我没这么弱……” 司正彦还没有说完,苏不语已经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那双淬了碎光的眼眸含水地盯着他:“正彦,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像是浑身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缓慢而僵硬地点点头。 “朕不愿意。”独孤牧盯着苏不语主动拉着司正彦的手,一双金眸耷拉了下来,不断冒出的戾气险些藏不住。 苏不语放开司正彦的手,斜看向独孤牧,朝他招了招手,“阿牧过来。” 独孤牧冷哼了一声,还是听话地走过来。 苏不语又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 他金色的眼眸暗沉了一瞬,还是顺从地蹲在苏不语面前。 独孤牧仰视着苏不语,龇了龇牙,试图告诉苏不语他的不乐意,只是下一刻苏不语低下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阿牧,就当是帮我一次忙。” 上一秒还一脸拒绝的僵尸下一秒便已站在门前,傲慢地对司正彦说:“快点,快去快回。” 说不定回来还能得到苏不语的奖励一吻。 司正彦磨了磨牙,有些委屈地看向苏不语,她怎么能亲独孤牧这个僵尸,就算是亲额头……他还是感到难受…… 最后还是独孤牧一把将他拉出门。 苏不语倚着窗,往楼下看去,没一会儿两个高大的男人相互嫌弃地隔着老远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司正彦和独孤牧同时回首向楼上望过来。 苏不语朝他们挥挥手,笑盈盈地嘱咐着:“万事小心,你们两也要好好相处哦。” 司正彦和独孤牧朝她点点头,再收回视线,彼此离得又远了一些。 苏不语单手撑着下巴,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 好在没让她等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她慢慢转过身,就看到了“陈桥生。” 曾经还算英俊的脸现在却扭曲地挂着诡异的笑容,“真是愚蠢的菟丝花精,没了僵尸的保护,我想抓你易如反掌。” 苏不语歪头看向他,一眼认出眼前这个披着“陈桥生”皮的恶灵,就是当初占了原主身体的恶灵。 “你不是陈桥生,你想干什么?” 恶灵呵呵笑了两声,学着人类的模样向她行了一个礼,“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人类的捉妖师找我帮忙,而我在这具容器里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够不够分量,能让司家那个天才捉妖师乖乖就范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2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二) “那个被废弃的烂尾楼位于井字路口,是最凶的鬼抬轿,那只恶灵更是凶残,你要小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信号并不是很好。 司正彦挂了电话,望向不远处的工地,即便是大白天,他依旧能感受到阴风阵阵。 他直接从剑匣中抽出了破邪剑,不自觉地提醒了独孤牧一句:“进去以后小心……” 话说到一半止住,僵尸就是最阴之物,进到聚阴之地,简直和回老家没什么区别。 于是司正彦改口道:“进去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碍手碍脚。” 独孤牧冷冷哼了一声,“谁杀了恶灵钱归谁。” 司正彦看向他,此时的僵尸的一双金眸里敛着精光,全然没有在苏不语面前的呆萌—— 独孤牧果然是装的。 司正彦咬了咬牙,满脸写着拒绝:“你一个僵尸要什么钱?” “自然是赚钱养朕的皇后。”独孤牧微微扯了一下唇角,虽然有些僵硬却无损他的俊美。 司正彦磨了磨牙,忍住一剑刺过去的冲动,冷笑着说:“你早就不是皇帝了,苏不语更不可能是你的皇后。” 手握长剑的青年神情倨傲,他没有明说,但是眼里的光却说明了一切。 独孤牧微眯了一下眼睛,总觉得司正彦这欠抽的神情似曾相似,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独孤牧倏地顿住,金色的眼眸凝望向不远处的烂尾楼,还没有封顶的十八层只是架着钢筋,可以将内里看得清楚—— 隐隐约约之中能看清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女的像苏不语。 他已经没有了心跳,仍旧生出了浓烈的不安,猛然加速朝里奔去,一下子越过了司正彦。 司正彦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紧跟在独孤牧的身后,进入了那幢已经盖到十八层却被废弃了的烂尾楼。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生了铁锈的建筑电梯缓缓降下来,停在了一楼,自动打开了门。 独孤牧没有犹豫就进去了,司正彦也来不及谨慎,只能跟着他一起进去。 斑驳的电梯门“咯吱”一声关上,摇摇晃晃地朝上升,像是恶作剧一般,它上升了五六层的高度又垂直地下降。 司正彦迅速地将剑插在门上,用力地去敲门。 独孤牧却制止了他,在苏不语面前一直乖巧的僵尸此刻已经重新放出了锋利的指甲,他的指尖冒出了一缕黑气,自门缝里钻出去,没一会儿电梯就不再下降重新开始急速上升。 司正彦意识到,是独孤牧控制住了电梯,僵尸平日里在苏不语面前装疯卖傻,让人忘记了他是千年的不化骨,是僵尸之王。 电梯很快就到了顶层,电梯门在一瞬间打开,而他们也看到被困在法阵里的苏不语。 这并不是普通的法阵,是出自司家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阵,最能克制妖物,苏不语身在阵法之中,面色几近透明,像是要随时从这天地间消失一般。 司正彦暗自心惊,突然意识到这极可能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你们来的有些慢了,”恶灵躲在陈桥生的躯壳里,狰狞地笑着,“这样的阵法没有内丹的妖可承受不了多时,你们要是不想办法的话,不出一个小时她就会被打成原形,再也活不了呢。” 司正彦急急地对独孤牧说道:“你对付这个恶灵,我去解阵法。”当务之急是救出苏不语。 独孤牧金色的眼眸暗沉了一瞬,并不反对他的话,他径直朝着恶灵奔去,锋利的指甲毫不客气地攻击向恶灵。 恶灵并不是独孤牧的对手,只是几个回合就有了败下的痕迹,它迅速转身朝后走去,那边是另外一个生产电梯,恶灵似乎想要逃走。 独孤牧并不让它离去,一个急速就蹿到了它的前面,恶灵对上近在咫尺的金眸狞笑了一下,手里突然多出了一面灵镜—— 这面灵镜司正彦认识,就是当初那个镜妖的本体,却没有想到被恶灵从土里挖出来。 灵镜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独孤牧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却被恶灵猛地朝后一推,推进了那部电梯里。 四周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独孤牧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并不是电梯,而是他的棺椁。 他还来不及从里面出来,棺盖却在一瞬盖了上来。 司正彦用力回过头来,就看到他那个远房堂兄司正武将独孤牧封在了棺椁里,盖子上本已褪色的镇魂符被朱砂重新描摹过,折射出血红的光芒。 只是司正武终究没有那么强的灵力,他所描摹的镇魂符并不能真正困住独孤牧,棺椁内传出“咚咚”的响声。 司正武从恶灵手中接过灵镜,将镜子压在了棺盖上,里面的动静一下子轻了不少。 司正彦握紧了手中的剑,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便是针对他的阴谋,可是怎么能将无辜的苏不语牵扯进来? 他咬紧了牙齿,只能先转身对付恶灵和司正武,不解决掉这两个,他们也不会让他把阵法解开。 只是他对付一个恶灵已经十分吃力,如今再加上司正武,司正彦渐渐处在了下风。他身上的血渍越来越多,整个空气里弥漫开来的腥味浓重。 恶灵忍不住吸了一口,贪婪地看向司正彦,眼前这具才是最佳的“容器”,灵气醇厚,不是它现在所附体的这具可以比的。 司正武看到它眼中的盘算,冷冷笑道:“你已经被司家的独门之法锁在这具身体里了,别想出来了。” 恶灵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它自然不想为司家卖命,但是它的命脉被司家所握,“只要目的达成,你就给我更好的容器。” “自然,以司家的力量,除了司正彦你想要谁都可以。”司正武笑了笑。 恶灵更加卖力地向司正彦攻击而去,这里本就是它的老巢,它在这里如鱼得水,在司正武的帮助下全然压着司正彦打。 司正彦被一次次打倒在地,颇为狼狈,可是他一次次地又站了起来,他身后的苏不语还被困在阵法里,等着他去救。 他以鲜血画符附在剑上,直接刺向恶灵,恶灵在一瞬间竟被他镇住,完全不能动弹,眼见着剑就要刺中它的要害,司正武手中的法器飞了出来,将司正彦手中的破邪剑打飞出去,悬在了林立的钢筋上。 司正彦认得那法器,是司家族长的保命法器,如今却在司正武手中。 “这个局自然是族长和长老们一起做的,要不然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司正武摊了摊手,“我也不想你打开封印,你若是能保持住初心,就这样挣扎着死去就好。” 他看向司正彦的眼睛里满是恶毒的光芒。 司正彦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渍,另一只手已经按在剑匣上。 “正彦,你以为你解开封印,向‘他’借了力,还能再回去吗?回不去的。”司正武盯着他的手,眼神恶毒,“你恐怕不知道,所谓的司家继承人不过是个容器,一旦‘他’出来了,你就再也不是你了,你的灵魂就要被他吞噬掉,就算这样,你也要打开封印吗?” 司正彦原本以为只是和那位祖先共享身体——光是这样,他都不愿意,才离开了司家。 却没有想到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要彻底失去自我吗? 司正彦的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向落在远处拿不回来的破邪剑,再扫过被封印住的棺椁,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苏不语身上。 她目光柔弱地盯着他,眼里蓄着担忧,而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恶灵故意向他比了一个十字,告诉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 “司家的祖先,你听着,我的身体你尽管拿去,但是你一定要救出苏不语!” 司正彦不再犹豫,咬牙扯下了剑匣底下的红宝石,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灵力冲入了他的身体里,他只觉得额头如火灼烧,头痛得厉害。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跪在了地上。 “我现在还能杀了他吗?”恶灵问道。 “你可以试试看。”司正武能感受到越来越强的灵力从司正彦的体内波动出来,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恶灵没有犹豫,它多少有些想要尝尝司正彦的血肉,毕竟司家说了,就算真的杀了也没有关系。 然而它还没有靠近,便对上了司正彦突然睁开的眼眸,他朝着它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却让它自心底生出了害怕。 还来不及逃跑,就听到司正彦喊了一声:“破邪。” 插在钢筋里的长剑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飞了出来,听得司正彦的一声“收”,迅速回到了他的手中—— 正好穿过恶灵的身体。 恶灵低头瞪向胸口的大洞,似乎不明白破邪剑为什么一瞬间变得如此厉害,不等它想明白,司正彦单手持剑,又给了它一剑。 这一剑注入了灵力,顷刻便让恶灵化作乌有,消失在了天地间。 “司正彦”淡淡看了一眼被灵镜和符咒压住的棺椁,朝着五行阵走去,司家人设的阵法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挥手就能破除的小把戏。 他走近半趴在地上的苏不语,蹲在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眉眼温柔:“不语,你看看,你离开了我有多狼狈,这样简单的阵法都破不开。” 苏不语推开他的手,撑起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陈桥生身边,微笑着对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他说:“真是可怜的男人,我为你念一段往生咒,送你最后一程吧。” 陈桥生双目骤然睁大,张了张口,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最终什么话也没能说,睁着眼睛咽了气。 苏不语念完往生咒才回过身,盯着“司正彦”的眼睛看了许久,慢悠悠地开口:“司曜,真是许久没见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3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三) 千年前,大梁。 国师府与不周寺始终是大梁的两根顶梁柱,凌驾于皇权之上,然而随着皇族的日渐强盛,前两者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旁人或无感知,司曜作为大梁的国师,早已感受到天地气运在朝着皇权之处凝聚,终有一日术士不再能控制这个王朝。 司曜被誉为大梁第一温润君子,然而温润从来都是表象,他生来便在权力的顶端,又是天才术士,高高在上把控一切。 他不喜欢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失控,纵然是天地之法,亦不会让他屈从。 当他在皇宫看到了皇帝与他的宠妃时便生出了一个念头,他需要一个帮他控制住皇帝的绝色女子—— 既可免遭天地之法的反噬,又可将整个王朝继续掌控在手中。 很快,他的下属从民间各地精挑细选出成千上百容貌出众的女子送到他面前,只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的。 “国师大人,红颜易老,这天下能全然控制住人心又能永葆青春美貌的女子怕只能是妖。”有人同他说。 于是,司曜寻了不少妖,家养的、未驯服的也都没能入他的眼。 也不知道是第几轮的挑选,一个刚刚才学会化形的菟丝花精入了司曜的眼。 她的容貌并不具有攻击性,然而在一群艳丽的妖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有名字吗?”司曜问着。 懵懂的菟丝花精微微歪着脑袋,学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容:“他们都叫我苏苏。” 她的眼睛清澈,容貌清丽,很容易便让人放下心防,司曜的指尖却生出了木系妖精最怕的火焰。 他弯唇浅笑,手中的火焰无情地落在菟丝花精的脚边,“收起你的媚术,下次再对我使用媚术这火焰便落在你身上了。” 菟丝花精显然被他吓住了,不敢动弹,瑟瑟发抖的模样让司曜身边向来铁石心肠的内臣都生出了一丝不忍,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司曜。 司曜斜了内臣一眼,对菟丝花精笑了笑:“乖乖听话就好,不必多言多语,往后你就叫苏不语吧。” 他用朱砂亲手在她的额间画上了繁琐的花钿,这是司家独有的印刻,从此之后,苏不语便是他的家妖,无法从他的手心中逃脱。 还不知世事的妖小心翼翼地看向眼前俊美又强大的男人,他笑得温和,却比外面所有的术士都危险。 司曜为苏不语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她学习京中贵女需学的技艺,从乐到礼,从诗书到女红,无一不学。 有人同他说:“国师,那只是一个妖,怎学得了这些东西?” “若是她学不会,便再换一个。”司曜并不在意,若是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会,那便不要这个了,这天下最不缺美貌的妖物。 意外的是,苏不语身为一个妖,却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精通各种技艺,但凡学过之物无一不精。 当苏不语的老师们纷纷来说,自己已经没什么能教苏不语的时候,司曜才再一次正眼看向苏不语—— 端庄得体,挑不出任何什么毛病来,可司曜挑剔地觉得远远不够,仅是如此,京城里的贵女比比皆是,又凭什么去掌控住一个帝王的心。 既然旁人已经教不了她,便由他亲自来教导,横竖正值壮年的皇帝已经去世,成为新帝的太子如今不过才五岁,他有大把的时间去细细打磨苏不语,将她打磨成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而苏不语也确实是这世间难得的璞玉,在他的手中愈发完美,便仿若是上苍赐予他最好的礼物。 起先苏不语仅仅是司曜打发闲暇时间的消遣,渐渐地,司曜在打磨她的过程中寻到了从未有过的乐趣。 苏不语便被司曜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即便是与人议事时,她也总是静静站在司曜的身边。 司曜本以为,这样的妖便已经近乎完美,直到有一日,他看到了苏不语在画符,画得还有模有样。 司曜微微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是人类的符咒,寻常的妖莫说是画,光看到便会惧怕。 天真烂漫的妖以一双干净的眼眸看向他,乖巧地回答:“平日时常看大人在画,便依样画葫芦……” 她顿了一下,略有些不安地问道:“是不是不该去学这些?” 司曜盯着那张符看了许久,轻轻笑开:“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妖能将术士之法学到何种程度。” 他亲手教苏不语法术,聪颖的女子学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快,司曜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冠以“天才之名”的自己,他也更乐意去教苏不语。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司曜与苏不语几乎形影不离,而他也在苏不语身上越来越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从一样的笑容到一样的法术。 第一次意识到苏不语与他不一样,是他带着她去往不周寺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乞儿。 司曜淡淡看了一眼那个乞儿,鬼差已经候在乞儿的边上就等着他咽气,他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眼神,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在他身边的苏不语却走到了濒死的乞儿面前,手指点在在乞儿的眉间,将生机重新注入了乞儿的体内,那乞儿一下子便活了过来。 鬼差朝她愤怒地咧牙,苏不语则朝着鬼差弯眉一笑,笑得如天上的艳阳,美好得分外刺眼。 “为什么要救他?”司曜难得收敛起了脸上的笑,问得冰冷。 苏不语眨着眼眸,如水的眼中有些许疑惑,仿若救人是天经地义的。 司曜这才注意到,不论是人还是妖,苏不语都会出手相助,尤其是稚子,她更是会倾尽全力,比不周寺的那些和尚还要悲天悯人。 明明是一个妖,却善良纯真得可笑。 眼前的苏不语比他所想的还要美好,只是一个妖,一个用于惑人的妖,不该如此—— 他该毁了她这份善良与纯真,司曜垂下眼眸,冷酷地想着。 从不周寺回来以后,他便将苏不语放到了暗卫里,做的全是杀人放火的任务,不单单是杀人还有杀妖。 素来唯命是从的内臣竟为苏不语说情:“苏姑娘怕是不适合……” 司曜温和地笑着,双目却是冰冷,“没什么合适不合适,她本就是妖,杀戮是她的天性。” 苏不语手上的血越染越多,只是司曜再见她时,她没有哀戚,也没有愤怒,笑容依旧温柔,眼眸也依旧干净,人世间的污浊全然没有将她的白染上黑。 司曜难得生出了恍惚,突然问道:“我为你画上的花钿呢?” 她顿了一下,伸手抹了一下额头,那个印记便显露了出来,殷红的花钿刻在她的眉间,平添了许多妩媚。 司曜以指腹摩挲着她额间的花钿,明明是能轻易要人性命的妖在他的面前却呈现着最柔弱的姿态,更是要人性命…… “大人?”苏不语轻轻唤着他,声音软绵偏又惑人,如月光下的鲛人。 司曜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样的容颜与这样的身段放在暗卫里终究是可惜了,他一开始培养苏不语就是为了蛊惑人心—— 而他居然差点忘记了。 “去勾引一个人,要他为你倾家荡产。”司曜勾了勾唇,给了苏不语一张画像,所画之人是朝中清流的典范,清正廉明、不近女色。 苏不语点了点头,三个月后司曜便听到了那个清官为了给一个花楼女子赎身而四处举债的消息。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 启元元年,年仅十五岁的帝王从太后与外戚手中夺回了权力,开始亲政。 启元四年,已经亲政四年的帝王愈发强势,所颁发的政令隐隐侵犯到了国师府与世家的利益。 世家出身的文臣武将聚集在国师府商讨着对策。 “国师大人,皇上近来越来越不将您放在眼里,我们总不能任由皇上胡闹下去?”他们指望着司曜为他们出头。 司曜坐在上座,将这些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说道:“皇上已经十九了,身边却连一个女子也没有。” “国师是什么意思?”那些人不大明白司曜为何突然提到这事。 “大人,苏姑娘从姜国回来了。”内臣传来了话。 “让她进来吧。”司曜笑了笑,并不在意朝中大员们脸上僵硬的神情。 他们面面相觑,姜国的皇帝与王爷最近因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起了内乱,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苏姑娘可是从姜国带来了什么重要消息? 苏不语戴着帷帽从外走进来,众人看不到脸,可是即便看不到脸,飘逸的白纱于她的莲步之间生出了魅惑人心的风情,叫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忍不住去猜想这帷帽之下究竟会是怎样的姝色。 “诸位,这便是我要献给皇上的女子。”司曜笑着指了指苏不语。 苏不语垂眸站在司曜身边,缓缓取下了帷帽,露出倾城容颜。 众人呆愣许久,终于有不懂风情的武将开口道:“咱们的这位皇帝一心只有政务,哪会……” 他话未说完,便对上了苏不语轻轻抬起的眼眸,被她这一汪秋水凝视着,他的脸一下子涨红,竟忘记自己本要说什么。 “都回去吧,我自有安排。”司曜挥了挥手,将那些世家的人都赶了出去。 房里只余下他与苏不语。 “听说你在姜国遇到了从司家逃出去的狐狸精。”司曜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是呀,”苏不语极为自然地应着,“只是狐狸狡猾,匆匆一见之后便再也寻不到她了呢。” 那只狐狸亦是司家的家妖,于三年前从司家逃了出去。 “是吗?”司曜反问,声音轻柔似水,若是对上他的眼,只会叫人更加沉醉,若是俊美的国师光凭外貌便能玩弄人心与妖心,这些年也有不少主动归顺于国师的妖。 苏不语却是握了一下拳头。 她很快便松开了拳头,笑着应了一声“是”,脸上的笑容愈发动人,却被司曜一把拉入了怀中。 她趴在他的怀里,双手似无骨一般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四目相接,他与她的笑还是如此相似,只是他的眼漆黑似夜,而她的眸明亮如星。 司曜捏了一下手指,隔空取物地拿出一张上等的白狐皮。 他将白狐皮披在苏不语的肩上,轻轻地将她的秀发撩起,“这块白狐皮披在你身上倒也般配。” 苏不语骤然僵住,这是狐狸精的皮。 司曜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愈发笑得温和,他伸出手,抹了一下苏不语的额头,从前用朱砂画上的花钿已经淡得快看不出来了,只要再差一点点,苏不语便能逃出他的掌控—— 只可惜,终究是差了那一点点。 “不语,你若是不出手帮狐狸精,我怕也不会发现,你看看,无谓的善良终究是害人害己。”司曜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有些沉。 苏不语没有避开,直对上了司曜黑漆漆的眼,“她不过是一只无关紧要的狐狸,司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放她自由也不行吗?” 她似是问出了埋在心中多年的疑问。 司曜扯了一下嘴角,眼中却并没有笑意,“既是我司家的家妖,要么听话要么死,只有这两条路。不语,你与那些妖是不同的,但是也不要妄想不该有的,下一次可不是剥了狐狸皮这么简单了。你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主人。” 他用手捧起苏不语的脸,“你既不喜欢这个花钿,我便帮你抹去。” 司曜的手指从她的额前划过,只可惜苏不语还未感受到束缚的消失,便见到他咬破自己的手指,他以自己的血在她的额间重新画上印刻—— 并不是简单的印刻,是再也无法抹去的伴生咒。 “从此之后,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司曜这般说着,苏不语的眼眸第一次暗了下来,如万千星辰消散在黑夜之中,司曜本以为这便是他所期盼的,可真当她的眼眸不再明亮,他的心竟然变得有些沉闷,闷得不像一贯从容淡定的他。 他难得撇开了头,将目光虚虚落在了远处,“进宫去。” 那一句“这是最后一次”还没有出口,他便听到了苏不语应出一个“好”字。 司曜重新看向她,心中的沉闷无边地扩散开来,突然说道:“你若觉得厌烦……” 苏不语侧头看向他,弯眉笑着,“既是你所期盼,我有何厌烦?” 司曜的心重重跳了一下,眸色深沉地问道:“你对我使用媚术?” 苏不语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垂眸看向他,缓缓笑开:“我可不敢对你使用媚术呢,我先下去准备了,便不打扰国师大人休息了。” 女子不带一丝的眷念,转身离去,徒留一室的余香。 司曜按着自己的胸口,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死死盯着苏不语离开的方向,反复告诉自己,他用了十年的功夫,等的便是如今,绝不可功亏一篑—— 如今的天地气运越来越多地凝聚到帝王的手里,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雕磨第二个苏不语了。 而他也下意识地觉得苏不语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便是再多个十年也养不出另一个她。 苏不语是由司曜亲自送进宫。 他陪着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漫不经心地提及姜国:“探子传来消息,姜国的皇帝被他弟弟杀了。” 司曜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苏不语,只是搅得姜国内乱的女子始终擒着温柔的笑,未曾响应,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 她已然彻底成为他最想要的那个工具,可是他的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感,尤其是当她被他亲手送到独孤牧手上时。 恰如司曜所料,年轻的帝王虽然于朝堂上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然而于男女之事上却很是青涩,远不是苏不语的对手。 明知道国师亲手送来的女子必然居心叵测,可独孤牧依旧沉沦了下去。 当司曜得知独孤牧要封苏不语为后时,他竟愣怔了许久,苏不语总是能出乎他的料想,这本是好事…… “国师大人?”来送消息的人只觉得四周突然冷了下来,国师明明在笑,他却感到可怖。 “一个妖怎么能成为皇后呢?”司曜清浅一笑,眼底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晦涩。 朝堂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反对立苏不语为后,便是将苏不语送给皇帝的司曜也站出来说:“皇上的皇后理当出身名门、知书达礼。” “她出身国师府,论到知书达礼谁能比得上她,国师应该最清楚才是。”年轻的帝王当众驳斥,司曜却无言以对。 帝王的一意孤行加剧了朝堂底下的暗涌,就连素来不大管事的不周寺也被卷了进来。 不周寺的佛子来到皇宫,来勘察迷惑帝王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不语见到年轻的佛子,直白地说道:“我是妖,法师要捉我吗?” 她的目光坦荡而清澈,让年轻的佛子想到了曾经短暂的见面。 那时候苏不语站在司曜身边,笑容比如今明媚,年轻的佛子曾见过她救死扶伤,即便知她是妖,也难以对她生出恶感。 佛子不厌双手合十:“约莫是六年前,曾与娘娘有一面之缘。” 苏不语笑吟吟地说道:“我亦记得佛子。我还记得佛子法号不厌,我叫不语,如今还能再遇,不厌与不语……这许是苍天予以我们的缘分。” 不厌垂下眼眸,不去看那慵懒倚在秋千上的女子,只是风吹起了她的裙纱,似有若无地扬入佛子的眼眸。 清丽的女子轻轻摇晃着自己的秋千,似有若无地叹息着:“不厌帮我劝劝陛下吧,他不该立我为后的。” 不厌抬起眼眸,在她盈盈眸色间看到了轻愁,像一滴水落入了他的心湖间,只是浅浅淡淡的涟漪,然后那一圈又一圈的水痕终究是再也没有平息过。 劝自然是劝不住的,苏不语与不厌的这段对话自然被人传到了独孤牧那里。 晚上,独孤牧就来寻过来了。 在外强势的帝王在苏不语的面前多了几分孩子气,忿忿不平地说道:“你怎么能叫外人来劝朕?你怎么那么笨,皇后之位摆在你面前还要拒绝!” 苏不语轻笑着拉住独孤牧的手,抬眸凝视着他,看得他一张俊脸染了红晕,“陛下才笨,我是国师的人,您却要封我为皇后。” 独孤牧忍不住低头磕了一下她的嘴角,见自己又将她的嘴角磕破,懊恼又心虚地迅速抬头,轻咳了两声。 他傲慢地说道:“国师又如此?你既已是朕的人,国师也不能将你怎样。” 苏不语伸手摸了摸他的唇,又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阿牧的嘴摸着也是软的,为何每次都会把我这里磕破,好痛呢。” 女子撒娇的声音又软又糯,喊着私下的昵称,独孤牧只觉得他放在她唇上的手滚烫,便是他的脑子也被烫得糊涂了一片…… 朝臣们的反对终究是没能阻止独孤牧立苏不语为后。 帝后的成亲大典格外隆重,独孤牧对皇后的宠爱是所有在场之人肉眼可见的。 司曜坐在上宾之位,目光始终落在独孤牧与苏不语牵在一起的手,便是连旁人唤他他亦没有回应。 这并非他第一次让苏不语去勾引别的男子,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温柔如水地站在他人身旁—— 司曜惊地发现,他竟看不得苏不语被他人牵手,那交织在一起的手指如火灼伤他的眼,叫他心底生出了杀人的戾气。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4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四) “国师大人唤本宫来是为了何事?” 款款走来的女子云鬓华裳,与昔日在他身边的素净截然不同,却也美得惊人—— 苏不语担得起谪仙的清雅,也担得起人间的富贵,淡妆浓抹总相宜,司曜眼眸微暗,眼前的女子是他一手雕琢出来的,无一处不合他的意。 他没有开口,无声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愿叫他的后悔轻易让苏不语知道,他太了解苏不语了,善于把控人心的妖一旦知道她的主人对她动了心,她便会无止境地利用这一点。 “若是国师没什么事,本宫先回去了。”苏不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开口,便要转身离去,却被司曜一把抓住。 他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附在她的耳边轻语道:“不语,不要忘记你的主人是谁。” 苏不语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微微扬起头:“若只是提醒这个,国师大人大可不必特意来此。” 女子的姿态柔美,不着痕迹地抗拒着他。 司曜眯了一下眼眸,从怀中拿出一盒香递给苏不语,“这是迷幻之香,只会叫男子产生幻觉,只要独孤牧在你宫中过夜你便点燃,不要让独孤牧碰你。” 苏不语从他的怀中退出,站在离他不远亦不近之处,叫他能将她略带落寞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国师大人如今才送我这个,恐怕为时晚矣。” 她未将话说清,却更让人浮想联翩,司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蓦然追了上去。 他自背后搂住了她,不容拒绝地将那盒香塞在了她的手中,“我不管从前,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许他碰你。” 在他看不见之处,苏不语无声勾起唇角,不疾不徐地说道:“国师大人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司曜的眼眸暗了一下,只庆幸她是背对着自己的,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命令,其余的你不要管。” “遵命,我的国师大人。”她将“我的”两个字说得分外缠绵,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司曜的心房,他搂住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苏不语却并不眷恋他的怀抱,再一次推开司曜,不曾回首地离去,徒留司曜在原地思索。 苏不语是徒步走回她的无言宫的,这里离主殿有些远,可是她爱此处的宁静与繁花茂盛,独孤牧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 似是有所感,她望向不远处的高树,慢悠悠地踱步到树下,仰起头笑道:“不厌可是都看到了?” 隐在树荫里的僧人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的涟漪又浅浅地泛开。 树下的女子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未曾恼,她伸出手抹了一下额头,露出一直被她隐藏起来的伴生咒,“不厌可认得这个?都说不周寺与国师府齐名,佛子更胜国师,佛子普度众生,妖何尝不是这芸芸众生呢?却不知不厌渡不渡我?” “你想要什么?”不厌终于开了口。 “可否帮我解开这伴生咒?” 不厌从高处望下,能瞧到苏不语眼里的希冀,也能看到她紧张抓着裙摆的手,他终究是从树上跃下,站在了她的面前摇了摇头。 他默默看着她眼中的失望,却还勉强笑着说:“是我为难法师了,还请法师不要告诉阿牧……” 她沉默了一下,垂下眼眸,笑得无奈:“我虽是国师的家妖,却并不想伤害阿牧。” 不厌听她唤着皇帝的小名,却改口叫他“法师”,心里闷了一下,不自觉地说道:“娘娘直接唤我不厌便是。” 在苏不语再次望向他时,他又强装镇定地双手合十,却不知道他眼中的波澜被苏不语看得一清二楚。 敏锐的妖却装作了不知,撩了一下步摇上的流苏,细声问道:“不厌一直留在皇宫里是因为我这个妖后吗?” 不厌的双掌愈发用力合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敢去看苏不语,听她笑道:“也好,你要在这里好好看着哦,保护好阿牧。” 他倏地抬头,只看到了她离去的背影,风吹得她云鬓中的步摇微微摇晃,又从她那处吹过来,飞扬起他的衣袂。 司曜起先并没有在意不厌的存在,他知道不周寺的佛子留在皇宫迟迟不愿离去,以为不厌只是知道了苏不语妖的身份,毕竟不周寺的佛子天生一双慧眼,一眼便能识别妖物。 直到他见到了苏不语,以及那个站在她不远处的年轻僧人。 僧人的眼眸里尽是克制,然而若无波澜又怎要克制? 可惜不管是不周寺的佛子还是大梁的国师,能光明正大站在苏不语身旁的,都不是他们—— 司曜的目光还未从不厌那里收回来,便看到像愣头青一般的独孤牧急切地奔到苏不语身边。 几个议事的大臣都还没有离去,年轻的帝王全然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把牵住苏不语的手,对着大臣们的横眉冷眼一下子柔了下来,“入冬了怎么还穿得单薄?你看看你把自己的手冻得这么凉,要是没有朕在你身边可怎么办?” 独孤牧不理那些眼珠子瞪得硕大的大臣,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苏不语的身上,又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用气呵暖她冰冷的手。 大臣们憋得慌,却不敢当着独孤牧的面说,只敢私下同司曜抱怨:“国师大人,皇上如此耽于美色,这……” 他们不敢当着司曜的面骂苏不语为“妖后”,毕竟苏不语出自国师府。 司曜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皇上还年轻,再多见识些女子便好了。” 司曜的话点醒了大臣,他们也开始效仿司曜,往宫里送女子,然而却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走进独孤牧的眼里,那些被送进宫里的女子都被独孤牧如数给送了回去。 独孤牧甚至放话,谁再敢送女子入宫,挑唆他与皇后的感情,他便将这人扔进妖山之中,让妖怪把他的阳气吸个干净。 更让大臣无法容忍的是,独孤牧在宫中大兴土木,特意为苏不语建了一座聚灵的摘星台。 “皇上,如今国库并不算充足,而且灵力法术之事是国师府与大周寺的事,您这边光明正大的在宫中建摘星台,聚天地之灵气,这、这……”简直是不将国师府和大周寺放在眼里! “天下人皆可修术,朕的皇后自带灵力,朕建一座摘星台来滋养她又怎么了?”独孤牧强硬地反驳了进谏的大臣。 “皇后必定是妖……”大臣未将话喊完,独孤牧的眸色一冷,直接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当场杀了那个大臣。 他冷冷地说道:“谁再敢非议皇后一句,杀无赦。” 无人再敢当着独孤牧的面说苏不语是妖,然而私底下皇后是祸国妖物的传闻却越传越烈。 “国师大人,可要制止这些谣言?” 内臣来问时,司曜笑了笑,“算不得谣言,她确实是妖。” “可是……她毕竟出身国师府……”内臣犹豫着说道。 司曜再次拿起腰间的佩玉,佩玉上的络子是从前苏不语待在他身边特意为他编的,苏不语的手艺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络子还似新的一般。 他想起,那时候他处理公务时,菟丝花精总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也总能知道他想要什么,研的磨收拾的物都格外合他的心意。 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无论是人还是妖,再无合他心意的了…… “大人?”内臣并不知道司曜突如其来的出神。 司曜惊地回神,他是按着他对最美好的女子的想象去雕磨苏不语,而苏不语最终成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女子。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树下的秋千,苏不语这些年鲜少有所求,唯有这秋千是她所求,安静柔美的妖总是喜欢坐在秋千上摇晃,发出清脆的笑声。 这样的笑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司曜盯着那秋千看了许久,无声地笑开,无妨,她是他的妖,身上有着无法离开他的伴生咒—— 总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司曜在皇宫中行走自由,他光明正大地在摘星台约见了大梁的皇后。 一袭红纱的苏不语背对着他而站,高台上的风扬起了她的青丝与红裙,她伸手轻轻撩拨了一下发丝,转身对向他,笑得温柔,便如从前她在他身边一般。 “不周寺的佛子对你动了情。”司曜陈述地说着。 苏不语也并不惊讶,弯了弯眉眼,她亦无需惊讶,这些年又有哪个男子能逃过她的柔情似水,包括他。 “这不是国师大人想要的吗?”苏不语轻轻柔柔地问着,看向他的眸色澄清。 司曜在她的眼里未曾见到半分爱憎,他的心沉了沉,伸手将她落在眉眼间的发丝拨开。 他的笑容温和,亦如她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不语你这个样子就可以了,你在皇宫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过段时间我会安排将你接回去的。” 苏不语侧头看向他,“大人,我如今是一国之后。” 并不是说消失便消失的,除了国师府,皇宫里亦有不少能人术士。 “那又如何?”司曜的温润从来都只是伪装,他眼里的狂在苏不语面前不加遮掩,“无需再去招惹不周寺的和尚,我自有安排。” “国师为何要见你,他说了什么?”司曜前脚刚走,独孤牧后脚便匆匆赶来。 他望向他的皇后,即便一身红装,她看着依旧清雅如仙,似是随时都会回天上一般,他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紧紧抓住她的手。 “陛下,您总是这般粗鲁,抓痛我了呢。”苏不语笑着用指尖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 独孤牧这一次却没有松手,执着地等一个答案。 苏不语叹息着说:“没什么,只是不满你为我建这个摘星台。” 她顿了一下,轻声问道:“陛下是不是知道了……” 独孤牧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自欺欺人地说道:“朕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是因为独孤牧下了驱逐令还是因为司曜同不周寺说了话,不厌有一段时间未曾出现在苏不语面前。 其实苏不语与不厌说的话并不多,她习惯性地在院中荡秋千,而寡言的僧人也总是习惯性地隐在高树上,静静地望着她。 春去秋来,僧人的离去未曾影响到苏不语,帝王与朝臣之间愈发激烈的争斗也未曾影响到苏不语,她始终如初见时的美好。 独孤牧索性将自己的寝居也搬到了她这里,恨不能上朝时也带着苏不语,只是他不愿意那些盛行的流言蜚语伤到苏不语。 年轻的帝王前所未有地憎恶着国师府与世家的存在,他觉得自己以往的手段还是过于温和了,需要再快一些,把所有的权力尽收手中,那样便无人能够中伤他的皇后了。 秋日融融,树下铺了一层落叶,容貌清丽的女子还穿着夏裙坐在秋千上摇晃。 风自僧人身后而来,有些大,吹得女子披帛飘逸,金黄的落叶如蝶在她身边飞舞。 苏不语含着秋水的眸看向不厌,那一刻不厌只觉得这一方天地里,只有她与他。 “不厌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她笑着问,仿若他从未离开过。 他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娘娘,我虽然无法完全消除伴生咒,却可以掩盖住伴生咒,让国师无法寻到你,只是这个法术只能维持一个月。” 苏不语眼眸一亮,迅速地走上前,“不厌说的是真的吗?” 她离他很近,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 不厌合十的手有些僵硬,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这一次回不周寺便是寻破解之法,可惜他并没有找到真正的破解之法,只能以他血中的佛力来压制伴生咒。 “这便够了。”苏不语弯眉,不厌才发现温婉的女子灿烂笑开时比最艳的春花还要绚丽,也让他心跳如鼓。 不问世事的僧人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娘娘是想要离开这里吗?”离开皇宫、甚至离开国都…… 苏不语对不厌格外坦诚:“我自记事以来,便被豢养在国师府里,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人,可我从不愿意被束在这樊笼里,我只想做这世间无拘无束的清风,星为引,云为路,自由于天地。” 不厌怔怔地盯着她如水的眉眼,她诉说的声音如春风,吹过他的心。 他开口道:“我愿帮助娘娘离去,只是这个法术需要以我的血来引来掩盖,娘娘若得自由,还要每月来寻我一次……” 他还想说,千山万水,逐风挽浪,从南到北,他愿与她相伴同行,可他终究不敢说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与她的那一点羁绊。 苏不语凝视着他,不厌的心提了上来,怕她看穿自己的心思。 而她也确实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看着他周身圣洁的佛光,终究是不忍心将他拉入这红尘,轻叹着说:“不厌,我并非良善,不过是在利用你,你不必再多出手。” 不厌想着,她若非良善,便不会同他说这些了,他不敢看她,只觉得心底难受,轻声回答:“一切皆是我自愿,算不得娘娘利用,只是娘娘舍得放下皇上吗?” 那是她的阿牧。 苏不语看了一眼藏着紧张的僧人,垂下眼眸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不厌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可却掩不住欣喜,能被她放下之人,想来于她而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而另一边的国师府也在酝酿着事情。 腊月的最后一日,帝王按着大梁的习俗带着群臣前往不周寺礼佛,以示一年的结束。自不周寺里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自宫中而来的内侍亦形色哀戚,传来皇后薨了的消息。 “这不可能。”独孤牧一边否认着,一边快马往宫中敢去,明明他出来时一切安好,何况他的不语是妖,怎么会轻易死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5章 失去内丹的妖(十五) 一辆慢悠悠的马车从国都的东城门出来,与快马奔驰的帝王险些撞上。 心里念着苏不语的独孤牧没有心思去理会这辆在除夕还要离开国都的马车,他在绕过马车之后没有一刻停留。 在进入宫门之后,他直接策马去了无言宫。 晨起出发时还有几分热闹的无言宫如今静得可怕,独孤牧大阔步地走到床边,未曾见到苏不语躺在那里,他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身问向跪在地上的宫女:“皇后呢?” “皇后……皇后消失……”宫女颤抖着回答。 “你说什么?”独孤牧剑眉一横,吓得宫女抖得愈发厉害了。 一个胆大的内侍战战兢兢地开口:“陛下离开以后,皇后娘娘突然倒地,然后……然后就没了气,再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独孤牧紧紧抓住手中的马鞭,眼眸在短暂的模糊之后迅速清明,立刻说道:“去国师府!” 他是带着皇宫里最精锐的侍卫与术士去的国师府。 司曜身为国师与术士,自是没跟独孤牧去不周寺礼佛,已过而立之年的国师穿着素白的常服,腰间挂着佩玉,看上去温文尔雅,与年轻的帝王年纪相仿。 独孤牧没心思注意这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把不语藏到哪里去了?” “陛下为何如此问?”司曜神情诧异,仿佛他并不知道苏不语去了哪里一般,“皇后不是在宫中吗?” 独孤牧手中的长刀直接架在了司曜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朕知道,皇后在你这里。” 司曜并不在意,笑着反问:“陛下当真要与国师府为敌吗?” 如今皇权、不周寺与国师府三者的关系微妙,一旦独孤牧率先出手打破平衡,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独孤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苏不语,苏不语把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司曜心底的戾气却不断扩散。 司曜笑着,看向独孤牧的眼眸却是冰冷,藏着淡淡的杀意。 “只要国师将皇后交出来,朕绝不会为难国师府。”独孤牧并不妥协,即便将苏不语要回来的代价惨重,他也要带他的皇后回家! “皇后并不在我这里,陛下还是回去吧。”司曜从容笑着,然后下一刻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他紧紧捂住胸口,那里一阵一阵地抽痛着,是因为苏不语身上的咒印在消失。 司曜顾不得还在与帝王对峙,直接消失在了独孤牧的面前。 独孤牧盯着刀下的空荡荡,眉头皱紧,在收刀的刹那,他想起了那辆与他险些相撞的马车,心跳猛地漏跳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是错过了什么,他懊恼地跨到马上,朝着东门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是等到独孤牧赶到的时候,只有司曜与不厌两个人的对峙。 独孤牧骤然想起,今日在不周寺礼佛并未见到这位佛子,而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是敌还是友? 司曜和两人,一人执剑,一人手握金刚杵,身上皆有伤,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斗。 “不厌,”司曜冷笑着开口,“她最善利用人心,对你不过是利用罢了。” 不厌微微顿了一下,垂下一双眼眸,她与他说过,只是他心甘情愿。 “你以为她会回头来找你吗?”司曜轻笑了一声,“你帮她隐藏咒印,帮她挡住我,只是她一旦得了自由便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妖,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 只是他设在她身上的可不是普通的伴生咒,即便是不周寺的佛子最多也只能帮她遮掩一次,然而一旦想到自己现在感受不到苏不语的存在,他心底的暴戾便有些忍受不住。 不厌心里有着淡淡的不安,只是苏不语身上的法术一个月便会消失—— 她总是要回来找他的。 不厌没有理会司曜,只是同独孤牧说道:“陛下回去吧,这世间已再无皇后娘娘。” “不可能!”独孤牧下意识地否认,“不厌法师,不要忘记了你是不周寺的佛子,不染红尘!把朕的皇后还给朕!” “陛下,娘娘让我告诉您,她是妖,与您不可能有结果,从今就此别过。”不厌一手执着金刚杵,一手立掌,对着独孤牧行了一礼,既是告诉独孤牧他尚是佛门弟子,亦是无声告诫着自己。 可唯有他自己知晓,他内心是何等的欢喜—— 今日之后,苏不语既不是独孤牧的皇后,也不是司曜的家妖。 独孤牧猛地握紧了拳头,他早已知道苏不语是妖,可那又如何?他堂堂一个帝王还护不住一个妖吗? 他对着不厌淡淡说道:“不厌法师,你告诉朕她去了哪里,纵然要离别,也当是她同朕亲口来说。” 不厌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苏不语去往了何方。 三个男人在原地僵持许久,最终各自散去,他们以为他们总是能找到苏不语的,然而自那日起,苏不语便没了踪迹,便是一月之期到了之后,也没有去不周寺寻不厌。 她似是在这人间蒸发了一般。 司曜凭借着偶尔感应到的咒印在一年以后的南海之滨寻到了苏不语,她站在貌美的鲛人之中,仍旧是最打眼的那一个,仿若被众星捧着的明月,。 苏不语见到他时没有丝毫的恐慌,她面色平和,似是早有所料,出手便打了司曜一个猝不及防。 司曜这才发现苏不语的妖力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厉害,看着弱不禁风的妖不知在何时已经成长得能与他旗鼓相当,这样的妖力足以成为一方大能,只可惜她化形之初便遇到了他—— 她注定只能是他的,永生永世不可逃脱。 连接一人一妖的咒印灼伤着彼此,苏不语和司曜在各退一步之后都吐了血,然而苏不语却轻笑着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国师大人,您输了。” 他给她所下的并非是伴生咒,而是共生咒:不得解开,生死与共,她若死了他亦活不成。 司曜并不意外苏不语能看穿那个咒印,他脸上的笑容温和,没有被戳穿心事的难堪,“不语,没有输赢,你离不开我。” 他看似温和的眸色之下隐藏着是灼热的偏执。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苏不语了,他自是知道她从一开始便对他似有若无的勾引,包括她的纯与善。 他用尽一切力气挣扎过,终究还是落在了她的圈套里,可是她亦逃不出他的手掌,能与苏不语纠缠一生的唯有他,其他男人都只是她的过客罢了。 苏不语走上前,贴着他附在他耳边,柔声道:“那可不一定,司曜。”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司曜恍惚了一下,而下一刻苏不语手中的藤蔓刺穿了他的身体,沾染了他的血之后,微笑着的妖又一次消失了。 司曜捂住腰间的伤,胸口的心脏微微抽动,是咒印再一次隐藏的余痛,他却笑出了声,狡猾的妖真是聪明得可怕,不过是依靠不厌隐藏了一次咒印,她便自己学会了如何去隐藏—— 可仅仅是隐藏罢了,他总是能找出她的。 正如司曜所想,他总是能找到苏不语,而且共生咒所下时间越长羁绊越深,所隐藏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寻找苏不语的时间愈发充裕。 再一次寻到苏不语时,司曜手中拿着鲛人所制的龙绡,他将龙绡披在苏不语的身上,浅笑着说道:“龙绡确实很适合我的不语,你猜,你离开之后,那些鲛人怎么样了?” 苏不语平静地看着他,轻笑着说:“你不该拿旁的人或妖来威胁我,你当知道我与你一般无情,不过我确实累了,回去吧。” 司曜的目光深沉,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这是他压抑在心底一直想要做的事。 苏不语便像从前一般,乖巧地任由他牵手,让他生出些许恍惚,不禁想着若是那时候他没有将苏不语推开,他们如今或许已经是恩爱夫妻…… 不过他做事从来不去后悔,即便回想让他不舒服,他也只是不露声色地压下去。 司曜以为这一次苏不语绝不可能逃离,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别离。 他带着苏不语回了国师府,苏不语却在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她的肉身呼吸绵长,一切正常,她的灵魂却消失不见了,任由他用尽所有法术皆无法寻到她的魂魄…… 共生咒的印刻犹刻在苏不语的眉间,那一抹殷红在她的额间明显,她还活着,因为他还好好活在尘世间,可是他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她了。 司曜从前不懂得绝望,也觉得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知晓了何为绝望,何为无力…… 他隐隐感受到了苏不语的灵魂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在时间的煎熬里,他反复想着,只要苏不语的肉身还在,她总是要回来的。 而他也学会了耐心的等待,这一等便是千年。 千年后的他已经没了肉身,所幸他早有安排,如今的司家一脉便是他为了自己灵魂复苏过来而准备的。 司曜看着千年后同样没用自己身体的苏不语,轻笑着说:“这具身体并非我的后人,他们只是我选出来的侍从,为我提供肉身罢了。” 所谓的司家传承只是为了给自我封印的他提供一个“容器”罢了。 他没有问苏不语这千年她去了哪里,又接着说道:“你的肉身被我放在了不周寺,不语。” “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苏不语柔柔地笑着,笑容还是司曜熟悉的模样。 司曜不自觉地朝她走过去,却猛地顿住,他的身体居然不能动弹了。 他低头看向脚边,才发现那个原本困住苏不语的阵法不知何时竟困住了他,而他一时半会竟无法解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