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下会死吗》


 第1章 第1章

    今年的盛夏比往年都要炙热而持久，老街的人数却不减反增。
    几个拿着蒲扇的大爷坐在阴凉处下象棋，蝉鸣作伴，不时还有自行车的车铃声。
    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个突兀的大嗓门横插进来，穿着凉拖啃着冰棍，含糊不清的对棋盘指手画脚。
    “就这还用寻思？直接吃啊！”说着费劲，他甚至还想上手。
    刚碰上刻着将的象棋，被蒲扇拍开。
    大爷瞪着眼睛吼他：“去去去，哪都有你，驿站不忙啊跑这瞎指挥！”
    男人又啃了一口冰棍，笑的眼睛都没了：“驿站有我大侄子盯着呢，我放心！”
    大爷摩挲下巴的动作停了下，斜眼睨他：“你三十好几的人让一小孩给你工作，懒死你得了！”
    “余大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是没见过那小子，长得人高马大，我两要是站在一起，说是兄弟都有人信！”男人说道。
    这话立马就被后面超市的老板娘否定并驳回，她磕着瓜子，门口还有个小型的风扇，吹的人悠哉游哉：“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磕碜样，跟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比？”
    嘲讽完又扯着嗓子冲那几个大爷说：“我上回拿快递可看见那孩子了，长得又高又帅还白净，不愧是大城市的alpha。”
    男人起身走过去，在果盘里抓了把瓜子：“什么大城市，人从小就是云阳长大的。”
    老板娘坐在椅子上，闻言抬起头看他：“那你姐怎么把孩子给送回来了？大城市待腻了？”
    男人把手里的瓜子都磕完了才说道：“我姐跟我姐夫不都是开公司吗，忙，顾不上他。”
    “那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扔这啊，怎么想的，咱们这生活条件各方面也比不上大城市。”
    男人拍拍手里的瓜子皮屑，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指挥她：“给我拿盒烟，再拿两根雪糕。”
    老板娘起身：“你刚刚冰棍怎么不从我这买？”
    “忘了忘了，这不是赶紧来补上吗！”男人嬉皮笑脸的把钱放到果盘底下，“钱给你放这了。”
    拿上东西男人去了后面那条街，相比前面，这里清净很多，路边也是枝繁叶茂，蝉鸣不绝于耳，几个小孩仗着路上没车跑来跑去，男人随手抓了一个呼噜他脑袋，把人赶去人行道。
    走了几十米，男人进了一家驿站，这个时间点刚吃完饭，驿站里没有来取快递的，他绕过服务台，看见窝在沙发椅里闭目养神的男生，文件夹盖着脸，只能看见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宽大领口下隐约的半截锁骨。
    时东明自动放轻脚步，却还是惊醒了他。
    “回来了？”男生的声音有些哑，他拿下文件夹清了清嗓子。
    时东明把雪糕递过去：“下午我盯着，你回家去吧。”
    “没事，我晚点回去，”顾横拧着眉，使劲搓了搓脸，他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雪糕，偏头看了眼时东明，声音不咸不淡，“时小鱼太磨人了。”
    时东明愣了下，尴尬的笑了几声：“你不用理她，晾着她，不然越理她她越起劲。”
    顾横没说话，低头默默啃雪糕。
    时东明又说：“等暑假结束，她滚去上学就好了。”
    顾横解锁手机，慢悠悠的说了句：“倒时候我也滚去上学了。”
    时东明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咬着烟准备去后面，顾横出声叫住他：“舅，我打个电话。”
    “哦哦好。”时东明想去睡懒觉不成，灰溜溜坐到椅子上，翻开顾横扔下的文件夹。
    顾横拿着手机离开驿站，坐在附近的台阶上，他一半身子坐在阴影处一半身子被烈阳照着。
    手机嘟了两声被接听。
    “小横，在舅舅家住的怎么样？”手机里的女声温柔又缓慢。
    顾横低头盯着地面，他脚边有几只蚂蚁，碰到鞋后开始晕头转向，顾横深吸一口气：“还行，都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小的时候你舅舅舅妈可喜欢你了，但你应该都不记得了，”时婉说道，“你妹妹呢？我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长大了，但跟以前一样闹腾。”顾横想起那小丫头片子就有些头疼。
    手机里安静片刻，顾横以为她忙，刚想说挂了吧，时婉的声音突然染上几分哭腔：“等妈妈这段时间忙完就回云阳看你。”
    “行啊，不过那时候我应该开学了。”顾横望着某处，眼神有些虚焦。
    时婉抽了抽鼻子：“你在新学校要好好的，爸妈不在身边照顾好自己，想要什么就跟你舅舅说，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告诉我，妈妈回去抽他。”
    顾横笑了声，属于alpha的尖牙不经意间露出来，他用舌尖顶了顶：“对了妈，省队那件事，别让我爸查了。”
    “小横，你不可能一直留在云阳。”
    “我知道，您听我的——”
    “你好？”
    一道细腻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打断母子两人的交流。
    顾横抬起头，刺眼的光直射下来，他看不清面前人的五官，但是能知道，对方是个女性omega。
    “你好，我来取快递，店里没有人。”女生说道。
    顾横收回视线，跟手机里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往驿站里走：“手机尾号。”
    “7628”
    沙发椅上没有人，时东明果然不在店里，才走没一会儿，他就又去偷懒了。
    顾横从货架最上面精准拿到写着手机尾号的包裹，递过去后坐在椅子上，顺手把旁边的风扇打开。
    女生把包裹放到机器底下扫描，余光却偷偷打量窝在椅子里玩手机的男生。
    风把刘海吹起来，露出干净清晰的眉眼，右边眉毛是断眉，中间空了一小截，他垂眸时，睫毛很长，双眼皮很宽，嘴唇殷红，是典型的alpha长相。
    可能坐姿太散漫，给他攻击性的五官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看够了吗？”顾横头也没抬，声音平淡，眸光扫向眼尾又很快收回来，继续划拉手机，“把码露出来。”
    偷看被抓包，女生羞红了脸，回过神发现包裹上的快递单被扣在下面，难怪半天机器没动静。
    女生留下一句呢喃似的不好意思，抱着包裹跑了，而风却把女生身上甜腻的桃花味信息素挟过来，顾横皱眉“啧”了一声。
    人走了没一会儿，时东明从后面骂骂咧咧出来，手机开了免提，时婉的声音传出来。
    “时东明，我看你是皮又紧了，我是让他去读书的，你倒好，让我儿子去驿站干活，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让他受苦，人刚送过去还不到一周，你就指使他！你使唤的是不是挺顺手啊！”
    时东明捂着脑袋，痛苦不堪：“姐你别冤枉我啊，是他自己要来驿站帮忙！”
    “我自己儿子我不清楚？他懒成那个样儿能主动干活？”时婉毫不留情。
    顾横：“……”
    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时婉太温柔，以至于顾横差点忘了，他这位母亲是个能自己开公司的alpha，脾气火爆的一批！
    时东明快步走向顾横，期望顾横能帮他解释一下：“不信你问他！”
    他情绪激动，越靠近，顾横越烦躁，因为对方也是alpha，信息素在无意识当中洋洋洒洒的飘在空气中。
    顾横一把捞过手机，声线清冷：“妈，我舅他欺负我。”
    “……”天降巨石，砸在时东明脑袋上，他气的想笑，看着顾横从桌下拿着帽子口罩离开驿站，他又不能扔了驿站追出去，只能咬着牙恨恨的说了句，“臭小子，白疼你了！”
    ——
    顾横在最近的站点上了公交，车上人不多，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车窗被他开到底，直到车子发动，风从外面呼啸着吹进来，他的烦躁感才稍稍降下去些。
    上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他记不清楚了，反正alpha易感期不稳定是真的。
    家里也不能回去，时东明的妻子是omega，哪怕对方是自己舅妈也会受到影响，时小鱼虽然是beta，但太吵了，还总喜欢绕着他转圈，他万一没忍住把人揍了就惨了。
    吹了会儿风，顾横在商业街下车，找了药店买抑制剂，想了想，阻隔剂也买了。
    好一通折腾后，顾横神清气爽，他估摸着应该不是易感期，最近天热烦躁很正常。
    药店附近有一家黑网吧，顾横刚来云阳的时候，时小鱼带他来过，当时顾横还把这个七八年没见过的表妹教训了一顿，没想到现在他站在门口竟然心动了。
    来这家网吧的都是熟人，他刚进去时老板在吃饭，瞧见有人进来他麻溜放下碗筷，笑眯眯的站起身：“呦，生面孔，第一次来吧。”
    顾横拿手机扫码，随后在老板面前轻车熟路的找了个空机位。
    老板觉得索然无味，重新坐下吃饭。
    过了不到五分钟，有人敲大理石前台，他抬眼看见顾横，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尾发红，跟来时有点区别，但顾横来匆匆去匆匆，根本没给老板机会仔细打量。
    顾横问：“卫生间有吗？”
    老板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尿憋得呀！
    他伸手指二楼：“二楼最里面，上面的牌子掉了，你可千万别走错了，其他都是包间。”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面前已然没了人影，顾横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拐角处消失。
    老板揉了揉鼻子，他是beta，理应闻不见信息素，但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闻见若有似无的咖啡香。
    他扭头望了眼一楼所有的机位，有吃泡面的，有在这打了好几天游戏没换衣服的，也有熬夜后神志不清在喝咖啡提神的，各种味道掺杂在一起，是网吧的常态。
    他没多想，回头继续吃饭。
    上了二楼的顾横感觉脑袋要炸了，一楼人多，各种性别都有，周围充斥着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他费了很大定力才忍住没动手，本以为二楼人少会好一点，没想到更严重。
    途径各个包房，他能闻到不同的信息素，都是能令他心浮气躁的味道，直到经过最靠近厕所的那间包房，顾横脚步猛地刹住。
    他不知不觉的靠近那扇门，如果一开始他是被从没闻过的味道吸引，这个时候则跟好奇无关，是酒香，发涩发苦但是足够清凉，是能让他静下心的存在。
    信息素从门缝挤出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缠住正在易感期的alpha。
    顾横保持一丝冷静，颤抖着手摸到阻隔剂，抑制剂已经用完了，阻隔剂只能用来避免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到其他人。
    他刚喷完，身旁的房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高浓度信息素让顾横不由得怔住。
    门内的人拎着书包浅浅瞥了眼顾横，忽然抬手嫌恶的抵住口鼻：“你——”
    话没说完，男生瞳孔蓦然一缩，后领被一股大力扯住，他还来不及反应，意志已经瓦解的alpha遵循本能将拥有安神定心的信息素的主人带进包房。
    男生的衣袖勾在门把手上，随着拉扯，袖口的纽扣崩到走廊，与此同时，包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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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2章

    男生反应过来，下意识挣脱，包房只有两台电脑和一张沙发，两人靠得太近，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带着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顾横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omega，因为alpha之间相互排斥，处在易感期的alpha会圈领地会对其他的alpha表现出攻击，除了使用抑制剂稳定，就只有omega的信息素了。
    这个小o力气还不小，顾横恍惚的想着，他一走神，脚底发软，抱着人家摔在沙发上。
    男生摁着他肩膀，语气生冷：“你特么易感期还敢随便晃悠，身上没带抑制剂吗？”
    顾横愣愣的说了句没有。
    男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弯腰去找被顾横扔出去的书包，对方应该是有所准备，带了抑制剂来。
    顾横却一把将人捞回怀里：“笨蛋，omega的抑制剂对我没用。”
    “什么！？”男生低吼道。
    顾横没力气也没脾气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他紧了紧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身上滚烫，隔着薄薄的布料，热量源源不断的传递着。
    “我不动你，相信我。”顾横闷声说道。
    男生僵硬的身体有片刻是放松下来的，可是不到五秒，男生忽然剧烈挣扎，不小心蹭掉了顾横的帽子，露出一双极具蛊惑又危险的眼睛。
    “你特么撒手，别碰我脖子！”男生吼道。
    把手从腰缓慢滑到对方的后颈上，这不是顾横能控制的，那里是omega的腺体，他碰了下，是光滑的，这极大的刺激到alpha的理智和征服欲，没有被咬过的omega会让alpha产生占有欲，让对方变成自己的。
    意识到这点的男生也恼了，他胡乱的在地上抓了一把，碰巧勾到自己书包的带子，于是冷静又干脆的伸手，从里面飞快掏出抑制剂，对着顾横的胳膊扎去。
    顾横闷哼了声，趁此间隙，男生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拎起书包准备离开，他背过身开门，光滑白皙的后颈就这么直白的暴露在顾横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到胸前，男生下意识低下头去看，还没看清这双作乱的手是怎么缠上来的，他身体前倾，忽然被抵到门上。
    肩膀传来阵阵剧痛，男生偏头看见顾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身上，他没咬到腺体的位置。
    可是此刻他已经没心思去想对方是在上嘴的前一秒恢复了理智还是神志不清咬错了地方，因为也许下一刻顾横就会冲着他的腺体而来。
    男生使劲扒开顾横的手，夺门而出。
    ——
    顾横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他脑袋还发晕，整个人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
    正巧房间门被推开，时小鱼在听歌，摇头晃脑的走进来，抬眸注意到顾横醒了，扭头冲客厅大喊：“爸妈，我哥醒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时东明一个急刹出现在门口，黑着脸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他站定在床边，想骂他却又忌惮什么，最后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他，没好气道：“赶紧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她差点就要坐飞机来了。”
    这时候姜鑫也进来了，她把跟煤气罐似的时东明往外推，时东明不甘心的咬着牙，目光死死钉在顾横身上，因为这事他差点被时婉的吐沫星子淹死。姜鑫安慰他，眼神示意时小鱼把人带走。
    卧室里清净了，顾横从床头把手机摸过来，这三天攒了不少消息，还有要加他好友的。
    “易感期难受吧？现在感觉怎么样？”姜鑫问道。
    她说话轻声细语，就像没脾气，事实上也确实没发过火。身体常年不好，所以一直在家里当家庭主妇，驿站的活是时东明自己忙，有时候旺季快递多，姜鑫会去帮忙，但也是忙一会就得休息一会，不然身体受不了。
    顾横摇摇头：“没事了。”
    “你这情况还真特殊，姐说你之前易感期没有睡过这么久，”姜鑫顿了下，“你还记得之前在网吧的事吗？”
    顾横再次摇头，他其实能记得一点，但是不清晰，依稀能回忆起他把人摁在包房里还把对方咬了。
    ……他把人咬了！
    顾横脸色一变，当即掀开被子下床，姜鑫没反应过来。
    “你要干嘛去？”
    “我有点事要办。”顾横语速很快。
    姜鑫拉住他胳膊，顾横是个极其尊重长辈的人，尤其是姜鑫这样一颦一簇都带着温婉的人，他停下着急忙慌的动作，扭头看她。
    “想去网吧是不是？”姜鑫一猜一个准，“小鱼联系你那朋友了，等他来，你就知道了。”
    “朋友？哪个朋友？”顾横疑惑道。
    顾横虽然从小住在云阳，但是后来顾靳成大胆创业，嫌弃云阳发展太慢，赚不到大钱，所以九岁那年，全家搬去了一线城市北城，九岁之前顾横没有交多少朋友，这次回来，他也没有刻意去跟以前的同学联系，就像时婉在电话里说过，他迟早要离开云阳，只是时间问题，留下太多羁绊，反而不好处理。
    顾横满脑门黑线，这才来了多久，就已经有羁绊了，不行，他得把那小o找到，虽然只是临时标记，可他在人家不愿意的情况下干了这种事，说什么都得负责到底。
    姜鑫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着急，时东明易感期过后也经常不记事，何况顾横还没成年，对自己信息素的控制本就薄弱。
    但是姜鑫并不知道顾横在那段浑噩的记忆里发生过多么恐怖的事，否则她不会心这么大的说没事。
    “我哪个朋友啊？”顾横又问一遍。
    姜鑫间接答道：“应该快到了。”
    五分钟后，顾横在厨房喝水时，听见门铃响，他端着杯子慢悠悠从厨房离开，见到门口人模狗样正在换鞋的男生时，顾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喝水，不然能当场表演人体喷泉。
    “哦！我亲爱的老朋友！”男生把带来的水果和饮料搁到茶几上，兴奋的上前要给顾横来个亲密拥抱。
    顾横木着脸用水杯挡住，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是朋友。
    王启阳是他以前的邻居兼小学同学，搬家转校后联系就少了，前些年顾横逛商场手机被偷，找回来后发现□□号被盗，以前的信息都没了，后来便彻底断了消息。
    王启阳小时候又黑又胖，但他作为乐天派从小人缘很好，交际圈子广到整个小学各个年级乱窜。
    转校前他们没到青春期，所以都没分化，现在这人的骨架跟抽条了似的，身材瘦了一半，完全褪掉了稚嫩，少年的身板带着棱角，个头拔高，他分化成了alpha。
    王启阳一副受伤的模样捂住胸口：“你不认识我了？”
    顾横：“你谁啊？”
    王启阳假哭：“你真没良心，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竟然没认出来是我，我是王启阳啊，你邻居，你小学同学，我们九年的友谊你都不记得了吗？”
    “……”
    这人跟以前一样话多，而且戏精。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王启阳上前，“你好好看看我。”
    顾横冷漠的喝了口水，往沙发走，随后脚步停下，偏头睨了他一眼，笑道：“记得。”
    王启阳重新扬起笑脸：“我就说嘛！”
    只要他在，无论什么场合都不会安静，聊了聊这些年他的各种怪异事迹，最后顾横说的嗓子疼，抱怨他：“光我说啊，你倒是说说自己在北城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还行，正常上学，按部就班走呗。”顾横言简意骇的概括了离开的八年。
    王启阳端正坐姿，浓黑的眸子狡猾的转了一圈，故意问：“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顾横也不磨叽，直接问，“网吧的事我记不清了，你见到那个omega了吗？”
    王启阳顿了顿：“哪有omega啊，我当时就在对面的包房跟我同学打游戏，你信息素太吓人了，我同学直接拿脑袋撞墙，我也没强到哪去，要不是那一眼刚好认出你来，我感觉你能把网吧给砸了。”
    之后他用顾横的手机给备注为“老舅”的人打电话，当时网吧非常吵，很多人脸色都不对，老板虽然闻不见信息素可他明白是信息素导致的。
    大概是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所以老板当机立断，将人锁在包房里，等家人来接。
    “不可能，你没闻见omega的信息素？”顾横皱眉问。
    王启阳摇头：“当时网吧人很多，根本分不清是谁的，而且二楼都是你信息素的味道，铺天盖地特别恐怖。”
    “我……你经常去那家网吧？”顾横问。
    王启阳：“差不多。”
    “帮我跟老板要一下那段时间的监控，”顾横半晌后才说，“我可能干了错事。”
    王启阳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很可惜：“网吧这段时间维修，监控都不能用。”他问，“你到底干什么了？”
    顾横抬眸盯着他，他竟然很没出息的想到了那间包房里交缠在一起的信息素以及对方炙热的体温，顾横心口收紧，红晕攀上耳廓，他抵着拳头咳了咳，声音喑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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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3章

    顾横只记得自己咬了人，后续发展他都没印象，包括对方的长相他也很模糊，那种情况下，面临着被日的风险，不跑才怪了。
    不过王启阳既然没闻到其他的信息素，证明他没做到最后，还好只是临时标记，不然他……跟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顾横脸色很臭，握着水杯的手用力导致骨节被捏的发白，王启阳也是alpha，他明白易感期的折磨，感同身受道：“别担心，还好当时发现的快，你舅舅来的也及时，网吧老板很大方，也不会计较你把他的客人都吓跑了的事。”
    “……”
    王启阳干笑了声：“过段时间监控就恢复了，你要是想看看自己当时都干嘛了可以去查，我跟老板说一声。”
    顾横点点头：“谢了。”
    王启阳默认着接下了这句致谢，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七岁以前的记忆只有丑了吧唧的照片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傻逼气质，而七岁以后他们没能认识多久，顾横九岁就离开了云阳。
    对顾横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放学去附近游戏厅玩打枪，顾横一瞄一个准，妥妥的游戏王。那时候还没分化，顾横却早早就爆发出alpha天生的趋附性，他周围朋友很多，但是都不深交，而且顾横也不会主动交朋友，能和王启阳成为朋友，还真是仗着家离得近的优势。
    八年以后再见，对于顾横成为alpha并不感觉奇怪，他要不是才出了鬼，不然王启阳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之前我听你妹……是你妹妹吧，刚才戴耳机的那个？”王启阳问。
    顾横说是。
    王启阳前倾：“你是转校回到了云阳，为什么呀？”
    顾横盯着杯中平静的水线，他的沉默在王启阳看来很明显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啊，家里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不愁吃不愁穿，回到云阳无非是出了事，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心里骂自己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这都不重要，你转校去哪个高中？”
    云阳虽然是个县城，但排得上名次的高中不少，顾横小学的时候成绩就拔尖，又是从北城转校回来，肯定不能差了。
    “六中。”顾横说。
    按照他在北城的成绩，其实可以奔着重点去，但是六中管理严格，师资力量不比重点差，只是人数稍微少一些，更重要的一点是离时东明家近，省去了住校的麻烦。
    王启阳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六中，不错啊。”
    他这一笑，顾横就猜出个七八分意思，但是王启阳没有继续往下问，大概是觉得能在一个高中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但是，这世界很小，小到所有的不经意似乎成了处心积虑的预谋。
    顾横站在政教处，纵观整个办公室，只有他面前这个办公桌干净整洁，所有的教案以及文件摆放的整整齐齐，桌上有个名牌，上面写着——高二教导主任：雷行。
    顾横猜这个人行事一定雷厉风行，而且从六中贴吧来看，各个老师都不是好糊弄的。
    开学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被压在一份教案下面，刚刚雷行来过一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电话叫走，政务处现在没人，顾横摸了摸脖子，伸手把全校的成绩单抽出来。
    六中高一下学期分完文理，这是理科班的全校百名成绩，顾横没细看，只留意了最上面的那个名字，沈数。
    这名字，看上去就很学霸，顾横视线扫过成绩栏，数学成绩惊到吓人，差五分满分。
    雷行忽然开门进来，顾横眼疾手快把成绩单塞回去，扭头看她在手机上发语音：“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等会把文件整理下发给你。”
    她没走进来，直接跟顾横招手：“来，我带你去见你班主任。”
    班主任佟凡教龄不长，一张娃娃脸，跟她修长的身材和中性的声音严重不符，笑起来特别像孩子，雷行跟她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去忙了。
    佟凡在一堆成绩单里翻找，然后抬起头扶了下眼镜，笑道：“最近批卷桌子有点乱，我听说你们家是从云阳搬到北城的，怎么又回来高考啊？”
    顾横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懒得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一遍，费时费力，于是他把原因抛到顾靳成身上，声音失落：“我爸安排的，我从小到大都听他们的安排。”
    佟凡眼神里顿时流露出同情，父母都希望孩子未来前程似锦，但他们往往掌握不好分寸，极端的控制会变相的影响到孩子性格。
    “既然回到云阳，就在这好好学习，咱们云阳的高考卷确实会简单一些，但不代表——”
    佟凡话音停住，顾横见她盯着自己的成绩单陷入沉默。
    “你的成绩很好啊，”佟凡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有些茫然，就这成绩放在北城也是拔尖的，这家人是怎么想的？
    顾横耸耸肩无奈的笑笑，佟凡看着顾横的目光更慈祥了。
    “我还听说你之前是射箭运动员，进过国家队，拿过全运会奖牌，很优秀啊。”佟凡说。
    顾横垂眸，身侧的手指使劲蹭着食指和中指上的茧，半晌后松了口气笑道：“已经离开了，再优秀也是过去。”
    佟凡点点头，灵活的换了话题。
    上午八点正是大课间休息，走廊外面吵吵闹闹，佟凡简单介绍他即将进的班级的情况，打算上课再让人进去。
    佟凡现在带的高二三班很有名，平均分年级排名一直保持在前三，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分班后这半年的月考平均分就没跌下过第一。
    她说到这的时候，顾横想起了那个差点数学满分的人，甚至有种预感，这位全校第一会在高二三班。
    果不其然，他刚这么想完，办公室忽然有人敲门，进来的人与顾横擦肩而过，将一摞英语活页放到佟凡的办公桌上。
    顾横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倏然抬起眼，他的位置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以及校服和碎发间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
    佟凡估摸着活页的数量：“沈数辛苦你了，都收齐了？”
    叫沈数的男生“嗯”了一声，从另一边转身离开。
    寻思对方转过来能对视上的顾横：“……”
    外面上课铃响，佟凡站起身往外走，和蔼道：“今天周日，全天自习，你可以跟班里同学熟悉一下，我们班学生都很可爱，你从小生活在这，我相信你能很快和他们熟络起来。”
    顾横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吊儿郎当的跟在佟凡后面离开办公室。
    六中单人单桌，一进屋就看见六排整整齐齐的麻将。顾横个子高，佟凡让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从做完自我介绍，班里的窃窃私语就没停下，直到顾横落座，佟凡板着脸敲了敲黑板：“吵什么，试卷都改完了吗？每次放假回来成绩就一落千丈，你们暑假都干嘛了！”
    有人高举手：“老师，成绩单下来了吗？”
    佟凡：“还有脸问成绩单，自己考那个分数能排多少名心里没数？”
    男生讪讪闭嘴。
    佟凡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顾横前面的空座上。
    她揪了一个讲台边的学生问：“沈数呢？都上课了人跑哪去了？”
    “不知道，收完活页走了就没回来。”男生说。
    佟凡点点头：“行了，上自习吧，把做错的题好好看看，这次考试卷子上70都是基础题，仔细检查一下到底是粗心还是基础不过关，有其他的事下课再说。”
    她最后一句摆明了在点顾横转校的事，几个伸长了脖子的学生连忙埋头看书。
    佟凡又在班级里转了一圈，最后看见翻出本教材在桌子上摊开的顾横，才反应过来顾横没有卷子。
    佟凡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看见跑回来的男生。
    “你跟我来一下。”
    人一走，短暂的安静维持不住，有人叹了声气，就像是撕裂开一个口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从缝隙里钻出来，随后疯狂蔓延开。
    顾横不用抬头甚至耳朵也不必竖起来，这嘈杂的议论声总不可能是在商量下课要不要结伴去上厕所吧。
    年纪小的时候他倒是很享受这种瞩目的感觉，不过现在有点烦，大概是长大了吧。
    长大了的顾某人抵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在教材上画小人，画着画着一道阴影投在课桌上。
    顾横懒懒撩起眼皮，就见他的前桌把一沓新卷子扔到他桌上，然后用一种极冷漠的声线说道：“做吧。”
    “？”
    冷漠的前桌同学回到自己座位，腰板绷直，一副好学生的坐姿，顾横收回眼，随手翻了翻，看到卷子最上面的字才明白这是六中开学考的试题。
    顾横从其中把数学卷子抽出来，剩下的都扔进课桌里，然后用笔捅了捅前桌，低声道：“朋友，数学卷子借来看一下。”
    他的前桌不禁碰，笔头戳过去对方抖了下，他偏头看了眼顾横，烦躁和犹豫都写在脸上，他在不借和甩到顾横脸上权衡了下，最后不想惹麻烦，从肩膀把卷子扔过去。
    卷子边缘掠过顾横的脸落在桌上，他低眸注意到上面的清秀字体，板板正正写着“沈数”两个字。
    顾横冲沈数的背影挑了下眉，有点奇怪。
    身上……怎么没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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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4章

    顾横扫卷很快，北城的练习卷都比这套卷子要难上好几倍，何况还是套基础题。
    一眼能看出步骤的题，顾横都略过了，只挑了有些难度的随便做做。
    顾横弄完六套卷还没用上两节课，剩下的时间里他本想着弘扬雷锋精神帮他的小前桌修订下卷子，但是最后想了想，顾横把卷子原封不动还回去了。
    临近午休的前五分钟里，班里十分躁动，这种整天的自习烦闷枯燥，尤其考完试人心涣散，四十多人的班级扒拉不出来几个还在认真学习的，有人趁乱偷偷往后瞄，顾横都没搭理，时不时瞥向沈数的脖子。
    用阻隔剂了？所以没味道？
    有人小声叫他，顾横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男生。
    “我叫夏阳，是三班班长。”男生说道。
    顾横顿了顿，在夏阳中间停顿时插了句疑问，他指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你是班长，那他是干嘛的？”
    夏阳一愣，神色落寞，但也就那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老沈只管数学课。”
    顾横勾着唇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刚才要说的话。
    “你在班级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等会儿去食堂要听铃声，第一遍铃声是高一，咱们是第二遍铃声，”夏阳说，“千万别乱跑，因为外面有值班的人盯着。”
    顾横有些意外：“高二一直排第二？”
    夏阳：“这个顺序一周一换，下周咱们就是第一遍铃声。”
    顾横心说还挺人性。
    排第二应该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但他想得太天真了，六中虽然人数差了一半，但本科率跟重点高中持平，这几年甚至有赶超的趋势，这也就意味着学生的素质在提高，学习耗力费脑，吃饭是最直接最快速补充体力的活动。
    只听见午休铃声响起，整栋教学楼都在震动，叽叽喳喳声中有人喊了一声：“哎我去，才刚开学要不要这么猛？暑假的时候都没吃饭吗？
    “你高一的时候也这样，大哥别说二哥行吗！”
    夏阳扔过来一双筷子，他已经做好准备了：“铃声一响直接冲就行了，你先感受一下六中的热情。”
    “……”
    神特么热情，热情就是你推我挤抢食堂？
    顾横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前桌，又问夏阳：“学校超市在哪？”
    夏阳：“教学楼对面，靠近操场旁边有个门，你进去才能看见，超市奶茶店全在那栋楼里，但是这个点，哪里人都多。”
    顾横明白了，他道了声谢，等第二遍铃声响起，不到五秒，整个班级只剩下不到五人，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往楼下冲，顾横拿着筷子往窗外瞄了一眼，心说还是算了吧。
    王启阳周日上午雷打不动的活动就是睡觉，只在顾横进来他才抬起高贵的头颅以示欢迎，佟凡一走又跟死猪一样睡到现在。
    他踩着漂浮的脚步走过来，眼睛还肿着，昨晚不知道做贼到几点。
    王启阳一屁股坐在夏阳的位置上，冲顾横歪了下头：“走啊，带你去六中食堂感受一下。”
    “现在还能吃到饭？”顾横问。
    王启阳摊开手无辜道：“能啊，但没什么好菜，我估计你不喜欢。”
    “那你还带我去？”
    “所以说感受一下氛围。”王启阳嬉皮笑脸的说完，前面响起椅子的拖动声，沈数把卷子水笔收拾起来，起身离开教室。
    顾横跟上：“走吧。”
    三班一直是全年级的重点关注班级，不仅出学霸，而且alpha的数量在全校也是最多的，除了家里有钱来学校混日子的少爷小姐，其他alpha拎到任何一个班级都很出众。
    这次三班转来个alpha，虽然不知道成绩怎么样，但有人在大课间看见过，长相和气质都不输给三中校草，之后消息疯传，众人被说的心痒。
    上午的课间休息三班门口聚了很多人，想来看看这位新来的转校生，可惜顾横坐的位置离门口太远，桌上还有一摞书挡着，越是看不见的就越会激发众人的好奇心。
    一路上王启阳打趣他：“看来学校要改朝换代了，咱们顾大少爷现在什么心情。”
    顾横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是笑了下，随便他胡扯。
    虽然王启阳觉得顾横的过去一定有隐情，但是他实在憋得慌，不好问严重的，那他就问问没有负担的：“你分化以后，收到的情书多吗？”
    顾横反问他：“你收到的多吗？”
    王启阳忽然得意的扬起下巴：“当然了，就连以前的同学都回来找我，经常约我出去玩。”
    顾横“哦”了一声，继续问：“有心仪的试过吗？”
    王启阳张张嘴刚想炫耀下自己的风光过往，突然反应过来顾横的反客为主：“不是说你吗？怎么聊到我身上了！”
    顾横不予作答，刚上高中他确实收到过不少情书和表白，但是他一门心思都在训练上，白天上课晚上去体育馆练习，几乎与其他事件绝缘，后来进了国家队加强训练程度，学校干脆不去了，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能通过另一种方式被保送，可是文化课的成绩他不想丢下，顾靳成就请了家教老师。
    以前是不愿意交朋友，后来就没机会了。
    “哎，你去哪啊，食堂在那边。”王启阳停下来问他。
    顾横步子没停：“去超市。”
    王启阳小跑跟上去：“你竟然知道超市，我刚来的时候以为那地方是公共厕所。”
    顾横瞥他：“我长嘴了。”
    “……”王启阳痛心疾首，“这话好熟悉，好扎心。”
    如夏阳所说，这个时间段哪里人都多，超市门口排着长龙，顾横他们正好排在门口的台阶下。
    王启阳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人，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老沈，你也在啊。”
    沈数回过头，第一眼看见的是顾横，刚才教室里两人说的话清清楚楚传到沈数耳朵里，他看向王启阳，随口问了句：“你不是去食堂？”
    顾横抬眸盯着沈数，什么意思，自动忽略他？
    王启阳搭上顾横的肩膀：“他要来超市，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也抢不到饭。”
    沈数点点头，重新转回去。
    学校超市并不大，旁边的奶茶店更是人满为患，外面排着队实则里面已经乱成一锅，沈数站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进不进，他一身校服穿的老老实实，肩宽腿长硬是将校服变废为宝，顾横实在想不出他和里面人挤来挤去会是什么样子。
    王启阳在后面隐隐觉得头疼：“要不我带你出去吃？”
    顾横扭头瞪他，能出去吃不早说？
    两人离开长龙，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超市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能不能别挤，让老子出去先！”
    “谁踩我脚了，我穿的凉鞋，艹！”
    王启阳啧啧道：“看，我救了你。”
    话音刚落，被他救下一命的人扭身回去，从人堆里精准抓住某人的衣领，用力薅出来。
    沈数还没反应过来，被迫远离拥挤，他踩在台阶上看不见后面的路，顾横扶了他一把才安稳落地。
    “你抓我干什么？”沈数没好气，他马上就要不费一点力跟着人群混进去了。
    旁边的王启阳也很震惊。
    顾横拽着他：“走吧，请你吃饭，当是感谢你借卷子给我。”
    沈数甩开他的手，低头整理被顾横扯歪的衣服：“不用，要感谢去谢佟姐。”
    王启阳在一旁当翻译：“佟姐就是咱班主任，比咱们大不了多少，班里都这么叫。”
    顾横直接揽上他肩膀：“别这样，给我个报恩的机会。”
    “你——”
    “王启阳请客，不吃白不吃。”
    王启阳：“……”
    顾横力气很大，alpha之间的对比往往来的很直接，距离太近沈数能闻见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虽然没有攻击性也不会让人反感，但是一周前他差点因为这股相似的味道强制进入易感期。
    这也就导致他有了些许的抵抗，晚上熬夜他都不喝咖啡了。
    “热，别搭着我！”沈数拧着眉说道。
    顾横没松手，问他：“那去不去？”
    “……去。”
    没办法，他挣不开，只能对方主动，等到了校门口他再溜。
    顾横松开手，猜中了他的心思，警告道：“你要是跑，我就给你抓回来。”
    “……”
    王启阳快吓死了，他和沈数刚上高中就是一个班的，分完文理还在一起，就没见过谁敢跟沈数勾肩搭背。
    王启阳看了眼顾横，满眼敬佩，真不愧是少爷。
    为了营造安静的学习环境，六中附近没什么大型商场和饭店，三人坐地铁去了商业街，简单吃了饭。
    王启阳上了趟卫生间回来，问顾横：“你付过钱了？”
    顾横冲墙上贴的二维码抬抬下巴：“顺手的事。”
    “这多不好意思，你回来我都没请你吃过饭，第一顿还是你付钱。”王启阳说。
    顾横：“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吃你的。”
    王启阳重重点头：“好！”
    沈数胃口不大，吃饭慢条斯理，顾横看他一眼：“不合胃口？”
    “没有。”
    这事王启阳最有发言权，他极少在食堂见到沈数，只有轮到他们第一波吃饭的那周，沈数才会去，平常要么不吃要么吃些面包牛奶，今天大概是大课间太忙，他没来得及提前去超市。
    看他吃那么点东西，王启阳十分心疼，就算是alpha，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造啊。
    “老沈你多吃点，这么下去胃受不了了。”王启阳说着去夹鸡腿，半路被顾横截去。
    沈数盯着碗里的鸡腿，抬眼看向顾横，后者低头吃饭，没做反应。
    “你们两，以前认识？”沈数问道。
    王启阳点头：“小学同学兼邻居，后来这货撇下我跑了。”
    顾横吃完了，他抽出张纸：“说实话，我不后悔。”
    “靠！”王启阳一口鱼肉卡在嗓子里，因为他这冷漠又无情的话咽不下去，他就了口水吞下。
    沈数安静的听着，上午佟凡叫他去办公室找卷子的时候，提过顾横从小生活在安阳，也嘱咐过前后桌之间多多关照。
    他对别人的私事一向持冷漠态度，但不知怎么，可能觉得他那几张卷子抵不过顾横请的这顿饭，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沈数多嘴问了句：“既然不后悔，为什么回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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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5章

    顾横只是顺嘴接了王启阳那句话，故意损他，没想到沈数当真了。
    欺负老实孩子的事，顾横可干不出来。
    对方一脸坦然和真诚，顾横也就认真考虑了下。
    离开安阳后悔吗？不后悔。
    回到安阳后悔吗？也不后悔。
    就是……不甘心。
    王启阳自从之前踩了雷，之后便特别谨慎，他接过话茬：“很正常啊，哪个去过大城市的还愿意回到这儿啊。”
    沈数沉默片刻，低声道：“这样啊。”
    顾横和王启阳茫然的对视了几秒，饭吃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气氛低沉，他们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沈数拿出手机看时间，提醒道：“午休快结束了。”
    六中规定，中午可以离校出去吃，但是相应的午睡时间就没有了，不到打铃校门口不让进，简单来说，出去容易进来难。
    很人性化的规定，但也挺残酷的。
    没了午休的三个人下午第一节课就蓝屏了，王启阳还好，昏睡了一上午，下午改完卷子就在偷摸玩手机，顾横平常在家浪惯了，一天睡三个小时都不困，但是学校有种魔力，仿佛空气中弥漫着睡眠催化剂，他看了会儿手机开始眼花，最后撑着下巴装思考，其实已经闭上眼睛脑子不转了。
    班级里有低低切切的说话声，全被顾横当成催眠曲，他睡了小半节课，却被一声油笔落地声惊醒。
    顾横缓缓睁眼，余光里他的前桌弯腰从地上把笔捡起来，一贯笔直的腰板此时塌下去，犹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隔着两层布料都能看见对方冷硬的骨骼。
    顾横思绪飘的有点远，前面有人开了窗，教室里措不及防的涌进一阵风，丝丝酒香像钩子一般勾住顾横的嗅觉。
    味道又回来了。
    对方有意克制，顾横再没有闻见过。
    下课后班里倒下一大半，就连沈数都恍惚的趴下去了。
    他补了十分钟的觉，铃声一响立马坐起来，自制力强的惊人。
    沈数刚拿起笔，后面的人用笔不轻不重的捅了下他，他这位后桌不知道要在这个座位坐多久，为了避免以后在没有任何防备下被他偷袭，沈数往后靠上椅背，低声对顾横说：“叫我我能听见。”
    呦，还不让人碰。
    顾横拖着嗓音说好，然后从桌肚里掏出瓶水递给他：“拿着。”
    “不喝。”沈数立马拒绝。
    顾横很轻的笑了声，似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但是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
    “谁说是给你了。”
    沈数顿了下，自作多情使他耳尖有些泛红，他伸手接过来，矿泉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冷一热接触后他的手上湿漉漉的，瓶身还挂着一层水雾，他想赶紧把东西给出去：“给谁。”
    顾横懒洋洋地说道：“麻烦帮我递给沈数同学。”
    “……”
    “顺便捎句话给他，上课不要再掉笔了。”
    “……”
    “也不用说谢谢，毕竟是我请他吃饭耽误他午休时间。”
    “……”
    沈数忍不住半侧身子，他看见顾横散漫的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也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谢谢。”沈数说道。
    顾横双眉一扬，心情不错。
    沈数的长相张扬明艳，浓眉大眼，瞳孔颜色很深，光看这张脸会让人误以为是omega，偏偏更多时候面无表情，周身气质清冷又疏离。
    顾横没跟他对视上几眼就有点受不住，率先移开目光，懒恹恹的倒在桌上。
    他想装死，桌肚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他没死成，只好掏出来先弄上静音，随后点开微信。
    王启阳给他发了个链接，随后又把链接里的几张照片传过来。
    王启阳：你火了，还跟老沈一起火了！
    王启阳：六中双a，出圈神图！
    小图看的不清楚，顾横点开，这是中午在超市门口被人抓拍的，他当时搭着沈数的肩膀，低眸在笑，沈数则是一脸冷漠。
    顾横心情有些微妙，照片虽然加了滤镜，但效果意外惊艳，顾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长按保存。
    他又点进链接里，是安阳六中的贴吧，这个帖子是中午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发的，一个午休的时间就被顶上去了。
    “我去，我第一次觉得双alpha好配啊！”
    “五分钟内我要知道那个转校生的全部信息！得不到沈数就要得到沈数身边的人！”
    “好不公平啊，我跟大佬在一个考场四次，他都没记住我叫什么，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楼上那位，你有想过如果人家以前就认识呢？”
    这些评论还挺有意思，顾横继续往下翻，王启阳又发来几条消息。
    王启阳：“咱们学校的大群，班群，还有个alpha群，但是里面聊天内容太脏太恶心了，就不推给你了。”
    顾横挑了下眉，alpha还有群，一帮互相排斥的同类建群能干嘛？
    顾横加了校群和班群，心思一动，他从班群里找到顾横的名片，刚想添加朋友，顾横及时收了手。
    他习惯性的拿起笔，看见对方奋笔疾书时愣了下，于是把笔放下，低头继续翻看评论。
    这贴吧从建校以来就有了，记录了学校的历史以及学生发的各种校园轶事，顾横找到近一年的帖子，沈数占了百分之五十。
    顾横越看越精神，最后注意力被某个两万点赞的贴子吸引住。
    时间是半年前，帖子标题很有迷惑性——“六中某沈姓大佬期末考试结束后，半夜和omega手牵手压马路”
    压马路怎么了，沈数那张脸谈个恋爱怎么了，他又不像自己那么榆木脑袋只对射箭感兴趣。
    顾横觉得发帖子的人可能思想停留在古代。
    照片拍的很模糊，隆冬季节入夜早，黑咕隆咚的只有两个人影，alpha那边有昏黄的路灯光，浅浅的笼在男生身上，却也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
    顾横鬼使神差的往前面那个后脑勺觑了一眼，别说，还真像。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佟凡来了班级，把班级成绩单和全校成绩单拿给夏阳，谁想看可以去那里看，随后开了十分钟的简单班会，人就坐在讲台上盯自习。
    夏阳看完成绩单后五分钟内唉声叹气了不下十次，顾横被逗笑，他低声问：“至于吗班长，我看看。”
    夏阳把两张单子都递过去，揉搓着惆怅的一张脸：“我暑假根本没怎么学，成绩果然下去了，只希望我妈揍我的时候别打脸。”
    顾横没有被父母揍的体验，他实在太优秀了。看完成绩单，顾横说：“挺好的呀，第二名呢！”
    夏阳摇摇头：“六中成绩不看排名，看平均分，我跟老沈的平均分差了12分，六门成绩就是72分，差的也太大了。”
    顾横勾着唇故意火上浇油：“小沈可以啊，真争气！”
    夏阳幽怨的瞪着他。
    顾横笑了笑，一碗水端的平：“这才高二，你还有机会。”
    夏阳低下头，这次确实是他没努力，怪不得别人，就是怕揍，衣架鸡毛掸子皮带，他都高二了还要忍受这些。
    夏阳一口气沉重的吐出去，却没收住声，寂静的班级里他的声音非常突兀，佟凡一眼扫过去：“知道我把成绩单先给你是什么意思了吧！”
    夏阳：“……”杀人诛心！
    佟凡翘着二郎腿坐在前面，俯视台下众多朝夏阳瞄的脑袋：“你们也不用着急啊，这个成绩单说明不了什么，基础题看排名一点用都没有，自己看看你们考的分数，70基础题还能有不及格的，东西都白学了！”
    “考完就算结束了，赶紧把心收回来，下次月考把平均分给我提上来，不然国庆的运动会，你们就别想好好玩！”佟凡使用威胁和吓唬技能，这是分班后第一次大型活动，佟凡虽然教学时间短，但以说到做到在学生中很有威严，三班的学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佟凡又坐了一会儿，快到下课时外面有老师叫她，佟凡便离开了。
    夏阳瘫在椅子上，从桌肚里掏出双筷子，嘀咕道：“我晚上要多吃点，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顾横正要问问沈数晚上还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想起沈数告诉自己的话，顾横启唇，还没出声，对方像有所感应似的，忽然转过头来。
    为了让他听见，顾横离的很近，沈数抵着椅背侧过头，耳廓突然吹来一阵热风，带着咖啡豆的香，他错愕的僵住。
    顾横顿了顿：“你要干嘛？”
    沈数问：“成绩单在你那？”
    顾横朝他耳朵瞥了眼，随后笑道：“你怎么知道在我这？”
    沈数：“听见了。”
    顾横脑回路转了十八弯，调侃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快给我道歉！”
    “……”沈数扭头瞪他，“幼不幼稚。”
    顾横点到为止，他笑嘻嘻的把两张成绩单递过去：“难怪你叫沈数，数学成绩不错嘛！”
    沈数拿着成绩单瞥了眼，看了各科的分数以及平均分后又扔回去，淡淡的说道：“难怪你叫顾横，说话挺横的。”
    从头听到尾的夏阳默默把中午看过的帖子打开，最后感慨一句，之前不会真的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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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6章

    晚自习开始前的十分钟里，班里人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聊八卦打游戏，沈数大概嫌吵，油笔砸在桌上的声音有些明显，后面灵活操作手机的顾横抬起头，见沈数起身离开教室。
    王启阳突然喊了一声：“少爷，你动一动啊！别光送人头啊！”
    顾横回过神，捡了王启阳扔给他的倍镜，顾横开了倍镜跟开挂似的，直接拿下这把的mvp。
    王启阳看了眼时间，扭头问他：“还能再来一把。”
    “不玩了。”顾横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王启阳见他插着兜往外走，估计放水去了，正想问问谁要来一起玩，夏阳叫他：“拉我。”
    “呦，班长大人，少见啊。”王启阳一边发送链接一边调笑道。
    夏阳接受邀请：“我怕以后再也玩不了了，就连手机都碰不到了。”
    王启阳笑了几声，他们很快匹配好进入游戏。
    顾横在厕所隔间回了几条消息，等到差不多快打铃他才出来，一开门看见外面正在洗手的沈数。
    沈数抬眼从镜子里看见捏着手机的顾横，随后又不为所动的低下头把水龙头关上。
    alpha之间往往互相排斥，信息素更多时候用来压制，自制力强的alpha不需要喷阻隔剂也能很好的控制住信息素。
    alpha的易感期来的不稳定，一年也就三四次，但是顾横上次的易感期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大概憋得太久，所以这回来势汹汹。
    对方身上能够安抚自己的信息素远比对方的脸要记忆深刻。
    但是沈数的信息素时有时无，每次闻的都不真切，总是若有似无的味道，顾横越发感兴趣，换言之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
    要不是知道沈数是alpha且脖子上没有任何咬痕，顾横会觉得他就是上次网吧不小心被咬了的人。
    见沈数甩着手上的水往外走，顾横脑子一热，几步上前脚背勾住门框，砰的一声，厕所的门就这么关上了。
    沈数顿住脚，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横。
    顾横听到震耳欲聋的门声也懵了一瞬，但干都干了他总不能解释自己中二病犯了吧，那多丢人，于是顺着他原先的思路拐弯抹角的问道：“你平常喷阻隔剂？”
    沈数下意识低头想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动作到一半突然卡顿，他抬头神情复杂的盯着顾横：“你能闻见？”
    顾横不解道：“什么意思？”
    沈数没吭声。
    自从分化后，个人信息更新，资料上显示他是alpha，但除了易感期会有明显的信息素味道外，从来没有人在平常闻见。
    ……不会是因为上次被alpha咬了的后遗症吧。
    可是对方并没有咬到他腺体。
    就在他出神之际，顾横往前走，离沈数更近，他稍微矮一点，咫尺间的距离需要抬眸才能与顾横对视。
    这让沈数有点不爽，顾横没来之前，他是三班最高的。
    男人之间奇奇怪怪的胜负欲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景出现，沈数眉头微蹙，正要说些什么，顾横低哑的声音落在耳畔。
    “我能闻一下吗？”
    沈数身形一顿，这人说什么胡话！
    他直接往后撤，决定远离傻逼，否则会传染。
    却不想后颈被人用掌心覆盖，他面前的人忽然用力将沈数往怀里带，顾横的本意是想更近的确定这股味道是不是和网吧里的味道一样，还是说只是相似。
    但这动作惹恼了沈数，一段不可名状的回忆如洪水般涌入沈数的脑海里，他露出和那天相似的厌恶面孔，想要一把推开顾横。
    沈数以为他只是自来熟，比如刚转校，除了老朋友王启阳外，跟周围的夏阳和刘毅都聊得来，比如上个厕所，就能看见他和徐萱一起有说有笑的回来。
    沈数虽然经常被冠以高冷学霸的名头，但他本人并不是真的冷漠，他只是不太喜欢主动。
    沈数跟班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维持正常的距离，所以对这位新同学也不例外。
    没想和他交朋友，只是经常见面的同学。
    但是这位同学从一开始就对他动手动脚，现在脑子短路竟然要来闻他的腺体！
    “老子是a，别瞎闻！”沈数把手抵在他胸口，将人摁到厕所的墙壁上。
    顾横看着他不痛不痒的抵抗，轻笑道：“都是a，闻一下怎么了！”
    沈数憋得耳朵都红了，顾横手心的那块皮肤也开始发烫灼热。
    “撒手！”沈数低吼道。
    顾横灵活躲过他想要偷袭的另一只手，顺势攥住他手腕，刚才被推过来的一瞬间其实他已经闻到了，确确实实和在网吧闻到的一样，顾横不再逗他，正要撒手，厕所的门冷不丁被推开，一点预兆都没有。
    进来的那位还在嘀咕：“奇了怪，门怎么关上了，不会是……哎我去！”
    男生吓的心突突直跳，一个没准备，右脚拌上左脚，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门上，紧随其后的同伴也进来了，正要嘲笑他，结果看见厕所里近乎相拥的两个人后，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沈数偏头，男生看到他是谁，立刻反应神速，抓着同伴的胳膊往外拉，边对沈数和顾横说：“对不起，打扰了。”
    门贴心的重新关上。
    顾横举起手，无辜道：“我们好像被误会了。”
    “那也是因为你！”沈数用胳膊重重的压了他一下以示愤怒后，转身重新洗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沈数搓手的动作没停。
    顾横在整理衣领，他刚来还没有分到校服，所以穿的是常服，上衣是简单的白t加牛仔衬衫，裤子是黑色阔腿裤，很休闲的装扮。
    不知怎么的，顾横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怪，怪暧昧的。
    顾横准备回教室，经过沈数时好奇他手上有什么东西需要洗这么久，结果看见他白皙的皮肤被搓的通红。
    他拉了一把：“干嘛呢，想试试人体能不能皮肉分离？”
    沈数甩开他：“关你什么事。”
    知道对方因为什么在赌气，顾横不跟他犟，继续往外走：“好，不关我事。”
    晚自习第二节课佟凡来了一趟，顾横原本就没办理住校，今天又是一天自习，除了弄卷子他没什么好干的，于是找佟凡要了请假条提前回家。
    临走前她叮嘱顾横明天开始正式上课，让他今晚好好休息。
    但顾横觉得他今晚估计不能安稳睡觉了。
    六中到时东明家步行大概十五分钟，顾横跑回去连一半时间都没用上。
    客厅里时小鱼已经换了睡衣，正抱着半人高的公仔窝在沙发里要睡不睡，应该是在等他回来。
    她听见开门声后急匆匆跑下沙发，跑到人前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嘴巴翕动。
    顾横摁了摁她的脑袋：“回屋睡觉去。”
    时小鱼纠结的看着他，最终低头闷声道歉：“哥，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提醒他的。”
    顾横收到消息的时候确实憋着火，但是就在往回跑的路上，他忽然想到，那把反曲弓现在就是个装饰品，他没地方用，坏了也许是天意吧，也就释怀了。
    “哥，我以后再也不带同学来家里玩了。”时小鱼声音染上哭腔。
    顾横不轻不重的弹了下她脑门，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严重，滚回屋睡觉去。”
    “怎么可能，我之前摸一下你都骂我。”时小鱼喃喃道。
    顾横想起他刚到安阳的那天，他带的东西不多，一整个行李箱里只有两件衣服，其他的东西时婉用快递的方式寄过来。
    他当时在时东明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卧室里收拾东西，时小鱼刚好放学，听见动静跑进来，他们很久没见了，时小鱼的模样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顾横一时没认出来，所以在她因为好奇而触碰弓箭的时候不小心凶了她。
    他那时候从省队没离开多久，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极其敏感，更不允许在不经过他同意下就乱碰他的东西。
    顾横一直想道歉来着，但刚来那几天他忙忘了，时小鱼这么一提醒，他才陡然意识到，短短两周，安阳真的改变了他很多。
    曾经他最在乎的如今都慢慢放下了。
    顾横不自觉的去揉蹭食指和中指的茧，直到他感觉疼才松手。
    现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怀里突然被什么糊住，顾横低头，发现时小鱼把她的公仔塞过来，她说：“想哭就抱着它哭吧。”
    顾横笑出声，拎着公仔的脑袋：“行啊。”
    时小鱼没想到他还真拿走了，她迟疑道：“你还真要哭啊？”
    顾横无奈的摇摇头，把人和公仔一起推回她自己的房间。
    顾横站在门口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时小鱼没给他拍照片，他还不知道那把反曲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按理说初中小孩没经过训练，想拉开40磅的弓根本不可能，还容易把自己拉伤。
    顾横运了口气推开门，呼吸顿时一窒，随后靠在门框上失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精神绷得很紧。
    原来他还是放不下。
    他的弓箭和弓把都是定制的，红黑配色，嚣张放肆，跟曾经在赛场上的他一样，红色花纹缠绕的合成金属弓把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之前就有的。
    顾横瞥了眼书桌上被拔掉箭头的弓箭，此时银色箭头安静躺在那，上面泛着细微的冷光。
    就在这时，他搁在兜里的手机震动，顾横看见上面的备注后，眉目舒展，浑身放松，他把弓放回桌子的支架上，随后坐在床边笑着接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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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7章

    正式开始上课，顾横发现原来还有比自习更无聊的。
    他很久没有在这种氛围里学习过，老师在讲台上挥汗如雨，周围是埋头写字的同学，窗外绿树成荫，蝉鸣不断，顾横百无聊赖的戳着手里的卷子。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叫方七月，听上去会觉得这一定是个温婉的女人。
    但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总是会给顾横不一样的惊喜和反差感，台上正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讲课方式豪迈，他锐利的双眼扫视全班，最后目光在顾横身上定格很久。
    夏阳抄完答案抬起头，顺着方七月的视线看向顾横，他刚想提醒顾横注意听讲，方七月预判了他的预判，用格外响亮的嗓门喊道：“那位坐在角落的同学，站起来回答下这道题。”
    顾横没搭理他，横的一批。
    “顾横！”夏阳喊他，“七月叫你呢！”
    顾横眸光微动，顺嘴接了句：“九月也在招呼我。”
    夏阳：“？”
    方七月皱着眉，用卷子敲了敲靠近讲台边的男生：“你们班新转来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佟凡提过，但他上了岁数忘性大，就记得什么横的。
    一个令人很不爽的名字。
    男生说：“顾横。”
    方七月直起腰板，雄赳赳气昂昂道：“顾横！”
    顾横慢悠悠站起来，方七月说，“你来告诉我这道——”
    “m=30”顾横抢答。
    方七月：“……”
    撅着嘴要透题的夏阳：“……”
    方七月咳嗽两声，他觉得自己的威严被顶撞了，这孩子明明在开小差怎么可能说出正确答案，肯定是有人偷偷告诉他。
    “你说下具体步骤，数学大题只写结果是不会给分数的。”方七月镇静的的问道。
    顾横低头看了眼卷子：“这是填空题。”
    班里一阵哄笑。
    方七月拍拍讲桌：“填空题也得有步骤，你这次侥幸蒙对了，下次呢，平常我们的卷子无论是选择还是填空都要把它当成大题来做，才能保证你高考那张卷子准确无误！”
    顾横惆怅的叹了口气：“老师，我忘记了。”
    方七月得意的笑了，他伸出根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顾横：“你到底是忘了还是照着答案说的呀？”
    顾横没想到这老师还挺难缠，他睨了眼前面正在低头换笔芯的沈数，计上心头，嘴角翘起的弧度看着就没憋好屁。
    “老师，昨天晚上沈数跟我讲的，不信你问他，讲的步骤可清楚了。”顾横真诚的说着，一点都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夏阳听完直摇头，看来顾横不了解沈数，沈数怎么可能帮着他作假，但凡找自己都别找沈数啊！
    铁石心肠的沈数刚好换完笔芯，在卷子上画了两条波浪，随后被方七月叫起来。
    “我确实跟他讲过。”沈数说。
    夏阳：“……？”
    全班一半的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用一种羡慕和嫉妒等多种情绪混合的复杂表情盯着顾横。
    顾横感觉自己像是打了聚光灯，而聚光灯的中央是沈数，他只是沾了边角的光。
    沈数继续说：“但我没想到他的脑容量那么小，这都记不住。”
    夏阳：“……”
    果然，这才是他认识的老沈。
    全班再次爆发出笑声，顾横最后也没忍住，这是他头一次被骂后第一件事不是怼回去而是笑出来，他觉得沈数打破他的第一次，应该放学去买彩票。
    方七月彻底放弃了，他让两人坐下，自己把那道题的步骤写到黑板上，最后针对顾横那句“这是填空题”做了补充：“这属于填空题的最后一道，所以它很有可能以大题的形式出现，具体步骤一定要记好，下次出现我希望大家都拿满分。”
    “好的老师！”全班气势恢宏的回应。
    顾横盯着前面那个圆润的后脑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忽然虚掩着嘴笑了。
    果然，记上仇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按照惯例，先热身再象征性的跑几圈就开始自由活动。
    王启阳招呼着班里几个男生坐在树底下打游戏，问顾横来不来。
    顾横心不在焉的四处看，王启阳问他：“找什么呢？”
    “沈数呢？”
    站队的时候就在附近，说完解散一眨眼功夫就没了。
    王启阳冲操场远处努努嘴：“老沈一般前半节课打篮球，后半节课就回教室学习去了。”
    王启阳“嘶”了一声，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从转校到现在，顾横的眼睛就像长在沈数身上似的，请人吃饭，上课主动cue，这会儿都自由活动了还要去找……他以前不是喜欢主动交朋友的人啊！
    要不是两个人都是alpha，王启阳还以为他这兄弟要通过狗皮膏药的方式追人家呢。
    虽然说现在贴吧传的热火朝天，甚至还有人根据一张图开始写小说，昨天晚上他在贴吧看到一篇同人文，竟然离谱到沈数在厕所壁咚强吻顾横，让沈数主动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他兄弟怎么可能是下面那个！
    “那你还玩不玩啊？”王启阳问。
    顾横一步跨三个台阶坐在最上面，摸出手机：“玩。”
    三班的学生普遍都白，没有特别黑的，这点在沈数身上更显著，他是冷白皮，阳光下白的亮眼。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搭在单杠上，里面的白t袖子也撸到肩头，胳膊很长，正弓着腰准备拦下对面中锋的运球。
    “哥，哥，我没血了，你快来。”王启阳嚎叫道。
    顾横收回视线，定位闪现到王启阳的位置，快速解决对面的几个英雄。
    刘毅抽空看了眼顾横：“你这技术，段位不该这么低啊。”
    顾横随口回道：“之前的号被封了。”
    “因为什么呀？”
    顾横云淡风轻的说道：“被人举报开挂。”
    “……”
    他打游戏不上瘾，但上手快，号被封了以后就不再碰了。
    小号是时小鱼给她建的，小姑娘干啥啥不行，打游戏倒是很溜，经常嚷嚷着要当职业电竞选手，因为这事没少被时东明揍。
    有段时间手机被没收，撒泼打滚求顾横，顾横没辙，只好借给她，有时候自己也会玩两把。
    他们这局游戏刚赢，旁边树底下乘凉的几个女生惊呼：“我看见他腰了！他有腹肌！”
    “在哪呢！在哪呢！”
    “他刚跳起来的时候，哎呀，你没看见，我看见了！嘿嘿！”
    几个女生打闹起来，波及到了最旁边看小说的女生，她抬手推眼镜，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继续津津有味的看小说。
    撞到她的女生往后看了眼：“对不起啊小萱。”
    徐萱摇摇头说没事。
    “对了，小萱你跟沈数是不是邻居啊？”女生问，“我之前去办公室帮佟姐整理档案，看见你们两的地址差不多，后面的街牌号是相邻的。”
    徐萱说：“对，我们从小就是邻居。”
    “哇，青梅竹马，那你这近水楼台，不抓紧点！”女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徐萱满脸淡定：“我又不喜欢沈数。”
    大概是从小就认识，对方的黑历史见多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get不到沈数的点。
    女生难以置信。
    顾横听了几句，想起上次在走廊碰见徐萱和沈数在聊天，沈数走后，徐萱就把他叫住了，才知道当时两人在讨论一道数学题。
    “曲长歌？”
    王启阳听到熟悉的名字，倏然扭过头，顾横就坐在他斜对面，看的一清二楚。
    刘毅暗戳戳捶了他一拳，贱嗖嗖的笑道：“哎！”
    王启阳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了，顾横意外的挑起眉。
    “曲长歌是谁？”
    刘毅说：“校花，高一来报道的时候大半个学校都认识她了，佟姐之前说，自从六中建校，就没出现过校花校草这一类的人物，但是近两年水平一下子以跳楼机的趋势上去了。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进娱乐圈！”
    顾横垂眸说：“有机会去见一见。”
    王启阳瞪他：“你不许去见她！”
    顾横笑了：“为什么？”
    王启阳支支吾吾，刘毅一脸“你就这点出息”的白了他一眼，王启阳嘴角绷紧，干巴巴道：“你这张脸去见一见，那还有我什么事啊，一个沈数就够我喝一壶了。”
    他最后一句几近呢喃，顾横低头近了近：“沈数怎么了？”
    刘毅憋不住笑，勾着王启阳的肩膀来回晃悠，一边跟顾横解释：“人校花就奔着沈数来六中的。”
    王启阳气的想锤死他，手机一撇真就扑上去了。
    顾横往远处眺望，年轻的alpha纵身一跃，风吹起他的衣摆，那截白皙的腰腹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他落地时嘴角带笑，抬手跟同伴击掌，转而收敛表情，认真准备下一场。
    张扬的少年只是微笑就足够令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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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8章

    体育课后半节课，王启阳扭开瓶盖灌了口水，他艰难的咽下去后问：“要不我们也去打会儿篮球？少爷会吗？”
    顾少爷嫌太晒了，不是很想动，而且刚才王启阳说，沈数后半节课会回教室，他就觉得更没意思了。
    “去吧去吧，高二下学期就没体育课了，珍惜这半年吧。”刘毅用手掌挡在眉毛处遮光，挨个拍了台阶上懒趴趴的几个人，却在顾横的旁边停下了。
    虽然他们一起打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横总会给他一种压迫感，明明对方没什么架子，说话也是和和气气，但就是没来由的紧张。
    而且他一个beta，就算顾横用信息素压他，他也感觉不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
    刘毅一提醒，王启阳也想到这回事了：“学校太狠了，高三下半年再停体育也行啊，心理课和音乐课高一就停了，学校简直是把我们往死里逼！”
    “不狠能叫六中吗！”
    王启阳叹气：“说的也是，我当年中考分数进重点都绰绰有余，可我妈非让我来这，女人心海底针！”
    刘毅看向顾横，后者默不作声的戳着手机，他鼓起勇气主动问：“北城的高中应该更严格吧。”
    顾横停下手里的动作，思忖片刻：“还好，我一般不去学校上课。”
    “……”刘毅心里咯噔一声，都敢随便逃课，可不是觉得不严格吗！
    顾横并不知道他的思路已经拐偏了，他收起手机往篮球场的方向瞥了眼，虽然周围有林荫路，枝叶繁茂，但对露天的篮球场来说起不到丝毫作用。
    沈数正坐在长椅上休息，旁边坐了两个女生，离得近的那位歪着身子在跟他说些什么，沈数仰头喝水。
    离得太远，顾横眯着眼也无法看清他到底有没有回话。
    王启阳眼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顾横面无表情没有要去打篮球的意思，他冲刘毅说：“要不咱们——”
    “走吧。”
    王启阳：“？”
    顾横两步跨下台阶，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几个人：“不是去打球？”
    王启阳回神，赶紧招呼其他人：“去去去，赶紧走！”
    到了篮球场，夏阳特别热情，人隔着几米远他就忍不住挥手，顺便把脚边的篮球扔过去：“快来，我们缺人，正好一起打。”
    王启阳接到球，几步上篮，来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扣球，扭头冲坐在椅子上的几人吹了声轻浮的口哨：“帅吧。”
    “做作。”夏阳嘲讽他。
    王启阳把球砸过去，反唇相讥：“我以为你今天会缺胳膊断腿不能来上学呢！”
    夏阳气笑了：“王启阳你完蛋了，等会我让你连球都摸不着！”
    “放狠话谁不会啊！”王启阳走到他跟前，扯着嗓子喊，“谁摸不着球还不一定呢！”
    顾横站在一旁看热闹，目光掠过椅子旁的篮球，自从学了射箭，他很少碰其他的体育项目，有些时候会和队里其他人翘课玩些其他的，但经常是玩了上次没下次。
    说实话，要是真打篮球，他很难保证不在场上丢人，毕竟，他的篮球技术和初学者其实差不了多少。
    吵吵闹闹中，一道清冷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顾横的思绪，他扭头看见沈数把校服甩到肩上，拎着水起身，坐他身旁的两个女生脸上纷纷染上不舍和失望。
    “你们玩吧，我回去了。”
    夏阳捡起地上的球，绷着脸冲王启阳勾手：“来，臭小子，你今儿要是能赢我，我给你写两天作业！”
    王启阳立马来了精神：“这你说的，少爷你听见了吧！”
    没人回应，王启阳四周看了一圈，试探地问：“少爷？顾横？人呢？”
    刘毅冲远处烈阳下两根笔直的“筷子”抬抬下巴：“那呢，在老沈旁边。”
    “……”
    艹，他根本不是来打球的，专门来找沈数的！
    因为对方说嫌热所以只能拉着衣角的顾横正软磨硬泡不让沈数回教室，他不明白，这才刚开学上了一天的课，各科作业都没留，哪有那么多东西要学。
    “别回去了，高中生活就剩下半年体育课了，你这都不知道珍惜吗？”顾横边说边使劲往后拉，他看见沈数的耳朵和脖子被晒的通红。
    沈数不受他蛊惑：“体育课是用来放松的，我放松够了。”
    顾横不讲理：“可我还没放松呢！”
    “关我什么事？”沈数偏头看他。
    不知怎的，顾横想起昨晚在厕所里沈数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他是怎么回的？
    ——对，不关我事。
    顾横嬉皮笑脸的上手，扯走他的校服不由分说的盖在对方的脑袋上：“当然关你事了，佟姐说前后桌要互相帮助。”
    沈数把校服往上撩，抬眸盯着他，那一瞬间，唇红齿白的人像是在掀盖头。
    顾横被脑中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弄的发笑。
    “你去跟他们打篮球。”沈数语气僵硬，听上去像命令。
    顾横摇头：“我不会打篮球，特别菜。”
    “……”
    沈数忽然觉得自己跟他话不投机，不会打篮球那跑到篮球场干什么？专门拖着他一起晒太阳？
    沈数半妥协道：“那你会什么？”
    顾横动了动手指，说的正儿八经：“我会射东西。”
    空气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古怪里。
    他本意是射箭，但是不想说得太具体，这种高中校园鲜少出现的活动说了也没用。
    可是没想到委婉的过了头。
    顾横“额”了一声，在沈数脸上扫量一圈，见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精准度和准确率比较高。”
    解释完好像更不对了。
    沈数深吸一口气，指着长椅上的两个女生，顾横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
    沈数说：“羽毛球会吗？”
    顾横松了口气：“会。”
    “来吧。”沈数往阴凉处走。
    两个女生见沈数回来，一扫脸上的失落，刚要询问是不是落下什么了，结果沈数先开口：“羽毛球拍能借我用一下吗？”
    刚才她们费尽心思跟沈数说话，可是沈数爱搭不理，不是“嗯”就是“谢谢”，现在沈数主动过来，女生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直到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她才恍然惊醒，把身侧的羽毛球拍递过去。
    “这是在器材室借的。”
    “知道，”沈数转身，留下没有感情的一句，“他还。”
    他？他是谁？
    女生看着沈数走到一旁的林荫小路，然后冲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人招了下手。
    顾横走过去，笑着接过沈数拿来的羽毛球拍。
    沈数先发球，既然顾横想玩，他就陪他玩，玩够了就不要再来烦他。
    打了大概五分钟，沈数不知道第多少次弯下腰捡起羽毛球，攥在手里使劲捏了捏。
    他以为精准度和准确度高只是顾横说说的，但是没想到是真的，无论多刁钻的角度他都能稳稳打回来。
    沈数直起身，看着对面掂量羽毛球拍并颇为轻松的顾横，他怀疑对方说不会打篮球是假的。
    沈数用手背摸了下额角的汗，顾横问：“休息一下？”
    沈数摇摇头：“不用。”
    左边是激烈的篮球赛，后边是拍的一下比一下狠的羽毛球赛，长椅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并逐渐开始趋向羽毛球赛。
    有个被换下来的男生用衣服擦了擦脸，忽然有道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他抬起头，看见已经走了的沈数此时正在跟顾横打的如火如荼。
    他问一旁观战的女生：“他们打多久了？”
    “从你们开始打篮球他们就开始了。”
    男生多看了几眼，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们打的是羽毛球？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要用羽毛球把对方打死？”
    女生捣蒜般点头，不仅如此，顾横每次都接的很准但是打回去非常轻，好像没用力，反观沈数……仿佛真的用了冲着打死对方的劲。
    再往后看，男生的神情变得更扭曲，最开始还觉得这两人水平真高，多奇葩的轨迹球都能接到，打着打着，顾横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几近完美的抛物线他都接不到。
    这算什么？
    打假赛？
    身旁涌过来一股热意，男生扭头，王启阳和夏阳被换下场了。
    这两人跟旁边打羽毛球的两位不相上下，都是往死里堵对方，只要不犯规就疯狂往犯规的边缘试探。
    下课铃响，操场上的学生稀稀拉拉回到教室拿筷子去食堂，篮球赛比分出来，夏阳还是让王启阳拿了两颗球，最后咬牙切齿的捏着对方脖子应下写作业这回事。
    顾横冲沈数摆手，他撑着膝盖踹粗气：“不来了不来了。”
    沈数坐到长椅上，眸光扫到眼尾，他拿起之前还没喝的另一瓶矿泉水，随手扔给顾横。
    “还你的。”
    顾横笑了笑：“要是今天咱们不打羽毛球，你是不是就不还我了？”
    “……”沈数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道，“你给我水的时候，怎么不把付款码一起给我？”
    顾横惊讶：“还怪上我了？”
    沈数垂眸把羽毛球拍装进袋子里，在顾横走过来的时候，他诚心实意的夸奖了句：“你挺厉害的。”
    顾横扭开瓶盖喝了两口水，坐到他身边，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椅子上：“真心的？”
    沈数不爽：“我很少夸人。”
    顾横点点头：“你也不赖。”
    沈数没应声，但是特别贴心的把顾横手里的羽毛球拍拿走放进袋子里，顾横欣慰的凝着他，想说我跟你一起去还。
    随后他看见沈数起身，敛着眼皮恢复以往淡漠的神情，声音也没什么温度。
    “拿去还了吧。”
    “……”顾横指着自己，“就我去？”
    沈数挑了下眉，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不是你非拉着我陪你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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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第9章

    六中体育特长生很多，一个班级至少两个，学什么的都有，所以器材室里器材多种多样。
    顾横转了一圈，把羽毛球拍放在架子最上面，一转头，余光瞥见最下面那层架子上的几个平衡杆。
    这东西对顾横来说太熟悉了，可以帮反曲弓减震增重。
    架子旁边的角落里，一把沉积了灰尘的弓安静的塞在那，顾横弯腰把东西拿出来。
    六中没有专门的靶场也没有专业的老师，所以学校不收射箭特长生。
    那这弓从哪来的？
    顾横看着不完整的弓心痒手也痒，架子上有学生留下的抹布，顾横擦掉弓上的灰渍，熟练利落的将瞄准器和平衡杆安装上。
    他的体内似乎有一种有别于常人的激素，只要碰到弓，他心情就很愉悦，哪怕这不是他的专属弓，哪怕这里只是器材室，没有弓箭没有箭靶，那些带着热血带着躁动的念头就会迫不及待冲出来。
    这把反曲弓应该是女生用的，磅数大概在35左右，他虽然很久没练，理应会手抖会拿不稳，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他试了两下，因为没有弓箭，没法根据箭的偏移调整瞄准器，顾横兴味阑珊的把东西放回架子上。
    器材室的门被推开，体育老师刚跟其他年级的老师打完球，来放篮球，看见站在里面的顾横时愣了下，随后把球扔到筐里，出声叫住准备离开的顾横。
    体育老师非专业课老师，一般记不住学生的名字，要说熟，可能跟体育特长生或者是校队的人更亲近。
    顾横淡定的回头，以至于体育老师有些不确定：“是叫顾横吧？”
    “嗯。”
    “新转来的？”
    顾横点点头。
    体育老师松了口气，前天他来学校监考，中午休息跟几个老师聊天，恰巧聊到了转校生，听说是国家队的他还挺兴奋，这几年校队的质量越来越差，来了正好可以整改一下，但是没想到是玩弓的。
    学校根本不发展这个方向。
    体育老师用两秒的时间来打量了下顾横，然后低头看向那把年久的弓：“大概四五年前，学校破格招进来个女体育老师，是从国家队退役下来的，这就是她的弓。”
    顾横懂了，即便是退役的运动员，也不会把弓随随便便扔到角落里，这个老师八成不在学校任教了。
    下一秒，体育老师像是猜中他的心思，解释道：“六中之前是唯一一个接受射箭特长生的高中，跟安阳体校对接，但是后来学校有个学生因为射箭出现意外，学校觉得危险，便不再接受这类项目，她也就离开学校了。”
    顾横明白他这番话的原因：“那这位老师现在做什么工作？”
    体育老师背着手，一脸笑意，似乎是等着他来问：“她现在在一家射箭俱乐部当教练，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跟你们班主任佟凡要联系方式。”
    顾横了然：“谢谢老师。”
    体育老师摆摆手：“行了，去吃饭吧。”
    顾横离开器材室，打了半节课的羽毛球一点饥饿感都没有，他把剩下半瓶水喝完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路上有排队去吃饭的学生，懒懒散散已然是觉得没什么可选的，彻底开始摆烂了，顾横绕过他们，打算从修身园的后门抄近路回教室，他觉得沈数应该也没去食堂。
    安阳的夏季温度比北城高，走廊两侧的门都是开的，穿堂风很舒服，顾横站在修身园的小路上吹了会儿风，直到听见不远处沙沙的走路声，他才抬腿离开这儿。
    “就在这说吧。”
    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顾横的脚不听使唤的停下了。
    学校的修身园是今年年初刚刚建的，种了些稀奇古怪的花和树，还没建好，所以有些地方茂密有些地方稀疏，顾横就站在草丛茂盛的地方，附近还有棵银杏树挡着。
    “纠结的话，等想好了再跟我说吧。”沈数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让顾横想起他往自己桌上扔卷子的画面。
    “等等！”
    是个女生的声音。
    顾横眼皮一跳，垂眸抓了抓头发，大概猜到接下来的走势。
    客观来讲，沈数被人表白这事在正常不过，打第一眼见到沈数，连他都觉得对方好看帅气的过分，又是学霸，运动细胞也不错，除了冷淡的性格，几乎挑不出毛病。
    顾横向来喜欢听八卦，尤其是他这小前桌的八卦，顾横往前凑了凑，忽然皱起眉。
    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衣料摩擦的声音让顾横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主战场。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女生吐字清晰，音调高扬，“来报道的那天，我说过，我就是为了你来六中的。”
    沈数表情微变：“你以前认识我？”
    “我们是一个初中的，”女生怕他想不起来，提醒道，“你毕业的时候，学校举办的毕业典礼，我的独舞是压轴节目。”
    沈数拧着眉艰难回想，片刻后才恍然：“毕业典礼我没参加。”
    “不可能！我在台上看见你了！”女生激动，声音都大了几个度。
    沈数没撒谎，那天家里出了事，他连学校都没去。
    不知道看的谁，还来表白，还说为了他来六中，沈数声音冷冷的，周身的气压降下来：“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连个眼神都没留，径直从女生身边离开。
    女生站在后门口，满脸的难以置信，她拳头捏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咬咬牙，眼神带着求证般的决绝，转身跑回教学楼。
    顾横靠着树，挺长时间没听到声音，他双手插兜，后背刚和树干分离，那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突然落在耳畔。
    “顾横！”
    “我去！！”顾横没来得及准备，后背重新撞在树上，这条件反射不知轻重，疼的顾横龇牙咧嘴，“你，你怎么……”
    这人是猫吗？走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数瞥了眼他捂住的后背，不咸不淡的问：“吃饭去吗？”
    “啊？”顾横有些意外。
    沈数不耐烦道：“吃不吃饭？不吃我走了。”
    顾横眸光下垂，看见他手里的两双筷子，立即道：“吃。”
    沈数抽出一双扔给他，边往前走边嫌弃：“你被锁在器材室里了？”
    “没有啊。”
    “没有怎么那么慢？”沈数看他。
    顾横抬起嘴角，得寸进尺的搭上沈数肩膀：“你在等我啊？”
    “想多了。”
    “那为什么拿两双筷子？”
    “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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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第10章

    六中周六有半天自习，下午可以自由出校，这点对走读生没要求，上午可以来也可以不来。
    自从上回时婉打电话把时东明从头到脚一顿骂，时东明说什么都不让顾横来驿站，哪怕是坐镇都不行。
    他开始上学后，每晚将近九点才回到家，驿站早关门了，时东明这一周过的很潇洒，虽然忙是忙了点，但他乐在其中，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姐的唠叨，世界都清净了。
    可是他的清净从出现“周末”后就开始崩塌了。
    顾横周五晚上撸完作业，周六晨跑结束，肩上挂着条毛巾，大大咧咧坐在驿站的老板椅里。
    时东明收拾完前几天搁置的快递，回头看见这幅场景，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高中生平时上课那么累，好不容易周六了你就不能赖赖床吗？”时东明瞪着眼睛质问。
    顾横认真道：“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时东明多希望时小鱼哪天也会跟他说这句话，那他一定开心死了。
    “驿站没你的事，回家学习去。”时东明不耐的赶人。
    顾横置若罔闻。
    老街的居民起的很早，驿站七点开门就有人来取之前没拿的快递，对方报了手机尾号，顾横起身去货架上翻找。
    “叫什么名——”
    时东明戴着白色手套拿走快递，然后从另一只兜里费劲掏出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打发他：“去，买点包子油条和豆浆。”
    顾横：“……”
    两人无声对峙了几秒，时东明又掏出张五块钱：“多吃点。”
    顾横拿着钱走了，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
    时东明踮着脚在翻东西，忽然大腿处传来异样，他低头一看，顾横把手插进他的裤兜里，把那十五块钱塞回去。
    “给你买了饭，去吃。”顾横冲货架中间的电脑桌抬抬下巴。
    时东明叹气，算了，根本管不住。
    上午十点，驿站不忙了，零星几个人来都是时东明帮找快递，顾横窝在椅子里跟王启阳发消息。
    王启阳家里离学校不算远，但他妈强烈要求他住校，所以正苦逼的在学校上自习。
    周六上午专心学习的比周日更少，一个个都在计划新学期的第一个周六假该去干什么。
    王启阳：一起开黑。
    顾横：出息。
    王启阳：我知道家网吧，配置贼牛逼，就是能贵点，之前和夏阳去过一次，再也看不上其他网吧了。
    顾横：还有谁？
    王启阳：夏阳，钱江，加上你我，咱们四个人开黑。
    顾横心说这阵容真行，四个人，班长，学委，体委，转校生，没一个身份重复的。
    顾横：行。
    他低头捣鼓了下电脑的音响，驿站由内到外传出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曲。
    美丽的七仙女~我就这样爱上了你
    我这个人~老实平凡~真的是配不上你
    美丽的七仙女~谢谢你让我爱你
    “顾横！”时东明嗓子嘶哑，吼完一直咳嗽，“你来一下！”
    顾横踩着节奏感超强的音符走到前台，心慵意懒的靠着架子：“叫我？”
    “看店，我去帮老人家把东西送家里。”时东明说道。
    他面前站着个佝偻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色褶皱很深，两只苍老的手抵在桌子上，却一直在发抖。
    在她的脚边，是一个半人高的纸箱，胶带缠得很死，在箱身上隔成大小不一的菱形。
    顾横抬眸：“我去送。”
    “不用，店里不忙，你看着店。”时东明去后院找推车，他刚才搬的时候差点抻着腰，这里面是装了砖头吗？
    顾横拉住他：“我送完后回家吃饭。”
    时东明犹豫的时间里，顾横已经撑着桌子问老人家家在哪，过去大概多长时间。
    距离不远他就搬过去，距离远再考虑推车。
    老人家盯着顾横不说话，不是发呆，因为她在有频率的眨眼，看了好半天，缓而慢的拱出个慈祥的微笑：“大概半个小时，小伙子，你推个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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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第11章

    顾横打消之前觉得距离不远就搬过去的想法，这玩应从驿站搬到推车上顾横已经累个够呛。
    老人家拍拍他弯下去的后背：“没事吧小伙子？”
    顾横摇头，强壮淡定：“没事！”
    “扑哧！”
    倚着门框贱兮兮的某人压着嘴角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顾横扭头，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我妈最近有打电话来吗？”
    时东明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一字一顿道：“行，小子！”
    真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老人家没说具体位置，还说手机查不到，只能边走边指路。
    她腿脚不便走的慢，顾横还得特意停下来等她。
    “小伙子，你累不累啊？”老人家说话也慢慢悠悠。
    “还行，”顾横往巷子里面看了眼，“奶奶，您告诉我大致路线，我先推过去行吗？”
    老人家立马变了脸，着急的摆手道：“你找不到的，很麻烦，你跟着我就好了。”
    顾横心说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老人？
    途径一家超市门口，有个半大男生在啃雪糕，顾横的胳膊被轻拍了下，老人家问他：“孩子，想不想吃雪糕？”
    顾横：“……”把我当小孩呢！
    迎着老人家殷切的目光，顾横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木木的点头：“吃。”
    两分钟后，顾横咬着绿豆味的雪糕跟旁边啃火炬的男生大眼瞪大眼，最后男生在顾横凶狠的注视下憋着嘴跑了。
    顾横几口吃完雪糕，旁边的老人家还在慢条斯理的舔着甜筒。
    他怎么觉得怪怪的，这老太太貌似一直在拖延时间。
    “奶奶，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您知道吗？”顾横试探的问。
    老人家仰起脸：“听说很多东西，有玩具，纸尿裤，奶粉……还有什么来着，太多了，我岁数大记不住。”
    顾横：“您孙子多大了要用这些？”
    老人家笑了笑：“他多大在我眼里不还是孩子？”
    顾横嘴角抽动，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吃完东西继续送快递，顾横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他们走的还没休息的时间长。
    在巷子里拐来拐去，终于柳暗花明，老人家指着不远处的杨柳树说：“到了。”
    顾横回想了他们来的这一路，确确实实是三十分钟，可特么的明明十分钟就能到啊！
    他不好冲给他买雪糕的老人家发火，只能按捺住脾气，瘫着脸说：“奶奶，其实从驿站后面一直走就能到家。”
    所以，为什么要从驿站前面走还要绕着对面的两条街转来转去，最后才走回来？
    老人家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只是皱着脸发愁：“年纪大了，总是记不住路，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顾横深吸一口气，只能心里安慰自己：“以后这种活，您还是让家里人来干吧。”
    老人家摇摇头：“家里人都不在，没办法。”
    “……”
    还有个孙子要照顾……
    算了，当他什么都没说吧。
    老人家住在巷子的大院里，院外有一颗杨柳树，院内一左一右是桃树，经常打理，所以桃子的味道很香很新鲜。
    顾横走到跟前的时候多驻足了几秒，老人家眼尖的察觉到，笑眯眯的拉着他：“等会啊别走，奶奶给你摘几个桃子吃，这是我孙子照顾的，味道特别甜。”
    顾横心说，您这位穿着纸尿裤喝奶粉的孙子还真厉害，年纪轻轻就懂得如何照顾桃子，以后必定是桃园园主。
    十分钟后，顾横坐在门口乘凉，悠闲的吃着桃子看老人家收拾箱子，他刚要疑惑开口问怎么没见到您的孙子，院外的铁门吱呀一声。
    老人家抬起头，笑的花枝乱颤：“宝贝孙子回来了！”
    “……”
    谁？
    顾横扭头，看见沈数单肩挂着书包站在门口，背过身时，即使肩膀宽阔，仍能看出少年削薄的骨感，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间，上面是蓝色短袖，衬得他皮肤亮白，站在阳光下发着光。
    ……不是，那么大一个穿着纸尿裤喝奶粉的孙子呢？
    沈数拴好门，回头看见坐在马扎上的人时怔了怔，但是看到一旁的推车和客厅里乱糟糟的婴儿用品，他猜的差不多了。
    “我不是说放学以后去拿吗，”沈数把书包放到院里的石桌上，越过顾横进屋，“你怎么把快递拆了，这不是给咱们的。”
    顾横：“……”
    老人家闻言，往外掏东西的动作又变成了放回去，她解释道：“我检查一下，万一你爸太忙落下个一两样呢。”
    顾横看见沈数的神情迅速变得僵硬，随后扯着唇角，带了几分讥嘲：“不是很正常吗，他忘的东西就止这些吗？”
    老人家抬起脸，一言不发。
    气氛不太美妙，顾横吃桃子的声音都不敢弄的太大，他缓慢的咬下一口，牙齿和果肉厮磨。
    沈数没忍住偏头：“要吃就好好吃。”
    “……”脾气真差。
    老人家立马不乐意了，她孙子平时就算生气也不会迁怒别人，今儿个怎么像易燃易爆品。
    “人家小……人家孩子今天帮我把快递送回来，要不是他，我这老胳膊老腿早就断了。”
    顾横看向老人家：“顾横，您叫我小横就行。”
    老人家秒变脸，慈眉善目的笑道：“好，小横，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顾横把果盘放到桌上，人家孙子都回来了，他不好继续留在这。
    “小横啊别走了，留下来吃饭。”老人家撑着膝盖，像上锈的发条似的缓慢起身，沈数上前扶她，却被她直接推进厨房。
    “孙子，你简单炒两道菜招呼人家。”
    “……”沈数拧着眉看向眼睛发亮的顾横。
    顾横九十度弯腰：“麻烦了。”
    沈数在厨房忙，几次顾横想去帮忙都被老人家拦下，老人家的掌心粗糙，拥有沙砾般质感，可是握上来却意外的温暖厚实。
    “原来你也是六中的，那你认识我孙子吗？”老人家介绍自己孙子，满脸骄傲，“我孙子今年高二，他是三班的，学习成绩不错，经常拿全校第一，身高180，体重54公斤……”
    等等等等……这怎么介绍的跟相亲似的。
    顾横直说：“我们是一个班的。”
    老人惊讶，扭头看向厨房，故意拔高音量：“哎呦，缘分呐！”
    正在厨房跟鸡肉对抗的沈数一脸麻木：“……”
    这老太太喜欢取快递，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听，回回取快递再顺带一个人，之前都是路上遇到的好心女生，这次直接骗回来个傻小子。
    这些都不重要，更令他无语的是老太太每次对他的介绍一模一样，三年了，他的身高体重竟然还停留在原地，倒是能清楚的更新年级。
    真是个神奇的老太太。
    鸡肉是上周超市打折买的，老人家一直不舍得吃，非要等着沈数放假，没想到便宜顾横了。
    沈数手起刀落，厨房传出哐哐哐的砸菜板声，间隙他想看一下锅里煮的其他菜，身后突然响起顾横欠揍的声音。
    “我来帮你吧，”顾横看见砧板上的鸡肉，挑了下眉，“不是简单炒两道菜吗，这可不简单啊！”
    沈数睨他一眼，随后眼神示意他看向锅里的土豆炒青菜：“那个是简单，这个是我想吃。”
    顾横当没听见，麻溜的撸起袖子，扫了一圈台面，问：“我能干点什么？”
    沈数切完最后一刀，从柜子里拿出个不锈钢盘搁在一旁：“把肉洗了。”
    “好。”
    好个锤子。
    顾横跟小姑娘似的一会儿闻闻盆里的鸡肉一会儿闻闻自己手上的味道，鼓着腮帮子差点呕出来。
    “你，”沈数眉头越皱越紧，他咽下骂人的话，委婉道，“你还是出去吧。”
    顾横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摇摇头说：“没关系。”
    “……”
    沈数别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是给你吃的，随便你捣鼓吧。
    顾横洗完鸡肉，刚想问这个要怎么做，沈数直接拿走：“我来。”
    菜都已经下锅了，顾横没事干，只好在旁边盯着，无聊的看着沈数手法娴熟的给鸡做按摩，他的手指又细又长，指尖粉粉的，随着没入的动作蜷起又舒张，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蛰伏在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顾横目光逐渐幽深，这鸡可真是享清福。
    身边的人不叭叭了，余光里顾横侧着身朝向他，一动不动快跟空气融为一体了，沈数偏头看他：“没事就出去。”
    顾横微不可见的紧了下眉头，真诚发问：“你怎么那么瘦？”
    180的个子，还不到120斤。
    沈数眼角抽动，这话他还真信了！？
    “那是我初中。”沈数低下头，继续让酱汁和鸡肉充分混合。
    顾横说：“那也瘦。”
    “……”
    他初中刚分化完，个子在半个月内窜了四五厘米，明明没吃什么体重却增加了，这都是alpha正常的生理现象。
    沈数既然也是alpha，那应该跟他一样，怎么能分化结束还瘦成那样？
    “你现在多少？”顾横问。
    沈数不想回答，他也不太清楚，不怎么关注。
    他长得晚，发育也不快，初二分化后就没什么动静，班里分化成alpha和omega的学生因为特殊期不稳定都被勒令回家上课，只有他跟没事人一样。
    家里只有个老人，迷迷糊糊不是很懂，所以没人在意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便更不在意了。
    直到第一次易感期，他中考结束刚拿到六中的录取通知书时。
    也是那时候，身高体重和外貌才陆续发生变化。
    至于第二次，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他只知道alpha的信息素会让omega强制进入发情期，但是不知道alpha的信息素会不会让另一个alpha强制进入易感期，不过那次从网吧回到家，他头晕脑胀了两天，易感期的暴躁易怒也不是很明显，只是四肢无力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锅里的热油迸溅出来，发出滋滋的响声，似乎在控诉沈数对它的忽视。
    沈数回过神，发现顾横拿着锅盖挡在他面前，心跳顿时空了一拍，下意识说：“让开。”
    随后推开顾横，拿起一旁的锅铲，将腌好的鸡肉倒进锅里，热汽往上飘，糊了沈数一脸。
    他在白蒙蒙的雾气中低头想看看鸡肉颜色怎么样，“咚”一声，沈数的脑门撞在锅盖上。
    “……”
    顾横好心办了坏事，赶紧轻手轻脚把锅盖放到一旁，踮着脚往外溜。
    “顾横！”沈数在厨房盯着逃窜的背影，千言万语在跟客厅的老人对上视线，硬生生咽回去。
    这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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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12章

    吃完饭，顾横和沈数把快递送到隔壁，来开门的是徐萱。
    父母恩爱，去年刚刚要了二胎，网上东西虽然便宜，但老两口不敢轻易买，于是让远在北城的沈数父亲买东西寄到安阳。
    徐萱指挥两人把东西放到里屋，随后问沈数：“你们两怎么在一起？”
    沈数问别的：“瞳瞳呢？”
    “刚睡着，”徐萱指着对面的屋子，“你要去看看？”
    沈数：“行。”
    两人太过自然的对话让顾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站在原地没动。
    沈数离开又折回来，问他：“喜欢小孩吗？”
    顾横下意识想摇头，12岁的时小鱼他都嫌烦，更别说连三岁都不到的娃娃，而且小孩长得都丑，他是个死颜控。
    但是沈数这么直勾勾看过来，眼皮微敛，眼底看不出情绪。
    顾横觉得以他的性格会直接说“那你走吧”，可是他不想这么早离开，想跟沈数多待一会，于是说：“还行。”
    沈数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也不感兴趣，他只是抬起下巴，示意顾横跟上来。
    徐萱的弟弟叫徐鑫瞳，跟顾横印象中的婴儿一样，肥嘟嘟的没头发，眼睛红肿。
    “睡着之前一直在哭，烦死了。”徐萱拧着眉站在一旁，见沈数目光柔和，她不解道，“你的眼睛上是有什么滤镜吗？”
    顾横也挺吃惊的，沈数这个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沈数看孩子看上瘾，顾横倚着门框漫无目的的乱瞟，这里的巷子都有前后院，后院比前院要大一些，可以自己种些蔬菜水果什么的。
    徐萱家的后门安装了门纱，顾横能看见外面绿油油的田地，几株较高的头顶还冒白花，他好奇的问：“外面种的是什么？”
    徐萱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我妈种的土豆。”
    说完，她想起什么：“墙边有种小番茄，你们想吃吗？”
    她的问题不给两人回答时间，直接去厨房找了个盆，说了句“等着”就趿拉着拖鞋匆匆去了后院。
    顾横不是很了解她，仅有的几次交流都是学术问题，徐萱平时戴着眼镜又喜欢看书，头发一直是利落的马尾，浑身透着书卷气。
    但平常的她，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碎花上衣和及膝大裤衩，头发松松垮垮挽起，跟书卷气完全不沾边，说话速度也很快，好像说慢了，其他字会吃醋似的。
    想着沈数应该和她更熟悉，顾横纠结的问：“她一直这么风风火火吗？”
    “谁？”沈数没注意听。
    顾横指着后院的人。
    沈数在顾横脸上扫了一圈，似乎想找出点什么异样，但顾横应该只是好奇，他垂眸说：“她一直这样。”
    “哦。”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徐萱还没回来，顾横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去了后院。
    徐萱随手拿的盆，顾横当时也没看清，站在近处才发现这盆快有脸大了还非常深。
    这得摘多少啊！
    “吃不了那么多。”顾横试图阻止她。
    徐萱依旧低着头在找：“没事，吃多少算多少，熟了不摘容易坏。”
    顾横没再说什么，他背着手在周围的小路漫步，像个下乡检查百姓农作物收成的领导。
    走到墙边，他抬头往隔壁的后院望了眼，这一排所有的人家几乎都种满了作物，唯有沈数家的后院，只有短短的两垄……辣椒？
    而一旁空出的大片地方，放置着一个乒乓球台。
    徐萱终于摘完所有成熟的番茄，准备叫顾横回屋，却见他盯着隔壁发呆。
    “以前空闲时间多，我们经常在他家打乒乓球，”徐萱走到旁边说，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容易让人误会，她赶紧补充，“还有其他小孩，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那种。”
    顾横点点头。
    徐萱暗戳戳往后门瞥了眼，她抛出最开始被沈数忽略的问题：“你和沈数是怎么——”
    “徐萱，他哭了！”沈数出现在后门口，打断了她的话。
    徐萱把装番茄的盆塞到顾横手里，转身跑回去，一路烦躁的抱怨：“怎么哭了？为什么哭啊？他怎么一天天不是睡觉就是哭啊！”
    沈数也跟着回去，却被顾横出声叫住：“小沈。”
    “……”
    他对称呼没要求，以前初中就被人起各种外号，沈哥、数爷、老沈、数等等乱七八糟的，爱怎么喊怎么喊，他都随便应着。
    但还真没人叫他小沈，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大概是比起以往的那些称呼外号，这个“小”有一种地位忽然下降好几级的感觉。
    沈数看他：“干什么？”
    “你来。”顾横说。
    沈数完全有理由不搭理他，但是顾横孤零零的站在墙边，屋里徐萱又在忙着哄她弟弟，徐鑫瞳的哭声逐渐减弱，应该用不到他帮忙了。
    沈数思考了两秒，开门到了后院。
    徐萱终于把烦人精哄不哭了，但他不愿意睡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无辜。
    她把徐鑫瞳抱进婴儿车里，盖了层浅浅的小被子，玩具也都安排上，随后推到客厅。
    后院隐约有争吵声传进来，徐萱刚安抚好这边，心说不是吧，身体却比大脑先反应，人已经站在了后门口。
    沈数盯着自己胳膊上毛茸茸的脑袋，根本没心思去想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洗发水，为什么他头发那么多连发缝都没有，心如铁石般冷冷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动手了！”
    “求你了，玩两把吧。”顾横一手抱着番茄一手死拽住沈数胳膊。
    画面极具喜感但又很温馨，所以徐萱屏气凝神站在后门口，绷着嘴角不说话。
    在她看来，这不算争吵，顶多就是打情骂俏。
    后院阴凉，有风从巷口吹来，沈数的刘海被吹起，他下意识低着头，闻见对方身上清凉的洗衣液味道还有alpha浓郁醇香的信息素。
    他微怔几秒，在对方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下，沈数松口，启唇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答对了，就来两把。”
    顾横像个偷腥成功的孩子，他得意的抬起头，嘴角一勾：“问。”
    沈数一时嘴快，真要把自己想问的问题说出来，难得让他有些羞耻。
    他抿抿唇，别开视线：“你之前说，能闻见我信息素。”
    顾横：“嗯。”
    这话听着很奇怪，除了beta外，alpha和omega都能闻见彼此的信息素，有些时候会喷阻隔剂，但它的效果和时间长短因人而异。
    顾横猜测，这也就是他对沈数的信息素时而闻得见时而闻不见的原因。
    沈数身体紧绷，他试图放松却还是能被顾横感受到，因为顾横挽着他的胳膊不放开。
    顾横视线偏移，似漫不经心的掠过他的后颈，又浅浅收回眼，从盆里捏了个番茄递过去：“尝一个，还挺好吃的。”
    撒谎，他根本没吃过！
    徐萱家的番茄能有人说好吃，纯粹是闭眼吹。
    “没洗，不吃。”沈数冷漠道。
    顾横耸耸肩：“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他用指腹捻了捻，番茄的皮被他蹭的光亮，然后丢进嘴里。
    沈数偏头盯着他，见他脸色一点点变白，细微的面部变化他都不放过。
    “好吃吗？”沈数问。
    顾横喉结滚动，睫毛轻颤，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赞赏：“好吃啊。”
    到底是什么奇葩番茄能这么酸啊！
    没熟吧。
    顾横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盆里个个通红的番茄，他咽了好几次嘴里还是酸的。
    被顾横这么插科打诨，沈数没那么紧张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问：“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顾横抬眸：“就这个问题？”
    沈数点头：“就这个问题。”
    顾横本想干脆点直说，但是不知道怎么，alpha的恶劣在这一刻凸显，他当着沈数的面凑近，在离一两厘米的位置停下。
    沈数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又以为顾横只是单纯的闻一下，所以没动，直到顾横温热的气息拂过脖子，他觉得又痒又麻，于是歪了头。
    “红酒。”顾横说。
    沈数一愣，目光中带着惊讶和错愕，顾横弯唇笑了。
    “说对了吧。”
    沈数睁眼太久，被他的笑容晃了神，这才眨眨眼缓解眼球的酸涩。
    顾横靠着墙，他有一点疑惑：“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还是说你不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知道，”沈数皱起眉，“但是从来没有人闻到过。”
    顾横违心道：“那你自制力还挺强的。”
    “……”沈数木着脸，“我从来没控制过。”
    他这么一说，顾横恍然大悟，他后知后觉的拍了下额头，难怪之前在厕所里沈数会惊讶他能闻见。
    而且通过这一周的相处，顾横发现他能根据沈数信息素的浓稠程度判断他的心情。
    其实这对于alpha来说是很常见的现象，但是周围人好像感知不到。
    为什么，是体质问题？
    “那你易感期的时候，也没有？”顾横问。
    沈数摇头：“只有易感期的时候有。”
    顾横挠挠头：“去医院检查过吗？”
    这时沈数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埋怨和不甘。
    “？”
    平常不会闻到信息素，对于沈数来说省了很多麻烦，他不是个喜欢计划未来的人，以后怎么样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就算信息素很淡他也不在乎，更不可能去医院花钱治疗。
    偏偏顾横能闻见，还说对了他信息素的味道。
    这让一开始觉得顾横总是在故意调戏自己的沈数有些窘迫。
    既然不控制闻不到，那……顾横不确定的说：“那你控制一下？拿信息素对我试试。”
    沈数愣了下，alpha之间释放信息素带着攻击性和压制，对方会很难受，虽然他从来不屑于这么做。
    沈数别开脸：“算了。”
    “走吧，你不是要打乒乓球？”沈数推开后院的木栅栏。
    徐萱拉开后门：“你们要走了？”
    沈数扭头刚要制止住顾横，这个大喇叭已经特别兴奋的跟徐萱说：“我们去隔壁打乒乓球。”
    沈数：“……”
    徐萱拍手，显得比顾横还高兴：“太好了，我当裁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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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13章

    以往巷子里经常有人来打乒乓球，不止同龄人，几乎涉及各个年龄段。
    徐萱回卧室找了记分牌，用的太久，四周已经蜷起来了，看上去很破败。
    开始之前，徐萱很贴心的提醒顾横：“老沈乒乓球很厉害，他可是拿过白兰巷的乒乓球总冠军！”
    不知道自己得了这莫名其妙奖项的沈数：“……”
    “是吗？”顾横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里的兵乓球，他抬眸看向沈数，语气带了几分挑衅：“那真不好意思了！”
    沈数：“……”
    约的是三局定胜负，乒乓球不耗时，结束的会很快。
    第一局顾横率先拿下一分，徐萱在一旁凉飕飕的说：“看来要比三场了。”
    顾横把乒乓球扔给沈数，后者的刘海在第一局中场的时候就被他拢上去了，看上去乱糟糟的，但仍然不失帅气。
    顾横有意逗他：“不一定啊，也许两场就结束了。”
    沈数和徐萱齐齐看向他。
    徐萱好像特别能吃酸，那一盘小番茄被她边看赛边吃了一半，一局结束她还把番茄怼过去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口气好大啊，”徐萱不晃摇椅了，她认真的看着顾横，“上次这么说的人，被老沈11比0哦！”
    “小沈可以啊，看来是对我手下留情了。”顾横笑道。
    他这语气神态没什么嘲讽性，沈数却听着格外刺耳，他低头盯着手里的乒乓球拍，如果说羽毛球是因为顾横精准度高，那乒乓球更多靠技巧。
    顾横之前应该有过训练，不单单是喜欢，他打球的手法跟某个人很像。
    沈数一想到这，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继续吧。”
    “好。”
    第二局比分一直咬得很紧，沈数高一分顾横就追上来，娱乐性的比赛让这两个人打成了烟火弥漫的竞技，徐萱想起周一的那节体育课，中途她回教室了不知道沈数和顾横打羽毛球，但听回来的女生说，当时简直荷尔蒙炸裂。
    现在，她有点理解了。
    第二局顾横丢掉了赛点分，打成平局，顾横说两局结束比赛的大话没有实现，但他并没有露出遗憾和懊悔。
    反倒是沈数太紧绷，从这局比赛开始就没有放松过。
    决胜局马上开始，顾横刚做好准备，他扔到地上的手机催命似的震动。
    顾横抬手示意徐萱暂停，还挺像回事的。
    看见手机上的备注，顾横愣了两秒。
    完蛋，答应王启阳的下午开黑已经被他忘到后脑勺了。
    “接啊。”沈数提醒他。
    顾横看了他一会，然后走到墙边接了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启阳的大嗓门嚷嚷着，那一瞬间顾横以为自己开了免提。
    “大哥你人呢？三缺一就差你了！”王启阳说，“我地址发你半个小时了，你不回我就算了怎么人影都没有啊！”
    顾横顶了顶腮帮子，摊牌道：“我跟沈数在一起。”
    低头戳手机的沈数动作一僵。
    手机里的人许久没有发声。
    半晌后，王启阳虚弱道：“少爷，我有必要提醒你，沈数，是alpha。”
    “我知道啊。”
    “你也是个alpha。”
    “废话。”
    “……我懂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顾横喊他：“傻逼吗你，难道你不是？”
    王启阳惆怅死了：“我怀疑我二次分化了，可能会分化成beta。”
    不然怎么会有alpha追着alpha跑呢？
    顾横挂了电话，遗憾的说道：“下午约了其他事，没办法继续打了。”
    徐萱站起身：“很急吗？一局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胜负没分出来，她怕是会一直耿耿于怀。
    顾横摆摆手，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沈数，笑道：“我觉得势均力敌的结果挺好的。”
    沈数没做评价，他放下乒乓球拍，声音干巴巴的：“那忙你的去吧。”
    垂眸的瞬间，顾横看出来他想继续打，但是理智不让他强行把顾横留下来。
    上回打羽毛球就看出来了，沈数的胜负欲很强，对待比赛很认真，但他赢得起也输得起，顾横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沈数低头看手机，大概在回消息，嘴角绷直不太开心。
    顾横眯了眯眼，把球拍和乒乓球一起放到他面前，然后不经同意就抬手在沈数脑袋上抓了一把，放下时顺了顺他乱糟糟的刘海，劝哄道：“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
    顾横离开十多分钟了，徐萱在沈数家后院吃掉最后一个小番茄，目光如炬的盯着沈数。
    脖子已经退烧了，耳廓还是通红，徐萱想笑，认识沈数十多年了，就没见过他害羞脸红。
    小的时候沈数漂亮的像瓷娃娃，一副易碎的omega模样，邻里乡亲喜欢的不行，但沈数从没对谁表达过亲近，就连笑都很稀有。
    徐萱抱着空盆坐在摇椅上，沈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比赛都结束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你说实话，你对顾横什么感觉？”徐萱抬起头问。
    沈数毫不掩饰的露出嫌弃，直白道：“很烦。”
    徐萱抿抿嘴，瞧见沈数的耳朵更红了，她强忍着笑意起身，把空盆塞进婴儿车的下面：“我走了。”
    “嗯。”
    沈数捏了捏发烫的耳朵，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更烫了，他不耐烦的啧了声，转身回屋。
    ——
    周日上午的第一节自习，下课后三班叫苦连天，一个个强撑眼皮疯狂补作业。
    “七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他一个任课教师周日为什么要来学校啊！”
    “不是，哪有老师第一节课收作业啊，本来周日就困得要死。”
    “我特么抄了一节课没抄完，他怎么留这么多？”
    “……你写完第一个字就一直在睡觉，当我没看见？”
    “真不是老子吹，这点作业我平常一节课就能搞定。”
    教室里七嘴八舌，顾横嫌吵，用手扣住后脑勺，半晌后教室里的声音还是没有降下去，他耐心耗尽，阴沉着脸离开教室。
    昨天和王启阳他们打了一下午游戏，晚上又被时小鱼磨着打到晚上十一点，一大早不到三点就醒了。
    自从离开省队，他已经很久没有只睡四个小时的时候了。
    周日困大概是全校的常态，下课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安静的仿佛在上课，零星几个人也是像他一样来超市清醒清醒的。
    他挑了瓶冰水，付完钱去了外面的长椅上。
    看着快到上课时间，顾横把矿泉水瓶瓶盖扭紧，刚要起身，超市门口忽然出现躁动，他看见几个瘦高条从窄小的门挤出来。
    为首的那个毫不避讳的露出手臂上的青色纹身，他个子高显得人更瘦，跟竹竿似的。
    顾横心想，应该还没沈数重吧。
    竹竿后面跟着三五个人，一溜的批发黑短袖，只是胸前的图案不一样，在竹竿旁边，一个颤颤巍巍的男生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男生怀里抱着一排ad钙奶畏手畏脚，几乎是被竹竿拖着行走。
    上课铃响了，顾横懒得看热闹，拎着矿泉水瓶起身。
    身后的竹竿突然吊儿郎当的说了句：“老子追了你那么久，你跟个木头似的，是不是非得老子把你标记了你才能不像个死人一样？”
    男生抖得更厉害，声音发颤：“……强行标记是犯法的。”
    “临时标记一下没事，又不艹进去，”竹竿挑起男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怕了？哎呦都快哭了，既然害怕那就不能乖一点吗？”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强迫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就不能放了我吗……”男生别开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竹竿的脚步顿时停下，脸色冰冷，他瞪大眼睛时眼球凸出，看上去特别恐怖。
    男生惊慌失措的挣扎，却被他死死摁在怀里，身后的几个小弟围在左右，彻底阻隔了男生的逃跑路线。
    “这里是学校……你不能这样……”男生明显被吓到了，红着眼睛想从缝隙里溜走。
    竹竿已经不耐烦了，他粗鲁的扯着男生的胳膊，就在人强势压过去的时候，怀里忽然一空。
    竹竿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忘记把人拽回来，眼睁睁的看着男生被顾横拉出包围推到身后。
    “你谁啊？”竹竿旁边一个小矮子先发制人。
    顾横松开手腕刚想说话，男生却意外的贴上来，顾横闻到对方身上越发浓郁的信息素时愣了下，他下意识想挣开。
    “宋文，你给老子滚过来，谁特么让你抱别的——”
    顾横回头冷声打断他的话：“你拿信息素压他了？”
    竹竿本来满嘴脏话要喷薄而出，闻言睨了眼就在发情期边缘并且状况十分危险的男生，顿时慌了。
    他脱口而出没有，刚刚确实因为生气释放了信息素，但不足以让一个omega进入发情期，他自己的能力他清楚。
    何况谁特么敢不要命在学校跟omega乱搞，他不过是威胁两句想让宋文服服软，从分班到现在追了半年，冰块也该捂热乎了。
    顾横不与他多说，拽着直往他身上蹭还胡说八道的男生往医务室走。
    空气中席卷着男生玫瑰花味的信息素，竹竿呼吸一滞，立马变脸，把周围拱鼻子的几个人都赶走了。
    医务室没有老师，顾横四下看了一圈，在旁边的玻璃柜里翻找到抑制剂和阻隔剂，冲床边的竹竿说：“付钱。”
    竹竿顿了顿，呆愣的“哦”了一声，随后看到顾横手里的东西，他赶紧拦住人：“你拿的是alpha用的。”
    “……”
    五分钟后，抑制剂打了，阻隔剂也喷了，男生面色潮红躺在床上却没什么变化，信息素反而更浓了，竹竿捂住口鼻离得远远的，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可他站在门边想走却又舍不得，更放心不下。
    “我去，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竹竿吃惊道。
    顾横没理他，眼下顾不得其他，他先给佟凡打了电话，对方在忙没有接听，他刚来没多久，班级里的人都没加全……他就加了三个一起打游戏的，连沈数都还没进入他的通讯录里。
    竹竿看他紧锁眉头，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庆幸，原来不过如此，alpha怎么可能抵抗得了omega的信息素，何况宋文的信息素可是——
    “喂，班长，”顾横打通电话，走到窗前开窗通气，“你去办公室随便找个老师带到医务室，最好是beta。”
    “不是，出什么事了？”夏阳声音贼低，八成溜去厕所接的手机，“你受伤了？”
    “你找来就行了，快点。”顾横挂了电话，跟竹竿一左一右杵在门口当门神。
    竹竿弯着腰蹲到地上，抱着脑袋无力的说：“妈的，太香了，还不如让老子去拉个老师呢！”
    顾横当时想过让他去找，但那是最后的打算，医务室里一个发情的omega和alpha，即便什么都没发生，倒时候事情一传，不知道最后会流出多少匪夷所思的剧本，而且alpha的占有欲很强，以竹竿护人的架势，不可能让顾横单独留着这，说去找老师，他也就嘴上发发牢骚。
    床上的男生逐渐安静下来，背对着他们蜷缩成一团，顾横也松了劲，懒散的靠着墙。
    他去群里找沈数的微信，地上的竹竿突然问他：“你是顾横吧，新来的那个？”
    顾横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我这么出名？”
    竹竿嗤了声，酸溜溜的说：“在六中出名可不是好事，越出名，老师盯的越紧。”
    六中的老师出了名的狡猾心眼多，贴吧空间他们一样不落，之前就有老师建立小号偷偷潜入六中的校群和一些代写作业的群，在里面钓鱼执法，抓了好几个学生通报批评。
    好学生怕谈恋爱成绩下滑，差学生怕以后没大学念，中等学生使劲拉一把争取上一本，坏学生怕以后反社会，总之就没有这群老师操心不到的。
    顾横凉薄道：“你还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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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第14章

    男生本来就快到发情期，竹竿的信息素浓度虽然不高，但对于濒临特殊期的omega来说也算致命。
    竹竿心疼的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嘀咕道：“我是真不知道，而且他当时一连说了两遍不可能喜欢我还让我放了他……”他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顾横，“换做是你，你喜欢的人躲了你半年，你能不生气？”
    顾横心说你自己的锅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他偏头看向站在夏阳……另一边的沈数。
    当时医务老师正好在办公室聊天，夏阳冲进来着急忙慌的拉人走，嘴里不停念叨，把一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给念叨傻眼了，而沈数刚好交完数学作业准备回教室，夏阳怕顾横受伤，自己笨手笨脚照顾不周到，于是顺手把沈数也给拽来了。
    顾横绕过去想说话，他靠近一步，沈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开一步。
    “？”
    沈数连看都没看，语气毫无起伏：“你身上味道太浓了，”顿了顿，他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在他脸上囫囵扫了一圈，“你到底干嘛了？”
    “……”
    他能干嘛！他还能干嘛！
    这医务室就这么大点儿，沾了味道很正常啊！
    夏阳见现场状况良好，便起了坏心思，跟着沈数给顾横添堵，他往远处躲，捂着鼻子幸灾乐祸的调侃：“你是蜜蜂吗？掉进花丛里了？”
    “……”
    男生状况好点后给家里打了电话，顾横临走前男生跟他道了声谢。
    竹竿还站在床前，男生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现在信息素很不稳定，校医催促竹竿：“他没事，倒是你，自习不上了？”
    竹竿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夏阳拦住顾横：“你先把身上的味道散散，不然容易被说闲话。”
    顾横想说在外面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进教学楼了才说？
    他扯着衣领闻了闻，嘀咕道：“没有啊。”
    夏阳往前凑了凑，沈数突然说：“很浓，去厕所待着。”
    “……”
    沈数看向夏阳：“我没有阻隔剂，你跟同学打听一下，给他喷一喷。”
    “这样也行。”夏阳回了教室。
    沈数被人拉着白跑了一趟，身上多多少少也沾着信息素，他不是没见过发情期的omega，这么浓烈的还是头一次，跟种了满屋子的玫瑰花似的？
    他低头靠近衣领，没等闻出味，顾横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特意压着声音，带着低分贝的磁性。
    “有哦，你身上现在和我一个味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数猛的回过头，而顾横在电光火石间躲闪开，这才避免两人相撞。
    “你……”为什么要靠那么近！
    沈数噎了一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奇妙的变成了问句：“真的？”
    顾横点头。
    沈数觉得麻烦，比起信息素更浓厚却一点儿都不自觉的顾横，他就像是有洁癖，主动去了厕所。
    顾横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前面的人低着头，脖颈处凸起，大片白色落在顾横的眼里，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状似漫不经心的移向窗外。
    顾横认识的omega不多，队里alpha占了三分之二，而且能进省队和国家队的omega能力都不一般，甚至长期的体能训练让omega看上去和alpha无异。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承认abo生理差别，但是通过外表看一个人的性别，这不属于顾横的思考方式。
    可是……他在见到沈数第一眼的时候，下意识觉得他是omega。
    哪有alpha这么漂亮精致的……
    顾横伸手揉了揉脖子：“小沈啊。”
    沈数停了下，继续往前走，并没回头：“说。”
    “咱两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顾横拖腔带调的说道。
    沈数心说你加了班群以后是选择性眼瞎吗？
    他爽快干脆道：“我没设置权限，随便加，但我不怎么用微信。”
    “啊？”顾横半信半疑，“那你用什么？难道用□□？”
    “……”这话怎么听上去有些不屑一顾？
    用□□怎么了？未成年用□□不是很正常吗？
    顾横见他神情变幻，笑了笑，哄道：“我哪个都用，但是我想特殊一点。”
    沈数已经进了厕所，他从镜子里瞥了眼顾横，低垂眼眸问：“怎么特殊一点？”
    顾横琢磨沈数的性格，大概率不会主动跟人要微信，于是他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挑眉道：“来，扫我。”
    “……”
    夏阳借的阻隔剂是徐萱的，她个子高，坐在教室后排，为了避免引起躁动，夏阳只问了几个后排的omega。
    顾横用完后递给沈数，然后抬起胳膊问夏阳：“还有味道吗？”
    夏阳深吸了一大口气，摇头：“没有了。”
    沈数也在喷，夏阳犹豫的揪起自己的衣领，不确定道：“要不我也来点？”
    话音刚落，就见沈数晃了晃手里的阻隔剂，无论怎么摁喷头都没反应。
    “……”
    徐萱特殊期刚过没多久，为了避免意外才带了小半瓶阻隔剂。
    但是omega的阻隔剂对alpha来说没用，夏阳来借的时候，她还反应了会儿，后来猜测可能是哪个omega信息素失控，夏阳去帮忙。
    她正低头做题，后门被轻轻推开，随后一股熟悉的味道随着风动窜入徐萱的鼻中。
    那是她阻隔剂的味道，中药薄荷的清香。
    这是药店里极少卖出去的味道，进货也很少，有些药店已经不售卖了。
    徐萱查过，三班的omega没有使用这种的，所以她诧异的回头想看看是谁。
    就见沈数和顾横一前一后从后门进来，两人身上都是中药薄荷味，而最后插着兜一脸被抛弃似的夏阳，身上则只有他本身的雪松味，还夹杂着点玫瑰香。
    “？”
    所以，她的阻隔剂用在沈数和顾横身上了？
    这两个人……干嘛了？
    ——
    高中的时间不经浪费，转眼间顾横到六中快一个月了。
    月考和校运会紧挨着，整个学校都处于一种紧张又兴奋的状态。
    这点在三班学生中更甚。
    佟凡之前的警告还印象深刻，月考不能考得太差，但是运动会也不能拖后腿。
    这次运动会算是重组班级后的第一场运动会，王启阳作为体委特别积极，傍晚去体育部开了简短的会，回来就借着问问题四处流窜。
    他手里有份项目表，月考之前要交上去，只剩两天时间了，所以王启阳四处动员，班里两个体育特长生正好一男一女，报了几个跑步项目，分担去很多压力。
    学校说要让每个人都感受下运动会的氛围，至少参加一个项目，结果根本没人主动找王启阳，都是他挨个找，跟洗脑似的把话重复一遍又一遍。
    一个晚上，王启阳嗓子哑了。
    晚自习，顾横在做题，他正在演算一道大题的步骤，忽然有道黑影压在桌上，他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了。
    “我可以申请观赛的权利吗？”顾横说。
    “可以啊，”王启阳用非常夸张的语气说道，“你不仅可以观赛，还可以享受专属于运动员的高级服务！”
    顾横快速给结论打了个句号，把习题集扔进桌肚，手里还夹着笔，就这么直接抽走了项目表。
    这架势，稳了！
    王启阳两手撑着桌沿，摆出势必要拿下顾横的姿态：“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六中的运动会，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六中运动会从前几年开始，竞技类的项目开始减少，同时也缩短了参赛时繁琐的步骤，扩大奖项覆盖率，尽量让学生都能拿到奖品。
    对于这点，学校解释，运动会是让学生放松的，而不是让学生紧张，抱着能拿到奖品的态度随便玩玩就行了。
    项目表上面几项是运动会常规项目，比如短跑长跑接力跑，跳高跳远铅球，往下看，顾横表情开始一言难尽。
    “两人三足，袋鼠跳，爱的夹击……是什么？”顾横问。
    王启阳神秘兮兮的笑着，顾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王启阳曲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前面沈数的肩膀。
    “去年我跟老沈参加过这个项目，本来能拿第一的，但是老沈不愿意挽胳膊，所以那个球一直往下掉——”
    “你能不能闭嘴！”沈数思路被打断，眉宇间染上阴翳。
    王启阳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讪讪的扭头冲顾横小声解释：“就是两个人背对背运排球。”
    “……”
    笔在指尖灵活转动，两秒后抵住，顾横在“爱的夹击”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但我有个要求，”顾横语速不紧不慢，冲沈数扬了扬下巴，“他也得参加。”
    沈数后脑勺长了眼睛，忽然转过身：“想都别想。”
    说完他就要转过去，顾横伸手拉住他：“别呀，试试嘛，试试才知道我们两个搭档合不合适。”
    沈数去年本来只有4x200米接力，但是一场运动会结束，他几乎没闲下来。
    运排球是因为原定的运动员忽然拉肚子，他被临时拉上场，根本没和王启阳练过，一次都没有，导致刚上场球就掉了。
    一百米的路程，排球掉了八次，沈数不想再去丢人了。
    “唉，那我也不去了。”顾横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唠叨着，“我以为势均力敌会很默契，原来是我一厢情愿，没关系，不愿意就算了。”
    沈数：“……”
    王启阳：“……”
    卡车都没你这么能装吧！
    王启阳不死心，指着上面几个接力赛项目：“4x100和4x200还有空缺，给你弄一个？”
    顾横瘫在椅子上望天花板，语气漂浮：“跑步好没意思啊。”
    “……”
    王启阳沉默片刻，一个跨步来到沈数旁边，诚恳道：“老沈，我求你了，明天上午我就得把人员名单交上去，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夏阳刚从超市回来，翘着二郎腿喝汽水，叫王启阳：“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救你。”
    王启阳：“求求你。”
    夏阳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一贯嘴硬的人突然没骨气的让干嘛就干嘛，这也太有冲击性了。
    王启阳是他刚到三班第一个认识的人，大概是名字里都有阳，所以分班之后建群，王启阳这个社交小达人就跑来勾搭他，他在微信上贼软糯，夏阳一度以为是哪个小omega，结果后来按名字对号入座……网络骗子！
    不仅是个alpha，脾气还跟头驴似的。
    话都放出去了，夏阳把项目单拿过来，粗略的扫了眼，然后帅气的塞回去：“你看着报吧，不能超过三个。”
    “我爱你。”
    王启阳不走心的告白把夏阳鸡皮疙瘩都告出来了。
    看着王启阳豪迈的画了三个圈，夏阳开始后悔了，他怎么脑子一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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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第15章

    月考结束学校放了半天假，大部分学生没离校，依旧将运动会的拼搏精神贯彻到底。
    顾横就是其中一员，他被王启阳拉着去操场训练。
    说训练也不算，就是简单的过一遍，一起被迫害的还有班里十多个男生零星几个女生。
    顾横坐在树底下跟时婉打电话。
    “我一直担心你在那不适应，但是看成绩，你应该习惯了吧。”时婉说。
    顾横：“还行。”
    “那就好，你现在在干嘛呢？”时婉问。
    操场上不知道哪个班的体委大喊了一声，顾横眯着眼看过去，却看见了不远处的沈数。
    沈数运动细胞不错，王启阳说他短跑是强项，高一的运动会4x200他们班拿到了第一。
    所以这次他还是报了接力赛，而且接力赛有个特点，团队整体实力相当要好过参差不齐，这也是去年他们跑赢体特生的原因。
    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即使最后没拿到名次，责任也是平摊开，每个人身上背负的压力就会少一些。但实力相差太大，可能最后责任都会落在拖后腿的那位身上。
    王启阳招呼几个接力赛的男生商量事情，沈数系好鞋带起身，一个没留意被自己拌了下，他趔趄两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脖子，小跑过去。
    顾横低声笑了笑，时婉声音里也染上笑意：“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开心？”
    “没什么，学校明天举行运动会，我被他们拉来训练。”
    时婉听到“训练”两个字，条件反射的绷住，她安静片刻后，笑意降下去几分：“你报了什么项目？”
    “跑步和一个趣味项目，”顾横说，“毕竟刚来，怎么也得合群点。”
    “挺好的，那有没有在学校交新朋友？”时婉问。
    顾横看着远处打闹成团的男生和站在一旁清清冷冷看戏的沈数，匀了口气：“有啊，还挺多的。”
    不知不觉，周围的朋友真的多了。
    随口聊了两句时东明驿站的情况，有人叫时婉开会，便挂了电话。
    王启阳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见他收了手机，喊他：“少爷，你跟老沈来试一下两人三足吧。”
    顾横：“来了！”
    王启阳看向手里拎着绑腿绷带的沈数，想起前几天晚上的事。
    他舌头都说麻了，沈数依旧不愿意参加运排球，王启阳本来以为这事黄了，结果第二节下课，顾横突然来问两人三足有没有人报，没有的话就把他和沈数写上去。
    他在手机上软磨硬泡半个小时都没能问出来怎么说服沈数的，晚自习放学，王启阳锲而不舍，最后只得到顾横特别风骚的wink：“秘密~”
    他总觉得这两人背地里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
    六中运动会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但为了现场秩序，给每个班级划分了观众席，三班不巧在主席台旁边，迎着从早到晚的光。
    四百米是上午最后一项，王启阳作为体委，身体力行的参加了四个项目，他忙的像蜜蜂，没有一刻坐下来休息，只有顾横没事干，于是跟同样闲的刘毅双排打游戏。
    徐萱坐在他前面，跟班里几个女生写加油稿，初秋的太阳又高又远，柔光像幕布一般洒下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
    徐萱把遮阳伞拿出来，几次摆弄着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旁边的女生说：“要不算了吧，等写完再打。”
    徐萱叹了口气，收起伞决定忍一忍。
    没等她整理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抓住伞顶。
    “我来吧。”顾横说。
    徐萱回过头愣了下，不好意思道：“啊，没事，也不是特别晒。”
    顾横神色平常：“不是紫外线过敏？”
    徐萱微微瞪圆眼睛，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顾横垂眸笑了声：“小沈说的。”
    旁边的女生惊呼一声：“萱儿你紫外线过敏啊？”
    “嗯。”徐萱点点头。
    女生盯着徐萱看了会儿，又看看顾横，最后在徐萱低下头重新拿起笔的时候，勾着唇角揶揄的拱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什么情况啊，他怎么那么关心你啊？是不是……”
    “别乱说。”徐萱拧着眉打断。
    女生不说了，但打量的目光在徐萱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继续写加油稿。
    顾横最近没怎么逛贴吧，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在贴吧上有多火热。
    其实从刚转校他就因为跟沈数的一张照片被很多人认识，再加上最近的月考，转校生第一次月考全校排名第三，物理成绩全年级第一，导致现在他在六中的人气直逼沈数。
    平常顾横喜欢黏在教室里，真正见到他的人不多，这回趁着运动会，不少其他班的人慕名而来。
    所以顾横给徐萱打伞的照片很快就炒起来了。
    沈数检录结束，戴着号码牌和钱江往同一个接棒点走，现在是女子4x100米，离他们还有段时间，钱江不慌不忙的划拉手机，突然一闪而过的照片让他刹了下脚。
    沈数：“怎么了？”
    钱江似笑非笑的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随即抬眸饶有深意的看着沈数：“顾横现在，有点东西。”
    沈数皱眉继续往前走。
    钱江跟上去，把点开的帖子递给沈数：“你平常跟顾横走得近，你来鉴别一下，这帖子真还是假？”
    沈数下意识想反驳“谁跟他走的近，是顾横老黏着自己”，但是他说出来更诡异，于是抿紧嘴唇不作声。
    手机里的照片让他无意识间放慢了脚步。
    帖子的标题是“行了，大家可以死心了”，下面是顾横撑伞的照片，还有几张顾横附在徐萱的耳边说话的照片，偷拍的人角度很刁钻，其中有张照片两人亲密的就像在接吻。
    沈数眸光一沉，倏然抬起眼，把手机还给钱江，语气生硬：“不知道。”
    钱江也就是看一热闹，当事人不在他没办法起哄，便兴致缺缺的锁了手机跟沈数一起走。
    顾横的心眼因事而异，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心眼比炮筒粗，根本没注意有多少人偷摸拍他，还是刘毅提醒他。
    放在平常，顾横会黑着脸看回去，但运动会他不想扫兴，便随着他们来。
    就在这时，徐萱转过来把伞拿走，跟顾横说：“男子4x200米开始了，你不去看看？”
    顾横心说这小丫头片子真上道，不愧给她撑了这么久的伞。
    他收了手机起身，刘毅问他去哪，他说去给班里同学加油。
    走前刘毅提醒他：“马上就到400米检录，别忘了。”
    顾横比了个明白的手势，从观众席离开。
    沈数是第四棒，在三班观众席的对面。
    离得老远就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顾横抬手挡光，一眼锁定人群中最白最高的男生。
    他身材比例好，宽大的短袖扎进裤腰里，显得人腿长又精神，身旁几个穿着裁判服的小姑娘跟他说了句什么，沈数侧过头往后退，却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顾横。
    刚才那几张照片顿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很快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操场上飞驰而过的人身上。
    余光里顾横确实朝着他的方向，但是并没有在他身边停下，也没有跟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对今年的运动会感到紧张，心脏跳的没有规律，好像得病了似的。
    他怀疑是比赛影响到自己，于是转过身想找个空地缓一会，结果一转头，撞上顾横放大的五官。
    沈数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动作幅度有些大，顾横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将人捞回来。
    “别退了，再退就是赛道了。”顾横说。
    沈数拍掉他的手，没好气的说：“你站我后面干什么？”
    “给你个惊吓，”顾横搭着他肩膀，有些不满道，“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沈数没推开他，但语气依旧冷冰冰：“你谁啊？”
    顾横笑：“没良心。”
    高一男子4x200已经开始，沈数低着头心不在焉，忽然肩膀落下不轻不重的力量，他下意识想躲却被站在后面的人锢住。
    “别动，”顾横安慰他，“别紧张，你看你肌肉都僵成什么样子了。”
    顾横的手一下一下从脖颈揉到两侧的胳膊，力道均匀，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沈数不再紧绷，于是附耳低声问：“怎么样？舒服吗？”
    “……”
    热意翻滚，先在耳朵上浮现，他躲了下，口吻嫌弃：“够了够了，一点都不舒服。”
    “不可能，我看着视频学的。”
    “那你学习能力真差。”
    “你敢质疑我的技术？”
    两人推搡着，钱江实在看不下去了：“兄弟们，这里是校园，不是停车场。”
    “……”
    沈数冰着一张脸，顾横却扶着桌子乐得不行。
    主席台忽然响起广播，是致高二三班4x200米的加油稿。
    顾横说：“这个是我写的。”
    沈数看他：“加油稿不是徐萱她们写的吗？”
    “是啊，但唯独这个是我写的词，我字丑，让徐萱帮忙抄的，”顾横说，“送给你的。”
    “……”
    眼看钱江已经上赛道了，他顺手搓了一把沈数的脑袋快步离开：“去终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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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16章

    三班男子4x200米毋庸置疑拿下第一，大概是被这个成绩刺激到，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女子4x200米意外拿到了第二名。
    佟凡从主席台下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敛去，她看了一圈班级，问坐在最边上的刘毅：“沈数呢？”
    刘毅说：“跑完接力赛就没回来。”
    上完厕所的钱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从后面拿出一罐维他命续续命，佟凡相同的问题又问他一遍。
    “跟顾横去检录处检录了。”钱江说。
    佟凡问：“沈数也有400米？”
    钱江摇摇头：“陪顾横去的。”
    佟凡静了两秒然后点头离开。
    顾横400米轻松拿下第一，整个三班都沸腾了，他在终点只缓冲了几步，就迈着稳健的步伐将号码牌递给裁判，那裁判是高三的学生，观看了全程，这会儿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他甚至有了号码牌很沉重的错觉，仿佛这上面有冠军的力量和使命感，他诚心实意的夸奖一句：“你是真的牛！”
    高二总共十二个班级，分成两队比赛，本来是分初赛和决赛，每队里挑选前三名最后进入决赛，但是六中为了公平起见也是为了缩短时间，所以裁判在终点记录了每个人的时间，按照快慢排序直接决出最后前四名。
    顾横那一队里三个体育特长生，他还能拿第一，这能不牛？
    就连教三班的体育老师在结束了铅球比赛后，都忍不住冲到三班看台抓人。
    顾横哭笑不得，委婉的拒绝了体育老师：“比起运动，我更喜欢动脑。”
    体育老师走后，顾横被王启阳摇的晕头转向，靠着沈数的肩膀说难受。
    沈数嫌热往另一边挪，顾横就抱着他肩膀，班里的人都看着，沈数也不好真发火。
    王启阳质问他：“你以前真的练过吧？八班的大高个去年就400米800米包括长跑全是第一，你偷偷告诉我，比赛前你是不是喝东西了？这都是咱们自己班学生，你不用瞒着，不会说出去的。”
    顾横看着这一个眼巴巴的人，冲沈数扯出个无奈的笑容：“他们不信我。”
    他不仅没做手脚，而且还是随便跑跑，以前为了锻炼体能，教练没少魔鬼训练，好在他这段时间没有落下晨跑，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在赛道上起到作用。
    沈数被周围的七嘴八舌吵的头疼，他淡淡的说道：“没有。”
    “你们听，他全程跟我在一起。”顾横表示无辜。
    夏阳在旁边胡言乱语：“老沈的话不能信，他早就跟你是穿一条裤子的。”
    沈数：“……”
    这话莫名戳中顾横的笑点，他笑了会儿问沈数：“吃饭去吗？”
    沈数想走，于是点点头。
    按理说，运动会当天的食堂很少人来，但今天食堂的座位被占了四分之三。
    顾横端着餐盘先去找地方，在看到故意让出来的座位后无语的笑了。
    沈数点完餐看了眼顾横，然后说：“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顾横说行，两人去了最靠近洗手台的位置。
    沈数吃得快，吃完刷手机等顾横，无论去看台还是回教室都是坐着，顾横不着急，沈数也不催，不知不觉，食堂的人都快耗光了顾横还在夹米粒。
    但是事实证明，人不要随随便便浪费时间，不然就会出现无法预知的事情。
    女生坐到沈数旁边，顾横见沈数明显蹙了眉，他正要说些什么，女生率先拦住：“这里没有人坐，而且我说完就走。”
    声音很熟悉，顾横很快想到这是之前在修身园里跟沈数告白的那位，上周王启阳拉着他去给高一送东西，顾横偶然见过一次曲长歌，原来是同一个人。
    顾横放下筷子：“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沈数：“不用。”
    曲长歌漂亮的杏眼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毕业那天我可能真的看错人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那支舞是送给你的，我为了它熬夜练了两周，可是你没看到。”
    顾横撑着下巴，他听过沈数决绝的语气，也见过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眸子里染上的阴霾。
    他好奇这次沈数会有什么反应。
    “沈数，无论怎么样，为了你来六中是真的，我不会放弃的。”
    话音刚落，似乎是怕沈数先说出拒绝的话，她起身直接离开。
    气氛有些尴尬，顾横心说你说完是说完了，遭罪的却是我。
    沈数垂眸盯着桌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顾横一时猜不出他的情绪。
    他轻咳了一声，沈数应声抬起头：“吃完了？”
    顾横挠挠脸：“嗯。”
    “走吧。”沈数起身。
    顾横跟在他后面，把餐盘放到回收处：“看来，比起舞蹈，沈老师更喜欢我送的加油稿啊。”
    “……”沈数拧着眉看他，无声对峙了半晌，顾横突如其来的挑眉让沈数破功，他笑骂了句，“神经病。”
    谁稀罕你的加油稿……
    ——
    下午长跑和趣味赛一起进行，长跑分1500和3000，这两项很耗时间，所以大部分人都奔着趣味活动去了。
    前几天顾横和沈数试过，两人体型个头都相当，配合也很默契，只要现场不出现突发情况，没什么可担心的。
    趣味赛的场地人很多，有比赛的也有看热闹的，更多的人紧抓紧赶找时间练习。
    王启阳看了一圈，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你们两要不要赛前跑一跑找找感觉？”
    顾横翘着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王启阳深吸一口气，巧妙地换了种说法：“热身，热热身行吗？”
    顾横看向沈数：“有必要吗？”
    王启阳以为沈数会像往常一样逆着顾横来，没想到他严肃的思考了两秒：“应该没必要。”
    “……”
    夏阳说的没错，这两果然偷偷摸摸穿一条裤子！
    顾横见他一副心惊胆战，生怕练习的时候顺利正式上场就出乱子的着急模样，便不逗他了。
    “来吧，我的搭档。”顾横拿起绑腿的绷带。
    沈数掀了掀眼皮，配合他站起来。
    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顾横跟沈数站在起点线外，他们是第二组，还没轮到他们王启阳就挥臂高呼：“少爷老沈加油！”
    沈数瞥了眼王启阳，低头活动脚腕：“他，为什么要叫你少爷？”
    “啊？”顾横想了想，“不知道。”
    好像从重逢以后，他就一直这么喊，顾横跟沈数一样，对称呼都不在意。
    沈数忽然想到什么，唇角轻轻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试探地叫了一声：“少爷？”
    “嗯？”顾横下意识回应，反应过来后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把话憋回去。”
    沈数仰起脸，表情没有丝毫心虚，反倒是调侃上头，装模做样的摆出无辜的语气：“我说什么了？你是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
    呦，学会跟他演戏了！
    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沈数会主动跟自己开玩笑了。
    顾横笑着把身子斜过去，他控制自己的力道，没有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上去，但沈数还是嫌弃的推他：“闪开，别压我！”
    “那换你压我。”顾横贱嗖嗖的说道。
    沈数真服了，论不要脸，他在顾横面前总是输的，这人可能连脸皮都没有。
    徐萱遮着伞在后面等比赛开始的时候，忽然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她面上一副“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然后把伞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以一种扭了脖子的姿势掏出手机，打开贴吧里的群聊，淡定自若的打字。
    一线嗑糖精：姐妹们！！横数cp是真的！！
    醋溜红烧鱼：怎么了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
    咸鱼也有钱：我靠，你这真是一线嗑糖啊！
    一线嗑糖精：我刚刚听见他们在讨论谁在上谁在下！
    醋溜红烧鱼：我靠靠靠靠靠！！！儿子出息了！妈妈好欣慰！
    ……
    聊天期间，第二组比赛已经开始，顾横和沈数就像没有束缚一般，迈着整齐的步子离开起点，从最开始就拉开了差距，四周寂静了片刻，瞬间爆发出欢呼和叫喊声。
    王启阳把手圈在嘴边，撕扯着嗓子像是拼尽了老命，夏阳就站在他旁边，被他几声吼叫差点吼聋，他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已经稳了。”
    “？”
    就见顾横和沈数毫无难度的越过红线，沈数没刹住，顾横及时拽着他胳膊，轻松一笑：“赢了。”
    沈数凝着他的笑脸：“嗯。”
    王启阳率领班里一小撮人扑过来的时候，顾横正弯腰解绷带，沈数感觉自己脚腕被轻轻捏了下，他低头，顾横却已经拿着绷带起身了，而被触碰到的地方余温未消。
    顾横去检录处还完东西就站在路边看手机，他所有的项目都结束了，并不着急回去，等广播播放名次，便直接去领奖品。
    正赶上1500米结束，主席台一直在讲解，顾横等的有些累，萌生了去修身园坐会儿的想法。
    他正准备从近路绕，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沈数。
    顾横撤出来，正要抬手跟他打招呼，有人抢先一步。
    等那个扎着低马尾穿着黑白相间的格子裙女生离开，顾横见他手里多了瓶维他命水。
    顾横深吸口气，他早就该察觉到，在食堂感觉到的烦躁并不是因为有人打扰了他吃饭，也不是因为自己做了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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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17章

    国庆假期，时婉想让顾横回北城待一段时间，但顾横懒得动，又怕以自己的尿性待了就不愿意回安阳，于是时婉推了公司的工作，来安阳陪自己儿子。
    她待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公司最近接了新项目会很忙，她这也算是忙里偷闲。
    来之前时婉就定好了计划，即便三天也要试图把分开的一个多月补回来，顾横看了时婉发来的计划表，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计划的第一天，顾横早早被人叫起来洗漱换衣服，他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时小鱼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从桌上拿过顾横买来的油条迷迷糊糊咬了一口。
    “姑姑呢？”时小鱼问。
    顾横指着姜鑫的卧室，有气无力：“化妆。”
    时小鱼坐到他旁边，跟他一个姿势：“姑姑要带你出去玩，你怎么一脸不愿意？”
    顾横没说话，昨天运动会玩得太疯，他今天连睁眼都紧涩，只想睡觉。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顾横斜眼看她，猜测道，“我妈说要带你去？”
    时小鱼笑着咬了口油条，含糊不清的说：“我跟朋友约好一起去玩，她们家附近开了新的，”时小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明亮的眸子转了几圈，“新的奶茶店，我要去尝一尝。”
    顾横盯着她。
    时小鱼咳了咳，被他盯的发虚，便在声音上弥补，她高声道：“干什么！”
    顾横嗤笑了声：“你那么激动干嘛，我说什么了吗？”
    “……”时小鱼抿紧嘴唇，“刚才你那什么眼神！一脸不信任我。”
    “你觉得我该信任你吗？”顾横听见姜鑫房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他起身，“别玩太晚，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时小鱼不满的拖着调子，“你赶紧走吧。”
    ——
    时隔一个多月，儿子只愿意打电话不愿意接视频所以只能借声音思念的老母亲恨不得把街上所有的东西都买下来。
    顾横手里拎着不下七个袋子，而这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婉说以后没有长假，再想见他恐怕要到寒假，顾横生活一直挺糙的，时婉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又不愿意麻烦别人，干脆连冬天的衣服都给顾横买了。
    直到时婉去卫生间补妆他才有机会在外面的休息区喘口气。
    但他这口气喘到一半硬生生被人摁回去了。
    只见有对小情侣从他面前经过，男生的神情跟此时的顾横一模一样，了无生趣。
    女生不满的推搡他：“这才走了多久啊你就不行了，怎么那么虚？”
    顾横：“……”
    男生轻声细语的哄她：“宝贝，不是我虚，男人和商场本来就是敌人，这不能怪我。”
    “你胡说，你就是不想陪我，我刚刚问你衣服怎么样，你看都没看就说合适……”
    唠叨声随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消失，顾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相比于虚，顾横更愿意接受男人和商场本来就是敌人的解释，不然他无法接受自己轻松跑完八公里却栽在商场里的事实。
    时婉补妆不知道还要多久，顾横掏出手机，想刷刷视频却怕意犹未尽就被抓走，那更难受。
    于是点开微信，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从校运会结束后，加他的人不可计数，但是顾横只通过了自己班同学的申请。
    这个时间应该都在睡觉吧，顾横在心里盘算一番，莫名觉得沈数不会睡懒觉。
    他给沈数发了一条：你喜欢逛街吗？
    沈数早晨六点就去忙了。
    徐萱家里是开餐馆的，前两天店里进货，徐萱父亲搬东西时不小心扭了脚，偏偏国庆餐馆里忙的很，人手不够，只能麻烦沈数来帮忙。
    收到消息时他坐在收银台算账，匆匆瞥了一眼没抽出时间回复，过了会儿他把昨晚上的帐都算好，才重新拿起手机。
    沈数：不喜欢。
    上午十点半，店里正忙，沈数没有固定的任务，哪里忙就去哪，于是去了后厨。
    他刚掀开布帘，大厨一边颠勺一边喊他：“孩子，你把垃圾桶收拾下，没地方了。”
    后厨热，炒菜的大厨脸上身上全是汗，露出的皮肤通红，像蒸熟了似的，他脖子上搭着条毛巾，颇有重量的垂着，沈数觉得毛巾都能拧出水来。
    对比下来，沈数白的过分，大厨颠勺的时候不忘多瞟他几眼，感慨道：“现在的小孩真白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你这么白。”
    沈数弯腰把垃圾袋口封上，换好新的垃圾袋，推出去之前说：“可能是遗传吧。”
    大厨麻木的看着他，心想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啊。
    沈数把东西从后门扔到指定地点，倒时候有专门的垃圾车定期来清理。
    往回走的时候，沈数听到巷子里传来时有时无的吵闹声。
    最开始以为是他的错觉，在嘈杂的店里待得久了，耳朵里还有杂音，直到吵闹声越来越近，貌似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沈数转过身，一道极为响亮的“站住”划破小巷的寂静。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穿着牛仔套装的女生拼了命的往他的方向跑，高高的马尾随着奔跑的动作甩到脸上，而她的后面正紧紧跟着三五个瘦猴。
    “别跑，死丫头，毛还没长齐就敢骗老子的钱，老子今儿非得好好教训你！”为首是一个染着红色鸡冠头的男生，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顺来的台球杆。
    沈数往旁边站了站，似乎是在给他们的追逐让位置。
    突然，他的腰间一紧，擦肩而过的女生折回来抱住他，抖着声音喊了句：“哥！”
    几个瘦猴也停下了，为首的那个撑着墙张嘴喘气，然后趾高气昂的问道：“你是她哥？”
    沈数心如铁石：“认错人了，撒手。”
    女生又紧了紧力气，急的都快哭了：“哥，妈刚刚不是催咱们俩赶紧回家吗！”
    沈数：“……”
    瘦猴看出异常，冷笑几声，拿台球杆指着沈数：“我知道你们两不认识，这事跟你没关系，把小丫头推过来！”
    沈数准备抽身离开，抬起手臂登时顿住，他瞥了眼手背上的湿润，无奈的叹气。
    人倒霉，扔个垃圾也能出岔子。
    “她怎么骗的你们？”沈数问。
    瘦猴冷嗤：“跟你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赶紧滚！”
    他边说着边朝沈数走过来，目光却落在女生身上。
    “跑？我看你往哪跑！”瘦猴恶狠狠的瞪着她。
    沈数的围裙被揪出深深的褶皱，身后的女生哽咽，把脑袋埋在他身上。
    “她怎么骗你钱了？”沈数问。
    瘦猴离近了才感觉到这人身上丝丝缠绕的信息素，心里咯噔一声，竟下意识觉得腿软，但他不能输了气势，梗着脖子喊道：“她玩游戏开挂，坑了兄弟几个的钱。”他打量沈数的一身，“要我们不动她也行，乖乖把钱还回来，再跟哥几个老老实实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女生小心探出头反驳：“我没有！是你们太菜，输不起！”
    “你他妈再说一遍！”瘦猴当即恼怒，小姑娘一句话惹得那几个小跟班纷纷上前。
    瘦猴一把扯住女生的胳膊，女生手腕又细又白，很快就撸出红印。
    “把钱拿出来，快点，不然老子把你卖了——砰！”
    沈数并不喜欢动手，他也很久没有挥过拳头，以至于砸上去的瞬间他怔了一瞬，直到瘦猴的几个小跟班全都冲上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冲动的时候干了什么。
    就在他忙着应付面前这些属狗皮膏药的小强，甚至还分心去想自己为什么要揽下这倒霉活时，女生突然喊他：“哥，救我！”
    沈数眼皮一跳，他回头一看，女生的书包被一个留着绿色寸头的男生死拽着，男生嫌她麻烦，直接扯住她头发往另一边拉，强迫女生松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给我撒手，你特么再不松手……唔。”
    男生突然捂住脖颈，难受的跪在地上，不止是他，这鸡冠头小分队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无一例外脸上都露出不适和难受。
    即使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也觉得头脑发白，在沈数强大的信息素施压下忍不住发怵和颤抖。
    沈数揉了下手腕，手背上通红的大片擦伤，他全然当不知道，一步步朝女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包：“还站在这干嘛，回家去。”
    女生抱紧书包，在沈数转过去的瞬间牵住他衣角：“哥。”
    “我不是你哥。”
    “那你能给我哥打个电话吗？我的手机在他们追我的时候丢了。”女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哥让我有事给他打电话……”
    沈数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声音毫无起伏：“自己打。”
    几乎是刚拨过去就接通了，一直憋着的女生突然咧嘴大哭，哭的梨花带雨，抱着手机支支吾吾半天没一句完整的话。
    沈数拧着眉把手机拿走：“喂，你妹现在在桐林街三号巷子里，过来接。”
    对面安静几秒，沈数疑惑的把手机从耳旁移开，看见上面标着“顾神经病”的备注，顿时觉得呼吸急促。
    这一上午……都特么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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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18章

    车子停在三号巷巷口，还没停稳就见顾横从副驾驶下来，时小鱼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飞快躲在沈数身后。
    “松手，你哥来接你了！”沈数这衣服被她东揪一下西揪一下，不知道被她扯成什么样了。
    时小鱼讪讪的把手放下，看见顾横黑沉沉的眸子时又重新上手，紧闭眼睛试图逃避现实：“我哥会打我。”
    “时小鱼，你给我滚过来！”顾横迈的步子大，走的速度也快，几步就停在沈数面前，伸手去捞她。
    沈数用手挡了下：“她胳膊……”沈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大问题没有，既没断也没脱臼，只是挣扎的时候搓红了，应该会有点疼吧。
    “胳膊怎么了？”顾横皱起眉，冲时小鱼勾手，他压着语气，尽量听上去轻快，“你过来，不骂你。”
    时小鱼磨磨蹭蹭的站出来，顾横见她眼睛一亮，然后死丫头擦着他的衣袖布料跑远，奔着疾步走过来的时婉。
    “姑姑！”时小鱼大喊。
    时婉急的眼眶通红：“你这孩子怎么净让大人操心！被没被欺负？有没有哪受伤？”
    时小鱼埋在她姑的怀里摇头，然后胳膊往后，胡乱的指着一个地方，瓮声瓮气道：“是那位哥哥救了我。”
    沈数刚想说他只是路过，肩膀倏然落下一只手掌，耳边是顾横冷静低沉的声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沈数偏过头，看见顾横皱紧的眉心，他动动嘴唇，最后“嗯”了一声。
    巷子里充斥着红酒的醇香，风一吹，顾横有些恍惚。
    半个月前，他抽出时间去了趟之前出事的网吧，老板没有上回那么热情，主要体现在懒恹恹和爱搭不理的表情上。
    即便如此，还是给顾横提供了一些线索——网吧监控可以保存三个月，但是那段时间监控不工作，所以还是查不到被顾横误咬的小o是谁。
    网吧老板尽量回忆，说当时有个人让他印象很深，穿着戴有六中名牌的短袖，跟顾横差不多的个头，外套被扯掉一半，样子很狼狈。
    正是因为他，老板觉得奇怪，上了二楼才发现有人出现易感期。
    男生跑得太快，老板没看清名牌，只知道是两个字。
    六中，两个字，红酒味信息素，omega，跟他个头相当。
    为此，他还不惜装成omega潜入六中omega群，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因为问题太多，怀疑是a装o来约火包被踢出群。
    好在他查得差不多了——红酒味信息素的omega本来就稀少，想找两个字的名字还要跟alpha差不多高的，六中，没有。
    以防老板看错名牌，顾横特意验证过，把满足三点或者三点以上条件的omega找了一遍，旁敲侧击的询问，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按理说，omega被alpha强行标记，前者完全可以报警，即使这个alpha未成年，也可以受到与成年人相等的惩罚，这是法律对稀有又珍贵的omega的一种特殊保护。
    顾横已经料想过最糟糕的结果，但是对方就这么跑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到一个带着他标记的omega四处跑，alpha天生的占有欲并不能接受这件事，即便是不到一周就会消失的临时标记。
    胳膊被人拍了拍，顾横回过神。
    沈数说：“我先走了。”
    顾横盯着他一言不发。
    六中，两个字，红酒味信息素，个头相当……除了不是omega，沈数是最接近的。
    他甚至能在平常状态闻见沈数的信息素，而且不觉得厌恶和排斥。
    这也太巧了。
    目光太灼热，这一瞬间的神情，让沈数想起某件事，他下意识往后退。
    顾横的手顺势从他肩膀滑下，沈数惊愕的凝着他：“你怎么——”
    “同学，”时婉牵着时小鱼过来，她低眸看着沈数垂在身侧的手，眉宇瞬间染上担忧，“你的手受伤了，小横，带你同学去医院看看。”
    “没事，擦破点皮，用不着去医院。”沈数声音冷淡，他说话向来这样，跟老师也是这个风格，并不因为对方是长辈而客气几分。
    只是说完，他将目光从手背移到时婉的脸上。
    时婉气质优雅，一身黑色长裙衬肤色又减龄，不像是有孩子的人。
    而顾横极大的遗传了时婉的外貌，两人的鼻子和眉眼都透着七八分相像，只是时婉作为女人，在顾横锋利的五官对比下，她整个人透着柔和。
    “不行，怎么说也是因为小鱼受的伤，得去！”时婉强硬的说道。
    沈数：“真的不用，我还有事。”
    “逞什么强，伤的是右手，还想不想写字了。”顾横瞪他。
    沈数手指微动，他犹豫着想，应该问题不大吧。
    “快点，”顾横不由分说，直接拉起他胳膊往车上走，“万一伤到骨头呢，你就是让时小鱼手刮层皮也是她活该。”
    站在时婉身边的时小鱼抖了下。
    时婉给时东明打电话报平安，简单说了下大概，中间穿插一句训斥：“你别吓唬她！”
    顾横丝毫没有被镇住，反而越说越多：“你问问，走之前我是不是警告过她！会打个游戏给你厉害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要不是遇到小沈，你现在不知道被人打成什么样！”
    时婉厉声：“顾横！别说了！”
    顾横指着缩在后面的时小鱼，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当时是同班同学发生争执，所以时东明只减少她玩游戏的时间，可是根本不长记性，现在还敢惹不认识的混混。
    “你就是皮痒，我看——”
    “我手疼。”沈数说。
    斥责的话戛然而止，顾横顿了顿，轻声问：“啊？是不是我扯疼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车前，顾横率先一步把车门拉开，护着沈数的头：“你慢点。”
    “……”
    他又不是腿瘸了。
    去医院的路上，顾横的嘴就没停过，认识这么久，沈数头一次起了拿针线把他嘴缝上的歹心。
    以前黏归黏，但顾横会看脸色，现在他脸臭了一路了，顾横的眼睛却移位到头顶。
    “你把胳膊举着，这样血就不会流出来。”顾横说。
    沈数：“……”
    你哪只眼睛看见这只手流血了？
    顾横：“手凉不凉？我给你捂捂。”
    “……”
    时婉看不下去了：“小横啊，让你同学休息会儿。”
    顾横终于闭嘴，他抬头从后视镜瞥见偷窥的时小鱼，虎着脸瞪了回去。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沈数没有伤到骨头，alpha的身体素质比较强，恢复的快，所以这点擦伤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时东明打来电话问人在哪，姜鑫见不到时小鱼，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刚从医院出来，马上回去了。”时婉说完把手机给时小鱼。
    时小鱼以为对面是姜鑫，抱着手机上来就喊“妈”。
    “妈什么妈，我是你爹！”时东明絮絮叨叨，他话很多但每次都难找到重点，讲了半天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最后手机被姜鑫夺走，人也被赶去厨房。
    沈数本来右手还能动，被纱布厚重的裹上后非常不便，他只能用左手去掏右面的裤兜。
    顾横跟在他身后，时刻关注着他，见状问：“你要干什么？”
    “拿手机。”沈数说。
    顾横精准插兜，边拿边问：“拿手机干嘛？”
    沈数：“叫车。”
    “噗通！”
    顾横把手机扔到自己裤兜里。
    沈数：“？”
    顾横绷着一张脸：“我让你走了？”
    “这都中午了你能去哪？”顾横说，“走，请你吃饭。”
    沈数皱眉：“别闹了，我真的还有很多事。”
    顾横推着他：“你手都这样了你还能干什么？听话啊，时小鱼也想让你来，难不成你要让小女孩伤心？”
    沈数看向站在车边的时小鱼，后者正眼巴巴的盯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
    沈数心说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帮她，管她伤不伤心的……
    “手机给我，”沈数妥协，“我不回去行了吧。”
    顾横不信他，怕他中途反悔：“到家了再还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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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第19章

    时东明虽然平常没少背后说时婉坏话，有时候直接当着人家儿子面吐槽，但时婉好不容易回安阳一趟，他这个亲弟弟，还是嘴硬心软的没去驿站，早早去超市买了菜肉，在厨房和姜鑫忙了一上午。
    中途知道时小鱼出了事，两人晕头转向，一会说报警一会说出去找人，耽搁了好一会儿还把鸡蛋炒糊了，时婉领着三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厨房的吸油烟机还没消停。
    有外人在，时东明看见时小鱼没好意思发火，只是语气生硬：“衣服才刚穿就弄脏了，给你买八百件衣服都不够你换的，赶紧洗手过来吃饭！”
    时小鱼耷着嘴角，垂头丧气的往自己卧室走：“哦。”
    餐桌上，姜鑫对这位救了自己女儿的恩人无微不至，就差亲手喂他。
    他右手不便拿筷子，顾横去厨房给他找了勺子，然后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整个餐桌上就连最小的时小鱼都用筷子熟练的往嘴里扒饭，没用的勺子被她推到一边，鸡汤直接用碗喝。对比下来，他用勺子吃饭，好傻。
    别人夹菜他舀菜，能挖起来的东西他都不爱吃，只能等顾横往他碗里夹，快吃光了不用说，顾横自动续筷，甚至每次都能精准猜到他想吃的，一顿饭下来，顾横俨然成了他的右手。
    “吃饱了？”顾横见他把勺子放下，怕他不好意思多吃，转眼又看见沈数低头默默抠纱布，他“啧”了声，瞪眼瞅沈数，“干嘛呢，手老实点。”
    “……”
    沈数扭头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饱含多种情绪，这人仗着他受伤管东管西，语气态度都不见得多温柔，搞得像自己欠他的。
    时婉温声问：“是不是受伤的地方痒？”
    沈数点头。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要结痂了，痒很正常，别乱挠，不然不容易好。”时婉提醒他。
    沈数老老实实把手放下，他那一瞬间的低眉顺眼把顾横看的心头一颤，不反抗的样子，有点乖。
    顾少爷有些不满意，他觉得自己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凭什么刚刚自己就遭到了白眼？
    他故意挑刺：“你才受伤多久就结痂？哪那么快！”
    沈数没来得及说话，时婉抢先说：“alpha体质都这样，你以前经常磕着碰着，不是没几天就好了吗！”
    “没有，不可能。”顾横就是不愿意顺着来。
    时婉没好气：“你哪次不是伤还没长好就把结痂抠下来的！闭嘴，老实吃饭！”
    他的刺没挑成，还被自己老妈拔个一干二净，顾横瘫在椅子上，放下筷子表示抗议。
    坐在对面的时东明看顾横吃瘪，高兴的都忘记吃饭了，证据就是碗里的东西半天没动。他跟顾横斗智斗勇这么长时间，每次都能气的脸红脖子粗，终于有个能镇住这臭小子的人，他心情愉悦。
    顾横不经意间看过去，发现时东明在幸灾乐祸的憋笑，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最大的虎皮辣椒放到时东明碗里。
    “舅，多吃点，驿站最近活忙，你都瘦了。”顾横贴心道。
    这盘虎皮辣椒是做给时婉和顾横的，顾横知道他不吃辣椒，姜鑫自然也知道，但她只是看了眼，什么都没说，转头跟时婉对视一笑。
    餐桌上其乐融融，沈数靠着椅背听旁边的顾横跟他舅舅拌嘴，时小鱼偶尔插话，有时候顾横会偷摸在桌底下用腿拱他，让他也参与其中，他还能听见姜鑫和时婉讨论做菜的工序以及某道菜用了什么佐料……
    沈数的唇角逐渐上扬，片刻后又收敛，低垂着眸子目光黯淡。
    他有多久，没体会到这种温馨的感觉了。
    吃完饭，顾横和时小鱼在厨房刷碗，几个大人和身残志坚的沈数坐在客厅聊天。
    他知道沈数不擅长应付，也怕时婉操心学校里的事，而沈数那个没心没肺的不一定能帮他说话，于是他加快手里的动作，同时让时小鱼出去盯着，实在不行就让沈数去教时小鱼做作业。
    时东明坐在客厅，时小鱼不太想往枪口上撞，磨磨唧唧跟他聊其他事。
    “你跟他真的是同学吗？怎么会那么巧？”
    顾横扫她一眼：“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你知不知道人家全校第一，伤了手写不了字，成绩下降了怎么办！”
    时小鱼瘪瘪嘴：“当时那种情况我也害怕，而且他看着就很会打架的样子，不然我也不想连累他。”
    顾横冷嗤一声，他指着外面：“你再说一遍？就他那弱不经风的体格会打架？”
    巷子里信息素那么浓，他要不是alpha，要不是用信息素压对方，恐怕现在受伤的不仅仅是手。
    时小鱼顿了顿，作为有幸见到沈数打架的人，虽然她看不懂用的什么招数，但是能次次命中要害，以一敌五，跟顾横嘴里的弱不禁风完全不沾边。她觉得她哥肯定对这位同学有某种滤镜。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你餐桌上一直给人夹菜的原因？”
    “你的眼睛不用就捐了吧，没见他右手不能动吗！”
    时小鱼：“那为什么你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顾横脱口道：“错，是他想吃什么我给他夹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想吃哪个菜？”
    顾横心说沈数想吃什么都写在脸上，余光一扫就能看出来。
    但他没说太多，说得多了有点像故意盯着人家，其实他不用做到那个份上的。
    “关你什么事，出去帮忙，快点！”顾横催她。
    时小鱼躲不过去了，抽了点纸巾擦干手，走前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妹重要还是你同学重要？”
    本以为顾横会拧着眉头讽她一句“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说什么胡话当然是妹妹重要”，结果看见顾横连头都没回一下，语气混着不耐烦：“你心里没数吗？”
    “……”
    有数，太有数了。
    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问这个问题？
    不过时小鱼忽然想到什么，她坏笑了下：“可是，他给你的备注是神经病。”
    顾横：“……”
    时东明还对她打游戏惹了社会小混混的事耿耿于怀，见她溜出来，一记飞眼射过去：“碗刷完了吗？”
    “我哥心疼我，让我先出来。”时小鱼低着脑袋，余光偷偷瞥向沈数。
    她说看沈数像是会打架的样子纯粹是瞎扯，当时在巷子里她实在没办法，前后都有人，只能向唯一的路人沈数求救。她本来寻思亲人在身边，找事的就会离开，没想到沈数演技那么差，上来就被拆穿，还一脸帮自己会很麻烦的表情。
    最后打起架来动作干净利落，要不是她走神被抓住书包，沈数也不会被偷袭伤了手。
    哪怕是回想起那个场景，时小鱼还心有余悸，她只能说，alpha之间可能有种特殊的判断力，所以在顾横眼里，他这位长相漂亮的不像个alpha的同学风一吹就倒给一拳就坏。
    姜鑫拍了下时东明的胳膊，叫时小鱼坐过去。
    时小鱼看见被强制封口而沉着脸的时东明，又想起她哥安排给她的任务。
    “妈，我回屋写作业了。”时小鱼说。
    姜鑫点头：“去吧。”
    时小鱼站在原地没动。
    姜鑫：“还有什么事吗？”
    “作业太难了……”时小鱼低声说，“我有很多都不会做。”
    时东明忍不住说：“先写你会做的，不会的留着开学让老师给你讲。”
    时小鱼心想，她要是接下来说我都不会是不是免不了一顿造化。
    “可是老师说，不会的要努力做，问问父母，同学或者其他亲戚，争取不要空题。”时小鱼偷瞄沈数，想看看他什么反应，结果一抬眼，正对上沈数的视线。
    打量的目光带着玩味，时小鱼倏然红了脸，她仓惶低下头。
    这时，时婉给她提意见：“这样，不会的题你倒时候问你哥。”
    “我哥他……”讲题像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她正琢磨怎么把这句话变得委婉一些，便听见沈数开口：“我可以帮忙。”
    时小鱼心中大喜，刚想说好啊，时婉却伸手摁住沈数的胳膊：“你是客人，哪好意思让你教她做题。”
    沈数：“没关系。”
    之前周围人多，沈数凭借冷淡却乖巧的脸赢足了大人的喜欢，自然而然的给他蒙上一层温和的外衣，现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小鱼盘腿坐在地毯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连呼吸都不敢使劲。
    “什么题不会？”沈数坐在她对面，左手夹着从桌上随便拿来的笔，漫不经心的转着。
    时小鱼脑瓜聪明，在学校的成绩不错，除了爱玩游戏，其他方面没让家里人操过心。
    冷不丁让她找不会的题，她琢磨了会，拘谨的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找出本数学书，从头翻到尾，然后课后习题做的满满当当，还有红笔的修订。
    “……”
    她又翻出本数学练习册，效果是一样的。
    好特么社死，都怪顾横。
    就在时小鱼准备硬着头皮随便找一道，沈数撑着下巴慢悠悠开口：“顾横让你这么干的？”
    时小鱼立马接话：“对对对，是他！”
    “嗯，”沈数把水笔放到她的书上，一副并不准备给她讲题的模样，“他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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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20章

    时小鱼的房间向阳，每到这个时候整间屋子都被照的透亮。
    沈数的眼睛颜色浅一点，初秋晌午的光远远的打进去，像罩了一层薄膜，看上去很温柔。
    有一瞬间，她觉得面前的人不是alpha，甚至觉得顾横对他的滤镜仿佛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时小鱼抿抿唇，毫不留情的把她哥卖了：“他说怕你招架不住我爸和我姑姑，让我把你叫走。”
    沈数回忆了下刚才沙发上的事，只觉得不愧是一家人。
    但顾横为什么就想不到他跟这两位差不多呢，都是让人招架不住的存在。
    已经露馅了，时小鱼把东西收起来，又怕有人突袭，所以只留了一本练习题。
    收拾的时候，她心思一动，半抱怨半看戏的说：“我哥还说，你比我重要。”
    沈数：“……”
    “？”
    以沈数对顾横的了解，他正经说话一般不超过三句，所以能说这种话也不见得多稀奇。
    他轻咳了声，开始转移话题。
    时小鱼刚上初一，必修课虽然只有语数英，但小姑娘卧室里已经贴了小半墙奖状，大部分都是小学的。
    题是没必要讲了，但他又不想出去。
    在一众批发黄奖状中间，贴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证书，沈数眯着眼试图看清上面的字，但是只有名字的字体偏大，他随口问道：“那张是什么奖？”
    “哪张？”时小鱼回头望。
    沈数看她一眼，然后举起他裹成木乃伊的手冲着墙中间。
    时小鱼笑了笑：“哦，那个是之前fis网站举办的电竞比赛，我拿到了第一。”
    “你是未成年吧，可以打比赛？”沈数问。
    “这个比赛就是针对12周岁到18周岁的，前三名有机会进入电竞俱乐部的青训班。”时小鱼目光迟迟没有收回。
    沈数曲起一条腿，换个姿势让自己聊天更舒服些。
    “你不是第一吗？怎么没去啊？”
    时小鱼骤然垂下眼。
    沈数一愣，差点忘了，她父母都不支持她当职业电竞选手。
    正想换个话题，时小鱼开口跟他解释：“那场比赛后来被查出开挂的，冒充年龄的，还有……妖怪！”
    “？”
    见沈数一脸疑惑，时小鱼干笑了声，她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一下：“就是头套，绿色鱼头，奥特曼等等，来扰乱比赛秩序的。”
    “所以那场比赛后来就作废了。”时小鱼遗憾的说道，但是这低迷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就算比赛没作废，我家里人也不会同意，而且我年龄太小了，就算进了青训班，也没办法参加比赛。”
    这样一想，她就释怀了。
    沈数不太会安慰人，他一贯的方法都是转移话题，但眼下实在找不到能转移过去的媒介，最后他说：“等年龄再大一点没有限制，说不定你父母就同意了。”
    “希望是吧，可是发生了今天的事，他们以后肯定不让我玩游戏，我以后玩不好怎么办！”时小鱼嘟囔着，似乎是真的很费解，“我打游戏也不会耽误学业，为什么他们不让啊。”
    沈数茫然片刻，他也不解，一个12岁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的操心事！
    沈数有点安慰不下去了：“你挺厉害的，还年轻，不着急。”
    时小鱼顶着一张十来岁的脸唉声叹气：“我哥才厉害呢，他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就拿到了好多奖牌，家里人还特别支持他。”
    沈数来了兴趣：“你哥也打职业游戏？”
    时小鱼抬头看他。
    沈数：“怎么？”
    时小鱼皱眉，神色复杂：“我哥没跟你说过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要不是沈数认识顾横，单凭这句话，他都要怀疑顾横虚报年龄了。
    “我跟你哥，不太熟。”沈数犹犹豫豫地说道。
    才认识一个月，要不是今天这个意外，他都不知道顾横父母都是alpha，而且不在身边，他一直住在舅舅家，还有个爱打游戏筑梦电竞圈的妹妹……
    可以算不太熟吧。
    时小鱼没觉得不对劲，沈数这个性格看上去就不爱交朋友。
    “我哥以前是射箭运动员，15岁就进了国家队。”时小鱼说。
    沈数：“那为什么现在不练了？”
    时小鱼紧皱眉头：“我哥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后来就不练了。”
    顾横没来安阳之前，时小鱼经常从时东明嘴里听到他这位表哥的名字，说他多厉害，说他又拿了多少奖牌，她曾经在手机上看过顾横的比赛……所有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那些视频，让她一点点坚定要把热爱变成职业，让她在决定做职业电竞选手的路上一直努力。
    直到赛场上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小鱼本该开心，但是这个曾经带给她热血和自豪的人，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她不甘心也觉得惋惜，她觉得顾横还年轻，还有很多未来，即使从国家队回到省队也有机会重新回去，而不应该草率退出省队，他应该站在国际领奖台上。
    所以她想让顾横继续射箭，继续比赛……可是后来，她在网上看到北城省队发的官方通知，顾横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暂时退出省队。
    他是国家队最年轻的射箭运动员，他以往的任何赛场都挑不出污点。可是消息一出来，依旧有很多人追着这个未成年的男生骂。
    省队的解释对于一个未来拥有大好前程的男生来说太过单薄，网友纷纷猜测有其他不方便透露的隐情，各种合理的不合理的推测铺天盖地，是时小鱼看着都会觉得心被狠狠揪住。
    即便现在，顾横依旧是她的偶像和榜样，她一直相信顾横还会继续参加比赛，他卧室里那把反曲弓就是证明。
    沈数神色平平，似乎对顾横的过往不感兴趣。
    他甚至低着头，在桌子底下戳手机。
    不应该啊，她当时听说自己有个运动员表哥，恨不得告诉方圆十里。
    这反应不对啊！
    “沈数哥哥。”
    沈数抬头，挑了下眉：“嗯？”
    “我哥有一把特别帅气的弓。”时小鱼引导他。
    沈数点点头：“所以呢？”
    “你不想看看吗？”时小鱼冲他眨眨眼。
    沈数心说不想，这玩应他以前看的够多了。
    小姑娘满眼期待。
    他不是没看出来时小鱼谈到顾横以前是运动员时，敬佩和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我们不是在讲题？”沈数睨了眼门外，“你敢这么出去？”
    时小鱼弯唇，大拇指朝后指着墙上的另一扇门。
    这扇门比正对客厅的卧室门要窄一点，而且来的时候顾横注意过，隔壁是相同格局的卧室。
    时小鱼起身，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把钥匙。
    顾横微不可察的蹙眉：“你经常这么去你哥卧室？”
    “怎么可能！”前一秒她还高声否认，下一秒就低声道，“我怕玩游戏被我爸抓，经常两个卧室跑，这钥匙是我哥给我的。”
    时东明当时把钥匙给顾横保管，让他盯着时小鱼，后来顾横觉得虽然是表兄妹，但他不适合随便进小女孩房间，所以就把钥匙给时小鱼了。
    时小鱼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前，钥匙插进孔里，她还记得之前带同学来把顾横的弓箭弄折了的事，所以这回长了记性：“我哥不让别人碰，我们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看一眼。”
    沈数撑着桌子起身过去，边朝她抬起下巴，示意她开门。
    “咔哒”一声，里屋的门没开，倒是沈数身旁先涌过来一阵风，带着咖啡的味道。
    时小鱼一动也不敢动，她着急的用气声问沈数：“怎么办？”
    “……”
    沈数麻木的盯着面前的这扇门，怎么都不敢看顾横，偏偏他还能感觉出顾横在盯着自己，就是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在盯。
    怎么办，他哪知道怎么办！
    就在沈数处于带同学的妹妹撬自己同学房间的锁，没打开就算了还被自己同学发现了，好特么尴尬的状态中，余光里顾横反手关上门，朝他们走过来。
    沈数肩上蓦地一重，鼻尖萦绕着清凉的薄荷味。
    “她自己胡闹就算了，你怎么还跟着一起？”顾横问，“你也没长大？”
    他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心情应该不差，但这种情况……应该也没好到哪去吧。
    时小鱼把钥匙拔下来，对沈数特别愧疚，她急忙对顾横说：“是我要带沈数哥哥进你房间的，你别骂他，骂我吧。”
    顾横笑着看沈数，求证道：“我骂过你？”
    “……”
    顾横垂眸看时小鱼：“进我房间干什么？”
    时小鱼捏着手里的钥匙：“我要是说，进去看你在不在，你会相信吗？”
    顾横气笑了：“我傻？”
    沈数叹了口气：“是我想借你电脑用。”
    时小鱼抬头：“……”天使！
    顾横偏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冲时小鱼抬手：“钥匙。”
    时小鱼老实巴交把钥匙给他。
    开了门，顾横站在门边，大大方方地说：“电脑在桌上，去拿吧。”
    相同的房间格局，对比会很明显，顾横的卧室比时小鱼干净，东西不多，要不是两个书桌上摆着各种东西，这里就像个拎包入住的出租房。
    “看到了吗？”顾横问。
    沈数总觉得他这句话有言外之意，他走进去把电脑合上，拿走时看了眼旁边架起的弓以及搁在旁边没有箭头的弓箭。
    箭杆上用烫金体刻着两个字：顾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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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21章

    顾横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以前干什么，但也不至于四处宣扬。
    有心人上网随便一搜，铺天盖地都是他参加比赛的视频。
    不过现在更多是他被国家队开除，继而主动退出省队的消息，以及对他退队原因的猜测。
    他前段时间半夜睡不着，上网转了一圈，最贴合他人物的一条解释是——年纪小，因为打架被国家队遣回省队脸上挂不住了呗。
    说的他都信了。
    沈数抱着电脑坐回去，装模做样的开机，真摆出一副要查东西的样子。
    顾横把门关上，顺手揉了把时小鱼脑袋，意味再明显不过。
    时小鱼缩着脖子，她哥跟人精似的，根本瞒不住。
    “沈老师，知道密码吗？”顾横懒散的询问。
    沈数头也不抬：“我在试。”
    “这还能试出来？”
    顾横心说这能试出来就出鬼了，他脸滚键盘弄出来的密码，自己都得在手机上留个备忘录。
    走过去一瞧，沈数就单个数字输一排，从一试到零，顾横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设这么弱智的密码？”
    沈数抬头看他，答案都在眼神里了——你还能设置出什么高级的密码吗？
    顾横像揉时小鱼一样抓了把沈数的脑袋，等沈数反应过来想推开他的时候，顾横已经弯下腰解锁电脑。
    “用吧。”顾横说。
    沈数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就用人家电脑搜关于顾横以前的事。
    之前时小鱼跟他提的时候，他已经简单搜过顾横了。
    履历还挺丰富的，照片满满当当，想藏都藏不了。
    顾横参加的比赛并不多，但得到的奖项多，一场赛事里个人赛团体赛都能有他的名字。
    但是这不是沈数关注的重点，百科里有顾横各阶段教练的名字……
    沈数收回心，当着顾横的面搜了几个学术网站，然后对时小鱼说：“这几个网站里面初高中教材和练习题都有，免费的，不愿意在电脑上刷可以打印出来，我已经把网页收藏了。”
    说完，他还不忘问顾横意见：“可以吧？”
    顾横看他：“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我还能说什么？”
    沈数看了眼时间，关上电脑起身：“我该走了。”
    “我才来多久啊你就要走？”顾横仰头，“再坐会儿？”
    “不用了。”
    对方态度决绝，顾横也不强求，目送对方坐上出租离开，他才放心回到家里。
    时婉在云阳待了三天，最后一天时婉女士也累的蓝屏了，留在家里跟姜鑫学做几道菜，丰富自己的菜单。
    原定第二天走，但晚上公司打来电话说项目出了问题，时婉临时改签机票。
    问题似乎真的很严重，临走前还在打电话，她不知道给多少人打了电话，直到进了机场，最后一通电话结束，绷紧的面容才放松下来。
    “暂时稳住了。”时婉松了口气，她靠着等候厅的椅背，使劲掐了掐眉心。
    顾横不懂公司的事情，问了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抬手帮她揉肩膀。
    时婉愣了下，扭头看他：“其实妈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
    时婉轻皱起眉：“前段时间室内赛结束，沈教练给你爸打过电话，问你现在的情况。”
    顾横“嗯”了一声：“他怎么不直接联系我？”
    “他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时婉直接说。
    顾横懒散的笑了声：“怎么也得两年后考上大学再说吧，通知都发了，我得先搞好学习。”
    时婉改的是最快的航班，没聊几句就到了时间，她戴好帽子说：“你爸的意思跟你差不多，你既然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他觉得你先在安阳待到高考结束再考虑以后，但是，如果你放不下，妈妈也希望你能回家。”
    顾横阖上眼，嗓音透着困意：“转来转去太麻烦了，我才刚刚适应这里。”
    时婉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沈数，她摸摸顾横的脸：“沈教练这段时间忙完，应该会找你，你们自己聊。”
    顾横点点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时婉拿起墨镜，跟他摆摆手后，拎着行李箱前往登机口。
    离开省队的时候，沈功正为比赛忙的焦头烂额，顾横不想让他太操心，所以没怎么联系。
    顾横有预感时婉跟他提完这件事，沈功很快就会来找自己。
    国庆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沈功怕他有事，提前给他发了条消息，确认顾横不在忙，直接给他打来视频电话。
    视频刚通的瞬间，顾横就没忍住笑。
    沈功绷着一张脸：“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这么长时间不给我发条消息，还得等我主动！……师傅，你开慢点，颠的屁股疼。”
    视频里，沈功左靠大山右靠稻田，头顶艳阳，脸被晒的通红。
    顾横翘起腿，悠哉道：“这不是怕打扰您吗！”
    沈功被颠的在屏幕里卡上卡下，顾横把截屏图片发给他：“您现在在干嘛？”
    “黄岐路这个老不死的非要带我去他老家住段时间，车在半路抛锚了，我们拦了辆拖拉机。”沈功上气不接下气，目光幽怨的盯着某个地方。
    黄岐路是北城射箭队领队，跟沈功是大学同学，顾横隐约听见手机背面传来黄岐路标志性的大嗓门。
    “小子，在安阳过的怎么样？”沈功问。
    “嗯，”顾横点头，“挺好的。”
    沈功：“是啊，不用天天被我逼着训练，当然挺好的。”
    这话多多少少在内涵他，顾横笑着没反驳。
    沈功就看不惯他这副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他没好气道：“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打算？真像你家里人说的，在安阳待两年，等高考结束然后再一点点回来？”
    顾横想了想：“我确实有这方面打算。”
    沈功直截了当的说：“你空两年，想要再恢复到以前的能力有多难你知道吗，你就相当于放弃了，这次室内赛你肯定看过了吧，你还没发现情况危急吗，时代更迭的太快了，保不准明天就能出来第二个破格进国家队的射箭手。”
    “顾横，你别跟我扯要学习，我不信这套，你但凡跟我提当运动员不赚钱都比要学习这个理由靠谱，你就告诉我，”沈功一边颠簸一边皱着眉严肃说话，有种说不出的滑稽，“你以后还有没有回来的打算？”
    “……”
    顾横以前觉得自己很擅长隐藏情绪，甚至在面对他最热爱的行业，也能面无表情的说以后再也不射箭了，任凭谁劝都不好用。顾靳成觉得他没出息，一气之下把他扔到安阳他连眉头都不皱。
    如今，他攥了手指，皱了眉头，明明屋内的窗户大开，他呼吸却有些不畅。
    只因为那句“你以后还有没有回来的打算？”
    放在一个月前，所有人围着他苦口婆心的说服，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说“不回来了”，但是现在，他真的尝试了一个月不去碰它，要他再说出“不回来了”这种话，嗓子就像糊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不甘心，没有谁会甘心。
    但是他回去就意味着其他人会受到伤害。
    沈功见他沉默，是在犹豫是在动摇，他放缓了声音继续说：“在哪高考都一样，半工半读这种情况在咱们竞技体育里屡见不鲜，我是从安阳出来的，我清楚安阳的体育和教育都没有北城好，以你的成绩，你要是愿意，我和黄岐路去劝劝你爸让你回北城，当初同意“以学业为重”这个借口就是为了方便你重新回来。”
    顾横沉吟半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动了一下把手机放到支架上，屏幕上只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
    “让我考虑一下吧，等我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
    沈功不解：“你手头上什么事情啊？”
    那边黄岐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功登时如临大敌般瞪圆了眼睛，他贴着屏幕问：“你不会是去安阳一个月谈恋爱了吧？”
    顾横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一个月能干嘛啊。”
    “呦，这是有打算啊！”沈功眯了眯眼，故意调侃，“安阳虽然小，但盛产美人，你看我，不怪你被美色绊住脚。”
    这回顾横听清黄岐路的话了——你特么能不能要点脸？
    沈功笑的前仰后合，顾横顿了一下，因为他笑起来的某些瞬间，让顾横陡然想起某个人，某个同样姓沈的人。
    “教练，您认不认识——嘟嘟嘟——”
    屏幕闪过“对方信号不佳，请调整网络”后，手机恢复到原有页面。
    顾横叹口气，给沈功发了条消息，便收起手机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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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22章

    国庆假期结束，班里气氛沉闷，多数人还没缓过来，倒是有些没做完作业的在班里四处乱窜，尤其集中在顾横这个方位。
    他前桌全年级第一，右桌是班长，斜桌是学委，而他，一匹新晋的黑马。
    王启阳啃着桃子走过来，做作的抬起手：“我靠，你们这跟4a级景区似的。”
    夏阳把写完的卷子扔进桌肚里，眼皮已经撑不住，倒在桌子上闷头问：“羡慕吗？”
    王启阳倚着桌子：“羡慕个屁，过段时间换座我就搬过来了，坐老沈旁边。”
    夏阳敷衍的嗯嗯两声：“欢迎欢迎，5a景区。”
    王启阳觉得无趣，扭头看向钱江，他胳膊底下压着一张粉色的明信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格式像封信，王启阳凑近，注意到右下角落款有颗心。
    “情书？”王启阳挑眉，正要抽出来，钱江一把攥住那张明信片，握成团扔进书包里。
    “……”
    王启阳讪讪的摸摸鼻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钱江脸色很臭，放下笔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把明信片从包里拿走。
    直到背影彻底从门口消失，王启阳反身坐在椅子上，焦急的问：“啥情况？”
    周围没人回应他。
    王启阳急的不行，他戳戳夏阳的胳膊，夏阳换了个姿势，把头埋的更深，声音更加闷沉，透着浓浓的困意：“高三有个男alpha喜欢他，早晨堵在半路塞情书，听说缠了钱江挺久的。”
    “谁啊，长得怎么样？”王启阳八卦道。
    夏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仿佛在说你该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
    “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呗，这有什么难的。”王启阳没有被alpha送情书的经历，语气轻飘飘的。
    夏阳又把头埋下来：“你如果喜欢一个omega，对方不同意并且拒绝你，你甘心吗？”
    一语点醒王启阳，他感慨道：“alpha这该死的征服欲啊！”
    王启阳摸摸下巴，轻声咀嚼几个字眼：“男alpha……”
    alpha和omega天生契合，但法律也尊重其他性别组成的婚姻，在满足第一性别的前提下第二性别怎么组合都不是问题，但两个男性alpha生活在一起，王启阳脑洞不够大，他想象不出来一起生活会有多激烈，尤其是alpha还要面临易感期，两个alpha岂不是要打的头破血流！
    他鬼使神差的瞥了眼斜对面的顾横。
    刚才没留意，现在才发现顾横已经维持这个坐姿半天没动，王启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多看了会儿，然后问：“少爷，你怎么了？”
    顾横垂眸盯着桌上的练习册一动不动。
    王启阳刚要伸手叫他回神，旁边的沈数突然把手搭在顾横的桌上，曲起食指点了点桌面，头也没回：“给我。”
    顾横把笔搁在他手心里。
    沈数握住笔，随后扔出去，语气有些不快：“我的卷子，成你的了？”
    “哦，”顾横回过神，在一堆书里翻出张卷子，王启阳见他都没翻，就直接塞到沈数手里了。
    几秒后，沈数连人带卷子转过来，看见顾横失焦的眼神，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难得关心的问了句：“你怎么了？”
    顾横动了动，看向沈数，喘粗气：“好饿，早晨没吃饭，没精神。”
    沈数：“……”
    看来是死不了。
    “这是你的，把我的给我。”沈数把卷子拍在他高高堆起的书顶，没好气的说道。
    顾横懒洋洋的从练习册下面抽出沈数的卷子递给他，有气无力的说：“你好狠的心啊。”
    沈数没搭理他，转回去继续做题。
    他早晨确实没吃饭，但现在并不饿。
    昨天晚上沈功手机找到信号以后，给他推了个名片，是安阳一家射箭俱乐部老板的微信。
    这位老板是沈功以前在省队的朋友，退役后换了几份工作一直不顺心，总忘不了当初在赛场上比赛的场景，于是回安阳开了家俱乐部，兼职俱乐部教练，想让更多人热爱射箭这项运动。
    到目前为止，俱乐部大大小小各年龄段的学员已经超过300人了。
    沈功提前跟他打了招呼，如果顾横想去，直接在微信上找他。
    老板的头像总给顾横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他被这个问题缠绕了一上午，终于在下课铃响时想起来。
    这人他之前搜过，体育老师给过他俱乐部的联系方式，本意是让他去找那位从国家队退役的女体育老师，但是号码搜出来是个男的，顾横以为他给错了，之后便不了了之。
    顾横额头抵着桌沿，手在桌肚里忙叨。
    这俱乐部老板是个话痨，从加上微信那刻开始，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他不发语音全打字，比顾横手速还快。
    顾横哪受得了这气，敲手机都敲出残影来了。
    下课教室里吵，夏阳坐的近，看着他打字、听着手指敲击的声音，他一度怀疑顾横想换新手机。
    夏阳甚至帮他参谋好了如果这个手机真坏了，以现在的市场哪款手机性价比更高。
    给人家操心半天，他心思一动，又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摸了摸，最近有点卡，打游戏很不顺畅，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他正想找个人一起商量，环视一圈看见刚回来的沈数。
    沈数应该不愿意跟他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他看见沈数手里的东西问：“中午又不吃了？咱们这周是第一拨，要啥菜有啥菜。”
    沈数走到座位边，顾横感觉桌子被人锤了几拳，他茫然抬起头，看见桌上放着两个三明治。
    “？”
    沈数：“……”
    “？”
    沈数：“超市阿姨说快过期了，多买了两个。”
    顾横忽然想起之前随口胡扯了句没吃早饭，他伸手捂住口鼻，只露出感天动地的两只眼睛：“你别这样。”
    沈数：“……”
    顾横看上去快“哭”了：“你对我这么好，会让我误会的，我爱上一个人，就会爱他一辈子。”
    夏阳噗嗤一声，沈数脖子耳朵都红了。
    “别骚，我求你了。”夏阳笑的不行。
    见沈数沉着脸要把东西拿走，顾横摁住他，正好覆盖住沈数的手背。
    他常年练习射箭，右手皮肤粗糙，所以这么一盖，掌心的细腻尤为明显。
    沈数面不改色的把手抽走：“你到底吃不吃？”
    “吃啊，沈老师给的爱。”顾横嬉皮笑脸的拿起一袋三明治。
    夏阳故意凑热闹：“能不能把沈老师的爱分给我一份。”
    顾横：“滚。”
    ——
    顾横跟俱乐部的老板赵坤约了周六的时间，上午照常去驿站。
    时东明从最里面的货架拿下来六个快递，都是同一个人的，在驿站工作久了，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他拎着快递去前台，看见顾横找快递时看了眼墙面，找到快递又看了眼墙面。
    时东明狐疑的瞅了眼墙上的钟。
    “你等会有事？”时东明问。
    顾横点点头。时东明看了眼门口排的长队，他头一次不希望顾横这么早走。
    “几点啊？”时东明又问。
    顾横抬头，又从货架上捞下来个快递：“十点半。”
    墙上的时间显示八点四十。
    时东明：“……”
    “你回家吧，我把时小鱼叫来，省的她在家里就知道玩。”说着，他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一边往里走。
    顾横也察觉出自己过于紧张了，他没去过箭馆或者射箭俱乐部，只在要来之前粗略的在网上搜了些照片，看样子还挺正规的，至少……比当初顾靳成教他的时候正规。
    他第一次参加比赛时还没玩多久，甚至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一直是顾靳成照着网上的视频教他，还专门给他买了个反曲弓。
    当时顾靳成逼着他参加北城的一场业余射箭比赛，只要参加了无论结果怎么样，顾靳成都会给他买一辆汽车模型，他当时中了小汽车的魔，稀里糊涂地参加了。
    可就是那场比赛，他获得了初中组第一名，后来视频被北城体校的李教练看到，当时便给顾靳成打电话，说顾横有天赋，如果接受专业的训练，说不定未来能为国家争光。
    他被李教练带走的时间里，仅仅一年就在专业比赛中展露锋芒，再然后被沈功看中，选进省队集训，很快又入选国家队，将爱好转为一种职业。
    除了顾靳成的半吊子教学，他接受的所有训练都是专业且严峻的，或者换句话说，是他的天赋让他拥有了最好的训练条件。
    当然，他并不是看不上这些业余的射箭俱乐部，也有很多国家级运动员就是从俱乐部出来的，这些俱乐部之间每年会有很多比赛，也有全国性的比赛，但是最后能选□□的优秀的人太少了。
    射箭项目目前还是个冷门体育，很多俱乐部的教练不正规，专业知识掌握不牢，说白了就是为了赚钱，而且这几年关注的人越来越少，训练费用少，俱乐部里一把好的弓就要成千上万，甚至配置好一点的高不封顶，很多俱乐部入不敷出，都关门歇业了。
    在云阳这座小城市，开射箭俱乐部，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定死了是在赔钱，顾横还挺佩服这位老板的勇气。
    大概是他那股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和热爱这个项目的决心和坚定，顾横有些愧疚，相比而言，自己的热爱太廉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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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23章

    上午九点半，驿站不太忙，顾横按照老板发来的地址打车去了俱乐部，这家俱乐部比想象中大很多，从门口的牌面来看，不比国内一些顶尖俱乐部差。
    门口两旁是巨大的落地窗，室内的一层是短射程区域，适合对射箭感兴趣的新手，顾横隐约看见几个教练在指导学员的姿势。
    顾横推门进去，馆内有股淡淡的柑橘香，前台说这是老板特意安排的，为了让学员不那么紧张，射箭本来就是个有意思的活动。
    赵坤跟前台打过招呼，所以顾横进了馆里，前台领他去了休息区，给他拿了饮料和水果：“陈教练十点半下课，你先在这等一会儿。”
    顾横点点头：“好，谢谢。”
    前台离开，顾横环顾四周，他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小型展柜，里面放了几排崭新的弓把弓片，都是最普通的，价钱不是很高，射程也不会太远，属于入门级别。
    这种一般展示给刚接触射箭或者接触不久的。射箭是个烧钱的项目，为了不在一开始就把顾客吓跑，昂贵的配件都放在其他地方。
    上午十半点，赵坤结束课程，从二楼下来。
    顾横听见一声“赵教练”后，从展柜收回视线，循声看过去。
    赵坤正跟一个男生说话，男生的护具都还没卸，看面相，和顾横差不多的年纪，但比顾横瘦很多，留着寸头，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校服裤子。
    顾横没在六中见过这种校服，也可能是运动服，他不太清楚。
    他的注视很快就被男生发现，紧接着赵坤也注意到他了。
    他停在休息区旁边跟男生又叮嘱了几句射箭时的心态问题，男生比起刚才却显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顾横的方向看。
    他来时戴了口罩，进馆后嫌闷给摘了，难不成脸上沾了东西？
    搞的顾横以为自己有问题，上手摸了摸脸。
    直到赵坤带着男生走过来。
    赵坤不上照，真人比墙上的教练一览图要顺眼很多，照片里像被谁绑架了。
    “怎么来这么早，等挺长时间了吧。”赵坤背着手问。
    顾横笑了下：“还行，今天学校放假，在家里没什么事。”
    赵坤上下打量他，打量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伸手捏了捏顾横的胳膊，乐道：“行，还是硬的。”
    “……”
    顾横忍很久了，站在身旁的男生一直拧眉盯着他看，这副样子怎么都不可能是被他帅的移不开眼吧！
    他刚想开口问这位是谁，赵坤惊呼一声，才想起来还没介绍，把男生往前推了把，他下手不知轻重，男生也没有准备，差点撞在顾横身上。
    顾横下意识后撤，余光瞥见男生通红的耳朵，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学生陈思文，在箭馆学两年了，比你小一岁，”赵坤笑着说，“他刚刚一眼就认出你了。”
    顾横颔首，客气伸手：“你好。”
    “……你好，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陈思文急切的伸出两只手握紧，他刚上完课，手上还留有拉弓时的狠劲，见顾横轻蹙眉头，他才反应过来，赶忙撒了手，“不好意思。”
    顾横大方的笑了笑：“没关系。”
    男生拘谨的搓了搓手，想跟他多聊几句，忽然二楼有人叫他，下来的人跟男生一样的校服，肩上勾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
    大概是同伴，陈思文回了句“马上”，他最终没能聊几句，主要是太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伴还在等他，他只能跑回楼上摘护具，临走前跟顾横要了张签名。
    射箭太冷门了，顾横从开始打职业到现在没遇到过几个要签名的，所以也没特意练过，写出来的字板板正正，赵坤见他一笔一划写的认真，看的直乐。
    “不对啊，你微博上粉丝不少，没有比赛结束跟你要签名的？”赵坤问。
    顾横摇头：“我又不是明星，要签名有什么用。”
    赵坤并不同意：“你虽然不是明星，但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才学习射箭的吗！”
    顾横顿了顿，这话放在他现在听，别提多讽刺了。
    赵坤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完才觉得不妥，但说的也是事实，俱乐部开了好几年，他带过那么多学员，哪止陈思文一个认识顾横。
    前段时间官方发了消息，陈思文情绪低迷了好几天，他之前就嚷嚷着希望有一天能跟顾横一起参加比赛，现在彻底没机会了。
    再加上从沈功那里听完顾横以前的事，他充分理解沈功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所以脱口而出的话，稍带了些情绪。
    “不说了不说了，我带你去俱乐部走一圈，等会让前台给你办张卡，以后你想来随时来。”赵坤轻巧的把这页翻过去。
    赵坤带他上了二楼和室外区，昨天夜里刚下了场雨，室外不能用，只远远看了模糊的靶子一眼。
    他们并肩站在室外的休息区，赵坤沉默的盯着顾横的眼睛，顾横笑了声：“我真的近视，但度数不高。”
    “我知道我知道。”赵坤收回目光。
    顾横主攻70米，远射程比赛，视力的作用不大，射箭更多靠感觉和常年的训练，这个行业近视的人很多，有些比顾横度数还要高，世界排名却不比顾横低。
    不是稀奇事，所以顾横更好奇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
    “高中生现在涨度数，是不是不那么严重了？”赵坤问。
    顾横琢磨了下，瘪瘪嘴：“不一定啊，我有个同学就是高中一年涨了五百度。”
    “……”赵坤慌张的皱起脸，“你可得保护好眼睛啊，别学了两年近视更严重……但这也说不准，高中压力那么大。”
    顾横没说话，安静的望着远处。
    赵坤问：“你从省队离开以后还练过吗？”
    “野外射靶场吗？”
    赵坤点头，放眼整个安阳，只有他这个俱乐部还算的上大型正规，顾横就算训练，也只能挑这里，这还真不是他吹——当初买下这个地方前他做过调查，还伪装成顾客去一些小型的俱乐部，挂羊头卖狗肉的除外，对于一个专业运动员来说，一个俱乐部正不正规从进门就能看出来。
    顾横肯定不会将就，而星沉俱乐部没有顾横的记录，那只有一种可能，顾横有弓和弓箭，可以自己设靶场。
    沈功说顾横应该不可能忍住不碰，可他没想到，顾横真的一点都没碰。
    “来都来了，试一下？”赵坤冲室内抬抬下巴，“不想看看自己现在能力退到几分？”
    顾横愣了下：“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退步。”
    “……”赵坤掐着腰笑，“行，小子，我就喜欢你这股傲劲！”，说完，他转身去屋内的器械区，手摸上两把反曲弓的时候停了下，扭头看向顾横，一脸的不怀好意。
    “这样吧，咱们换个方式。”
    顾横站在外面，连弓都没去挑：“你说。”
    “我也不欺负你，传统弓20米射程，来不来？”
    顾横站在太阳底下笑了，赵坤看着他，遥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平静祥和。
    半个小时后，顾横坐在休息区喝水，隔着玻璃窗，他看见赵坤骂骂咧咧的跟沈功打电话。
    他看过比赛视频，知道顾横厉害，却以为只是反曲弓玩的好，毕竟现在国际赛事上规定反曲弓，很多运动员也只练这个，哪能想到传统弓还能用的出神入化。
    沈功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边打电话还能分心给顾横发消息。
    顾横把水瓶放到一旁，拿起手机看了眼。
    他惊奇的发现，沈数十分钟前给他打过电话，而他当时忙着跟赵坤比赛，没听见铃声。
    顾横直接略过沈功，起身给沈数回电话。
    沈数不知道在忙什么，也可能手机不在身边，打了两遍没接。
    那边赵坤撒完气心情舒畅，挂了电话请顾横吃午饭。
    顾横心不在焉的应着，离开俱乐部时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沈数打电话的原因。沈数主动给他来电，肯定不能是无聊找人聊天，何况有了之前时小鱼的事，顾横更容易想多。
    吃饭的时候，赵坤聊起射箭俱乐部的过去。
    “其实刚开始那两年一直在赔钱，就连沈功和我以前的领队都劝我，想开可以，换一个地方，但我这人死倔，不信这个邪。不过这几年情况好转，赚的会少一些，但至少能维持俱乐部开下去，何况越来越多人喜欢射箭，就算赔点钱又能怎么样。”
    顾横“嗯”了一声，面色不改：“您应该也不缺钱吧。”
    “……”
    赵坤眯着眼，用筷子点点他：“老沈怎么跟你介绍的我？”
    他这架势好像顾横说点不合他心意的，赵坤能立马拿起手机再跟沈功大战八百回合。
    顾横如实告诉他，至于是不是实话有没有夸大其词，又讨没讨得赵坤欢心，顾横并不知道，赵坤在网上的个人资料很少，毕竟射箭止步省队，几乎就没什么关注度了。
    据沈功介绍，赵坤家里是个捣鼓古玩的，之前有个鉴宝的电视节目，他们家在上面卖了幅价值130万的画。
    赵坤爷爷前几年刚去世，听说在世的时候有双黄金眼，但凡他看中的必是真的。
    可惜赵坤没能继承这项特异功能，早早进了射箭的圈子，这花钱如流水的爱好倒也没让本就家境殷实的赵坤多拮据，可惜，有些东西是靠天赋的。
    射箭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其实很长，但这行年轻人多，能力越来越强的比比皆是，年龄越大意味着机会越少，除非是一骑绝尘，否则就会陷入自我否定的瓶颈，逼着一个又一个运动员退役。
    赵坤退役前得了黄心病，好不容易克服却没有再上赛场的机会，他干脆洒脱点，把赛场让给更多年轻人。
    赵坤忙着发消息，顾横猜测对象是老沈，他瞥了眼搁在桌边的手机，自己还心系着另一个“老沈”。
    大概是隔着空气，沈数也能感受到他焦急的心思，手机就在顾横眼皮子底下震动，顾横忙解锁。
    顾横：你人呢？
    距离顾横发的消息隔了半个多小时。
    沈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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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24章

    顾横借上厕所离开给沈数打电话，电流的遮掩下沈数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急促，但他刻意压制，显得呼吸不畅。
    “没什么事，打错了。”沈数说。
    顾横倚靠着厕所的墙壁，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略显焦急的神色：“你就算不小心点到我，也不至于失手再点到视频通话吧，还足足32秒。”
    手机对面的人一声不吭，紧接着顾横听见了清脆的声响，像是瓷器跌落在地。
    “不是说过了我来收拾吗，”沈数焦躁的语气终于压抑不住，他的声音很远很模糊，是在对别人说话，“我在家的时候这些事情我来干，你别瞎操心。”
    “我是想帮你。”
    沈数：“我不用，您健健康康的就够了！”
    手机里忽然陷入沉默，隐隐约约有粗重的呼吸声传过来，顾横发觉手里的东西愈发的灼热，理智告诉他别人的家事不该偷听，尽管对方忘记通话还连着。
    可是好奇心又时刻把理智往下压，顾横没有挣扎多久，在听见沈数奶奶聊起沈数父母的事情时挂了电话。
    吃过饭，赵坤还要回俱乐部上课，为十月中旬一场安阳的青少年射箭比赛做准备。
    “我记得你就是青少年赛出来的，被北城体校的老师看中了对吧？”赵坤不确定的问道。
    “对。”
    就那一场。
    顾横对自己怎么踏进这行记得很清楚。
    他小时候的性格没那么欢脱，但又说不上孤僻，日常生活除了学习没其他的，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考了好的分数也就那样，悲喜不外露，经常被邻居说年少老成，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但是顾靳成和时婉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男孩子还是活泼点好，不然以后不容易找对象。
    顾靳成很有商业头脑，他把在安阳发展的企业雏形带到了北城，所以在北城很快就有了成绩，生活水平提高后，他开始把精力投在顾横身上。
    各种钢琴小提琴画画的兴趣班都去过，顾横虽然不精通但样样都会一些，学来学去他还是跟之前没差。
    直到后来一次偶然，顾靳成下了班在电视上看奥运会，顾横放学时正好到射箭项目。
    顾靳成惊讶的发现，平常放学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的顾横竟然出人意料的坐在沙发上陪他看比赛，时不时还会问他几个问题。
    顾靳成对射箭没什么兴趣，他主要是为了看乒乓球，所以顾横问的东西他一概以不知道回复。
    后来他发现顾横对射箭项目格外留心，跟时婉商量了下，便开始了他的教学之旅。
    顾横当时说不上多感兴趣，就是觉得拉弓很帅，所以他后来不想参加比赛，是被顾靳成逼着去的。
    顾横是有天赋的，比起大部分人来说，他学习射箭的年龄不算早，甚至都没有专业的训练，却在那场青少年射箭赛里拔得头筹，直接被体校的教练看中带走。
    “你挺幸运的，我之前教过一个学生参加了很多次青少年比赛，其他比赛也去过，成绩还算可以，但始终进不去省队。”赵坤遗憾的说道。
    顾横问：“后来呢？”
    赵坤：“这么个烧钱的爱好干脆就放弃了呗。”
    顾横很长时间没说话，直到他等的公交到站，顾横才开口说：“任何项目都是，没人会记得第二。”
    他这话说者无意听者不舒服，赵坤想说不一定啊，但回顾他刚刚那几句话，哪一个不是印证了第二不会被人记得，尤其是按照射箭这么冷门的项目来判断，顾横说的是实话。
    赵坤重重的叹了口气：“行了，你路上小心点，有时间常来啊。”
    顾横回了驿站，只有零星几个年纪稍长些的邻居倚着桌边跟时东明聊天，看见顾横回来，跟他打了招呼。
    “怎么感觉瘦了？是不是在在这住的不习惯啊？”邻居担忧的问。
    时东明从来没主动宣扬顾横的事，但安阳就这么大，这附近闲来没事的人又多，传来传去就连附近店里的狗看见顾横，都会把他当熟人一样兴奋的摇尾巴。
    顾横走进驿站：“还行，课程跟的有点紧。”
    “这样啊，”邻居目光紧紧跟随顾横，“高中学习压力是有点大哈！”
    顾横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应声，抱起桌上的平板。
    倒是时东明找到快递后疾步走过来，让邻居赶紧扫描。
    扫描的时候，时东明叫住往里走的顾横：“你先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顾横又把平板放回去，坐在老板椅那开了电脑等他。
    过了会儿，驿站里人都走光了。
    “你那同学，是叫沈数吧，今天来驿站找他奶奶。”时东明说。
    顾横抬眼看他：“什么时候？”
    “不到十一点。”时东明说。
    顾横想起手机里沈数压抑的话语以及老人柔弱的声音。
    时东明锤了锤发酸的肩膀：“也不知道找没找到，你说现在老人出个门，操心的都是家里人，怕摔了怕骗了，对了，你那同学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哎，你干嘛去？”
    顾横关了电脑，起身往外走：“下午驿站不忙，我回家写作业。”
    时东明怔了怔，还以为顾横会跟他一起讨论，他“哦”了一声扭头，顾横早已消失在驿站。
    他确实是回家，但回家之前再次给沈数打了电话。
    在时东明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有冲到沈数家里的想法，但好在这想法的存在稍纵即逝，不然足够他两条腿在几分钟内跑过去。
    他向来不多打听朋友的家事，首先是不知道怎么起话头，好像怎么提都很怪，到目前为止他没找到不突兀的方法，其次是无法确保对方愿不愿意提，这种个人隐私，稍微不留意就会影响朋友之间的感情，顾横觉得不划算。
    沈数这种闷沉的性格，可能对这些事更敏感，顾横不敢轻易去雷区蹦。
    驿站离沈数家的院子很近，顾横绕到驿站后面，这条小路没有前面老街凉快，高大的植被少，阳光没了遮挡，直白的铺下来，哪怕入了秋后背还能蒸出一层汗。
    沈数接的很快，声音恢复以往的平稳。
    “有什么事？”沈数问。
    顾横说：“我刚回到驿站，之前在忙，没听见你打电话，奶奶现在没事了吧。”
    顾横远远看见一家篱笆院，原先的墙面坍塌，住户干脆用栅栏围起来，顾横站在旁边，盯着里面的作物。
    不像徐萱家后院种的熟知的蔬菜，这户人家专挑冷门的东西种。
    没等到沈数的回应，他先听到对面低切的两人交谈。
    “谁打来的电话啊？”
    “同学……之前来咱们家吃饭的。”
    “哦，就是那个帮忙拿快递的男生？”
    “对。”
    “我跟他说两句话。”
    顾横在这边听着，闻言露出笑容：“行啊，我也挺久没见到奶奶了。”
    沈数冷飕飕的讽道：“奶奶叫的挺顺口啊！”
    顾横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人家倒先冲上来护着他：“他不像你，人家说话客客气气轻声细语，再看看你，说话就跟我欠了你钱似的！”
    沈数：“……”
    手机交接到老人家手里，老人不太会用手机，问了好几遍沈数怎么拿怎么说话，沈数干脆给她开了免提，声音外放，把手机搁在桌上。
    她试探的“喂”了两声，顾横积极应着。
    沈数冷哼一声，做作！
    “小顾啊，什么时间再来奶奶家坐坐？”老人家冲着手机喊，生怕顾横听不见。
    顾横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去一趟，对方既然直接搭了桥，那他岂有不去之理。
    顾横笑着说：“不如就下午吧，三四点的时候。”
    沈数：“……”
    客气客气，还真来。
    跟沈数的反应不同，老人家的声音显而易见带着愉悦，比刚才清亮不少。
    沈数中途回了趟房间，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奶奶还坐在桌前，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
    沈数坐过去，看到手机恢复到原有页面：“怎么了？”
    老人皱眉，表情严肃：“你觉不觉得小顾很眼熟？”
    “眼熟啊，我同学，还来我们家吃过饭，我还去过——”
    沈数话音顿住，之前打架受伤的事情他怕老人家担心，没跟奶奶细说，只说在饭店工作不小心，所以老人家不知道他被顾横邀请到家里吃饭。
    奶奶摇摇头：“不是，我在驿站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容易出现差错，但很少见她这么认真。
    那把黑红色反曲弓的画面浮现，沈数还记得在搜索软件查顾横时看到的熟悉的名字，他脸色沉了沉，说：“您记错了，他长得……比较大众脸。”
    奶奶略显不满的拍了他胳膊一下：“怎么能这么说小顾，我就觉得小顾长得好看。”
    沈数懒散的问：“您孙子好看还是小顾好看？”
    “都好看。”奶奶慈祥的笑着，“对了，小顾下午来，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去菜市场买点。”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现金，沈数眼疾手快的摁住她手腕。
    “他还要留在这吃饭？”沈数皱眉。
    奶奶不跟他争，自己的亲孙子有多犟她了解。
    老人家撑着桌子起身，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她打了个哈欠往卧室走，声音很低，混着困意：“家里人多，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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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25章

    顾横下午来的时候换了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服，背着斜挎包，打眼一看还挺靓。
    alpha的身材天生便很优越，他比例不错，把水泥路衬得高大上许多，周围弄点人群，他可以直接来段走秀。
    沈数站门口笑他：“怎么，吃不完还要打包啊？”
    顾横无视掉他的嘲讽，掰着沈数的肩膀把人推进屋里。
    “给你带了个小礼物，”顾横说，“来看看。”
    “……礼物？”沈数垂眼，看向他胸前绘着字母的黑色包。
    这种装饰性的玩应除了塞手机和钱包还能干嘛？
    进了客厅，顾横先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沈奶奶打了招呼，随后不由分说的拉着沈数去后院。
    顾横的掌心很热，没有任何隔挡，在沈数的皮肤上落下滚烫的一片。
    只是穿过客厅的长度，再等顾横松开手，风吹过来，覆盖的地方倏然一凉。
    沈数瞥了眼自己的胳膊：“你到底要干嘛？”
    顾横低头拉开拉链，从那个不大的包里掏出好几个牛皮纸袋包裹的东西，他拿一个看一个，一半放在沈数手里，一半放在墙头。
    “你手里是菜的种子，”顾横又冲墙头抬了抬下巴，“那个是花的种子，我特意跟我舅妈要的。”
    沈数茫然的盯着他：“然后呢？”
    “种啊，”顾横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走，他上面特意写了菜的种类，“奶奶在家无聊，所以总想出去找人说话，家里有要照看的东西，她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你也就不用担心她走丢了。”
    顾横顿了一下，纠结道：“不过入秋有些菜种不了，我挑了几个适合这个季节的。”
    沈数看见上面有菠菜，还有萝卜的字眼，他脑袋有些懵：“你，这些都是你买的？”
    “不然？”顾横抬眸看见他一脸凝固，没忍住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看你们家后院，光秃秃的，再看看别人家的。”
    沈数还是不理解，但顾横直接剥夺了他开口蹦出十万个为什么的机会，推他去隔壁的徐萱家里借农具。
    怎么借到的、徐萱怎么跟着来的，三人最后是怎么把顾横带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种到地里的，直到沈数最后坐在台阶上，满手都是烂泥时才从顾横的节奏里脱离。
    沈奶奶拿着水壶出来给他们倒水，看见一条条田垄颇为高兴，她感慨道：“小时候的事你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沈数抬起头，他眨了眨眼：“记不清。”
    小的时候沈奶奶住在乡下，沈数偶尔几次去过，后来由于一些变故，沈奶奶搬到这跟沈数一起生活。
    “以前你喜欢在我的菜园子种水果，西瓜啊草莓啊，你都忘了？”沈奶奶问。
    沈数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每次都是一时兴起，所以没一个活下来的。”
    “……”
    “死了你还哭，就坐在那边上哭个不停，怎么叫你都不愿意回家。”
    “……”
    “你现在跟小时候一样犟。”
    沈数红了脸：“都，都是以前的事了，还老提它干嘛。”
    沈奶奶用手指戳了下沈数的后脑勺：“我哪老提了，不就提了这一次吗！”
    沈数伸着两只脏兮兮的手，忍住了冲动，他正要起身，忽然听见旁边一道短促的笑声。
    “……”
    他转过头，发现顾横抿紧嘴，仔细看,他的唇瓣发生细微地抖动，不难看出这人用了多少力气来压住唇角的上扬。
    “笑什么？”沈数恼羞成怒，用胳膊肘拐他。
    顾横委屈的看他，嘴角却还是有很浅的弧度：“徐萱还在笑呢，你干嘛不怼她！”
    “你管我！”沈数白他一眼。
    徐萱没干多少重活，在这当了半个多小时的监工，竣工后，她喝了沈奶奶递来的水便回家了。
    沈数凝着弄好的菜地和花圃，刚想说什么，顾横的手机响了。
    他擦干净手去接电话，沈数话都到嘴边了又咽回去，低头默不作声扣手。
    顾横的电话没打几秒，沈数连重点都没听到，只有几个“好”“行”“嗯”单个字往外冒。
    忽然，一道黑影压下来，挡住了光线。
    沈数坐在台阶上，仰头能看见顾横轮廓明显的下颌和凸起的喉结，刚出过汗，脖颈上一层浅浅的水光。
    沈数咽了咽嗓子，有些渴，他拿起旁边的水杯，喝光里面的水。
    “我还有另一个礼物。”顾横说道。
    “咳咳……咳咳”沈数被水呛到，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唇，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十分钟后，沈数麻木的盯着茶几上的保温箱以及桌腿旁边的饲料。
    他将目光缓缓移到顾横的脸上，就差把“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刻在脑门上了。
    顾横搭着他肩膀坐到沙发上，视线在他脸上流连一圈，随后问老人家：“奶奶，喜欢吗？”
    “喜欢，哎呦，你可不知道，早个十几年前我家里尽是这些小玩应。”沈奶奶从里面捞出个小鸡，自己稀罕完还不够，非得让沈数也看看。
    沈数往外躲，偏偏顾横挡着他的地方，还特意往里挪。
    “你这是从哪买的呀？”沈奶奶问。
    顾横靠过去：“不是买的，我舅舅有个朋友开养殖场，每年都会送出去一些，之前六月份送走过一批，这些是第二批。”
    “好，好。”
    比起后院的花和蔬菜，老人家更喜欢这种家禽。
    小鸡刚出生没多久，顾横专门嘱咐挑些活泼的送过来，整个客厅吵的不行。
    沈数逃也似的去了厨房，他走后，顾横低声问沈奶奶：“他不喜欢小鸡？”
    “小时候被家里养的公鸡啄过，”沈奶奶嘲笑起自己的亲孙子毫不留情，“没想到这么大了还害怕。”
    顾横沉默片刻，把手放进保温箱里，四五只小鸡倏的凑上来蹭他的手。
    看出他情绪的不对劲，沈奶奶安慰他：“他喜欢，就是喜欢所以才总往上凑，不然也不会被鸡追着啄。”
    顾横没忍住笑出声。
    在厨房做馅的沈数听到声音，反射性的眼皮一跳。
    送什么不好非送鸡。
    老人家精得很，她上午不小心迷了路，下午顾横就送来这些东西，两者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要说沈数特意让顾横这么做，她孙子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看沈数的反应也是茫然无措的，估计是提了一嘴。
    沈奶奶抓了把饲料洒在保温箱里，几只小鸡在箱子里团团转，她笑了笑说道：“家里只有我和沈数，他平常要上学，很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在家，我又是个坐不住的人，总想出去走走，这里没有乡下方便，路太多车也太多，他不让我乱走。平常又要上学又要忙活家里，我想帮忙又总是在帮倒忙，不帮忙吧心里又难受，说来说去，就是年纪大了不中用。”
    顾横撩起眼皮，隐约看到黑色裤子的布料在厨房一晃而过，他手上沾了东西，打开水龙头，水流顺着手指将赃物冲洗掉，干净白皙的手指在空中甩了几下水。
    直到厨房再也看不见沈数，顾横才收回眼，笑道：“那您以后可有的忙了。”
    沈奶奶点点头：“忙点好啊，小顾，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钱吧？”
    话音未落，顾横看见她从裤兜里掏东西，忙摁住她手：“基本没花钱，您别给我。”
    “不行，你来一趟也不容易，还带这么多东西。”沈奶奶很执着。
    对方不是自己亲孙子，所以老人家没办法做到说不用真不用。
    推拉了几个来回，直到沈数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他听见顾横说：“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我多来几次，您都管我饭吧。”
    沈数把东西放到餐桌上，木着脸：“那我看，你还是把钱收下吧。”
    沈奶奶对于沈数习惯性怼顾横的事已经见怪不怪，懒得再说。
    “行啊，以后你想来就来，陪我说说话，”沈奶奶嗔了沈数一眼，“不像有些人，成天不是板着张脸就是怼人。”
    板着张脸又怼人的沈数：“……”
    老人做饭没那么多讲究做法，一张桌子，不是炒就是炒，唯一的一道酿辣椒是沈数刚刚去厨房里弄的。
    顾横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对面的沈数一样。
    还行，知道他喜欢吃辣。
    不枉费他求这个求那个弄来的小鸡和菜种。
    吃过饭，顾横帮忙刷碗，人少餐具也少，很快就收拾完。
    两人从厨房出来，沈数把桌上的纸巾捞过来递给他。
    顾横刚伸出手，外头一道白光乍现，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了下。
    紧接着几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远远传过来。
    “我的菜！”顾横扭头看向后院。
    沈数淡定道：“小雨没关系，只要不是大雨——”
    话没说完，瓢泼大雨像幕布般下起来，很快，他们开垦的菜地积满了雨水。
    顾横看向沈数。
    沈数目光飘忽，下意识抿紧嘴唇，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
    天气本来就阴晴不定，安阳的秋天更甚，这跟他的嘴没关系，但顾横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心虚忽然毫无预兆的漫上来。
    他就不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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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26章

    顾横在客厅玩了半个小时游戏，抬手揉了揉脖子。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除了最开始跟提醒似的雷电，之后只有远而模糊的轰隆声。沈奶奶似乎喜欢听雨声，拿着椅子去了前厅，中途沈数回屋洗澡，顾横坐着无聊，干脆也搬了椅子坐过去。
    雨声越大，衬得气氛越安静，就在顾横准备放下手机，沈奶奶突然说：“以前每次下雨，都是他爸爸陪我坐在这。”
    顾横脑袋放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恍然回神：“那沈数的父亲呢？”
    “走了好几年了。”沈奶奶怅然道。
    顾横微微震惊，不是说沈数父亲还会往家里寄快递吗？
    难道沈数有好几个父亲？
    一句“节哀”马上要脱口而出，接着就看见沈奶奶目光一凛，语气愤懑，
    “就知道工作，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每次都说忙，我看他压根是忘记这个家了！”
    “……”
    顾横深吸口气，还好他嘴没那么快，不然就闹出乌龙了。
    “沈数妈妈也在外地工作？”顾横问。
    奶奶摇摇头：“小沈的妈妈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顾横噤声，他本无意扯开人家伤口，可是话题是沈数奶奶先挑起来的，话赶话到这了，也理应到这。
    他清清嗓子，没打算更细致的询问，想换个话题揭过去，还没等到他想好，沈奶奶忽然侧头看向他。
    顾横眉心一跳。
    “小沈很少带朋友回家，徐萱虽然从小跟他玩到大，但是毕竟是女生，还是个omega，分化以后就得避嫌，”沈奶奶突然握住他的手。
    顾横嘴角一抽，他肩膀好沉，莫名有种使命感。
    “我看得出来，小沈把你当朋友。”
    顾横别开脸：“我没觉得，一直都是我主动，您没听见他经常怼我？”
    沈奶奶笑道：“他不把你当朋友，不会经常怼你，他是在试，试试你会不会离开。”
    “……”
    顾横的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沈数，城府这么深？？
    相处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够了解沈数了，刚才他故意那么说，就是想看看奶奶的反应，没想到……还不如不说呢！
    不过仔细想，沈数这样跟周围环境有关。妈妈很早去世，父亲又常年工作不回家，就连发小也因为分化成对立性别不得不减少联系，家里只有个老人。既然都要离开，还不如一开始就别靠太近。
    沈奶奶慢慢把手上的力气加大，老人家年轻的时候经常干粗活，手劲不小。可是对顾横来说，不轻不重，只是□□有些困难。
    “奶奶求你帮个忙。”
    “您说。”
    浴室的水声渐停，沈奶奶的话在浴室门打开的时候结束，她眼球浑浊，湿润的雾气下血丝遍布，可顾横却在里面看见了无奈和希望糅杂在一起的情绪。
    她抬起手，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下，视线重新落回门外。
    红酒和柠檬的味道源源不断往顾横鼻尖送，顾横仰头，沈数低着头，他头发被毛巾弄的凌乱，看出来有点长了，遮住一半眼睛。
    唇线抿直，他的唇形很好看，嘴唇厚度也适宜，顾横不知道看了多久，沈数也没说话，就那么一边划拉手机一边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
    外面轰隆一声雷把他惊回神，一开口发现嗓子哑了，忽然觉得耳根燥热，他轻咳了两声站起身。
    看这雨的架势一时半会不能停，顾横不能一直待在这，想着借把伞回驿站，反正也不是很远，驿站里还有张单人床可以休息。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奶奶回过头：“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顾横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奶奶说：“小顾啊，今晚就留在这吧，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顾横忙摆手：“不用不用，明天还得上学。”
    “孙子，去给小顾找套衣服让他洗个澡，顺便把你爸那个房间收拾下。”
    沈数动作停下，从手机上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沈数：“你想用雨伞还是雨衣？”
    奶奶：“沈数！”
    沈数收起手机，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转身回屋。
    过了会儿，他拎着一套衣服出来，鲜红色，上面还有个数字。
    这不是一套篮球衣吗？
    沈奶奶也沉默住了。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沈数父亲的。好几年前社区举办亲子比赛，第二名的奖励是一套篮球衣，据说是科比的，有亲笔签名，但看料子还没他们家厨房的抹布好。
    知道是假的，可沈数很珍惜这套衣服，一直在柜子里放着。
    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沈数皱眉问：“没其他衣服，只有这件，穿不穿？”
    顾横接过来，扭头看向沈奶奶，后者不语，刚才的震惊和疑惑很快从脸上退去，安静的表示默认。
    顾横想起刚才沈奶奶嘱咐他的话，他点头答应了，这会儿就算没准备好，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拿着衣服进了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沈数转身去收拾里屋，沈奶奶叫住他。
    “那件衣服——”
    “衣服不就是用来穿的吗？”沈数垂下眼，凝着地板上的花纹，声音不像以往听到这个话题时那么闷沉，“他又不回来，应该穿不下了……”说到这，他往卫生间瞥了眼，扯了扯唇角，“总比压箱底好。”
    顾横澡洗了一半，时小鱼给他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去了。”顾横把手机放到窗台，开了免提。
    时小鱼听见水声，不是下雨，她竖起耳朵，神秘兮兮道：“你不回来了？那你现在在哪？你下午干嘛去了？对了，是你把我爱妻带走了是吧！”
    爱妻是时小鱼种的花，顾横趁时小鱼写作业的时候偷摸剪了两枝，用纸包着带来了，种在后院的门口，一旁一个。
    她很宝贝那花，种了挺久的，开的也不错，顾横按照顺序一一回答：“不回来了，在沈数家，洗澡，花是我带走的。”
    以为时小鱼会把重点放在花上面，顾横已经想好了怎么忽悠她，哪料想她听完沉默了几秒：“那你怎么不多拿点？”
    “？”
    “不是给沈数哥哥么，就带两支磕不磕碜！”
    顾横挂了电话，继续洗澡。
    洗完澡出来，沈奶奶已经回屋了，沈数搬出电脑在客厅敲键盘，茶几矮很多，他几乎是胸贴着大腿。
    察觉顾横出来，红色占据余光，他转头看了眼，不到半秒吧就收回视线,冲里屋抬抬下巴：“收拾好了，没事就去休息，东西别乱动。”
    顾横没动，沈数被他看的不自在，合上电脑：“还有事？”
    顾横挑起一边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沈数从上到下打量他，还是不明白：“什么？”
    顾横指望沈数这个棒槌想起来是不可能了，他抬手扯自己的裤腰：“你有内裤吗？”
    “……”
    沈数起身，抱着电脑往卧室走，边走边想他还有没有新的内裤。他没察觉到顾横跟着他。
    直到他放下电脑，一回头，看见倚在衣柜边的顾横。
    “你怎么跟进来了？”沈数问。
    顾横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然？你知道我尺寸？”
    “你当我这里是商场？什么尺寸都有？”沈数没好气道。
    顾横琢磨了下觉得这话也对，他主要是进来看看沈数的房间。
    和他想象中一样干净，各类物品井井有条的摆放，东西不多，床可以睡两个人，有个小阳台，但只能晾衣服。
    顾横逐渐把目光放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身上，他垂演一瞥，不咸不淡的说：“应该差不多。”
    “……”
    沈数没吭声，转身开衣柜，他衣服不多，平时上学两套校服换着穿，内裤都放在最下面。
    他蹲着找了半天，最后钉在那。
    顾横催他：“找到了吗？”
    “你非得穿吗？”沈数抬头看他。
    目光真诚，仿佛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顾横被他的眼神晃了神，差点就脱口而出不需要了。
    ……谁特么还要犹豫穿不穿内裤啊！
    “你不穿内裤试试，摩硬了谁负责？”顾横探头去看，怎么找了半天没找到还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他还什么都没看到，一条花里胡哨的东西措不及防拍到脸上。
    顾横下意识接住，低头跟手里的卡通奥特曼对上眼。
    沈数关上衣柜，坐在床上拿过手机开始找事做。
    如果顾横拿着内裤就走，还发现不了沈数面容的僵硬以及红透了的耳朵。
    “小沈，我接受不了你知道吗？”顾横皱眉，痛心疾首，“我真的接受不了你会有这样的内裤。”
    “……”沈数瞪他，“这是超市打折，买两条赠一条的！”
    “赠一条儿童内裤？”顾横半信半疑。
    “不要拉倒！你别穿了！”
    顾横捏着内裤一角，嫌弃的拎着，虚弱的问道：“有别的款式吗？”
    沈数冷笑：“有穿过的，你要吗？”
    顾横深吸一口气：“好。”
    “……”
    脏话快从沈数五官溢出来了，顾横见好就收，抬手拍拍肩膀让他别生气。
    “你穿的是什么样的？”
    他非要嘴贱，还伸手去勾沈数裤腰。
    半分钟后，顾横“遍体鳞伤”的从沈数房间灰溜溜出来，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力道之大让门都震了好几下。
    顾横抱着内裤站在门口，啧啧摇头。
    粗鲁，太粗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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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第27章

    沈奶奶睡得早，沈数却不一定。
    顾横忍辱负重的换上内裤，在床上玩手机到九点，回了几条家里的消息，还是没睡着。
    他翻身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漆黑的客厅里除了他房间亮着光，沈数的卧室门底下还有一条长长的光条。
    沈数熬夜应该不会是打游戏，八成在学习，顾横灵光一现，迈步往沈数房间走。
    人走到门口，他抬起手，还没敲门，里面的人像是察觉到，门底的光条消失了，他所站的地方陷入更浓的黑暗。
    雨还在下，起了风，斜雨噼里啪啦砸在门窗上，本该吵闹的人心烦，顾横却意外宁静，他听见了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他好像能理解沈奶奶喜欢听雨声的原因，自己也有点喜欢上了。
    夜色暗沉，月亮躲在乌云后，看不见雨的轨迹，唯有路灯下的雨水被光宠幸，裹着昏黄的光，像青春电影里分别桥段时不可或缺的一处风景。
    顾横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发朋友圈，但这么晚了，发出去有种深夜忧郁的感觉，想想算了。
    说来也巧，沈数有张相似的图片，也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路灯细雨，小院长街。
    是沈数唯一的一条朋友圈，也是他朋友圈的背景。
    好在沈数没有设置三天可见的习惯，那张照片是好几年前的。
    刚加上微信的时候，顾横一个午休时间全用来看照片了，实在没琢磨出来这照片有什么可取之处。
    没想到，现在他主动拍了张差不多的，还是在他根本没意识到的情况下。
    手机忽然震动，顾横点开弹窗，朋友圈的主人给他发了消息。
    沈数：滚回去睡觉，再乱走把你扔出去淋雨。
    顾横回头看了眼房间门，笑了笑，回消息：好凶啊！
    顾横：怎么还不睡？
    沈数：被你吵的睡不着。
    过了会儿，沈数房间的门被轻敲两下，他下床开门，看见顾横斜靠着门框，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横不由分说挤进卧室。沈数只开了床头灯，顾横回头，他看见沈数的五官在模糊的光亮里尤为立体，红色的唇亮晶晶的眼，高挺的鼻梁，配上他凌乱的头发，有种港风的……漂亮。
    顾横心里有一瞬间的停滞，最后还是舍弃了帅这个形容词。
    无论多少次看，顾横都会讶然于对方作为alpha却比众多omega更美丽的容貌。
    “你要干嘛？”
    沈数没关门，怕影响到沈奶奶睡眠，压低了声音。
    “睡不着，聊聊呗。”顾横环视一圈，他没冒然坐在床上，转身拉开椅子。
    沈数叹气，认命的关上门：“聊什么？不困吗？”
    “你困吗？”顾横反问。
    沈数愣了下，他还真不困，但是说了，这么早关灯又怎么解释。
    他不熬夜，但他睡得很晚，平常要做的事情很多，做完才会上床，已经成了习惯。
    今天可能是空了很久的隔壁房间有人，所以他一直心不在焉，早早关了灯休息，可生物钟依旧让他保持清醒。
    他越躺越清醒，便注意到客厅的动静。
    最初他没那么笃定，直到听见脚步声，沈奶奶走路缓慢，步伐轻，还有些拖拉，所以他才确定对方是顾横。
    沈数掐了掐眉心，唯一的椅子被顾横占去，他坐到顾横对面的床尾。
    “好看吗？”顾横问。
    沈数抬眸，他有点近视，头往前靠了靠，借着屋里微弱的光看清楚手机上的照片。
    “说实话吗？”沈数看向他。
    通常这句话开头，后面接的肯定不是好话。
    顾横蹙起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刚拍下的照片：“这哪不好看了？”
    “黑黢黢一片，你想让我看什么？”沈数说。
    顾横理直气壮：“让你看不黑的地方啊！”
    “……”沈数轻不可闻的笑了声，“黑暗和光明的对比不一定要非常强烈。”
    顾横纳闷的挑了下眉，他把手机收起来，手肘架到腿上，凑近去看沈数的眼睛：“那你朋友圈的照片，跟这个有什么区别。”
    书桌和床的间隙只够一个人穿过，顾横个高腿长，坐姿散漫，过道所剩无几，再弯下腰，沈数能感觉到一瞬间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和沐浴露香，还有似有若无带着温热的呼吸。
    黑暗给了人极大安全感，沈数连后退都忘了，两人对视片刻，沈数率先被自己的心率打败，他感觉太阳穴都在跟着节奏跳动。
    “当然不一样，我的比你亮。”沈数偏过头说道。
    他说话几乎不会出现“比”这个字，一旦有，就代表他慌了。
    还好顾横不了解，沈数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局促。
    暗色中，他听见顾横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沈数盯着他的发旋。
    静了几秒，沈数撑着床，低声道：“那张照片，是在我爸离开的时候拍的。”
    顾横动了动，似乎是想抬头，那一瞬间，沈数好像看见他内心在挣扎，结果挣扎了半天，还是保持那个姿势。
    ……怎么傻乎乎的。
    “你身上这衣服也是他的，”沈数看见他抬起头，目光相触，沈数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但你穿的比他好看。”
    “……”顾横两手交握，扣住膝盖，整个人放松的往后仰，“真的？”
    沈数抿了抿唇：“我说过，我很少夸人。”
    顾横笑笑：“那我一个人被你夸了两次，我好荣幸啊！”
    外面的雨声小了，随之而来的是不间断的雷电。
    一道惨白的闪电来的毫无预兆，照亮了整个房间。
    “小沈，我不想自己睡。”顾横盯着窗外，深沉地说道。
    沈数狐疑的看他：“怎么，你怕打雷？”
    “我说怕你信吗？”顾横诚挚的看着他。
    沈数冷笑，明艳漂亮的一张脸说出一句客气冷漠的话：“请你滚出去！”
    十分钟后，沈数从柜子里掏出条新的被子扔给他：“睡里面。”
    顾横：“你真好。”
    沈数：“？”
    “怕我掉下去，”顾横盘腿坐在床上，声音轻缓，“还让我睡在里面。”
    “……”
    备用被子很久没用，洗衣液的味道寥寥无几，更多是草木香，还沾了一些独属于沈数的红酒味信息素。
    顾横抱着被子低头闻，沈数看到他的动作，脑中空白一瞬。
    “属狗的你啊！”沈数扯开被子。
    顾横抬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你怎么知道？”他顿了下，“哦对，你跟我应该是一年的！”
    “……”沈数心说是个屁。
    闹了半天，沈数终于有些困意，他掀开被子，临上床前想起顾横说的怕掉下去，不确定的问道：“你睡姿不好？”
    顾横摇头晃脑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我觉得还不错。”
    “……”
    怎么，你睡觉会睁开第三只眼看看自己睡姿有没有问题吗？
    沈数暂且相信他的话，关灯上床，他在被子里摩挲几圈手腕，不由得感慨射箭的alpha，比普通alpha的力气要大很多。
    他的房间不大，家具都是紧挨着，腾不出地方打地铺，非要打只能放在阳台，但是阳台很短，还没沙发长。
    想把顾横撵出去又推不动，反倒被人扔在床上，他不是不想反抗，主要是顾横最后说了一句“两个大老爷们一起睡觉怎么了”，被这话一激，各种矫情冒出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是啊，两个大老爷们一起睡觉能怎么了！
    顾横发现自己更睡不着了，他听着窗外的声音，看天花板，看四周，看窗户，最后视线落在身侧，然后轻手轻脚翻动身子，正对着某人圆润的后脑勺和一截白皙的后颈。
    沈数睡觉姿势很固定，侧身蜷着，被子拉到嘴边，埋头把自己裹起来。
    沈数缩成一团，被子的鼓包都不承认他是个一米八多的男生。顾横回想沈奶奶的话，说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顾横冒出个自己察觉到都很震惊的念头——想抱抱他。
    顾横没敢那么做，他只是往前靠，近到能闻见腺体里散发出淡淡的红酒香。他阖上眼刚想入睡，沈数忽然开口，声音低哑。
    “你参加过哪些比赛？”
    顾横没睁眼，语气却很意外：“你上回看完我房间，没查过吗？”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沈数说。
    顾横哼笑一声：“那你现在就不无聊了？”
    沈数：“……”
    沈数有明知故问在里面，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只是想借这个问题打探下其他事情，可是顾横显然不会老实配合他。
    沈数想这样算了，顾横在身后轻声说：“国内的比赛很多，青少年赛，全运会，室内赛室外赛等等，都是代表北城队参赛，国际上赛事参加的不多，参加过两次亚锦赛，包括一次亚运会，奥运会没去过。”
    顾横把过去五年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完，这些比赛的成绩他一字未提，估计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过了片刻，沈数问：“你为什么学习射箭？”
    顾横深吸一口气：“最开始觉得帅，后来是热爱。”
    “热爱为什么以学习为由退出省队？”
    顾横睁开眼，很短促的笑了声：“看来你还是搜过的啊！”
    沈数：“……”
    顾横翻身平躺，把胳膊垫在脑后：“其实这一行，没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官方发的消息是假的？”
    顾横偏过头看他一眼：“不是假的，打架被国家队退回省队是真的，想好好学习参加高考退出省队也是真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顾横没忍住低笑起来。声音就在耳后，嗓音里压着深深的笑意，沈数皱眉，好奇的转过身，还没开口就听见顾横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打架吗？”
    具体原因官方没做解释，队里保密，外界五花八门的版本顾横越看越离谱，但事情的真相……其实更离谱。
    沈数：“为什么？”
    顾横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声：“因为我偷了别人内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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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28章

    沈数想到刚才给他的奥特曼裤衩还有他手贱抓自己裤腰的事，一阵恶寒，他下意识抓紧被子，让被子更好的贴合自己，仿佛这样恶寒就会消失。
    “你是个……”内裤大盗？
    顾横注意到他的动作，顿时恶向胆边生，手脚并用，跟只章鱼似的把被子连同整个人往沈数身上盖。
    “哎！”沈数被压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开始扭动挣扎，“别压我，起来！”
    “你刚刚鄙夷的眼神是在看谁！”顾横质问他。
    沈数想起来，奈何身上的人太重，他拼尽全力只能翘起来两端，腰腹被摁进床里，动弹不得。
    “你自己说的偷内裤，这事不猥琐？”沈数红着脸，不知是被压的喘不上气还是两层被子捂的太热。
    顾横不放过他：“我说你就信，咱两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样人你不清楚？”
    沈数嘴硬道：“不清楚！”
    两人三打两闹折腾了好几分钟，顾横发现沈数犟起来简直是嘴里长了铁，怎么都不肯松。
    头脑一热，顾横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挠他，沈数抓住他手腕，力量悬殊，没能躲得过。
    他很怕痒，又不想在顾横面前表现出来，硬生生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可顾横哪那么容易收手，最后沈数耐不住仰起头，额头撞在他肩颈上，低声认输：“错了，别闹了。”
    顾横手一顿，他半边身子压在沈数身上，曲着腿搁在沈数的腰上，本意是防止他逃和乱动，但闹着闹着他发觉不对劲，像踩电门似的把腿缩回来，人和作乱的手也都老实下来了。
    沈数侧过身，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过这次面朝顾横。
    顾横盯着窗户上的雨幕，一波一波冲刷玻璃，冷静下来后他开玩笑似的捅了沈数一下：“还乱不乱说了？”
    沈数没答，暗暗瞥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又绕回去了。
    顾横宽宏大量不再跟他计较，也怕再闹真出事，他拉过被子躺下，调整了几下姿势，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枕着胳膊。
    “今年为了射箭世界杯，我们都在平京训练，平京的体育馆和宿舍条件比不上其他地方，天气也很差，三天下雨两天刮风，宿舍是两人间，有个阳台，”顾横看向窗边，“比你这个要大一些，玻璃制的，阳台里有什么一清二楚。”
    “我被分到了单人间，隔壁住着两个alpha，他……”顾横顿了下，笑出声，“他连续三天丢了四条内裤，有一次内裤跑到我的阳台，非说是我偷的，偷就算了还不穿，我怎么解释都不听，两人就打起来了。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打架，因为alpha之间打架，往往少不了信息素的压制，”说到这，顾横看向沈数，后者耷拉眼皮，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在走神，他放轻声音，“我和他就是动了几下手，被人举报，扔回省队反省。”
    “那还能回去吗？”沈数问。
    顾横想了想：“能，我认个错写个检讨反省时间一到就能回去，但是我从省队离开了。”
    沈数抬眼，可能是觉得冷吧，往上拉被子，声音闷在被窝里，沉沉的还有点慵懒：“你在省队也偷人家内裤？”
    顾横倒吸一口气，他心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一扭头，发现沈数已经阖上眼了。
    算了。
    顾横翻身，学着沈数蜷起的姿势，两人距离靠得很近，比之前他贴着对方腺体时还要近。
    借着街边路灯微弱的光亮，他发现沈数的睫毛很长，但是睫毛平直不翘。
    顾横总算明白沈数五官张扬却总给人一股冷淡气息的原因，他睁眼时眼尾的睫毛下垂，太长会遮住半边眼睛，以至于看人时会营造出一种冷漠清浅的错觉，所以归根结底，都是这眼睛和睫毛的问题！
    顾横轻轻勾起唇角，趁对方睡着，抬手揉了把沈数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却把他的头发弄的乱作一团。
    “睡觉吧。”
    黑夜里，沈数缓缓睁开眼睛，身旁的人习惯平躺，呼吸匀畅，沈数往前挪动，头一低，额头几乎要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恰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
    ——
    顾横不认床，一觉睡到自然醒，跟在家里唯一的区别是醒来发现右手臂没有知觉了。
    他用左手勾来手机，看了眼时间，在不吵醒沈数的情况下把胳膊慢慢从他怀里抽出来，他实在纳闷，昨晚是自己把胳膊塞过去的还是沈数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抱上来的。
    他边揉着胳膊边蹑手蹑脚往门边走，谁知门一开，顾横差点叫出声。
    沈奶奶抬着手，一脸错愕，她勾头往屋内看了眼。对于老人家来说，这动作没什么不对，可顾横却咂摸出另一种味道。
    甚至下意识把门往里合，身体前倾试图挡住沈奶奶的视线。
    “你两睡一个屋？”沈奶奶问。
    顾横挠了挠脖子，神色明显不自然，在沈奶奶的逼视下，顾横开始胡说八道：“我那个房间窗户漏雨，都飘到床上了，我本来打算睡客厅，后来沈数怕我生病，就把我叫去卧室。”
    边说着，他人来到客厅，轻轻关上屋门。
    沈奶奶表情凝滞片刻：“是吗，看来是时间太久了，哪天找人来修一修吧。”
    好在沈奶奶没有去检查另一个房间的窗户，不然顾横当场社死。
    “昨天晚上和小沈睡的怎么样？”沈奶奶笑着问，上下打量他，“有没有不舒服？”
    顾横也不愿意多想啊，但这话问出来实在容易让人误会！
    “还行，床挺大的，够折腾。”
    顾横：“……”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沈奶奶的笑容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但顾横沉浸在怎么把刚才那句有歧义的话圆过去，所以没有注意到。
    “那怎么起这么早？”沈奶奶看向外面，虽然雨停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清晨的雾气很大，天空依旧阴沉，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还会下雨。
    沈奶奶：“不多睡会儿？”
    顾横有晨跑的习惯，但今天恐怕不合适，他打算回家换衣服，如果时间足够，再回来找沈数一起去学校。
    含糊的找了个借口，顾横换上来时的运动服离开。
    回到家里，所有人都还没醒，他回房间换了合适的内裤和校服，简单收拾下拎着书包离开，总共消耗不到十分钟。
    时间都用到来回的路上，为了防止扑空，顾横提前给沈数发了条消息，对方迟迟没回，顾横不得不把时间一缩再缩。
    导航上还真没有沈数家的地址，司机不愿意往里走，顾横只能在老街下车，从驿站后面绕。
    不远处，他看见沈数站在门口，校服袖子随性的撸到手肘，在肘弯处堆叠出几圈肥大的褶皱，身材高挺，背部却很薄，有棱有角，绷着一股少年人的劲。
    顾横心说这小子都看见消息了不知道回一个，他抬手正要打招呼，有人先他一步拍了沈数的肩膀。
    “？”
    来人是徐萱。顾横这才发现自己看错了，沈数站的位置是隔壁。
    这里的房子和前院都差不多，他一心又都在沈数身上，便没有太过留意。
    顾横看见徐萱从包里掏出袋面包撕开，边吃边指着另一个方向：“走吧。”
    沈数没应声，抬脚两人一起离开。
    再往远处走，是一个下坡路，两人的身影很快从顾横的视线里消失。
    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好像带着自己标记的omega跟着别的alpha跑了，偏偏他无能为力。
    为了来找他，顾横连饭都没吃，他折回前面的老街，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坐下，慢悠悠吃着堪比午饭一样丰盛的早餐。
    最后实在吃不下，距离早自习结束还有五分钟，顾横拎起书包结了帐离开。
    快到校门口，手机震动，他看到沈数打来的电话。
    这个年纪的男生，尤其是alpha，叛逆又自傲，顾横没等时间结束，直接戳红色按钮，挂了电话。
    早饭时间，班级里没剩多少人。
    顾横来的晚，但也在规定时间内。他走到自己的座位那，发现沈数不在教室，徐萱也不在。
    夏阳啃着面包，抬头看了一眼问他：“怎么这个时间才到？”
    “没迟到不是吗？”顾横说。
    夏阳静了半秒：“心情不好？”
    “……”
    顾横心说这么明显？
    他从书包里把书和笔拿出来，口是心非道：“没有。”
    夏阳挑眉：“哥们，你是真的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顾横：“……”
    顾横盯着他手里的面包，寻思要不要诅咒他吃面包噎死，就在这时，他从余光里看见上完厕所回来的某人。
    当即收回视线，目光下垂，看似盯着手里的语文背诵手册，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他翻了两三页，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从桌边看见对方的校服，是朝着他的，一动不动。
    顾横猜他会问早晨为什么要挂他电话。
    果不其然——
    “早晨的时候——”
    顾横突然扔了背诵手册，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捂住嘴巴，腾的起身往外跑。
    沈数愣了下：“你……顾横……”
    站起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对方苍白的脸色以及发红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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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第29章

    顾横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吃个早饭吐的头晕脑胀。
    厕所里有同班男生，见状贴心的送上纸巾。
    “还好吗？”
    顾横摆摆手，表示没事。
    真丢人，幸亏他能忍，不然当场表演人体喷泉，估计还能把沈数喷个面目全非。
    早自习很快结束，食堂的大部队纷纷回到教室，顾横还留在厕所，他总觉得早晨的东西没吐干净，胃里阵阵往上反，嘴里还有一股怪味。
    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他没哭，但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生理性泪水。
    水龙头被打开，顾横往脸上抹了几把水，撑在洗手池旁边，盯着池里面流失的水，陷入沉思。
    至于吗，不就是没理你的消息吗，不就是跟青梅一起上学了吗，不就是被无视了吗！
    能怎么样！
    你以前不在乎这些事情的啊！
    重新把水龙头打开，顾横正要把脸埋进水里，驱散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好点了吗？”沈数把厕所门虚掩上。
    顾横嗓子难受，声音低哑：“没有。”
    沈数走过去：“你早晨吃什么了？”
    顾横嘴硬：“什么都没吃。”
    “没吃就吐了？”沈数语调平平，“昨天晚上吃的都是一样的，我怎么没事？”
    这个语气越听越窝火，顾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一股一股往外冒：“行，知道你没事，我身娇体弱行了吧！”
    沈数没吭声，静静凝着他。
    顾横缓缓垂下眼，不敢与镜子里的人对视。
    刚刚这么一吼，感觉又想吐。
    “你生气了？”沈数问。
    顾横别过脸：“我为什么生气？”
    沈数解释：“手机欠费，没联网，进了学校才看见你的消息，不是故意不回的。”
    顾横：“……”
    这算什么？
    这显得他好傻！
    顾横正想说“谁管你回不回消息”，下一秒就朝着厕所里面狂奔。
    沈数跟上去，从兜里把纸巾拿出来。
    “你别过来！”
    顾横说着，把厕所的隔门关上。
    沈数没强行进去，他踩着台阶，从最上面把纸巾递给他。
    “你回去上自习吧，帮我跟夏阳请个假。”沈数倚着墙面，闷闷的说道。
    外面没声音，顾横等了会儿，四周依旧静悄悄，估计早就回去了。
    顾横又在厕所里待了十来分钟，感觉吃的东西都吐光了，他拉开门，心里盘算着放学后去那家店找个说法。
    哪料到门一开，沈数就站在外面，倚着墙在拨弄手机，皮肤跟后面的瓷砖一样白。
    听见动静抬起头，先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随后偏头睨向顾横。
    “你……”怎么在这？在这待多久了？不是让你回去吗？
    沈数打断：“还难受的话，请假回家吧。”
    顾横皱眉摇摇头，走到洗手台洗脸：“没必要，可能是吃多了。”
    沈数：“……”
    大概是那条信息让沈数有了负罪感，晚自习放学，他难得主动等顾横一起走。
    顾横心里反倒打起鼓，沈数没回消息，自己不也是挂了人家电话？怎么沈数都不问问原因？
    前桌的心思难以揣摩，顾横走出校门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过马路的时候，沈数落后一点，低头发消息。
    家离得近，以往他一直和徐萱一起回家，同时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徐萱的父母不放心徐萱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如果能一起最好一起。
    但今天晚上徐萱约好和朋友一起去吃烧烤，让他别说露馅。
    马上红灯，顾横停在路边想等下一趟，沈数没注意，继续往前走。
    手腕一紧，沈数被拉回来。
    顾横没把手收回，反而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走路别看手机。”
    沈数偏过头看他，低声道：“走路不看手机，所以挂我的电话？”
    正好一辆货车从他们面前行驶，轰鸣声震耳欲聋，扬起漫天灰尘。
    顾横把他往后拉，隐约听见他在说话，但是没听清：“啊？”
    沈数缓慢收回视线：“没什么。”
    “你说话了，”顾横还挺执着，盯着他的嘴唇，“你说什么了？”
    沈数有点烦，拧着眉随口扯了一句：“我说去不去吃烧烤？”
    顾横觉得莫名，好端端的吃什么烧烤，况且，顾横抬头望天，太阳一天没出来，这天气难保晚上不会下雨。
    “你想吃？”顾横问。
    沈数：“算了——”
    顾横：“行啊，去哪吃？你有推荐的店？”
    沈数：“……”
    十分钟后，沈数带着他去了老街的一家海鲜烧烤。
    顾横站在门口，不确定似的看了一圈：“这儿还有烧烤店？我怎么不知道？”
    牌匾缠着一圈霓虹灯，五颜六色的灯在沈数脸上忽闪，他率先进了店里，熟练到甚至不用看菜单就知道有哪些。
    沈数指着门外：“外面吃，谢谢。”
    “说什么谢！”老板是个年纪稍长些的男人，身材适中，老头汗衫绿色大裤衩，嘴里咬着烟，斜靠着大理石台吊儿郎当的看向顾横，含糊的笑道：“难得见你带人来，从哪拐来的？”
    沈数低头扫码：“同学。”
    “哎呦同学啊，”老板诧异的好像沈数上的是一对一学校，故意调侃他，“你原来还有同学！”
    沈数默不作声，随他胡说，俨然是习以为常。
    “你想吃什么？”沈数问他。
    顾横看他：“你不是点了吗？”
    沈数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板笑了几声：“那些他都不一定能够，你要跟他一起吃？”
    “……”顾横回想刚才沈数点的，狐疑的看向沈数，“你胃口那么大？”
    不对啊，他平常吃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沈数木着脸，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讨论：“快点，吃完回家。”
    老板在后面似笑非笑，等顾横选好，他弯腰从货架上捞来几瓶啤酒：“请你们的。”
    沈数已经出去等着了，顾横问：“他能喝吗？”
    “少喝点，别上瘾就行。”老板说。
    顾横点点头，拿着啤酒离开。
    老街的夜生活丰富，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为这里增满烟火气，空气中满是快乐自由的味道。
    烧烤店门口还有个大型音响，放着当下最流行的音乐，门口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说起话来放开音量，肆无忌惮。
    烧烤上来之前，老板又让人送了点花生和牛肉片。各种海鲜烧烤被送上来之后，顾横本来不饿，被周围热闹的气氛影响，很快，桌上的东西快被两个人清空了。
    沈数看上去白白净净，不沾烟火，哪料烧烤一吃小酒一喝，身上那股少年人的痞劲随着酒意蒸发出来。
    他垂着眸子，用竹签漫不经心的拨弄前面的花生壳，腿也不像以往那么规矩，但凡桌子矮一点，他能把腿拎上去。
    白影一晃而过，沈数反射弧有点长，顾横的手收回去挺长时间，对面的人才抬眼看过去。
    “醉了？”顾横问。
    沈数摇头，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没醉，拿起面前的半杯啤酒灌下去。
    老板送的三瓶啤酒根本不够，后来顾横又回店里拿了两瓶。
    “走吗？”顾横问，“明天还得上课。”
    沈数睨向顾横肘边最后一瓶啤酒，伸出手。
    顾横把酒拿开：“还喝啊？”
    “留着浪费。”沈数说。
    表情正常，口齿清晰，看上去毫无醉意。
    顾横哭笑不得：“剩下的这些海鲜不浪费？”
    “吃不下。”沈数低声说。
    顾横把啤酒放回去：“吃不下，能喝的下？”
    沈数“啧”了一声：“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顾横身边几乎都是酒量好的，白的红的都能喝，他见过醉得不成样子的，也见过醉了死不承认的。
    沈数的情况有点麻烦，顾横没见过，一时间分不清。
    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管他是哪种，不能再喝了，喝酒容易嗜睡，顾横不想沈数明天一睁眼是中午。
    小酌怡情，大酌误事。
    顾横看了眼手机，时东明几分钟前发了消息，问他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犯事被老师留下做心灵净化。
    他这舅舅没有一天盼着他好。
    顾横回了几条消息，如实说了现在的情况，时东明说如果赶不回来，就直接在驿站休息室凑合一宿。
    其实比起去驿站，他有另一个更好的去处，但不知道那个去处欢不欢迎他。
    顾横想想还是算了，昨天刚打扰完人家，再去一次不好。
    沈数应该也没有其他内裤借给他了。
    顾横起身去付钱，顺手把最后一瓶啤酒带走，沈数抬眼看他，抿着嘴，唇上还留有水光，满脸“你防谁呢”。
    顾横被逗笑，这个模样的沈数怪可爱的，人多眼杂，他忍住上手捏他，淡淡道：“小朋友喝这么多酒，晚上是会尿床的。”
    沈数拎起空酒瓶要砸他。
    “哎！”顾横指着他，往旁边闪躲，“注意点，这玩应真能砸死人！”
    沈数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把瓶子放回去，摁着太阳穴低头看手机。
    顾横笑了笑，转身离开。
    付完钱回来，椅子上的人没了，顾横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找错位置，但是椅子上熟悉的书包又清楚的告诉他——沈数真的跑了，还卷走了他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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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第30章

    晚上九点半，顾横接到徐萱的电话，打车去了隔学校两条街的一家大排档，现场一片狼藉，无从下脚。
    店面还没那家海鲜烧烤大，依稀能辨别出来是六张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把椅子，几乎没有完好的。
    顾横到的时候，大排档外面围了不少人，看戏的拍视频的，顾横从人群中挤进去，最先看到的徐萱头发凌乱，脸上泪痕未干又添新泪，跟花猫似的窝在墙角，她的几个朋友也差不多。
    其次是沈数，他的情况更差，单膝跪在地上，嘴角和校服上都有血，衣服被扯的乱糟糟的，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把几个女生护在身后。
    出不去，有个男人拎着酒瓶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满脸通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几个中年男人还在叫骂，各种生殖器乱飞，其中一个忽然拎起前台的一瓶啤酒，沈数握紧身旁的椅子腿，只要对方敢冲过来他就砸过去，但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力气。
    突然，外面的众人爆发出惊呼，沈数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蓝白色的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对方身上带着浓浓的咖啡信息素。
    “卧槽！”被砸到的男人龇牙咧嘴，哐当一声撞在前台，撞得眼冒金星直甩脑袋。
    “你他妈谁啊！”
    “哎我操，又来一个找死的，没完没了了是吗！”
    最靠近顾横的那个男人见状立马冲上来，顾横侧过身，躲闪开的同时一把抓住对方后脑勺，绷紧了手指往旁边的墙上砸。
    就在这时，外面冲进来几个身着警服的男人。
    “住手！”
    晚了，顾横脱手，墙上留下一块血迹。
    现场的人群被疏散，紧绷的神经和紧张的气氛终于落下，参与打斗的人一个不落的被带进了警察局。
    晚上十点，安阳十六街警察局灯火通明。
    沈数喝了酒，自制力本就不强，又动了手，整个人像是行走的红酒瓶，还是个开了瓶塞的。
    顾横用信息素压了好几次，当下沈数会有点难受的收敛起来，过后又开始肆无忌惮蔓延，何况这种人多的场合，徐萱和班里其他女生omega也在，顾横怕对她们造成影响，不方便一直用。
    “你能不能把信息素收一收？”顾横拧着眉问。
    沈数浑身是伤，颓废的坐在椅子里，闻言往他身上靠。
    “我……”顾横卡了壳，懵了一瞬，“我是让你……算了。”
    查过监控录完口供，闹事的几个人暂时被拘留，这件事情重大，性骚扰omega，寻衅滋事，恰好他们这帮人又都是未成年，最后结果绝不止罚款拘留这么简单。
    顾横出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民警端着茶杯在和其他人说话。
    老民警喝了口茶，呸掉嘴里的茶叶，说话慢悠悠像说戏文似的：“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提高警惕，”他看了眼旁边的沈数，“男孩子也要小心。”
    “是我们的错吗？就该逆来顺受吗？”其中一个女孩问。
    她的伤势还好，刚出事的时候隔壁桌的大哥来劝架，虽然最后被他的同伴拉走，但至少帮了忙。
    老民警沉默片刻：“你们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下次遇到……”老民警顿了下，笑道，“不会有下次，保险起见，以后随身带着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
    正巧这时，一辆车驶进警察局的院子里，下来个高个子男人，手里拎着一份文件，大步流星朝警察局里面走。
    “老严呢？”男人站在大厅问前面的女警。
    女警冲门口抬抬下巴。
    男人回过头，缄默半秒，然后走过去把文件递给老民警。
    “您可真会挑时间，大半夜的折腾我！”男人抬手揉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他说完准备离开，老民警叫住他：“先别走，你开车把这几个孩子送医院看看。”
    男人仿佛刚看见他们似的，一个个看过去，忍不住嗤了声：“要案件记录是假，送人是真？”
    “别废话，赶紧去！”
    男人插着兜，百无聊赖的看向外面：“走吧。”
    男人仗着职业原因开着警笛，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医院做检查，伤筋动骨倒没有，一些擦破磕破的伤倒是不少，主要集中在沈数身上。
    徐萱一脸歉意：“我不该叫你过来，但是我当时慌了，警察也没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数低着头没说话，安静的过分，就连消毒包扎他都一声没吭。
    几分钟前，顾横去前面买了几只alpha专用的抑制剂和阻隔剂，这会儿沈数身上的味道散去很多。
    之前帮时小鱼的事，顾横还记得很清楚，几个小混混沈数都能受伤，面对中年男人他肯定招架不住。
    以为是被吓到了，顾横搭上他肩膀，刚想说些话来安慰一下，沈数突然条件反射的推开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顾横察觉到什么，不顾沈数的抵抗扯开他的后衣领。
    起初他想检查沈数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看到后颈露出的红肿，顾横瞬间血气上涌，他没见过这么要强的人，要强的有点死脑筋。
    徐萱看到后皱眉：“有个男的用椅子砸他，沈数当时没躲开。”
    沈数佛开他的手，看向顾横，开口说了海鲜烧烤过后的第一句话：“你怎么找去那的？”
    顾横没好气：“徐萱给我打的电话。”
    徐萱：“因为当时看你好像支撑不住了，而且……”徐萱撇向沈数脚边的书包。
    顾横想想还是生气，他面无表情，可语气嘲讽：“你不会等我或者给我留条消息吗？醉的连书包都能拿错就去打架？你还挺能耐的！”
    沈数不知怎么笑了声，顾横心想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事搞笑吧。
    下一秒，沈数垂下眼眸：“故意拿你的。”
    “啊？”
    正巧徐萱的几个朋友出来，顾横再次把沈数拉进去，说什么都要把他后背上的伤清理一下。
    沈数挣不过他，破罐子破摔的趴在床上，等对方把他衣服褪到一半，他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忽然翻了个身，疼的“嘶”了一声。
    顾横没忍住骂他：“你傻啊！”
    沈数红着脸：“我自己来！”
    顾横这时候心眼粗的跟大炮似的，他推着沈数：“都是男的，你还害羞？”
    “你别扯我衣服！”沈数死死护住领口。
    顾横憋了一会，压着声音：“怎么，昨晚抱着我胳膊睡觉的谁啊？占了我一宿便宜，现在碰你一下还不让了？”
    沈数：“……”
    护士：“……”
    想偷摸看一眼伤势的徐萱：“……”
    沈数睁圆眼睛，像只受了惊的野猫，怔怔地盯着顾横，片刻后，顾横看见他脖子耳朵快熟了。
    折腾了七八分钟，沈数撑着床起身，后背的药膏还没干，暂时穿不了衣服，他摸着脖子靠在一边。
    徐萱的几个朋友处理好伤便打车离开，人刚走没多久，交完医药费的男人回来。
    “还没弄完吗？”男人问。
    徐萱：“还有一个人。”
    “哦，伤得最重的那个是吧？”男人往里看了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果然还是年轻，喝点酒莽起来不知天高地厚。”
    余光瞥见顾横脸色阴沉，男人皱起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好眼熟。”
    “没见过，不认识。”顾横冷冷道。
    男人并不在意顾横的态度，掐着腰，懒散的笑了几声：“以后这种情况多叫几个人。”
    “……”这是一个警察该说的话？
    男人打了个哈欠：“还有两个女生呢？”
    徐萱指向外面：“先离开了。”
    “哦，傻丫头，免费的警车不知道蹭。”男人坐到椅子上，手里的账单随手一扔。
    顾横正要开口，男人摆摆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院长是我朋友，这钱免了，开个单子意思一下，别跟我墨迹啊，等会把家里地址报给我，送你们回家。”
    对方都这么讲了，顾横不好再说，他回去找沈数。
    沈数没料到顾横会突然进来，他正在慢条斯理穿衣服，本来没那么疼，擦了药以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四肢都跟着笨拙起来。
    顾横站在门口，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他后颈处那一块深色的皮肤。
    刚刚没注意，而且并不是很明显，深色的地方形成一个椭圆形，像是牙印，咬在腺体的附近。
    记忆如洪流，不可控的涌上来，顾横呼吸一滞，倏然偏开眼。
    一个alpha，被咬了，无论咬哪都不对。
    alpha这种矜骄的生物，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的领地撒野？
    反正顾横是不可能让人碰，沈数这种性子，更不可能。
    顾横忍住没问，等对方穿好衣服，四个人一起离开医院。
    到了地方，男人有些意外，他撑着方向盘，低头从车窗往外望：“呦，都住在一起啊！”
    “你两一家的？”男人看向两个alpha。
    沈数转头看顾横，顾横望着已经远走的徐萱：“差不多吧。”
    男人挑起半边眉，觉得颇有意思，他高深莫测的点点头，转动方向盘，熟练的将车子开走。
    沈数这才开口问：“你——”
    “我救了你！”顾横打断他的话，先发制人，“难不成要把我赶走？”
    沈数顿了顿：“我没那个意思。”
    顾横哼了声，像个趾高气昂的公鸡，抖擞着他光鲜亮丽的鸡毛，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沈数还站在原地，抬睫。
    “以后再有这种事，别一个人去，”顾横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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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身上有伤不方便洗澡，沈数简单洗漱完回了房间，他没开灯，摸黑爬上床。
    忽然，掌心滚烫，沈数神经质的抽回手，无声的张大了嘴，哪怕是身上那么多伤都没能减慢他翻身下床的速度。
    他脸色惨白的盯着床上的人：“你跑我房间干什么！还睡上瘾了！”
    顾横拉下被子，冒出头，幽幽的把脸转过去：“睡都睡了，有本事你把我抱出去啊！”
    “……”无赖！
    沈数头晕，身上又哪哪都疼，没力气跟他讲道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他调整紊乱的呼吸，随后爬上床盖好被子，往床边挪。
    “我身上有刺吗？”
    黑夜里，顾横的声音喑哑，带着十七八岁男孩特有的磁性，沈数心头一动，半晌才听明白他在讽刺。
    “没刺吗？”沈数闭上眼，声音懒倦，“睡觉。”
    他听见翻身的动静，没动。
    感受到对方靠近的体温和若有似无的信息素，没动。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腰上倏然落下一道力量。
    他僵住了，下意识往更远的地方挪，顾横用力，把人捞进怀里。
    “顾横，撒手！”沈数低声道。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正肆无忌惮的往他脖颈拱。
    沈数摁住他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顾横瓮声瓮气道：“好冷。”
    “……”
    我信你的鬼话？
    沈数：“松开，我去给你拿毯子。”
    “不要，毯子没你热乎！”顾横垂眼，盯着他白皙的脖颈，不动声色的滑动胳膊，让衣领往下滑。
    或许是这个痕迹太碰巧，总让顾横耿耿于怀。
    沈数叹了口气：“那你别贴着我后背！”
    “忘了，不好意思，”顾横往后动了动，想起些什么，坏笑道，“那你转过来睡呗。”
    沈数用胳膊肘撞他，掀被子下床，顾横眼见要玩脱了，赶紧拉住他：“错了错了，别走。”
    沈数冷声道：“滚回去。”
    顾横灰溜溜的爬走。看清楚了，确实是用牙咬出来的。
    沈数的体质特殊，他说过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顾横虽然一直持怀疑态度，可他又没有理由不信。
    哪个不要命的敢咬alpha？这不得打个头破血流？
    ……还是说这是胎记？
    顾横翻了个身，摸床头的手机，想查查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他刚解锁，沈数开口问他：“昨晚上，我真抱你胳膊了？”
    顾横扭头，见他半掩面：“还不信？我早晨起来胳膊都是麻的。”
    沈数拧着眉，实在觉得这件事离谱。
    “那你不会甩开吗？”沈数质问的理直气壮。
    顾横气笑了：“那也得甩的动！”
    沈数：“……”
    他不说话了，顾横多看了他一会儿重新转回去。
    胎记的可能性他没搜，这年头啥样胎记没有，上回刷视频他还见过世界十大未解胎记之谜，一个比一个花里胡哨，他估摸着沈数这要真是胎记，上辈子八成是被咬死的。
    今晚太刺激，深夜十二点，顾横头脑清醒，闷在被窝里刷视频。旁边的人安安静静，连翻身动作都没有。
    顾横关上手机，抻着脖子往后看，见沈数已经沉沉睡去，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怎么不抱他了？
    顾横正纳闷呢，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心中了然。
    他放下手机平躺，小心翼翼的将对方手臂缠在自己胳膊上，随后满意的闭上眼。
    第二天早晨，顾横的胳膊不出意料再一次麻了，他打算让沈数亲眼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打他个措手不及，但由于酒精的作用，顾横的小算盘没用上。
    后来烧烤店闹事的人处罚结果出来，这事非同小可，上面还有人打了招呼，这几个alpha就算刑满释放，以后也不可能过安稳日子了。
    徐萱抽了一天时间请他们吃饭，吃过饭本打算一起看电影，但顾横周五晚上答应了王启阳他们去网吧开黑，遵从先来后到，顾横让他们好好玩，随后打了车离开。
    网吧是顾横选的，之前易感期出事那家。
    两个原因，第一是他有些事情想找老板，第二是这家网吧的配置确实不错，老板愿意花钱，比如二楼包间里的电脑，一台至少两万，电竞区的电脑价钱更不必说，就连一楼的电脑也要靠上□□千，翻遍整个北城，都不一定能找不到这么大排场的。
    王启阳之前周考成绩不理想，他妈给他灌了十分钟鸡汤，说隔壁人家孩子名校硕士毕业，在安阳一家国企上班，一个月工资五千。
    王启阳调侃道：“我上回看网吧老板招前台，一个月七千五还交五险一金，我看学历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拼个体面！”
    顾横随口问：“网吧一个月营业额很多吗？”
    夏阳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老板之前做it的，还卖过游戏，后来买彩票中了一千万，辞职回来开网吧，他不差钱。”
    顾横想起上回见到网吧老板的形象，只能说深藏不漏。
    傍晚，他们从网吧离开，外面的世界被黄昏染上温柔，三人停在门口，一时间忘记挪步。
    网吧在后街热闹区，对面便是横穿安阳的黄帆江，江面星星点点，灯塔的光被江上浪花揉碎，浮光跃金。
    王启阳“突发恶疾”，直冲护栏：“我要下去遨游，谁都别拦我！”
    夏阳下意识伸手，嗓子里发出一声绷紧的“哎”，钱江挡住他，努努嘴：“你让他游！”
    王启阳趴在护栏边，扭头，伤心欲绝道：“你们还真无动于衷啊！”
    夏阳骂他：“傻逼啊你！”
    王启阳嬉皮笑脸的收回手，拿手机打开摄像头，兴冲冲的说道：“快来快来，一起拍一张。”
    夏阳黑着脸：“不拍！”
    话音刚落，被钱江和顾横一左一右架过去。
    王启阳心满意足的拍了照片，问顾横：“走吗？”
    “你们先走吧，”顾横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其他事。”
    王启阳没那么容易打发：“什么事啊？用不用我们帮忙？”
    顾横摇摇头，见他还盯着自己，含糊的应付他：“时小鱼托我买点东西。”
    王启阳：“哦，那行吧，我们先走了。”
    顾横重新回到网吧。
    新的前台还没找到，老板正焦头烂额的算账，嘴里咬着笔头，看着电脑上的账目，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一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哪记得啊！”老板挠了挠头，郁闷到自言自语，“七千五都没人来应聘，要不升到八千五？”
    “……”这是人傻钱多？
    老板把账单合上扔到一边，偏开脸，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你到底要找谁啊？”老板好奇的问，“跟你是有多大的恩怨，你从九月找到十月？”
    顾横撑着收银台，长叹一声：“一个很重要的人。”
    老板真的尽力了，别说这跟他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力不从心：“六中也有经常来的学生，来过三四次的我肯定熟悉，我都给你留意过，真的没有，他欠你钱了？”
    顾横摇头。
    老板：“偷你东西了？”
    顾横再次摇头。
    老板静了两秒，挑眉：“偷你心了？”
    顾横：“……”
    询问无果，这件事情时间越长越难办。要不是沈数脖子上的咬痕让他想起来，顾横都想这么算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推卸责任，甚至主动去揽下责任，如果对方要追究，赔钱拘留他都认，可对方销声匿迹杳无音讯，就连监控都不给力，不由得让顾横怀疑……他咬的很没水准吗？
    手机响了，顾横离开网吧，就近找了条巷子。
    手机里的人说话轻柔，语速缓慢，顾横烦躁的心情瞬间被压下去很多。
    “周末也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学习那么刻苦？”
    顾横弯下腰靠着墙面，身旁是傍晚的车水马龙，车鸣声言语声仿佛被狭窄的巷子隔绝在外。
    “不是故意不回的，刚刚在打游戏，没听见。”
    “打游戏？”手机里的人愣了下，“说到这个，我前几天看见沈教练，他说给你推荐了个射箭俱乐部。”
    顾横四下环顾：“嗯，我去了一次，规模和设施都挺好的，主要是环境比省队干净。”
    “行，我会把这句话转给沈教练的。”
    顾横声音幽怨，拖着调子：“迟教练啊……”
    迟宇轻笑：“逗你的。”
    “嗯，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逗我？”顾横问。
    迟宇笑道：“可能吗？下周省里派我去安阳开会，周六，你有时间吗？”
    “下周六啊，”顾横翻看手机日历，“行，有时间。”
    迟宇：“好，我倒时候提前联系你。”
    电话挂断，顾横捏着手机，力道不由得发紧，脑海里倏然浮现出种种过往，思绪混乱，生活好像还是一团麻，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四肢乏力。
    落日的余晖退潮般从巷口黯淡下去，顾横抬起眼，默然片刻后，用手机拍下还没来得及逃离的夕阳。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住，顾横移开手机，视线落在墙上——是隔壁店铺安装在门外的监控。
    十分钟后，在顾横的软磨硬泡下，隔壁五金店的老板终于同意帮忙。
    具体的时间他不太清楚，从中午一直快进，按照网吧老板的提示找对应的人。
    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屏幕前一晃而过，顾横叫停。
    “往后退五秒。”
    老板照做，定格屏幕。
    五金店门口有很多大物件，从年初到现在，被偷了不止五回，老板一咬牙，重金买了监控。
    再昂贵的监控，再清晰的画面，捕捉到的仍然是虚影。
    老板眯着眼，快贴到监控上：“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呀！”
    顾横没说话，神色凝重，别人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监控里面色绯红，衣衫不整的人，不久前，刚跟他睡了两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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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32章

    在得知易感期咬的不是小o而是个a，这个a还是自己的前桌，顾横接下来的一周都精神恍惚，心情复杂，疑惑中夹杂着幸好，焦躁中掺和着窃喜。
    疑惑在为什么自己易感期没找o反而抱着a啃，幸好在幸好是a，焦躁在沈数好像还不知道是他，而他该怎么跟沈数提，窃喜在那个咬痕是他干的，而那个被咬的刚好是沈数。
    上回在医院，沈数不让他帮忙脱衣服，可能害羞并不占主要原因，脖子上的咬痕才是关键。
    沈数不想让他看见，换做任何一个alpha，都不会想让别人看见。
    所以这事不能提。
    提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深厚革命友情就此破裂，当初他热脸贴了多少冷屁股才换的现在同床共枕的机会！
    不能就这么毁了！
    “打球去吗？”前面突然传来声音。
    顾横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以为叫的是自己。沈数听见动静，侧身瞥了他一眼，转回头跟钱江说：“走吧。”
    月考结束换座位，顾横旁边是班里一个体育特长生，现在人不在，顾横走过去，从窗户望见越来越远的两道身影。
    顾横目不转睛看了会儿，脑海里全是刚刚沈数的表情，他压着唇角在憋笑。
    顾横心里不爽。
    笑什么，等你知道是我咬的你，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
    时间一晃到了周六，顾横去机场接人。
    迟宇长的很漂亮，是顾横认识的omega里最能吸人眼球的一位，换身衣服可以原地出道，事实上，当初他参加完比赛，有星探偷偷溜进后台休息室给迟宇塞过名片。
    射箭这行不赚钱，没到退役年龄就离开的运动员比比皆是，转行进娱乐圈的不占少数。
    迟宇一直没动摇过，多少个星探锲而不舍的缠着他，他连犹豫都没有。
    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件事……还好，他现在虽然当不成运动员，但至少还是在射箭领域工作。
    一个多月没见了，迟宇见到他的时候还挺惊讶：“感觉你瘦了很多。”
    “不是，是个子变高了，显瘦。”顾横接过他的行李箱。
    迟宇顿了顿，调笑道：“原来是还在长身体，那营养可得跟上啊，小朋友。”
    顾横笑笑没说话。
    迟宇比他大八岁，是云阳省队唯一的omega，年纪轻轻有颗哥哥的心，顾横在省队的时候一直受他照顾。
    行李送到酒店后，顾横尽半个地主之谊请他吃饭，吃完饭，迟宇想去赵坤的俱乐部看看。
    时间赶的不凑巧，赵坤刚好在特训区上课，前台说还得半个小时才能结束。
    “环境确实不错。”迟宇问，“你平常上课，是不是只能周六周日来？”
    顾横摇摇头：“晚上也会来，坤哥特意把关门时间延长一小时。”
    迟宇笑了笑：“这个老板对你还挺好的。”
    “还行，主要是沈教练帮忙。”
    迟宇停在休息区，望见展柜里的各种部件，挑了下眉：“你还记得你在省队的三个柜子吗？”
    顾横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三个柜子？”
    迟宇“啧”了声，找了个椅子坐下：“你刚来省队的时候，弓片，弓把，弓箭，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跟队里申请多要了两个柜子吗！”
    顾横这才想起来，失笑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了！”
    玩弓是个烧钱的爱好，但顾横不缺钱，每个运动员也不只有一把弓，顾横年纪轻轻手里好几把价格不菲的弓。
    一把组装好的弓格外占地方，又不能每次训练完拆掉，迟宇帮忙，磨了领队好几天才同意给顾横多配两个柜子。
    “你那些弓，都拿到安阳来了？”迟宇问。
    顾横：“只拿了一把，剩下的都放在北城，快递我不放心。”
    迟宇“唔”了一声：“让我猜猜你带来的是哪把。”
    顾横笑了。
    “那把红黑色，你在亚运会上拿下淘汰赛那把？”
    顾横点头，那把弓陪他的时间最久，最衬手。
    人挑弓，但是弓也挑人，顾横这些年有多爱惜这把弓，周围人都知道。
    就连时婉和顾靳成都不敢随随便便动……但是曾经有段时间，他试图放弃这位陪了他这么多年的老朋友。
    “我也很喜欢那把弓！”
    一道突兀的声音横插进来。
    顾横转过身，看见陈思文。
    他背着单肩包，校服拉锁拉到顶，磕在下巴上，眼神微亮。
    赵坤把闭馆时间延长，陈思文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
    有次顾横来俱乐部，凑巧看见陈思文，男生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在休息区，看见顾横来，立马拘谨的抱着书包起身。
    这架势太明显，专门来堵他。
    后来两人加了微信，陈思文从来不问关于省队和国家队的事情，更多是求教。
    赵坤说陈思文比他小一岁，上高一，现在是星沉俱乐部所有学员里他最看好的一位。
    赵坤还打算让他参加年后的安阳俱乐部比赛。
    几个老板撺掇着的比赛，专业性不强，只是俱乐部之间的切磋，本意是给这帮学员制造点压力。暂定比赛在星沉俱乐部室外举行。
    “你裤子怎么了？”顾横问。
    陈思文弯下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红着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完他看向迟宇，惊讶的瞪大眼睛，低声哝咕：“迟宇！”
    顾横让开位置。
    “您好，我是陈思文，我之前去现场看过你比赛！”陈思文伸出手。
    迟宇起身回握：“你好。”
    陈思文：“您也是来俱乐部练习的吗？”
    迟宇笑笑，没有隐瞒：“来安阳开会，顺便来看看他训练的地方。”
    陈思文看向顾横，自从加上联系方式，他一直谨慎说话，生怕触到顾横雷区，忍着强烈的好奇只问些专业问题。
    他知道顾横一直在这训练，但他不明白顾横的动机，到底是为了练习而练习还是为了复出。
    所有人都不相信省队的解释，陈思文也不相信，他不相信顾横在能够兼顾学习和热爱的情况下，放弃后者。
    陈思文是下午两点的课，他每次都会提前来练习，聊了几句便上楼换衣服。
    顾横一回头，见迟宇饶有意味的笑着。
    顾横莫名其妙：“怎么了？”
    迟宇：“你粉丝？”
    顾横一顿，从展柜里拿了把常用的反曲弓：“嗯，很明显？”
    “看见你眼睛里都冒星。”
    顾横笑了笑：“我怎么看不出来？”他顿了下，“但是每次聊起射箭他倒是挺兴奋的。”
    迟宇走过去，从他手里把弓拿走，淡淡道：“对啊，不感觉和你很像吗？”
    顾横怔愣住，片刻后垂眼，很轻的翘起唇角笑了下。
    下午的太阳又高又远，迟宇站在室内休息区，隔着玻璃看向室外靶场，以及阳光下戴着墨镜意气风发的alpha。
    室外靶场受很多因素影响，天气好的话人很多，天气不好，分分钟感受脱靶的乐趣。
    70米射程，顾横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碳箭，搭在箭台上，拉弓，瞄准，撒放，一气呵成。
    迟宇眯着眼望见箭靶黄心上笔挺的碳箭。
    顾横是北城省队最年轻的射箭运动员，队里alpha多，个个都争强好胜不服输，对当时初中还没毕业的小屁孩嗤之以鼻，哪怕是看过很多他比赛的视频，也能用一句小孩过家家，没打过国际赛算不了什么来嘲回去。
    偏偏最开始，沈功没觉得不妥，甚至让其他运动员多带带顾横，第一周结束，角色反过来了。
    顾横虽然年纪小，但接触射箭早，有天赋又满怀一腔热血，他肯对自己下狠心。
    顾横最厉害的是他瞄准时间。
    七十米射程的反曲弓足足45磅，顾横在那个年纪把瞄准时间延长到6秒以上，还能中十环，收势后没有丝毫劳累感，哪怕是那些世界排名很高的老运动员都不一定能做到。
    队里当时有人感慨，顾横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所以可想而知，他的离开，是多大的遗憾。
    “现在还能做到长时间瞄准吗？”迟宇来到室外的休息区，坐下问他。
    顾横又抽出一支箭，搭箭，瞄准，不到三秒，他就撒了手。
    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确实退步了。
    他又不是神，况且现在的训练程度不及省队的三分之一。
    迟宇理解般的点点头：“精准度没下去就行，瞄准时间太长对你身体造成的压力也不小。”
    顾横却摇摇头：“感觉精准度也不够了。”
    “嗯？”迟宇愣了一瞬，从刚才到现在不是一直都没低于九环吗？
    顾横见他疑惑的表情，叹口气补了一句：“我说移动靶。”
    迟宇“嗐”了一声：“你野心还不小！”
    顾横嘿嘿笑了两声，把反曲弓放到架子上。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赵坤快下课了。
    两人离开室外靶场正要上二楼，俱乐部的正门被推开，前台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顾横偶然听见个“沈”字，便下意识往那边瞥了一眼。
    跟门口的沈数四目相对。
    他手里拎着个布袋，估计是沈奶奶的，里面鼓鼓囊囊装了不少东西。
    顾横看见他身体侧着，打算进馆内，但是对视的瞬间，他脚步刹的明显，随即脚尖一转，往后撤步，将布袋放到前台。
    “帮忙把这个给老赵。”沈数说。
    前台看了看问：“不进来坐坐？他马上下课了。”
    沈数摇头，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不用，我先走了，记得跟他说一声。”
    话音刚落，赵坤从二楼探出半边身子，张口叫住沈数。
    “小沈啊你先别走！”赵坤一步三个台阶跑下来，拉着要逃的沈数往里面拽，“我有朋友从内蒙古寄了些牛羊肉，你带点儿回去。”
    “太硬了，”沈数不情不愿的被拖着走，“上次给的还没吃完。”
    赵坤跟顾横和迟宇做手势，先等他五分钟，继续唠叨：“你怎么年纪轻轻牙口不好？少吃点糖！”
    沈数：“……”
    沈数被拉去二楼，顾横还站在一楼楼梯口，他抬眼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有点茫然。
    “沈教练是不是有个儿子？”顾横拧着眉问。
    “问我？”迟宇倚着栏杆，仔细回想，“是有个儿子，之前在他房间看见过照片，抱着个小男生，看上去七八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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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第33章

    沈数下楼时，顾横站在原地，脸上的墨镜摘了，露出清晰的眉眼。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惊觉，为什么隔着几步远，仍然能透过墨镜看见对方的眼睛，甚至对视上能感觉到对方的惊愕。
    然而没等他想出答案，手腕贴上一抹炙热。顾横左手虎口处有茧，是长期推弓把造成的，那个地方的皮肤粗糙，沈数轻微转动手腕，如砂纸磨过。
    沈数看着他，没说话。
    他大概也预料到了顾横会说些什么。
    结果下一秒——
    顾横重新戴上墨镜，扯起唇角，五官锋利的原因，他笑起来会有点痞。
    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时，会生出一种调戏的错觉。
    沈数心头一动，慌忙撇开视线。
    “真巧啊，”顾横笑着说，“来都来了，去靶场玩玩吧。”
    沈数微收下巴，深吸一口气：“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顾横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下。
    沈数现在太慌了，以至于不敢去看他，如果他现在仔细听，肯定能听到顾横咬着牙的语气，每一个字都绷着劲。
    同学的父亲是自己的省队教练，而且沈数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什么都没说。
    顾横不爽就不爽在沈数确实没理由也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如果是其他不相干的事就算了，但这件事跟顾横挂钩，他没办法置身事外。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自己在主动发现，主动了解。就好像隔着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分界线。
    顾横靠近一点，沈数就把这条线往自己的反向拉，顾横始终融不进他的圈子里。
    迟宇后颈突然刺痛，他下意识抹了下脖子，低声叫顾横，顾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控制住信息素。
    沈数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他能敏锐的感觉到顾横的信息素一点点覆盖下来，他很烦但烦的亏心，只能攥紧手掌沉默。
    赵坤神经大条，现在才想起这两人是一个学校的。
    再看这架势，应该是认识。
    但他并没有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你先把东西拿回去吧，”赵坤一碗水端的平，劝完一个劝另一个，“以后有的是时间，改天你们可以一起玩。”
    顾横收起信息素，待沈数神色恢复正常，从焦躁过渡到平静，他才慢慢撒开手，松掉力气的瞬间，沈数便匆匆扔下一句“先走了”。
    近乎落荒而逃。
    顾横心说你慌什么呢？
    他甚至觉得自己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沈数应该坦然和理直气壮。
    僵硬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分钟，迟宇从外面透气回来才缓和。
    下午迟宇回酒店休息，顾横一直留在俱乐部。
    周六周日对赵坤来说是最忙的，俱乐部目前教学的教练少，一个教练手里有好几十个学员，他周六的课程几乎排到晚上。
    下午四节课，休息时间出来过几次，每次去三楼的室内训练区，都能见到顾横在练箭，不知道是他时间不对还是其他原因，就没见到顾横坐下来休息，哪怕看见自己来了，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最后一节课结束，赵坤大步去了三楼，忍无可忍，一把夺过顾横手里的反曲弓，冲他嚷嚷：“你行了，一下午了，明天还要不要这胳膊了！”
    顾横垂眼，语气毫无起伏：“没事。”
    赵坤继续吼：“没事个屁！靶子都快被你射穿了，怎么，它跟你有仇啊！”
    顾横抬头看他，没说话。
    赵坤被他这情绪弄的不上不下，他把反曲弓放到一旁，掐腰问：“到底怎么了？”
    顾横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坤一口气提上来：“你也是运动员，你该知道带着情绪去练习，不仅没用还会伤着自己。”
    射箭这行比的就是心态，顾横哪能不知道。
    顾横撇开眼，很重的阖上眼皮，短短一瞬间，他便睁开，牵起嘴角露出个笑：“我能说是我忘了吗？”
    语气轻快的仿佛刚刚都是假象。
    赵坤眉头越皱越紧，顾横眼皮往上撩，想跟他开个玩笑。
    赵坤却突然转过身：“你跟沈数不对付？”
    顾横愣了一下：“怎么这么以为？”
    赵坤回想了下顾横情绪的转折点，从沈数出现开始，信息素剑拔弩张，尤其是两人接触的时候。
    同学，沈功，教练，父子。
    赵坤劝慰：“小沈这孩子对射箭这项活动是有些偏见，但人是好的，有时候刀子嘴豆腐心——”
    顾横：“偏见？什么偏见？”
    赵坤傻了眼，他把已知的信息串起来，却没想到顾横根本不知道那么多。
    赵坤装傻充愣，抓耳挠腮想把这页揭过去。
    顾横却神色凝重，没打算就此敷衍：“沈数讨厌射箭？为什么？”
    不等赵坤给出答案，他已经想到每次聊到沈数父亲时表情的瞬变，顾横大胆说：“沈数跟他父亲关系不好？”
    赵坤哑声，惊讶。
    顾横了然。
    赵坤好一会才出声：“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别看是alpha，一个个心思都细，想的也多。”
    顾横安静数秒，找了个地方正襟危坐道：“老赵，跟我讲讲沈数的事吧。”
    赵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清楚沈数和顾横之间的关系具体到哪种程度，他很为难啊。
    顾横像是猜出他的心思，主动表示：“我挺喜欢他的，所以想多了解他一些。”
    赵坤更懵了：“你，喜欢沈数？”
    顾横肯定点头，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赵坤又问：“你和小沈都是alpha吧？”
    顾横顿住：“想什么呢，我就是……”顾横想起自己刚说完的话，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我挺喜欢他，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想跟他做朋友，再怎么说他是我教练的孩子，又是同学，我，我想跟他拉近关系，你懂吗？”
    赵坤干笑了两声：“懂。”
    就算是另一层意思，赵坤也不会太惊讶。他不歧视双a恋，身边也有朋友是，但这种感情一般长久不了，尤其是在第一性别都不成立的情况下，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是有始无终。
    赵坤说：“沈数妈妈走得早，沈数很小就跟奶奶一起生活，沈功退役后留在北城，平时工作忙，经常不回家，所以沈数跟他的关系很差，连带着讨厌射箭这项活动，在他的意识里，射箭抢走了他的父亲，沈数从小性格就执拗，喜欢钻牛角尖，这么多年了，这父子两的关系越来越差。”
    记忆倒叙回到刚入学那天，顾横想起沈数当真的那句玩笑话，原来不是他太正经，而是想到了安阳北城两头跑的沈功。
    他应该是真的疑惑，北城难道就那么好，好到沈功愿意留在那。
    “沈教练没打算把家里人接到北城住吗？”顾横问。
    赵坤长叹一声：“北城和安阳看着都在北方，但生活差别很大，沈奶奶那么大岁数，经不起折腾，安阳生活节奏慢，经济没压力，适合养老，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安阳，突然搬到北城，肯定不习惯。”
    沈数又不可能把沈奶奶一个人扔在这，也不愿意走。
    顾横用手摁着脸，半晌没吭声。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去见他。
    去的路上他在想沈数既然对射箭这个行业这么反感，为什么在得知自己是射箭运动员以后，他没表现出丝毫抗拒，反而是冷静平和，找不出破绽。
    顾横以为他习惯情绪不外露，可是联想某些细节，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可不可以贪心的认为，沈数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十分钟后顾横到了沈数家院外，猛然发现自己这一路竟然没做好准备，真到了门口，他找不到开口第一句该说的话。
    就在这时，院门打开，顾横条件反射低头转身。
    “小横来了怎么不进门啊？”沈奶奶说道。
    顾横脚步一顿，扭过头，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奶奶。”
    “哎，”沈奶奶把门推开，热情招呼他进来，“吃饭了吗？”
    顾横点头：“刚吃完。”
    沈奶奶：“我们也刚吃完饭，准备出去走走，你正好来了，咱们唠会儿嗑。”
    进到客厅，厨房里的沈数探出半边身子，两人撞上目光后，纷纷移开。
    “小鸡呢？”顾横没听见声音，问道。
    沈奶奶指着外面：“在外面的雨棚里，又能吃又能喝，前几天又买了十斤饲料，去不去看看？”
    顾横笑着摇头：“应该都睡了吧，别吵醒了。”
    沈奶奶又带他去了后院，那场雨没造成影响，菠菜萝卜都发了芽，花长得慢，倒是没什么变化。
    “等它长好了，你来，阿姨用它给你做菜，纯天然的肯定比外面买的干净健康。”
    沈奶奶特别兴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拉着顾横在客厅聊了半天，最后她口渴的不行，让沈数在厨房倒杯水。
    沈数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还是湿的，在厨房忙碌后有些乱，走过来时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夹着丝丝红酒香，弯腰时黑色的衣领露出清瘦的锁骨以及崎岖的肌肉轮廓。
    顾横呼吸陡然一窒，垂下眼，声音低哑：“我也有点渴。”
    沈数斜眼看过去，可惜顾横没接收到。
    顾横只听见沈数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沈数收拾完厨房，给顾横拿了杯凉白开，顺势坐到旁边的单人椅上。
    顾横：“谢谢。”
    沈奶奶靠着沙发摸摸额头，有些疲惫，她起身往卧室走：“岁数大了不经用，我去屋里躺会儿，你们年轻人聊吧，别聊太晚啊。”
    顾横的心瞬间提起，看着沈奶奶的卧室门关上，客厅陷入古怪的寂静里。
    他最怕的情况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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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第34章

    比起顾横，沈数要淡定许多，中午在俱乐部时的慌乱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横两手交握藏在桌下，反复摩擦虎口的茧，突然动作僵住，他听见沈数说话。
    “你还有其他事吗？”沈数往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今天晚上不方便留宿。”
    言外之意没事快滚。
    顾横继续摩挲手上的茧，沉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跑来干嘛。”
    沈数看向他，平常顾横能说会道，别人说一句他后面有十句等着，突然这么坦然说自己不知道在干嘛，沈数意外的挑起半边眉。
    顾横看他这样，漏气般低眸，垂头丧气继续说：“今天的事对不起啊。”
    沈数反问：“对不起什么？”
    顾横：“我当时用信息素……”
    他话没说完，大概是觉得羞愧难当，停顿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数颇为平静的看着他，顾横低着脑袋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应。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沈数，有人用信息素压他，他也不爽和生气。
    本来就不是很亲近的人，没理由因为对方瞒着自己家里人的事而发脾气。
    何况，他当初在网吧把沈数咬了的事，不是也一直在隐瞒吗。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恐怕比沈功是沈数父亲还要刺激。
    顾横是个直肠子，他抬眼偷瞄沈数，却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跳登时空了一拍，耳廓染上不正常的红。
    “我都道歉了嘛，”顾横扬声，又想到沈奶奶在休息，他连忙压低声音，“对不起，你说，怎么才能原谅我，或者你也用信息素压我一顿！”
    沈数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懒洋洋的倚靠着椅子，浑然一副“这下落到我手里看你怎么办”的模样。
    顾横不免在心里为自己默哀几分钟，等待沈数的审判。
    哪料到沈数突然起身，回了房间，徒留顾横在客厅发愣。
    不到半分钟，沈数回来，手里拎着一本相册，放到茶几上。
    他翻到其中一页，随后推给顾横。
    是一张合照，照片有些时间了，边角发黄，上面还有几条水性油笔划出来的痕迹。
    沈数曲起腿，另一条腿伸直，视线落在照片上。
    “之前奶奶总说你眼熟，你没觉得这张照片很熟悉吗？”
    顾横拧着眉仔细辨认，里面确实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啊，我想起来了，这是刚进省队拍的照片！”顾横说。
    沈数点头：“老人家总喜欢翻这些东西。”
    顾横看向他，问的小心翼翼：“你不喜欢翻？”
    沈数睨他一眼：“有手机，谁还看这种东西。”
    “……嗯，”顾横不打算问的，但看见沈数绷紧的脸，实在没忍住，“那你怎么找到这照片的？”
    顾横也有。
    12岁以前时婉和顾靳成忙工作，家里生活照片很少。12岁以后家里成堆的照片都是他和弓箭的合影，太多了，他不是个喜欢怀旧的人，不常看，所以第一眼没看出来。
    沈数说：“奶奶翻出来的。”
    “嗯。”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顾横放慢呼吸，他憋的气都有点短，想说些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氛围。
    “迟宇也在里面。”沈数说。
    顾横惊讶：“你还认识他？”
    沈数抬起头，穿堂风吹起刘海，沈数眨了下眼，眸光落在后院那扇门上，外面不知道什么昆虫躲在草丛里模糊的叫着，叫一会儿停一会儿。
    “我九岁那年，去过北城，见过一次，”沈数低声说，“他这么多年好像没变。”
    顾横点头：“omega不容易变老。”
    沈数没告诉他，当初他在省队印象最深的便是迟宇，那时候迟宇才16，omega，漂亮，能力强……沈功从他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去北城，见到迟宇的第一面，差点以为沈功要给自己找个后爸。
    “我那个时候还没学射箭，不然，”顾横挠挠脖子，“不然我们还能认识的早一点。”
    沈数瞥向他，语气生硬：“为什么？”
    顾横：“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早点认识？”
    顾横被问住了，他都不觉得这算是个问题，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等他回答，沈数拧着眉说：“要是认识得更早，说不定你会被我骂死。”
    顾横干笑一声：“那么狠吗？”
    他想到赵坤说过的话，沈数对射箭这行有偏见，在九岁的年纪里，估计这种缺失陪伴导致的偏见应该更严重吧。
    “骂就骂吧，”顾横瞧他脸色不对劲，轻声诱哄，“要是你能开心点，骂我也行，反正从小到大，骂我的人很多。”
    沈数白他一眼：“你就那么喜欢被骂？”
    顾横正经道：“其实有很多人骂我是因为嫉妒我。”
    沈数：“……”
    这话放在顾横身上，不是不可能。
    但沈数骂他，不会是这个意思，顾横也知道他弦外之音，他却用开玩笑的方式把这句话揭了过去。
    杯子里的水已经空了，沈数起身去厨房，接了半杯喝光，然后又接满整杯，转身的时候一顿——顾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就站在门边，垂眸戳手机，应该是在发消息，不知道站了多久。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顾横从手机屏上抬起头，顺势锁了手机扔进兜里。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面对面站着，沈数率先有了动作。
    他喝了口水，声音有些含糊：“没生气。”
    顾横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如梦初醒般：“真没生气？”
    沈数没作声，与顾横擦肩而过离开厨房。
    家事永远是敏感话题，沈数小的时候叛逆，每当别人问起，言语总会控制不住偏激，等到大一些，他会觉得自己以前很幼稚，所以从那以后不会主动提，别人打听，他也会随便找些借口敷衍过去。
    但是这个习惯在认识顾横以及知道顾横的教练是沈功以后，他有想过把事情告诉他，但出于某种心理，这个念头迟迟没有定下，而顾横先发现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俱乐部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慌乱，慌乱过后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矫情——因为只要顾横还踏进射箭的领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但是……
    沈数将盛满水的杯子小心翼翼放到茶几上，玻璃杯还是磕出轻微的响声。
    “但你当时为什么要拿信息素压我？”沈数抬起头看着他。
    顾横瘪瘪嘴：“你都知道，你还瞒着我。”
    “所以呢？”沈数问。
    顾横：“……所以你不坦诚。”
    沈数笑了声：“你是心里不平衡吧。”
    顾横：“……”
    沈数收起笑容：“这事不是秘密，但告不告诉你是我的权力。”
    顾横垂眼：“我知道。”
    沈数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还不走吗？”
    顾横难以置信，这人心真狠，他都道歉了怎么还赶他走。
    顾横暗戳戳的把手放到肚子上摁了摁，抬眸，露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试图博取同情：“其实我是直接从箭馆过来的，没吃饭。”
    他长得好看，面容英俊，做各种表情从不翻车，哪怕是鬼脸都别有一番帅气，偏偏沈数不吃这套。
    “嗯，回家以后点外卖吧。”沈数心如铁石道。
    顾横没辙了，再赖着不走真跟流氓似的。外面也不是很黑，时间还算早，顾横起身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被沈数那句“告不告诉你是我的权力”强势霸占。
    这句话怎么看都找不到歧义，但听完以后，他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但是难受，难受的范围逐渐扩大。
    直到回了家，阳台的窗户没关，他呆站在玄关吹了许久的风，等热意散去，莫名笑了声。
    他贪婪的希望，沈数的权力不要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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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第35章

    日子照常继续，迟宇开完会回到北城省队，把在安阳遇到沈数的事情跟沈功提了，沈功没多聊，但表现出的不在意被表情和动作出卖。
    迟宇猜沈功会挑时间回安阳一趟。
    估计也能提前联系顾横。
    距离顾横得知曾经的教练是同学的父亲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没发现之前，他怎么都见不到沈数，发现以后，偶遇的次数变多了，像有预谋似的。
    顾横怀疑之前沈数见过他，但一直躲着，上回他也有逃的架势，却没想到被赵坤叫住，误打误撞。
    赵坤和沈功是朋友，赵坤回安阳开俱乐部这些年，一直帮衬沈功照顾家里，有些时候会去家里吃饭。
    顾横摘下射击眼镜，往休息区走，拿起水问赵坤：“你平常什么时候去？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赵坤还没发现异常，笑道：“我都是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去，你怎么碰见？”
    顾横点点头，喝了口水：“你最近去过吗？”
    赵坤说起上个周三，详细到带了什么礼物去，中午沈奶奶做了什么菜，以及走前沈奶奶让他带的东西。
    顾横沉默的听着，片刻后面无表情的问：“你有去过后院吗？”
    “什么后院？”赵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后院啊，他们家后院不种东西，有什么可去的？”
    顾横勾起唇角，他这一瞬间的笑让赵坤想起顾横参加亚运会，最后一箭射中十环的时候，那张照片在网上被疯狂转载，他记忆犹新，还偷偷保存过。
    “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顾横重新戴上墨镜，“后院种了很多菜，是我和沈数一起种的。”
    赵坤：“……”
    顾横佯装突然想起：“还有小鸡，你也可以看看。”
    赵坤：“……”
    赵坤终于觉得不对味了，发出疑问：“你，经常去？”
    顾横没说话，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重，转身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碳箭，拉弓撒放，黑灰色的箭头穿过风和阳光，正中十环。
    赵坤吹了声口哨，顾横回头冲他比了个手势。
    晚上吃完饭，时小鱼拉着顾横去骑单车。
    安阳有座山很出名，坡度不高，但路程长，大概十来圈才能到山顶，时小鱼骑到一半四肢无力，选择半路休息，顾横陪她在半山腰待了会儿。
    时小鱼蹲坐在路边揉腿肚，越揉越起劲，疼的龇牙咧嘴。
    “受虐呢？”顾横说。
    时小鱼长舒一口气，看向她哥的小眼神满是哀怨：“我最近明明连零食都没吃，怎么一点都没瘦？长时间坐着是不是会变胖啊？”
    顾横挑起眉，哼笑一声，小丫头青春期，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顾横难得有耐心的劝她：“小鱼啊，青春期就是容易发胖的，不管你是少吃零食还是加强锻炼，都没用，打败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接受它。”
    时小鱼表情凝固住，爪子摸到一块石子，狠狠的砸过去，她就不该对她哥这张嘴有什么期待！
    顾横嬉皮笑脸捉弄完，最终选择做人，他把单车推到路边，揉了把时小鱼的脑袋：“你现在又不着急找对象，身材不重要。”
    “顾横！”时小鱼顶着张热气腾腾的脸起身，作势要掐死她昔日的偶像。
    顾横赶紧躲开：“叫谁呢，没大没小！”
    时小鱼别开脸，失魂落魄，显然是被顾横的话打击不轻。
    “你就会冲我厉害，”时小鱼不满的嘟囔着，“有本事也冲沈数哥哥这么说！”
    “……”
    顾横一阵失笑，他缓缓伸出根食指，在空气中摆了摆，不以为然：“你怎么可能跟你沈数哥哥比呢！”
    时小鱼：“……”
    十分钟后，时小鱼把顾横落的远远的，准确来说，是不准顾横跟她并肩骑车，顾横想超车，时小鱼就在前面挡着。
    顾横在后面慢慢悠悠，正好给他欣赏景色的机会。越往上骑，目光所及的城市街景越多。
    他在路边停下，拍了几张照片，编辑后发给沈数。
    几乎形成了习惯，只要拍了照片几乎都会发给沈数，对方偶尔会给一句评价，即便不给，顾横也知道他看到了。
    入秋后的安阳比北城更像秋天，凉风和远处晕开的晚霞勾芡，两者互补，晚风越来越汹涌。
    山路上锻炼和散步的人成群结队离开，顾横站在路边，等时小鱼的过程中，他收到了沈数的回复。
    沈数：拍照技术有进步。
    顾横笑着打字：多谢沈老师夸奖。
    时小鱼还没下来，顾横继续发消息：沈老师这么厉害，什么时候亲自教教我？
    过了几秒。
    沈数：看天赋，不收。
    顾横活动了下手腕：别这样，你哪天有空，一起来爬山啊！
    又过了几秒。
    沈数：再说。
    虽然对方回的慢，但至少有来有回，比之前顾横一个人自言自语要好很多。
    趁热打铁，顾横继续敲键盘：那我亲自去请你。
    刚敲完，远处传来刹车的声音，顾横抬头一看，时小鱼从拐角出现，一个急刹停在他面前，这一路下坡，风把她吹的凌乱。
    “你怎么那么慢？”时小鱼质问。
    顾横耸耸肩，懒散道：“车子可能坏了。”
    时小鱼皱起眉，心里骂了句什么破车子这么不经造，低头看了看，发现完好无损：“没有啊。”
    顾横憋着笑，抬手把她脑袋揉的更乱：“还真信啊，你怎么那么好骗！”
    时小鱼头脑一阵发热，一巴掌拍过去打他的手，顾横下意识捏紧了手机。
    这山路没护栏，摔下去就没命，顾横低声警告：“注意点！”
    时小鱼憋着嘴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地骑车走了。
    顾横在后头操心的喊了一句回去小心点，再低头看手机，消息在刚刚打闹中发出去。
    悬在屏幕上方两厘米的手指缩了下，顾横表情变得精彩纷呈。
    他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清清楚楚的呈现在顾横眼睛里。
    顾横：那我亲自去亲你。
    沈数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可能去忙了也可能……在计划怎么把他灭口吧。
    ——
    晚上冲完澡，经过镜子时停了下，顾横又退回去，面朝镜子戳了戳自己的腹肌。
    他有锻炼的习惯，刚来安阳那段时间，恢复晨跑还有些费力气，习惯下来好很多了。
    肌肉也像以前一样了。
    他从架子上把衣服拽下来，正要套上，突然想起什么。
    顾横拿走盥洗台上的手机，点到相机，犹豫片刻，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片。
    半夜十点打完游戏，时小鱼打着哈欠从侧门回自己屋，临走前让他也早点睡。
    顾横嘴上应着，甚至已经爬上床盖好被子，门关上的瞬间，他飞速掏出手机。
    时小鱼敲门来找自己打游戏的时候，他刚好发完朋友圈，手机消息就没停过，最后被他静音。
    他不爱发朋友圈，也不怎么闲逛，有这时间不如刷视频打游戏，建微信号这么多年，朋友圈可怜的只有一条，还是几百年前顾靳成逼着他转发的一篇养生百科。
    时隔多年，新的朋友圈引起了轩然大波，比他拿了亚运会金牌都要瞩目。
    发消息来的一般是省队的朋友，还有几个班里玩的好的男生。
    顾横略过这些人，盯着最上面置顶的几位，他最想收到信息的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看朋友圈？还是看了没感觉？
    不应该啊！
    顾横兴致缺缺的戳着手机，挨个看消息。
    王启阳最激动，一连发了十条，顾横从上看到下，都没什么营养。
    只有最后一条，王启阳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横莫名其妙，打字回复：没喜欢的人，你怎么问这个？
    王启阳：没喜欢的人你大半夜发腹肌照？你热啊？
    顾横：……
    他还没编辑好想说的话，王启阳对这种事倒是格外上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王启阳：你别不好意思，咱两谁跟谁啊，你就说吧你看上谁了，哥们帮你追！
    顾横把打好的话又给删了，无奈回复：真没别的意思，展示下训练成果而已。
    王启阳：……还装，都是alpha，我不清楚你的小九九？
    顾横甩了手机，不想理他。
    关灯，顾横侧身对着窗户，今晚的月色真美，跟第一次在沈数家留宿那晚一模一样。
    深夜的寂静在悄无声息的蔓延，王启阳那几句话把他心里搅得天翻地覆。
    不是，他真的只是想炫耀下啊！
    晚上十点半，卧室的门被敲响，沈数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开门，沈奶奶站在外面，敲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小沈啊，还在学习？”沈奶奶看见书桌上摊开的书本，心疼道，“别学太晚，身体要紧。”
    沈数抿了抿唇：“马上就睡了，还剩点东西没整理好。”
    沈奶奶点点头：“行，那你早点睡啊。”
    目送沈奶奶回到卧室，门底的光线消失，他才回屋。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是设置的闹钟响了。
    沈数把手机开机，无数条消息弹出来，手机差点卡顿。
    他有晚上关机的习惯，但没有哪次像这样。列表里的人不多，不是紧急的事不会来找他，这种大规模消息轰炸估计是班群。
    然而打开微信，班群鸦雀无声。
    沈数拧眉点开跟王启阳的对话界面。
    王启阳：图片
    王启阳：图片
    沈数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骂他：你有病？
    王启阳是真的有病，他把照片里顾横的头截掉，单发那两张腹肌照，看上去还挺保护人家隐私的……如果忽略掉他下一秒发来条消息，贱嗖嗖的问沈数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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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36章

    王启阳认准沈数不翻朋友圈的习惯，特意跑到他面前舞，沈数迟迟没有回复，他等的不耐烦了，准备发消息告诉沈数，摁下发送的同时，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落入眼底。
    王启阳：“？”
    “……”王启阳的手指微微颤抖，迟来的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沈数不算太无情，依旧让王启阳在自己的列表里有一席之地，虽然处于冷宫位置，也好过消失。
    他把人拉黑是不想继续看王启阳发来的消息，细想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就像和尚买梳子，一点用都没有。
    沈数了解王启阳，不会无缘无故发这种照片，估计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他去了一趟朋友圈，好友少，很快就翻完了两天内所有的朋友圈，没看见类似的照片。
    但他也不至于再把人放出来单独问这个问题。
    很快，这件事就被沈数忘在脑后。
    周二的大课间，全校学生在操场排队做操，两套操只有一套和北城高中重复，另一套是六中自己搞出来的广场舞金曲，编舞也是学校几个老师一起合计的。
    顾横压根没用心学，来了这么长时间还只能记住前几个动作，越到后面划水越严重。
    他一个插班生，照例站在最后一排，旁边没有人，但今天他前面的男生不舒服留在教室，所以顾横顺理成章地往前，刚好站在沈数的后面，旁边是王启阳。
    顾横的注意力从四周逐渐移到沈数身上，无外乎别的，沈数的动作太标准了，可以去主席台领舞的标准。
    横观每个班级最后两三排，仗着离得远，有些干脆站着不动演木乃伊，有些交头接耳，声音差点盖过广播曲。
    再看前面那位，好学生不愧是好学生，干什么都认真。
    顾横来的这两个月，经历大大小小的考试，有心人连小考的成绩都会去办公室查，顾横成绩一路突飞猛进，很快就在高二传开。
    但他除了学习好长得不赖，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干，这要不是仗着成绩不错，佟凡和雷霆估计能把他找个百八十遍。
    顾横照着沈数的动作，像在做康复训练，简直是降维打击。
    有一个跳跃运动，附带伸手动作，校服被迫向上，隐约露出腰线。
    好细。
    顾横想起之前抱着他睡觉，一条胳膊圈过去，还剩下很大的位置，抱起来空荡荡的。
    “……”
    顾横忽而皱起眉，他们之前，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顾横偏头看过去，王启阳试图把自己拧巴成麻花，费力去够后背的衣服。
    隔壁班的男生也在半死不活的做操，听见动静扭头，噗嗤笑出声。
    “校服都能崩线，你真绝了！”
    王启阳不耐烦道：“放屁，我这是穿多了，我妈非让我在里面多穿几件。”
    余光瞥见顾横的视线，王启阳换上一副可怜面孔：“横哥，我今晚能跟你一起骑单车吗？”
    顾横：“你找时小鱼吧。”
    “我跟你妹妹不熟啊。”
    顾横面无表情：“但是你们的目的相同啊。”
    王启阳：“……”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王启阳假哭，开始胡搅蛮缠，“你平常怎么锻炼？”
    顾横收回眼，盯着沈数修长清瘦的背影：“我，每天十个鸡蛋，一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
    “……”
    王启阳嘴唇蠕动，硬生生把脏话咽下去。
    隔壁班的男生快笑死了，他探头往顾横那边看了眼。三班和四班是兄弟班级，平常有什么活动都安排在一起，两个班里都没有爱挑事的人，所以关系一直不错，上学期末他们还建了个合班群，里面其乐融融。
    顾横是上个星期日进群的，群里没老师，聊得开，但顾横不知道是一进群就屏蔽了还是对聊的话题没兴趣，直到现在，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有人艾特他，他也没回过。
    比沈数还冷漠。
    沈数刚进群那几天，虽然不主动挑话题，但是平常群里有人找他，他一定会回。
    男生抽抽鼻子，慢慢把目光放在主席台，那里有两个女生领操，身姿轻盈。
    原来也不是很高冷嘛。
    体操结束后自由活动，沈数跟班里人约了打篮球。
    石头剪刀布分组，沈数和顾横被分到不同的队伍。
    虽然顾横是被王启阳硬拉来的，但王启阳还是对顾横这个队友有些抵触，因为之前几次一起玩，顾横简直是bug一样的存在。
    “你下回能不能不按照包子剪刀石头的顺序出？”王启阳问。
    顾横摇头：“不行。”
    王启阳抓狂：“为什么呀？每次你这么出咱俩都一组！”
    顾横搭上他肩膀，信心满满：“这场带你赢。”
    王启阳伸手抓住对方队伍的夏阳，低声恳求：“别让我们输的太惨。”
    夏阳看了眼他的手，又抬眼看向顾横，坏笑道：“哎呦喂，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
    王启阳：“……”
    钱江夏阳和沈数都在对面，王启阳心里属实没底，因为实力还算可以的都是对手，尤其他还要带着顾横这么个拖油瓶，他祈祷即使顾横不带他翻盘也不要拖后腿。
    大课间时间除去体操不剩下多少，只够两节比赛，他们速战速决，如果平手就下次再约，还是这群人，还是这个阵型。
    这个时间段操场人多，乌泱泱的都聚在篮球场边上。
    学校预算不够，只建了两个篮球场，高二高三分别占掉一个，高一学生只能站在外面看。
    比赛开始，王启阳卯足了劲，刚上场便拿下一分，四班的男生在场下吹口哨起哄，王启阳还蛮酷的冲他敬礼。
    “哎！后面！”场上忽然有人大声喊。
    王启阳一愣，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扭过头，只感觉到一阵带着樱花味的风从鼻翼划过。
    再回头，他看见夏阳高高跳起，哐当一声，篮球砸进篮框里，在地面弹了两下又精准回到夏阳手里。
    夏阳挑衅道：“篮球场上怎么能背对着人呢！”
    王启阳：“……”
    被他刺激，接下来的比赛王启阳就没有一刻停过，第一节的比赛时间流逝飞快，双方比分还差一分。
    如果第一节拿不下胜利，第二节他们也别想了，只有输的份。
    王启阳烦闷的抓了抓头发，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顾横说：“我来。”
    王启阳没说话。
    顾横臭着脸：“你什么表情？输了算我的！”
    王启阳乖乖把球让给他。
    身旁有人小声嘀咕，悉数落到沈数耳朵里。
    “投三分？怎么可能？”
    按照以往他搅屎棍的特性，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不可能。
    沈数忽然对上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他读懂了里面的情绪，下意识的蹙起眉，不到半秒他便恢复如常，稍稍直起背，轻不可闻的喘气。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瞬间扭转局势，他们成功拿下第一节比赛。
    换场休息，阴凉处的椅子被几个女生占着，他们只能站在旁边。
    沈数扯着衣领扇风，左边是队友对那个三分球的震惊，右边是女生的窃窃私语。
    “狗屎运，一定是狗屎运！要么就是他背着我们偷偷练球了！”
    “顾横好帅啊！！咱们班什么时候也能来个转校生啊？”
    “他都没怎么瞄准就进了，这不是碰巧是什么！”
    “别想了，六中每年转校生的名额就两个，等来年吧。”
    “他会不会找了私教？”
    “我听说顾横有对象了，有人在贴吧发了他和他女朋友的聊天记录。”
    “……”
    “很正常吧，他这样的男生，恐怕转校之前就有对象。”
    “……”
    “也不知道是谁，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
    “有可能是隔壁职高的，你没发现最近，尤其是中午的时候，校门口有很多奇装异服的人吗？”
    沈数被人推了一把，眉宇间染上凉意，绷着脸扭过头。
    推他的男生身形一顿，以为沈数也是因为输了第一节比赛所以不爽，他怯怯的说道：“第二节要不要重点拦一下顾横？”
    沈数脸色依旧阴沉，半晌才开口，说话冷冰冰的：“用不着，他想赢就让给他！”
    第二节比赛开始，王启阳他们这队明显放松很多，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赢要么打平。
    他们怎么都不亏。
    但半场比赛下来，王启阳发现对面的主力好像也不在乎输赢了。
    顾横流畅运球，反应灵活迅敏，跟之前乃至第一节比赛完全不同，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几次越过沈数，沈数无动于衷，就连夏阳都有点看不下去，中途问了他一句。
    alpha的胜负欲一旦起来，兄弟统统靠边站。
    “别干站着，至少得打个平手吧！”夏阳着急道。
    沈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神情难以言喻。
    夏阳一头雾水，不会真是第一节比赛输了就开始摆烂了吧。
    顾横满场跑，出了汗，风卷走他身上的信息素，飘飘然的落在这一方天地里。
    沈数深吸了一口气，往旁边站，斜睨着年轻的alpha纵身一跃，压着时间拿下一分，最后还是落下两分的差距。
    两队打平。
    比赛结束，全场沸腾。
    王启阳和同队的男生冲过来要抱他，顾横一边拎着衣摆擦汗一边笑着躲开，一晃而过的腹肌让沈数想起之前王启阳发来的照片。
    他真的没有仔细看，但眼前的景象巧妙的和照片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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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第37章

    比赛刚结束，上课铃响，围观的学生一哄而散，回教室的路上，夏阳勾住顾横的肩膀，明明笑着，说话却咬牙切齿：“行啊你，深藏不漏，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练球了？”
    顾横比他高，夏阳把胳膊搭上去，看起来像被顾横架着。
    顾横说道：“那我也不能总拖后腿啊。”
    “之前几次你要是有这觉悟该多好！”夏阳说完回头，看向落下半截的沈数，“下次约在体育课吧，打完剩下的两节比赛，还分不出来就加时。”
    沈数没说话，身旁一个四班的男生开口：“行啊，正好两个班级一起上体育。”
    其实从第二节比赛开始，顾横就注意到沈数的兴致不太高，有几次他故意跑到沈数的周围，想着对方能把球抢走，可沈数压根没打算拦他。
    他不是真的不会打篮球，但撒一次谎就要用无数次笨拙来掩盖，况且他也不总打，球技确实一般。
    都这么一般了，沈数还明目张胆的放水。
    比赛结束的时候他想和沈数说话，结果对方以秒速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顾横后知后觉，沈数根本不是放水，是单纯的不理他了。
    因为没让他赢所以生气了？
    沈数好像不是这种输不起的人。
    顾横放慢速度，等沈数跟上来，而沈数垂眼专心致志的盯着地面，全然没发现身旁的人换了。
    直至走到教学楼，身侧的人低声道：“古人说，走路一定要目视前方，抬头做人。”
    “……”沈数偏头看向顾横，脚上迈着稳健的步伐上了台阶，“古人还说，不要多管闲事。”
    顾横：“……”
    晚上放学，沈数被佟凡叫去办公室，顾横和徐萱在校门口等他。
    今天格外困，徐萱刷了不到五分钟的手机，打了不下三个哈欠，眼皮发沉，想干脆自己一个人回去。
    “还没回消息吗？”顾横问。
    徐萱点点头：“要不你再问一下？”
    顾横愣了下，含糊道：“算了，等着吧。”
    沈数被佟凡叫走的时候他便拿出手机，结果一看见上回那条“那我亲自去亲你”，条件反射的锁上手机，让徐萱给他留言。
    当时昏了头，忘记微信的撤回功能，时间一过才想起来。沈数之后没有回他，上学也正常交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顾横顿时觉得好笑，人家都不在意，他在那扭捏个什么劲。
    又过了几分钟，保安都等不下去了，站在保安室门口来回溜达：“你那同学是不是早就走了？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呗！”
    顾横转过身，竭力避开那条消息，忍着发麻的头皮给沈数打电话，对方中途挂断。
    他又找到手机号码，显示忙音。
    “他是在跟谁打电话吗？”徐萱问道。
    顾横盯着手机屏幕，沉声说：“不知道。”
    他收起手机，留下一句“我回去看看”。对方行色匆匆，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徐萱靠着墙，通过玩手机来强撑精神，突然，手机推送来一条贴吧消息，她以为是发的文章有人评论，手指一滑拨弄到任务栏。
    看清推送消息的标题，徐萱困意瞬间消失一半。
    要说沈数在学校主动给别人打电话这不太可能，他不怕拿手机被学校老师撞见，但平常很少用，估计攒半天看一眼有没有急事，其他时间都设置静音。
    顾横抄近路往教学楼走，他刚走到大厅，远处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顾横回头，看见站在实验楼下的沈数。
    傍晚起了雾，实验楼一楼还开着灯，沈数站着裹着灯光的雾里，大概是这个缘故，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消瘦。
    沈数右手勾着书包带，本来脸就不大，刘海遮了一半，顾横皱起眉，闻到一股浓浓的萧瑟感。
    他从教学区跑过去，托着沈数的下巴，往上抬，恰巧来了一阵风，吹开他的刘海，沈数的眼瞳因为顾横突如其来的动作在颤。
    “你干嘛？”沈数推他的手，没推动，只能别扭的偏开脸。
    顾横问：“你干嘛？”
    沈数快速眨了几下眼：“你在说什么？”
    顾横松开手，一副逼宫的架势：“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你跑哪去了？”
    沈数垂下眼，下巴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质感，他在组织语言。
    顾横见他沉默，说：“算了，赶紧回去吧，徐萱困得不行，都说要睡在大马路上了。”
    时东明家离学校近，顾横半路跟他们分开，后面的路，只剩下徐萱和沈数。
    徐萱完全不像顾横嘴里那样，困得要睡马路上，反而精神紧绷，一路抓着书包，偶尔走近路灯，沈数还能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沈数问：“你怎么了？”
    徐萱僵硬的摇头：“没事。”
    “赶紧说。”沈数声音沉下来。
    alpha天生的压迫感在omega身上体现的格外严重，即便徐萱闻不到他的信息素，那股强势和霸道的气质在黑夜里不断扩散，缠绕在她周围。
    徐萱咽了咽嗓子，犹豫开口：“你知道顾横有女朋友吗？”
    沈数一顿：“不知道。”
    徐萱挠挠头发，面容纠结：“那你相信吗？”
    “……很正常吧。”
    徐萱瞪圆眼睛：“什么正常，贴吧现在传疯了，说顾横处对象骗钱，骗了一个女生三万！”
    “……”
    顾横回家冲了个澡，十分钟，手机消息不间断。
    他拎着毛巾边擦头发边点开手机，小群大群还有班里的人都在给他发消息，甚至还有好友申请。
    很快，他了解了事情经过。
    王启阳还在不放弃的给他发信息，顾横把毛巾扔到桌上，沉着脸回复：不是我，不清楚。
    处对象骗钱，还骗三万？
    他缺钱吗？
    帖子是从大课间结束后被顶起来的，伴随着顾横的三分球一起，一直到晚上放学，帖子被楼主回复。
    被骗的女生正好是四班的，被骗后她在两个班级群里发了八百字小作文，附带和“顾横”的聊天记录。
    然而这一切，顾横根本不知道。
    王启阳：当初谁拉你进的群？
    顾横：我没进过。
    过了一会儿，王启阳发来一张截图，群名标题简明易懂，三班四班，还是个□□群，截图中间有顾横进群的消息提醒。
    “顾横”是自己进的群，就在上周日。
    顾横：假的，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群。
    他的□□号至今为止，没有加过任何六中的学生，就连王启阳都没有，所以自然不会拉他进群，当初王启阳给顾横批量推群名片，估计那时候也忘了□□里还有群。
    顾横看了看聊天记录，骗子还真行，头像昵称一模一样。
    □□群退群有消息提醒，顾横把自己的□□号发给王启阳，拿去对比。
    认识和了解顾横的，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除非顾横疯了，未来不要了，不在意处分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被骗的女生不相信，说顾横开了小号，不依不饶的在群里发消息。
    她不知道从哪要来顾横的微信，每隔两分钟发来一次申请，打招呼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王启阳：她说，明明是你让在学校里假装不认识，却经常暗送秋波。
    顾横：……
    王启阳：她说，你农药的皮肤花了她三个月的伙食费。
    顾横：……
    王启阳：她说，你要不要进群看看？
    顾横应该能想象到腥风血雨的场面，他不想被喷的一身血。
    顾横：不看。
    王启阳：……我觉得你可以进去看一眼，去解释一下也行。
    顾横：解释不通，又被骗钱又被骗感情，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王启阳又在群里偷偷看了会儿，觉得顾横说的有道理，好多人劝她，她一直在自说自话，消息刷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与此同时，徐萱作为某贴吧吧主，很快定位到所有有关顾横的帖子，看多了才发现，优秀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平常爆贴都是夸奖，人们看到他们所愿意看到的，不愿意看到那些负面消息，所以很多帖子被压到最下面，言语措辞字字带针。
    幸好顾横不玩贴吧，眼不见心不烦。
    五分钟后，还没睡的沈数收到消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前接到的电话，现在又出现顾横骗钱，他心绪不安，手机一直搁在肘边。
    是徐萱给他发的消息。
    徐萱：顾横是射箭运动员？
    沈数：……从哪看的？
    徐萱：你知道？贴吧有人扒出来了，他的比赛视频，还有他国家队和省队的事情都闹出来了，他的微博也出现了很多新粉，这下完了，顾横摊上大事了！
    沈数不理解顾横哪里摊上大事了。
    手机又来新消息，沈数点开，这次是顾横。
    顾横：哭哭]哭哭
    头顶还挂着要来亲他的消息，他没回，并排一看，有种别样的意味。
    沈数拧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在想什么！
    沈数深吸一口气，驱逐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垂头打字：你准备怎么处理？
    顾横回的很快：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数没理这个，又问一遍：你想怎么办？
    顾横倒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所有人都在打听事情真假，只有沈数来问他解决方法。
    他是不在乎真假还是选择直接相信他？
    顾横翻了个身，继续敲字：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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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第38章

    第二天上学，当事人顾横精神奕奕，前脚刚进教室，后脚有人来门口叫他。
    顾横记得他，昨天课间操跟王启阳说话的男生，和被骗的女生一样是四班的。
    “你找我？”顾横问。
    男生眼底发青，短发支愣着，一副通宵做了鬼的样子，嘴唇哆嗦，极力压制着什么。
    顾横又问了一遍。
    男生抬起眼：“是你干的吗？”
    “什么？”
    男生咬咬牙：“安箫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顾横想起来了，昨晚王启阳说的女生就叫安箫。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男生突然咬紧牙关，怒目圆睁，作势要去掐顾横的脖子，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真的冲上来，顾横刚抬起手拦他，压过来的身影又速度退回去。
    “闹什么？”清冷的声线泛着不耐烦。
    沈数把人扯到一边，冷冷道：“有事别在门口闹，丢人。”
    沈数今天来得晚，肩上还挂着书包，衣领不服帖的翘着，表情阴郁，黑眼圈也挺重的。
    男生没动，从昨天得知安箫被骗以后，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把这件事查清楚，他左右打听没问出有用的消息，顾横的联系方式也加不上，急了一宿，否则不会一早就找过来。
    “安箫还没来，她要是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男生低吼道。
    顾横挑起半边眉，觉得有意思。同龄人里，没谁敢这么威胁自己，当然，沈数除外。
    沈数越来越不耐烦，中途还瞥了顾横一眼，顾横接收到他想回教室的信号，对男生说：“她没来肯定是请假了，被骗三万可不是小事，只能报警，你就算不放过我，也得等警察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对吧？”
    “……”男生无言以对，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这会儿才清醒过来。
    确实啊，要真是顾横干的，他还能心安理得来学校？
    回了教室，顾横拿出手机给前桌发消息，前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顾横又拿笔戳他，沈数往后仰，靠着椅背。
    “你昨晚没睡好？”顾横问。
    沈数垂眸闭眼：“有点。”
    顾横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闷笑：“我出事，怎么你倒睡不好？”
    沈数没好气：“当我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后面半晌没动静，沈数转了下笔，准备坐回去，后颈处忽然拂过一缕热意，他心口顿时收紧，要扭头又不敢。
    顾横低声说：“担心我吗？”
    沈数偏头望向窗外，假装没注意到这句话。
    顾横不会轻易放过他，今天他估计会很忙，闹得这么大学校肯定知道了，警局那边昨晚也说会联系他，所以顾横不浪费现在的每一秒，拿笔戳沈数，不依不饶：“别装聋啊，担心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沈数静了两秒：“你心还真大。”
    话音刚落，身旁也落下道相同的话。
    “你心确实大啊！”夏阳日常困，哈欠连天，眼神都是迷离的，“你真能沉住气，连解释都没有。”
    顾横撑着下巴：“需要解释吗？你难道不信我？”
    夏阳愣了愣，一时间觉得不无道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这个理吗！我们这群旁观者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被骗那女生信你吗？”
    “她不信也得信，”顾横说，“她该庆幸骗子没把她约出来，骗钱事小，万一人出事了呢，倒时候真相还重要吗？”
    夏阳哑言，扭过头，看见王启阳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他叹了口气，埋头补觉。
    佟凡一来学校就把顾横叫去办公室。
    临进门前，佟凡领着他先去了楼梯口。
    这个时间是早自习，走廊没有学生，相对安静。
    佟凡认真道：“昨天的事老师已经知道了，安箫和她妈妈现在在警局，安箫爸爸在办公室，我等会带你去见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出了这种事，你说话注意点，平常跟老师没大没小就算了，可千万别刺激他。”
    顾横心里腹诽，难不成他就是这么没眼力见的？年纪大了，能有多大？
    “那我要实话实说吗？”顾横问。
    “怎么，你还真干这种事了？”佟凡拧着眉瞪他。
    顾横笑了笑：“老佟，怎么可能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开玩笑，佟凡白他一眼，又继续道：“老师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但这件事情况有点严重，你赶紧联系下家里人，让他们来处理，只要你什么都没做过，就别害怕。”
    顾横乖乖点头，他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害怕，但就是叫家里人来处理，恐怕不行。
    佟凡拧着眉：“什么都没做害怕什么？”
    顾横：“这不是害怕。”
    “那又怎么了？”
    顾横不想介绍的太详细，只说：“我父母不在云阳，我自己住的。”
    佟凡微怔，转校手续是雷霆办的，她当时有事去找雷霆，在办公室匆匆见过一次顾横的父亲，气质很出众，是一眼忘不掉的类型。
    家庭情况她还真了解不多。虽然说顾横以前是运动员，从小离家训练，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习惯了独自生活，可不管怎么样，顾横还未成年，一个人转到安阳上学，没亲人陪伴，对孩子各方面都造成影响。
    佟凡并不赞成这种学会独立的做法：“那先这样吧，等会我再联系你家里人。”
    说完她便转身往办公室走，跟在后面的顾横眉宇间流露出抗拒。
    不，他不想再因为这种破事转校了。
    办公室里气氛严肃，靠墙边的休息椅坐着一位岁数较大的中年男人，弓着腰，捂着脸，听见门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泛红，像是哭过。
    在他对面是四班的班主任，也是三班的化学老师，姓曲，瘦瘦高高，面相很温柔。
    手里端着一杯凉白开，男人没接，她把水杯搁到桌上，轻声喊了句佟老师。
    佟凡点点头，让开点位置：“安箫爸爸，这就是顾横。”
    男人看过去，顾横登时一愣，原来佟凡说他年纪大了不是夸张。
    男性alpha超过五十五岁后，腺体逐渐坏死，信息素消失，大部分人在六十岁左右会失去第二性别。
    这男人都快六十了，那安箫……
    顾横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听见衣裤摩擦的声音，抬眼看到对方朝自己走过来。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抓住，覆上来的皮肤粗糙湿润，热意浓厚，他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孩子，我求求你，把骗的钱还给我们吧好不好，这三万块钱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了。”
    手上的力量变轻，男人的身高也在下降，顾横瞥见他曲起的腿弯，猛地攥紧他手腕，曲老师和佟凡也忙不迭上前拦他。
    “安箫爸爸，别这样！”
    “顾横是我的学生，他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您别着急，先看警局那边怎么说行吗？”
    “是啊安箫爸爸，先别激动。”
    “……”
    顾横一上午没回来，从他离开后班里就像开了围栏，叽叽喳喳一人顶两百只鸭子。
    沈数做着题，忽然心烦意乱的把笔扔到一旁，声音明明只能传到他最近的一周，却不知怎么的，整个教室安静一瞬，被按了暂停，半个班级的人转过来看他。
    夏阳拍拍桌子：“干嘛呢？自习还是体育课？”
    话音落下，班里变为暗波涌动的宁静，沈数起身，从后门离开。
    夏阳不放心想跟着去，钱江用背撞他的桌子，低声说道；“你还是别去多管闲事。”
    “……”夏阳盯着他，疑惑道，“你不是……算了。”
    顾横家长不在，佟凡临时充当监护人，带着顾横去警局，拜托曲老师帮忙照看班级。
    沈数从厕所出来，见到从四班出来，往远离办公室的三班走去的曲老师。
    教师天生的捕捉力，在即便沈数没动的情况下，还是能敏感的定位到他。
    曲老师停下脚步，在等他。
    沈数走过去，开门见山：“顾横呢？”
    曲老师一顿，轻笑道：“这么关心他？还挺少见的。”
    沈数太出名，断层式分数，之前六校联考拿下全市第一，整个学校的老师几乎都知道他，对他的印象永远逃不过冷淡。
    平常跟同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见谁跟他太过亲近。
    但自从顾横转校到六中，沈数锋利的气质圆滑了许多，这是个好兆头。毕竟未来回顾，还是高中同学情谊深。
    沈数默认了这句关心，盯着曲老师。
    曲老师叹道：“佟老师带着顾横去警局了，刚刚她给我发消息，问题不大，快回来了，你别着急，顾横没事。”
    沈数悬着的心沉下来，他刚还在厕所给顾横发消息，一个简短又冷漠的句号，对方没回。
    在处理这个案件时，顾横见到了之前送他们去医院的警察，应该是来交接什么任务，跟分局的局长说了句合作愉快，对方在下楼时，一眼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顾横。
    他还记得他，抬手挥了挥。顾横无法装无视，也抬起手并且点头。
    事情处理的很快，顾横录完口供就可以走了。
    其中有个民警不吝啬的夸他，说他即使知道了有人冒充自己四处骗钱的事，也没有冒然去解释去辩解，而是选择清者自清，像他这个年纪的alpha很多都沉不住气，这样反而会让骗子钻空子。
    顾横很聪明。
    有人夸自己的学生，佟凡脸上也沾光，她跟民警多聊了几句，直到之前见过的警察走过来，把手机往前一杵：“孩子，电话号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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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第39章

    “？”
    警察：“我姓赵，赵路辉，你叫我赵哥就行。”
    “？”
    赵路辉往前送了送手机，催促道：“快点啊！”
    顾横还没来得及说话，胳膊被扯了一下，佟凡挡在前面：“这件事不是跟顾横没关系吗？”
    赵路辉啊了一声，笑道：“单纯个人情感。”
    佟凡皱起眉头，变成了八字眉：“顾横还没成年，没有手机。”
    看出人民教师的警惕，赵路辉把手机收回来：“行吧，那我给你留一个。”说着他转身，跟前台女民警要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扔了。”
    赵路辉不属于典型的帅哥，估计是刑警的职业让他有股野性，说话动作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痞气，五官硬朗锋利，眼尾狭长，往眼前一站，震慑力极强。
    佟凡是有点怕的，但赵路辉主动要电话号码太奇怪了，既不是负责这件事的警察也不是这个分局的警察。
    佟凡下意识偏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横，更警惕了：“不用——”
    “谢谢。”顾横胳膊长，越过佟凡把写着号码的纸抽走。
    赵路辉摸出烟盒，捏烟放进嘴里，刚要点火，分局局长站在楼梯顶咆哮道：“赵路辉！你敢在警局抽烟！滚出去！”
    赵路辉不耐烦的嗤了声，边往外走边咬着烟含糊道：“知道了，年纪大了事真多！”
    回去的路上，佟凡不放心，几次往顾横手里的纸条上瞄，最后忍不住劝道：“我看他面相不善，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别有交集。”
    顾横点点头，把纸条放进口袋里。
    佟凡还想说什么，顾横在她开口前换到另一个话题。
    “这件事查起来容易吗？”
    佟凡想起哭的撕心裂肺的女生，叹气道：“其实学校之前也发生过女生谈恋爱被骗，查是谁干的倒挺容易，也是一群未成年，网恋骗钱为了打游戏。”
    顾横想了想：“那钱是不是要不回来了？”
    佟凡看了他一眼，惆怅道：“对啊，三万呢，我是真没想到安箫会被骗，她平常挺乖的一个女生，学习也不错。所以啊，学校不让你们玩手机谈恋爱是有道理的！”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顾横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上。
    学校前段时间在准备文艺汇演，为了庆祝六中建校五十周年，每班出两个节目，可以是单人也可以是集体节目，为了让更多人参加，佟凡决定出一个大合唱和一个小品。
    这几天晚上都会抽出点时间排练，周日他们订到了大会议室，全班学生都跟撒了欢似的。
    王启阳平常说话又多又密，非常荣幸的成为了小品的男主演，彩排当天先把小品练了两遍，被折磨的竟然说想回教室做卷子。
    佟凡一点都不心疼，还赏了他一个白眼：“瞧你这点出息，干什么都嫌累！”
    王启阳手一撑坐到椅子上，桌子并排放在一起，他直接躺下去，躺的安详：“老佟，你心真狠，我是主角，你得给我信心，你这样的话我没心情演了！”
    佟凡转头：“男主演不干了，之前不是很多人竞选吗，换一下吧。”
    “哎！”王启阳弹起来，苦着一张脸，“别这样，我错了佟姐。”
    佟凡说她挑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个参演人数足够多的小品，全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群演，沈数本来不想参加，被顾横硬拉着来。
    他们来的晚，只剩下双胞胎兄弟的角色没人演，顾横自觉认领哥哥的角色，沈数对这些事无所谓，反正上台走个过场。
    顾横一听他没意见，便知道佟凡往班群里发的视频他没有看。
    前几次小品排练都在教室里，场面有局限时间也不够，几个主演排一排再练一下大合唱就够了，群演一直没机会上场。
    这次借到了大会议室，怎么说都要完整的排一次。
    沈数临到上台匆匆看了眼视频才知道，他这个“弟弟”要向所谓的“哥哥”撒娇，还是这个小品的点睛之笔，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他。
    顾横站在幕布边低着头，虚掩着嘴，即便这样都无法压住翘起的嘴角，沈数看得一清二楚。
    趁着台上的人正全神贯注表演，沈数走到顾横旁边，冷着脸问：“你早就知道？”
    顾横佯装无辜：“我知道什么？”
    沈数眉头越皱越紧，后台光线暗，顾横余光往眼尾轻轻一瞥，看到一抹红。
    “还装，”沈数瞪他，“角色换一下。”
    顾横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当初你答应得好好的，没有临上场换角色的，不换哦。”
    沈数木着脸：“那我不演了。”
    气氛凝固片刻。
    沈数端不住架子，扭身要走，顾横突然蹭上来，揽住他肩膀，低声问：“害羞还是不愿意？”
    “有区别吗？”沈数淡淡道。
    顾横又扫了眼他的耳廓，好像更红了。
    沈数的冷白皮在给他带来外貌上便利的同时，也有不好的地方，只要皮肤发生一点变化就过于明显。
    顾横抬手触碰他的耳垂，沈数瑟缩了下，扭头瞪他：“你干嘛！”
    “有区别啊，”顾横说，“你选哪个？解释一下，能说服我的话，我就换。”
    大概是后台人太多的缘故，两个六中最出名的人在角落里拉拉扯扯竟无人发现。
    沈数不擅长解释，早就知道顾横不是老实人，他还试图跟他讲理，讲个屁！
    “算了，就这样吧，但我改一下剧情。”沈数说，“反正是群演，不重要。”
    顾横问：“怎么改？”
    沈数皱着眉想了半天，眼看要上台了，他急中生智说：“我是个暴躁的弟弟。”
    “……”
    王启阳在小品里的角色是一位社区民警，专门处理各种社区麻烦，热情心地善良，居民们都很喜欢他，小品的结局是社区里所有人冲上来表演各自遇到的麻烦，故事在吵吵闹闹中结束。
    他和沈数分别饰演暴躁哥哥柔弱弟弟，哥哥觉得弟弟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改人设的话，那他们型号撞了呀。
    上场前，顾横还是妥协了。
    这两人站在哪都是亮点，王启阳在中间像个不倒翁一样被推来推去的时候，顾横趁着犄角旮旯无人管，放肆的将脑袋怼在沈数肩膀，两只手覆在对方腰间，十分亲密。
    台上吵吵闹闹，分不清谁的声音，但顾横故意放软的声线阻隔了周围所有杂音，清楚的传进耳朵里。
    “沈数哥哥，别生气了，我把我所有东西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数：“……”
    沈数以为自己会尴尬到无地自容，会费很大力量克制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但是……顾横偷偷瞥他，见他唇角高频率抖动，死死抿紧以防翘起。
    “你……”顾横蹙了下眉，又飞速消失。
    会议室老师摁灭台上的灯光，就意味着所有人要下台，沈数离两侧最近，光一暗，沈数如落荒般逃离，顾横没拦住他，反应过来后紧跟上。
    沈数还在下台阶，听见后面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刚落到平地，他听见后面有人冲过来，直接扑在他背上说：“跑什么！我有话问你！”
    顾横的嘴里说不出正经话，沈数不想理他，两人还在队伍的最前面，打打闹闹都落在众人的眼里。
    王启阳在后面摇头晃脑装老者：“沈数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高冷男神了！”
    夏阳跟着调侃：“是啊，跟顾横这只老狐狸待久了，偶像包袱稀碎啊！”
    钱江什么都没说，表情一如既往，但眼底却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夏阳瞄了他一眼，看不太懂。
    顾横跟挂件似的攀在沈数身上，缠着他问：“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喜欢听别人撒娇是吧！”
    沈数给他一拳，死不承认：“你那叫撒娇吗？那叫恶心人！”
    “呦，”顾横专治不服和口是心非，他硬凑到沈数耳边，拿出比刚刚在台上要柔软一百倍的声音叫他，“沈数哥哥，理理我~”
    “……”
    这回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沈数把手摁在他脸上：“你正常点！”
    就是这个时候，佟凡进到后台，迎面撞见跟连体婴儿似的沈数和顾横。
    沈数跟触了电似的猛推一把，顾横没防备，踉跄两步站稳，捂着被推的地方讶然看向沈数。
    佟凡愣了愣，随即笑道：“你们两，关系真好。”
    沈数不作声，顾横抓了抓被推的地方，有些莫名。
    他莫名在沈数为什么要慌，明明身后那么多同学看着，他不觉得拘谨，偏偏佟凡进来，他慌里慌张，就好像什么不被公开的秘密被撞见了一样。
    又不是一a一o，有什么可避嫌的。
    回忆结束，顾横没明白佟凡突然提这件事的原因，但前一秒话题是早恋问题，再谈到他和沈数，顾横隐隐约约又有点思绪。
    果不其然，佟凡问：“你和沈数从一开始就认识吗？”
    “不认识，但也有点关系，我之前的教练——”顾横刹了下，“我之前的教练偶然看见沈数的照片，就说这小伙子以后一定有出息，让我跟他处好关系。”
    佟凡笑了笑，看破不说破：“这样啊。”
    “你觉得沈数是什么样的人？”
    顾横抓了抓头发，看上去有些苦恼，片刻后他想了几个词：“嘴硬心软，没大没小，倔。”
    佟凡疑惑的皱着脸，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你喜欢这种性格吗？”佟凡似装不经意。
    顾横笑了声，侧脸看了眼佟凡，她的情绪瞬间从眼底翻涌出来。
    “喜欢。”
    顾横顺着她的话往下走，甚至多问了句：“老师，我以前生理课没认真上，我想知道，alpha能标记alpha吗？”
    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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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第40章

    佟凡愕然的看着他，语调生冷：“顾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横神色不变，额头抵着车窗往外看，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标记不了吧。”
    “顾横啊……”
    顾横扭过头，轻笑：“我就是问问，老师你别紧张。”
    佟凡：“……”
    不知道结果前，一切的猜想都不是证据，话就不能说得太满，但凡他和沈数其中一方是omega或者女生，佟凡可能得旁敲侧击的去提醒了。
    其实意外状况她之前也处理过，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事情没见过？
    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有想法，说教的太多往往起反作用，比起亲手去拆她更倾向于等，没有谁能逃得过生理选择，所以她见到过的，都不长久。
    但是等待的过程太漫长了，谁都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佟凡说道：“高二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抓住了这个阶段高三才能稳住，你们这个年龄学习是最重要的，其他事先放放，不差这几年。”
    顾横没说话，抿紧嘴唇，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装不懂。
    佟凡总觉得顾横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他的成熟不浮于表面，做事懂得轻重缓急，或许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所以她不必说的太多。
    佟凡把车窗往下开一点，出租车在路上驰行，刮进来的风像裹着刀的棉花，顾横眨了下眼，很难形容这一刻什么感觉，心里一团麻，好多事摆在眼前，却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件。
    佟凡刚回办公室没多久，沈数抱着数学活页进来，放到方七月的桌上。
    “方老师留作业了？”
    沈数点点头，站在方七月办公桌前欲言又止。
    佟凡看了他一眼，垂眼翻英语练习册，为下午的英语课做准备，拿着笔边画边说：“顾横下午请假了，明天能来。”
    沈数“嗯”了一声，语气低沉，情绪并不是很高，佟凡疑惑的看向他。
    顾横没事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还有其他事？”佟凡问。
    沈数皱眉问：“学校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佟凡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颇有些无奈：“还能怎么处理，全校通报心理教育呗，你们这帮学生成天八卦不离嘴，学校管都管不过来，想顾及学生的面子，偏偏闹得贴吧全都是，好在人都没事，顶多写几千字检讨。”
    沈数：“顾横也要写？”
    “……”佟凡摇头，“他写什么呀，又不是他干的，这要是他做的，还能光写检讨？”
    沈数又问：“那个女生的钱还能要回来吗？”
    佟凡心说真不怪你们能玩到一起，这问的问题都一样。
    “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花钱买教训吧。”佟凡说到这，想起安箫父亲，她看向办公室的某块地板，片刻后收回目光，神色黯淡。
    她记得学校每年都有特殊情况补助，但一般是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的有机会申请，安箫这种情况有点难判断，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况且安箫之前从高一就一直有贫困生补助的，学校好像不让叠加领取。
    唉，安箫老实本分，这骗子到底是多会说，能把这么个小姑娘骗的一愣一愣的？
    她正想着，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佟凡被吓了一跳，虎着脸瞪过去：“进教师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启阳满头大汗，停在门边缓了缓，粗喘了几声，他几步走过去蹲在地上瞅了一圈，惊恐道：“顾横不会是被扣在局子里了吧。”
    佟凡：“……”
    沈数：“……”
    佟凡拿起教案招呼过去：“瞎说什么呢！”
    王启阳摸了摸头发：“那人呢？”
    “请假回家了，你找他？又准备领他干什么？翘课去网吧还是上课闯峡谷？”
    每次顾横犯事被抓，虽然嘴硬绝不说出团伙，但这些老师都心知肚明，王启阳还算仗义，主动跳出来分担责任。
    王启阳嘿嘿笑了两声：“不上网不农药，就是有点担心，”王启阳顿了下，“安箫回学校了。”
    佟凡：“她还回学校了？”
    发生这么大事，不回家缓缓？
    他们是一起离开的警察局，安箫的父母都在，她不好多说，所以佟凡提前叫了车先把顾横送回家。
    “你们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赶紧回教室学习。”佟凡起身，跟他们一起离开办公室。
    ——
    顾横下了车没上楼，在楼道里等着佟凡离开才走出来，去了附近的小广场，在仰卧起坐的地方坐下。
    时东明家的小区属于老居民楼，楼下的健身器材没几个能用的，锈迹斑斑，社区也没人来修，就等着政府什么时候来人换一批新的。
    其实这一批也不是新的，不知道从哪个一线城市拉来的，人家用过了，安装前喷了一层新漆，不然不会坏的这么快。
    顾横一只手抠着要掉不掉的锈迹，一只手捏着手机，在等对方接通。
    嘟声快结束，手机里才传出一声“喂”，顾横呼吸停了下，扯着嘴角让声音带上笑：“迟教练。”
    “你今天不上学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顾横忽地皱了眉，他抬起手，发现有根铁锈刺进了指甲里，没出血。
    “怎么了？说话啊？”迟宇那边有点吵，顾横隐约听见有人叫迟宇去吃饭。
    顾横回过神：“啊，我想问，咱们得过的那些奖牌，有售卖的渠道吗？”
    手机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迟宇来到一片安静的地方：“你最近缺钱？”
    “不缺啊，就打听一下。”顾横用肩膀夹着手机，若无其事的将指甲的铁锈□□。
    迟宇：“不缺钱你动起奖牌的注意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每一句都带着更重的担忧和急切。
    顾横笑了笑：“真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占地方了，反正……反正以后我会再比赛，赢回来不就行了？”
    迟宇一愣，他从安阳离开回到省队，跟沈功聊了聊，都觉得顾横有要回来的想法，沈功也定了下个月的机票准备回来看看。
    在这之前，迟宇不止一次在微信上敲他，一心让他坚定点，别犹豫。
    现在终于听到想听的话了，他没觉得多开心，心思还是落在把奖牌卖掉上。
    他在意的不是奖牌，而是奖牌的价值，是无数不知疲倦的训练，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项体育运动而顶着压力不断前进的毅力。
    他入行比顾横早，却没顾横能力强，这个行业永远没有先入为主。
    顾横只要放平心态就可以拿下一场比赛，对于其他人来说，困难却远不止心理压力一个。
    “你真要卖？”迟宇问，“你家里人同意吗？”
    顾横就是不想麻烦家里人才这么做的，之前徐萱他们在烧烤店发生的事情就已经麻烦过顾靳成，他不想再低声求人了，哪怕对方是自己父亲。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奖牌是我赢的，”顾横不太放心，以前在省队蒙迟宇照顾，他经常来家吃饭，跟顾横父母关系不错，顾横补了一句，“这事，别跟我爸妈提。”
    连爸妈都不让提，果然是有事瞒着他！
    迟宇觉得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他急忙说：“我可以帮你，但你得跟我说你卖掉奖牌到底要干嘛，别说占地方，我不信！”
    顾横诌不过去，如实告诉他。
    迟宇听完深吸一口气，很久没吐出来。顾横等不到回应就越发慌，在他看来，迟宇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所以他才毫无保留的把实话说出来。
    “顾横，你冤大头转世啊！”迟宇破口大骂，“你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省队的教训都让你就着饭吃了是吧！”
    顾横眼角抽动，他很久没听到迟宇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意识到对方真的生气，他低着脑袋求饶：“迟哥，这事还说不定，万一他们追回来了，我再用这些钱买回来。”
    “你想的真美啊！”迟宇暴躁的语气一点都没收敛，“人家不会赚差价吗？”
    顾横犹豫着问了一句：“那我就不要了？”
    “……”迟宇无语，真被他的淡泊折服，“那你卖给我。”
    “不行。”顾横斩钉截铁道。
    这跟直接借钱有什么区别。
    “这不行那不行，那就别卖，这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迟宇咬牙切齿道，周围有人经过，他降低音量，“你是傻子啊！”
    “……”
    顾横苦笑一声，他确实挺傻的，不傻曾经会为了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视频而退出省队吗？
    有运动员回到训练室拿东西，没看见他在打电话，大咧咧喊道：“教练，还不去吃饭吗？”
    迟宇看过去，还没说话，耳边先响起顾横的声音：“你先去吃饭吧，之后再聊。”
    “……”
    之后，恐怕这个电话结束就没有之后了，顾横肯定不会再来问这件事了。
    “等会，”迟宇叫住他，“我确实有办法。”
    之前有朋友退役后为了补贴家用，奖牌奖杯凡是能换钱的都拿去当了，就是迟宇给介绍的，这一行不赚钱倒往里搭钱的情况太多了，联系方式一直留着，生怕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却没想到他认识的人里，最不可能的一位竟然来向他打听。
    所有人都说顾横有主意有想法，不要把他当孩子看待，但从进省队迟宇就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照顾，事事都先想着他，在自己看来，对方就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从前那个凡事都要跟他报备的男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他的庇护。
    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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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

    顾横拿到联系方式后先保存，从通讯录里翻出另一个号码，这次他稍作停顿，犹豫片刻才点下去。
    他当初退出省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遗憾，他仍然记得离队那天，樊杰骂他骂的有多狠。
    天公不作美，顾靳成开车来接他那天，倾盆大雨，后备箱放不下，很多东西都挤在后车座，他爸站在车边嫌弃的说人不大东西不少，他这车提了还不到一个月，用来装行李，简直暴殄天物。
    顾横一声没吭，任凭他爹数落，队里其他人也在帮忙，等一切都处理妥当，顾横跟众人道别，省射箭队的队员不多，他们每次加油打气都会抱成团，顾横明显觉得这个团小了，他仰起头，看见一圈浓密的发旋，再一偏头，瞥见站在宿舍门口抱着胳膊阴沉着脸的樊杰。
    樊杰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队里元老级人物，沈功说他是钉子户，在省队十好几年，每次离国家队都差一点。
    所以顾横刚来省队的时候，不少遭到他的为难，但是他人不坏，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樊杰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会在顾横手腕受伤托人送药，会在射箭队在赛场上遭到不公平待遇时站出来据理力争，会在队里omega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
    但是临走的那天，他冷眼相对：“巴不得你离省队远远的，别占我们位置，走了就别回来！”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微信没删，电话号码还存着，就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顾横刚到安阳那段时间，情绪没缓过来，确实生出思念之情，好几次点开列表又克制的退出去。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缓和之前的关系，没想到一缓，缓了个大的。
    电话拨通，熟悉的暴躁传过来，顾横下意识想笑。
    樊杰比迟宇还要大三岁，一直在省队，前段时间和沈功去北城体育馆参加全国大学生射箭比赛，听说比赛结束后选拔了两个大二学生进北城省队。
    本来只要一个，今年破格录取。
    顾横以为每个新人进省队都得被樊杰打压一番，但是迟宇说今年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看中挑进来的，也可能是年纪大了躁不动，冲劲少了，平常大大小小的事里都有种运动员退役前的满足和淡然，浑然一副将赛场交给年轻人的大气。
    起初他不信，觉得时间太可怕了。
    人能在短短几个月间就发生变化吗？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稀里糊涂的觉得有可能。
    电话被挂了，因为顾横一个字都没说。
    重新拨过去，对方秒接，上来语气就很冲：“有事赶紧说。”
    顾横直截了当，即便很久没联系，寒暄也不适合他们：“樊姐，你——”
    “你叫我什么？”樊杰问。
    顾横一顿，叫顺口了，他把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抓的更乱，额头露出来，有一层薄汗，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紧张。
    “樊哥。”
    “你谁啊？”
    “……”
    樊杰说：“不说话挂了。”
    “等等，”顾横低下头盯着脚尖，“我是顾横。”
    “啊，”樊杰轻笑了声，语气讽刺，“要知道是你，我就不接了。”
    顾横：“那你现在可以挂了。”
    沉默蔓延开。
    顾横笃定他不会挂断。
    手机里樊杰呼吸粗重，顾横明显觉得他在克制，在樊杰忍受不住马上要骂人的时候，顾横放轻声音：“哥，求你帮个忙。”
    第二天正常上学，王启阳一进教室，书包扔在地上，哭着冲上来抱他：“哥们，你吓死我了！”
    顾横嫌弃的推开他：“别抱我！”
    沈数跟在王启阳身后进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垂眼拽下书包。
    “让让。”
    王启阳揽着人往边靠，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拽住沈数的书包带：“老沈，你快看！”
    沈数扭过头，跟顾横对上视线后快速移开：“看什么？”
    “看他啊！”王启阳指着顾横，“你昨天不是很担心他吗？人都回来了你不抱一下？”
    沈数：“……”
    心道不妙。
    果然，沈数偏开头，看见顾横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间喉头发紧。
    王启阳还特意把一条胳膊放下来，给他留了个满怀的位置。
    沈数瞥了他一眼，这张无辜诚恳的脸越看越欠揍。
    他没理这两人，转身，手腕忽然一紧，他能通过触感很快定位到是谁拽的他。
    沈数一动没动，任凭这股力量拉扯他，沈数往后趔趄两步，生无可恋的撞上顾横的胸膛。
    顾横诧异一瞬，沈数竟然这么老实。
    “担心我？”顾横侧头看他，瞄见他有些通红的耳朵。
    秋季天高气爽，清晨起雾，他来的时候还在校服外套了牛仔外套，沈数身上有股清凉的味道，长长的睫毛挂着细小的水珠。
    这么凉快的天，他红什么？
    沈数嗤笑一声：“担心你个——”
    “头”还没蹦出来，胸口一沉，他低下头，看见顾横把脑袋怼在他身上，像模像样的假哭：“小沈，你真好。”
    王启阳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脑壳杵过去。
    夏阳跟钱江边聊天边往教室走，走到门口话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盯着后排的三人。
    钱江看了一眼继续往里走，相比下来，夏阳震惊的时候很长，他顶着一脑袋的问号走过去，迷惑道：“你们在提前排练元旦晚会的节目？”
    王启阳客客气气的比了个“滚蛋”的手势。
    夏阳翻了个白眼，看向顾横：“事情都解决好了？”
    顾横百忙之中点点头：“差不多了。”
    “行。”
    夏阳回了自己座位，掏出英语书背单词。班里陆陆续续有人来，都挺担心顾横的状况，见他还能在后面嬉皮笑脸，估计问题不大，很识相的没去多问。
    沈数抬头看时间，佟凡应该快来了，他用胳膊肘捅顾横：“撒手，自习了。”
    一语点醒王启阳，他乍然回神，跟泥鳅似的从顾横胳膊底下滑走。
    沈数不是泥鳅，顾横还特意施压，他没溜成。
    沈数淡着脸：“你要干什么？”
    “谢谢。”顾横说。
    沈数莫名其妙：“谢什么？”
    顾横想了想，说：“谢谢你担心我。”
    “？”
    顾横笑着推开他：“好了，去学习吧，学霸。”
    沈数依旧不解，这需要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学校音频坏了，第二节大课间不做操，顾横闲着没事跟几个男生扯牛皮，沈数偶尔来拆台，拆完就溜，结果被顾横锢着脖子不让走。
    他们这群人里除了几个校外还能一起去玩的，还有几个老实学生来问题，问着问着目的就变了，开始一起讲闲话，手里还握着笔，听的津津有味。
    早就听说顾横和沈数关系不错，但他们能理解的“关系不错”仅限于多一点，比如聊天多一点，一起打游戏多一点，挖苦多一点，凡是沈数跟普通学生能发生的事，在顾横这里都会多一点。
    然而这个认知在看到沈数被顾横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搂在怀里，前者在嘈杂中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练习卷，不走心的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彻底改变了——沈数跟这个转校还不到三个月的男生，关系贼他妈好。
    直到佟凡进到教室里，咬牙切齿的敲了第三遍讲台，依然没人注意到她，她一咬牙冲下讲台，揪着顾横的耳朵说：“跟我来。”
    禁锢沈数的枷锁没有了，但顾横的信息素还绕在他身上，醇厚浓郁的咖啡，偏偏那么好动气盛的人，信息素却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味道。
    他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闻见，看夏阳他们的反应，应该是没有。
    他揉着脖子坐直，一群人安静片刻后继续聊天，他却没了兴致。
    办公室里，顾横看着一言不发，甚至痛苦扶额的佟凡，问：“您身体不舒服？”
    佟凡抬起头看他：“顾横啊，老师有个问题可能有些不礼貌，你爸爸今年多大啊？”
    顾横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有些飘忽，片刻后揉了揉鼻子：“39。”
    有人说，摸鼻子是心虚的表现，佟凡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你爸爸的声音，还挺年轻的。”
    如果她曾经没有在办公室里见过顾靳成，说不定还不会怀疑这个声音，但是见过了，现在的这个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39岁人能发出来的。
    顾横愣了下，便知道早晨他给的那个号码，佟凡已经打过去了。
    “您给我爸打电话了？他都说了什么？”顾横忐忑不安的问。
    佟凡掐上眉心：“你跟你爸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除了说话快和忙碌，其余的暴躁，冲动，完全不像一个商人的作风。
    刚入学的那天，佟凡有了解顾横和他父母的关系，貌似不是很好，所以顾横为了糊弄她，找个人冒充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但是你来六中有一段时间了，我作为你的班主任，有必要跟你的父母聊一聊，”佟凡温声说服他，“如果我去跟雷主任要联系方式，雷主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还挺爱管闲事的……”
    她的话故意没有说完，顾横懂了。
    佟凡都这么暗示了，顾横狡黠一笑：“寒假前不是有家长会吗？他们答应会来安阳看我，您可以把我这半年的表现都告诉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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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第42章

    安箫的事情在一周后顺利解决，骗子不是第一次犯事，很快就招了。
    这件事学校没有放大处理，也没有提及安箫和顾横，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里几个有名的大喇叭四处传一传，几乎全校都知道了，算是变相的教育他们网恋的可怕。
    学校要求这件事到此为止，起到警惕的作用就足够了。
    但是伴随着这件事一起被爆出来的还有他曾经国家队运动员的身份，没那么容易过去，这一周，他快对各种视线ptsd了。
    不知道是不是“国家队”三个字不太接地气，还是说他在队里做过的那些混帐事被扒出来了，以前变着法接近他的，现在是偷摸瞥他然后……避而远之。
    顾横不喜欢被陌生围着，但也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周五晚上放学，顾横有个笔记本找不到了，让沈数和徐萱先走，他很快就来。
    翻了半天他才想起来，笔记本在晚饭的时候借给化学委员了。
    为了不让他们等太久，顾横拉上书包拉链，顾不得晚自习出来检查纪律的值班老师，掏出手机边走边发消息。
    刚编辑好文字，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顾横反射般收起手机，看见站在身后的安箫。
    他不记人，长相没点特点，连着好几次看见他都能没印象。刚开始没查明真相，安箫在警局见到他的时候还呛过他，双目赤红，要不是被周围人拦着，顾横的脸就被抓了。
    那种情况下，顾横对她的长相还是模糊，直到现在近距离观察，他才依稀能把这张脸暂时刻在脑子里。
    能让顾横认出安箫的原因是她戴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红色蝴蝶结，他总是能记住些没用的小细节。
    见顾横盯着自己的头，安箫抬手摸了摸：“怎么了？”
    顾横摇摇头，收回视线：“你找我有事？”
    “嗯，之前一直想找你来着，”安箫低垂下头，“但是怕给你惹上麻烦，所以有句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顾横看着她，心想原来她平静的时候声音是这样的，跟之前在警局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之前的事情误会你了，对不起。”安箫说。
    顾横：“没事，那钱追回来了吗？”
    安箫点头：“还好追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横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以后小心点，别随便相信网上的人，凡是谈到钱多犹豫会，看到底值不值。”
    安箫抬眼看向他，顾横垂眸盯着手机，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却挡不住少年人眼睛里的神采奕奕。
    安箫的耳朵不受控制的蒸出热意。
    其实知道不是顾横的时候，她高兴极了，真好，她的男神不是那样的人。
    但随之而来的是孤独和落寞，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充斥在她的心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人逃不过侥幸心理，经常试图在一件大悲事件中寻找并说服自己事情不是很糟糕，尤其是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被欺骗的痛苦和能与顾横有交集的庆幸在不断撕扯，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她甚至觉得要感谢这个骗子，提供了这么个契机，哪怕潜意识里明白不应该有这个想法。
    安箫没背书包，应该是住校，顾横收起手机，扽了扽书包说：“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是……”安箫看着已经急切迈出一大步的人，鼓起勇气问，“是徐萱吗？”
    顾横顿了下：“啊？”
    安箫不敢看他的眼睛，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生涩开口：“你每天放学都跟徐萱一起走？”
    顾横愣愣的点了下头：“差不多。”
    能不能跟徐萱一起走取决于沈数愿不愿意带他，之前有次晚自习，他不小心把人惹毛了，那天晚上沈数就没搭理他，等上完厕所人已经没影了，回到家以后，他在微信刷了一晚上“错了”才把人哄好。
    安箫想起贴吧里运动会的现场图，平常也经常能看见他们走在一起，她轻咬嘴唇，心情复杂。
    直到感觉疼痛，安箫抬头看向他：“你和徐萱是男女朋友吗？”
    alpha拒绝不了omega，这是正常的生理情况。徐萱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也不错，就连沈数这种冰块跟她关系好像也不错，何况他们又是同班同学，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顾横皱了下眉，“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安箫看着他的反应，莫名松了口气：“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而且徐萱是omega。”
    顾横忽然想起安箫被骗的原因，他不确定现在安箫对他是不是还有那方面的感情，以防万一，他干脆说道：“我不喜欢omega。”
    安箫怔愣的凝着他：“……”
    顾横冲她点点头，表示不好意思。
    突然，一阵风从楼梯口涌上来，带着湿意，安箫回过神时顾横已经离开了，安静的走廊里飘着几缕不知名的香味。
    顾横一直跑到实验楼旁边的小路才放慢速度，短短的路程他便呼吸紊乱，仿佛跑了几公里，他改跑为走，腿长迈的步子大，不到半分钟，他看见站在校门口和保安聊天的沈数和徐萱。
    沈数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站在徐萱稍后一点的地方，他话很少，一手插着兜，一手握着手机，时不时会拿起来看一眼，再放下。
    就在沈数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准备给顾横发消息的时候，模糊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他从屏幕上抬起头，眼前却倏然一黑。
    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温热的体温横冲直撞，夜色很好的遮挡住沈数慌乱的眼神。
    他把手机仍进兜里，抬起一只手撑了他一下，冷声责问：“跑什么？”
    “怕你们把我扔了。”顾横半开玩笑的说道，把重量从他身上移开。
    沈数抿了下唇，想说我们是那种不道德的人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颈一股刺痛，他下意识摁住，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你刚刚干嘛了？”
    顾横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坦然道：“安箫找了我，跟我道歉，然后多说了几句。”
    沈数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筛选到女主人公的脸，是个omega。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避意味明显，顾横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徐萱委婉的问：“顾横，你有没有闻见空气中的咖啡味道？”
    顾横：“……”
    他率先看向沈数，沈数偏开视线，徐萱并不知道这两人信息素间的关系，她站到沈数后面，拉开书包拉链翻阻隔剂。
    “对不起。”顾横半信半疑，他凑到沈数跟前，求证般问道，“真有吗？”
    沈数点点头，犹豫道：“你和安箫……没干其他的？”
    顾横用威胁的眼神瞪他：“你说呢！”
    沈数：“……”
    顾横全然没发现自己信息素外露，刚刚又问徐萱：“现在呢？”
    徐萱喷了阻隔剂好多了，脚底不再发飘，她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快来易感期了？”
    “不可能！”顾横说。
    徐萱：“不可能就不可能呗，你怎么那么激动？”
    “……”
    沈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顾横的体质，不会是跟一个omega说说话就能狂撒信息素的，他平时会闻到一些，但没有哪次这么浓。
    要么是安箫快到发情期了，要么是顾横快易感期了。
    但是顾横如果跟一个快到发情期的omega在一起，身上不应该只有咖啡信息素的味道。
    沈数随口问：“你上次易感期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顾横身形微僵，他飞快的瞥了眼沈数，不自在道：“……八月底的时候。”
    沈数神色如常：“那不至于啊，身上没什么不对的吧？”他靠近顾横问，“想打我吗？”
    这距离有点近，不似顾横每次不经意间拉近，是沈数主动靠过来的，他问完这句顾横感觉头脑发麻，整个人呆愣着忘记了回答。
    沈数也意识到动作没有安全性，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没事的话赶紧走吧，耽误太多时间了。”
    顾横低下头，抓了抓头发，说不上的烦躁，好像真的要来易感期了。
    回到家睡了一宿，顾横早晨起来神清气爽，他探到被窝里一顿摸索，随后木着脸溜进了浴室。
    昨晚临睡前他刷着手机，冷不丁想到跟安箫说的那句话。
    我不喜欢omega。
    那种情况下，有打发让对方死心的成分，不算实话，但也算不上谎言。
    自从知道在网吧咬的人是沈数，是alpha，他想通了很多事。
    他对omega的态度不咸不淡，跟对alpha和beta一样，体会不到对弱势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帮忙基于道德。omega信息素的味道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可能会出现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但不至于到失控的程度。
    他从分化到现在一直这样，以前把热爱的事业放到第一位，现在闲下来，发现很多事情都被忽略了。
    重新回想，顾横发现，虽然以平常心对待omega，但对沈数不一样，或者说只对沈数不一样。
    那些不该落在沈数身上的占有，固执，希望一直看着对方也希望对方能一直注意到自己的想法，都在向顾横昭示了一个早该知道的真相，他不喜欢omega，也不喜欢alpha。
    他喜欢沈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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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第43章

    周六，顾横晨跑回来，刚好撞上时东明去上班，他踩着一只鞋，大衣也没穿上，邋里邋遢的往外跑，周末驿站比平常忙，早点去也正常，顾横没起疑，还说吃完饭会去驿站帮忙，下午再去俱乐部练箭。
    时东明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边说着话人就从楼梯消失了。
    姜鑫在盛粥，看了一眼门口跟顾横说：“不用管他，他就是不想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顾横换了鞋走进来，“今天要大扫除啊？”
    姜鑫点点头，把粥搁在他面前：“你忙你的，做作业去练箭都行，不用去驿站帮忙，就那点活还用的着你？”
    “厨房里还有蛋花汤，想喝就去盛啊！”姜鑫放下勺子，去了时小鱼的卧室，敲了几下门，“小鱼，起来吃饭。”
    里面没动静，姜鑫又敲了几下，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叹口气转身。
    时小鱼周六周日不会睡懒觉，反倒上学的时候要在床上赖一段时间，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学习的时间可以少，玩的时间绝对不能浪费。
    顾横洗完手顺便盛了两碗蛋花汤，问道：“她还没起？”
    “对啊，让她睡着吧，昨天放学回来心情就不好。”姜鑫说。
    顾横问：“怎么了？”
    姜鑫拿起勺子搅凉碗里的粥：“小鱼的班主任要调到其他城市工作，她舍不得，昨天晚上回来，眼睛都是红的，估计在学校的时候就哭过了。”
    顾横从小到大换过无数个老师，最短的只有一个月，他对任何老师的感情都不深，没出现过舍不得的感情，只有对下一个老师授课方式会不会习惯的忧虑。
    他随口问：“是升职还是单纯的调岗？”
    说到这，姜鑫惋惜道：“我也是听别的家长说的，说是要调到一个小镇上工作，安阳虽然发展不好，但怎么说也算是个二线城市，教师的工资也挺客观的，调到小镇上，那还能赚什么钱？”
    顾横想了想问：“是她自愿的还是学校安排的？”
    姜鑫下意识的降低了音量：“学校给安排的，好像是孙老师得罪了学校的一个领导，又不愿意找方法沟通解决，硬挺着，这不，就被人惦记上了。”
    顾横心说社会真险恶。
    姜鑫看到他嫌恶的表情，轻笑了下：“你现在还小，等以后进社会工作，就知道了，凡事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顾横沉默半晌，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姜鑫以为他就是顺口接了这么一句，没想别的。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早饭。
    顾横去刷碗，姜鑫已经着手开始打扫卧室了，她搬出很多箱子搁在客厅，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顾横取了张卫生纸，一抹还抹不掉。
    这灰尘成精了！
    就在他沾了一手的泥垢终于把箱子打开，时小鱼顶着炸开的鸡窝头出来了，顾横回头一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时小鱼一声不吭经过顾横去了卫生间，在里面捣鼓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手里拎着打湿的洗脸巾，叠成长方块盖在眼睛上。
    “这些都是什么？”时小鱼坐在沙发上，一脚擦着纸箱问。
    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书，好几年前的。”
    顾横随手抽出来一本书看，时小鱼使劲闭了下眼，拿开洗脸巾，问道：“哥，你明天有空吗？”
    顾横头也不抬：“没空。”
    时小鱼委屈巴巴的靠着沙发：“我们那个班主任要调走了，她说明天要带我们全班学生去游乐场玩，可以带朋友和家长来，你来安阳那么久，还没去这些地方玩过吧，真的不想去看看？”
    顾横哼笑一声：“你当你哥12岁？”
    时小鱼不满的反驳：“谁说17不能去游乐场玩了？”
    顾横终于放下书抬起头，懒洋洋的问道：“说吧，非让我去的目的！”
    时小鱼迟疑片刻，重新把凉了的洗脸巾盖在肿胀的眼睛上，干涩和难受很快得到疏解，她快速又小声的说道：“我怕我哭，”她烦的踹了一脚箱子，仗着看不见她哥的脸和眼睛，语气不快，声线颤抖，“你去不去嘛！我用零花钱给你买门票！”
    顾横立即答道：“早说不就好了。”
    时小鱼：“……”
    隔天，时小鱼先跟着孙老师包的大巴车走，顾横晚点打车去。
    愿意陪同的家长很少，孙老师顾不上这么多孩子，便跟学校关系不错的老师打了招呼，提前分好了组，每组有男有女，安排一个任课教师领着，结束时统一在门口集合。
    进了游乐场，这帮孩子就跟撒了欢的鱼，时小鱼心不在焉的跟着同学走，他们这组正好是孙老师带队，时小鱼根本玩不起来，慢慢被队伍落在后面。
    她偷摸拿出手机给顾横发消息问怎么还没来。
    顾横秒回：接上人了。
    时小鱼：？
    大概十来分钟，时小鱼从一个游戏项目上下来，两股战战，眼前的路是动弹的。
    她有眩晕症，偏偏这一组同学都要上，她不愿意跟孙老师坐在一起看，只能硬着头皮，现在觉得浑身都没劲。
    胳膊忽然被人扶住，时小鱼的目光缓缓落在小臂上，那只手好白好细，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孙老师忧心忡忡地说：“时小鱼，先过去坐一会吧。”
    时小鱼摇摇头：“我站一会儿。”
    孙老师说行，一直扶着她，紧缩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弛。
    时小鱼别扭的被人扶着，她感觉兜里的东西贴着大腿震动了下，估计是顾横来了，她抽回胳膊说：“老师我没事了。”
    “真没事了？”孙老师不放心，“别逞强啊。”
    时小鱼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原地蹦高，孙老师拧着眉头训她：“你小心点。”
    时小鱼说：“老师，我哥来了。”
    “在哪？”
    “应该在门口等我呢吧。”
    孙老师叫住他们这组的一个女生，叮嘱他们在原地别乱跑，她马上就会回来，然后拉起时小鱼的手：“我送你过去，看到你哥我才放心。”
    时小鱼：“……”
    在门口是猜的，她甚至怀疑她哥发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到了让她跟着同学老师好好玩不用管他。
    时小鱼说自己去就行了，孙老师很执着，说如果不在门口她一个小姑娘走丢了怎么办。
    大约五分钟过去，他们还真的在门口见到了顾横……和沈数。
    两人对着一张地图翻过来翻过去，沈数突然从地图上抬起眼，不耐的盯着顾横，顾横毫不知情，小嘴还在叭叭叭。
    沈数忽然什么气都没了：“要不——”
    “哥！”
    时小鱼背着包跑过来，顾横抬起头看见她的瞬间，脸色骤变，不是发了消息不让她来吗！
    顾横瞪大眼睛，眼瞧着制定好的计划要泡汤了，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处理。
    而时小鱼只觉得她终于从压抑的气氛中被解救出来，顾横的表情、动作以及他眼睛里暗戳戳发送过来的信号，时小鱼全没看见，一股脑地冲过来，死死的抱住她哥的胳膊，然后被她哥扯到一边，皮笑肉不笑的问：“这么巧？”
    “？”
    巧……什么？
    顾横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让你跟你同学好好玩吗？”
    时小鱼：“……”
    时小鱼眼神往后瞟：我老师都来了，难不成让我回去？
    顾横眯着眼：你是来当电灯泡的吗？
    时小鱼：你的门票钱是我出的！
    顾横：……
    时小鱼笑的贱兮兮，偷瞄了眼沈数：说不定我能帮你。
    “……”
    顾横还来不及想其他的，孙老师已经走过来，礼貌打招呼。
    她年纪不大，看不去不到三十，皮肤白嫩，眉眼还藏着小女生的某种气质，笑起来脸上有很浅的酒窝。
    把人安全送到，她就离开了。
    时小鱼盯着孙老师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的。
    顾横嘲弄道：“这才几个月，感情那么深？她教学很好？”
    长相和声音都很温柔，会是学生喜欢的老师，但是初中小屁孩看中的是老师会不会多管闲事，温柔在对一帮中二叛逆的学生面前一无是处，至少顾横当年是这么感觉的。
    时小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他一眼，凉飕飕的问：“这才几个月，你跟沈数哥哥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话音刚落，顾横就差点给她一肘子。
    “小点声！”顾横警告她，“别说漏嘴了。”
    沈数一头雾水，手里抱着顾横刚刚胡乱塞过来的地图，他铺平叠好走过去，刚好听见最后一句，随口问：“什么漏嘴？”
    顾横瞬间绷直脊背，僵硬地扭过头，眸光扫过去，笑道：“没什么，她嘴漏。”
    “……”
    时小鱼心中冷呵，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横还有两副面孔？！
    沈数的视线在兄妹两人间扫了个来回，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们在这，秋游？”沈数问时小鱼。
    时小鱼干笑着点头：“差不多。”
    如果是秋游就好了，她就不用躲着孙老师，刚刚有好几次差点脱口劝孙老师别走。
    下午她也不准备跟着大巴走，她想，只要没正经分别，孙老师就不算离开。
    顾横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把她的情绪揉回去，问道：“你想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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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第44章

    时小鱼迎着他哥黑云压城般的脸，当然不敢说自己想玩什么，另一方面，她这个病怏怏的小体格，只能玩些危险系数几乎为零的项目。
    身体素质不行，但眼力见百分百，她拿走顾横的背包背到身上，前一个后一个，本来穿的就不少，这样更显臃肿。
    以免被人扣上狠心哥哥的帽子，顾横没好气的拽回来：“等我们玩的时候你再拿着。”
    时小鱼看了眼沈数。
    今天天气不错，沈数穿了件白蓝相间的连帽卫衣，外套也是蓝白色的，很衬他的皮肤。
    卫衣领子有点大，沈数隔一段时间就得扯一下，有时候忘记了，深凹分明的锁骨露出来，时小鱼看的心动不已。
    真的，不怪她哥沦陷。
    顾横胆子贼大，没他不敢玩的，360度空中旋转在照片中都糊了也挡不住他振臂高呼的兴奋。
    时小鱼用她哥的手机拍了一路的照片，等他们的跳楼机结束时，时小鱼低头翻看相册里的照片，拍的太多一直没滑到头，索性退出去看小图，移动的手指忽然在某处停顿。
    ……这人好自恋。
    竟然拍自己的腹肌。
    翻人相册让时小鱼有点子心虚，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以及停滞在高空中的沈数和顾横，顾横一直让紧闭双眼的沈数睁眼看一看，沈数不肯，估计连顾横说话都听不见，埋着脑袋，下巴都戳到胸口上了。
    沈数的手紧紧抓着安全装置，忽然，手背覆上温热，他颤抖的手有一瞬间的恢复。
    “别害怕，往前看。”
    顾横的声音低低沉沉，大概是离得太近，又混着风声，他声线沙哑，每个字都能通过唯一的皮肤接触传递过来，细细密密绕在他身上，仿佛不断往身体里注入勇气。
    过了好一会儿，顾横从远处的海滩收回视线，听见身旁的沈数说：“我看见了。”
    顾横偏头看过去，静了半秒：“……你看见什么了？”
    沈数只是维持那个姿势睁开了眼，盯着下面：“好多人。”
    顾横被他逗笑。
    下一秒，悉数的风往嘴里灌，他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嘴合上，下来的时候下颚都是僵的。
    机器停止运作，安全装置“咔哒”一声，顾横听见外面排队的人比之前更躁动了，他正要从椅子上出来，手上的力量把他扯回来，顾横一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数反客为主，握住了他的手。
    顾横帮忙把人弄出来，调侃了句：“我的手好牵吗？”
    沈数白着脸，头发被吹的乱糟糟，他抬手顺了顺，在休闲区找寻时小鱼的身影，状似漫不经心的扔了一句：“你的手很糙。”
    顾横为自己辩解：“废话，射箭的手当然糙，哪像沈老师啊，又白又细又嫩。”
    沈数：“……”
    以前顾横说话没正形不着调的时候，沈数会用些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白他一眼呛他一句，这都是最普通的。
    而刚刚，他一点其余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纵容着顾横的不正经。虽然跳楼机让他差点窒息，但此刻眉眼弯着，心情很不错。
    时小鱼跑过来把包和手机一起还给顾横，沈数正在想下一个玩什么，时小鱼暗暗的捅顾横一下，悄声说：“刚刚给你们拍了照片。”
    顾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等会想吃什么你哥请客。”
    沈数平常看着挺清冷一人，玩起游戏倒是又怕又想玩，跟他信息素一个样，醉意上来就不收敛。
    中午游乐场休息，顾横去买吃的，时小鱼和沈数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等他。
    时小鱼终于有机会问沈数：“沈数哥哥，你为什么会和我哥来游乐场啊？”
    沈数说：“朋友给了两张门票。”
    时小鱼顿了顿：“我哥的朋友？”
    沈数很轻的点了下头，一开始是确定的，但是在门口看见时小鱼以后就不确定了。
    沈数问：“初中还有秋游？你是哪个学校的？”
    时小鱼报了名字，然后一五一十的跟沈数解释。
    “我有同学说，孙老师是不想跟学校其他老师在一起，所以其他老师就把她赶走了。”时小鱼说，“但是孙老师说，她是自愿被调过去的，因为她老家在那。”
    沈数问：“你信哪个？”
    时小鱼立即说：“我哪个都不信。”
    沈数轻揉着酸胀的肩膀缄默不语。
    游乐场的音乐震耳欲聋，路人的聊天声隐隐约约传过来，空气里融着各种食物的味道。
    活泼热闹的场所，他其实很少来，这次顾横连招呼都没打就来找他，沈奶奶更巴不得他多出去走走少闷在家里。
    但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想看顾横失望。
    “许个愿吧。”沈数说。
    时小鱼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背后是许愿树，树上挂着很多写满愿望的许愿牌，风一吹，木牌碰撞出声响。
    “不要，都是假的，”时小鱼憋着嘴说，“一块木牌要十五，抢钱呢！”
    说话间，两个女生走过来，跟老板要了两块牌子，其中一个女生也觉得有点贵，犹犹豫豫的问老板：“能成真吗？有回来还愿的吗？”
    老板笑眯眯的操着一口地道安阳方言：“有啊，很多呢，但是不要许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哈！比如嫁给吴彦祖啦，自己突然有一天会魔法啦。”
    女生的同伴说道：“哎呀，买个信念，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女生叹口气：“行吧。”
    沈数活学活用，扭过头对时小鱼说：“买个信念。”
    时小鱼：“……”
    顾横回来就看见两人站在树底下仰着脖子，卖木牌的老板爬上梯子问他们挂哪根树枝上。
    树上枝条很清晰，靠近下面的树叶已经泛黄，上面还是嫩绿，时小鱼走到前面指挥，两块木牌顺利挂上去，顾横才走过去问：“许什么愿了？”
    沈数没说话，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空白的木牌。
    顾横惊讶：“还有我的？”
    时小鱼走过来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横冷笑一声，满树的牌子愿望都清楚挂出来，还用说？
    沈数又给他递来一支笔，顾横看的想笑：“怎么，强制消费？都不问问我想不想写？”
    沈数冷冷的撂下一句：“爱写不写。”
    顾横嘴角咧的更大，脾气柔和的不像话。
    他没避讳，当着沈数和时小鱼的面写了几个字：希望我在意的人都能天天开心。
    他的字跟人一样，洒脱肆意，但是不潦草，很漂亮。
    沈数挑眉：“就这样？”
    顾横：“不然？”
    沈数摇摇头，他还以为顾横会写跟射箭有关的愿望。
    牌子被挂上去，顾横把买来的零食和简餐分给他们，时小鱼饿了，跟猛虎扑食似的，吃起东西毫无形象，顾横嫌弃的看她一眼，递了包纸巾，转身坐在沈数旁边。
    长得帅的人就连吃饭都赏心悦目，顾横发觉自己的滤镜越来越严重了。
    他偏了下头，靠近沈数问：“给我个提示呗？”
    沈数：“什么提示？”
    顾横朝那棵树抬了抬下巴：“你写的什么？”
    沈数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虽然他一开始没打算隐瞒，但看顾横这么想知道，他瞥了眼顾横，不吭声。
    顾横：“……”
    顾横笑笑：“你还记得我写的是什么吗？”
    “记得。”沈数打开一瓶水喝了口。
    顾横继续说：“我在意的人里面有你，我希望你天天开心，那你的愿望里有我吗？”
    沈数心头一颤。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乱跑，平地摔完趴在地上哭，沈数短暂的移开了注意。
    直到孩子父母匆匆赶来把人一顿训斥后带走，沈数才回过神，余光里顾横一直看着他。
    “……有你。”沈数垂下眼说。
    顾横唇角一点点勾起，像条摇尾巴的大狗，兴奋的蹭上来：“然后呢？”
    沈数抿了抿唇，存心逗他：“什么然后？”
    顾横皱成了八字眉：“你就装吧你，你到底写我什么了？说真的，你信树还不如信我！”
    沈数眸光很轻的动了下，他凝着手里的矿泉水，淡淡的说道：“我写的是，祝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顾横声音很飘，仿佛瞬间失掉了所有力气，“那，我在哪？”
    他问完这句话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就听沈数理直气壮：“你不是民？”
    顾横：“……”
    时小鱼拉长耳朵一字不落的听完对话，笑的肩膀直抖，顾横憋着气没处撒，不好跟沈数动手，绷着脸冲时小鱼喊：“笑什么！等会过山车你自己坐！”
    “不要！”时小鱼嚎了一声站起来。
    顾横：“由不得你不要！”
    由于这个“民”，顾横糟心了一下午，玩鬼屋的时候沈数慌乱中还拉错了手，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满脸通红的橘子味omega，顾横的心情更差了。
    看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顾横，时小鱼背手装深沉，觉得她哥越活越回去了。
    “沈数哥哥，”时小鱼抬起头，“要不你哄哄他吧？”
    沈数没说话，不仅如此，还把视线从顾横身上移开了。
    时小鱼抿紧嘴巴，隐约感觉她哥没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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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第45章

    沈数的目光落在街边的一家玩具店里，店门口有卖发箍的，无人看管，诚信售卖。
    不管沈数有没有那个想法，时小鱼一把扯住他手腕，指着门店：“沈数哥哥，我想买一个。”
    沈数：“……”
    蓝色不仅衬人肤色白，还能把人衬的更冷淡，沈数大多时候表情就清冷，垂下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距离感加倍。
    时小鱼顿时觉得有东西重重的压在自己肩膀上，同时她也意识到嘴里喊着的沈数哥哥并不是有关系的哥哥，她现在这个行为举止有些亲密了。
    她默默的撒开手，背在身后，低垂脑袋，诚然一副认错等待受罚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沈数问她：“喜欢哪个？”
    时小鱼到架子前挑了几个，她其实不喜欢这种东西，太女生了，但为了她哥，得装装样子。
    沈数耗着本就不多的耐心等她试完，余光一瞥，他看见架子最下面的发箍。
    沈数弯下腰，指尖刚碰到，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拿走。
    “……”沈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发作，直直的撞上顾横盛满怒意的眸子。
    顾横捏紧了手里的发箍，指节发白，看上去很生气，一出口果然夹着火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半路跑了也不告诉我，我一回头人都没了，傻站在那半天看不着人，你还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带你来的？”
    沈数看了他一会儿，无动于衷。
    顾横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发箍套在沈数头上，猫耳朵和沈数莫名贴合，毫无违和感。
    “我不戴！”沈数炸了毛，伸手就要去扯。
    顾横伸出胳膊拦着他：“你敢摘，你摘我就咬你！”
    沈数的动作停顿了下，顾横的威胁在短短的间隙里失去了重量，沈数摘了，顾横气的够呛，一把搂住他脖子作势要咬上去。
    沈数慌乱之中没躲过去，推他的时候不小心手滑，反倒把自己的脖子送到顾横嘴边。
    后者刚喝过水，唇上留有湿意，带着柔软的质感不经意间从皮肤滑过，沈数顿时愣住。
    酥麻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僵硬着脖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顾横也有点懵，恍惚了一阵才后知后觉热气上头，他用手背重重的摁着嘴唇，撇开眼低声又含糊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到能碰上。
    沈数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均匀沉重，时小鱼屏气凝神，胳膊默默抬起，好怕沈数突然给她哥一拳，她得提防着。
    顾横讪讪的瞥他，想看沈数的表情，结果登时一顿，很奇怪，沈数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窘迫，而是一种复杂很难形容的表情，震惊和疑惑各占三分之一，还有点不知所措。
    完了，吓傻了？
    以沈数这个脾性，从小到大八成没被人这么亲密的触碰过，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挺正常……不过这都不能接受，他在网吧狗胆包天咬人的事要是被知道了，岂不是得被沈数扒层皮下来？？
    顾横想说点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沈数突然扭过头，拧着眉看他：“你之前说，你的易感期是在八月份？”
    “……啊，对。”
    顾横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数若有所思：“在哪发生的？在你舅舅家还是其他地方？”
    顾横：“……”
    游乐场离时东明家近，时小鱼和顾横先下了车，沈数也跟着下来了，顾横看出他有话要说，于是让时小鱼先上楼回家，两人去了附近的广场。
    傍晚散步的人多，两人一路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热闹慢慢退去，顾横的注意力逐渐被脚步声吸引去，他听见两人的步调默契的一致。
    沈功以前说他像条鱼，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胆子大不怯场，顾横承认，但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无论怎样都有后路，做错事甩甩手就能重新开始。
    家世好并不是顾横肆意的资本，他的天性就这样，做什么都随心，不计后果，自己做的事结果怎么样都认。
    沈数跟他不一样，心思敏感，认定的事不容易改变主意，就沈功留在北城做教练这件事来看，沈数很抵抗，但放在顾横这，他可能觉得没什么。
    现在，不知道是受沈数影响还是其他原因，顾横开始顾虑了，也开始恐惧。
    他不怕这个出乎意料的羁绊，他想留住沈数，他怕的是欺骗沈数以后会出现各种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他不擅长应对这些，所以在游乐场，顾横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前面有家快餐馆，反正也到晚上了，边吃边聊呗？”顾横瓮声瓮气的问道。
    沈数瞥了他一眼，扯着唇角问：“你紧张什么？”
    瞧瞧这笃定的小眼神，顾横枯萎了。
    “我没紧张！”顾横死鸭子嘴硬。
    沈数冷笑一声：“手都抠红了，装什么装？”
    顾横把手摊开，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可怜我一下，一起去吃顿饭吧，我请。”
    沈数：“……”
    这家快餐店学生和工人占多数，菜品都是做好的，荤素都有，价钱不一，想吃多少饭自己盛，跟在学校食堂差不多。
    顾横抽出张纸把筷子仔仔细细擦了两遍，双手恭敬递给沈数。
    “你用不着这样。”沈数接过筷子，语调平平。
    顾横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这家店虽然小，但味道不错，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当地人，做的菜也都是家常便饭。
    沈数吃到一半发现对方盘子里的饭菜几乎没动。
    他曲起一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不是你要带我来的吗？现在不吃是什么意思？”
    顾横完全没了往日的气焰，声音都有点虚：“没不吃啊，这不是吃着呢吗？”说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口饭。
    沈数重新垂下头，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晚上六点，两人吃完饭离开快餐店，街边停了很多卖小吃的车，大片白色烟雾模糊了背后斑驳的墙面。
    每辆车前都聚着一小堆人，顾横眯着眼睛分辨了会儿，问沈数：“你刚刚吃饱了吗？”
    沈数看着他：“饱了。”
    顾横“哦”了一声，准备好的话硬生生又咽回去了。
    沈数不是看不出他拖延的心思，顾横有意隐瞒，可他偏偏不想配合，顾横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很少见，也挺有意思的。
    顾横所有注意力都在沈数身上，沈数往哪走，他就跟，也不管周围，直到街边景象越来越眼熟，顾横才意识到，这是那条老街，再隔着两条街就是沈数家。
    怎么来这了？
    不应该是去网吧重现当时场景吗？然后沈数怒火中烧在那间屋子里咬回来！
    顾横想，如果换做是他，他一定会这么干。
    沈数停在那家海鲜烧烤店门口。
    “不是吃饱了吗？”顾横不解道。
    沈数往里走，没点烧烤，要了几瓶酒，老板又额外送了一盘花生和牛肉。
    秋天的夜晚寂寥萧瑟，晚风吹的头皮发凉，却无法吹走这条老街的烟火气。
    沈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顾横下意识去拦，胳膊都抬起来了却在伸出前停下，说：“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管起我来了。”沈数说的很小声，周围闹哄哄的，顾横就是能听清。
    沈数喝光一杯又无缝衔接另一杯。
    “你——”
    沈数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顾横实话实说道，“没认出来，是之前你受伤，在医院的时候，我看见你后颈上的咬痕了，后来我去查了网吧隔壁的监控才确定。”
    沈数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你怎么不说？”
    “我说什么？”顾横笑了声，分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说了我丢人，你也觉得丢人。”
    沈数看了他两秒，alpha被咬了说出去是有点丢人，但顾横丢什么人？
    顾横看出他心中疑虑：“我一个alpha，易感期对另一个alpha的感觉不是攻击，而是把他当成omega一样去狩猎，不丢人么？”
    “……”
    沈数：“你没咬到我腺体。”
    “我知道，”顾横说，“我当时还有点理智。”
    沈数问：“如果你咬的真的是个omega，你准备怎么办？”
    顾横抬眸看向他：“我都等好了他报警。”
    “就报警？”沈数问。
    顾横愣了下，继续补充：“如果对方不想报警，我可以对他负责，直到临时标记消失。”
    “你知道就算是临时标记消失，也会让omega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对alpha表现出依赖。”沈数认真道。
    如果没有刺破皮肤，只是单纯的注入信息素，那么一次临时标记不会有事，如果刺破皮肤，omega腺体的位置脆弱又敏感，很难愈合，信息素多多少少会残留在身体里，直到新的alpha出现，盖过遗留的信息素才行。
    话题不太对劲，要偏不偏的。
    顾横回顾沈数说的话，后者又倒了一杯酒喝光，目光开始发怔，顾横狐疑的盯着他问：“你是，想让我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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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第46章

    沈数怀疑几杯酒下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的人，他话里行间哪句表示自己需要顾横负责了？
    顾横脑子转的有点慢，连着动作举止都慢了许多。
    他很少跟沈数这么面对面谈论正经事，唯一的一次是知道沈功是沈数父亲的时候，但这两次的程度完全不一样。
    沈数的表情一言难尽，顾横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omega啊？”
    沈数：“……”
    顾横急的红了耳朵，感觉到非比寻常的热度后，他抬手欲盖弥彰的捂住了一侧耳朵。
    “对不起，”顾横破罐子破摔，“我怕告诉你了你就不理我了，反正这件事是我的错，你想要骂我还是打我都行。”
    沈数动了动唇，还没出声，顾横又补充一句：“负责也行。”
    沈数重新开了一瓶酒，顾横想也没想就劝他：“你少喝点吧，酒量也不行，要是不解气你咬我，你咬几次都行！”
    “你能不能闭嘴！”沈数不耐烦道。
    顾横立马不说话了。
    沈数握着酒瓶推过去，是开给顾横的。
    沈数问：“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顾横盯着烧烤店和隔壁家具店中间的阴暗小巷，淡淡的说道：“要不，就在那咬吧？”
    沈数想把这酒浇在他脑袋上。
    “啊，对啊，”顾横一拍脑门，“是我在游乐场不小心亲到你的时候？”
    “……”
    亲个屁，那充其量就是刮了一下，刮！
    沈数深吸一口气，不张扬的顾横好像更气人。
    “我怀疑过你，”沈数说，“你当时摘过口罩，但我之后迷迷糊糊睡了一天，醒了就记不清楚你的脸，唯一能记得的是你的信息素。”
    顾横愣了愣：“你睡了一天？我没咬到你腺体，你怎么就……”
    “很奇怪吧，更奇怪的是那天以后，你是唯一一个能闻见我信息素的人。”沈数说。
    顾横否认：“不对，就算我没咬你，我也能闻见。”
    沈数看着他。
    顾横问：“你有去检查过你的腺体吗？”
    沈数垂眸拨弄手里的酒杯，米黄色液体在杯中旋转，附着在玻璃壁上的白色泡沫逐渐被打散，过了一会儿沈数才说：“alpha的腺体有什么可检查的。”
    顾横也莫名等了会儿时间，半身前倾，满脸真诚：“等哪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沈数冷眼看他：“就算检查，结果也不会是中途分化成omega！”
    顾横很委屈，音量上升：“我没说这个！”
    沈数紧紧的盯着他，目光里皆是：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
    顾横往后仰，背靠椅子，余光忽然瞥见隔壁桌的注视，他直接扭过头瞪回去。
    谁知其中一个女生比顾横社牛，张口来了句“渣男”。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这两桌人听个清清楚楚。
    顾横怔住，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沈数：“她，在骂我吗？”
    沈数默不作声，低头喝掉了杯里的酒。
    顾横再回头，那个女生已经开始玩手机了，其他人也都默契的各干各的。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刚才是他幻听。
    晚上八点整，顾横的手机响了，是他设置的晚自习闹铃。
    他刚关掉，沈数就站起来了，脚底不稳晃了一下，踉跄的同时还不忘跟顾横说：“我回去了。”
    “我送你。”顾横说。
    沈数摇摇头：“不用，也不远。”
    顾横没听，让他先等着，回到店里付完了钱一出门，顾横盯着空空如也的桌椅，扶了下额头，这人跟上次一样没影了。
    好在这回沈数不用去血拼，他只是踩着飘飘然的步伐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顾横在后面亦步亦趋，这条路跟老街的喧闹形成强烈的对比，寂静让温度随之下降。
    沈数突然停了，顾横也跟着停下，他转过身来，目光一错不错。
    顾横又往前走了两步，近处才发现沈数并不是在看自己，顺着他的视线，顾横定位到街边的草丛。
    这个季节按理说不剩下多少生机盎然的东西了，偏偏那一株唱反调，绿的仿佛盛夏还在，深秋未来。
    “顾横。”
    顾横下意识应声。
    “你来这儿后悔吗？”沈数问。
    顾横忽然看不懂事态走向了。
    “还行，我这人去哪都一样，没什么后不后悔的。”顾横蛮酷的说道。
    沈数面色不改，目光平直的移到他脸上：“你后悔认识我吗？”
    顾横静了几秒，笑道：“让你少喝点吧你非喝那么多，你看你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音刚落，他的头微垂，沈数的眼睛就跟着向下，敛起了月光和灯光印进来的星星点点。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讨厌你射箭，记得吗？”沈数问。
    顾横倏然抬眼，措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睛里，顾横愣了下，视线不经意间划过他喝完酒后殷红的嘴唇，他有点后悔刚刚没多喝点，不然现在不至于这么渴。
    他咽了咽嗓子问道：“什么时候？”
    喝了酒的缘故，沈数说话慢悠悠的：“有啊，十月最后一个星期四，下午第二节物理课下课你问过我。”
    顾横：“记得那么清楚？”
    沈数：“嗯。”
    顾横：“……”
    酒是个好东西，能软化看不见摸不着的刺。
    “想起来了。”
    那天物理课上到一半，中途老师发了张试卷随堂检测，试卷上有道关于牛顿定律的题，旁边附了一张图，图片里有一名运动员在射箭。
    下课后他就以这道题为借口把沈数叫过来说小话，由于当时沈数特别认真的讲题，顾横觉得无聊，所以嬉皮笑脸的问完这个问题，沈数理都没理拎着自己的卷子转回去了。
    沈数弯起眼睛，不知道是在笑还是酒意上头他眼皮沉重，轻声说：“我现在告诉你啊。”
    顾横：“好。”
    沈数往后退了两步，顾横忙不迭去扶他，皱眉提醒：“你看着点！”
    沈数摆手，动作又轻又慢却甩开了顾横的胳膊，他站在路灯下，光从头顶洒下来，黑黢黢的影子就蛰伏在他脚下。
    顾横接连叹了两声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沈数先开了口：“我讨厌的从来都不是射箭，是沈功不愿意回来的理由。”
    “什么为了梦想，为了我以后能少受罪，”沈数声音寡淡，听不出多浓的情绪，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我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我不想要的不要塞给我。”
    尾音是颤抖的。
    顾横忽然很想伸手抱他，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他从来都是想干嘛就干嘛的人。
    只是在抱他的前一秒，他看见沈数泪眼婆娑的样子，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心头一动。
    指腹轻轻覆在沈数的眼上，替他抹掉那点晶莹。
    “你多大了？”顾横随口问。
    沈数站不稳，下意识攥着他衣服：“16。”
    顾横想说17岁了还哭，话涌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满脸的心疼顿时凝固：“……你多大？”
    沈数看着他：“你耳背？”
    “……”顾横难以置信，“你说的是16周岁吧？”
    沈数不吭声，轻蹙的眉头仿佛在骂他智障。
    顾横突然像摸了电门似的抽回手，被沈数抓皱的衣服布料也被解救出来。
    “你才16？”顾横并不清楚他们班整体年龄分布，他更在意的是，“那你占了我好多便宜，我是你哥，你以前对我还那种态度！”
    “那你会后悔认识我吗？”沈数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低声问。
    绕了一大圈子，回到了最初顾横避开的那个话题。
    也不算是避开，只是他觉得“不后悔”这三个字轻而易举说出来太没分量。
    “别后悔认识我。”沈数说，“我不会计较你咬过我，别后悔认识我就行。”
    “……”顾横不自然的把手伸过去，牵着人往家走，“谁说后悔了，你别胡思乱想，再说了，你以前喝醉的时候，话没有这么多啊！”
    不仅话不多，还像个锯嘴葫芦。
    “两年以后你就走了，”沈数老老实实的被牵着，嘴里不停唠叨，“就像沈功一样走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毕竟你父母都不住在这，”他的音量有时轻有时重，有事郑重其事有时像喃喃自语，“你父母为什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安阳上学？他们跟沈功一样是不是？”
    顾横停下的同时胳膊往前拉，沈数毫无防备的撞在他身上。
    顾横偏着头，阴恻恻的说道：“沈数，你明天一早醒来会后悔的。”
    沈数：“……”
    顾横吓唬他：“后悔到脚趾抠地，后悔到你想撞墙，后悔到你再也不想看见我——”
    “不会的。”沈数笑了笑，声音极低，“不会不想看见你。”
    “啊？”
    沈数抬起头，看着几步远的院子，礼貌又客气地说道：“到家了，谢谢。”
    顾横：“……”
    沈数走的笔直，脚底一点都不虚，完全没有刚才走三步崴一下的模样。
    开门的动作慢条斯理，顾横往后退着走，看沈数在门口站了半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顾横胆子上来，喊了他一声。
    沈数默然看向他。
    顾横喊道：“小沈，认识你很开心。”
    说完，他就往后看了眼，确认这条街上没有其他人见证他像个傻逼一样后，他高举手臂，快速的比了个心。
    没能看见沈数当时是什么反应，因为顾横表白完就扭过身，走出了雪夜上梁山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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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第47章

    从这天开始，他和沈数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醉酒后的事，谁都没提，但是每次说话对视上，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数现在很少会怼他，甚至有时候心有灵犀的就像沈数以前都是故意的……不，他就是故意的。顾横还是会去俱乐部练习射箭，不过更多时候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赵坤惊讶到脑洞大开，怀疑顾横绑了个跟沈数长相一模一样的假人来。
    “你现在是想以毒攻毒？”赵坤好奇道。
    沈数没明白：“什么以毒攻毒？”
    赵坤指着沈数正在看的展柜：“这不是？”
    沈数嘲了一眼：“想多了。”
    刚说完，旁边的玻璃门徐徐拉开，顾横拎着一把反曲弓进来，墨镜下的眉头紧皱：“老赵，这把弓用多久了，弓弦和弓片有问题。”
    “什么问题？”赵坤走过去，把反曲弓拿到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
    挺好的啊。
    顾横点了点弓片，赵坤反应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哦对，你习惯用泡沫碳芯是吧。”
    顾横没作声，其实不止是这个问题，俱乐部虽然学员多，但还是有大部分闲散客户，这些人几乎是业余玩家，玩的弓不同，侧重点也不用。
    顾横看重手感和精准度，这也是射箭赛事中最重要的两个维度。
    但业余玩家不同，一部分人把射箭当成放松，这点顾横并不排斥，有些时候他也把射箭当消遣。
    可他们更偏向于高磅数的复合弓还有一些美国猎弓，更看重力度和准确度。
    所以也就导致俱乐部里很多现成的反曲弓由于不匹配的力度发生变形，影响弓箭的命中率还影响弓片的使用年限。
    顾横刚来俱乐部的时候，赵坤把最好的配件挑给他，让他自己安装，后来顾横也一直用那把，今天心血来潮随便从一楼的架子里拿了一个。
    好家伙，43磅的反曲弓拉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还不到三十磅，什么程度呢，属于时小鱼上手都能拉个满弓。
    之前顾横跟赵坤提过，赵坤也挺无奈：“那我能说什么？这弓箭放着不让人家碰？毕竟花了钱来的！”
    所以干脆这回不说了，可好好的弓被人弄成这样，顾横心里憋得慌。
    泡沫碳芯弓片拉起来柔和，家里那把黑红色就是，这把反曲弓的弓片材质拉感艰涩，现在都能软到这种程度，用它的人是瞧不起弓片还是瞧不起俱乐部？
    他憋着一肚子火气上了二楼，沈数走过去，看着赵坤手里的反曲弓：“这把弓有问题吗？”
    赵坤点点头，他刚才试着拉了一下，问题大的很，估计得换弓片和弓弦了。
    这个月都不知道是第几把了。
    沈数跃跃欲试：“那给我用吧。”
    赵坤愣住，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你要试这把弓？”
    沈数点头。
    赵坤心说你真的不是想让它磨难更上一层楼？
    “这把弓已经寿终正寝了，你放过它吧。”赵坤惋惜的说道。
    沈数就是因为它有问题才要试一试，好的东西他怕弄坏了，既然赵坤都这么说了，就算了。
    以前家里有几把沈功之前用过的弓，但他从小就跟沈功不对盘，所以每次都无视，最近距离的接触也仅限于摸一摸，拿起来都没有过。
    当然也不知道射箭是什么感觉。
    赵坤飞速捕捉到沈数眼里的遗憾，唉，一个16岁少年怎么能拒绝得了靶场和弓箭呢！
    他正寻思让沈数去二楼玻璃柜里挑一把，顾横正巧从二楼楼梯口拐过来。
    手里有两把弓。
    一把纯黑色是他自己的，另一个红色弓把配白色弓片，好像是新安装的，二楼没有这种单纯的配色。
    赵坤还没来得及问，顾横就把手里红白配色的弓递给沈数。
    “拿着，”顾横说，“你不是想试试吗？”
    沈数就是以这个借口跟顾横一起来的。
    赵坤并不知道，还以为顾横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你什么时候听见的？安装的还挺快。”
    两人去了二楼室内特训区，沈数来过好几次，不是经过就是听见弓箭撒放出去锤在箭靶上的声音。
    顾横从柜子里拿出护具，一一帮他戴好。
    护指是有弹性的，贴合食指和中指，顾横握着他的手腕，戴上去后忽然笑道：“你的手指好细，能拉动吗？”
    说着便上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家里的活几乎都是沈数来干，手上多少有茧，但他皮肤天生细腻，不仔细摸某个地方摸不出来。
    沈数把手腕抽出来，反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下：“正经点！”
    “哪不正经了？”顾横轻笑，“说你手指细还是捏你手指？”
    沈数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低头调整身上的护具。
    耳廓逐渐漫上血色，打破了他堪堪维持的平静，心跳逐渐加快，手指迟钝的传来酥麻的反应。
    顾横以前都没发现，沈数原来这么不经逗。
    隔壁是练习区，声音很吵，顾横带他往远一点走，边走边问：“你以前一点都没玩过？”
    沈数说没有。
    顾横不信，沈功爱箭如命，他会没有想过让自己儿子走职业射箭这条路？
    沈数反抗归反抗，但玩应该玩过吧。
    于是，顾横抱着怀疑的态度，省略掉了介绍和射箭步骤，冲远处的20米靶子抬抬下巴：“射一箭我看看。”
    这把反曲弓顾横只配了一个平衡杆，瞄准器也没有调好，他没希望沈数一箭十环，只是想看一下动作。
    真是让顾横大开眼界。
    两只箭射出去后顾横相信沈数根本没玩过。
    “你知道为什么两只箭都脱靶了吗？”顾横走过去，看着一脸凝重的沈数问道。
    沈数知道就出鬼了。
    他学习能力强也没强到这种地步。
    顾横指着红色箭台：“首先箭要放在玫瑰箭台上，我给你选的玫瑰箭台比较适合新手，正常来说蝴蝶箭台会更好，但是无论哪个，你都不要把箭放在箭侧垫上好吗？你刚才射的时候没觉得瞄不准吗？”
    沈数点头：“感觉到了。”
    顾横哭笑不得：“你感觉到了为什么不调整，或者是问我？”
    沈数一本正经的说：“我以为它本身就是这样的。”
    顾横轻拍他的脑袋：“小沈啊，原来你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沈数沉着脸，默默盯着他，顾横干笑了声，正式教人。
    “来吧，首先是站姿，双脚是发力的根源，你跟着我做，”顾横从柜子里把反曲弓拿到手里，做示范，“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平行站立，重心在脚掌上。”
    “对了，射箭的站姿还有三种专业名称，squarestance，openstance，closestance。”
    发音很准，不带一点口音，沈数愣了下：“什么意思？”
    “侧立，暴露和隐蔽，没什么用，记住我教你的就行了，在不对自身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沈数点点头，一边学着他的动作，顾横偏头看了他一眼，上手调整他的肩膀。
    “肩膀好薄。”顾横小声说。
    沈数真服了。
    顾横站在他身后，摁着他的肩膀：“别乱动。”
    呼吸扫过后颈，沈数瞬间绷直背脊，抬起弓。
    顾横取出一只箭支，敲了敲他的胳膊：“高点。”
    这两句就比较严肃了，或者说从进到俱乐部以后，所有关于射箭的话题，顾横的语气和态度都跟平常的闲散模样大相径庭。
    “箭要搭在箭台上，不同于其他颜色的箭羽是主箭羽，要朝内，垂直弓把平行地面，箭尾卡在箭口，卡紧。”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顾横亲手摆弄，两人不可避免的触碰上，沈数看了眼顾横，后者专心致志的调整教学，反倒显得他心不在焉。
    “拉弓的时候，手指勾在弓弦的第一指关节处，虎口推弓把，”顾横说，“胳膊别抖。”
    沈数拧着眉头：“有点沉。”
    “这个很正常，一般赛场上从举弓到撒放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秒，我讲的详细点，你理解起来也容易。”顾横扶着他的胳膊。
    “开弓后你的弓弦要拉到鼻尖唇间两点，大拇指贴近下巴，”顾横腾出另一只手轻戳了下他的下巴，“这。”
    “撒放时手指自然脱弦，不要试图给它一个推力觉得它会放的更远，反而瞄不准，懂了吗？”顾横问。
    沈数其实没懂，他更倾向于顾横手把手教一遍，可是顾横刚戳完他，人就退到了一旁，背起手实打实的像个教练：“瞄准的时候用右眼，如果你是左撇子就左眼。”
    “红点对准黄心，看准就放，瞄准时间不要太长，不然精准度会降低，还容易伤着手腕。”
    一只箭放出去，精准脱靶。
    沈数忽然觉得小时候沈功没有强迫他学习射箭，是不是看出来他没天赋了？
    顾横：“再来。”
    沈数放下胳膊缓了缓，举弓，开弓，按照顾横所说的一步一步来。
    箭射在了靶子上，沈数惊喜回头：“中了。”
    顾横站在监视器前，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六环。”
    沈数：“……”
    过了会儿，顾横迟迟没从监视器上看见下一支箭，他抬起头看向已经放下反曲弓的沈数：“不放了？”
    沈数木着脸说道：“我是来试一试的，不是专门来学习的。”
    所以你这态度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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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第48章

    顾横笑了，他拿起沈数放下的反曲弓，站在沈数刚才的位置，取了支箭慢条斯理的搭上去。
    “不好意思，习惯了。”
    沈数狐疑的问道：“你以前，当过教练？”
    顾横拉弓瞄准撒放，命中九环，他不太满意的啧了声，开始调整瞄准器。
    “我哪有资格做教练啊，那时候刚被国家队退回北城，你爸就让我带一个刚进省队的运动员，是个女alpha，但我的练习方式太野蛮，还不怎么守规矩，不到五天你爸就换了个人带她。”
    周围人谈起沈功，都会用“你爸”做称谓，沈数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幼稚又固执地说“他不是我爸”，可心里还是有些抵触。
    顾横之前都是沈教练沈教练的喊，头一次用“你爸”，沈数竟然没觉得反感。
    “沈功对你们怎么样？”沈数坐在监视器前问，尽量表现得不在意。
    顾横回头看着他：“很坏。”
    沈数错愕的抬起头。
    “说实话，我觉得他的训练方式比我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一套更狠。”顾横不服气的说着，“不然我挤破脑袋进国家队干嘛，就是为了远离他，没想到一条裤衩成千古恨，我又被撵回来了。”
    沈数：“……”
    顾横觑了眼他的脸色，继续说：“训练时候态度比我刚刚更差，我那只能算是严肃，他不是，训练的时候黑着脸拿根箭杵在你身边盯着，他还打人，就我这不上规矩的德行不少挨骂挨打！”
    这人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上规矩。
    “那你们为什么不集体让他辞职？”沈数问，“换一个态度好点的教练。”
    顾横摇摇手指：“严师出高徒！而且沈教练是真心喜欢射箭这个项目，他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出人头地，为中国射箭贡献出力量，我见过很多其他省队的教练，再也没见过比他还热爱射箭的人了。”
    陈思文上完辅导班来俱乐部，正好撞见离开的沈数和顾横，他哀叹一声：“我怎么一来你就走了呀。”
    顾横：“你不是上午的课吗？怎么这个时间才来？”
    陈思文跑的满头大汗脸蛋通红：“我那个辅导老师临时有事，时间换成下午了，上午被我妈摁在家里大扫除。”
    顾横故作惋惜：“那可太遗憾了，没办法，咱们下次再约吧。”
    陈思文瘪瘪嘴说了句好吧，拎着包垂头丧气往里走。
    离开俱乐部，顾横没忍住笑，沈数凉凉的问道：“你今天跟他约好了？”
    “之前约过，”顾横看到他不悦的脸色，腮帮子动了动，声音里憋着笑意，“但今天不是要陪你吗？”
    沈数目光一凛，一把拉住顾横的胳膊，顾横堪堪刹住脚，面前就有一辆贴着路边疾驰而过的摩托车。
    顾横吓得捂住心脏，劫后余生，禁不住脱口一句脏话：“卧艹……我差点就要头身分离了。”
    沈数白他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脑袋，总结道：“脑袋还在。”
    顾横：“……”
    时间经不起消磨，转眼间安阳迎来了第一场雪，六中的学生也迎来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场月考。
    考了多久，毛毛细雪就下了多久，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顾横撑着窗边的暖气向外张望。
    王启阳跟在沈数后面喋喋不休，挨个问答案，最后总结出来他这个元旦可能要吃鞭子。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沈数上完厕所回来，让他把桌子往后撤。
    考前班里把六排单座组成四排，他跟沈数紧挨着坐在靠窗的后两位。
    刚考完试，班里没多少人动，四五个脑袋聚在一起对答案没心思搬桌椅，还有一些人等着打铃去吃晚饭，回来再整理。
    顾横也不太想动，他的理由非常的文艺。
    “我想赏雪。”
    安阳的雪在一二月份来得最凶猛，几乎达到每周一场，阵仗也大，没等彻底融化下一场就纷至沓来。
    沈数不着急了，懒懒的靠着椅背。
    王启阳好奇的问道：“北城的冬天有雪吗？”
    顾横：“有，但是不大，晚上飘了一宿第二天早晨就被风吹没了。”
    他住的地方是北城江湾区，4a级景区靠山靠海，雪片都是一粒一粒的，像调了05倍速，跟北城近些年的发展速度截然相反。
    吵闹的空气中响起两声突兀的震动，顾横缓了会儿，转身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是陈思文发来的。
    陈思文：横哥，我拿了第二！
    陈思文：烟花]庆贺]尖叫
    顾横：棒
    顾横收起手机继续赏雪，他凑的有点靠前，低头就能闻见沈数发尾洗发水的味道，熟悉的柠檬和红酒。
    冬天的沈数白的跟瓷娃娃一样，偏偏他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浅色，衬得整个人清清冷冷的，颇有一种雪山松林的气质。
    面前的人忽然低头掏桌肚，颈椎处凸起，显出骨骼的冷硬，顾横曲起手指搭在他肩膀上：“陈思文青少年赛拿了第二。”
    “什么比赛？”沈数拿出本语文背诵手册，偏头问道。
    顾横说：“射箭赛。”
    沈数隐约听谁提起过，他拿着背诵手册回忆，半晌后才问了句：“青少年射箭赛，不是十月份吗？”
    十月份赵坤忙的像陀螺，每次沈奶奶有东西想送给他，沈数都见不着人，只能拿给俱乐部前台，他当时多问了一嘴，前台告诉他的。
    “比赛延迟了，”顾横解释道，“不过安阳的青少年赛含金量不高，关注的人很少。”
    一些体校和箭馆举办的，所以想什么时候开始报名都可以。
    沈数微不可察的紧了下眉头，很快便松开：“你很看好他？”
    顾横往后仰，伸了个懒腰：“一般吧，天赋有，但不多，够勤奋，说不准啊！”
    王启阳听了零碎几句，比赛、射箭什么的，他探头探脑想跟顾横来个对视，顾横的眼神却黏在沈数身上。
    直到沈数不小心把背诵手册掉在地上，王启阳才有机会问：“你要去比赛？”
    “啊？”顾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射箭的比赛？”
    “对。”
    “那你也要去吗？”王启阳讪讪的。
    顾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他：“我以前参加过，前三名不能参加第二次。”
    王启阳点点头，表情看上去疑惑不解。
    顾横拧着眉：“有什么事吗？”
    王启阳摆摆手，干笑道：“没事啊。”
    顾横：“……”
    王启阳无端起了一层虚汗，顶着顾横阴沉深邃的目光，他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大家一直不敢提你以前是射箭运动员的事，就怕你想多。”
    “我想多什么？”顾横莫名其妙。
    他满不在意的样子让王启阳懵了，合着这么多人憋着好奇不去打听就怕顾横想起过往伤心事，结果顾横根本不在意。
    王启阳看了看淡定自若的沈数，情不自禁的想拍掌。
    行，除了这两人，全班都是大傻子。
    “怕你难过呗！”王启阳越想越憋屈，“你之前，不是被国家队开除了吗，后来不甘心，一气之下省队也离开了，所以回安阳念书，大家不想提，就是怕你难过！”
    顾横脸色一变再变，问沈数：“你知道这事？”
    沈数摇头。
    王启阳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都怕这事说出来顾横掀桌子。
    国家队哎，被开除了，省队，也不干了，这要是他，谁敢在自己面前提这些，他一定抡圆了胳膊。
    “但我不是一气之下离开省队。”顾横冷不丁说道。
    王启阳还在那义愤填膺捶胸顿足，闻言两眼茫然：“不是？”
    官方说明是主攻学习，但顾横的成绩刚进六中就打了众多看八卦的脸，顾横明明能兼备二者，完全没必要舍弃其中一方。
    众人纷纷猜测是其他原因导致顾横不想继续留在省队，思来想去，再结合顾横平常的为人处世，貌似只有“意气用事”最合适不过了。
    窗外的雪停了，世界陷入昏暗，教室里开了灯，顾横安静几秒，淡淡的说道：“知识改变命运，一腔孤勇不能。”
    王启阳听的云里雾里，沈数也懵懵懂懂。
    顾横聊过一次他在国家队的事情，但是聊到省队却打马虎过去了，如果现在他这句话是为了证明省队发的说明属实，那他之前没必要糊弄过去啊。
    顾横突然眼前一亮，他扒在窗户上，兴奋的说道：“去打雪仗吧！”
    看，又来转移话题了。
    从拿出背诵手册到现在过去快五六分钟了，沈数才打开，他刚翻到要背诵的文言文，半字未看，一只大手伸过去直接盖在上面，将他手里的书抽走，取而代之握住了手腕。
    另一只手捞起两张椅子上的羽绒服，拽着沈数往外跑：“走走走，打雪仗去！”
    班级里一阵躁动，佟凡在办公室拿到了语文和英语答案，回班赶上一阵人潮。
    “干嘛呢，还没下课呢！”佟凡站在走廊里，手足无措地大喊道。
    话音刚落，铃响了。
    王启阳衣服穿到一半笨手笨脚往外跑，对上佟凡瞪圆的眼睛，还挺礼貌的点了点头。
    佟凡气的不轻：“你点什么头你！这帮学生反了天了！”
    高一年级的教导主任笑意盈盈的端着茶杯，杯口徐徐往上冒着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哎呦佟老师，试也考完了，明儿个就元旦了，让他们玩去吧！”
    佟凡拉开窗户往下看，操场上鬼哭狼嚎，路灯下漫天的雪花飞扬，她气着气着就笑了，挥了下手回了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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