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惑心》 第1章 出逃 上京裕阳城外。 天穹高悬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的清辉洒下,伴着微微刺骨寒凉的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楚瑶没有在意此刻席卷周身的冷意,只顾用手拼命地扒开前方眼花缭乱荆棘丛生的灌木,气喘吁吁不敢停歇的往前奔去。 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哒哒马蹄的追赶声,如战场急促不歇的战鼓,声声逼近让楚瑶越发惊慌无措。 此刻的她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落在那个人手里。 绝不能! 手臂、脸颊在奔逃中被树枝划伤渗出鲜红的血丝,被风吹得生疼,楚瑶忍着伤口带来的阵阵刺痛,没有放慢自己向前奔逃的脚步。 前面不远就是出京的岔道,只要她再坚持…… 可惜双腿难敌四蹄,她还是被身后追赶而来的人马给硬生生拦了下来。 翻身下马的是一位为首的素发黑衣侍卫,他抱拳跪在楚瑶的身前,伏地叩拜,请求楚瑶跟自己回去,“王妃,请您跟奴才速速回府。”语气恭敬万分,没有半分怠慢。 楚瑶对于眼前之人的话却如同受惊的小兔,瑟缩着后退几步,眼里满是抗拒,嘴里小声道:“不,我不会回去。” 她趁侍卫不敢靠近又欲劝说之时,准备拔腿再次逃跑,没料到身后却传来一个温柔宠溺的声音,“阿瑶,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 男子低沉的声音穿过夜风一字不漏地落在楚瑶的耳里。 楚瑶瞬时被吓得脸色发白,她颤颤巍巍的转身循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密林中骑着高头骏马,穿着绛紫绣金线衣袍的年轻男子,一双桃花眼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她。 男子目光殷切深情,夜风把他的衣袍吹起,列列翻飞飘卷,如同谪仙下凡,俊美飘逸。 男子驾着马缓缓行至楚瑶面前,明明是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庞,可眸中却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楚瑶下意识的向后躲开,惊慌不安道:“宇文霄,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燕王府对她而言如同一座坚硬无比的金丝笼,不仅禁锢住了她的身体,就连她的心也得不到半分自由。 宇文霄面无表情,只是默默的盯着楚瑶脸颊上的划伤,目光缓缓游弋到那条被勾破后染上污泥,脏兮兮的水蓝色百褶衣裙上,轻声说道:“你受伤了…” 他心疼的皱起眉来,都怪府内那群没用的狗奴才,不然他的阿瑶也不会伤着。 宇文霄下马走向楚瑶想要替她检查伤口,却被楚瑶伸手推开了。 他向后退了半步,微微抬头盯着楚瑶凌乱的头发,不怒反笑,“你们都退下!” 宇文霄厉声呵斥王府的人马离他们远远的,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 楚瑶见围堵的侍卫在宇文霄的命令下都散去了,她看准时机转身就想再逃。 谁知宇文霄就像早有防备,只是伸手一带,抓过她的手腕转了半圈后,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压倒在地。 城郊的路地上满是粗粒碎石,楚瑶摔得有些痛,好在宇文霄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 楚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宇文霄无赖的压着不得动弹。 “你放开我!”楚瑶气息不稳的想要推开叠在身上的人,可她力气不够,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胆战心惊的她连声音都带着哽咽的哭腔,“宇文霄,求求你,放开我。” 宇文霄见她急得落泪,便将双唇贴上她的眼角,细细的舔吻住那些滚落出的热泪。 “我不会放你走的,阿瑶。”宇文霄深情地凝视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鼻尖与她轻触,“你已经是我的王妃,我们今生今世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楚瑶极力的否认他说的话,挣扎哭喊道:“不是…是你骗我的…” 她要嫁的夫君并不是他。 他们本不是这样的关系,宇文霄却擅自改变了这一切。 听着从她嘴里说出的绝情话,宇文霄薄唇微勾,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你是我的人。”他侧着头,湿热缠绵的吻过她的颈项,仿佛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楚瑶僵硬的身体在他的触碰下开始激烈的反抗挣扎,宇文霄担心她伤着自己,扣住她的双腕压在头顶。 “阿瑶,我们是名正言顺地夫妻,你抵赖不得。” 宇文霄的话让楚瑶抗拒万分,在她眼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欺骗,作不得数。 可落入宇文霄的手里,她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楚瑶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裙在宇文霄稍稍用力的拉扯下,瞬间从身上滑落,布帛被撕裂,她裸露在外的身体如同一幅春色满园的胜景,美丽而充满诱惑。 她红着眼,偏头紧咬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喊,眼里的泪水却像是决堤般长流不止,很快便打湿了鬓发。 … 宇文霄脱下外袍,将早已疼昏过去的楚瑶紧紧的裹住后护在怀中,看着她闭目昏睡的模样,惹他怜语安慰,“阿瑶,我们回家了。” 说罢,宇文霄抱起怀中的女子,如获至宝般的朝着远处等候的王府人马而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章 同济 八年前。 颖州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那里气候宜人,鸟语花香。 春来风景如画,秋来落叶缤纷,不知给多少路过此地的文人墨客留下了提笔成诗的灵感。 而同济县就位于颖州最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内。 六月的天,正是出游赏景的好日子。 穿着绿衫的小丫鬟,带着自家姑娘楚瑶偷跑出府,她一路上咕咕叽叽的小心嘱咐着,生怕漏了容貌,被人发现了她们的身份,“姑娘,帷帽可带好了,莫叫人瞧见了去。” 丫鬟名叫茹茹,性子精灵古怪,一双清眸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们路过的地方。 楚瑶今日难得找到机会出府一趟,自是如脱缰的马儿,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将茹茹的话抛在了脑后。 “老爷若是知道了,姑娘可一定要替我求情。”茹茹紧跟上前,故意哭丧着脸,委委屈屈地反复在楚瑶耳边念叨,让她切记为自己说情的事。 楚瑶回头看了她一眼,盈盈浅笑,眼眸顾盼生辉,嫣红的唇瓣开合着,“放心吧!爹爹准听我的话,不会罚你的。”她说的倒是十分轻松,根本不担心被家中长辈知晓后的窘境。 原来这位楚瑶姑娘,乃是同济县楚暮楚老爷的独生女。 他们楚家是颖州一带做白米生意的商户,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官宦,可在当地也算的上衣食无忧的人家。 尤其这楚瑶楚姑娘还是同济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一副身姿冰肌玉骨,颦轻浅笑时最是迷人心窍,不到及笄之年,楚府的门槛都快叫人踏烂了。 奈何这楚老爷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对上门求亲的人一一拒绝,扬言想娶他楚家的女儿必要是考取功名的有志之士。 同济县本就是颖州的一个小县城,就连举人也屈指可数,想要成为楚家的乘龙快婿,那非得是三甲之内不可。 而楚瑶乃是家中独女,本就不想如此早的成亲离家,自然也依着楚老爷的意思,随他为自己高眼选夫。 今日跟着丫鬟偷偷出府游玩,常年身在闺阁的楚瑶甚少走过这样多崎岖不平的山路,有些疲累的她想要摘下头上的帷帽透透气,奈何丫鬟茹茹在旁极力阻拦,“不行,姑娘答应过我的。”她瞪着圆乎乎的眼睛,一步也不肯退让的样子。 楚瑶指着连影子都没有半个的河边,叹气了口气,“茹茹,你看这里除了我们,就是山水、树木、花草,何来被人瞧见一说。” 她担心的未免过了头。 可丫鬟却只是紧紧攥住楚瑶帷帽的系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也不撒手。 没有法子,楚瑶只能由她别扭的拽紧自己头上的帷帽,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 茹茹一手扶住楚瑶的帷帽,一手给她打着扇子,讨好的笑着问道:“姑娘,今日累着了吧!我替你使劲扇扇。”说完便卖力的呼哧呼哧地加大力气。 楚瑶被她扇的风呼了眼,她微微偏头躲开,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膝盖,脸上愉悦的神情并未因此消减。 想到每日被爹爹关在府院里,既见不到这般广阔的天,也感受不到这般绿意的地。 此次出来就算是再累再热,她也是打从心底高兴的。 放松心情休息了片刻,楚瑶忽然发现远处的水里飘来一块木头,而木头上似乎趴着一个人,“河里有人溺水了。”她提起裙角,飞快的走了过去。 “哎,姑娘别去……”茹茹在后面担心她要是受伤,老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姑娘你慢点,小心湿了鞋。” 楚瑶应声回答她,“我没事。”然后没有犹豫的将一双玉足淌进了水里。 虽是六月,可河里的水仍然冰凉清透,脚踝浸没时楚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不容易将人从水里拖上岸,楚瑶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八九岁的瘦小男孩儿,他面容惨白憔悴,嘴唇微微发紫,看起来奄奄一息。 楚瑶赶紧唤来茹茹帮忙搭手,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将水里的男孩抬到了树下,看着男孩一动不动的模样,茹茹不禁担心道:“姑娘,他还活着吗?” 要是救了个死人上来,就怕到了县衙她们有嘴也说不清了。 楚瑶小心谨慎的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微弱,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茹茹,“没事,人还活着。” 救人要紧,楚瑶没有迟疑的和茹茹俩人把男孩儿带回了府里。 茹茹听从楚瑶的吩咐,请来李郎中替男孩看病。 李郎中乃是同济县有名的圣手,不出半日就将人给救了回来,他开好方子交给楚瑶,“楚姑娘,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月就能痊愈。” 楚瑶微微俯身行礼,柔声细语,“多谢李郎中费心了,”她又瞧了一眼身后的茹茹,示意她将诊金付了。 得了楚府的看诊银两,李郎中喜笑颜开地背着药囊离开了。 茹茹看着床榻上昏睡未醒的男孩,脖子上露出的半截衣襟,吃惊道,“姑娘,我瞧着他衣服似乎是上好的云丝锦。” 楚瑶闻言掀开被褥,仔细瞧上了几眼,“看着是挺像的,不过同济县可没人穿的起这样华丽的锦缎。” 半年前的观音华诞,楚瑶带着茹茹跟在她爹楚暮身边曾有幸见过县令夫人穿过一件云丝锦,不过样式较为陈旧,看起来是多年前的款式,可做工手艺却是难得一见的上上品。 “等他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茹茹觉得猜来猜去的太过麻烦,姑娘既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必当知无不言。 楚瑶重新将被褥替男孩盖好,带着茹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两人走到廊下,楚瑶才想起此事应该要禀告楚暮,否则跟着她的丫鬟茹茹就要遭殃了。 想到这里,楚瑶转身吩咐茹茹,“你让人去前院守着,爹爹他回来了立刻让人告诉我。” 楚老爷去临县谈买卖,今日会晚归。 晚上戌时,楚暮忙完生意刚一回府,就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楚瑶殷切的端出早就泡好的雨前龙井,恭恭敬敬的唤了他一声,“爹,今日辛苦了,请喝茶。” “瑶儿,可是又犯什么错了。”楚暮接过女儿递给自己的茶杯,一眼看出她的用意,“说来给爹听听看。” 楚暮这个女儿没什么心眼,做生意算计那套,自己抓破脑袋也教不会她,不过好在瑶儿贴心孝顺,这让楚老爷甚是安慰。 将来替楚瑶寻个仕途顺遂的俊俏夫君,陪嫁楚府一半的铺面茶庄,也不叫她在夫家面前矮人半截,到时小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瑶儿就能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官宦夫人,即使不会经商贩米也可一生无虞。 楚暮早就为楚瑶打算好了,所以他在临县谈买卖的时候,也特意留意是否有尚未婚配的读书郎,模样一定要俊俏,可不能长的歪瓜裂枣,让人瞧了生气。 楚瑶让林管家带着奴仆都先退下,然后让茹茹从膳厅外上了一盘白糯的蒸糕,她拿起银箸双手奉到楚暮面前,“爹,你尝尝瑶儿做的蓬糕,是白莲蓬煮熟,捣碎,和上米粉,再加入白糖蒸熟,软糯香甜,可好吃了。” “今日在府里,就做了蓬糕?”楚暮目光如炬,从进膳厅就发现了丫鬟茹茹鞋上的泥。 她们主仆向来形影不离,何况瑶儿此刻身上穿的也不是卯时给他请安的那件紫绡翠纹裙。 楚暮做了半辈子的生意,心如明镜,他只是没有拆穿楚瑶。 楚瑶捏着丝帕忍不住用手绞圈儿,像是拿不定主意一样左右思量,最后还是温声撒娇道:“爹爹,看在这盘蓬糕的份上,你答应瑶儿不生气,好不好。” 楚暮无奈的点了点头,“吃了瑶儿的东西,想生气也已经晚了。” 于是楚瑶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外出并且救回一个男孩的事全都告诉了楚暮。 丫鬟茹茹在旁吓得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撞见老爷怒视的眼神。 楚暮宠爱楚瑶是下人们都知道的事,只是这私自出府还带回来一个陌生人,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茹茹也不知老爷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楚暮看着眼前纠结踌躇的女儿,轻轻的摸着她鬓边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瑶儿宅心仁厚,并没有做错,只是以后不许偷跑出府,外面人心复杂,一个不小心,可就再也见不到爹了。” 楚瑶听着楚暮说见不到他的话,鼻头微微泛酸,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大石压着,怎么都喘不上气,她上前揪住楚暮的袖子,“爹爹不许说这样吓人的话,瑶儿答应你不轻易出府就是了。” 楚暮面带欣慰的笑了笑,看了眼身旁的茹茹,“带姑娘回房休息去。” 等到楚瑶离开,楚暮转身就去找了林管家,神色凝重的交代道:“你去查查,瑶儿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熟语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暮担心这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人想接近自己女儿想出的诡计。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章 哑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楚瑶高兴极了,可一旁的茹茹却像是在滚钉板上走过一遭,现在还心有余悸。 茹茹熟练的替楚瑶卸下发髻,又从房外端来洗脸的铜盘,拧干帕子后忍不住问她,“姑娘,说好的瞒着老爷呢,你怎么一下子全招了。”刚才害她差点魂都没了。 楚瑶心善,她想要留救下的男孩在府中养病,自是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楚暮知道的,“爹爹也没生咱们的气,这样不是挺好的。”她沉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 茹茹叹了口气,拿起檀木梳替她梳顺了满头乌发,“还好老爷疼你,不然我可就惨了。” 跟在楚瑶身边,这样担惊受怕的时候还真不少。 楚瑶知道茹茹在担心的事,她回头同她保证,眸中坚定,“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被赶出府去的。” 茹茹想了想,问道:“那要是老爷非要赶我出府呢?” 姑娘性子温软,到时她又该如何。 楚瑶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一哭二闹,保管让爹爹心软。” 茹茹听到楚瑶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姑娘,我可很难想象你找老爷哭闹的样子。” 楚瑶看着茹茹,莞尔一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茹茹是我最贴心的丫鬟。” 俩人说笑了一会,茹茹才替楚瑶宽衣,然后去到壁柜处拿出上好的安神香点燃,铺床时又想起今日救下的男孩儿,“姑娘,你告诉老爷咱们出府的事,其实是想要让老爷同意你留下那人吧?” 茹茹自小跟在楚瑶身边,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但她身为丫鬟须得知道替主人提防,“姑娘,你平日救个小兔小狗的那不打紧,可今日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他来路不明……” 楚瑶不以为意,抱膝坐在床沿,手里摆弄着帷帐穗子,“他就是个孩子,不跟小兔小狗一个样吗?都是小小的。” 茹茹觉得楚瑶有事瞒着她,轻声问她,“姑娘,你是不是想起小公子了。” 楚瑶曾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只可惜六岁的时候患病夭折了,楚夫人也因此伤心病逝,说来今日救下的那个男孩正巧跟她早逝的弟弟年纪相仿。 提起此事,楚瑶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她见那男孩时,确实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弟弟,如果弟弟还活着,约莫也和他一般大了。 “我有些困了……”楚瑶打了个哈欠,倒头躺下身去,只闭眼说了一句。 茹茹知道楚瑶是想起伤心事了,于是不在多嘴,只是替她掖好被角,蹑手蹑脚的退出房去。 第二日一早,茹茹像往常一样,到楚瑶房间伺候她洗漱起床。 结果房间空空如也,原来楚瑶不放心救回来的孩子,一大早就去了偏房看他。 茹茹紧赶慢赶的也去了偏房,见到楚瑶后才放了心,她上前低声问话,“姑娘,怎么这么早就来这儿,你用过早饭没?我让厨娘煮了清淡的小米粥。” 楚瑶听到早饭是粥,想着还是茹茹思虑的周到,于是嘱咐她,“你再让人备上一碗,等他醒来时喝。” 茹茹颔首应下了,转身就去安排。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被楚瑶二人的说话声惊醒,他慢慢的睁开双眼,只见床边有抹绰约的倩影。 宇文霄定睛一看,原是一名肌肤胜雪,容色绝丽的女子。 女子见他醒来,上前关切道:“你感觉可好些了?”她声音娇柔,好似山中清泉,悠悠转转的淌过,动听极了。 宇文霄防备的看了一眼房间四周,刚想起身就被楚瑶制止了,“你别动,郎中说你摔伤了,需要卧床休息。” 楚瑶按住他胸前的被褥,替他又往上拉了拉。 楚瑶不知他是被吓着了,还是一并跌进河里,摔伤了头,从他醒来后就没听他开口说过半个字。 就连自己想要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都有些不太好开口。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身体才能好的快。”楚瑶说完转身就要出去让人准备,没想到就遇见了茹茹,见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和两碟小菜。 茹茹还没说话,楚瑶就让她把粥先端进去,给床上醒来的人。 见楚瑶自己还没吃,就光惦记别人,茹茹忍不住嘀咕道:“这醒来的时辰掐的刚刚好,饭来了人就醒了。” 宇文霄注视着房里又走进的陌生女子,他警惕的看向楚瑶俩人,眼里有些不明的情绪。 楚瑶见他眼眸黑亮,像曜石般迷人,忍不住柔声道:“你醒了,就自己下床来吃吧。” 宇文霄看着楚瑶朝他招手,就好像他是路边捡来的小狗,连哄带逗的感觉。 他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茹茹见他这人不识好歹,板着脸教训起他来,“怎么?姑娘叫你吃东西还不肯过来吗?” 宇文霄对茹茹的话当做耳旁风,根本不予理睬。 “算了,他应该是刚醒来还没缓过劲儿来。”楚瑶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孩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如履薄冰的对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瑶既然发话了,茹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兀自转身离开了房间,忙自个的事情去了。 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楚瑶把青瓷碗从八仙桌上端了起来,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可不好。”她冲宇文霄微微笑道。 宇文霄看了一眼她纤细手腕上带着的两只细圆镯,被叠带在一起发出的叮当声吸引,楚瑶见他好奇似的盯着自己的手镯,柔声告诉他,“这是碧玉叮当镯。” 宇文霄收回自己的目光,依然没有与她说话,只是接过楚瑶手里的瓷碗,独自一人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吃了起来。 楚瑶看着他单薄瘦削的后背好似弯折紧绷的弓弦,心中隐隐觉得他应该吃了不少苦,不由得想要问清楚缘由,“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 可惜楚瑶的话并没有让床上躲着的人有任何回应,他只顾埋头喝着碗里的粥,并没有理会楚瑶的寻问。 “那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楚瑶靠近他,试着轻声问了一句。 宇文霄却猛然回头把手里的碗塞给了楚瑶,似乎不想她在继续追问自己。 楚瑶看着被他喝了一半的粥,他的嘴角处还挂着几颗米粒,解释的话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能无奈的走开了。 离开偏房没多远的楚瑶就瞧见了林管家,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的长脸男人,他们一路朝她这边走来。 楚瑶认得林管家身后的人,他是同济县的地保。 楚瑶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冲着自己救下的男孩来的,于是站在廊下特意等着,等到他们走近,“林管家,你们来这做什么?” 林管家没有隐瞒他找地保来的目的,直言道:“小姐,这是老爷的意思。” 楚瑶明白,爹爹许是担心外乡人身份不明,会给楚家带来麻烦,于是只得交代他们,“那孩子刚醒来,你们别吓着他。” 林管家点头答应着,“小姐放心,我只是让地保认人。” 楚瑶本以为认人而已,不过是再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她离开没多久,偏室内就出事了。 林管家火急火燎的派人去回了楚老爷,说是小姐救回来的那个人万万留不得。 茹茹急吼吼的冲进房间时,楚瑶正在静心刺一副白鹤绣样,那是她准备给楚老爷的生辰贺礼。 见到她进来的一刻,楚瑶吓得不轻,起身问她,“怎么慌慌忙忙的,出了何事?” 茹茹气喘吁吁,“姑娘,老爷要赶那人出府。” 楚瑶不明白,上前几步急道:“为何?爹爹昨日不是答应我让他留下了吗?” 怎么半天的功夫,就要赶人了。 茹茹缓了口气告诉她,“是林管家,他让人告诉老爷,说那孩子咬伤了地保,是个疯子。” “咬人?好好的他怎么会咬人?”楚瑶有些不相信,“他只是怕生不敢说话而已,哪里就是疯子了。” 早知如此就不让林管家带地保去认人了。 茹茹看着楚瑶着急地走出房门,立即也跟了上去,“姑娘,我听说那地保伤的挺严重的。” 楚瑶不相信林管家说的话,好好的一个孩子,和那刚出生的羊崽差不多,而且身上还带着伤,平白无故的怎么会伤人。 “先去看看,弄清楚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楚瑶就来到了前院。 楚老爷此刻正和林管家站在院内说着话,看见他们的时候,楚瑶远远就小跑着上前,“爹!” “瑶儿,你来做什么?”楚暮回头不悦的侧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茹茹,知晓定是她去报的信。 楚瑶一来就问起了楚暮,“听说爹爹要将我救回来的那人赶出府去。” 他明明答应自己的,怎么能反悔不作数。 楚暮见她一脸认真的说起此事,也只好跟她解释道:“他咬伤了地保,爹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留在府里。” 其实楚老爷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万一下次伤着的是楚瑶怎么办。 这样的事须得防患未然,才是上上策。 “他身上还有伤,您要是赶他出府,不是眼睁睁送他去死吗?”楚瑶苦苦哀求楚暮,“爹,他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不是吗?” 楚暮本也是善心人士,要不是听说那孩子发起疯咬人,他也不会想要将他赶走。 女儿救人原是做好事,如果反而伤着自己就成了冤枉事了。 可楚暮还是拗不过宝贝女儿,只好答应暂时留下那孩子。 楚瑶让茹茹收拾出了后院的一间偏僻小处,将人带去了那里照顾。 宇文霄以为楚瑶是想要将他关起来,可没想到楚瑶却告诉他,今后他就住在这了。 “没有人会赶你走,你养好伤如果想离开也是可以的。”她弯腰替他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对他极尽温柔,如和煦的春风,“答应我,下次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以咬人。” 宇文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单纯没有心机,救下陌生人连对方身份都不曾弄清楚,就执意要将人留在家中。 万一他是强盗的儿子,又或者是杀人越狱重犯的儿子,她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那日楚府的管家带着地保前来问话,他们想要脱掉宇文霄的衣服查看,是否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可逃出上京的他在路上早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典当,否则又怎能躲过那些人的搜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章 取名 楚府花园的紫藤开了谢,谢了开,一晃就是三年光景。 僻静小院内,门扉旁立着一个清俊的少年,他抽条似的拔高了个子,比来时看着挺拔了许多。 少年黑亮的眼睛瞥见门外走来手里拿着木漆提盒的丫鬟翠环。 今日来小院送饭的是翠环,少年脸上的表情像是数九寒天,冷的叫人直人哆嗦,他目下无尘,幽幽的问她,“阿姐怎么没来。” 翠环见少年整日都只能在小院活动,除了姑娘和茹茹姐,就是自己来给他送饭,这日子倒是比楚府的管家过的还安逸自在。 她没什么好脸的径直走进屋内,哐的一下,将食盒重重的杵在桌面上。 然后从食盒里略显“粗暴”的端出三菜一汤,这些食物还都是茹茹吩咐厨娘特意为小院做的。 翠环见菜色精致,心里更是不耐,她阴阳怪气的故意对少年说,“这几日老爷带着姑娘去挑选未来姑爷,哪里有时间来见你。” 想他一个在楚府白吃白喝的人,怎么还管起主人家的事来,真是得寸进尺。 少年也貌似来了脾气,“拿走,我不吃。”他抬手使劲一推,滚烫的汤羹就从碗里漾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泼到了翠环的手上。 翠环的手背很快泛起了一大片红印,汤水流了一地,将她的鞋面也打湿了,“哎,你干嘛呢?”她大叫呵斥少年。 “不小心而已。”少年扬起他清俊稚嫩的脸,开口回了她一句,语气却无半分歉意。 翠环看着自己泛红起泡的手背,被少年气的不轻,可偏又找不到辩驳的话说,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没人要的乞儿!” 少年眯着眼,注视着翠环离开的背影。 … 楚瑶跟着楚暮从府外回来,他们今日是受县令大人的邀请,去参加行商们的百茶会。 而对百茶会感兴趣的,还有路过同济县的青年才俊。 楚暮想让女儿跟去长眼,顺便也能看看有没有才貌双全,又合心意的年轻人。 楚瑶在一群谈茶论商的长辈跟前,听的实在是疲累的紧,现在只想早些回房歇着,她福了福身子,有气无力地开口,“爹爹,女儿有些乏了,就先回房去了。” 楚暮见女儿一副就要歪歪斜斜就要倒下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去吧。” 茹茹在旁搀扶着楚瑶,今日的百茶会太过“吵嚷”,别说姑娘,就连她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楚瑶疲态尽显,坐在妆台前撑着手肘想要昏昏欲睡。 茹茹贴心地为楚瑶揉了揉太阳穴,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今儿的那些公子,我看一个不如一个。” 没见到自家姑娘真容前,个个仗着学子的身份端的比谁都高,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见到楚瑶取下面纱后,又纷纷献起殷勤,作对吟诗的夸赞美人如玉,惊为天人。 说来说去都是以貌取人的人,他们的圣贤书敢情都全读狗肚子里了。 楚瑶摆手让茹茹停了下来,其实她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男子她见过的不少,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隔了数日,楚府就来了不少上门说亲的外县人。 马车上大箱小箱的礼物搬到府外,让楚府的人出入都成问题。 仆役们每日都要请走四五位,奈何上门的人还是前仆后继不曾中断。 府内的丫鬟、下人见的多了,都在私底下议论此事。 刘妈妈嘴皮子翻出花来,叭叭叭的带头说了起来,“咱们姑娘可是同济县第一美人,老爷岂会那么容易将她许人。” 一旁蹲着擦回廊栏台上的翠环侧目跟着她接话,“痴心妄想的人都是那些写话本子的读书人。”她最是瞧不起那些人。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可不是,明日再不能让那群人进府了,赶都赶不走,真是麻烦。” “那陈家、周家的人还在吧!我关门时,可见着他们端出了几把椅子来。” “那架势,这是非要见老爷不可了。” “……” 楚瑶本来答应宇文霄今日午时会来小院看他,结果未时人都没出现。 宇文霄担心楚瑶有事,独自走出了小院,想要去前院寻她,结果一拐角就听到了丫鬟、仆役们的话。 他脚步倏的一转,朝着楚府后门走去。 楚瑶和府里来的夫子说起宇文霄的事,想要请夫子为他授课教学。 可当楚瑶去到小院,想要将此事告诉他时,却不见宇文霄的人,茹茹也纳闷这人怎么不在屋内,估摸着应该是等不着姑娘,又跑什么地方玩去了。 楚瑶吩咐茹茹去附近找找,自己则是在小院内等着,她在屋内随意看了一圈,桌椅板凳收拾的倒很整洁,床上放在自己缝制的缎枕,枕头端正的摆在榻上,看样子倒是睡的习惯。 半个时辰后,宇文霄才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察觉屋内有人,他脚步轻快的踏入,“阿姐,你来了。”熟悉的背影让他不由得心情愉悦。 楚瑶听见他的声音,转身回眸,发现他衣服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揉搓了似的,担心他被人欺负,拉过他问道:“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小院乖乖呆着。” 宇文霄想起自己刚刚把府外那群缠人的家伙吓得四散奔逃,心里就美滋滋的,但此事绝不能让楚瑶知道。 他垂眸摇了摇头,装作一副胆小甚微的模样,声若蚊蝇,“我想去找你,可是迷路了。”说完后还主动跟楚瑶道歉,“是我错了,阿姐不要生气。” 楚瑶本就觉得这孩子可怜,自从三年前救他回来,用了一年时间才慢慢开口说话,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近不的身,想来是从前受了太多打骂,心中产生了畏惧。 后来在楚瑶的精心照顾下,他才渐渐好了起来。 “阿姐,没有怪你。”想到这些楚瑶心疼的替他拍落衣服上沾的灰,柔声道:“你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这样见夫子的话会失礼的。” 宇文霄听话的自个走进内室,换了一身霜白色的圆领绣云纹衣袍,是半年前楚瑶送他的新衣,当时他还舍不得穿,今日倒是肯穿上来让她瞧瞧了。 楚瑶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眉眼鼻梁都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清晰的轮廓,知道他长大了也定是好看的俊俏公子,心里颇感欣慰。 “阿姐,夫子是教我读书的吗?”宇文霄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楚瑶,像是不太确定。 楚瑶以为他怕生,走近他身旁,告诉他,“读书识字方能明辨是非,是大好事。” 宇文霄听着楚瑶的话没有出声,随后弯了弯嘴角,点头答应了。 楚瑶脸色愉悦,“从今日开始,你就叫楚翎,夫子问起姓什名谁的时候,便如此回答。” 宇文霄喃喃:“楚翎……” 心道楚瑶这是真想认自己当弟弟的意思。 不过从今往后,他该是能自由出入楚府了。 想到这些,宇文霄露出洁白的皓齿,脸上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章 流言 楚瑶请来夫子教楚翎读书识字,可半个月的时间不到夫子就莫名其妙的病倒了,身体还一日不如一日,没有办法他只好辞了楚府的差事,回乡下静心养病去了。 从那天之后楚瑶就寻思着另外给楚翎找一名夫子。 好巧不巧远房的堂哥周岐路过同济县,因喜爱此地风景,于是索性借住在楚家,为感谢楚家容留之情,他便主动向楚瑶提出可以教楚翎诗书。 堂哥周岐此言正合楚瑶心意。 楚瑶曾听婶娘夸赞周岐的才学,只是此人天生是个游散野鹤的性子,自己无心官场,否则考取功名对他而言倒也并非难事。 楚翎正为不必听那啰嗦夫子的耳提面命而感到轻松愉快时,楚府却又来了这么个不知名的远方堂哥。 得知楚瑶想要让他教自己读书,楚翎温温和和,依然一派听从安排的乖巧样子。 午时他坐在楚瑶身侧,连头都不曾抬起,听完楚瑶的话便应了下来,“阿姐说如何便如何。”少年的睫毛随着说话而轻颤,柔顺服帖的额发像只可爱呼噜的小犬。 其实在楚府的三年里,楚翎从没有违背过楚瑶的话,在楚瑶眼里他是极为听话温良的孩子。 茹茹在旁伺候,她听着楚瑶谈起自己的堂哥周岐在学识方面如何出众,眼睛却瞄着一言不发、只知专心吃菜的楚翎。 她总觉得楚翎对楚瑶请人教他一事,大抵是不太乐意的,可楚瑶每回问起时,他又满口答应,似乎在有意的讨好。 不过说来他的命都是姑娘救下的,又好心收留他在楚府整整三年,寄人篱下的处境确实能让人不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茹茹觉得也很合乎情理。 楚瑶还在计划着明日替楚翎送给堂哥的礼物,她看向一旁出神的丫鬟,“茹茹,我记得爹爹珍藏了一副秋霜图,画的便是同济的秋景。” 既然堂哥周岐是喜爱同济县的山水景色才留在此处,那么将秋霜图作为楚翎的拜师礼自然是最好不过。 茹茹一听当即想要让她考虑清楚,因为那副秋霜图是老爷专程请来聊城最有名的画师所画,珍贵无比,怎么能拿来当作礼物,“姑娘,画虽好…只是……” 楚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打断了茹茹的话,语气平常,“只是画在书房还没整理出来,我知道了,明日你让人去找来便可。” 茹茹瞥见了楚瑶的眼色,只能听话的应下,“我记下了。” 楚翎埋头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饭,忽然开口喊了楚瑶,“阿姐。” 楚瑶一愣,随即看向放下筷子的楚翎,他迟疑片刻后,似乎有话要同她说。 “我做了泥玩,想要送给周哥哥。”他黑耀石般的眼睛满是局促不安的情绪,带着丝丝怯意,小心谨慎的询问楚瑶的意见。 楚瑶目露嘉许,“当然好。”没什么比的上自己亲手做的更有诚意。 楚翎听到楚瑶赞许的话,眸中满是雀跃。 茹茹没想到楚翎还是有些眼力在身的,她方才的话虽没说完,但姑娘想要用秋霜图当做他的拜师礼,已经很显然了,他该是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嘱咐完了楚翎明日去见周岐的事,楚瑶才带着茹茹走出小院,刚到门外石阶,就瞧见了林管家身边的张文朝她们急吼吼地跑了过来,“姑娘,你快去瞧瞧吧,老爷昏倒了!” 楚瑶一听楚暮出事,跟着张文急步走去了前院内室。 … 李郎中刚替楚老爷把完脉,就听到楚瑶走进房间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女子焦急的神色,于是率先开口说出楚暮的病况,“楚姑娘,楚老爷急火攻心才会昏倒,可别让他在受什么刺激了。” 楚瑶以为是家中的生意出了什么大麻烦,她上前两步走到林管家身前,凝眉道:“林管家,楚家铺子到底出了何事,爹爹怎会急成这样。” 家里的生意一向都是爹爹在打理,她并不清楚。 林管家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哎的叹了口气。 茹茹见他唉声叹气,更令人担忧,一时也跟着急了起来,“林管家,你就直说好了,不要再让姑娘担心了。” “不是铺子……是是姑娘的事。”林管家支吾道。 楚瑶愣住了,“我的事?”她这半月都好好待在家中,并没有踏出楚府半步。 茹茹也觉得奇怪,她摇头反驳林管家的话,“怎会?这段时间我陪着姑娘,一直都在楚府,没有离开过。” 林管家见楚瑶面露不解,只得一一说来,“老爷今日带着我去城西铺子清账,经过清越茶楼听到里面的人说起姑娘你……” 他看了一眼楚瑶后,才无奈的继续道:“说姑娘你是那狐妖转世,会勾人魂魄,吸人精气。” 茹茹一听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的叉着腰,“这是那个嘴碎的烂心肝胡言,姑娘咱们去找县令大人让他为你做主,把造谣的人统统抓进大牢挨板子去。” 楚瑶低声唤了一句茹茹,看向她的眼神似在安抚,“这样的小事,岂可劳烦县令大人,不必理会就是了。” 此时床上的楚老爷正好醒了过来,听到楚瑶的话更是激动不已,他捶打着床沿,身子气得发抖,“不行!怎可让外面的人随意污蔑你。” 楚瑶听到楚暮的声音,连忙走到床边,用手替他在后背顺气,“爹,小事而已,你莫要动怒。” 怪力乱神的话,只有无知小民才会相信。 何况她若是狐妖,又有谁惨遭毒手,料他们也是说不出的。 因此楚瑶并不放在心里,她相信清者自清。 可楚暮却不容许别人在背后传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他想到了有可能干出这些事的人,“一定是百茶会的那群人,他们上门求娶瑶儿不成,就散播谣言,想要毁瑶儿清誉。” 楚暮撑着手肘,从床榻愤然起身,“可恶!林管家,你马上让府里的人去集市打听,一定要把人给我带去官府治罪。” 楚瑶还想劝楚暮不要为了这些事急坏了身子,可也知道爹爹如此担心流言也是害怕影响自己将来的婚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6章 失踪 楚瑶因要照顾楚暮,无暇顾及楚翎,只好吩咐茹茹让翠环带他去葳蕤亭拜见堂哥周岐。 翠环心似针眼,还记着楚翎打翻汤羹让她被烫的事,于是打起了坏心思,想要让楚翎晚到从而失礼人前。 她暗暗想,到时候楚府的人都会嘲笑楚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乞儿,根本不配留在楚家。 翠环知道楚翎甚少离开小院,对小院外楚府各房的位置根本不清楚,于是她假装说可以从花园杏林的小路走捷径,早点让他去到周公子所在的葳蕤亭。 楚翎没有拒绝,只是闲步的跟在她身后,虽然在楚府他平时只待在小院,但只要走过的庭院游廊他都能记得。 翠环还故意东拐西绕的走了不少路,想要让楚翎记不清他们走过的地方。 她又有一茬没一茬的与他搭话,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昨儿老爷昏倒了,可急坏了姑娘,今儿一早茹茹姐就让人吩咐我带你去见周公子,姑娘这真是把你当亲弟弟疼,叫人好生羡慕。” 楚翎在听到翠环说起阿姐时才稍微有了些许反应,只是仍然没有理会这个想耍小聪明的笨丫鬟。 对于楚翎的不言不语,翠环也不在乎,反正打他来楚家的第一天起,就是这个哑巴似的做派,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没还的样子。 “哎呦喂。”翠环走到月门洞的假山后,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不行了,我肚子疼。”她蹲在地上直摇头,脸上露出难受到不行的表情。 楚翎见翠环这样,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平静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张硬挤的痛苦表情,漆黑的瞳仁仿佛深潭般。 翠环莫名心虚的低下头,慌忙道:“要不这样,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她心想丢下他一个人,自己等半个时辰后再谎称回去没找着他,反正茹茹姐那边也顶多挨顿骂,又少不了几两肉。 打定主意,翠环就捂着肚子,装作等不及要找地方的样子,很快就消失了。 楚翎轻蔑一笑,在她溜走不见的那刻抬脚向着与他们来时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几个时辰后,在葳蕤亭等候的周岐不见楚翎的人影,亦没有收到丫鬟下人们的告知,他担心出事,于是去了楚瑶的松雪阁想要找丫鬟下人们问个清楚。 他一路在想,堂妹既然答应了让丫鬟带楚翎今日过来,便不会毫无交待的不出现,周岐预感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楚瑶在后厨守着煎药,准备一会儿给楚暮送去,等候的片刻她想起昨日爹爹醒来,与她谈起外面的流言,如果事情不能顺利解决,便有了其他打算。 “咱们楚家在同济有良田、米铺,若那日你能遇见真心喜欢的人,爹也可让他入赘楚家,将来楚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嫁妆。” 楚暮为楚瑶计划长远,言辞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女儿吃半点苦。 楚瑶知道楚暮因为流言之事大动肝火也都是因为于此,心中触动,便点头答应若是他日有了心仪之人,一定会告诉楚暮,让他成全。 “可惜,你周家婶娘……”楚暮本想说几年前周岐的母亲曾想向楚家提亲,可他私下问起楚瑶,得知她对周岐并无男女之情,便回绝了周家,“罢了,你不中意,爹也不逼你。” 楚暮只有楚瑶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能嫁给自己中意的人,一辈子开心幸福。 楚瑶知道只要她不愿,爹爹是绝不会逼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楚瑶才更觉得或许她执意两情相悦的情爱,是不是错了…… 煎药的炉子咕嘟咕嘟冒起了白烟,眼看着药汁都快熬干,茹茹踏入门口就瞧见楚瑶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没有发现药快熬干的事。 “姑娘,你还是去陪老爷,熬药的事就交给我来吧。”茹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灶台旁的干净帕子,将药炉从火上迅速的端了起来。 楚瑶见到茹茹利索的给她善后,一时有些无措,忽觉自己在这也只是妨碍,于是想着先回房去。 正准备离开的楚瑶见到从门外走进的堂哥周岐,她奇怪这时候他怎么会来这里? “堂妹,楚翎他今日没有到葳蕤亭来见我。” 楚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言大为吃惊,“翎儿他没去葳蕤亭,怎会?我一早就让人送他过去了。” 茹茹放下手里掀起的药炉盖,也上前跟周岐说道:“姑娘一早吩咐后,我便让翠环去小院接他过去。” 楚瑶担心楚翎出事,于是让厨房的其他丫鬟去寻了翠环来见她。 翠环以为把楚翎丢在离葳蕤亭不远的地方,到时候也可推卸责任,说是他自己乱走才会不见,结果等了一个时辰后再去附近找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楚翎的踪影。 楚瑶听完翠环解释的话,并不清楚事情真相如何,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楚翎的下落。 楚府是楚老爷斥巨资修的私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亭台楼阁如果藏一个人,要想找到也是需要找上半天的功夫。 “姑娘,倒也不必太担心,人怎么走都走不出宅子,让丫鬟下人们去找一定能找到。”茹茹让楚瑶放心,楚翎断不会出事的。 茹茹让一旁木头似杵着的翠环赶紧出去,“还不让后院的丫鬟们都去葳蕤亭的方向找。” 连个孩子也看不住,实在是没用。 周岐见楚瑶很是担心,也连声安慰她,“翎儿在府中长大,不会出什么事的。” 楚瑶知道楚翎一直不太亲近旁人,可每回自己提出想要他读书识字时,他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其实不光是读书识字,就是别的什么事,也没听见他表达过不愿的情绪。 从翠环带他去葳蕤亭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了,就算他真的迷路,也该早就找到他了。 除非是他自己躲了起来。 楚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真的去了解,楚翎的想法,若他不愿大可和自己说,为什么要躲起来让她担心呢。 … 楚府的丫鬟下人把前院、后院、花园杏林、各个房间统统都找了个遍,都没见到楚翎的影子,他就像凭空消失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翠环此时也心知大事不妙,是她从小院将人接出来,然后在半路丢下他离开的,就算姑娘心软不会重罚,可茹茹姐那边绝不会让她轻易糊弄过去。 楚瑶给楚暮送药,亲手服侍他喝下后,才又去了小院,她想着楚翎若是知道自己在等他,一定会自己回去的,可当她走到小院外,见到紧闭的房门时,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孩子是真的不见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7章 消息 天色渐渐昏暗,楚瑶一直等在小院内,伏在桌子上的她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晨曦微亮,睁眼发现房间内依然空荡无人,她才明白一整夜过去了,还是没能等到楚翎回来的消息。 楚瑶发髻睡的有些歪斜,她毫无察觉的起身缓缓走出小院,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松雪阁。 第二日丫鬟们还没找到楚翎,茹茹觉得事情不对,立即找到了翠环,问话时发现她眼神躲闪,脸上分明写着有鬼二字,她抓住翠环的肩膀,高声的问她,“楚翎到底去了哪里?” 为了尽快知道楚翎的下落,茹茹开始威胁翠环说出实情,“你在不说实话,我就只能告诉林管家,你故意勾引他儿子的事。” 其实茹茹很早就发现了此事,只是她并没有心思插手别人的事,因为在楚家她服侍关心的唯有楚瑶。 翠环被茹茹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吓得半死,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怎么就被她瞧了去,却还死鸭子嘴硬的极力狡辩,“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茹茹姐……” 府内的丫鬟们都知道楚瑶性子最是和善,每次犯错只要她们诚心悔过求饶,楚瑶都会给她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但楚瑶身边的茹茹却不是好说话的主,她是老爷楚暮从马奴贩子手里买下的,除了老爷、小姐,她在楚家不用听任何人的吩咐。 而且她有的是手段法子,能让翠环有苦说不出。 楚家只有楚瑶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身边跟着的不过是一个点子多的机灵丫鬟,却不知在其他人眼里,茹茹可是与林管家不相上下的厉害。 “说还是不说,全看你。”茹茹沉着脸给翠环丢下最后一句,她可没功夫陪她磨下去,林管家若是知道翠环的心思打到自己儿子身上,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翠环根本不知道楚翎的去向,可全府上下找了半日,都不见他的踪影,这让她的话变成了无人会信的谎言。 见她依然不肯说出实情,茹茹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要往前院而去,这个时辰林管家一定在前院吩咐下人们干活。 翠环看出她的打算,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茹茹脚下,声泪俱下的哭诉,“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当时的的确确是将楚翎留在上北苑了。” 上北苑本就离葳蕤亭不远,只要有人经过,他也能问到路,只是不巧的是,那个时候所有下人都被召去了米铺帮忙。 翠环指天立誓的说自己没有说谎,“是我一时糊涂,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吓吓他而已。” 茹茹低头看向她泪流满面的脸,无动于衷的反问道:“照你这样说,楚翎是自己跑出府去了?” “或许…或许就是他自己走出去的。”翠环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她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茹茹对她的辩解嗤笑一声,“他住在楚家三年,从没有离开小院半步,你告诉我,他能去哪?” 翠环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不知楚翎躲去了哪里,但自己是不能再留在楚家了。 楚家的丫鬟、下人都听说了原来是翠环故意将楚翎丢在上北苑的事,现在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藏起来了。 林管家命人将翠环关进了柴房,想等找到了楚翎再作处置。 府里的丫鬟、下人被派去府外寻找,可楚瑶不想再坐等楚翎的消息,她决定带着茹茹去县衙报官。 就在他们坐上马车,欲往县衙而去的时候,一名自称是桑梓街乾安药铺的小二却叩响了楚家的大门。 楚瑶在马车内听到那人急促地敲门,担心是有要事,随即让茹茹下车询问。 等茹茹返回马车,楚瑶见她神情不对,不由得担心道:“发生何事了?” “姑娘,乾安药铺的郎中上山采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楚翎。” 楚瑶一听有了楚翎的下落,慌忙让人将马车驾去桑梓街。 马车飞驰,茹茹在车上才告诉楚瑶,“姑娘,来人说楚翎受了点轻伤……” 楚瑶立刻紧张的用右手抓住她的手臂,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寻求一个回答。 茹茹点点头,但又出言宽慰她,“不过他既然能让人回来报信,就不会太严重。” 茹茹说的有理,楚瑶觉得自己只是太过紧张了,半晌后才松开紧握的手。 马车很快就到了乾安药铺外,楚瑶带着面纱下车,茹茹扶着她俩人一同走了进去。 药铺掌柜对于她们的到来却显得十分不解,他一头雾水的问楚瑶,“楚姑娘可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派人去贵府送信。”他言之凿凿,并不像在信口雌黄的胡说。 茹茹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楚府门外她并没有问清送信人的身份,只是听那人说有楚翎的消息,便急着回马车将此消息告知了楚瑶,只想着尽快让她知晓,莫再担心。 楚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看向茹茹,心情错综复杂,根本定不下来,“茹茹,你说翎儿该不会真的出事了?”见不到楚翎的人始终无法让她安心。 茹茹倒是觉得他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离开那便是有人强行带他出府,但这样做总归有个说法,不能平白无故的如此。 “姑娘,你想想楚翎在同济本就无依无靠,三年来又未曾出过宅子,并没与人结仇,不会有人想要害他的。”楚瑶关心则乱,没有想到这一点。 楚瑶听着茹茹的分析,觉得她说的有理,“翎儿或许只是一时顽皮,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去了。” 楚翎从前太过乖巧听话,让楚瑶忘记再听话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亦有叛逆贪玩的时候,况且这几月楚瑶一直再为他张罗读书识字的事,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楚翎起了离开楚家的心思。 思及到此,楚瑶有些自责,她不应该将楚翎当做从林间救回的小猫小狗,自以为是的给他安排认为对他好的事。 茹茹扶着忽然有些步履不稳的楚瑶,忍不住急道:“姑娘,从昨日知道楚翎不见了你就没怎么吃东西,要是他平安回来,你却病倒了怎么办。” 楚瑶脸色泛白,强撑着挤出一个笑脸,“我没事,只是天气闷热,出来久了有些不适应。” 茹茹说着就要楚瑶先回马车上,自己则要再跟药铺掌柜打听清楚。 楚瑶没有办法,只好回到马车上歇息,就在她拿出腰间的白色丝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时,马车忽然被人猛的向前驶去。 楚瑶从马车坐垫上被惯力甩了出去,她整个身子倾俯向下,额头咚的一声重重磕碰在了地上,登时她只感觉两眼一抹黑,便无知无觉的昏了过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8章 觉察 “是她吗?” “楚家大门外遇见的马车,准没错。” 楚瑶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她加上摔倒时头撞的不轻,导致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身体更是软绵无力,连睁眼都变得很是吃力。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掰过她的肩,将她的面纱一把掀开。 随后耳边传来一阵惊叹,“啧啧,你瞧这模样,整个同济县都不会有第二个,错不了的。” 男子确定了她的身份后,而后又说道:“陈员外说这女子是狐妖转世,咱们抓她……” 说完眼睛转向楚瑶,又一脸担心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身旁的另一人说道:“会不会有危险,给的银子可就那几百两,说来这买卖可不划算。” 另一个男子摸着下巴,思索着同伙的话,“那老家伙说的是为名除害,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打算烧死这美人儿,说不定是想关在自家内宅……” 他们污言秽语的讨论着指使之人到底意欲何为,最后两人决定先不把楚瑶交出去,等姓陈的来接人时,再借机好好敲他一笔。 楚瑶这时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被人绑架了,而绑架她的人并没有想要从楚家得到钱财,这更让她无比害怕。 两个男子口中说的陈员外,她从没有听说过此人,也不知是不是她爹做生意的对家,眼下的她只能等着,见到他们说的人出现在想办法脱身。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楚瑶的身体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她额头的伤被人简单的包扎了起来,慢慢睁开双眼后看到的是自己身处一间破旧不堪的木屋,而不久前说话的两个男子并不在屋里。 楚瑶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她跌撞的向门口走去,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让她顾不上额头的伤,但用力推拉后才发现木门早已被人从外紧紧的锁住,根本就打不开。 她趴在门缝处看去,发现外面是半人高的荒芜杂草,门口也并没有任何人看守,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便只有她一个人。 楚瑶害怕极了,她虚弱的倒在门口处,“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她用力的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木门,不断的呼救,希望有人能听见。 只是在这荒芜寂静的林中,除了虫鸣鸟叫之声外,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 同济县的街口最为繁闹,要想打听询问事情,便可到附近的酒楼,茶肆或者是驿站这些地方。 “你说的上京可管不到咱这地方来。”倒茶的老叟见眼前白衣少年衣着不俗,想他定是同济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楚翎眼眸略过桌上那杯漂着叶梗的茶水,也不知是店家冲泡过多少遍,才有的这若有若无的茶色,他即使口中干渴,却丝毫没有想要喝下去的欲望。 家中的人似乎没有找来,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料想他会甘愿待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三年。 从他失足掉入河中,被楚瑶所救,在楚家的三年里,过的倒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这些与他从前的日子仍是天壤之别。 但多了不少趣味在其中,那日他趁着府中下人都去楚家米铺,便偷偷从后门走了出去,翠环想要害他的举动,反而帮了他。 楚翎想要打听上京的消息,可这里寻常的百姓连同济方圆五百里都没踏出过一步,更别说上京这样的天子之地。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楚翎闲逛了同济不少地方,用楚瑶送他的玉扣换了些散碎银两,总算是找到了这间茶肆,虽说茶肆掌柜曾去过上京,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折腾了两天,楚翎在外什么也没问到,但府里那想要使坏的丫鬟翠环肯定过的不舒坦。 想到再不回去,楚瑶那边可能会担心的以泪洗面,楚翎便打算编个恰当的理由,再找人送自己回去。 楚瑶性子单纯,必不会怀疑是他故意为之。 谁知在他准备离开茶肆时,却见到隔壁桌的两名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对镯子放在桌上欣赏,其中一个男子笑眯了眼,摸着下巴道:“这玩意成色不错,应该值个五十两。” 另一个赶紧用帕子把镯子遮起来,生怕被人瞧了去,他伸出一根手指,不敢相信的向对面的人问道:“那这一对岂不是一百两。”说话间他眼里的贪婪之色尽显无遗。 摸着下巴的男子仰头一笑,不禁夸赞他,“你这账算的不错,没白跟着我。” “那是……全靠大哥你有勇有谋。” 俩人说的话全都被楚翎听去了,而他们手中的那对玉镯,他只一眼就认出是楚瑶的碧玉叮当镯。 镯子是楚瑶从不离手的东西,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楚翎觉得这二人肯定有问题,于是没有离开茶肆,而是等他们走后一路尾随着。 俩人离开时还在对面的街市买了几个白面馒头,但他们分明是酒足饭饱后才去的茶肆喝茶。 付钱的男子接过店家包好的馒头,掰下一块喂进嘴里尝了口,“呸,这馒头硬邦邦的,我都吃不下。”他嫌弃的吐了出来,跟他刚在得月楼吃的饭菜根本没法比。 “要不还是买些点心之类的。” 他们也担心万一这楚家的娇小姐吃不下,岂不是要他们再跑一趟。 说完俩人就朝着旁边的点心铺子走去,买了绿豆糕和红酥饼,全都是软糯好下口的吃食。 楚翎一直跟着他们,发现他们竟往城外的云霞山上走去。 而此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也有加大的趋势,可他们二人的脚步却没有停留,一路加快步伐小跑着往云霞山赶去。 山林中人烟稀少,除了山脚下居住的村民,他们打猎、砍柴时才会上山,寻常人是不会冒雨还往山上去。 楚翎越发觉得这两人有古怪,但又不能跟太紧,以免被发现,好在雨势变大,砸落的雨珠噼噼啪啪,掩盖了不少声音。 等到他们扒开茂密草丛树堆,左转右拐的抄了不少小路,最后来到一间破旧木屋前,楚翎躲在树后才发现屋内竟是被吓得面色苍白的楚瑶。 开门的一瞬楚瑶见到两个陌生的男子,俩人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好人。 楚瑶惊恐的往后退去,眸中很快溢出泪珠,险些绊倒的她如同一只小鹿躲在木屋角落里瑟瑟发抖,“你们想要做什么?”她声音有气无力,殊不知这样的她在俩人眼中更显娇弱动人。 “真是个勾人的宝贝,怪不得陈员外出多少钱都想买去。”男子摸着下巴,眼神猥琐的朝楚瑶走去。 楚瑶慌乱间拔下头上的发钗,抵在脖颈处,“你再过来,我立刻自尽。”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可千万当心别伤着自己。”男子被楚瑶的举动震慑住了,一个劲儿的劝她不要乱来。 他担心若是她有个好歹,自己可就人财两空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9章 坠崖 男子把他们在山下买的绿豆糕和红酥饼拿了出来,弯腰随手丢在了门口的位置,说道:“这是给你的。” 他试图用吃的东西来让楚瑶放松警惕。 可惜楚瑶虽然虚弱的靠在木屋的角落里,但握着发钗的手却始终没有从脖颈处放下。 发钗的尖头因她攥紧的手指而不小心划伤了细白的皮肤,她声音微弱,目光惊惧,嘴里不断的喃喃着,“出去…你们出去…” 俩人当即不敢轻举妄动,相视一眼后不得不按她说的往后退了去。 但男子还是没忘警告了楚瑶一番,“你跑不掉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吃东西吧!”在这荒芜一人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逃跑的可能微乎其微。 听到俩人离开之后的关门声,楚瑶才缓缓垂下紧握发钗的手,跌坐在地上,眼里顷刻掉落出几颗晶莹滚烫的泪珠,她害怕的浑身颤抖,却还是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离开的俩人就在门外不远处的地方守着,他们在商量着和陈员外交人拿钱的事。 高个子男子嘱咐身边的人,“听着,在拿到银票前她必须得活着。” “大哥,咱给陈员外送信说加钱的事,能成不?” “不成就把这美人带去其他地方,还愁卖不到好价钱吗?” “对啊,还是大哥有主意。” 个头稍矮,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子竖起大拇指,对着眼前被他称作大哥的人就是一通溜须拍马。 楚翎在树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俩人贪财多过好色,暂时不会对楚瑶做什么。 目前只需等他们其中一人离开去和指使的人碰面,他再去木屋救人就容易的多。 果然等了没多久,被称为大哥的男子看了眼天色,只说了一句,“时辰差不多了,到时候听我安排。” 他又再交代了几句看好楚瑶,不要让她跑了之类的话,这才转身走了。 楚翎猜测他们碰头的地方应该就在山脚下的某处,因为这样方便他们带人出来见面。 等那人走远,楚翎拿出早就挑选好的一块石块,悄无声息地走到留下来守门那人的身后,举起双手用凸出坚硬的部位狠狠的砸向了他的后脑。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矮个男俯首噗通倒地,抽搐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楚翎扔掉手里沾血的石块,抬手抹去额上溅染到的几滴血迹,平静的就像在擦拭落在肩头那微不可见的灰尘。 木门年久破损,根本顶不住楚翎用力踹下的重脚,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少年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了进去。 当看到来人是楚翎时,楚瑶还以为自己饿得眼花了。 直到楚翎熟悉的声音传来,“阿姐……” 楚瑶才敢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还能见到翎儿。 他上前朝楚瑶伸手,楚瑶却只是仰头看着他默默流泪,难过的问他,“你去哪了?”如果不是因为找他,自己也不会被人骗来这里。 “阿姐,再不离开,他们就是抓一送一了。”看着面前哭的可怜兮兮的楚瑶,楚翎只能玩笑道。 楚瑶这才撑着身子从地上起身,楚翎说的没错,现在确实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那那……我们快跑,别被他们找到了。” 离开时楚翎从门口的位置捡走了那包点心,看楚瑶虚弱的样子,便知道她什么都没吃。 出来时,楚瑶被门外倒地的男子吓了一跳,但楚翎催促她赶快走,她也就没敢多看几眼,跟着楚翎穿小路离开了。 走了好一会儿,楚瑶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楚翎让她坐下休息,还把那包点心交给了她,“吃点东西吧,我去找些水给你。” 楚瑶担心那俩人给的东西有问题,接过楚翎手里的那包点心时不太敢下口,“他们给的会不会下药啊?” 楚翎摇头,肯定道:“不会,我看着他们买的。”他一路都紧跟着,可没见到有下药的时候。 听到楚翎的话,楚瑶这才安心的吃了起来。 楚翎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有水的地方,回来时楚瑶已经把绿豆糕、红酥饼全都吃光了。 她狼吞虎咽的吃下肚,脸也哭的脏兮兮的,跟平时干净素洁的样子判若两人。 楚翎看着不一样的她,反倒觉得有趣,这人不能一直活成一个样,总该有不为人瞧见的一面。 就在楚翎想要上前和她说话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好,有人追来了。”楚翎赶紧上前拉起楚瑶,带着她就往树林中跑去。 原来去碰头的男子中途想了想,觉得还是将楚瑶带在身边比较放心,万一另一个人起了独吞的心思他就白忙活了,结果折回木屋一看,才发现楚瑶已经跑了,自己的兄弟也丧了命,而且下手的人是一点活命的可能都给没留,一击毙命。 他沿着两人的脚印很快的追了上来,却被楚翎提前发现了他的脚步声,可他们哪有男子的脚程快,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楚瑶见男子追上他们,慌忙中没站稳一只脚滑下了山崖,眼见他们二人就要双双掉落山崖时,她松开了握住楚翎的手,将他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则是跌落到了崖底。 男子见楚瑶掉下山崖,本想下去找人,却看见崖壁中间的树干上盘着条一动不动足有胳膊粗的蟒蛇,如果他想要抓着树干下去,就一定会惊醒那条大蛇,没有办法他只能放弃,丢下楚翎掉头逃走了。 楚翎却还站在原地,看着被楚瑶松开的手发呆,她没有自私的想要自己陪她一同坠崖,即便他们毫无关系。 他想起母妃在王府自尽的那日,她喝下了毒酒,却在死前的一刻用白绫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哭喊着,却只能听到母妃说要亲手了结他性命的话。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庆幸的是王府的奴才们赶到,救下了年幼的他,可母妃却吐血身亡,倒在了他的脚下,临死的那刻看向他的眼神,也只有不甘和愤恨,没有一丝留恋。 即使她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0章 归府 所幸楚瑶掉下去的崖底是一处不深的清潭,她先是落在崖边缝隙间长出的一颗大树上,后才又跌入了潭水中。 潭水刚及下颌,楚瑶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呛了些水进嘴里,憋红了脸这才勉强站稳了脚步,然后她缓慢的从水里走上了岸,幸运的是身上也并没有受什么要紧的伤。 等楚翎回过神焦急的寻找到崖底的路时,正好见到浑身湿透,乌发散落坐在潭边歇息的女子背影。 楚翎的心咯噔一下,他没由来的朝潭边的女子大声呼喊,悬着的心在见到女子回头的瞬间,才又稳稳落地。 是楚瑶,她竟还活着。 激动到难以言喻的心情让楚翎加快脚步冲了过去,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的面前。 “咳咳,翎儿你慢些,我没事的。”楚瑶见他飞奔过来,还险些摔倒,满眼担心的叫他小心些,潭边不少石块都长满湿滑的青苔,踩在上面很是容易绊倒。 可楚翎似乎并不在意脚下,只是一头扑进楚瑶的怀里,抓着她湿哒哒的衣袖,小声嗫嚅道:“阿姐……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他无法告诉楚瑶,当他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山崖时的那种绝望和无助,就像一遍遍经历濒死的痛苦,任他怎么挣扎嘶喊都逃脱不掉。 楚翎忽然这样脆弱的抱着自己,只让楚瑶觉得,他像极了自己从前救下的无家可归的小犬,摇着尾巴蹭在脚边呜呜的低诉,实在是惹人心疼。 楚瑶任由他撒娇般抱紧自己湿透的身体,用微微冰凉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发顶,顺着毛似的柔声安抚他,“对不住,方才吓着翎儿了。” 在楚瑶快要跌入山崖的那刻,她脑中能想到的便是不能让楚翎与她一同死去,于是她没有犹豫地丢开了他的手。 楚翎感受到头顶抚摸着自己的那双手掌,忽然松开楚瑶,别扭的转身去,可他泛红双眼的样子,还是没有逃过楚瑶的眼睛,她忍不住在身后轻声逗弄他,“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翎儿今日哭过了。” 楚翎却像是无事发生,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他转身看向楚瑶,大人似的安排道:“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他担心若是让那人发现楚瑶没死,他们就再难逃出云霞山了。 楚瑶眼睛微微一弯,“好。”而后轻轻拉过了楚翎的手,没有在放开。 楚翎紧紧回握住了牵过自己的那双手,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觉得竟是那样的温暖。 薄暮时分,俩人才走到了山下。 马车在市集被人公然劫走,从乾安药铺出来的茹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吩咐人在县衙、楚家来回奔走,只为了在第一时间得知楚瑶安然无恙的消息。 回到楚府的她守在大门外不肯回去,她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总算在一日后在门外抬眸远望时瞧见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熟悉身影。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去,看清满身狼狈的楚瑶后,立即伸手扶住了她,嘴里还不断念着,“姑娘,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本来还担心那群劫走楚瑶的人,已经把人带离了同济,毕竟楚家和县衙的人都快将外面翻个底朝天了,也没见到她的半点儿影子。 楚瑶见茹茹垂眸抹泪,心知她定是担心的没有一刻好过,顾不得自己疲惫的身体,强忍着告诉她:“茹茹,这一次多亏了翎儿,是他救了我。” 茹茹这才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楚翎,可她眼中却并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责怪埋怨道:“姑娘不也是因为找他,才会被那几人骗了去。”说起这个茹茹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在她眼里,横竖都是楚翎的错。 楚翎从茹茹口中这才知道,楚瑶是因为他离开楚家出门寻他,才会被人抓去的。 本以为自己的离开只会让楚瑶担心,他没想到楚瑶竟亲自出府去找他,还遇见了危险,若是他没发现那俩人的古怪,后果不敢想象。 楚瑶被茹茹扶着就往松雪阁走去,茹茹只顾着她,根本没有理会一旁跟着的楚翎。 虽然逃跑的路上让楚瑶胆战心惊但她还是不得不为楚翎分辩。 回头看了眼被丢在身后的楚翎,楚瑶抓住茹茹的手,着急解释道:“茹茹,真的不关翎儿的事,是那些人听信了谣传。” 楚瑶从劫走她的那俩人口中听到,是陈员外说想要为民除害,可见他是听信了楚瑶是狐妖转世的谣传,所以不管她因不因为楚翎出府,他们想要抓她,也都是迟早的事。 楚翎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茹茹的指责下并没有说话,像是在无声反思自己的过错一般,只是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茹茹让府里的下人,将楚瑶平安回来的事告诉了老爷,彻夜难眠的楚暮在得知女儿的消息后,从书房赶了出去,见到楚瑶的一瞬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楚瑶屈膝行礼,“爹爹,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楚暮却只是摆手让她起身,吩咐茹茹赶紧带楚瑶回房换洗梳妆,又让林管家去准备了压惊参汤,自己则是去到祖宗祠堂,跟楚家的先祖上香,告知女儿已经平安归来的消息。 楚翎看着楚瑶被身边的人关心环绕,她的一颦一笑又重现眼前,自己的心也跟着她起起伏伏似的,没有片刻宁静。 楚瑶回来的消息传到了周岐的耳里,他在葳蕤亭也跟着放了心。 “堂妹总算是平安回来,叔父可以安心了。” 看着告知他消息的下人转身离去,周岐想着回屋换身衣裳后,也去见见堂妹,毕竟他住在楚家这也是该有的问候礼数。 周岐让丫鬟收拾起桌上自己带来的书册,自己则先回了房间。 茹茹扶着楚瑶到了松雪阁,丫鬟们也忙着帮忙准备所需清洗的一应物品。 林管家派人去县衙告知楚瑶已经回府一事,等她明日一早再去县衙亲自回县令大人的话。 同济县虽为偏远小县,可一直相安无事,百姓安居和乐,如今却发生劫车掳人之事,县衙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楚老爷一个交代。 楚翎跟着楚瑶她们进了松雪阁,这也是他第一次到楚瑶的住处,从前他并不在意她住在何处,因为楚瑶横竖都只是在小院内见他。 如今他却想要记住松雪阁,这里离自己的小院有多远,每次楚瑶来见他都是途径的哪条小路,他都想一一记在脑中。 楚瑶在房间内沐浴,听见倒水的丫鬟们碎碎念着楚翎还在院内站着,于是想让茹茹带他先回小院去,自己见完爹爹后再去看他。 谁知茹茹只是随意叫了松雪阁的一名丫鬟翠竹,让她领楚翎回去。 “姑娘,楚翎已经回府了,你还怕他又丢了不成。”茹茹把楚瑶弄脏的衣裙拿了出去交给浣洗的丫鬟,回来后才告诉她,自己已经让翠竹送他回去了。 在茹茹眼里,楚瑶太过宠着楚翎,这会让他越加放肆的,“再说他私自离开楚家,你还没罚他呢。” 楚瑶闭眼靠在浴桶边,不明白茹茹为何对楚翎格外苛责,“翎儿只是个孩子,他不懂礼数规矩,既是我带他回府,就有责任教会他这些,而不是一味的训斥责备。” 茹茹语气不平和的说道:“可他险些害了姑娘你。” 翠环起了使坏的心思固然有错,但楚翎借机跑出府去,让翠环受罚不说,还害的楚瑶担惊受怕,结果还发生掳人劫车的事,说来说去也都是他的错。 楚瑶知道茹茹是心疼自己,她们虽从小就是主仆,可感情早就胜过姐妹,何况她从未受一日一夜都在府外,茹茹也不知她在外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 所以才一时不能原谅楚翎这个惹祸的孩子。 楚瑶也拿她没有法子,只能盼着此事过去,茹茹能消气。 沐浴完,楚瑶穿上平日素洁的裙装,想起抓走她的事,“对了,茹茹,与我们楚家做生意的可有一位姓陈的员外?” 茹茹想了想,放下手里给楚瑶擦头发的帕子,俯身替她整理着衣摆,仰头道:“这个恐怕要问林管家了,姑娘忽然问起这个是和那些人有关吗?” 楚瑶也不太确定,但目前她知道的,指使那俩人抓她的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陈员外。 … 楚翎不想让楚瑶觉得他任性不听话,于是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翠竹回了小院。 在回小院的途中,却遇见了从葳蕤亭而来的楚瑶堂哥周岐,也就是本该和楚翎一早见面的新“夫子”。 湛蓝绣竹纹长袍的周岐,瞧在楚翎眼中的确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与之前的夫子比起来,倒是更为平头整脸。 “你就是堂妹口中提起的翎儿弟弟。” 楚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楚瑶为自己找的夫子周岐,看在楚瑶的份上,他不紧不慢的同周岐行了一礼,“翎儿见过周家哥哥。” 周岐看着楚翎这懂礼的模样,不禁觉得与府中丫鬟下人们说的多有出入,这般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郎,何来不好相处一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1章 隐情 楚暮放心不下楚瑶的身体,让下人请来了三名郎中,非要挨个给她看伤。 唯恐哪一个瞧得不仔细,让楚瑶身上留下伤,女儿家有了伤痕印记那可万万不行。 直到三名郎中都是同样口径,说楚姑娘身体并无大碍,伤口也都是些皮外伤,不沾水不食腌制食物,用舒缓药膏搭配珍珠末敷上几日,保管伤口不留丁点痕迹。 得到三位郎中的保证楚暮这才收起担忧的神色,和和气气的给了银子,又派人送三位郎中回去。 楚瑶被折腾了半天,吃了汤药后便又被楚暮勒令回房休息,让她有什么事都留待明日再说。 楚瑶在楚暮的注视下不得不听话的乖乖回房,想着明日一早去小院看楚翎也无妨,反正他们现下都已回府,早一刻晚一日见面都不碍事。 因前一日太过疲累,楚瑶第一次睡到午时还是将醒未醒的样子。 松雪阁的丫鬟们也都听了茹茹的话,没敢去房间打扰楚瑶。 直到林管家带回县衙的消息,说是抓到了那日前来报信自称乾安药铺小二的男子。 茹茹被请去了县衙认人。 楚瑶吃过茹茹一早备好的饭菜,当问起她的去向时才知道人已经去了县衙。 “怎么不叫醒我?” 被楚瑶忽然的问话吓了一跳,丫鬟翠竹忙解释是茹茹说那日姑娘在马车上,不曾看清送信之人的长相,自己去一趟县衙认完人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楚瑶知道茹茹是想让她好生休息,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就往小院方向走去。 翠竹记着茹茹的话,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 她忙垫了步子,紧跟其后,见楚瑶果不其然往后院走,她赶忙出声提醒,“姑娘,楚翎去了葳蕤亭,现在应该正跟着周公子读书呢。” 楚瑶闻言本想改道去葳蕤亭,可刚迈出脚步就又停下,想了想觉得楚翎读书不可分心,自己去了怕是会打扰他。 随即转身回了房,一路吩咐道:“翠竹,准备笔墨。” 她要趁着记忆犹新赶快画下抓她之人的画像,交给县衙的人也好让他们有些线索。 … 葳蕤亭。 楚翎斜觑着身前不远处坐着的夫子周岐,他拿着书册正逐字逐句的讲解着上面的意思。 看上去摇头晃脑地颇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可楚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一个字,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周岐桌上堆放的那几本崭新的书册上。 《新语阅微》《世说》《文选子集》都是较好的青编,其中的内容大多也都是易懂浅显之句。 可令楚翎奇怪的是周岐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早就选定了这些合适他年纪读阅的书籍,并且还是在同济很难买到的新册。 楚家是经营米铺行当的商户,楚老爷自是不懂文人的诗册书籍,但他应是敬重读书人的,否则也不会对周岐这个远房亲戚格外照顾。 想起楚瑶说过周岐此人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对入仕为官并无太多欲念,可在世上又有几人真能把钱财权势视为无物。 楚翎从小在王府中见惯了往上爬的丑恶嘴脸,当然其中还有一类假清高真势力的阴毒恶人,那是躲在暗处的鬼,叫人防不胜防。 就是不知眼前的周岐到底是人是鬼? 由于楚翎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周岐很快有所察觉,他停下正在讲的话,看向审视自己的楚翎,不解的问他,“翎儿可是有不懂之处?”他既答应堂妹教楚翎读书,便要有所成效。 “周夫子讲的甚好。”楚翎精致稚气的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地表情,说道。 眼前的人分明小小年纪,可他的眼神却好似能一眼看穿自己,周岐只觉得莫明的紧张和不安。 楚翎离开葳蕤亭时,说想要自己回去温读一遍,于是拿走了周岐桌上的几本书册。 回小院的路上,楚翎特意绕了远路,想着从松雪阁外走过,或许能见到楚瑶。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委委屈屈的声音,“你明知道我在受罚,也不想法子救我。” “不过是关几天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男子显然不吃女子这一套,冷冷的回了她,“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 女子被男子的话激怒了,哭着埋怨起他来,“你当初答应过我的,那些话难道都不算数了吗?” 男子对她的胡搅蛮缠很是反感,一时的情话岂可当真,“怎么你还想着让我娶你不成,从前你是小姐屋里的丫鬟,如今能不能留在府里都成问题,还想这些情情爱爱做什么?” 男子说完后扬长而去,只留下女子痛哭流涕。 楚翎看着男子陌生的背影,似乎不是他见过的人,可走出来的女子却是他在楚府为数不多熟悉的人。 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对他态度恶劣的丫鬟翠环。 楚翎脸上有些不悦,这好端端的一段路,都被这俩人坏了兴致。 就在楚翎转身避开翠环走了另一条路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是有人坠井的声音,他本想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可一想到楚瑶要是知道翠环投井自尽死了,肯定会跟着伤心掉泪,更重要的是会脏了去松雪阁的这条路。 他可不想因为翠环的死影响楚瑶每回来见他的心情,于是收回步子,转身帮忙呼救,赶来的下人这才把一时想不开的翠环救了下来。 楚瑶知道了此事,以为是因为林管家罚了翠环,而茹茹不许她在松雪阁伺候的原因,想着和翠竹一同去看看,谁知被茹茹拦住了。 “姑娘,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茹茹担心这是翠环的苦肉计,无非是想要借机再回到松雪阁。 何况她已经将翠环和林管家儿子的事告诉了林管家,以林管家的行事,要不到多久就会找理由赶翠环出府。 若是翠环回到松雪阁,在想赶她离开就不好办了。 楚瑶也确像茹茹想的那样,她觉得既然翠环已经受了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让她回松雪阁也不是不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2章 操心 茹茹还是没能劝住想要去看翠环的楚瑶。 她跟在楚瑶翩跹飞舞的衣裙后,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气话,“我看酬神庙会楚家也不用费心思献礼,姑娘就已经是永济县最大的一尊活菩萨了。” 翠竹将脑袋压的低低的,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这俩人拌嘴波及到自己身上。 楚瑶知道茹茹的心思,她也不理会茹茹说的话,反正她一向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翠环投井,多亏遇见下人们及时赶到她才得救,性命攸关的事岂能任由自己的猜测去断定。” 楚瑶表情严肃,在人命面前什么可能都得暂且抛下。 茹茹也只是嘴上说说,发句牢骚,其实没人比她更了解楚瑶了,楚瑶是宁愿自己被骗,也希望翠环性命无碍,更何况只是回松雪阁伺候这样的小事。 这府里的丫鬟下人认准了楚瑶这“悲天悯人”的性子,没有自己在她身边扮恶人,怕是都会骑到她头上去了。 可她的善良好心又正是茹茹想要一直在身边陪伴照顾她的原因。 少顷,三人就去到了丫鬟们的房间,房间是下人们睡的那种大通铺,一间屋子六个人挨着睡,晚上稍微翻个身都能挤着胳膊肘。 翠环因及时被救出井底,所以只是轻微的呛了几口井水,身体其实并没有大碍。 只是见到楚瑶的那刻,她还是没忍住装的可怜兮兮,想要博取同情。 翠环刚从床上翻下,立马就跪在楚瑶脚边,哭哭啼啼的唉声求饶,“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从前都是我昏了头,从今往后我保证一定不会再犯,若是再有下次,你就让茹茹姐赶我出府,我绝无怨言。” 说到激动处,她还拉着楚瑶的裙角,生怕失去这次求原谅的宝贵机会。 茹茹撇了翠竹一眼,示意她挡开翠环的手,别拉着不放。 若不是瞧着楚瑶在,她恨不得一脚踹翻这谎话精。 翠竹也是骑虎难下,虽然她很想姑娘给翠环一次机会,可茹茹姐暗中使眼色她不敢不从,憋了半天,挖空心思才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别扯坏了姑娘的裙子,前儿刚新做的。” 茹茹:“……”这丫头脑子莫不是也在井水里泡过了,茹茹被气的够呛。 楚瑶这时看了眼翠竹,只淡声道:“扶她起来吧!” 茹茹忍不住当即翻了个白眼,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说来说去,都怪林管家做事不麻利,让这丫头片子逮住机会又找姑娘求了请。 旁人不知她为何投井,茹茹心里清楚的很,今日林管家的儿子林武良回了一趟楚家,跟老爷交代了铺子里这几月的生意后,就偷偷去了后院。 林管家向来不准他儿子跟府里的丫鬟们搅在一起,这次回府肯定是想要和翠环把话说清楚,林武良本就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被他爹知道了还不快刀斩乱麻的甩掉翠环这个笨丫鬟。 对于投井的翠环,茹茹半分也同情不起来,反而觉得她有这个下场很是活该,谁叫她自己上赶着送上去勾引,这也怨不得林武良不把她当回事。 只是有她在府里做样子,就怕教坏了其他新进府的丫鬟。 所以茹茹才想着借楚翎的事,再煽动林管家赶她离开。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楚瑶让翠环回床上躺着,“天大的事也不该去自尽,不想想自己,也该为养你长大的舅母考虑。” 翠环含泪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就被门外走进的人打断了。 “姑娘……原来你在这啊?可让下人们好找。” 林管家带着两名下人进到了屋内,看也没看其他人,便急着告诉楚瑶,“姑娘,县衙那边传话,说是在云霞山找到了一具男尸,像是那日在市集劫走姑娘你的人。” 茹茹感叹县衙的衙役办事神速,“这么快!我去县衙见那小二的时候,可还没听说他们找到那俩人。”这前后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还不确定,这不是派了县尉大人亲自来接姑娘去认尸。”林管家在旁又继续说道。 楚瑶想起楚翎带着她逃离木屋之时,其中一个绑走她的人似乎就倒在了门前,可当时情况紧急,她也不知那人如何了。 “姑娘,我看让楚翎也跟着你一同去县衙认尸,两双眼睛不容易看错。”实际上茹茹觉得认尸这样的事,自家姑娘铁定不敢睁眼细看,担心她去了也是白去。 林管家立马让身后的下人去找楚翎,“那就让他也一道前去。” 下人得了管家的吩咐,转身就往小院方向赶去。 没走多远,就碰见了在树下石凳上看书的楚翎。 得知来人的原因,楚翎当即合上书册,跟着他去见了林管家。 见到楚翎来时,楚瑶显得格外紧张,她很想问他,那日来救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外倒地的人是死是活,会不会跟他有关。 可跟着他们的人不仅有楚家的下人们,还有县衙的差役,她不敢贸然开口问楚翎。 楚府大门外的马车旁等着一个身形健壮的七尺男子,他浓眉大眼,肩膀宽阔。 穿着朝廷官职人员的统一制服,手里拿着一把沉甸甸的官刀。 “在下县尉王照,奉县令大人之命请楚姑娘与我去一趟县衙认尸。”他双手抱拳,向着楚瑶大剌剌的就说明了来意。 茹茹听他那声音和菜市口吆喝卖猪肉的无益,妥妥的粗人一个,愣是唬得楚瑶半晌没敢回话。 “有…有劳大人了。”楚瑶朝他微微点头,眼睛却是一晃而过,生怕与他对视。 王照却是对楚瑶早有耳闻,永济出了名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不少外县的公子才俊趋之若鹜,抬箱送礼的守在楚府外也要见她一面。 茹茹见王照目不转睛地看着楚瑶出神,正准备转身让人回去取帷帽,就听见了楚翎不太耐烦的声音。 “可以出发了吗?” 楚翎见王照呆鹅一样的盯着楚瑶不移眼,冷着脸出声打断了他。 王照自觉失礼,赶忙让到一旁,抬手请楚瑶他们上车。 楚翎跟着楚瑶和茹茹一并上了马车。 坐定后楚瑶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三本书册。 每本书都约有一寸来厚,三本加起来也不算太多。 书册是崭新的,想来是堂兄特意买来送给楚翎的。 她朝楚翎伸出胳膊,纤长的食指点在书册的封皮处轻声问道:“这是翎儿今日学的书?” 楚翎把手里的书放到他和楚瑶之间的座位上,翻开崭新的书页,若有所指道:“这书里的词句不繁杂,我读起来正好,周哥哥准备的这几本书都很适合我。” 说完之后他还将书朝着楚瑶轻推了一下,想要让她看个仔细。 楚瑶听见他这样说,顿时也跟着高兴起来,眼眉弯弯,笑的很亲和,“翎儿喜欢就好。” 她本来还担心楚翎不喜读书,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楚翎却苦恼的皱了皱眉,装作不经意的看向楚瑶的脸,发觉她面带欣喜的拿起自己的书册只是随意翻看了几页内容,就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似乎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 坐在楚瑶身侧的茹茹却发现了楚翎的神情变化,他在瞧着楚瑶放下书册的瞬间,脸上表露出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 但又转瞬即逝,消失殆尽。 茹茹奇怪的偷瞄了两眼他们之间放着的那三本看似普通的书册,暗暗记下了每一本的书名。 马车驾的很快,穿街过巷只听着吆喝叫卖声,没多久就稳稳停了下来。 茹茹刚要掀开车帘,就听见王照殷切的声音,“楚姑娘,县衙到了请下车。” 王照在马车旁恭候着,想要等着楚瑶下车,没曾想先走下来的却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楚翎。 他依稀觉得自己被楚翎剜了一眼,可又没太确定,毕竟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对他怎会有平白无故的敌意。 随后茹茹才扶着楚瑶缓缓下了马车。 他们在王照的引路下从县衙进到大堂,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匾额就挂在县令大人断案坐的官椅后面的墙壁上。 县衙威严肃穆,衙门里年长的仵作早已在大堂等候多时。 看着堂上那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楚瑶有些胆怯,她低着头不肯再上前半步。 “楚姑娘,劳烦你上前辨认一下,此人可是当日劫走你的人。”王照拉开遮住尸体的白布,露出男子的头颅,想要楚瑶走近些。 茹茹不悦的瞪了王照一眼,心里腹诽这粗人就是粗人,没看见别人害怕吗? 然后侧身挡在楚瑶身前,轻拍着她抓紧自己胳膊的手,低声半哄道:“姑娘,别怕,有茹茹陪着你。” 楚瑶抬头看向茹茹脸上的笑容,这才挪动了脚步,跟着她靠近了停放尸体的位置。 当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后,楚瑶忍不住的想起了在木屋里的情形,让她不自觉地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阿姐……”楚翎走到了楚瑶的前面,出声打断了她不好的回忆,“他们是不是还拿走了你的镯子。” 楚瑶记起那俩人想要用自己镯子换钱的事,目光空洞的点了点头。 王照听后,立即让人把尸体身上搜到的物品拿了上来。 衙役把木制托盘捧到楚瑶眼前,里面放着散碎的五两银子、十二枚铜板和一盒未拆封的胭脂,除此之外果然有一只细圆玉镯。 “听说当日是你发现楚姑娘的行踪,才把人给救出来的。”王照看着楚翎,“那你也来瞧瞧这人到底是不是抓走楚姑娘的疑犯。” 楚翎走了过去,低头只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答道:“是其中的一个。” 只是并不是他亲手了结的那人,而是一路追他们到崖边的人。 楚瑶对此疑惑不解,慌忙看向楚翎,讶然道:“翎儿,他不是追赶我们的人吗?怎会突然死在云霞山上?”当日在崖底,楚翎告诉她那人见她坠崖,以为她肯定没命,于是便仓皇逃走了。 其实来县衙认尸前,楚翎也以为衙门找到的男尸必定是自己出手结果的那个,然而令他没想到躺在此处的却是之后紧追他们的人。 照这样看来那日在云霞山,指使他们的陈员外应是早早埋伏在山上,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两名疑犯双双殒命,但奇怪的是被楚翎杀死的那人的尸体却没被县衙的人找到。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3章 护主 王照在永济也算是办案无数,劫人勒索、偷窃财物的案子也遇见不少,但疑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好不容易抓到药铺小二也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跑腿,到头来什么也查不到的却是头一遭。 他有些苦恼的来回走了几步,思索片刻后,“听楚姑娘此话,当日你们离开时这人还没死。” 王照身为县尉不管案子结果如何,总是要呈禀县令,他如今也只能尽力调查清楚,给楚家一个交代。 楚瑶看向王照,如实答话,“是的,此人一路追赶我们,我慌乱中失足跌落山崖,所幸被崖间的树枝截住,最后掉入崖底的清潭这才保住性命。” 当日的情形仿佛重现眼前,楚瑶的声音越发无助低缓,“之后是翎儿找到了我,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此人分明活的好好的。” 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能不能让王照相信,楚瑶抬起盈盈如波的眼眸,微微俯身一拜,“小女子绝无半句虚言,望大人明鉴。” 王照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经的住楚瑶如此,赶忙上前伸手想要扶她起身,嘴里还不住说道,“在下没有不相信楚姑娘的意思。” 这具尸体仵作早就检查出死因,是被人从身后用利刃割断喉咙而亡。 这样的杀人手段,哪是一名女子或者少年能办到的。 他一着急就是副笨嘴拙舌的样子,就差当面写字据按手印来表示自己绝无其他意思,在他眼里像楚瑶这般温柔如水的貌美女子,自是千万个不会说谎欺瞒于人的。 奈何茹茹这丫鬟可不是白当的,她眼明手快的抢在王照前面,扶起了自家姑娘,还不忘把责任进行了归咎,“姑娘,你是受害者,哪有找不到人查不出案子就怀疑到你头上来的道理。”她白了一眼身旁的王照,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茹茹一番犀利说辞让王照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他尴尬的看向了身后的仵作,心里想着,这楚家丫鬟的嘴还真不饶人,日后谁要是娶了她可就倒大霉了。 楚翎见王照被茹茹说的没了话,猜测这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来日方长,他在楚瑶身边总能替她找到背后指使的人。 就算找不到,他也会时时守在楚瑶身边,不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茹茹借此将楚瑶的镯子拿了回去,走出县衙的时候替她收在了自己怀里,“姑娘,等回去后我亲自拿到碧泉寺用净池的水洗去上面的污渍。” 镯子上沾了些褐色的血污,干涸后已经不太能抹掉。 楚瑶神色凝重的瞧了自己的玉镯一眼,有些放心不下的小声嘱咐茹茹,“对了,千万别忘了把镯子交给师父们。” 镯子沾染上血迹,需在佛前诵经百遍后方能佩戴。 楚翎听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话,想起那个被他用石头敲碎头骨的男子,鲜红的血液飞溅,血流顺着那人的脖颈缓缓淌下,殷红了眼,却始终没有带给他一丝触动。 他很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却在看到楚瑶对那点点血迹避之不及时觉得难以理解。 母妃曾说过,她不杀人,人便会杀她,所以在王府阑园里那些想要夺走父王的人通通都该死。 在他眼里就像母妃从小告诉他的那样,没有什么对错,只有该或不该。 “翎儿。”楚瑶等了半晌不见少年跟来,站在马车前的她回眸朝少年招手,脸上的笑明媚如画,她的声音惊醒了少年,他怔愣的望着女子姣好的容颜,只听到她轻声说着,“翎儿,过来跟阿姐回家了。” 楚翎看着不远处的楚瑶,她就好似一朵迎风展颜的长春花,四季如初,永远不败。 … 由于劫人一事县尉王照始终没有查到幕后指使的“陈员外”,楚暮便不允许楚瑶再出府一步。 六月过后,天气渐热,蝉鸣声聒噪难安。 楚府的蘅芜苑背阴而建,两侧分别有窄长的渠水往复,暑夏的微风拂过,甚是凉爽,因此楚瑶每日午后都会在那品茶小憩一会儿,偶尔也会把刺绣的活儿拿出闺房在蘅芜苑中来做。 茹茹瞧着翠环不用心的做事,连忙摆手让她把果茶糕点放在离楚瑶手肘远一点的位置。 姑娘这会正全神贯注的做着刺绣,要是一个抬手岂不是很容易打翻手边的杯子。 回了松雪阁的翠环做事倒是比从前卖力,不该她做的也抢着做。 就像现在送茶送点心的活儿,本是刘妈妈让翠竹送到葳蕤亭给姑娘,半道却被翠环给抢了去。 翠环知道茹茹看她不顺眼,但只要姑娘不发话,她也是能在楚府好好待下去的,所以她想要更殷勤的在楚瑶面前表现。 楚瑶收完手里最后一针,将绣样放在石桌上,转头看向正在给自己倒茶的茹茹,不解道:“茹茹,昨日我去书房看爹,他居然说起我之前问他要的那副秋霜图。” 茹茹把茶杯递给楚瑶,揶揄她,“老爷可是想说不要姑娘你在打那幅画的主意了?” “那倒没有。”楚瑶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浅饮了一口。 茹茹摇头,“我不信,老爷总不会自个主动想要送给姑娘吧。” “爹爹只是问我要画做什么?我告诉他送给堂兄作礼物,他却让我送别的。”楚瑶想起楚暮的话,总觉得不大对劲。 “姑娘既然想要替楚翎送礼,自然是送自己的东西,怎么惦记老爷的画去了。”茹茹说的有理有据,叫楚瑶也挑不出理来。 “可送礼应该合乎喜好,堂兄喜爱永济的山水,那副秋霜图便是最合适的礼物。” “姑娘,像周公子这样有学识的人,好的笔墨纸砚也尚可,明日我与刘妈妈一同出府,顺便去一趟荣宝斋,让店家帮忙挑选如何?” 楚瑶以手支颐,茹茹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点头应允了。 和荣宝斋相隔不远的就是经籍铺,也是永济县最好最大的书坊。 那日楚翎意有所指的交给楚瑶看的书册,应是能在经籍铺问到的,茹茹暗中打定主意这次出府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4章 办法 楚翎每日都会到葳蕤亭跟着周岐读书,如今天气炎热起来,楚瑶便让丫鬟翠竹时不时送去一些解暑的瓜果。 只是她自己倒从未过去。 周岐瞧着今日早早就过来的翠竹,等她放下手里满满一篮子水灵的香桃,这才忍不住同她问起楚瑶的事,这些天似乎都没怎么见到堂妹的面。 “姑娘她最是怕热,这样晒的日头,她窝在蘅芜苑哪也不会去的。”翠竹笑着跟周岐说道。 身板笔直坐在一旁只顾看书的楚翎虽没抬头,可耳朵却跟着翠竹的声音去了。 怪不得阿姐最近都不来小院看他,原来是天热犯起懒来,这身子还真就是水做的,见着太阳就没影了。 楚翎暗自想着楚瑶躲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动了动。 翠竹送完香桃,便直接回蘅芜苑了,不过离开时还是偷偷瞧了一眼正在看书的楚翎,每次来葳蕤亭回去后姑娘总会问起楚翎,例如他可有用功,学的可都会了之类的话。 翠竹第一次倒也没太注意,后来就记着多留心了些。 她见周公子看向楚翎时一片赞许之色,心下了然,看来他这书自是学的极好的。 提着篮子兴冲冲回蘅芜苑的翠竹在门外忽的就听到了茹茹的声音,她正想着,茹茹姐和刘妈妈这出府一趟回来的也太早了些。 刚想撩开门帘进去的翠竹,只听到茹茹神秘兮兮道,“姑娘,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经籍铺的掌柜说了,那些书册还未在同济印制,因是新册都是颍州吴郡才编写的简集。” 楚瑶没太想明白,只觉得几本书册而已,“或许是堂兄买来自己翻阅。” 茹茹哎呦了声,自家姑娘这脑子怎得不学着转一转,“我的姑娘,你也不想想以周公子的学问还需要看那些简集。”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楚瑶觉得她说的也没错,转了转眼珠,憨憨道:“那书册不就是买给翎儿的吗?”想来也没什么毛病。 “就是买给楚翎才奇怪。”茹茹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咧嘴一笑,“姑娘,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直的看了会儿。 “你这话从何说来。”楚瑶不解的眨了眨眼,对茹茹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云里雾里,“莫不是翎儿不喜欢那些书?”她开始胡乱猜道。 她似在状况之外,对茹茹的提醒半分也没反应过来。 茹茹轻叹了一声,心道楚翎可比她们想象中的聪明太多了,他一眼就瞧出了书册不对,从前姑娘还成天担心他在府里被人欺负,就他这脑瓜子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楚瑶正纳闷呢,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却见茹茹丢魂似的发起了傻,话说了半截就停住了,“茹茹…茹茹…你怎么不说话了。” 茹茹听到楚瑶唤她,这才从思绪中回神,慢慢解释给她听,“姑娘,你仔细想想这书在永济是买不到的,说明周公子一早便在其他地方购得,而且还是知道入府就是专程来教楚翎读书的,所以才会提前备好这些简集。” 茹茹的一席话让楚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堂兄他有意进府。” “十之七八。” 楚瑶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还在奇怪吕夫子怎么半月不到就生了大病,还不得不回乡,看来是他们商量好的。” 当时楚暮还特意劝楚瑶早日让吕夫子离开,现在想来不正是早就谋划好了,要让周岐来府上。 虽然楚暮只说过一次婶娘有意向她提亲的事,可被楚瑶婉言拒绝后,楚老爷也并未勉强。 如今看来全是哄她来着。 “姑娘,原来老爷是想你和周公子……”茹茹话没说完,就见门帘外有个人影,放声呵斥道:“谁啊?鬼鬼祟祟的不吱声。” 一直在外没敢进屋的翠竹这才怯生生的走了进去,“姑娘,是我。” “你站在门外做什么?”茹茹见她不敢看自己,抓着她胳膊问道。 “没……没做什么?”翠竹一向胆小,被茹茹这样厉声问话,吓得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瑶见状,让茹茹放开翠竹,“好了,你看你把她吓得脸都白了。” 茹茹闻言这才松手,还一脸无辜,“我只是问话稍微大声了些,姑娘说的我好像是吃人的老虎。” 她故作委屈的站到了一边,可眼睛还是没收住的往翠竹脸上瞥去。 翠竹蹲下去捡起篮子,又一个劲的跟楚瑶解释,“姑娘,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 只是她适才听见茹茹的声音本想转身离开,可又记着去了葳蕤亭要回楚瑶的话,一时犹豫不定,这才被误以为偷听。 “好了,你来是想要告诉我翎儿的事吧。” 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日子不短,翠竹这丫头是什么性子,楚瑶也是知道的,她绝不会故意躲起来偷听她们说话。 翠竹头如捣蒜,连连点头,自己正是因为这个才没立即离开。 “府里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等到翠竹离开,楚瑶才慢吞吞地问起茹茹。 茹茹否认道:“哪有什么事,我知道的可都告诉姑娘你了。” 她从书坊打听到书册的事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又把周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楚瑶。 “只是周公子那边,姑娘打算如何?”茹茹好奇楚瑶会如何应对。 楚暮既然暗中想要撮合他们俩人培养感情,楚瑶也唯有当作不知情,否则说开了彼此只会尴尬。 但是话不说清楚,她又总觉得对不住堂兄。 茹茹看出她的左右为难,“姑娘你若真的不喜欢周公子,不如就让他知难而退。” 楚瑶知道茹茹向来办法多,于是笑着求教,“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茹茹抿嘴在楚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胸有成竹道:“姑娘,我这个办法如何?” 她保证不出五日,周岐就会主动离开楚家。 “只是翎儿那边……”楚瑶似有犹疑,不知如何告诉他。 “楚翎那边姑娘不用担心,他可是一点即通。” 要知道最早看出周岐来楚家有问题的,可不就是楚翎那小子。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5章 随意 素来忙碌的林管家今日忽然来了葳蕤亭,还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模样。 周岐只得留下楚翎一人,跟着林管家去了后堂谈话。 看着堂外还守着下人,楚翎顿时疑心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 自从发现书册一事后,楚翎就暗中盯着周岐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看似在教自己读书,实则多半都是旁敲侧击的打听楚瑶的事。 这几日从丫鬟翠竹的嘴里零零散散的也知道了不少关于楚瑶的喜好。 楚翎已经能肯定周岐来楚家的目的就是为了楚瑶。 林管家和周岐在后堂说了没多久的话,周岐就送林管家离开了,看得出俩人相谈甚欢。 走时林管家还特意回身向周岐拱手行了一礼,这让楚翎瞬间察觉到了端倪。 这周岐初来楚家,只不过是楚家八杆子远的亲戚,说好听些是客人,实际与楚翎这种半道入府的人并无不同,都是寄人篱下,矮人一截。 可今日林管家对周岐的态度显然不同寻常,就好像对待楚家不日后的主子一样,表现的恭敬了些。 林管家是楚老爷的人,他的态度间接就是楚老爷的意思,看来楚瑶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她爹早就给她物色好了夫婿。 就在楚翎想明白这些事后,葳蕤亭外就有人前来禀报。 “周公子,姑娘请你去蘅芜苑相见。” 周岐听到来人说是楚瑶相邀,喜出望外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连跟楚翎说一声都顾不上,跟着那名下人就去了。 等到他离开,楚翎安安静静的坐回亭下的木凳上,继续优哉游哉地看起书来。 “人都走了,还看书呢?” 茹茹从树丛后跨步走了出来,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出来时还不耐的扇了几下耳边飞过的蚊虫。 楚翎没有看她,只是应声问道:“阿姐找周夫子做什么?” “姑娘找周公子能做什么?无非是问你的课业学的如何了?”茹茹信口答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楚翎遂即抬头,表情认真道:“翠竹不是替阿姐来看我了吗?还问周夫子做什么?” 茹茹在亭中找了一处栏杆阴凉处坐下,眼睛欣赏着亭外栽种的各色花木,嘴却没闲着,“哼,你倒是清楚的很。” 楚翎没有否认,只是像有些感慨,“翠竹每次来葳蕤亭,走时都要仔仔细细的看我一遍,我不想知道也难。” 他话里到当真是透着不想知道都不行的无可奈何。 茹茹被他气的只能翻了个眼珠子,好家伙这是得瑟自己聪明,还是贬踩她手里的人蠢笨。 楚瑶性子柔顺耳根子又软,留翠竹这样的丫鬟在身边伺候才最为妥当。 要是多几个翠环这样的麻烦,茹茹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书册的事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楚翎在那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楚家小院,可他还是发现了书册不是永济会有之物,茹茹对此很是好奇。 楚翎佯装想了一会儿,摆摆头,满脸苦恼的样子望向茹茹,“这个我记不得了,或许就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茹茹气冲冲的看向楚翎,这小子还跟她玩失忆,自己可不像楚瑶那般好骗。 从楚瑶把他带回楚家的那天起,茹茹就想着要弄清楚他的来历。 结果醒来的楚翎先是不言不语了一整年,后来两年除了楚瑶谁都近不得身,一来二去关于他从何来,叫什么名字,多少岁,竟无人知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这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日子久了,架不住楚瑶会想要知道。 还是慢慢一点一点问出些情况来。 原来楚翎那年十岁,无父无母,是从颖州逃难来的,靠着沿街乞讨为生,一路流落到了永济,而后被几个要拐他的坏人追赶才不慎跌入河中。 茹茹对他说的这个身世,抱有极大的怀疑,奈何楚瑶觉得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有所隐瞒,也无关紧要。 一直以来楚瑶都被楚翎的外表所迷惑,茹茹承认他确实是个不大的孩子,可他似乎比寻常同龄年岁的孩子心智更为成熟,不论是对人或是对物。 “阿姐还不知道周岐来楚家的原因吗?”楚翎反过来询问起茹茹,他语气平缓,却带着一丝不容她不答的命令感。 茹茹被他这莫名的上位者姿态气的跳脚,一时情急飞快道:“我就不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猜去。” 她气呼呼的准备起身就走,却想起答应楚瑶的事,又回头说了一句,“姑娘让你找个理由不让周岐教你学问。” 楚翎用眼神扫过她气愤不已的脸,不大确认是不是楚瑶的意思,“阿姐让我故意找周夫子的错?” 他这明晃晃的怀疑眼神,让茹茹瞬间也懒得装了,索性大方承认。 “不错,是我的意思,怎么,对你来说困难吗?反正姑娘不会嫁给他,让他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茹茹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她早料定只要是楚瑶不想,楚翎势必会想法子帮她赶周岐离开。 周岐是楚老爷暗中安排来的,茹茹想要顺楚瑶的意,又不能得罪楚老爷,便只有将这烫手山芋丢给皮糙肉厚不怕死的楚翎。 就算日后被楚老爷知晓,要被赶走的也只会是楚翎这个乞儿,对她来说正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横竖都不会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茹茹被气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回到蘅芜苑正好见到垂头丧气走出门的周岐,他手里拿着一只狼毫笔,脸上似乎满满都是失落。 楚暮特意让林管家前去告诉他,楚瑶擅长刺绣,他又不时地在她耳边多方提醒,这几日说不定就会送周岐一件亲手做的衣衫鞋袜。 只是这礼物楚瑶倒是不吝送他了,却是一支狼毫笔。 茹茹看着自己选的狼毫笔,被周岐紧紧的握在手里,故意上前与他打招呼,声音还带着丝丝委屈,“周公子,你怎么了?这是不喜欢我替姑娘选的礼物吗?” 周岐抬头,脸色微变,“这笔是你选的礼物?” 茹茹转而笑的没心没肺,“对啊!天气这样炎热,姑娘又懒得出门,就让我上街去买的。” 说完她还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选笔砍价的事,“这笔买的可不容易了,费了我老多力气。” 周岐的脸黑的就跟锅底差不多了,可茹茹还在自顾自的说话。 直到周岐失礼的扭头就走,“哎,周公子……”茹茹这才没忍住笑了起来,随后收起她的话头转身去屋里找楚瑶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6章 惩治 看着眉眼笑成一条线的茹茹走进房间,楚瑶还以为她平白捡了几个金元宝,不然怎会喜得合不拢嘴。 楚瑶倚坐在花梨木矮塌上纳凉,榻旁摆放着紫檀平角条桌,桌上还有壶没喝完的果饮。 她瞅了瞅茹茹笑的没边没落,就跟着打趣她,“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看你笑的嘴都要歪了。” 茹茹不吭声,只是顺手拿起矮塌上的纨扇,站在楚瑶身旁替她轻轻打扇。 楚瑶还以为她卖起了关子,睨了身旁的人一眼,“怎么?不愿告诉我啊。” “不是,我怕姑娘听了念叨我。”茹茹在楚瑶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没藏着掖着不告诉她。 楚瑶听她此话算是不打自招,于是断定不是什么光彩事,“你是不是又使坏欺负人了。” 茹茹急得眉毛都拧在一块儿,“没有,姑娘你可不能冤枉我。”她那只能是实话实说,还算不得欺负周岐。 “哦,那你说来我听听看是不是。” 茹茹只能憋着笑,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楚瑶听。 楚瑶听了蹙眉直摇头,“你啊就是故意的。” 茹茹却反问楚瑶,“那姑娘让人请周公子来是做什么?可不是为了送他那支笔,借机告诉他你们不合适。” 楚瑶被茹茹说中用意,忍不住回头瞧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就你机灵,行了吧。” 松雪阁的丫鬟也不少,但就属茹茹这个贴身丫鬟最得楚瑶的喜欢,俩人好的跟姐妹似的。 茹茹听到楚瑶夸她,得意地哼了一声,然后承下了她的话,“多谢姑娘夸奖。” 反正周岐收到那支狼毫笔,心里多半是有数,后面如何就看楚翎的了。 事情的发展比茹茹预料中的还要顺利,不到两日,周岐就主动向楚老爷提出辞行回吴郡的事。 楚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一个劲地挽留,结果周岐一脸羞愧的表示自己当不了楚翎的夫子,他再留下来也只是自取其辱。 林管家也弄不懂这是为什么,两天前在葳蕤亭见周岐时分明还无事,怎的这么快就变了卦。 周岐一刻也没耽搁的就离开了楚家,这让茹茹差点惊掉下巴,她本来还告诉楚瑶不出五天就能让人乖乖离开,结果不到两日这事就成了,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茹茹估计此事和楚翎脱不了干系。 等她紧赶慢赶的去了小院,却正好撞见楚翎在楚瑶跟前低语委屈,“阿姐,周夫子是嫌我蠢笨,不肯再教我了吗?” 楚瑶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十分担心,想着只能说个谎先哄着他,“当然不是…堂兄他只是有事急赶着回吴郡。” 楚翎却把头埋的更低了,显然是不信楚瑶的话。 楚瑶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他若他还想读书,自己会请永济最好的夫子继续教他。 “吕夫子走了,周哥哥也不肯教我……”楚翎可怜兮兮地还想说下去,就被楚瑶慌忙打断了,“那从今天开始,阿姐来教翎儿可好。” 楚瑶也是读过一些书的,只是不像堂兄周岐那般博览群书,但她想教楚翎大概还是绰绰有余。 等时日久了慢慢忘却堂兄这件事,往后遇见合适的夫子到时她再劝说几句,楚翎应是不会再为此气馁失意。 楚翎扬起下巴,略加思索后缓声道,“若是有阿姐教我,当然好了。”他垂在衣袖间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心里一阵激动。 其实吕夫子也好,周岐也好,他们所教的那些四书五经,孔孟论语,乃至经史子集,在楚翎八岁时早已经读的滚瓜烂熟,王府内教学他的四名教读也都是宫中出来的。 所以两天的时间里,周岐连楚翎说的一个问题都讲不出答案,如此受挫之下他哪还有脸留在楚家。 茹茹瞧楚翎暗暗得逞的模样,笑着走上前,“姑娘,以后是不是都不用请夫子了。”她眼眸似有似无的落在一旁装乖卖惨的楚翎身上,没有说破。 楚瑶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知是谁多嘴,将楚瑶堂兄周岐不清不楚离开楚家的事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害得永济县内关于楚瑶是狐妖转世,因会勾人魂魄,吓得自家堂兄连夜跑了的谣传说的更为严重。 现在连过路都没人敢从楚府外走过,生怕一不小心遇见楚瑶,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楚老爷闻讯气得连生意也没心思管,在家歇息了一日后就去找了县丞让他张贴了告示,不许县内百姓无端妄言。 茹茹百密一疏,没想到周岐的离开会让外面的谣言传得更离谱。 但府中有人多嘴却是不争的事实。 茹茹趁着楚瑶去了小院看望楚翎,顺便教他识字的时候,把松雪阁新来的几名丫鬟带去了柴房。 柴房内她事先放好了一口装满水的大水缸,足有两米来深。 刘妈妈跟在茹茹身后,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但隐约觉得一阵后脊背发凉。 茹茹这些年背着姑娘教训了不少下人,不过这都是得了楚老爷的默许,否则刘妈妈来楚家的日子比茹茹长多了,怎会轻易听她的吩咐做事。 “丫鬟们又惹姑娘生气了吗?”刘妈妈心里清楚,楚瑶那会真的跟松雪阁的丫头们计较,多半是茹茹瞧不过,想要给她们一点警醒。 只是今儿这架势看着不太寻常,有些瘆的慌。 茹茹没说话,只是抬手让林管家派来的下人张文拿着绳子去柴房里候着。 “刘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去给她们讲讲楚家的规矩。” 茹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刘妈妈只好硬着头皮抬脚走了进去。 柴房里的丫鬟跪了一地,也不知她们做错了何事,但已经有几个知道了苗头,嘴里开始不断的求饶,“茹茹姐,周公子的事,我们没给府外的人说起过。” 刘妈妈紧张的站在角落,脑子里飞快想起前些天自己上街市买布料的事,偶然遇见了观雨巷许久不见的宋婆子,跟她闲聊一时嘴快无意说到了楚瑶堂兄周岐莫名离开永济的事。 之后没多久就传出了那些匪夷所思的谣言。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7章 识字 因楚翎不想再去先前周岐的葳蕤亭,楚瑶便答应他以后就在小院教他读书识字。 小院本就位于楚府后院,那里地方偏僻,一般下人丫鬟们无事都不会随意过去,无人打扰的环境最是清静。 楚瑶用过膳趁着辰时天气还尚凉爽,早早就去了后院,她本以为翎儿贪懒,这个时辰该还未起,却在小院外一眼瞧见了那抹挺拔瘦削的身影。 院内移栽来的几株紫藤花,新的花叶已经开了不少,垂柳似得发着新芽花枝,犹如一串串紫色风铃,那是楚瑶偶然见花园里紫藤开的繁茂,便让下人们移栽到了小院之中去的。 紫藤花下的少年,望着远处走来的女子,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楚瑶轻抚上了少年的肩,替他拂去掉落肩头的紫藤花。 “这花很美。”楚瑶笑着跟楚翎说道:“等它长出更多的花叶,以后很远外就能看见这间小院了。” 楚瑶说完就走进了屋内,楚翎若有所思的转头望了一眼紫藤花叶,很快便跟着她一同去了。 小院里屋除了一张四角方床,就只有楚瑶不久前刚让下人们搬来的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 楚瑶挑的桌子很大,在上面读书写字,吃饭都不成问题,“你不愿搬去前院厢房住,这张桌子也正好一物多用。” 说完楚瑶就拿过桌上早就摆好的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下‘楚翎‘二字。 “你的名字。”她像是很喜欢这两个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把写好字的纸递给了楚翎。 “阿姐是要教我写字吗?”楚翎把笔握在手心,满眼等着的样子。 楚瑶有些好奇,问他,“堂兄难道没有教你写过字?”她记得每回翠竹从葳蕤亭回来,都说的是楚翎学的很好,夫子对他很是满意,难道都是翠竹在骗她。 “没有写过名字。”楚翎颇为认真道。 在他看来就算夫子教了些横七竖八的字,可没写过自己的名字就不算。 楚瑶低头浅笑,觉得他果真是孩子气,可还是依了他,将毛笔递给他,轻握起他的手,带着一笔一划道:“好,那今天就从翎儿的名字开始写。” 纸上很快又写出了‘楚翎’二字,只是笔墨重了些,看起来像团黑雾。 “这笔不用握的太紧,手腕稍用力就好。”楚瑶替他调整了握笔的姿势,然后带着他又重写了一遍。 想起昨日听到丫鬟下人们说起关于周岐离开楚家后的谣言,楚翎心里就涌出阵阵悔意,早知如此他倒是该换个更张扬的法子让周岐离开。 “还有这个瑶字,是我的名。” 楚翎看着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的楚瑶,此时只能乖巧懂事的在旁安慰她,“阿姐,外头传的话,你莫要伤心,等我能识字了,一定赚很多银子给你。” 楚瑶微微一笑,她知道翎儿应是听说了外面的那些谣言,现在担心她来着。 什么狐妖转世,吸人精气,这些话编的比说书先生还要离奇,楚瑶她自己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翎儿能有这份心思,倒是没枉费自己疼他一场。 楚瑶见他目光灼灼,像是要看清自己听完后的反应,忍不住逗弄起他来,“那翎儿长大后,不如替阿姐寻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君可好。” 楚翎怔愣了下,脑子忽然变得空白,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似的,仰头满脸疑惑,讷讷的回了句,“阿姐,什么是夫君?” 楚瑶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思索了一会儿,解释道:“就是能和我一同照顾翎儿的哥哥。” “我可以照顾自己。”楚翎压低声音道,“不需要旁人。” 此时俩人身后的窗外正好吹进一阵清风,桌上写着名字的纸被吹落到了桌下。 楚瑶伸手按住快要滚动的毛笔,等风停下后才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纸,并没有听清楚翎最后的低语。 … 翠竹守着时辰,准备去给楚瑶他们送吃食,却在离开之前,碰见了火急火燎找不到人的翠环。 “咦,其他人都去哪了?我一上午都没见着新来的几个丫头?”翠环有些生气,扯着嗓子同翠竹抱怨,“她们这是知道姑娘不在,就学着偷懒去了,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松雪阁其他丫鬟一早就被茹茹带走的事,翠环并不知情,她还当新来的丫鬟全都偷懒跑没影了。 翠竹听不得她胡乱嚷嚷,忙上前嘘声告诉她,是茹茹把人带去问话了。 她略显惊讶,好奇道:“茹茹姐带她们去哪了?” “我看着好像是去了庖厨后的那间柴房,不过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 翠竹本是好心提醒,却遭翠环一阵横眉冷眼的数落,“都是松雪阁的丫鬟,人没了难道咱们不该问问,你这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性子还真是半点没变。” “我不是那个意思。”翠竹被她说的急了眼,委屈的辩解道,“我也是为你好,松雪阁丫鬟们的事姑娘都是交给茹茹姐在管,她不喜欢别人多嘴的。” 翠环啐了口唾沫,而后恶狠狠地瞪着她,“行啊,姑娘若是问起,你也这样答她才好。”然后一把推开挡着自己的翠竹,夺门而去。 翠竹被她推搡到门边,肩膀重重的撞在门框上,却也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气。 楚瑶在小院已经感到有些饿了,却始终没见着翠竹的影子,心里还纳闷她怎么还没来送饭时,就听见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楚翎皱眉朝门口望去,他和阿姐等翠竹送饭,可等了有大半天了。 松雪阁的这些丫鬟还真是平时放纵惯了,没把楚瑶这个主子当回事。 翠竹拿着食盒从门外低头走了进来,她一路回避楚瑶的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将食盒小心翼翼地摆上桌,“姑娘,今日厨娘做了你最喜欢的翡翠卷……和冬瓜竹荪汤。” 楚瑶对她姗姗来迟的事本想责问,可见她一副怯懦害怕的样子,心里的那点气也发不出来了。 “没你事了,下去吧!” 翠竹听到楚瑶让她退下的话,前一刻还紧张到不行的头,瞬间就抬了起来,“多谢姑娘。” “等一下。”楚瑶看着眼前这张左右不一的脸,用手抬起她的下颌,问翠竹,“是谁打你了?” 翠竹不住的摇头,生怕楚瑶多问似得,“没人打我,姑娘,真的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楚翎在旁看了一眼翠竹浮肿的脸颊,那上面赫然留有几根清晰可见的拇指印。 这还能叫撞的?那大概是脸撞人家手里去了吧! “你是因为这个才迟了。”楚瑶松开翠竹的下颌,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她有些气恼。 还没等她继续开口,只听翠竹扑通一声跪倒,眼眶很快噙满眼泪,摇摇欲坠,她声音哽咽,双眸闪动着晶莹泪光,连声保证自己这浮肿的都快成包子的脸,其实并无大碍。 “姑娘,我没事,真的没事,回去用井水敷一会就会好的。”她肩膀微微耸动着,说话抽噎的十分严重,能看出这打挨的并不轻。 楚翎从她为其分辨的话中已猜出七七八八,知道那下手之人是谁,她们同样是松雪阁的丫鬟,翠环招惹是非的能力,向来不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茹茹呢?她去哪了?”楚瑶扶额神伤,她记得茹茹早上说起要去教新来的丫鬟们规矩,只是如今身边的人都如此,还有什么规矩可教,“罢了,你先回松雪阁歇着,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翠竹抹干眼里的泪,对着楚瑶屈膝行礼后才慢慢走出小院。 楚翎见楚瑶暗自喟叹,忍不住在旁劝说她,“阿姐,这丫鬟就是丫鬟,你不必为她们劳神费力。” 这样的锁事交给茹茹,凭她的手段,怎会收拾不了一个翠环。 楚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得娓娓道出其中隐情,自己并不是想要偏帮翠环。 “翠环她的舅母曾是我的奶娘。” 她早就知道翠环的性子不能容人,楚翎的事如此,翠竹的事也是如此。 可从小母亲早逝的楚瑶,是奶娘一手将她照顾带大的,后来奶娘患病不得不离府,曾请求看在她的份上,多多照拂翠环,无论如何也不要赶她出府。 楚翎一直以为楚瑶是因为对谁都狠不下心去,所以才会在知道翠环投井后,再肯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原来竟是因为翠环的舅母。 “阿姐,那如果将来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会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怎么扯到你自个身上去了。”楚瑶觉得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可比性,但她依然信心满怀的告诉他,“翎儿是最懂事听话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 “那若是真做错了,阿姐会给翎儿机会吗?”楚翎好像非要问个明白才肯罢休,楚瑶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应允他,“若是翎儿将来做错了何事,阿姐也会原谅你一次。” “阿姐,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好,我不反悔,可你总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看着把筷子递给自己的楚瑶,楚翎在这一瞬竟有了想要永远留在永济,留在楚家的念头。 可三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他在今年的生辰日过后,已不能在继续留在此地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8章 因由 与楚翎在小院用完饭菜,楚瑶便接着和他讲起了诗书。 “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 … 楚翎听的很认真,他黑曜如墨的眼睛望着楚瑶一张一开的丹唇,陷入了沉思。 太阳很快西落,直到茹茹也来了小院准备接楚瑶回去,楚翎的目光这才从眼前女子的脸庞上慢慢移开。 时辰过的真快,楚翎用力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僵硬地差点都要掰不回来了。 茹茹见楚瑶脸色好像不对,疑惑的看向楚翎,心中喃喃今儿姑娘不是一直都在小院教他读书识字,怎得还能不高兴了。 “今日学了这些,翎儿也累了,明日歇息一天。”想起紫藤花下楚翎单薄的背影,楚瑶又道:“明日也不必早起。” 这孩子顽皮是天性,偷懒打混都是常有的事,可不能让楚翎少了这些自在。 楚瑶说完起身时才发觉脖颈有些酸,刚想抬手茹茹立即就为她揉了起来,“姑娘你这读书像坐定的习惯,还跟小时候一样。”她边说边手法娴熟的替她把肩膀、手臂都捏了好几下。 在照顾楚瑶这方面,茹茹却是比任何让人都细心妥帖,也难怪楚瑶到哪都带着她。 “好了,我们回去吧。”楚瑶看了眼围着自己忙活的茹茹,“食盒带上。”然后离开了屋子。 茹茹反应了一下,这才拿过桌上的食盒跟了出去,大步追上楚瑶问她,“姑娘,翠竹是忘记来小院取回食盒了吗?” 楚瑶没有回答只是双眼平视前方,步履稳健的一步步迈着,跟在楚瑶身旁的茹茹拿不准是自己什么事被发现了,有些心虚道:“是楚翎惹姑娘生气了?” “翎儿乖巧听话,他怎么会让我生气。”楚瑶总算答了她一句。 听这话惹姑娘生气的八成是自己,回松雪阁的路上,茹茹都不敢再多言,她心里也没底,毕竟瞒着楚瑶的事没有十件也有五件。 翠环提着盆口大的桶弯腰站在松雪阁廊道两边,哼着小曲儿正在给花木浇水,这夏季白天日头大,花沾水容易死,需等太阳落山天气阴凉了才行。 见到楚瑶回来,翠环放下手里的瓜瓢喜盈盈的跟她打招呼,“姑娘,你回来了。” 看她笑的跟没事人一样,楚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茹茹瞧出不对,找了个由头打发翠环去了别处。 回到房内,茹茹奉茶打扇,讨好的跟楚瑶问话,“姑娘,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是打是罚我绝不敢多说一个字。” 就是别这样闷着不说话,让她心里没底,也不知哪件事做的不对。 “你去把印匣打开,将里面最小的白色瓷瓶送去给翠竹。”楚瑶没什么多余的话,但茹茹能感觉她正在气头上。 茹茹只能乖乖照办,慢慢走去打开印匣拿出里面的瓷瓶,一步一回头,“姑娘,那我这就去了。” “姑娘,我可真走了。” 楚瑶朝她摆手,催她赶紧去。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茹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等她在丫鬟房见到翠竹时才知晓楚瑶这气是从何来了。 翠竹脸肿得厉害,却像是做错的那一个,不断的给茹茹道歉解释,“茹茹姐,我本想让别人替我送食盒去小院,可他们都以为我犯了错,不愿帮我。” 在府里替人背锅挨罚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人们但凡长个心眼谁都不会掺合进去。 “所以你这打就被姑娘见着了?”茹茹叉着腰一阵心烦。 “我没告诉姑娘,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翠竹在松雪阁一向胆小,就算真的被欺负了,也不会想着找楚瑶告状,只是茹茹觉得奇怪,虽说翠竹爱记仇,又不会容人,可她不是傻子,明知道翠竹是要去给姑娘送饭,还用巴掌教训她。 尤其还是在她刚回松雪阁没多久,故意生事也不挑个好点的时候。 除非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绝不会如此。 茹茹一声不吭的瞧着翠竹,让她有些紧张,“茹茹姐,多谢你来看我。”她捂着脸,不想让人再瞧见她的狼狈。 “是姑娘叫我来的。”茹茹放下手里的瓷瓶,叮嘱了几句,“你这脸没消肿前,暂时不要去侍候,好生休息着。” 翠竹轻声嗯道。 离开丫鬟房时,茹茹遇见了一瘸一拐的刘妈妈,她是早上被关在柴房让茹茹吓的摔了一跤,这会见到茹茹这个罪魁祸首简直恨得牙痒痒,可又不敢明面上跟她发生争执。 刘妈妈本来还想着跟茹茹敷衍几句,结果却被茹茹直接无视的擦肩而过。 看着理也没理她的茹茹,刘妈妈不光是脚疼,屁股疼,还气的肚子疼。 不过这仇也算报了一半,想起翠竹被打的脸,送饭的时候姑娘见着该是气的不轻,茹茹那边自然也不会好过。 刘妈妈在府里呆的时间久,和翠环的舅母也就是楚瑶的奶娘关系不错,她早就听奶娘说起过离府时求姑娘帮忙照顾翠环的事。 于是她在路上碰见火冒三丈的翠环时,故意凑上前在她耳边添油加醋的吹嘘一通,让翠环相信不管她做什么,姑娘看在她舅母的份上都是不会赶她离开楚家的。 翠环本就觉得自己让翠竹这平时不声不响的人教训了,心里正没地方出气,听刘妈妈这样一说,有恃无恐的她转头就去狠狠的打了翠竹一个巴掌。 刘妈妈还不许其他人帮翠竹送饭,故意害她顶着被打肿的脸,去到楚瑶面前。 连楚瑶身边的丫鬟都教不好,这样一来茹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松雪阁照顾姑娘。 要不是茹茹不留情面的当着新来的丫鬟想要教训自己,她也不会把翠环舅母的事捅出去。 … 回去的时候,茹茹在花园角落捡到了一只受伤躲起来的小黑狗,估计是它从狗洞里自己跑进来的。 茹茹抓着脖子它吓得也一动不动的夹着尾巴。 茹茹把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哄楚瑶不生气的法子,“算你这小东西走运,正好拿回去给姑娘让她开心。” 她乐呵呵的走回了松雪阁,却又见到了让她生气的人。 “茹茹姐,这是哪来的小狗啊?”翠环刚去给楚瑶送茶,没听姑娘问起翠竹挨打的事,还夸她泡的茶有进步,她简直高兴的不得了,更加觉得刘妈妈说的事果然是真的。 茹茹不想与翠环搭话,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狠狠给她一巴掌,叫她知道谁的脾气更大。 翠环如今像是有了倚仗,说话的声儿都比平日高了不少,竟口轻舌薄起来,“茹茹姐还真会讨姑娘欢心,只是这狗身上的伤,不会是故意弄出来为了搏姑娘怜惜的。” 别人不知,翠环可是清楚的很,从前姑娘捡回来的那些个受伤的猫猫狗狗哪一个不是茹茹故意安排好的。 楚瑶本就很少出门,哪里知道她暗中做的这些事。 茹茹敛着眸子,抱着小狗的手捏紧了几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似要撕碎眼前的人,一字一句,“你是想让我打断你的双手,再送你去姑娘跟前博同情是吗?” 这翠环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将此事公然说出来。 “你敢!我…我这就告诉姑娘去。”翠环被茹茹的话吓到,说着就往楚瑶的屋里跑去。 两人你追我赶的先后冲进了楚瑶的房间,把正在描绣样的楚瑶吓得不轻,还以为什么歹人闯进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楚瑶放下手里的紫毫笔,眼睛看向了后脚跟来的茹茹。 翠环想要恶人先告状,上前几步,“姑娘,茹茹姐说要打断我的手。”她指着茹茹控诉道。 楚瑶并不信她,虽说茹茹嘴巴厉害,可她也只是说说,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 “你是做了何事?茹茹她会说这话吓你。”在楚瑶心里自是更向着茹茹些的。 翠环想要逮着这次机会将之前的事全都抖出来,让茹茹失去楚瑶的信任,“她是怕我告诉姑娘实情,其实她一直在……” 翠环刚想说出茹茹瞒着楚瑶故意弄伤那些动物,然后再扮作无心让楚瑶带回府中。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 茹茹的五指重重的扇向了翠环,力气之大将她掌掴倒地,“你要是敢胡说一个字,老爷那就饶不了你。”她瞪着眼睛威胁道。 耳边嗡嗡作响,翠环被茹茹的气势喝住,趴在地上捂脸扭头望着她,半晌都不敢起身。 楚瑶被茹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姑娘,我见着翠竹了。”茹茹胸腔起伏不平,但她很快就将事情转到是翠竹先挨了打上,让楚瑶误以为她是在替翠竹出气,“她告诉我,这事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肿着脸去给姑娘送饭菜。” 一番话下来,将翠竹的委屈求全表现的淋漓尽致,很难不让楚瑶动容。 “……” 楚瑶想起翠竹的脸,又见到翠环还是这般毫无悔改的模样,只觉得世上确实没有两全之法。 “你给我出去,从今往后不许踏进松雪阁一步!” 翠环没有想到会这样,可在府里这些年楚瑶从未如此生气的训责丫鬟,她心里有些害怕,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儿都不记得了。 看着脸色惨白的翠环怔怔地起身走出房间,茹茹揪着的心也才慢慢放下,刚才差点儿让她说了出来。 若是姑娘知道真相那还了得。 楚瑶觉得翠环的事是自己狭隘了,她应该听翎儿的话,丫鬟下人都交给茹茹去处置,她也不必为此扰心。 “好了,日后丫鬟们的事都由你去教管,有你在我也不必担心。” 楚瑶说的是心里话,这些年茹茹在身边确实做的很好,她性子柔顺不喜怒罚,全靠茹茹费心打点提醒丫鬟下人们。 有她这样的主子,茹茹该是比其他人家的贴身丫鬟更操累。 “姑娘,对不住,刚才是我一时冲动。” “是,可不冲动的差点勒死怀里的它吗?”楚瑶指着被夹紧的小黑狗脖子,伸手就要去抱。 茹茹低头赶忙撒手,小黑狗脑袋歪在一边,眼珠都好像被夹的凸出了些,“哎呀,没事了,没事了。” 这小东西也不叫几声,刚刚茹茹一着急伸手打人就忘记了这茬。 楚瑶抱过小黑狗,把它放在桌上,小心检查了一下它的脖子处,叹息道:“它还真是无辜遭殃。” 茹茹也怕小黑狗被自己勒出好歹,有些急道:“我去找人来给它瞧瞧。” 这么晚了,要找能给狗治病的郎中,茹茹脑子里搜索了好久,一时也没有具体去向。 楚瑶感觉桌上的小东西缩了一下脖子,眼皮颤巍巍地睁开条缝,貌似醒了过来,“茹茹等会儿,它好像没事了。” 这有惊无险地,可把楚瑶吓得够呛。 “那就好,那就好。”茹茹顺了口气,心想可算没白带它回来,自己还指望它让姑娘开心呢。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19章 不见 三日后,翠竹的脸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听其他人说,是姑娘亲自发了话,从今往后不准翠环再踏进松雪阁一步。 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事,府里的丫鬟下人们议论连连,无人敢在与翠环亲近,就算不小心遇见也都绕路走,生怕她连累自己。 林管家因着儿子和翠环的那档子事,本就有意赶她出府,要不是她先前投井后又回了松雪阁现在说不定早就被赶走了。 不过如今也不晚,没了姑娘护着,她也就随意任人拿捏了。 林管家身边的人得了他的授意,开始暗中给翠环使绊子,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叫她累得像是干了几月的活儿。 好在刘妈妈觉得翠环还有些用,出手帮了她几回,可翠环还是被欺负的无处可避,但现在她也只能干受着。 刘妈妈在松雪阁过去伺候的新进丫鬟里收买了一个机灵的丫鬟梅香,她时不时会给刘妈妈传递些消息出来。 这不刚帮了被整的翠环刘妈妈转头就碰见了眼线梅香,原来她被安排去楚翎送信,正巧路过杏林,“刘妈妈,翠竹让我去一趟小院,说是告诉小院里的人一声,今儿姑娘有事,就不过去了。”她不太熟悉这附近的路,东张西望的正在找方向。 梅香虽在楚家侍候了一阵儿,可没在松雪阁干活,对楚瑶安置楚翎在小院教他读书识字的事,并不知情。 刘妈妈眼珠一转,善意提点她,“哦,姑娘养的人在那儿,你当心些报信,可别去晚了。” 府里的下人们虽不都像翠环那般妒恨楚翎,可提起他还是绕不过嫌弃二字。 毕竟一个流落他乡的乞儿,如今能有房住,能有衣穿,一日三餐还不用愁,确是普通人眼里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好机缘。 梅香不解的睁大眼睛,咂摸着她的话,“养人?姑娘咋还养人玩呢?”小丫头误以为是像在松雪阁里救回的动物一样,养着逗趣玩的。 刘妈妈掩嘴一笑,“呵呵,你这傻丫头尽胡说。” 梅香看了一圈杏林,实在是有些辩不清去小院的方向,只得挠头道:“刘妈妈,这小院在那边啊?我走着走着就记不得了。” 离开松雪阁时,翠竹给她大致说过如何走,但跟刘妈妈说了会话,这脑子就卡住了。 “你直走,出了杏林往右拐就能看见路。”刘妈妈只给梅香指了个大概,小院那边甚少有人去,多绕几转就能瞧见。 梅香依着刘妈妈给指的路出了杏林,右拐走了几圈抬头就瞧见了树枝一点紫色缀在绿影之中。 她急急的走了过去,想着总算是找到了,对刘妈妈说的姑娘养人,还有些好奇。 楚翎正在整理着前几日写好的字,想要等楚瑶来了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门外探头探脑的走进一个小丫鬟。 “有人在吗?”梅香不知道小院住的什么人,只能试探着出声问道。 放下手里那一摞写好的字,楚翎走了过去,“是阿姐让你来的。” “啊——!”梅香被楚翎吓了一跳,“是翠竹……让我来……告诉一声,姑娘有事,来不了。”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楚翎的脸,不知怎的一句不长的话竟说成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似得,真是丢脸。 楚翎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只是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摞自己连夜写的字出神。 梅香见他明显有些失望,想着安慰几句就回去交差,“那个你也不要太在意,姑娘只是一时起兴,没多久应该就会来见你了。” “阿姐不是在忙吗?”楚翎丢下手里的字,回头看向梅香,“府里莫不是又来了谁?” 梅香连连摇头,“没谁来,只是茹茹姐不知从哪捡来了一只小狗,黑的跟汤圆团子似得,软软糯糯,姑娘可喜欢了……” 她说的眉飞色舞,楚翎看的出那狗应该确实是惹人喜欢的很。 ”哎呀,反正你去松雪阁就能见到。”梅香觉得自己说再多不如楚翎自己看一眼来得清楚。 楚翎听着她这话,觉得说的也没错,“对啊,阿姐没空来小院,我可以去见她。” 从前他不愿走出小院,三年都能寸步不离的呆在那里,可如今阿姐若是不来,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浑身不自在。 梅香没料到自己几句闲聊的话,倒真的引起楚翎的兴趣,他提出与她同回松雪阁。 走时楚翎没忘记拿上自己写的那些字,他思量着倘若阿姐问起他也好有个说辞。 而此时在松雪阁的楚瑶却是手忙脚乱,“茹茹,把它抱紧,可不许让它乱动,否则这腿就好不了。” 茹茹嗯嗯两声,用手死死的抓住小黑的两前腿把它提在空中,好让楚瑶能给它的后腿伤口包扎上。 就在一个时辰前,汤圆团子趁茹茹不注意,撒欢似的在松雪阁乱疯乱跑。 结果不小心一头撞上桌脚,把桌上摆放的几个花瓶连着碰落下来,还正巧砸中了自己,唧唧叫了几声,害怕得躲进了床底,茹茹好不容易用鸡脯肉才将它哄出来,结果楚瑶就发现小黑狗的腿伤了。 翠竹把房间里碎的花盆收拾好,用布包着丢了出去,随后又检查了一遍房间内的其他摆件、就连架上的脸盆也没放过,确认无误后才离开了屋子。 楚翎跟着梅香,去到了松雪阁,这是他第二次这里,第一次是跟着楚瑶逃出云霞山后,亲眼看着她回到松雪阁后才安心离开的。 说来这次才算真真正正的来楚瑶住的地方见她。 “你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声。”梅香不知道她带楚翎来松雪阁有没有问题,但姑娘若是没空,不见他也就罢了。 此刻房间内楚瑶和茹茹正说着话商量如何给小黑狗包扎的事。 “哎,你看它一动又得掉了。”楚瑶在旁像是泄气的皮球,好不容易忙活给伤口缠上,刚放下小黑就被它几腿子蹬掉了。 茹茹比了一个双手掐住的动作,“我看咱们给它……” 楚瑶把小黑狗抱在怀里,否决了她的提议,“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我说的是给它装桶里,这样它就跑不出去了。”茹茹着急解释道。 楚瑶反应了一下,原来刚才茹茹比划是桶的意思,那是她理解错了,还以为是掐狗脖子不让它动,“那找人去取桶来,在里面放些软布。” “好,我这就去。”茹茹笑着说完就准备去叫人,一转身就瞧见了梅香站在门口,她上前行礼后唤了句姑娘,楚瑶回头见是她,问道:“何事?” 梅香不知道楚翎的身份,一时不知称呼他什么,只能说道:“外面有人想见姑娘。” 茹茹觉得她不懂规矩,严肃道,“没见着姑娘有事,你出去找个木桶,再让翠竹给你几件旧衣服,剪碎了铺在桶里拿过来。” 楚瑶朝她看了一眼,随即也说道:“去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0章 伤寒 梅香走出屋子,去到了庭院内,见还在原处等着的楚翎,忙朝他摇头表示,“你回去吧!姑娘现在没空见你。” “阿姐是在忙什么?”楚翎人已经到了松雪阁,原以为楚瑶知道是他来了,说什么都会见见他的。 梅香要去取茹茹说的木桶,还要找翠竹拿旧衣服剪碎,她实在是没时间跟楚翎慢慢说下去,有些不耐道:“姑娘现在忙着想要给狗做个窝。” 茹茹让她去拿的这些东西就是最好的说明,“我还有事,你就自己先回小院去吧。” 楚翎听完她的话,只是看了眼主屋,沉思片刻后就一声不吭的走出了松雪阁。 原来在楚瑶眼里,自己还不如一条狗来的重要…… 翠竹听说楚瑶需要一些旧衣服,领着她去衣箱里翻找了几件去年不时穿的,递给她时顺嘴多问了一句,“去小院的路可好还找?”那里说远不远,就是过去的人少,不好问路。 “挺容易就找到了,不过还多亏了院里的紫藤花。”梅香笑着说道。 翠竹听她提起,也跟着说道:“那些花还是姑娘特意让人栽的,你去传话见到楚翎了吧,他是姑娘认的弟弟,近来都跟着姑娘读书识字。” “弟弟?”梅香抱着翠竹递过来的衣服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你说小院里养的人是姑娘的弟弟吗?” “什么养的人?”翠竹不明白她再说什么,“那是姑娘认的弟弟,名叫楚翎。” 梅香结结巴巴,“没…没养什么…”今天的她应该说错了不少话,只是事已至此,也没法收回。 梅香只得提着木桶和衣服手脚利落的去交差,好在茹茹对她办的事还算满意。 楚瑶把小黑狗放进垫了几层碎衣服的木桶里,交给茹茹让她带下去照看,等到忙完了这事,才想起楚翎来,她貌似已经有两天没去小院了。 明儿就让翠竹带些自己做的酥酪给楚翎,有好吃的他一准儿不记得自己失约的事,孩子嘛就是比大人好哄。 楚瑶这样想着,也就没把不能去小院的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翠竹带着新鲜的酥酪去了小院。 “姑娘亲手做的酥酪,让我送来给你尝尝。”翠竹把盅碗、匙勺放在桌上,朝还在床上未起的楚翎走了过去,等她来到床边,这才发现楚翎有些不对劲,他脸白如纸,额上渗满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你这是怎么了?” 楚翎行动迟缓的支起身,靠在床栏上,虚弱的连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病恹恹道:“我没事……” 翠竹见他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心想万一他有个好歹自己也没法跟楚瑶交代,于是决定先去报信,“我还是去给你找个郎中。” 看着匆匆离开的翠竹,楚翎闭眼又重新躺了回去,他折腾自己泡了一宿的凉水,才有了这发热高烧的症状。 他知道只要自己病了,阿姐就一定会来见他。 回到松雪阁的翠竹,立马告诉了茹茹楚翎病的很严重的事。 “让梅香去请郎中来,把人直接带去小院。”茹茹想着此事必须要告诉楚瑶,否则姑娘知道了,肯定会责怪她们。 果然楚瑶知道后,立即赶去小院看望楚翎,她刚走进房间一眼就见到了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少年,他嘴里还在小声呓语着阿姐二字。 “阿姐在呢,翎儿别怕。”楚瑶闻声坐在床边,用手抚上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郎中来了没?”她急得转头看了茹茹一眼。 小院距离前院较远,梅香又不太熟悉路,结果带着郎中绕来绕去费了些时辰。 楚瑶让茹茹打了盆水来,她用巾帕替楚翎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昏睡中他像被烤熟的脸,也不知这发热症状何时方能消减一二。 “姑娘还是我来吧。”茹茹想要接过楚瑶手里的帕子,“这发热可是会传染的。” “无妨。”楚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让翠竹去催一下。” 郎中刚到门外听楚瑶这话像是等急了,二话不说就进去为楚翎把脉,因赶来的匆忙,又跟着不熟悉路的梅香走了冤枉路,郎中此刻还气喘吁吁,“病…病人乃…风寒入体,只要喝下……老夫的药,定能…药到病除。” 楚瑶满眼担忧的看了一眼楚翎,他眉头紧促,双颊微微发红,似是很难受,“茹茹,让人去煎药。” 茹茹想到了什么,在耳边小声告诉她,“姑娘,小院这里没法煎药,只能让人煎了送来。”只是这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而且小院也没什么丫鬟看着。 “那先带翎儿回松雪阁,等他病好了再说。” 茹茹叫来门外候着的梅香,“让张文过来一趟,帮着把楚翎送去松雪阁,这里是郎中的药方,给翠竹照着去药铺抓了熬好。” “欸,我这就去办。”梅香脑子飞快的过了一遍茹茹的话。 她先回了松雪阁,把药方交给了翠竹,然后又找到林管家身边的张文,带着他去了小院。 楚翎就这样被带去了松雪阁养病,就住在离楚瑶屋子的隔壁,等他睁眼时见到的就是鹅黄的轻纱帷帐,床榻旁落地摆放着四季山水折屏,屏风后坐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阿姐……”楚翎朝人影唤了一声,他刚醒来,口干舌燥就连声音也带着艰涩。 人影立即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坐在床边,“翎儿,你总算醒了。”楚瑶穿着紫色裙衫,头上梳着斜发髻簪着两朵细小的芍药花,右肩侧坠下一股发束,落下的发尾不经意扫过楚翎的手背,痒痒的很柔软。 楚瑶见他面色恢复了一些,可嘴唇还是淡的不见颜色,正想起身出去倒水,就被楚翎一把扯住了衣袖,他眸色微暗,委屈的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哑着嗓子,“阿姐,你要去哪?” 他刚醒来,楚瑶就打算离开了吗? “阿姐哪也不去,只是给翎儿倒水。”楚瑶以为他病了才会如此脆弱,于是安抚一般的轻轻拍打了几下楚翎的手,让他松开攥紧的衣袖,“乖…先放开。” 楚翎听到楚瑶解释的话,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可眼睛却像是黏在楚瑶身上,一刻也没离开,直到她从屏风后转回,手里拿着给他倒的一杯茶水。 “先喝点水。”楚瑶扶着楚翎缓缓起身,又把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柔声细语的叮嘱他,“慢些喝,别呛着了。” 楚翎呆呆的望着楚瑶,然后听话的张嘴,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的一滴不剩。 “这几天就先暂时住在松雪阁,等你病情好些了再回小院。” “好。”楚翎只说了一个字,对此似乎不在抵触。 楚瑶记得以前也提过想要让楚翎搬出小院,可他像是不怎么愿意,如今听到自己这样说了,他虽然表现的与平常无异,可显然没有之前的情绪。 看来都是因为这场病让他觉得独自住在小院还是不太方便,楚瑶倒是觉得他能这样想也挺好。 翠竹听见房间里的动静,知道是楚翎醒了,于是让梅香去把炉子上熬好的药给端了来。 “姑娘,药来了。”茹茹伸手想要去端,“给我吧。”楚瑶却让她把药拿给了自己。 茹茹顿了下,这喂药的事交给她来做就行,无需姑娘亲自动手,可一抬眼对上楚翎那冷冰冰的双眸,霎时觉得还是姑娘给他喂药比较合适,其他人估计可承受不了。 等楚瑶接过药碗,茹茹便顺势带着梅香离开了房间,有姑娘在这照顾楚翎,多半也不会有什么事。 梅香跟在茹茹身后,还在想此事要不要告诉刘妈妈,她之前可是让自己紧盯着松雪阁的情况,有什么都得告诉她的。 “让人去把小院里楚翎的东西收拾一下,都给搬到松雪阁来。”茹茹记得松雪阁还有一间堆杂物的小堂屋,让几个丫鬟们打扫出来,明天就能让楚翎住过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1章 疑窦 松雪阁的确是比楚翎的小院宽敞舒适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楚瑶,走几步能见着她楚翎就觉得满足。 喝过药卧床休息了一两日,楚翎就想要把自己写的字拿给楚瑶看,希望能得她几句夸奖。 他在堂屋内好不容易翻找到纸笔,准备写下前不久楚瑶教他的那首诗,没想到刚动笔写了两个字,就听到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姑娘,你瞧它是不是好多了?” “嗯,只是它太瘦了,以后多给喂点。” 楚瑶和茹茹说着话就走进了堂屋,“翎儿,你在写什么?” “这几日病着,没怎么练字。”楚翎装作无意的瞥了一眼楚瑶怀里抱着的那只狗,果然如梅香说的那般,小小黑黑的一团跟个芝麻汤圆似的……惹人喜欢。 楚瑶走上前看着纸上那一笔一划写的颇为端正有力的“相与”二字,目露悦色,“翎儿的字进步神速。” 听到楚瑶赞许的话,楚翎本来沉入谷底的心情,总算有了些许好转。 “翎儿,你病愈没多久,还是不要过于费神。”楚瑶抱着狗朝楚翎靠了靠,“这小家伙是不是很可爱,你来摸摸它。”她想着府里并没有与楚翎年纪相仿的人,这只小狗正好可以与他作伴。 对于楚瑶的“盛情相邀”,楚翎内心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听话的抬手在小黑狗的脑袋上敷衍的碰了一下。 从前在王府猫狗都是不许在他十丈之内出现的,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带毛的东西。 “你这样哪是摸啊?”楚瑶笑着抓过他的手,带着他从小黑狗的头摸向背,如此反复了三遍。 小家伙似乎对于楚翎的触摸很是喜欢,不仅摆着尾巴表示高兴,还伸出舌头在他食指上舔了一下。 他嫌恶的想要缩回手去,可楚瑶将他抓的很牢,盈盈如水的眸子安抚他,“别怕,它不咬人的。” 楚翎指尖微颤,咽了咽口水,试图跟楚瑶解释道:“我不怕。”只不过觉得脏而已。 楚瑶没有说话,转身把狗交给了身后的茹茹,然后从袖间掏出一块绣着浅粉色荷花的丝帕,把楚翎刚刚被狗舔过的手指,仔细的给他擦了一遍。 “手脏了,用帕子擦擦就好,擦不干净还可以用清水洗。”楚瑶想让他不必在意这些,可以尽情的玩闹,像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楚翎握住楚瑶给他擦手的丝帕,低头小声应了句,“知道了,阿姐。” 楚瑶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她又让茹茹把狗放在庭院里,然后朝楚翎摆手,示意他也一并出去,“那就多跟小黑团去玩吧。” 楚翎:“……” 出去后的楚翎低头瞧着围在他的脚边又是摇尾又是蹭裤脚的小东西,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楚瑶的话言犹在耳,可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毛茸茸的东西靠近,只好用脚尖把狗小心的推开,然后说了句气势全无的话,“你自己去一边玩。” … 楚瑶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间的楚翎一面嫌弃却还是强忍着小东西的一次次靠近,忍不住和茹茹笑谈道,“翎儿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是啊,在姑娘眼里,他可不就是最听话的吗?”茹茹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咕哝着。 楚瑶没听清茹茹的话,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茹茹拔高了声音,“我是说姑娘看谁都好,根本就没不好的时候。” “那你说翎儿那不好了,他可比你乖巧多了,从不会跟我顶嘴。”楚瑶用手点了一下茹茹的额头,公正阐述道。 茹茹自知理亏,这些年姑娘确实都很疼她,而且从没像别的主子那样,把他们丫鬟下人不当人看。 “是……茹茹知错了。”她诚心的认错。 干完活的梅香路过庭院,正好见着楚翎和小黑团“玩耍”,她想着刘妈妈嘱咐的话,上前和楚翎打了声招呼,想要套个近乎。 可楚翎就像没听见似的,对她这个见过一面的熟人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半分。 “哎,还真是怪人……”她碎碎念着离开了庭院。 半月的时候里,松雪阁除了搬进去一个楚翎外,并无其他事发生。 而松雪阁外的翠环却被各种粗活折磨的日渐消瘦,成天打不起精神来。 没有办法,翠环只好硬着头皮去求自己的旧相好林管家的儿子林武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若是能在林管家面前替自己说情,往后在府里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 翠环找了一个外出的机会,去到楚家米铺的路上,在街上意外的发现林武良和人分开后,竟鬼鬼祟祟的绕远路去了钱庄。 和林武良在一起的那人看起来像是某个府上的小厮,但他的穿着却比普通下人更为上等。 而且那人看着有些面熟,翠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翠环觉得事情古怪,没有再跟去,只是心事重重的回了楚家。 “你这大半天不回来,不怕让林管家抓住把柄,说你偷懒不干活。”翠环刚踏进大门,就被刘妈妈堵了个正着,她慌忙瞧了瞧左右,发觉只有刘妈妈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府里的日子是没法过了。”翠环含泪跟刘妈妈诉苦,“要是有银钱傍身,我还不如早早离开这里。”她见楚瑶不肯在原谅她,自己想要跟着林武良的盼头也没有了,还整日被安排最重的活儿,在楚家一日不如一日。 刘妈妈见她有了离开的心思,趁机挑唆她既然离开不了就莫要忘了向害她变成这样的人报仇。 楚翎知道楚瑶想要他多跟其他人接触,所以每次只要有楚瑶在的时候,他才会主动跟梅香、翠竹她们说几个字,可也惜字如金简洁明了。 一日梅香打扫完房间,路过楚翎的堂屋时,发现房门没有关上,于是上前想要顺手帮他合上房门,不料却见他将一件染红的衣衫放进了箱子里,然后还重重的锁了起来。 梅香不敢吱声,只得小声的离开,随后把此事告诉了刘妈妈。 刘妈妈曾也见过楚翎一面,但他眼睛像是长在头顶,连正眼也没瞧过她这个府里老人,和茹茹那丫头一个样,“楚翎是姑娘从府外捡回来的乞儿,他性格古怪异常,说不定就干了什么见不光的事。” 梅香听刘妈妈这样一说,心里那叫一个害怕,她寻思着干脆还是谁都不要提起,免得引祸上身。 结果第二日楚瑶养在松雪阁的那只小黑团不见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茹茹让所有丫鬟下人帮着寻找,都快把松雪阁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黑团子的半根毛也没有。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2章 询问 梅香守在门外见翠竹领着丫鬟们朝松雪阁外走去,赶忙上前,她关切地询问,“还没找到吗?”虽然她心里早就有数,可还是想要知道结果。 翠竹朝她无力的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很是苦恼。 茹茹姐发了话,让她们去各处好好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来来回回搜了几遍,就连草堆里大点的黑石块都搬开看了两回,还是没个影儿。 整个松雪阁也就这么大,她实在是不知那黑团子还能跑去哪里? 翠竹垂头丧气地连话也懒得说一句,脸色十分难看。 看着鱼贯而出的几人又继续在松雪阁里外找寻,梅香猜想或许这狗早已经不在了,所以不论她们如何找,都是白费力气。 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在楚翎堂屋内见到的画面,梅香打了个寒颤。 心中想到莫不是和他有关? 就在她兀自思索此事,有人惊呼出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刚走出阁外的翠竹闻声也立即跑了回来,“怎么了?”她看着门口的梅香,疑惑地问她。 “不是我。”梅香摇头表示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遂即看向了松雪阁内。 “找到了……”一个小丫鬟脸色惨白的跑了出来,见到翠竹后登时又说了句,“狗找找……找到了。” 翠竹看她神色不对,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活着还是死了?”梅香脱口而出的问道。 茹茹听到小丫鬟的叫声,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梅香问的话。 “嚷嚷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她一声呵斥,让三人齐齐低头不再言语。 茹茹走向那个神色慌张的小丫鬟,问她,“狗找到了?” “是……是找到了……”小丫鬟低头回话,不敢看向茹茹的眼睛。 “带我去。”茹茹让小丫鬟带路,去看狗在何处。 梅香、翠竹紧跟其后,几人一起来到了松雪阁廊道后的墙角处。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指指向了墙角下的那片土里,声音发着抖,“就就在那……”她倏地背过身子闭上了眼睛,似乎害怕的不敢再看。 茹茹像是见惯了这些事,神色如常的朝着她说的那处直接走了过去,一眼就发现角落四周的土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她蹲下去用手小心扒开面上的那层泥土,一团黑色的东西赫然出现在眼前。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姑娘,知道了吗?”茹茹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三人,她目光犀利,像是要刮下她们一层皮。 三人顿时纷纷点头,表示不会多言。 “梅香,你跟我来。”茹茹单独叫走了梅香,让其余两人先离开。 茹茹带梅香去了自己的房间,她貌似有话要问她。 方才小丫鬟还什么都没说,梅香就好像知道了一样,茹茹想要听她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香自知瞒不下去,于是把自己在堂屋看到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茹茹。 “你还告诉谁了?” “没有……我没告诉任何人。”梅香担心让茹茹知道自己是刘妈妈安排的人,于是撒谎说没有告诉别人。 茹茹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一个藕色锦袋,又从里面拿出枚湖绿色的玉簪子,替梅香稳稳地戴在了头上,还话中有话的告诫她,“从这屋子离开后,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明白吗?” 楚翎的事她自有主张,但不可让旁人传出什么流言。 梅香为人识趣,当然明白茹茹给她玉簪以及说这话的意思,她赶紧保证自己会把今天说的话统统忘记,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提起半个字。 楚瑶得知小黑团不见了的事,忙找来茹茹问她是怎么回事。 “是楚翎…”茹茹顿了顿,脑子里飞快想到了个说辞,“是他把小黑团送给了王二婶家的孙子了。” “翎儿为什么要把狗送人?”楚瑶美目微睁,“难道他真的很不喜欢狗。” 那天瞧着他满脸写着拒绝的表情,楚瑶还以为过几日当他发现有玩伴的乐趣后,这些情绪也就会慢慢消失。 茹茹担心楚瑶多想,在旁立即解释了一番,把事情圆了过去。 “当然不是,姑娘你不是总夸楚翎乖巧懂事嘛,那王二婶每回来府里不是给姑娘带了不少好的花苗,正好她那孙子喜欢黑团,楚翎听说了就把黑团给她带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楚瑶想起王二婶的孙子确实很喜欢小狗,每回见着都哭天抹泪的抱着不撒手。 “楚翎他怕你生气,还不敢告诉你呢。”茹茹佯装笑他胆子小,劝说楚瑶千万不要怪他才好。 楚瑶眉眼温柔,对楚翎反而多了几分心疼,小小年纪的他就知感恩,也是难得。 她嗔笑道:“我怎会为这样的小事怪他。” “那就好。”茹茹见楚瑶没有怀疑,心想总算是瞒过去了。 只是楚翎那边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茹茹找到机会单独与楚翎说话,门房外的张文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松雪阁找她。 “茹茹,县尉王大人在门外等你多时了。”他说不清是什么事,只说王照想要见她。 “王照他来找我做什么?” 茹茹觉得这太阳莫不是打出西边出来了,楚瑶被劫的案子没有头绪已经数月了,这姓王的县尉又来找她是个什么意思。 茹茹不想惹人注意,于是从后门出去,和王照去了城南的一间茶铺见面。 两人刚坐下,茹茹就忍不住问他,“王大人今日到楚府找我这个丫鬟不知有什么要事?” 王照倒也不拐弯抹角,“我今天特意找你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他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此事不可外传。” “什么传不传的,官府衙门的事,与我这个丫鬟可扯不上关系。”看他说的那么严重,茹茹起身就想要离开。 “哎,你要是走了我可只有去问楚姑娘了。”王照为难的看向她,表示自己如何全看她的了。 茶铺里人来人往,茹茹也不好与他正面争执,只得妥协,“行,王大人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 反正问是王照的事,答不答那就是茹茹自己的事了。 王照呷了口茶,“我听说楚翎好像不是楚姑娘的亲弟弟?” “王大人是听何人说的?”茹茹面色凝重。 “听谁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到底姓不姓楚。” 看来王照是有备而来,茹茹猜不出他打听这个要做什么,但他身为永济县尉,管的就是治安捕盗之事。 王照见茹茹仍有顾虑,担心她不肯吐露实情,于是又再同她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是帮故友寻人,他家中胞弟失踪数年,这次来永济就想要知道会不会是楚翎。” 茹茹看他神情真挚,不像在说谎,况且他身为县尉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撒谎。 思忖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他确实不是姑娘的亲弟弟。” “那他是从哪里来的?”王照显得很激动,像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身子没忍住的靠前了不少。 茹茹眉头一皱,不留痕迹的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三年前我陪姑娘出游,是姑娘在白沙河里救下他的。” “三年前…那他如今得有十五岁了。”王照喃喃低语,逐字逐句地记下茹茹告诉他的每句话,想着之后可是要原封不动地转告那人,差错不得。 茹茹觉得他可能弄错了年纪,纠正道:“不是,楚翎在楚府呆了整整三年,算下来他今年应是十三岁。” 如何变成王照口中的十五岁了。 茹茹不免有些怀疑他的话,“王大人,请问你如何确定楚翎就是你故友的弟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3章 欺瞒 永济的十月多是瑟瑟秋风,雨水连绵。 站在游廊上听雨的楚瑶发觉茹茹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 就像方才,自己问她楚翎的生辰该送份什么礼物为好,她倒是像睡迷糊了,半晌没个回应。 楚瑶却也不着急,就那么安静的欣赏着庭院前的这场雨景。 檐上的雨水缓缓流过瓦块连接处,一波波垂直的滴落在地面,发出不大不小啪嗒啪嗒的声音。 这是属于自然造物之乐,在楚瑶听来此声胜过世间任何一种乐曲,每次怡然自得的静心聆赏,她都会觉得身心舒畅。 好一阵儿过去,茹茹才回神过来,只一眼就见着了楚瑶身上那件丹红明艳的薄锦披风的系带不小心散开了,她习惯性的上前一步,伸手替她重新系好。 楚瑶见她总算是醒过神来,微微偏头看向她小巧白净的脸,低声问道,“刚才在想什么那么用心?”连她说的话也没听见。 茹茹退后两步福了福身子,“对不住姑娘,可能是我昨晚没休息好。” 她还没想好楚翎的事要怎么做,现在脑子就快乱成一锅粥了。 楚瑶听她说完这话又观她脸色,倦色深深的确不怎么好,于是便体贴的给她放了一天假,“明日让翠竹来伺候,你就不必到跟前来了。” 茹茹少有说自己不适的时候,从前是怎么都精神奕奕的一个人,楚瑶想或许是忙松雪阁新来丫鬟们的事让她累着了。 茹茹这次没像往日那般推却,一口应承道:“多谢姑娘。” 她表情看着很是严肃,少了平日的伶俐可爱。 “对了,翎儿十四岁的生辰就要到了,我想着往年都是送他我做的衣衫鞋袜,今年不如带他去逛逛永济的庙会,他来了这么久,还没同我一道出府游玩过。” 楚瑶开始想着外面有哪些好吃好玩的,但她自己却也不太清楚,只得问身边懂行的人,“茹茹,你对街市上的新奇玩意最是了解,到时候记得把它们统统写下来,不然翎儿问起,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总不能在楚翎面前一问三不知,好歹也是他的半个夫子。 茹茹嘴上答着是,心里却想也不知楚翎能不能等到和楚瑶一同逛庙会的那天。 自从那日和王照见过面,茹茹就觉得事情莫名的蹊跷,于是思索再三的她托人去县衙悄悄打听了一下。 谁知县衙的人竟无人听说县尉大人的家里来了什么友人,就连一封远方的书信也未曾收到,倒是不久前县衙刚接到了上京裕阳城发给颖州各县的海捕文书。 什么故友的胞弟,王照这人根本就是满口胡言,茹茹愤然。 上京裕阳城,这几个大字犹如电闪雷鸣打在了茹茹的脑海里,他恍然间想起三年前发现楚翎那时,他身上穿的不就是裕阳城盛行的云丝锦。 要知道窝藏朝廷要犯那可是会牵连满门的。 楚瑶虽毫不知情,可楚翎人已经救下,又留他在楚家三年,这样塌天的祸事就算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茹茹深知此事的严重,好在如今知晓的人只有王照一个,若是能收买此人当然最好,可怕就怕他不肯放过楚家。 这事太过复杂,茹茹做不了主,她不得不告诉了楚老爷楚暮。 翌日巳时。 趁着楚瑶让她休息的功夫,茹茹避开松雪阁的丫鬟们去了趟楚老爷的书房。 楚暮听完茹茹的话,惊的从紫檀雕花椅上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楚翎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惊天霹雳,他们楚家祖上三代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不偷不抢从没有从过作奸犯科之事,如今却要因为这样的飞来横祸而清誉不保。 茹茹神情紧张:“姑娘那边,我还没告诉她。” 毕竟对楚瑶来说这是不小的打击,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可能会牵连整个楚家。 楚暮扶额,感觉头疼欲裂,“不要告诉瑶儿,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这样的事女儿也是不想的。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就连狗的事也一并瞒了下去。”茹茹觉得自己的猜测绝不会错,斩钉截铁道:“楚翎恶相毕露,连一条幼犬也下的去手,他绝不是什么善辈。” 如今仔细想来从一开始楚翎就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装聋作哑的也不肯说清楚来历,等到一年多摸清了楚家的底细,这才真假参半的告诉楚瑶自己的事取得她的信任,而且哪有人出生后会没有姓名,当时茹茹就觉得他这话怪的离谱。 楚暮听她说什么瞒着楚瑶的事,忙接着话碴问她,“你说的狗又是怎么回事?”这松雪阁似乎发生了不少事。 他安排茹茹在瑶儿身边果然没错,闺阁之中虽没有大户人家那种争风吃醋的宅斗矛盾,但以他对女儿楚瑶的了解,就算是在自己府上她这个楚家小姐也是能被欺负的团团转。 无他,只不过是楚瑶心肠太软,不经磨,又狠不下去。 自古就有恶奴欺主的事,所以楚暮才会从马奴手里不惜重金买回茹茹,打他第一眼见到这丫头,就知道她果决机灵的性子就是楚瑶最好的贴身丫鬟。 现在看来当初让茹茹跟在楚瑶身边果然没有安排错。 “老爷,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茹茹觉得再拖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所以需要尽快想个办法。 楚暮想到楚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头上都悬着把刀,他握紧拳头作了一个决定,“从哪来,就送他回哪去。” 当初既然是楚瑶从河里救下的楚翎,那么就让人再将他丢进河去,来个死无对证。 茹茹也觉得唯有死人才能消声觅迹不被人发现,只要他们抵死不认,早已过去三年的时间谁又能十拿九稳的说楚翎就是上京要找的人。 “瑶儿那边你要想好如何告诉她……千万不要让她察觉。”楚暮小心叮嘱茹茹办好此事。 茹茹早就想好理由,只要告诉楚瑶楚翎是因为找到家人,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不告而别。 “放心吧,老爷,姑娘不会怀疑的。” 楚暮对于茹茹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这些年她从没有在楚瑶面前露出半点马脚,反而还越发得楚瑶的信任。 “你下去吧,别让人瞧见了。” “是。” 茹茹从楚暮书房退了出去,开门时左右看了看,确定房外无人后这才匆匆离开。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不久墙角后有个捏着手帕的身影,许久后才慢慢站起身来。 刚才他们的谈话,竟叫楚瑶一字不差的全听了去。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4章 误会 “阿姐,怎的今日想要出府去?” 楚翎本在堂屋内看书,却被楚瑶莫名的唤了出去,今日她的身旁跟着的是一个眼生的丫鬟,并不是茹茹、翠竹、或是梅香这样时常见过的。 可楚翎并没有多想,只是高兴能这么早就等到楚瑶来看他。 楚瑶没有答话,只是带着楚翎从楚家的后门上了马车,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像是准备单独出行。 眼生的丫鬟等他们二人上了马车,随后才将一盒糕点小心谨慎的摆放到了楚瑶身侧,然而丫鬟却没有跟他们一同乘坐其中。 随着车夫一声扬鞭,马车轱辘着离开了楚家后门的巷子。 坐在车内的楚瑶慢悠悠地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紫酥饼,淡笑着递给了一旁的楚翎,然后才告诉他此次出行的目的,“翎儿的生辰日不是快要到了,阿姐今日带你去挑选礼物,不想让旁人知晓。” 府里人多嘴杂,确是不便过于招摇,楚翎觉得楚瑶此举想的周到。 楚翎还以为这几日阿姐没来看他,大概是不记得过两日就是自己的生辰,没想到竟是有这样的惊喜,他接过楚瑶手里的紫酥饼,毫无防备的尝了一口,笑着道,“阿姐做的真好吃。” 在松雪阁这些时日,除了楚瑶做的点心吃食,其他的东西没几样能得楚翎欢心。 其实这世上也难得有能让楚翎欢喜的东西,只是恰巧都在楚瑶身上出现罢了。 所谓爱屋及乌,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马车哒哒的行驶畅通无阻,车帘被扬起的一阵风吹起一角,看他们现在路径的方向,似乎并不是往市集那样繁闹的地方而去的。 三个时辰后,车夫利落的勒马,将车缓缓的停了下来,随后跳下车,朝车内躬身道:“姑娘……咱们到了。” 楚瑶看了眼身旁早已昏睡过去的楚翎,心里始终忐忑不安,“知道了。”她回了句,可依然没有起身下车的动作。 她还是无法相信茹茹所说的话,但翠竹在她的再三逼问下,还是将黑团确实已死的事说了出来。 那是她送给楚翎为伴的,可当她假装无意问起楚翎黑团的去向时,他竟语塞的回答不知二字。 这令她不得不正视茹茹说的话,黑团或许是被楚翎杀死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实乃让人胆寒,楚瑶养在深闺多年,并不知世事难料这四个字的含义,就像她从没有怀疑茹茹在身边做的一切,竟也是父亲在背后推波助澜。 古人云人心难测,却也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不过带楚翎离开楚家,却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船已经靠岸了。”车夫在车下提醒,显得有些着急,“再不过去可就来不及了。” 楚瑶叹了口气,这才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去,她让车夫把楚翎从马车上抱下来,“把人交给他们……银钱给足些,不要让他有机会逃走。” 这里是永济县的吴泾渡口,时不时会有途径的船只,她派人打听过了,今日这个时辰正好有去往莱州的商船,而船上常年缺少船工,一旦被带上了船,那么想要离开比登天还难。 楚瑶亲眼看着车夫将楚翎抱上了船,人既然是她带回楚家,那么也应该由她送走。 紫酥饼里的蒙汗药下的份量很足,等楚翎醒来船也早就出了永济。 车夫看着站在原地望着早已离开渡口的船只,“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去。” 楚瑶点头,跟着车夫上了马车,俩人一路向着来时的路奔去。 翠环和梅香在松雪阁不见楚瑶,就连不怎么离开房间的楚翎也不见了,问了门房的下人才知道,楚瑶带着楚翎出府了。 等到楚瑶回来,府外已经夜幕低垂,茹茹提着灯笼在后门寸步不离的守着。 听到马车的声音,她赶紧让人开门,“姑娘,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把她们一屋子人可担心坏了。 好在老爷今日有事留在米铺未归,否则知道了还得了。 楚瑶坐了一天的马车,也没什么精神都说什么,任由茹茹扶着她回了松雪阁。 茹茹捧着流霞花盏,轻手轻脚的放在楚瑶面前,“姑娘,今儿是去哪了?怎么不见楚翎跟着你一起回来。” “我去散散心而已。”楚瑶看了眼面前的花盏,此刻也没什么饮茶的心情,“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茹茹本想再开口,可见楚瑶一脸疲惫,刚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是,姑娘,有事你叫我。” 下人说楚翎是跟着楚瑶一同出府的,可回来的却只有楚瑶一人,不知发生何事的茹茹心急如焚,但也不敢在此时乱来,因为她从没有见过楚瑶如此神情,就好像眼里根本没有看着她这人,冷淡又陌生。 晚上楚暮回府,一脸喜色的直奔松雪阁,却被下人告知楚瑶已经在书房等他多时了。 “瑶儿……”还没走进书房,楚暮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他像是得了天大的好事,脸上的笑就停下来过。 “爹爹,女儿有一事禀告。”楚瑶觉得楚翎一事是她做错,那么如何责罚都听凭父亲做主。 楚暮见楚瑶去屈膝跪在自己面前,惊的赶忙就要扶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 “楚翎已经被女儿送走了。” “就为这事?”楚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你起来再说。” 楚瑶把自己自作主张的将人送上莱州商船的事,和盘托出,楚家一门断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 楚暮听完,眉头不展,似有为难之处,“瑶儿……爹爹今日在县衙外遇见了县令的公子李元衡,才知道上京那封海捕文书的事,抓的是三十又一的江洋大盗池昆,不是你救的楚翎。” 此事完全是茹茹误会了,朝廷要犯根本与楚翎无关。 … 楚翎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这次出府,马车似乎坐的久了些,等他慢慢睁看双眼看清身旁坐着的白衣男子时,整个人瞬间无比清醒。 他蹭的想要坐起身来,却觉得一阵晕眩。 “主子,你可感觉好些了。”男子想要伸手扶他,却被楚翎无情的一掌推开了。 “杨涵风!你是当真不怕死吗?” 楚翎狠狠的瞪着他,眼里迸出凌厉的杀意。 当日杨涵风偷偷潜入楚家想要带走自己时那一剑就该刺的更深些,好要了这狗奴才的命。 结果除了沾染上这狗奴才的血在衣衫上,什么威慑力也没有起到,如今竟还胆大包天的掳劫他,真是没有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被叫作杨涵风的男子抱拳垂首,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主子,你离开王府三年,是该回去见一见王爷了。”他奉命离开上京寻找世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带回去。 楚翎觉得可笑至极,“你难道忘记我是为何离开王府了,宇文盛他这么快就忘记自己爱妾的死了?” “是鸢夫人大胆冒犯先王妃在前,主子要她的命本就应该。” 在杨涵风眼里,燕王的姬妾并非正妻,死了便死了,而王爷因此事迁怒长子,害主子流落他乡三年,不得归家,实在是枉为人父。 楚翎冷笑道:“这话叫宇文盛听去了,你是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说完他便起身准备下马车。 杨涵风眼明手快的拦住了楚翎,直言劝说他,“楚家既害了主子,主子要想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你胡说什么?”楚翎懒得与他废话,一脚踹向赶车的人,“混账,还不给我停下来!” “吁……”马车立即被勒停,赶车的人跳了下去,跪在一边根本不敢挡着楚翎的路。 杨涵风飞身跟了上去,从身上掏出一张按着楚翎手印的卖身契,递到了他的眼前,“主子如果不信,一看便知真假。” 楚翎本想叫他滚开,却无意瞥见了纸上最底下落款处的一个楚字,他顿时愣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那是楚瑶的笔迹,他绝不会认错。 看完杨涵风手里的那张卖身契,楚翎这才知道楚瑶竟将他卖给商船为奴? 而且终身不得离开莱州。 想起离开楚府前的种种,楚翎恍然大悟,说什么挑选生辰礼物原都是哄骗他的手段。 可笑他自诩聪明,却被一个女子骗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杨涵风见楚翎脸色阴沉,浑身上下怒火冲天,还不忘添油加醋地告诉他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是奴才亲眼看见那楚家小娘子命人将主子带上船的。” 若不是他一直守在楚家门外,见着楚家丫鬟鬼鬼祟祟的将盒点心送进了马车,他觉察到不对,一路跟着他们,这才发现了自家主子被楚家人当作苦力卖去莱州的商船。 “主子,在你杳无音讯的这三年,侧王妃无时无刻不撺掇着府中旧臣,想要逼王爷改立她的儿子为世子。” 楚翎早就猜到,自己不在王府一日,他的好弟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抢了他这个嫡子的位置。 可惜燕王的正妻是他的母妃,那对母子只不过是贱妾杂种而已,要不是有宇文盛暗中护着,他们早死在自己手里不知多少回了。 楚翎本就打算在楚瑶陪他过完生辰日后,回一趟裕阳城,只是期期盼盼的生辰终究是没能如他心愿。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5章 难事 自从得知楚翎并不是朝廷缉捕的人,楚瑶为此大病了一场。 郎中诊断说她这是忧思郁结,不得舒缓导致的。 茹茹担心焦急,每日守在楚瑶床边。 嘴里心里叨叨着楚翎就是一个祸害,就算这人离开了楚家,还能有法子让姑娘过的不安生。 她一面心疼楚瑶,一面又觉得都是自己没有弄清事实惹出的祸。 月余的时间,楚瑶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身子看着清减了不少。 连着派去莱州打听楚翎消息的人也没有任何回信,这让楚瑶更是提不起精神,吃的东西也更少。 茹茹想着办法让厨娘换着花样给楚瑶做吃食,饭后还炖了四物汤,乌鸡汤,八珍汤,日日不重样的喝着,可就是不见脸色好转。 郎中说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茹茹知道楚瑶是惦记楚翎,觉得自己害了他,心里愧疚,所以才食的少,睡又睡的不安。 这还需她自己想通才行。 屋内。 “姑娘,你为了楚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送楚翎离开,结果发现错了心里难过,我能明白,可你得知道,楚翎他也不是全无过错。”茹茹站在楚瑶床榻边,把梅香在堂屋找到的那件带血衣衫拿了出来。 她苦口婆心,“楚翎并不是你平日看到的那般乖巧,黑团的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样的人其实离开了不见得是坏事。” 她想着即使楚翎不是朝廷通缉的人,但他并不简单,留在楚家也未必是幸事,所以楚瑶也没做错什么。 楚瑶将视线慢慢转移到茹茹手里的衣服上,那是她亲手给翎儿缝制的衣衫,她认得。 只是那上面染着血迹,殷红刺目。 楚瑶一时触动,想要起身下塌,茹茹丢掉衣服立即伸手扶她下床,只听一道绵软细腻的声音响起,“翎儿怎样,我不清楚,就如你一样,我同样看不清。”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像是平淡的诉说着既定的事实。 茹茹扶着楚瑶胳膊的手忍不住慢慢垂落,看来在楚瑶的眼里,她和楚翎并无区别,又有什么理由劝她别放在心上。 茹茹心里委屈难受,她自觉对不住楚瑶,“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你被骗。” “所以你就来骗我。”楚瑶看向茹茹的眼睛,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自以为亲如姐妹的人,这一刻在她的眼里竟看不见原来的模样了。 她只觉这人陌生又遥远。 茹茹眼眸低垂,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她受不了楚瑶用一种失望心伤的神情注视着她。 即使楚瑶未说过茹茹一句重话,可光是她的一个眼神,也足以让任何人缴械投降。 “姑娘,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答应你往后再也不瞒你,骗你了。”茹茹吸了口气,举手发誓道。 世上太多丑恶,阴谋诡计,倘若可以,茹茹只希望楚瑶永远都不会见过那些。 半年后,楚家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楚家米铺出了件塌天祸事,让楚瑶的生活也随之改变。 城东的一户百姓家里死了人,楚老爷不仅会吃牢饭还有可能赔上全部家产。 原来城东有户姓葛的屠户,男人长的牛高马大,靠杀猪养家。 他力气惊人每顿能吃五碗米饭,上有年老的爹娘,下有两儿三女,娘子刘氏隔几日就会去楚家开的米铺买米。 就在几日前,这刘氏像往常一样去楚家米铺买米回家下锅,谁知中午葛屠夫在吃过一碗米饭后竟一命呜呼。 刘氏哭天喊地的带着全家拿着状纸去到县衙,一口咬定是楚家的米有毒,害死了她那口子。 县尉王照奉命将楚家米铺查封,还将赵掌柜等一干人员抓回了衙门候审。 楚暮身为米铺东家,也被几名官差带走了问话。 茹茹听传话的小厮说的不清不楚,担心弄错于是背着楚瑶自己去找了王照。 当初楚翎的事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误会了,这人还欠着她的债没还呢。 来到县衙,茹茹被人领去见到了王照。 他正忙得焦头烂额,可还是放下手里的事,出来见她。 “葛家现在死了人,这是人命官司,所有人被拘来县衙,也都是为了查清案件的真相。” 王照给茹茹一一说清楚,怕她胡搅蛮缠的无理取闹。 “你当初说的比这还肯定,结果呢?”茹茹绷着脸,旧事重提。 她还从没有被谁诓过,除了眼前这人。 王照也是冤枉的很,但他哪能告诉茹茹当日是上京来了位辛将军,拿着副画像到县衙询问,他瞧着画里的小公子与楚翎有几分相似。 一问辛将军才知是他家走失的胞弟,为了替辛将军寻人,他从楚家的下人口中打听得知,楚翎非楚家人,乃是楚家小姐从外面捡回来的。 让他因此事登门询问楚瑶这样的闺阁小姐,似有不妥,于是才想到找楚瑶的贴身丫鬟——茹茹。 “楚翎我也派人去找了,这不都是一场误会嘛。”王照也觉得事情都是正巧赶上了,将军还没见着楚翎的面,就被朝廷急召又赶回上京去了。 而这楚翎随后也被楚小姐莫名送去了莱州。 如今过去小半年了,莱州还是音信全无。 “误会?”茹茹挑眉瞅着他,气的满肚子委屈,呵呵道:“王大人可真会安慰人。” 她差点被他的这个误会害死。 王照觉得事情这样,他也不想的。 但在葛家中毒案中,他定会秉公办案,“你放心,楚家米铺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楚老爷蒙冤。” 茹茹听他这样说,心里稍稍宽心了些,“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大人了。”她回去也好给楚瑶说清楚,免得她太过忧心,又伤了身体。 “哪里的话,茹茹姑娘你客气了。” 好不容易得了茹茹的一个福身礼,王照倒像是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茹茹瞧他虽是个粗人,可性格秉性却是难得一见的纯良,自己一急起来就口无遮拦,他倒是没怎么与她计较。 回到楚家,还没等茹茹将王照的话转达给楚瑶,林管家却已经将此事透露了出来。 茹茹本想问清楚再禀告姑娘,好让她放心,没想却被林管家坑了一道。 楚瑶听说楚暮被抓,又得知米铺被状告害了人命,情急之下听了林管家的话,命翠竹拿出自己的金银细软,让林管家去衙门代为打点。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6章 无耻 听翠竹说起楚瑶将自己的钱都交给了林管家,茹茹不大放心,毕竟姑娘的私钱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她觉得虽然这林管家是楚家三十几年的老仆了,但世事无绝对,凡事留一手为好,钱不必都给了。 可楚瑶却一心惦记着父亲楚暮,根本没将钱财这些身外物看在眼里,她听茹茹说出的意思,没好气的反问她,“爹爹如今都被他们抓走,生死未卜,我留着这些死物做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哪有精力去琢磨这些。 茹茹的一番好意,在楚瑶只想着她爹安危下,被曲解为无时无刻都在算计。 “人心隔肚皮,姑娘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越在这种情况下,茹茹反而认为她们越要多提防。 楚瑶其实心里有数,她相信林管家的为人,并不担心茹茹说的那些意外事。 假如林管家真的生了二心,那也无可奈何。 可惜林管家这人确实一心为主,对楚暮忠心不二,奈何他家门不幸生了一个孽障逆子。 就在林管家拿着楚瑶的银钱当夜,就被他的儿子林武良暗中给调换了,林管家被此事气的不轻,又四处找不到儿子的踪迹,急火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竟就那样被活活气死在了家中。 林管家离世这是楚瑶始料未及的。 五日后林家办丧,林武良迟了四日才归,回来的他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然后就在灵堂上因林管家骤然去世的事,吵闹着要找楚家讨个说法。 “我爹是因为老爷的事,这才气的旧疾发作,楚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林武良恶人先告状,理直气壮地将事情黑白颠倒,当着吊唁的人将自己气死亲爹的事推的一干二净。 可这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楚家给银子。 楚瑶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义愤填膺的与他理论,“林管家病前你从未侍奉汤药照顾亲爹,死后也没及时出现料理身后事,如今有什么资格在林管家灵前大吵大闹,还要我楚家给你一个交代?” 这简直可笑至极。 楚瑶虽然纤纤玉质,柔弱女子,可面对为楚家做了三十多年的老管家,还是生出了为他讨个公道的念头。 “不错,应该是我们要你给楚家一个交代才对,你害死了楚家忠心耿耿的管家,必须去衙门说个清楚。”茹茹站在楚瑶身后抚掌附和她,两人一时齐齐将话语对准林武良。 指责他的不孝。 林家来了些许近处的亲友,他们也都将事情看在眼里。 “武良,你爹的身后事还是楚家小姐帮忙操持的,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啊。”其中有个年长的叔伯仗义执言,认为林武良此举太过。 周围的人也跟着小声嘀咕,都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林管家怎么会生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子。 见这些人将矛头对准自己开始议论纷纷,林武良知道再呆下去也讨不什么便宜,于是连给亲爹上柱香也没有,就急着离开了灵堂,只给众人留下一个人憎鬼厌的背影。 楚瑶讶然,她从不知人可如此善变无情,今日初见大为震惊。 从前这林武良在楚家见到自己谄媚讨好,点头哈腰,如今楚家出事他竟口出恶言,凶相毕露,“没想到林管家的儿子竟是这样的人。”她顿时感慨万千,感叹人心不古。 茹茹则是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奉上一句不变的惩言,“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翠竹站在她们俩身后,鼓起勇气也气愤的小声跟着说了句,“对,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甚少有如此急赤白脸的时候,逗的茹茹和楚瑶都低头笑了起来。 主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今日的事一笑置之。 回楚家大宅的路上,茹茹把之前王照告诉自己的话如实转述给了楚瑶,“王照这个人应是靠的住,我相信只要葛家一事查明,老爷定能安然无恙回府。” 楚瑶本来还担心之后该如何是好,现下听茹茹说她出府就是去打听此事,顿时松了口气,喃喃说道:“希望如你所言……我爹能平安回家。” 茹茹对自己向来忠心,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她这个小姐,先前自己还误会她。 楚瑶低眉看着为她整理衣领头发的茹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不应该。 “姑娘,明天我就陪你去看老爷。”茹茹不知楚瑶此刻的心情,只是盘算着在审案前,可以去见一面楚暮,他被带回县衙,心里应该无时无刻不再惦记姑娘。 她们父女情深,茹茹比谁都看得清楚。 第二日一早楚瑶就跟着茹茹坐马车去了县衙,可衙役不知为何听说她们是楚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让她们进入。 “走走走!”守门的衙役们态度恶劣,“案子还没弄清楚,岂可随意探视。” 就连茹茹想要塞银子打点他们,也被拒绝,还扬言要抓她,“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再敢拿钱给爷,信不信爷锁了你。” 衙役们随后用棍子驱赶,茹茹为了护住楚瑶肩上被人打了一棍,她吃痛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两名衙役用木棍叉住她,不许她再靠近。 楚瑶见状想要上前同他们这几人理论,却被那人一掌推倒在地。 她没站稳,重重的绊倒在地,手掌硌在碎石子上,擦破了皮。 “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楚瑶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喝住了几名衙役粗暴的举动。 衙役们正恼火是谁敢在县衙外多事时,抬头望去,待他们看清来人的脸后立刻笑脸相迎,纷纷向那人低头行礼,“见过元衡公子/见过元衡公子……” 楚瑶还没回头,就见眼前伸过来一只宽阔的手掌,手纹清晰,手指修长,他想要帮忙扶她起来,“楚姑娘,你没事吧?” 男子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传来,与先前那句喝斥完全不同,听着给人一种谦逊有礼的感觉。 楚瑶往后一缩,躲开了他差点触碰到自己肩膀的手,茹茹这时猛的一把推开面前制住她的衙役,冲过来搀扶起楚瑶,又紧张的上下瞧了她几眼问,“姑娘,摔着哪里没?” “别担心,我没事的。”楚瑶朝她笑了一下,然后福身向面前的人行礼,“多谢公子。” “楚姑娘不必多礼…我们在百茶会时见过的。”男子说。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7章 困境 楚瑶看着男子似曾相识的脸,总算是想起了百茶会那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李公子……”她恍然道。 茹茹也一眼认出此人就是永济县令之子李元衡,一个声音听着温和有礼,但相貌却平平无奇的官家子弟。 不是茹茹眼高对李元衡的长相过于苛刻,而是这些年来楚家求娶楚瑶不管是亲自登门的才子或是托人说媒带来的画像,其中有太多仪表出众,学识过人的人。 一经对比,高下立见。 李元衡气质儒雅,玉冠束发,身着浅青直襟长袍,腰间挂着枚烟紫色玉佩,玉色通透晶莹,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蓝白玉。 他身量偏高,站在楚瑶面前,竟将她完全罩住,百茶会那日他坐在厢房隔间,只是门推开时的无意一瞥,并没有注意他竟是这般身姿。 茹茹确认楚瑶身体并无不适后,转身望向李元衡,不容分说道:“李公子,县衙这些人对我家姑娘如此无礼,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李元衡身为县令的儿子,虽无官职但这些当差的狗腿也不得不听命于他,更别说只是区区惩诫。 “茹茹姑娘说的有理。” 李元衡竟然知道她的姓名,茹茹有些惊讶。 “县衙是朝廷为百姓审案伸冤的地方,你们岂可蛮横无理的对待前来的百姓,此事若是传到我爹耳里,他定不会轻饶。”李元衡负手而立,说出的话义正言辞。 几名衙役忙拿县丞大人的话推诿,说是大人刚下严令,让他们核查往来人员,也不许任何人随意探视狱中嫌犯。 但他们不敢得罪李元衡,还是跟楚瑶、茹茹道歉,“是我们不长眼,吓着两位娘子了,还望两位娘子莫怪…莫怪啊。” 那位动手推搡的衙役抱拳作揖,希望她们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楚瑶见他们被吓得连连求饶,于心不忍,“李公子,此事不如就算了,是我们不知县丞大人有令在先,这才贸然前来。” “既然楚姑娘替你们说情,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只是以后再犯,就休怪我禀告县令大人,让他治你们的罪。” 衙役们藏起自己的棍棒,对着李元衡楚瑶又是一阵作揖,点头如捣蒜,“多谢元衡公子,多谢楚姑娘。” 很快的他们又重新站回了县衙门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守在门外。 茹茹其实也并非真的想要李元衡罚这些人,只是让他们知晓楚家和县令公子也有渊源,在牢中能顾忌些,莫让老爷受苦。 楚瑶看出茹茹此番的用意,因为按照她素日的脾性,自己为这些人说话,她肯定不依不饶的说一堆道理。 但其实都是为了给她们出气。 “楚姑娘,我看还是我带你去见楚伯父吧。”李元衡伸手就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瑶也没有能拒绝的理由,毕竟方才衙役们说了,县丞有令不准探视,若没有李元衡帮忙引路,她们怕是只能无功而返。 楚瑶只得颔首致谢,“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茹茹跟在他们身后,离开时还不忘撇了一眼那几人,心里倒是没顺着气。 不过她想好了,等老爷出来,她找机会见着王照,再好好说一说今日发生的事。 在县令公子的引路下,楚瑶她们很快就见到了楚暮。 李元衡功成身退,没有打扰他们父女相见。 潮湿脏乱的牢狱中。 “瑶儿,你怎么来这里?”楚暮头发凌散,穿着灰扑扑的囚衣,从牢房木缘围成的栅栏里,心疼的望向女儿的脸,他强颜欢笑,不忍心让楚瑶难过,“瑶儿,爹很快就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其实昨日王照已经把从楚家米铺查到的有毒大米拿给楚暮辨认,专门打理城东那家米铺的赵掌柜也承认这就是他们铺中贩卖的黄米。 毒米是从铺子流出的事,就算他们浑身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爹还当女儿是三岁稚童,如果当真无事,县丞大人为何会下令,不准我们前来看您。”楚瑶从衙役的口中便已猜到了几分。 楚暮发觉几日不见,楚瑶似乎长大了不少,从前那些哄她的话,恐怕再也不管用了。 “葛屠夫中毒确实是吃了我们铺子的黄米而死的。”楚暮无奈的说出实情,“县尉大人已经从米铺中找到了剩余的毒米。” 茹茹诧异,“米铺的黄米无缘无故怎会有毒,此事太过蹊跷。” 楚暮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我问过赵掌柜和铺子的人,那葛家的刘娘子,的确隔几日就会来铺里买五斤黄米,她家一向如此,不会错的。” “楚家与那葛屠夫无冤无仇,怎会独独就往她买的黄米里掺毒。”茹茹看向楚瑶,总觉得凡事要有个原因,平白无故的事不会有人做的。 “茹茹的意思是有人与葛家有仇,知道她经常在楚家米铺买米,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楚瑶仔细思索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如果真是这样,为何衙门的人还能在铺子里找到毒米……” 凶手就好像根本不担心会查到楚家去。 楚暮听女儿这样一说,瞬间被点醒过来,这些天被关进牢狱,他吃不好睡不好,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下来想清楚。 “或许凶手的真正目的是楚家。”他行商多年,摸爬滚打也见识过不少为了搞垮对手的卑劣手段,只是没想到如今连人命也能狠心赔上,凶手当真是泯灭人性。 楚瑶看楚暮神色凝重,像是想到了什么,“爹爹,你可是有了什么头绪。”她也好帮忙一同参详。 “得月楼的曹掌柜曾找过林管家,想要买走楚家米仓所有的稻米。” 楚瑶不解,“得月楼只是永济一家普通的酒楼,哪里用的到一年的米粮。”楚家若是全卖给他了,那永济的百姓可没米能买了。 “曹掌柜让人给林管家送去了不少礼,林管家推托不下,只好将此事都告诉了我。”楚暮又说:“听说那曹掌柜家的表姐如今是颍州刺史鲁宗连的七夫人,正是新欢爱宠,没人得罪的起。” “如果真是曹掌柜怀恨在心,找人做出这等事来,这大烨还有没有王法了。”茹茹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这群仗势欺人的人。 楚瑶泪眼婆娑,“爹你放心,就算是去上京告御状,女儿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楚暮摇头叹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回去找林管家同他商量,切不可意气用事。” “爹,林管家他……已经死了。” 现下所有的事都对楚家不利,林管家死了,楚暮的这些话也都只是片面之词,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8章 借据 楚暮闻言大惊,手脚有些发抖,身子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差点倒地,“林管家他……怎么会?” 楚暮一口气没缓过来,两眼发黑,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爹——!” “老爷!来人,快来人啊。” 楚瑶和茹茹担心的抓住栅栏,大声呼喊着狱卒想要他打开牢门。 牢头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喊叫声,这才带着钥匙急急忙忙的赶来,“哎呦,楚老爷这是怎么了?王大人可还没回来,您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县尉前儿才交代了,今儿又是元衡公子,敢情这里关的哪是嫌犯,是他亲爹。 牢头担惊受怕的打开牢门,放楚瑶和茹茹进去,他又守在牢门外,确认楚暮并无大碍后,这才缓口气的退了出去,只是他心里不知,这算个什么事? 好在楚瑶在身边,又将林管家的事一一告诉了他,楚暮这才缓了过来。 他还以为林管家是被人害死的。 茹茹觉得事情与楚家无关,“老爷,林管家的死都是他不成器的儿子害的。” 楚瑶扶着楚暮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抚着后背替他顺气,“爹,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从小到大他们都未曾遇到这样的难关,但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弃。 茹茹是个急性子,“姑娘,我这就去找王照,把曹掌柜的事告诉他,让他再去查。”说完就往牢狱外走去。 虽然茹茹也不知事情结果如何,但她相信王照这人,绝不会徇私枉法,包庇曹掌柜的。 楚瑶看着茹茹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知此事的出路到底在何处。 … 和楚暮话别后,楚瑶黯然神伤的踏出了县衙,却不曾想在县衙外又见到了李元衡。 他似乎一直等在此处。 “楚姑娘……今日之事确实是县衙的人无礼了,请允许在下送你回府以表歉意。” 楚瑶没有拒绝,茹茹不在身边,她独自一人回去确实不太安全,“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李元衡伸手扶楚瑶上车,楚瑶没做多想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仅是片刻的接触,楚瑶只觉得他掌心灼热非常。 那股温度似乎顺着他的掌心,将热气一点点传到了楚瑶的指尖,她不露痕迹的将手慢慢收回。 楚瑶上车后下意识用余光瞥向李元衡,却发现他目视前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自己与男子独处时,过分紧张了,楚瑶自顾自的想到。 马车朝着楚家缓缓行去。 不知是担心颠簸还是李元衡本就不喜马车速度过快,一个时辰就能到的路,他们在车上足足坐了两个多时辰。 楚瑶和他拢共也只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不算熟稔,实在是不好催促,便只能任其蜗牛前行。 “楚姑娘,令尊的事我听王照说起过。”李元衡忽然提到楚家的这桩案子,顿时让楚瑶有些不明所以。 她显得局促不安,双眸染上水雾,却只低喃着说出一句,“我爹是冤枉的。”不管李元衡相不相信自己,这便是事实。 李元衡看向她低垂着的头,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她的掌缘有些破皮,应是方才在县衙外跌倒后擦伤的。 从衣袖里摸出帕子,李元衡想起马车上水囊里还剩有半壶水,于是拿过丢在一旁的水囊打开将手中的帕子微微浸湿。 “把手给我。”他忽然说道。 楚瑶缓缓抬头,满脸疑惑的望向他,“做什么?” 李元衡指了指自己掌缘的地方,楚瑶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手伤着的地方还在渗血。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她话还没说完,李元衡就伸手示意她将受伤的手给自己。 楚瑶没有作出回应,但其实当她看见自己手掌处的伤口时,鼻头有些忍不住的发酸。 李元衡也不恼怒,只是温声问她,“楚姑娘是觉得在下不是好人?” “李公子…误会了。” “既然如此,楚姑娘莫怪。”李元衡话音刚落,便抓过楚瑶的手腕,用手里润湿的帕子替她擦拭掉伤口处的血渍。 楚瑶一时呆愣,没有反抗,等她回过神来,李元衡已经松开了她。 就在此时驾车的小厮在马车外禀告,“元衡公子,楚府到了。” “多谢李公子送我回府。”楚瑶向李元衡匆匆道谢,便急着下了马车。 李元衡撩开车帘,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楚家大门,这才命小厮掉头回去。 回到松雪阁的楚瑶刚收拾好被李元衡弄的慌乱的心情,就看到了坐在阶前发愣的茹茹。 “茹茹,你去见王大人如何了?” 茹茹听到楚瑶的声音,这才勉强仰头看向她,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楚瑶见她无精打采,便弯腰坐在她身旁,用手支着下巴,闲聊一样的问起,“王大人他说什么了?” 其实不用茹茹明说,她也能估摸个七七八八。 林管家死了,曹掌柜的事只是他们的猜测,王照身为县尉也是凭证据办案,怎可能光听茹茹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攀扯上旁人。 茹茹搓了搓手,略显无奈的看向身旁的楚瑶,“姑娘,王照他说赵掌柜和铺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得月楼要买稻米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唯一知道这事的林管家去世了,就没有人能证明得楼和楚家毒米一事有牵连,而相反葛屠夫吃的有毒大米确是从楚家流出的。 害人一事板上钉钉,无论如何楚家也是开脱不了。 “可能还有一个人会知道。”楚瑶想到了一个人。 茹茹觉得那人不靠谱,说不定还会给楚家带来更大的麻烦,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楚瑶管不了那么多,“让张文明日去找他来,爹书房的暗格内还有五百两银票,也一并都准备着。” 茹茹却仍有顾虑,“他想要钱那便好办,就怕他存着其他心思。” 林武良这人连亲爹都不顾,又还有什么事会做不出。 本以为找林武良这个小人问话,不过是给他些银两,却没想他竟先带着一群人闯进楚家嚷嚷着来要账。 林武良之前在楚家唯唯诺诺,如今登门像是逛青楼的大爷,一屁股歪坐在椅子上,连喊着让人给他上茶。 态度嚣张跋扈。 后房干活儿的翠环听说林武良来了,便从小丫鬟手里抢过茶盘,想要借此机会见他。 这林管家死了,再也没人能拘着管着林武良,她盘算着让林武良赎她出府,就算作妾也比留在楚家强。 楚瑶带着茹茹去前厅见到了像地痞无赖般的林武良。 与从前在林管家面前,他仿佛判若两人。 林武良放下手中的茶杯,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这是楚老爷让我爹以楚家的名义在钱庄借的一万两。” 他斜觑着楚瑶,这个从前的旧主,如今也只有看他脸色的份,瞬间讥讽嘲笑道,“楚家小姐,不会赖账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29章 相助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 裕阳城燕王府的后院落入一只白色的信鸽。 杨涵风走上前伸手捉住了鸽子,将它脚上绑着的小筒轻轻地取了下来。 里面卷放着一张纸条。 看完纸条上面的内容,他思忖了片刻,转身几步走向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又穿过奇花异草多不胜数的花园。 曲径通幽,一路而下百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满是紫藤花的独立院落。 放眼望去,除了紫色根本瞧不见其他颜色。 那是王府新腾出的一大片空地,一年前栽下的紫藤树,日日都有专人细心照顾,比燕王重金得来的檀香绿梅还要金贵。 银安殿。 “世子,杨涵风求见。”门帘外单膝跪着一个白衣男子,抱拳施礼道。 屋里人没有回话,杨涵风不敢起身。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 一黄衣婢女这才掀开门帘,神情漠然的走了出来,她整个人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脸上好似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杨将军,世子要见你。”她躬身行礼,连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说完便转身离开。 杨涵风起身跟着婢女进屋,他早些年见过这位冷面婢女,她名叫冰凝,是先王妃秦蓉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如今侍候在世子身侧,照顾他的起居。 杨涵风刚踏入屋内不久,就见到迎面走来一俊美夺目的男子,墨蓝的长袍包裹着挺拔如玉的身躯,浑身散发着令人尊畏的气质。 看清来人后,杨涵风忙停下脚步,低头行礼,“见过世子。” 来人却看也没看向他,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只是命令道:“陪我练剑。” 这个提剑与杨涵风擦肩而过的便是大邺燕王的世子——宇文霄。 “遵命。”杨涵风转头快步跟着宇文霄而去。 他心下一紧,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世子好似一脸怒容,明显心情不佳。 两人来到方才杨涵风路过的紫藤院。 自从此处建好了,宇文霄便只在此地练剑,紫藤院是世子专属的地方,王府无人敢随意靠近。 杨涵风每回也是陪着世子练剑才有幸能进得,只是他依稀记得世子从前并不爱舞刀弄剑。 如今倒是风雨无阻,日日勤加练习。 就在杨涵风思及至此暗自不解时,宇文霄一个剑锋回转,剑尖直指他的胸膛,眼看只差半寸就要刺中。 紧要关头,杨涵风一个激灵,飞快的脱口而出,“世子!永济的飞鸽传书。” 宇文霄闻言果然偏转收剑,厉声质问他,“信呢?” 杨涵风屏住呼吸上前一步,将不久前收到的飞信呈交给了他,“世子请过目。” 宇文霄接过纸条,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字句却看的格外清楚。 他咧嘴冷笑,没想到自己刚离开没多久,楚家就接连不断地遭殃。 倒像是老天故意替他报仇似的,这是不是算得上活该二字。 杨涵风被宇文霄的这个笑整不明白了。 世子不是还记挂着楚家小娘子吗? 为何得知她家遇到麻烦还如此…如此幸灾乐祸。 宇文霄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语气微扬,像是无关紧要的随意叮嘱,“让人继续盯着。” “……就只是盯着吗?”杨涵风不大确定,多嘴问了一句。 他以为世子莫不是没看清那纸条上写着的,楚暮因米铺下毒一事被牵连入狱,楚家又被昔日家仆逼债的事。 雪上加霜的惨事,杨涵风料想世子定会命他让人出手相助,结果却是静观其变。 宇文霄用剑指着杨涵风,“怎么?你在质疑本世子的话。” “奴才不敢。”杨涵风连忙后退一步,躬身道。 宇文霄用剑背贴上杨涵风的侧脸,阴测测的警告他,“少自作聪明。”他最不喜欢手下的人自以为是。 将自己带回王府的杨涵风,虽然没敢在宇文盛面前吐露半字关于他在楚家的事,但也不代表此人就可以揣度他的心思。 楚瑶下药将他骗上去莱州的商船,本就是他被鬼迷了心窍,没有防备所致,怪不得别人。 如今楚家落难,作为楚瑶应得的惩罚倒也是老天开眼,他还能上赶着以怨报德,救她一家不成。 就算楚瑶曾救过他,可他又被弃之如敝履,连句解释的话也没有,他们之间这也就算是两清了。 他才不会去管楚瑶的死活,绝不! … 林武良留下借据已经三天了。 楚瑶把楚家的田产、铺子、书画花瓶都变卖成银两,也只能勉强凑出八千两。 离还清欠款还差足足两千两。 从前那些与楚暮交好的富绅老爷们,如今对楚瑶都是避而不见,就连她带着丫鬟登门造访,大多数都以各种借口推说不便。 仅仅三天的时间,楚瑶见识到了何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茹茹看着仅仅几日就变得心力交瘁的楚瑶,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这世上无权无势的百姓过得本就辛苦,从前姑娘养在深闺,也不能见着这些人善变的嘴脸。” “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了爹爹,帮不了楚家。” 三日的奔波让楚瑶近乎走遍了永济所有能求的人家。 可惜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楚瑶无力落泪,“茹茹…明日还不出那一万两银子,他们就要拿走楚家的这座宅子,若是爹爹回来了,我们的家却没有了。” 茹茹知道她难过,可又担心她做傻事。 “姑娘,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楚瑶已经失去了信心。 欠债还差整整两千两百银。 就算楚暮无罪释放,去掉楚家赔给葛家的一大笔钱。 他们一时也绝拿不出两千两的现银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上千两的雪花银。 楚瑶本以为他们还不出钱,林武良肯定会赶他们离开,将楚家据为己有。 可哪知第二日等来的却是楚家的欠债已还清,林武良再也不会上门纠缠的好事。 张文风风火火地跑进松雪阁回话,“姑娘,我去打听清楚了,是位不知名的公子替楚家把钱都还上了。” 楚瑶想起昨日李元衡派人送来的锦盒,她因忙着四处求人,还没来得及打开一看。 在永济县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人,屈指可数。 楚瑶记得听她爹说起过,县令夫人的母家好像是在颖州做当铺买卖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0章 爱慕 李元衡的母亲柳氏一家原就在颖州开当铺,后来他父亲被圣上派往永济担任县令一职,他母亲便独身跟随他父亲一并从颖州来到永济。 听说柳氏来永济时箱笼装了几大车,甚是招眼,足见母家家底丰厚。 茹茹从柜中取出昨日放好的巴掌大的木质锦盒,将它拿给了楚瑶。 “姑娘,这李公子送了什么东西来,你怎地如此紧张?”茹茹跟在楚瑶身边多年,对她格外了解,素日送来再稀奇珍贵的东西也不见她有这样的反应,如今倒是对李元衡送来的锦盒特别在意。 楚瑶没作声,只是忙着打开锦盒来看,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只翡翠玉镯。 玉镯是麻花形的,做工看起来很特别。 楚瑶打开信件,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李元衡以楚家的事为借口,想要约她第二日见面。 信上说的第二日,便是今日,而见面的地点就是得月楼。 楚瑶二话没说,就准备赴约,信上事关楚家,无论李元衡想要做什么,她都必须去与他见面。 茹茹想要陪着楚瑶一同前去,楚瑶却只让她送自己去得月楼,不必跟上去,“如此,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翠竹去替楚瑶备车时,见到眼睛红肿的翠环从门口跑过,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听说自从翠环被楚瑶赶出松雪阁,在府里的日子一日难过一日,她心生同情,对于从前那些事也没在计较。 毕竟她们是一同在这府里长大的,回来时闷闷不乐,茹茹一问才知她是担心翠环。 去得月楼的马车上,茹茹将此事跟楚瑶提起。 “那日林武良前来讨债,翠环暗中跟着他去了,结果被人一通羞辱,今日还不死心,被翠竹看见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茹茹说起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话中多半也是嘲讽,可翠环此事也不能在瞒着楚瑶了。 “翠环跟着林武良?”楚瑶后知后觉,回过茹茹话中的味来,不太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从前有过‘情意’。” 茹茹点了点头,此事也只有楚瑶还完全不知情。 楚瑶想了片刻,觉得能为奶娘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了,“回去后把翠环的卖身契给她,是走是留让她自己抉择。” 茹茹心里虽然觉得太过便宜他们,可让翠环这个麻烦人离开也是她一直以来希望的,“此事就听姑娘的。” 把楚瑶送到得月楼,茹茹看着她上去后,就找了一处喝茶的地方歇脚,想要等着她和李元衡说完话后一同回去。 李元衡一早就在包厢里等着了,他知道楚瑶定会来赴约。 酒楼的人将楚瑶带到李元衡定好的房间,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的人见楚瑶来了,都纷纷退了出去。 见到楚瑶的李元衡很是高兴,忙起身为她看座。 “楚姑娘……这边坐。”他谦逊有礼,对楚瑶殷勤周到。 楚瑶落座后便急着问他,“李公子,楚家欠的那笔钱……” 她还没说完,李元衡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那些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楚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无功不受禄,怎能受李公子如此大恩,那些钱等爹爹回来,一定如数归还。”楚瑶跟她保证道。 “楚姑娘一介女子,无端遭逢此难,在下也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 李元衡想起出门时,向县丞问询过楚家的案子,不日就会开审,以目前王照从楚、葛两家找到的证据来看,楚老爷虽然与此事无直接关系,但米铺毕竟是他开的,作为东家的他赔偿银两铁定是少不了要给一大笔钱的。 如今楚家就只剩一座宅子,就算楚暮无罪释放,楚家也不比从前那般了。 “李公子已经帮了小女子很多了。”楚瑶不知如何感谢他,但万不能再收他的礼物了,“镯子贵重,还请公子收回。”她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锦盒放到了桌上。 李元衡没有收回镯子,而是起身走到窗前,他推开窗户静静的看向楼下,这个位置正好能见到进入酒楼的客人。 “还记得百茶会那日是我第一次见你……”他像是回忆到什么开心的事,语气极为温柔。 楚瑶听他说起,这才想起行商们的百茶会就是在这得月楼举办的。 当日楚暮还有意从来的青年才俊中替楚瑶挑选一位合适的夫婿,只可惜没有一个能入眼。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李元衡看向楚瑶,嘴里不由自主的念道。 楚瑶被他的目光所摄,面色一红,微微低头不知所措。 “百茶会那日在下便对楚姑娘一见钟情。”李元衡深情款款,将自己的心意毫不掩饰的表诉出来,“此番帮忙绝非趁人之危,只是见你四处求人,心中不忍。” 李元衡虽是永济县令之子,可百茶会来的不少都是颍州学识广博的文人才子,其中俊朗出众之人亦不在少数。 他资质容貌平平,与他们相比,当是自愧不如。 楚瑶面对李元衡突如其来的爱慕表白,只觉得羞赧,“李公子抬爱,小女子愧不敢当。” “楚姑娘……在下唐突,吓着你了。”李元衡对于自己的无礼冒犯也只能嘴上道歉,如今话已出口,再难收回。 楚瑶的确被他吓得不轻,慌忙中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急急离开了得月楼。 茹茹远远见到楚瑶神色惊慌,以为是出了事,飞快的起身跑了过去,“怎么了?姑娘,是不是李元衡欺负你了。” 楚瑶没有答话,只是轻声说着先回府。 回到松雪阁,茹茹才从楚瑶口中得知原因。 “他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茹茹只觉得李元衡表面谦逊有礼,实则心思深沉,他明知楚家有难,出手相助后故意表达爱慕之意,这不是逼着楚瑶就范答应他吗? “姑娘,挟恩图报的人岂可托付终身。” 楚瑶却觉得李元衡似乎并没有想要胁迫自己嫁与他的意思,他更像是情难自禁的吐露。 因为他若真的想要以此逼迫自己,大可等到林武良再次上门讨债,将楚家逼到绝境后再伸手相助。 这样对他来说岂不是更容易得手。 而楚瑶也万没有拒绝的退路。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1章 订亲 两日后,楚家毒米案被县令提审。 因王照最后查出是楚家米铺的一名伙计与葛屠夫有私怨,下毒报复,这才让楚暮得以释放,只是责令其对葛屠夫中毒身死一事作出些许银钱赔偿。 楚暮在狱中数日,回府后身体每况愈下,楚瑶请了不少郎中来,可都不见好。 葛屠夫的娘子因相公被毒死,家里失去了顶梁柱,时不时就会发疯一样的跑到楚家门外大吵大嚷,让人不得安宁。 这日李元衡又不请自来,楚瑶正因楚暮身体的事忧心仲仲,却也不得不见,毕竟他有恩于自己。 茹茹想要陪着楚瑶,便让人安排他们在前院亭中等候。 她担心李元衡巧舌如簧,自家姑娘心思单纯被他三言两语哄了去。 只是今日前来楚家的还有县尉王照,李元衡并没有想着私下单独与楚瑶见面。 倒是出乎意料。 翠竹为他们上茶,前几日刚听茹茹姐跟姑娘提起这位县令家的李公子,没曾想今日就能有幸一见。 王照身为县尉,着官服拿官刀,翠竹端着托盘远远走来一眼就知道他们谁是谁。 “王大人,李公子请用茶。” 翠竹走近奉茶时,特意细看了眼李元衡的相貌,心道也全不是茹茹姐说的那般,不过是不甚出众而已。 李元衡谦逊温和,朝端茶的翠竹颔首低眉。 翠竹瞬即觉得这李公子不似寻常官宦子弟那般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反而多了一些平易近人。 与自家姑娘温柔娴静的性子倒也十分相配。 茹茹听翠竹说王照此番也来了楚家,便让人告诉了楚瑶一声,自己去了后厨盯着厨娘,吩咐她们准备了不少美味可口的吃食,想着借此机会多谢王照查清真相,还老爷清白。 楚瑶因李元衡带着王照一同到楚家,谈的也都是葛家刘氏时常来楚府外吵闹的事,并无其他,心里对李元衡在得月楼说的话也就深信不疑。 晚膳过后,楚瑶给楚暮送药。 楚暮接过楚瑶端给他的药,饮下后问她,“听说李公子今日来家里了。” “恩,他是和县尉王大人一同来的。”楚瑶想起那一笔欠款,“爹爹,林武良拿着林管家生前为楚家借的一万两来要债,女儿拿不出那么多钱,多亏了李公子帮忙。” 楚暮听闻先是一惊,心中不解,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他是曾让林管家去钱庄借钱周转,可他记得自己让林管家去借的只是五千两,为何会变成楚瑶口中的一万两。 思来想去,这事必与林武良脱不了干系,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女儿的姻缘就此来临。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李公子为何要帮我们。”楚暮故作忧心的望着楚瑶,“你与李公子他……” 楚瑶怕他多想,忙出言解释,“爹爹误会了,这钱是女儿同李公子借的。” 只是楚家暂时还拿不出这笔钱还给李元衡,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暮却看出其中的关键,“就算是借,我们与他素无往来,他也没什么理由帮我们。” 楚瑶垂眸,李元衡如此帮楚家,他的用意已经很显然了,若说不知,便是在装傻充愣。 “那李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又是县令之子,瑶儿若是能嫁给他,爹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说完之后,楚暮还留下了几滴眼泪。 楚瑶见状,心中更是难过百倍,“爹爹,是女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楚家出事,她才知道世事无常。 楚暮唉声叹气,“瑶儿,你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吃过苦,李公子已是良配,爹相信你会明白的。” 自己身体不似从前,往后事事都只有靠着女儿,如果能与县令家攀上亲,便是最好的出路。 … 县衙府中,李元衡之母柳氏听说儿子想要娶楚瑶,气的不轻。 “外间传的那些话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这样的女子别人家躲都躲不及,你偏还要娶她。”柳氏用帕子掩面,哭哭啼啼,“你是想气死为娘吗?” “无知妇孺才会听信谣言,娘你怎的与他们一般见识。”李元衡跪在柳氏面前,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柳氏说不动儿子,便将此事责怪到自己相公身上,“都怨你,好端端的把那楚暮抓回县衙做什么?如今他女儿缠上咱儿子了。” 李县令对柳氏的胡搅蛮缠也觉得头痛欲裂,他摊手道:“夫人,这根本是两回事。” 每回与柳氏争论,他都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奈何当日是他家道中落,不得已娶了柳氏,这才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李县令见过楚瑶,对她印象不错,“我记得那楚家娘子容貌端庄,知书达礼,与衡儿也算般配。” 岂能因为几句不实之言,就对人家抱有偏见。 柳氏被自家相公数落了一通,儿子又长跪不起,她左右不是,只好什么也不管的任由他们去了。 几个月后,柳氏在李元衡的软磨硬泡下,带着媒人去到楚家求亲。 楚暮听说县令夫人来了,笑的嘴都合不拢,几经商讨,楚家欣然收下了婚书。 可柳氏觉得楚暮刚从县牢中出来不久,这霉运或许还压在头顶,便提议将两人的婚事定在年末。 也就是五个月后。 楚暮能看着女儿嫁进县令家,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他到也不在乎这些,柳氏说什么便是什么,他都同意。 楚瑶还在房中绣花,听着茹茹在旁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县令夫人如何如何,她却是无甚在意。 “虽说姑娘你是嫁给她儿子,可县令夫人也太不客气了。” 茹茹听到下人们传来的话,便替楚瑶感到委屈。 要不是因为楚家蒙难,姑娘何至于委曲求全地答应这门亲事。 楚瑶挤出一抹淡笑,“你既知道…就莫要再说这些。” 如今她嫁给李元衡,在别人眼里实乃是高攀了。 何况是县令夫人,她自是横竖都瞧自己不顺心的,她又何必为这些无法改变的事烦扰呢。 但她还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刺绣时还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这全都是因为昨日收到翠环送来的一封信。 原来翠环拿到卖身契后便转头嫁给林武良作了他的第三房小妾,得知她成亲后楚瑶又让翠竹偷偷给她送去了一对玉钗作为嫁人的贺礼。 翠环感念楚瑶对她的好,心中愧疚,于是将之前在府中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信中告诉了她。 茹茹带回来的那只小狗,是翠环怀恨在心,趁着无人打死后给埋在了松雪阁。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与翎儿无关。 楚瑶心中惦念起楚翎,只觉心疼万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2章 闯入 “翎儿——!” 楚瑶从睡梦中惊醒,大喊着楚翎的名字。 睡在屋外小塌的茹茹披着一件薄衫,趿着鞋跑了进来,挨着床沿坐下,抓着楚瑶的胳膊想要她冷静下来,“怎么了?姑娘,不怕…不怕…只是一场噩梦。” 楚瑶在茹茹的安抚下这才缓过神来,她攥紧身上的被褥,抱紧膝盖蜷缩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我梦见翎儿了……他被人打得浑身是血…” 梦里的楚翎不断地喊着阿姐救我,他体力不支的昏倒在甲板上,用一种绝望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看向楚瑶。 就在楚瑶想要奔向楚翎时,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连人带船全都沉到了水底。 楚翎就那样轰然般消失在了楚瑶眼前。 这场梦太过真实,让楚瑶一时分不清真假,醒来后依然泪流不止。 茹茹用衣袖替她擦去额上的薄汗,“我已经托王照帮忙找相熟的船商打听了,他们一有楚翎的消息,就立马会告诉他的。” “一年多了…”楚瑶将头埋在膝盖上,瓮声瓮气的问道:“茹茹,你说他到底去了哪里?” “姑娘不要再想那些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茹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莱州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一年多的时间怎样也该有个回信了,除非这人已经没了。 楚瑶一闭上眼,脑子里总会想起楚翎来。 他站在紫藤树下、坐在堂屋内、依在游廊柱旁,每每回头看见楚瑶,淡漠疏离的脸上总会立刻扬起一抹微笑,然后唤她一声阿姐。 而如今那声阿姐好似已经消散到了很远很远。 远到楚瑶以为再也听不见了…… 岁暮很快就到了,一同来临的还有李家筹备许久的婚事。 永济的百姓也都在谈论李楚两家的这桩亲事。 “楚老爷生了个好女儿,这一朝嫁给县太爷的儿子,以后也不用愁了。” “本以为楚家米铺遭了殃,谁知道还有这福气,啧啧啧……这可都是命……羡慕不得……” 街头巷尾走过路过的三五行人,时不时都能听到几句感叹,有艳羡他人的,也有抱怨自己没这好运的。 柳氏带着丫鬟从首饰铺取回半月前订好的钗环耳饰,也顺道听见了一耳朵。 坐上软轿的她心里别扭得不得了,跟丫鬟书兰抱怨起不日就要娶楚瑶进门的事。 “这永济是个门户都知道,楚瑶嫁给我儿那是祖上积德了。”她也是想不明白,衡儿就跟中了蛊一样,死活就非那楚家女子不娶。 书兰也听外面的人说起过楚瑶迷惑男子的说法,心里同样纳闷,“夫人说的是,公子向来最是孝顺,偏在这事上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明儿找个卜卦的方士,把楚瑶的生辰八字拿去让人好好算算。”柳氏始终是不太放心这婚事。 “夫人放心,我回去就办。”书兰在轿外应道。 刚一回到县衙,柳氏就听到李元衡大声斥责他身边的小厮,不知是为了何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随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是远远见着也有些吓到了。 柳氏向一旁跪倒在地的丫鬟们问话,“怎么了?是谁惹到公子了?” 过几日就是成亲的大喜之日,李元衡正为这事高兴不已,怎会忽然发这样大的火,柳氏有些想不出缘由。 丫鬟们哆哆嗦嗦不敢回话,柳氏怒骂道:“你们哑巴了?” 其中一个丫鬟这才赶忙跪到柳氏面前,小声禀告:“是公子房内丢了样东西,问遍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没一个人见着。” 书兰觉得她满口胡说,“公子怎会因屋内少了东西就发如此大的脾气,夫人面前你还敢扯谎。” 丫鬟眼含泪花,急忙指着身后的几人,辩解道:“我不敢乱说……夫人不信可以问其他人。” “是什么东西不见了?”柳氏好奇地问丫鬟。 丫鬟也是一脸茫然,压根儿不知公子说的是何物,“我们也不知,只听说那东西是放在公子书房柜中的檀木镶玉盒子里。” … 自从那日李元衡大发雷霆之后,县衙内的丫鬟仆人们对于他即将成婚的事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生怕再惹他不快。 好不容易平安无事地等到了李家迎亲日。 李元衡内里白绢单衣,外罩大红礼服,赤色鞋履,骑着棕色高头马,与一众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楚府而去。 楚瑶身穿凤冠霞帔,金丝广陵袖衫,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了松雪阁。 茹茹跟在楚瑶身后,心里虽五味杂陈。 可想到姑娘嫁到县令府上,今后不愁衣食,又有夫婿疼爱,也算是一桩幸福美事,她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 唢呐锣鼓,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一盏茶的功夫,这花轿就落在了县衙外。 李元衡翻身下马,笑容满面地与新娘一同入了门。 喜堂内李县令和柳氏早就坐在主位,只等新人前来行礼。 新郎、新娘刚走到屋内,门外就传来了不小的喧闹声。 守在门外迎客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大人,夫人,不好了,外面忽然来了好多官兵。” 宾客们都被下人的话惊动了,纷纷起身朝着门口望去,想要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下人报信的片刻功夫,一支整齐有序的黑衣护卫军,以迅雷之势包围了整个县衙。 盖头下的楚瑶听到了下人的禀报,也跟着屋内的众人紧张起来。 李元衡温柔的揽住她,在她耳畔亲昵道:“瑶儿莫怕,有为夫在。” 楚瑶点点头,依偎在他的身旁。 “朝廷捉拿反贼,无关人等全部带出去。” 随着一声高喝,屋内的宾客连滚带爬地被护卫拖拽了出去。 方才还热闹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跑的不见踪影。 李县令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依然镇定自若的上前拱手询问,“下官永济县令李尚,不知哪位大人驾临本县?” 李尚身为一县父母官,这县衙中又何来反贼,就在他一头雾水之时,带着护卫军走进的白衣男子却指着他身后的李元衡,命令道:“把新郎抓起来!” 楚瑶听到来人要抓李元衡,吓得一把掀开了盖头,此时门外正好走进了一个玄色的身影。 白衣男子立马对着走进来的男子躬身,随后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楚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身穿玄色蟒纹长袍的男子,脱口而出的叫了他一声,“翎儿?” 宇文霄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新郎,笑得人畜无害,“阿姐莫不是忘了,曾说要找文武双全的夫君?”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3章 失望 楚瑶震惊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楚翎,他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 眉宇间英气逼人,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可丝毫没有从前的温驯乖巧,多的只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李元衡听到他们的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用求助的目光偏头望向楚瑶,“瑶儿,救我……”他乞求楚瑶能在楚翎面前替他求情。 只是他不知的是自己这声‘瑶儿’落在宇文霄的耳力,不仅刺耳还如烈火烹油,让事情毫无转圜余地。 “还愣着做什么?”宇文霄怒斥杨涵风,不将人拖出去,非要留在眼前惹他动气。 杨涵风立即摆手,让护卫带李元衡出去。 楚瑶上前两步,看着被带走的李元衡,焦急的竟想要跟去,却被宇文霄伸手给拦住了,“阿姐,是想楚家一并下狱?” 宇文霄的话让楚瑶停下了脚步,她哀求的眼神看向他,“李家到底犯了何罪?” 看着楚瑶泛红的眼眶,她担心李元衡的样子,让宇文霄心里更加不悦,“谋反!”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 “不会的,李家怎么会谋反。”楚瑶不信他的话,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李尚一个小小县令,岂敢有如此大的胆子,“元衡他……” 楚瑶刚想问李元衡会被带去哪里,就见宇文霄冷着脸侧身走出了大堂,看样子他是准备离开了。 杨涵风点头示意门外的护卫除了楚瑶外将李家上下全都捆了。 喜娘吓得瘫软在地,嘴里不住的说着她不是李家的人,楚瑶眼睁睁看着屋内的李县令、李夫人全都被楚翎的人带了出去。 李夫人被护卫抓走拖出去时,还没忘埋怨身旁的李尚,“我就说这楚家的女子娶不得,她是丧门星会给家里带来祸患,方士的话果然没错,果然没错!”她哭天抹泪的不断念着,把所有的事一股脑都算到了楚瑶身上,那怨毒的眼光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楚瑶跌坐在椅子上,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事竟变成了祸事,就连好不容易见着的楚翎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 宇文霄命人将李尚一家三口丢进了县牢。 李尚这时才知道,县衙来的官兵是燕王府的护卫军。 “下官不知是何人诬告,谋反一事实属子虚乌有。”李尚跪在牢中,同前来问审的杨涵风激动的辩白道。 杨涵风却只是看向他身旁低头不语,一副与己无关样子的李元衡,出言提醒道:“李大人,不如还是先问问令公子,这勾结盗匪、买凶杀人,毒害无辜,陷害楚家一事该如何处置。” 身后的狱卒端着笔墨纸砚放到了牢房中的矮桌上,等着给他们签字画押。 李尚犹如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方才说的哪些罪状与他的衡儿有何关系? 思绪开始慢慢理清,李尚想起这些事与楚家有关,与楚瑶有关。 那日百茶会,衡儿曾暗示过他这个当爹的说他心悦楚家小姐,奈何楚老爷一心想要女儿嫁给有功名在身的学子,还未等他开口提及,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李尚便也不好强求。 没想到…… 儿子为了一个女子,竟想出这样的法子,作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来。 “你这个逆子!”李尚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一巴掌呼过去,重重的打在李元衡的左脸上。 “啪——!” 那声响惊的守在牢房外的两名狱卒猛然打了个激灵。 随后便传来一阵怒骂,“谁给你的胆子,不知死活的东西!如今咱们全家要毁在你手里了。”李尚真真是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不孝子。 李元衡被打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听着李尚一遍遍责骂他的那些话,面上始终无动于衷。 杨涵风拿出前几日派人从李元衡书房找到的檀木镶玉盒子。 里面的东西,世子只看了一眼,便猜到幕后之人就是李元衡。 “盒子里的镯子就是铁证,这碧玉叮当镯原是一对,当初两只镯子分明落在掳走楚姑娘的两名歹人手里,其中一只由县尉交还给了楚姑娘,而另一只如今却从你的书房找到。” 杨涵风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画押供纸,“还有你身边的小厮也将你找人假冒陈员外,买通两名外县人当街掳走楚姑娘的事全都招供出来。” 李元衡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本想着等与楚瑶成了亲,再悄无声息地处置与此有关的人,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就都被查了出来。 “楚翎是如何知道的?”李元衡好奇地抬头望着杨涵风,讥讽嘲笑道:“难不成他一直派人盯着我们。” 两年的时间,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全都在楚翎的掌握之中。 楚翎按兵不动地等着,就为了在他自以为奸计得逞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让其败的惨不忍睹。 杨涵风见他不知悔改,倾身蹲下抓起一把地上的稻草死命地塞进他的嘴里,另一只手挥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看着他干呕不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这才一掌狠狠地推开他,“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想到楚瑶险些嫁给一个在背后害她的人,如果没有世子看清李元衡这卑鄙小人的真面目,那她一生都只会在痛苦中度过,杨涵风就觉得以谋反罪将其五马分尸也算便宜了他。 … 杨涵风把李元衡写的供词呈给了宇文霄。 “世子,果然如你所想,李元衡就是背后的指使者。” 俩人刚说上几句话,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楚家人求见。 “是楚姑娘来了吧!”杨涵风猜到她必定是为了李元衡的事来找世子。 他想着正好留下供词,交与楚姑娘,她看完之后自是什么都明白了。 却没想到世子让他拿着李元衡写的供词一并离开,“世子这…” “没听懂我说的话?”宇文霄愠怒道。 杨涵风哪敢自作主张,立马躬身退出房去。 离开时只是恰好与楚瑶打了个照面,半句话也没说上,当然没有世子的吩咐他也不敢多嘴。 楚瑶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穿着浅蓝色盘金彩绣长袄,永济的暮冬虽不如上京那般白雪皑皑,可也寒意袭人。 宇文霄见她穿的单薄像是来的匆忙,语气也带着些难以平复的烦躁,“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楚瑶被他忽然的质问吓着了,刚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 听县衙外的护卫军说,他们是燕王府的人,而楚翎就是燕王世子宇文霄。 楚瑶以为是自己莽撞跑来惹得宇文霄不快,便屈膝下跪同他见礼,“民女楚瑶,见过燕王世子。” 宇文霄听着她称呼自己为世子,还学着外面那些人对他行跪拜礼,俨然一副想要与他划清界线的模样。 他当即就气的七窍生烟,好不容易压住满腔怒火,眼不见心不烦的背过身去,“你来见我,是因为李元衡?” 宇文霄心想只要楚瑶说不是,只要她说自己来这里是想见他,想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怎样。 那么他就可以原谅之前她做的所有事。 可惜楚瑶的回答令他失望透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4章 不敬 “我不只是为他一人。” 楚瑶跪在宇文霄身后,没有擅自起身,她知道自己应该时刻谨记楚翎的身份,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教诲的孩子,而是地位尊贵的燕王世子。 宇文霄冷笑出声,“不只是他李元衡,阿姐这话是连整个李家都担心上了?可惜……他们全家一个也活不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李元衡该死,他那管教不严的亲爹李尚也不应该活着。 既然父子俩都下了黄泉,那独留的李夫人不如随他们一并去了,阴曹地府他们也好一家团圆。 楚瑶不知宇文霄所说是真是假,她只能拼命恳求他,“世子能否看在从前相识的情份,放李家一条生路。” 李元衡对她有恩,又与她有婚约,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死的。 宇文霄回头看向楚瑶,她的头叩在冰凉的地面,不曾抬起半分。 她为了李元衡竟不惜向他下跪磕头。 “从前的情份?”宇文霄觉得可笑又可恨,他喃喃自语,“不知阿姐说的是将我卖给商船为奴呢,还是让我终生不能离开莱州的情份?” 楚瑶是他在世上唯一全心相信过的人,而她却给了自己最致命的欺骗。 “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并不是……” 楚瑶想跟宇文霄解释,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唯有送他走这一条出路,并不是丢弃不要他这个弟弟。 宇文霄高声质问她,“不是什么?阿姐可曾想过我会死在去莱州的路上。” 莱州路途遥远,是有去无回的地方,多少被卖去苦力劳作的人,终其一生都回不到大邺这片故土。 其实楚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回来,也根本没有想过给他回来的机会。 宇文霄甚至不愿相信楚瑶会如此对他,可船工的话言犹在耳,‘楚姑娘当日给足了银子,只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回去,我们也只是照她说的办。’ “阿姐可真是狠心啊!”他看着面前这个一向温柔娇弱的女子,大笑道。 楚瑶知道如今再说什么,听来也都像是砌词狡辩,她无力反驳宇文霄的话。 楚瑶的沉默在宇文霄眼里更像是被说中心事的默认,从前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又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 “你应当庆幸自己并未与李元衡完婚,否则楚家也难逃株连。” 宇文霄想要楚瑶明白,若她再跟李元衡扯上任何关系,那么害的就是整个楚家。 “世子垂怜,可否容我去县牢见元衡最后一面。” 不管怎样,楚瑶能做的也只有送李元衡最后一程。 宇文霄却狠心拒绝,“李元衡乃朝廷重犯,不可随意探视。” “可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楚瑶急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连最后一面也不让她见。 宇文霄闻言走到楚瑶面前,俯身与她对视片刻后,他一字一句的提醒她,“未过门便是毫无关系,楚姑娘应当明白。” 楚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身为世子不容旁人置喙的态度,她低低沉沉的垂眸应道:“民女知晓了。” 从前的楚翎是绝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来人,送楚姑娘回去。”宇文霄不想在与楚瑶同处一室,他总是会被她的三言两语轻易激怒,就好像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掌握在她的手里,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恼火。 门外很快走进两名他的贴身侍从,他们奉命领着楚瑶离开了宇文霄的视线。 等到楚瑶走后,宇文霄才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看着门外早就消失的背影,他失神似得坐在了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 … 楚暮听说县令一家下了狱,担心楚家也跟着受牵连,于是让府里的人去打听消息。 茹茹和翠竹被护卫军赶出了喜宴,她们只好寸步不离的守在县衙外,总算是等到了毫发无伤但神情略显呆滞的楚瑶。 “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茹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本来还以为李家人被抓必定会波及到楚瑶这个差点成为李家儿媳的新妇。 好在朝廷来的大官没有是非不分,为难姑娘她一个弱女子。 翠竹把带来的披风给楚瑶系上,呵了口气,捂住她的手,搓了几下,“姑娘,天冷了,当心冻着。” 这审问了许久,喜服换了,倒是没给件厚实的,翠竹心里碎碎的埋怨道。 楚瑶此时身体的冷怎么也比不上心里,她幽幽的回头看了一眼县衙高悬牌匾上的红绸,心中只觉无比悲凉。 茹茹自是想要楚瑶尽快与李家撇清关系,免得给楚家惹祸上身,扶着她就往马车走去,“姑娘,别难过了,李家的事谁也预料不到,况且听着像是大罪,你可千万别犯傻。” 翠竹听茹茹这样说,也从旁附和道:“茹茹姐说的是,姑娘还是同我们先回去再做打算吧!” 这喜事变丧事,换成谁大概也是接受不了的。 楚瑶在她们二人的陪同下,回到了楚家。 楚暮听说女儿平安回来,心里总算是放下了大石,但朝廷来的大官一日不离开永济,他好像一日也不能完全宽心。 “爹爹不用担心,我与李元衡并未完婚,李家的事不会牵连到楚家。” 这是燕王世子亲口说下的,绝不会有变,楚瑶相信楚翎再怎样怨恨自己,他也不会狠心看着楚家遭受灭门之祸的。 楚暮来回踱步,焦急万分,“这一次是朝廷亲派的官员,身边还带着上京的百余护卫,怎能不让人忧心。” 万一出什么岔子,他们这险些成了的姻亲关系就能随时要了楚家所有人的命。 楚瑶没有将这次来的大官就是楚翎的事告诉他们,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他的人离开永济,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必要。 只是让楚瑶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一早那个在县衙吩咐护卫抓人的白衣男子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楚家。 “楚姑娘,我等奉了世子之命带……”杨涵风想起来时世子吩咐的话,他立马换了个抓人该有的强硬态度,轻咳一声,“奉世子命押解你进京治罪。” 楚瑶不明白宇文霄这是作甚,“不知民女所犯何罪?” 杨涵风绷着脸说道:“对世子大不敬。” “民女何时对世子不敬?”楚瑶有些委屈道。 “这个东西楚姑娘应该没忘记吧?” 杨涵风将当年她替楚翎签下的卖身契拿了出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贩卖世子为奴,实乃大不敬的死罪,楚姑娘若不想牵连其他人就还是同我进京去吧。”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5章 担心 楚瑶被杨涵风以不敬大罪带走了。 茹茹得知后情急之下跑去求王照帮忙。 “王大人,姑娘她被上京来的大官派人抓走了……” 王照看着她潸然泪下的说着楚瑶如何如何,只能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听自己说完。 “茹茹,你不必太过担心,楚姑娘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茹茹甩开他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又气又急,小脸憋得通红,“什么叫应该不会有事?你知道那些人会对她做什么?他们要是用刑,姑娘还能有命活吗?” 王照一急就更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了,只是言之凿凿地同她保证,“……你相信我,楚姑娘真的不会有事,那人应当不会伤害她的。” “谁不会伤害姑娘?”茹茹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不断追问他,“是谁?你倒是说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照还跟她藏着掖着的说不清话,真是要急死她才甘心吗。 王照被茹茹追问的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只好说出实话,“来的朝廷大官是燕王的世子宇文霄……也就是楚姑娘从前的弟弟——楚翎。” 茹茹被他的话吓得瞠目结舌,久久的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她神情却更是焦急不安,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完了,这下就更麻烦了。” 楚翎当初是被姑娘下药骗去莱州的,如今两人见面他还不趁机报仇。 王照觉得茹茹想多了,安慰她道:“我看世子对楚姑娘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赶在成亲当日带人闯入县衙,你想要是李楚两家的婚事真成了,那明日要被处死的就不止是李家的人了。” 茹茹忽觉王照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楚翎如果真的恨姑娘,大可看着他们拜完堂后在来拿人,那时楚家也就和李家脱不了干系。 但转眼又觉得不对,“可是,他派人把姑娘抓走了……”茹茹还是没想通这个理。 王照挠了挠头,也有些困惑,“或许是想吓唬吓唬楚姑娘,反正不会伤她性命就对了。” 茹茹一想,这样没道理又蛮横无理的事确实像楚翎会做的事。 这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回到楚家,茹茹为了让楚暮安心,便将楚翎就是燕王世子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原以为他能就此不再担心。 可楚暮却并没有料想中的那般如释重负,反而眉头更为紧锁,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茹茹也看出些不妥,忙问他是有什么不对,楚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恍惚的摆手让他们都散了。 … 楚瑶不知道宇文霄是当真想要治她的罪,还是故意作弄她想要看她难堪。 可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宇文霄的人将她带到了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前,她听着白衣男子吩咐车旁的两名侍从,让他们一路都要好生看顾她。 这是押解犯人该有的待遇吗? 楚瑶也是第一次,但她曾听说犯了王法的百姓应是被关进囚车内,一路风吹日晒的送往上京,而不是她这般。 所以宇文霄这是何意?看在相识的面上,对她的特别关照? 可说要治罪的不也是他吗? “楚姑娘,上京路途遥远,一路上你有什么需求大可告诉我。”此时的杨涵风一改方才威逼楚瑶离开时的强硬态度,变得客气恭敬起来。 楚瑶腹诽,都道物似主人形,宇文霄手下的人果然也跟他一样,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楚瑶站在马车旁,没有上去的意思,她看向杨涵风,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杨涵风则是作出一副为难模样,“世子的心思,谁敢妄言,楚姑娘这可是难为我了。”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哪也不去了。”楚瑶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好出言威胁他。 可惜她毫无经验,说出的话也是软绵绵的,一看就从没威胁过人。 杨涵风以手抵唇,想了一会儿,“若是这样,楚家的几个丫鬟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 他不能对楚瑶动手,但跟在她身边的人,倒是可以替她受着。 楚瑶看他一脸认真的准备回头叫人,担心他说到做到,真的派人去把茹茹她们抓来,僵持了一会儿就乖乖上了马车。 杨涵风看着楚瑶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露出玩味的一笑。 难怪世子要连夜从上京赶来永济,这楚姑娘毫无城府心思单纯“可欺”,要是真落在李元衡的手里,还不跟羊入虎口,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毕竟世子可比虎狼更为可怕。” 楚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去了上京,除了替宇文霄来“捉拿”她的手下和两名侍从外,她也没再见到其他人。 一路上也没人与她说话,她内心忐忑,一面记挂着楚家,一面担心着自己的出路。 其实楚瑶不知的是她的马车就跟在宇文霄和他的护卫军身后十几里远的距离。 有什么异动,宇文霄便可立即知晓。 马车行驶了三日两夜,虽一直在赶路,楚瑶倒也不觉得累。 她偶尔会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百花凋敝的凄清萧瑟景象。 虽是暮寒可花草树木只需等到来年春暖复苏,又会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而她此去前路漫漫,却不知将来会怎样? 楚瑶靠在车厢内合眼休憩,忽然马匹传来一阵嘶鸣,随后马车开始剧烈的摇晃。 杨涵风倏的跳上马背,抬手缠绕了几圈缰绳,拍打着马匹的脖颈,让急躁不安的马儿慢慢安静了下来。 侍从看着远处不少倒塌的房屋,回头急报道:“杨将军!是地裂了!” 楚瑶吓得花容失色,脑海中又浮现出曾被当街劫走的可怕记忆,她跌坐在马车内浑身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杨涵风刚想询问马车中的楚瑶可有受伤,便见到一个玄色的身影快马朝他们奔来。 他拱手问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来人就已经上了马车。 车门被人猛的一掌推开,楚瑶一惊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宇文霄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鬓发微乱,似乎少了先前身为世子殿下的尊贵仪态。 但却和楚瑶记忆中的清俊少年郎一样,目光所及唯她一人。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6章 吸引 “伤到何处了?” 宇文霄略显紧张的伸手抓过楚瑶的胳膊,顺势想要将她扶起,奈何楚瑶此时腿脚发软,根本站立不住。 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整个人差点砸到宇文霄身上,她慌忙挣脱开他的手,低声说道:“我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 虽说车厢宽敞,坐下五六人也可,但现下偏只有他们二人,宇文霄像是嫌她麻烦,冷着脸二话不说俯身就将她抱回到了马车座上,楚瑶身姿纤细,玉腰盈盈一握,抱起她也不费半分力气。 只是宇文霄难得见她像是做错事的人,敛着杏眸不敢看他,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与从前对他“谆谆教诲”时截然不同,看着倒是有些稀奇。 宇文霄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楚瑶的身上,待咂摸够了才慢吞吞的吩咐马车外的人,“杨涵风,让护卫军改道刺史府。” 前方地裂,再贸然前行怕有不小的危险,既然他们行至州府附近,正好去一趟鲁宗连的刺史府弄清楚此次地裂伤情如何,以及亲自交代李家“谋反”的事,一举两得。 护卫军接到世子的命令后,齐齐掉头往州府而去。 队伍在颍州城一百里外安营驻扎,杨涵风派人进城通知鲁宗连出城恭迎世子殿下。 刺史府内正忙着翻阅公文的鲁宗连听闻燕王世子来了颍州城,丢下案牍,当即安排了车马赶往城外。 “下官颍州刺史鲁宗连,见过世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罪该万死。” 楚瑶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一个高昂的声音,与之而来的似乎还有不少人,她有些坐立不安的偷瞄了眼身边一动未动的人。 宇文霄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外面请安见礼的人跪了一地,他愣是半晌没个应声。 鲁宗连斜觑了眼杨涵风,见他目视前方,岿然不动的骑坐在马上,心中顿时一阵惶恐。 莫不是自己来迟了,惹世子不快?他猜想道。 燕王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手足,他们兄弟感情甚笃,而燕王世子也是圣上这些年最疼爱的子侄。 听说圣上不久前连太子都不曾赏赐的免死金牌独独赠予了燕王世子,此事大邺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道他是皇恩如天,圣心所向。 要是得罪了世子,他一个颍州刺史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下官出城途中遇见不少赶往城中躲避的百姓,未得及时恭迎,望世子责罚。”鲁宗连硬着头皮磕头请罪,心中却是慌乱如麻,不知世子会如何处置。 楚瑶听他说有不少百姓进城,想来是因为发生地裂,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去州府寻求帮助。 可如今州府的鲁大人还在城外跪迎燕王世子,怎能尽快处理百姓的事? 楚瑶一时着急,便试着小声唤了宇文霄,见他还是闭着眼没什么动静,于是倾身凑近了些,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翎儿……” 宇文霄其实只是合眼浅寐,没想到却又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他,这一刻仿佛穿过了两年分隔的时间,带他回到了在楚家的那些日子。 他似醒非醒的挪了挪身子,将头微微偏转了些。 楚瑶以为他醒了,满脸欣喜的等着,结果就只看到他像是睡梦中的呢喃,白高兴一场。 无奈的注视着宇文霄安静的睡颜,楚瑶内心挣扎了几下,想着他若是一直不醒,这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 于是她咬牙上前使劲推了他一把,“翎儿醒醒,鲁大人来接我们进城了。” 宇文霄身体轻晃了下,密长的睫毛颤抖着,如梦初醒般缓缓睁开了那双迷人心窍的桃花眼。 “你终于醒了……外面都在等你……“楚瑶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轻声说道。 宇文霄揉了揉眉心,习惯性的嗯了声。 待他看清楚瑶的脸,才想起此刻他究竟身在何处。 宇文霄收拾起方才错乱的思绪,抬手撩开车帘,拔高声音免了鲁宗连的礼,“鲁大人辛苦了,入城吧!” 等在外面早已冷汗直流的鲁宗连再听到世子的声音后,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指挥他身后的人马向前启程。 入城时又遇见了不少遭难躲避的百姓,他们围堵在城门外,等着守城士卒们的挨个检查。 宇文霄的车马停在了百姓排起的队伍长龙之后,鲁宗连上前为其开路,让他们的马车得以直接从侧门先入。 楚瑶安稳的坐在马车内,她的位置靠近车窗,能清楚的听到车轮碾过沙石以及车外那群房屋尽毁的百姓们不断哀求士卒快些开城放行的声音。 宇文霄端坐在马车的中间,余光却一直停在楚瑶的身上,她歪着脑袋,手指扣在窗格上,就像被关在笼中但跃跃欲试着要跳出去的小兽一般。 和从前她养在松雪阁的兔子、花猫没什么两样。 看得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杨涵风……”宇文霄忽然出声,楚瑶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支起头,将手指从窗格上慢慢放了下来,然后直起身子坐的端正些,免得叫人看去了挑错。 “世子有何吩咐?”杨涵风驾着马走到车旁,俯身靠近车窗位置。 “告诉鲁宗连,将涌进颍州城的百姓尽数安置,再来回话。” “奴才遵命。” 楚瑶闻言一怔,方才还在担心颍州刺史不敢怠慢宇文霄,事事必定都以他为先,那些遭难的百姓又不知要拖到何时去了。 结果宇文霄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把她的担心忧虑一下子统统解决了。 这样看来说抓她去上京治罪,恐怕也是宇文霄的意气之言。 就在楚瑶如此猜想时,宇文霄接下来的话又叫她瞬间清醒。 “此次出来匆忙,我未带侍女在身旁……你待罪之身正好将功折过。” 楚瑶知道他还在生气自己下药卖了他的事,此事自己理亏在前,做侍女便做侍女,况且她也没得选。 “多谢世子给民女将功补过的机会。”她低眉顺眼道。 宇文霄的心情似乎大好了起来,随后催促着杨涵风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州府。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7章 欢心 鲁宗连一早就派人传话回刺史府吩咐夫人安排妥当,准备恭迎世子大驾。 马车转角行至刺史府外,只见一群女子妇人、丫鬟仆从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外。 鲁宗连的大夫人乔氏年约二十又六,体弱多病,本不宜在如此天寒之日外出,可听说是燕王世子大驾,便也赶着让丫鬟巧慧搀着她一并等在大门外的石阶下,生怕怠慢疏忽。 乔氏虽因病面白如纸,出门时还特意在唇上抹了些蜜色口脂,看起来增色不少,她穿着郁蓝色锦衣外面裹着厚实的墨狐大氅,身体佝偻着全靠丫鬟搀扶,好似自个站立不住,完全一副不禁寒霜的模样,瞧着惹人生怜。 “七妹怎么还没到?”乔氏懒懒的扫了一眼众人,气弱无力的问丫鬟巧慧。 巧慧还未作答,世子的马车就已经到了跟前,此时众人连忙屈膝跪拜,她哪还敢多言。 马车稳稳停妥,杨涵风翻身下马在车外恭请世子,“主子,刺史府到了。” 楚瑶听见马车外杨涵风的声音,于是抬手掀开车帘,在旁像模像样道:“世子,请下车。” 宇文霄听到她的话,这才倾身走了下去,楚瑶见他并无不满,这才放心跟着一同下了车。 待他们进了府,门外跪着的一群人方才依个起身。 “世子舟车劳顿,臣妇已经命人备好房间,请世子先作休息。”乔氏说话气力不足,听的人哈欠连连。 杨涵风在一旁回她,“世子喜欢清净,不必派其他人伺候。”他说这话时,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楚瑶身上。 都说习武之人听力极好,看来宇文霄让她做侍女的话,八成是被听去了。 楚瑶只好在他看向自己后,朝鲁夫人微微颔首示意。 乔氏见过不少样貌出众的女子,自己夫君新娶回不久的七夫人林闭月便是人如其名,闭月羞花,可即使是林闭月竟也比不过世子身边的一名侍女。 果然是人外有人,世间貌美女子多如繁花。 楚瑶跟在宇文霄身边寸步不离,脑子里想着在楚府茹茹每日为她做的事,不外乎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这些,如今照着那些做,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鲁宗连身为颍州刺史,办事效率却也极快,他们一行人刚到刺史府没多久,他便从城外赶了回来。 楚瑶听到他说已经在城东设了临时避所,可以容留进城的难民,跟他一同回禀宇文霄的还有一名青衣少妇。 原来少妇是鲁宗连的七夫人——林闭月。 人如其名,确有闭月之貌的聪慧女子。 她不仅在宇文霄他们达到颍州城前就已安排人手搭建屋舍,还把城中未出诊的郎中全都请去为受伤的百姓医治,替鲁宗连除去了后顾之忧。 林闭月担心自己将宇文霄命鲁宗连去做的事,全被她这个妇人料理完备,要是被知晓,怕一家都难逃罪责,于是跟着夫君,前来同世子当面请罪。 “天灾祸乱之事刻不容缓,贱妾私做主张,特来向世子请罪。”她朝内室高坐的宇文霄屈膝叩拜,口中呈禀道。 楚瑶内心很是钦佩,只觉得这样的女子何罪之有? “鲁宗连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位夫人,我看州府内大大小小的事,以后也无须你再劳心。”宇文霄的话让气氛霎时变得紧张,此事可大可小,如何论罪全看他的一句话。 楚瑶立在宇文霄身后一步之远,眼睛盯着桌上那杯刚送来的碧螺春,在他即将发火动怒时,忽的上前一步,双手端起茶杯,强行递到了他的面前。 “世子,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宇文霄看着骤然出现在鼻尖半尺外还冒着阵阵热气的茶水,转头瞪了楚瑶一眼。 奈何楚瑶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回看着他淡笑不语。 少顷,宇文霄似是真的口渴,单手接过了楚瑶端给他的茶,呷了一口,语气很是不善的让鲁宗连和他的七夫人退下,“行了,你们都下去!” 林闭月起身退出房间时,没忍住朝楚瑶身上喵了一眼,心中只觉庆幸,今日多亏了这位侍女…… 杨涵风见他们离开,随即也跟着一同出去,并且知趣的关上了房门,他估计世子有话要单独与人说。 楚瑶见状,本也想着悄无声息的退下,却被宇文霄怒声叫住了,“你站住——!” “世子……有何吩咐?”她一脸无辜,又无比真挚的询问起宇文霄。 看着楚瑶小鹿般疑惑的眼睛,宇文霄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将手中的茶递给她,语气也变得和缓:“不够烫了,重新换一杯。” 楚瑶微微一笑,正好顺着他的话,出去给他换茶来。 另一边鲁宗连和林闭月回到房间,关上门的两人这才觉得方才算是逃过一劫。 “永济县令不久前被处决了,可他的认罪书也是昨日才到,李家一家却在世子离开的第二日就没了。”鲁宗连坐下后开口同林闭月说起李家,“罪名是谋反,但现在也没瞧见所谓的证据。”他压低声音,摇头叹了一声。 虽不能确切的保证李家是清白的,但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便不得而知了。 林闭月聪颖,对鲁宗连这话的意思她岂会不知,“燕王世子乃天潢贵胄,这些话别叫旁的有心人听去,否则下一个遭殃的便是鲁家。” 今日就险些出事,好在有贵人相助。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鲁宗连被唬了一跳,以为被林闭月说中了。 “姐姐,是我含霜。” 林闭月这才想起,因燕王世子来的突然,她怕小妹林含霜不懂规矩,于是让她待在后院自己房中不许出去。 可林含霜还是从丫鬟口中得知是燕王世子来了刺史府,好奇的她当即坐不住,就想来姐姐房中与她说话。 开门后一眼见着的却是鲁宗连,林含霜来的着急,话到嘴边拐了弯,忙垂首见礼,“霜儿见过姐夫。” 鲁宗连微微点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姐妹一道说会话吧。”他说完就离开了。 林含霜等他走远,这才关上房门,拉着林闭月撒娇,“姐姐,我听说燕王世子来了家中,你可见到他了?” “见到了。” “那当真和丫鬟说的那般好看?” 她待在房内没见着世子进府,听丫鬟们说的心痒痒,可又不好细问,于是想着在姐姐林闭月这里仔细听听。 林闭月与她一同落座,笑道:“好端端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而已。”林含霜将头靠在林闭月肩上,娇嗔道。 “世子虽年少,可他心思决计不浅,再说跟在他身边的……”林闭月忽的想起那个替她解围的侍女,不仅容貌绝色,又深得世子欢心,“你听话,这几日都安心留在房中看书,无非必要,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知道了……”林含霜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心中想的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瞧一瞧世子殿下。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8章 欺负 刺史府开始为世子准备膳食,后厨一群人想方设法的要在菜肴上下功夫,但他们实在是不知世子殿下的喜好,担心弄巧成拙,于是将主意打到了楚瑶身上,毕竟她是世子身边唯一的侍女。 大夫人乔氏身体反反复复,出门恭迎时受了寒气,病情似乎又加重了,这些难事自是落在了七夫人林闭月的身上,她帮着找到楚瑶,想要向她打听一二。 楚瑶弄清她的来由,有些为难的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从前在楚家,翎儿喜爱吃的无外乎就是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不喜爱的却也没听他说起,因为那时的他在楚瑶眼里,似乎是不挑食又好养活的那类乖孩子。 但是如今,楚翎是燕王世子,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王府吃的山珍海味多不胜数,她却是一样也说不出…… “世子殿下素日爱吃的随便一两样就行。”林闭月想着能从一两样食物中先摸清咸淡或轻重即可。 楚瑶知道此事对林闭月很重要,她代大夫人乔氏负责安排世子饮食,如有半点差错,被人抓着把柄说不定会为难她的。 楚瑶想起有年新旧年交,她曾答应同翎儿一起吃饺子祈福的,结果有事耽搁了,之后也再没提起过。 “清水飘芙蓉,元宝落玉盘,晚膳就做饺子吧!”正好就趁这次了却当日的遗憾,说不定会让宇文霄想起从前种种。 林闭月原以为世子殿下喜爱的食物一定是用料珍贵,不好烹制,心中还在为此担忧,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寻常的食物。 “那我这就命人去准备。”她如获大赦,赶紧朝楚瑶颔首致谢,然后沿着回廊急急而去了。 楚瑶见她离开,这才弯腰端起放在一旁装了水的铜盆,转身往回走,她出来打水也有一会儿了,晚了不好。 她按着原路返回,却在院门外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什么人在外面?”楚瑶刚问出口,那人也像不怕被发现,干脆利落的的走了出来。 现身的是一名粉裙簪花女子,看上去年约十五六岁,瓜子脸,下巴小小尖尖的,鼻头红彤彤,像是在外等了许久吹风冻着的。 林含霜偷偷从房里溜出来,本想躲在院外门后等着看一眼世子,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自己还被发现了,她心情极度郁闷。 又见发现她的楚瑶居然是个面若桃花,身姿窈窕,手指纤白如藕的美人,那模样根本不像干活做事的丫鬟,于是误以为又是大夫人乔氏从外面搜罗进刺史府与她姐姐林闭月争宠的狐媚女子。 楚瑶被林含霜从头到脚看的有些不自在,她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却十分不友善,但这里毕竟是刺史府,女子衣饰华丽也定是府上的女眷,他们来此便是客,岂可同主人计较。 楚瑶想着宇文霄还在等她打水梳洗,再耽误下去说不定就要惹他生气了,于是没有理会林含霜,抬脚就要离开。 林含霜却上前几步拦住了楚瑶,不依不饶的教训起她来,“慢着,谁让你在刺史府乱走的?” 世子殿下就住在院内,她这样乱走乱撞,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说刺史府的人没规矩。 楚瑶刚想同她解释自己来此是为世子打水并不是随意走动,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她手中的铜盆就被林含霜挥手打翻在地。 半盆水一大半全都浇在了楚瑶身上,能看出林含霜是故意为之。 楚瑶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了人,难道官府人家的女眷就是如此蛮横不讲理吗? 林含霜口出恶言,将楚瑶数落了一通,“这里是刺史府,别以为仗着几分姿色就可以立住脚,想跟我姐姐比,你还差远了!” 楚瑶不知她是谁,更不知她口中的姐姐是谁,只是记得茹茹曾说过的,后宅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比比皆是,不是她能轻易应对和明白的。 如今也算知道茹茹话中的意思,还当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楚瑶并不想同林含霜争执,她只是俯身默默拾起铜盆,想要转身再去打水。 林含霜见楚瑶闷声不说话,像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这次故意踩住她的裙角,将她狠狠的绊倒。 楚瑶只顾手里的铜盆,没察觉林含霜的坏心思,裙子被猛然扯住,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连人带盆摔倒在地,膝盖正好跪在石块上,那一瞬痛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含霜却在旁捧腹大笑,“哎呀,你这是行大礼讨赏来着的吗?” 她乐的像只下蛋母鸡,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楚瑶抬头看着她,女子衣着不凡,说话间颐指气使,一看便知是刺史府上的某位小姐,只是她身份虽然高贵,可礼数涵养半分也没有,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林含霜见楚瑶美目圆瞪,但天生丽质的美人就是美人,就连生起气来也透着楚楚动人的娇媚。 “怎的,你这是不服?”她高声嚷着,扬起手掌,作势就要打人。 楚瑶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打过,当林含霜的巴掌落在脸上时,她有一瞬的怔愣,直到脸颊上的五指红印渐渐浮现,那种屈辱和委屈才让她的眼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滑落,虽然她并不想哭却还是没能忍住。 “今日就给你一个教训,你最好给我记住往后谁尊谁卑?”林含霜还在为帮姐姐教训了一个企图同她争宠的人而沾沾自喜。 宇文霄左等右等不见楚瑶回来,便让杨涵风去找。 杨涵风得令很快找来,踏出院门的他见到的就是脸颊绯红,泪水涟涟的楚瑶正欲弯腰去捡铜盆。 “楚姑娘——!”他长腿一跨,抢先替楚瑶将落在地上的铜盆拾起。 楚瑶扭头抹干眼泪,恐被来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杨涵风知晓楚瑶的性子,温柔宽和,就算被欺负了也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只是此事若是被世子知道,只怕整个刺史府都是不会好过。 杨涵风步步逼近林含霜,捏住她的下颚,一掌将其推倒在地,“你好大的胆子,连世子的人也敢动!”唰的一声,他手中的利剑也随之出鞘,剑尖直指林含霜的咽喉。 林含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脑子一下子懵了,世子的人?这女子是燕王世子的人? 仔细想想也是,如此天仙般貌美的人怎会配被乔氏找来服侍姐夫。 “楚姐姐对不住,是我有眼无珠,不知你是家中贵客,刚刚多有冒犯,你千万别同我一般见识。”林含霜说完,还连磕了三个响头,哭得声音倒是比唱戏的还大。 杨涵风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的剑也如他的人那般毫不留情,楚瑶觉得若她再慢一步,眼前的女子必会被他削下一只耳朵。 “杨将军,请手下留情!”楚瑶担心闹出人命,忙拦住了准备出剑的杨涵风。 林含霜吓得语无伦次,“不要杀我,我姐姐是刺史大人的七夫人。”她现在只希望报出自己的身份后,面前这人能看在姐夫的面上放她一码。 楚瑶不知道她挨打这事有多严重,竟让杨涵风拔剑相向,或许世子的人哪怕是一个卑贱侍女,也比其他人高上一等。 “杨将军,她已经同我道歉了,此事只是误会,不如就饶了她吧。” 杨涵风不能听从楚瑶的话,因为他要是放过林含霜,那么世子知道了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他。 旁人不知世子的脾气如何,他跟在世子身边这么久可是比谁都清楚。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39章 梦境 林含霜当真是被吓傻了,若不是楚瑶挡在身前,那一剑被削掉的便不只是她鬓边的一缕头发了。 她逃也似得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颗心被提着跳动的七上八下,乱的一塌糊涂。 杨涵风最终还是在楚瑶的劝说下收起了他的剑,任由林含霜落荒而逃。 “楚姑娘,你这样回去,我们都会没命的。”他盯着楚瑶的脸,神情略显严肃。 可楚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在她看来说破天也只是自己挨了一巴掌,总该不是天大的事,“多谢杨将军提醒,你放心,世子若是问起,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 杨涵风沉默片刻,“那我送楚姑娘回去。” 他提出护送楚瑶回去,她也不好拒绝,只得顶着张半肿的脸,跟在他的身后,躲着人回到了院中。 此刻房中的宇文霄已经等的很不耐,这刺史府难不成比燕王府还大,楚瑶出去一圈还能忘记回来的路不成。 他正不满此事,就听到屋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一重一轻,正是杨涵风和楚瑶。 宇文霄坐在楠木圈椅上翻看着屋中摆放的书册,楚瑶将打好水的铜盆放在了床边的木架上,欠身就要再次出去。 “慢着!”他忽然重重的合上书册,走到床边坐下抬手示意楚瑶为他净手。 楚瑶低着头,解释道:“这水太凉,我去兑些热的来。” 刚刚被林含霜一闹,她都忘记再掺些热的将水调温,这下又得跑一趟了。 “不用……”宇文霄像是不在乎冷热,只是霸道的让楚瑶不许出去。 没有办法,楚瑶只好将木架上搭着的一方白绢放进盆中的冷水浸湿,拧干后为他轻轻擦拭了起来。 触碰到冷水的那刻,凉意从指尖蔓延,先前被打湿的身体更是让这股凉意无形中加重,楚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宇文霄似乎没有察觉,他只是侧头静静地看着窗外对面的灰色屋檐,像是在想些什么,漫不经心的开口,“方才去的太久,以后不许再让我等了……” 楚瑶本来还担心他发现自己脸上的红印,好在他一个眼神也没看向她,于是赶紧应声说了一个好。 收回自己被擦拭了几遍的双手,宇文霄一副要休息的模样,懒懒的吩咐楚瑶,“行了,你下去吧。” 楚瑶脑中想好的解释说词一句也没用上,她反倒是松了口气,离开时还觉得自己是被杨涵风的话吓着了,这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虚惊一场。 替宇文霄关好房门退出去后,楚瑶便自己往林闭月为她安排的离主房不远的偏房走去。 “楚姑娘,主子可有说什么?”杨涵风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吓了楚瑶一跳。 “杨将军,你以后出来时能先打声招呼吗?”楚瑶对他这种神出鬼没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再多来几次这样方式的问话,她的心脏估计会骤停。 杨涵风忙拱手作揖的给她道歉,“楚姑娘对不住,往后我一定注意。” 他暗暗提醒自己楚瑶与世子身边的侍女们是不同的,光是胆子就独一无二的小。 秦蓉王妃留给世子的贴身侍女冰凝,那也是握剑杀过人的,相比楚瑶娇弱温软的性子,若不是她对世子有救命之恩,应是入不了世子的眼的。 毕竟世子最不喜的便是无用之人。 “杨将军大可放心,他什么也没说。”楚瑶肯定道。 杨涵风听她这样一说,本来还有些难以置信,但楚瑶又说世子大概是因为舟车劳顿,自己伺候时,他就有些无精打采懒洋洋地,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所以也就让他放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事就算是遮掩过去了。 “那应该是无事了。” 杨涵风知道以世子的性子若发现楚瑶的伤,那肯定会当场发作,既然他没有问起,应当就是如她说的那般没有发现。 “那我就不打扰楚姑娘回房休息了。”杨涵风还需回去守着世子的安全,不能离开的太久。 楚瑶刚朝他躬身一礼,抬头时人早就不见了,她暗叹:这人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了得。 晚上杨涵风来传话,世子不用膳,楚瑶也不必过去伺候。 楚瑶这才敢换下打湿的衣裙,裹着被褥上床歇着去。 许是回房时窗户没有关严,楚瑶半夜还能听见寒风从窗缝漏进房中的呼呼声,可她浑身酸疼,实在是无力起身,只能将自己整个身体拼命蜷缩进被褥中躲起来。 头渐渐也跟着阵阵发痛,楚瑶想自己应该是白日打湿了衣裙,不甚患了伤寒。 “茹茹……”她意识不清的以为还在家中,昏昏沉沉的叫起了茹茹来。 她像是搁浅的海鱼,嘴唇一张一合的喃喃低语,在冰冷幽黑的夜晚得不到任何回应。 绝望、焦急的情绪在慢慢侵蚀着楚瑶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好像就快要死了。 就在她陷入暗无点光的梦魇中,还在苦苦呢喃着熟悉的名字,一个温暖柔软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脸颊,一点点解开她的衣领,将她从湿热的被褥中剥离出来。 “不要……”楚瑶意识模糊,她口齿不清的拒绝着陌生气息的触碰,声音却因她伤寒无力而越加黏腻勾人,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惹得人心神荡漾。 宇文霄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转头不看床上的人,替她将额间、脖颈处的汗水迅速擦拭干净,然后将人重新塞回了被褥中。 说起照顾人,宇文霄知道楚瑶其实并没有多少经验,从前在松雪阁内丫鬟婆子一堆,根本不用她动手,可她还是会在自己假装生病后,亲自守着他看着他,喂他喝药。 似乎与现在做宇文霄的侍女并无不同,只是少了那份他渴望的亲近。 宇文霄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熟睡女子的面庞,像一个偷吃糖果的孩子,凑近楚瑶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唤她,“阿瑶……” 他嘴角含笑,似是对这个新奇的称呼尤为满意,反复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咂摸回味,心中慢慢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忽而张嘴含住了近在眼前的耳垂,细细的碾吻。 楚瑶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又见到了茹茹带回来的那只小黑团,它细小的身体摇着尾巴围在楚翎脚下打转,却被楚翎无情的踢开了,小黑团委屈的向她跑去,蹭着她的裙摆,想要她的安抚。 楚瑶蹲下身,宠溺的将小黑团抱在怀里顺毛摸了摸,谁知小家伙却伸出舌头舔了她一口,耳边传来湿糊糊的触感,痒痒的。 楚翎忽然生气的走了过来,将楚瑶怀中的小黑团一把抱了过去,像是抢回了自己的玩具,护着它一溜烟就跑出了松雪阁。 “翎儿——!”楚瑶赶紧追了上去,可前面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轻雾,将楚翎月白的身影缓缓遮住了,她很快就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看不见楚翎瘦削的背影。 楚瑶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眼前却像是瞬间坠入黑夜,周遭一切都看不见了,她惊慌失措的奋力呼喊,泪水很快洇出了眼角。 宇文霄正端着汤药从桌边过来,听到了床上之人的呼唤,他快步走了上去。 语气是他如今不曾有过的温柔耐心。 “阿姐,翎儿在这。”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0章 溺毙 第二日一大早,楚瑶从床上醒来,只见床边矮几上摆放着一只青色釉瓷碗,碗底还剩有一些黑色的残汁,她端起碗放在鼻尖嗅了嗅,才发现碗底的竟是药汁。 看来昨晚果然不是梦。 虽然楚瑶烧的迷迷糊糊,但还是清楚记得有人曾给她喂过药。 只是这好心人到底是谁?她就不得而知了。 楚瑶揉了揉眼,驱散最后那零星半点的困意,这才伸手取下木架上搭放的昨日换下的衣裙,穿上衣服的她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气味似乎是从她的衣服上散出。 她忍不住低头一闻,心中惊讶是谁如此贴心,竟将她的衣物一并用熏香烘过了。 窗外的晨光悄然照进屋内,楚瑶顾不得猜测这位好心人是谁,只得洗漱完毕紧赶出门。 走在前往世子房间的路上,无意瞧见院外丫鬟们一个个匆匆而过的背影,她们低声耳语,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得就如此突然,好像是昨晚失足掉进的湖里。” “郎中昨夜来瞧了,也说是溺水而亡。” 楚瑶驻足听见她们说的一两句,像是府上有人溺毙了。 只是这一早就发生如此不幸的事,也不知是何人这样可怜。 “楚姑娘……”杨涵风从一旁走来,他身材高大正好挡住了楚瑶远望丫鬟们的视线。 “世子在等你,请随我过去。”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瑶只好收回目光,应声答道,“好。” 杨涵风将楚瑶带到房间外,便自行离开了,就像是特意去寻她一样。 宇文霄起的不算晚,楚瑶进到屋内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桌前了。 只是桌上摆放着两双碗筷,似是在等她来一同用膳。 “这些都是阿姐让他们做的?”宇文霄看了眼桌上那一盘盘各式各样的特色饺子,话中辨不出喜怒的问道。 楚瑶上前一看,噗呲声笑了出来,话中带着些许无奈,“我说的就是年节时吃的普通饺子,他们这是添了不少花样。” 这刺史府的下人只知道围着楚瑶说的饺子费功夫,一星半点也不敢自作主张。 桌上一共八个盘碟,摆的蒸、煮、油炸,各种烹制做法,蘸碟味道都来上了一份。 “不过,看着倒是很有新意。”楚瑶早起还没用膳,此时看着满桌皮薄肉厚的饺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宇文霄见她很喜欢,也跟着有了想尝尝的心情,他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蒸饺,命令楚瑶,“替我试吃。” “……” 楚瑶这才反应过来,作为王室贵族的侍女,她还担负着先吃为主子试毒的责任。 这就难怪桌上会摆两副碗筷,她原本还以为是宇文霄想要同她一起用膳,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过试毒也就意味着她能先一步品尝这些饺子,想想还是蛮好的。 楚瑶心满意足的将每一样饺子都尝了一遍,味道各有千秋,但都是很不错的口感。 而且等她依个试吃完,也差不多饱腹了。 “这个蘸甜醋汁最好吃。”楚瑶吃完还不忘告诉宇文霄,那一样最好,又动手直接夹到他碗里,还极力劝说他一定要尝尝,“你吃一个看看,我没骗你。” 宇文霄无法忽视她此刻因为食物而短暂露出的点点笑意,手不自觉的握紧筷子将碗里的饺子喂进了嘴里。 从前他只喜欢吃楚瑶亲手做的所有东西,而今日只是与她一用膳,这些普通不过的饺子竟也变得格外合他口味了。 奇怪的紧,好像只要有楚瑶在,周遭的一切不适都能很快变得顺心遂意。 宇文霄这一刻猛然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眼前的女子。 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她都必须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用过早膳,鲁宗连将颍州亟待处置的公文交给了宇文霄过目,他们要商议朝中公事,楚瑶便没敢打扰,退出房外就坐在不远处的廊台边静心等候。 她坐了好一会,刚想要起身四处走走,就见到杨涵风天降神兵似的出现在眼前。 说来今日好生奇怪,他像是无处不在,又好像两只眼睛长在了她身上。 每次都出现的恰如其份。 “杨将军,该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楚瑶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不好开口,于是主动问起。 杨涵风摇头摆手,“不是,楚姑娘你误会了。” 看他不像说谎,楚瑶这才觉得应是自己想多了。 可就在她抬脚往院外方向准备继续走去时,杨涵风又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楚姑娘,我们后日应该就会启程。” 楚瑶有些不解,回头看向他,“这么快?” 她原以为宇文霄会因为地裂的事,在刺史府多住几日,没想到不过短短三日就要动身。 “所以楚姑娘还是安心留在院中,免得横生枝节。”杨涵风话中有话道。 楚瑶知道他这是不想自己胡乱走动,万一又与谁发生争执,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楚瑶止步于此,“杨将军的话,我听明白了。” 如今身为侍女,确实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而是一举一动都要有人允许。 没有宇文霄的同意,她必须从早到晚的呆在他的左右,就像一件器物,摆放在哪个位置,都是主人说了算,这就是侍女们的命。 而她应该学会认命…… 鲁宗连在房间呆了半炷香的时辰,出来时表情异常沉重,眉头一直到他离开院子也没舒展,像是得了份特别难办的差事,愁得连脚下的路也没注意,一不小心踩滑了石阶,险些摔倒。 好在只是踉跄了一下,随后站稳了脚步。 他前脚刚踏出宇文霄的院子,一名丫鬟就急匆匆的跑来给他报信,“大人,不好了七夫人又昏倒了。”丫鬟飞快地说道。 鲁宗连听闻林闭月又昏倒了,来不及多想世子告诉他的话,跟着丫鬟就往后院走去,心急如焚,“郎中请来没?快,先带我去看看。” 林闭月躺在床上,一睁眼就忍不住的啜泣起来,唯一的亲妹妹含霜在刺史府失足落水丢了性命,她到底要如何给家中年迈的爹娘一个交代。 鲁宗连踏进房门,还未见着人,便急急唤了一声,“月娘……”他声音难掩担心。 林闭月见到他更是小鸟依人般将自己靠在了他的怀里,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哭的像个泪人。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休要再如此悲恸。”鲁宗连心疼的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着她。 林闭月想起照顾林含霜丫鬟的话,死前林姑娘曾偷偷跑去了世子的院内,回来后整个人都吓坏了,恍恍惚惚间问她也不愿多说发生了何事,只是从那时起就没再敢踏出门。 林含霜既被吓得不再敢出门,那么又何来失足落水一说? 她如今只想问一问楚瑶,昨日世子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1章 回京 “主子,是奴才办事不力。”杨涵风俯跪在地,不敢为自己多做辩解,他拔出手中的剑乞求责罚。 屋内没有燃烛,只有窗棂透过的一丝微弱光线,宇文霄的脸色晦暗不明,在这微光中更是犹如死寂一般可怖。 他阴沉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传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杨涵风还以为自己性命不保,不曾想世子竟为他破例,他立即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奴才记下了,谢主子宽恕。” 这次的事若不是他心存侥幸,也不至于会被发现,看来日后绝不能再存这等心思。 楚瑶从没离开过王府暗卫的视线,她一直都在主子的眼皮底下,自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的,林含霜一事确实是他大意了,本想着不用左右为难,没想到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经过此事,杨涵风算是知晓了,对主子而言,世上只有两种人,那便是楚瑶和其他人,前者就像他的专属,任何人碰不得、摸不得。 那些碰过的得罪过的,统统没命活下来。 杨涵风须得谨记今日的教训,再不敢掉以轻心…… 楚瑶有些奇怪,今日宇文霄怎的早早就让她去后厨盯着晚膳做的是什么。 她想着莫不是早上那顿饺子宴,歪打正着的合了他的口味。 心中不免暗暗庆幸,虽然宇文霄看起来与从前在楚家不同,少年世子的华贵气质油然而生,可说到底内里还是她那个曾经乖顺听话的好弟弟。 今日用早膳时,他又唤她阿姐了,楚瑶这此算是弄明白了,宇文霄高兴了就管自己叫‘阿姐’,发脾气闹变扭就称呼自己为’楚姑娘‘,她日后倒是可以从这里分辨出他的情绪起伏。 楚瑶去往后厨拐角处,遇见了大夫人乔氏身边的大丫鬟巧慧。 “楚姑娘,你这是去哪啊?”她格外热情的同楚瑶打招呼,脸上堆砌的笑像不要钱似得,嘴角咧的就没放下来过。 也不知这样一直笑着,脸颊会不会酸。 楚瑶被她弄的有些手忙脚乱,只好看了眼前方,忙回道:“我去后厨看一下。”说完就想赶紧走人。 “那我陪楚姑娘你去吧,正好我也要替大夫人吩咐他们熬些参汤。”巧慧不由分说的就要同楚瑶一起去。 楚瑶不好婉拒,只得同她一道。 一路上巧慧的嘴就没歇过,像是抹了蜜,专挑好听的话说。 “楚姑娘不瞒你说,打从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美的不像凡人。”她瞧了瞧四周,又悄声道:“比咱们府上的七夫人还要好看,你不知道我没见你前,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你这般的样貌,可叫我开了眼。” 巧慧口甜舌滑,说起好听的一套一套,楚瑶根本吃不消,只觉得浑身难受。 “你过奖了,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能和七夫人相比。” 巧慧一路说着恭维楚瑶的话,和她闲聊良多,就好像两人认识了多年,热络亲近的不得了。 幸好后厨离的不是太远,她们很快就到了。 厨房内干活的几个丫鬟瞧见了她们两人,她们早就听说世子身边有个美貌的侍女,确认楚瑶就是世子身边的人后,都忙上前同楚瑶见礼,左一句楚姑娘,又一句楚姑娘,围着楚瑶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快要吵的她喘不过气来。 楚瑶待人和善,只得同她们东拉西扯,闲话家常,显得不那么与众不同,她想起之前林闭月来找她的事,“世子的吃食不是由七夫人在负责,她近日怎得没在?” 说起林闭月,丫鬟们一个个立刻都收住了声,像是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没人再说话了。 气氛变得不太对,楚瑶看出些许端倪,“七夫人难道出什么事了?”她想起白日见到不少丫鬟急匆匆的事,像是府上有谁落水了。 该不会就是林闭月吧。 巧慧见她一脸紧张,忙嬉笑着同她解释,“哪能呢?七夫人只是这两日睡的不好,今儿还在她屋里歇着呢。” 这时远处正好走来了一个红衣小丫鬟,以为她们挤在一处咬耳朵,于是也颠颠的凑上前,老实巴交的将听来的实话说了出来,“我怎么听外房的小林哥说,七夫人刚刚被老爷送去了母家永济县,连同林姑娘的尸身一起。” “你说的林姑娘可是七夫人的妹妹。”楚瑶回头问红衣小丫鬟。 “是啊,七夫人就林姑娘这一个妹妹,林姑娘没了她可伤心了。” 楚瑶不敢相信,不久前还盛气凌人掌掴她的人,今日就被告知香消玉殒,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红衣小丫鬟又道:“自从林姑娘在湖边失足落水,那里就不许人去了。”她还想春日看看湖中的景色,如今被禁止,谁也去不了。 “难道掉进去一个还不够,非得再出人命?”巧慧斜觑了眼小丫鬟,恼怒她的多嘴。 其他人见状,也都不再多说,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林姑娘的事不过是意外,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巧慧在旁宽慰道,她不知楚瑶是否与林含霜见过,为何如此关心她的事。 楚瑶只是点点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回去的时候,又正好见到了杨涵风,楚瑶没有再计较他为何又会在此,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只是开口同他提起了林含霜落水而死的事。 “不过是巧合罢了,楚姑娘告诉我,莫不是以为我下的毒手。”杨涵风玩笑道。 “林姑娘只是闺中女子,她与人无仇无怨,断不会有人作出此等恶事。”楚瑶看向杨涵风,目光磊落,她并无半点揣度别人之意,“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而已,杨将军切莫多心。” 楚瑶并不是怀疑杨涵风会对林含霜做什么,只是单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没能回过神来,想找个人吐露一番。 杨涵风面无愧色,“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也请楚姑娘不要当真。” 虽然楚瑶看不出杨涵风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方才说起林含霜已死之事,他好像早就知道。 颍州发生地裂之事,很快传回了上京,圣上牵挂燕王世子的安危,派了御林军前来护送他回京。 楚瑶跟着宇文霄离开刺史府时,也没见到林闭月的面,想来她果真是回了永济。 颍州从未有过如此浩大的护卫军队,一时惹得无数百姓出城观看。 楚瑶虽为女子,也曾听闻当今圣上乃是燕王的长兄,他们一母同胞,兄弟和睦,感情甚笃。 宇文霄身为燕王世子,自是深得圣上这位亲叔叔的喜爱,不过亲派御林军来颍州只为护送他回京,如此圣恩,大邺历代却也是从未有过。 伴君如伴虎,天家圣恩既是荣宠也是悬在头上的利剑,宇文霄年少便如此荣宠显露,他日必会招致不少事端,甚至引来杀生之祸。 楚瑶与他同乘马车,想到这些不免开始担心宇文霄日后的安危,看向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忧虑不安。 宇文霄余光瞥见楚瑶,见她用一种前途未卜,将来堪忧的神色不住的偷瞧着自己,他本想无视,奈何她越看越愁绪,仿佛同他回京不日就要身首异处一般。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问道:“阿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楚瑶低头不语,想来自从他们再次相遇,她就未曾问过宇文霄过的怎样,身在王府自是衣食无忧,高床软枕,可日日生活在波谲云诡,风云变幻的上京都城,或许他并不比自己过的舒心安稳。 “我在想你这些年都过的怎样?”楚瑶一紧张就容易情不自禁的捏着衣角绞圈儿,她一脸歉疚,“之前因为李家的事,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一句。”她这话其实显得有些后知后觉。 楚瑶这话更是甚为寻常,分明只是她偶然想起的一桩事,可听在宇文霄的耳里,那便是楚瑶心中时时惦记着他,对他也同样有情。 宇文霄偏头一笑,带着从前少年独有的温柔,轻声问她:“阿姐莫不是在担心我?” 熟悉的笑容,温柔的声音,让楚瑶恍然一怔,仿佛见到了紫藤树下那个早早等候自己的少年郎,回头看向她时。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而过,茹茹当年曾问过楚瑶为何要执意留下宇文霄。 她跟在楚瑶身边多年,其实一眼就猜出其中的缘由。 宇文霄很像她患病早夭的弟弟楚凌,就连之后为宇文霄取做楚翎,也是取自弟弟凌的同音。 打从见到宇文霄的第一眼,楚瑶便觉得这或许是天意,上天又将弟弟还给她了。 楚瑶想到往事,忍不住伸手抚摸住了宇文霄的脸,她凝视着眼前人,喃喃低语,“是,阿姐担心你。” 那一瞬宇文霄僵在原地,他没想到楚瑶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承认,这让他分寸大乱,第一次体会了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 他的心莫名的悸动,就像擂鼓穿身,电光火石间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任凭楚瑶触碰着他的脸,用‘爱意’满满的目光凝视着他。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楚瑶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他丢盔弃甲,不知所以,如坠云雾。 当真是快要了他的命。 宇文霄回看着楚瑶,感受着她掌心灼热的温度,认命般想到,阿姐这根软肋,既然生出,便只有牢牢抓在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只属于他一个人,永永远远只属于他一人。 楚瑶没有察觉宇文霄此刻的别样心思,只是还在怀念着两人的姐弟情谊。 御林军护送宇文霄一行人,绕过地裂严重的颍州茂县一带,从丘渭取道回了上京。 刚抵达上京城外,驿站的人马就将此消息传回了宫中,圣上大喜,命太监在城外等着传召宇文霄先行进宫,再回王府。 宇文霄下车后命杨涵风先行带楚瑶进燕王府。 “那楚姑娘要住在何处?”杨涵风知道楚瑶对宇文霄极为重要,担心自己交代不清楚,让府中的人委屈了她。 宇文霄没做他想,一口便定下,“重华殿。” 杨涵风微惊,那里可是圣上不久前为主子新建的世子殿。 就在燕王府内,却是整个王府最奢华的所在。 最重要的是,这重华殿自修建好后,宇文霄就还未搬进去住过。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2章 相似 宇文霄坐上宫内的轿撵,跟着圣上派来一众太监侍卫们离开。 楚瑶在马车上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宫内的御轿后跟着的一群人也都消失在了城门街道的尽头。 杨涵风等着世子远去后,这才上前告诉楚瑶,“楚姑娘,主子让奴才先带你回燕王府。” 楚瑶不安的看向他,低头请求道:“我可不可以等他一起再去……” 人生地不熟的府邸,楚瑶心里有些莫名的担心,更何况去的还是上京裕阳城的燕王府,她怕自己不懂规矩失礼,给宇文霄失了颜面。 “圣上宣召主子进宫,说不定会留他彻夜长谈,楚姑娘这样等下去,怕是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杨涵风同她耐心解释道。 楚瑶自知是自己这话逾矩了,她不可能当真一步不离的跟在宇文霄身边,她再担心害怕也只能自己学会面对,“那好吧。”她怯生生的点头,放下了车帘。 杨涵风抬手,示意马车继续向着燕王府前行。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才行至福康路朝凤街,燕王府的大前门。 门口的奴仆见是世子的马车,赶紧麻溜的开门,又派人去通知了澜园的下人们。 杨涵风叫过一旁候着的侍女,小声吩咐她,“告诉澜园的人,赶紧收拾好重华殿。” “是!”侍女躬身听命,转身走进王府传信去了。 楚瑶忐忑不安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只见一座气派恢弘的府宅印入眼帘。 朱红的两扇大门,一左一右敞开着,足以容下三辆华盖马车并排驶入。 门前的每一阶石梯打扫的纤尘不染,阶下一字排开的站着四名粉衣绫罗的娇美侍女,她们在楚瑶走下马车时,齐齐屈膝向她行礼。 楚瑶见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一旁的杨涵风眼神求救。 杨涵风淡定从容的走上前,对身旁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女道:“世子被圣上召进了宫,你带这位楚姑娘进府,替她好生梳洗一番。” 随后又转头看向楚瑶,“楚姑娘,你放心世子他很快就会回来。” 楚瑶虽然心中紧张,可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那位粉衣侍女的身后,生怕慢了一步。 这偌大的燕王府,她不跟紧些,走几步就能迷了路。 侍女脚步缓慢,时不时回头看向她,客气周到,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地微笑,不远不近,让人很舒服。 想起在刺史府内的那些丫鬟,现在还让楚瑶心有余悸。 “前面就到了,楚姑娘这边慢些请。”侍女声音轻柔,在廊下拐弯处提醒她有台阶。 楚瑶朝她微微点头,眼睛却不住的瞟过一路走来见到的府中景致,这里是王府内院她又不敢多看,怕被人笑话了去。 就在她小心谨慎的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吆喝声,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洪亮。 “哎呀喂!滚开,你们都滚开!”一个模样大约十三四岁,一手捂住半张脸的华衣少年正蹲在树下急怒的朝身后站着的两名侍女喊道。 只见两名侍女担心的快要哭出来了,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得相视一看,满脸愁容。 “你们在做什么?”给楚瑶带路的粉衣侍女上前,看了眼不知所措的两名侍女问道。 “春桃姐姐……”两人刚叫出粉衣侍女的名字,就被蹲在地上捂住半张脸的少年高声制止了。 他站起身来梗着脖子呵斥她们,“都给我住嘴!”说话间还有些刺啦啦的,表情却是一副谁要敢说,就要他命的凶巴巴模样。 两名侍女立即低头退后,不再言语。 春桃见状,只好转身走到少年身边,俯身见礼后说道:“小王爷,您若是有事,奴婢们谁都担当不起。” “你是世子哥哥的人,有什么事也罚不到你身上去。”少年白了眼春桃,捂着半张脸飞快的说道。 楚瑶方才远远瞧着,就觉得这少年看着眼熟,原来是宇文霄的弟弟,怪不得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楚瑶见他总是捂住脸,估计爬树的时候划伤了脸,可又逞强要面子,不想被人看见,就蹲在地上不肯走了。 “用帕子遮住脸,就没人看的见了。”楚瑶走到他面前,从袖口里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丝帕,悄声的告诉他。 少年上下打量了眼楚瑶,戒备的后退几步,口齿不清的问她,“…你是什么人?” 楚瑶走近了才看清,他说话时嘴巴合不上,捂住脸的那边明显比另一边突出,看样子并不是被树杈划伤了脸,而是被蜜蜂蛰了。 “你见过猪头吗?”楚瑶在他耳边小声问他。 少年一听,耳朵都急红了,仰着头跟她理论,“……谁谁是猪头?你好大的胆子!!!” 在这王府里还没谁敢这样大胆的讥笑他。 “你再不跟她们回去请郎中治伤,就真的会变成那样了。”楚瑶将手中的帕子盖在少年的头上,转身看向那两名侍女,“小王爷没什么,只是被蜜蜂蛰了。” 春桃一听,立即回头吩咐起还傻乎乎站着两人,“看什么,还不去请医官来。” 楚瑶又嘱咐了她们一句,“等一下,只说是小王爷摔倒了,让人赶紧过来就是,其他的一个字也别说。” 一名侍女点头记下了楚瑶的话,快步跑去请人去了。 “还不送小王爷回去。”楚瑶给另一名侍女使眼色,让她趁机带人离开,免得又使性子闹着不肯走。 少年走过楚瑶身旁,故意用她的帕子擦了嘴角流出的口水,想要惹楚瑶生气。 奈何楚瑶只是淡淡一笑,看着他被侍女扶着带走了。 待他们走后。 “刚才多谢楚姑娘了。”春桃感激的说道。 楚瑶有些好奇,“他是世子殿下的弟弟吗?” “小王爷是侧王妃所生,与世子并非同出。” 原来不是同一个母亲。 楚瑶也觉得他们虽然模样看着相似,可宇文霄那个时候可不这样,比起这个小王爷,倒是更听话乖巧。 春桃将楚瑶带到了世子的院子——澜园。 正要安排人替她梳洗之时,楚瑶就见到了一个挺直腰背的冷面女子从院外姗姗而来。 她像是昂头的白鹤,时刻保持着她的姿态,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春桃见她走来,上前向她俯身问礼,“见过冰凝姐姐。” 楚瑶能感觉到春桃的紧张,饶是方才在小王爷面前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 冰凝目不斜视,朱唇微张,声音也像是染了层寒冰,凉飕飕地,“你跟着夏荷去重华殿,世子的物件一样不少的全都搬进去,楚姑娘这边我自会安排。” 春桃刚想说话,就被冰凝的一个眼神骇住了,“是。”她只能听命离开。 “楚姑娘请跟奴婢来。”冰凝挺直脊背,亲自带着楚瑶往澜园后院走去。 她将楚瑶带到偏房,里面有两名侍女捧着衣物、钗环首饰早就静静的等在房间内了。 “替楚姑娘更衣。” “是/是。” 两名侍女朝着楚瑶走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动手解她的衣带。 楚瑶本能的连连后退,“我自己可以的。”她不太习惯陌生人碰自己。 可惜王府里没有让她动手自行换衣的规矩,侍女们三下五除二就将她的衣裙一并解下,换成了托盘中放置的那套轻便柔软的霞锦云锻。 楚瑶就像是一件被打扮精美的物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她只能乖乖坐在妆台前,任由侍女们随意摆弄。 冰凝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全程盯着她们,稍有不妥便会出言提醒,让服侍楚瑶的两名侍女无不尽心竭力,生怕哪里不妥。 “钗冠佩戴不端,你们眼睛都长哪去了?”冰凝用手比划了两边的距离,教训起没有做好此事的两名侍女。 楚瑶看着铜镜里华衣美服的自己,觉得她们似乎误解了杨涵风的话。 她理解的梳洗打扮绝不是这样,“这头饰未免太重了些,做事会很不方便的。” 想到之后要穿着这身衣摆拖地的长裙、压断脖颈的钗冠去给宇文霄端茶递水,楚瑶就觉得是一种无形的惩罚。 冰凝走到楚瑶跟前,像背诵规条那般让她记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楚姑娘从今住进重华殿,只需日日讨得世子欢心,无需做其他事。” “讨他欢心?”楚瑶不太明白的重复道。 “世子虽未立世子妃,但先有一两位妾室也是平常。” 楚瑶一惊,蓦的出椅子上站了起来,“妾室?”她们果然是弄错了。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只是他的侍女而已。” 冰凝显然没有相信楚瑶的话,她句句铿锵,字字明了,“杨涵风说的很清楚,奉世子之名让奴婢安排楚姑娘住在重华殿。” “杨将军他说的住哪,跟是不是妾室无关吧。”楚瑶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取下头上的钗冠。 冰凝见她极力辩解,于是让人将杨涵风找来,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杨涵风见到楚瑶时,差点没认出她来,这穿戴倒是像极了府里的女主人,只是全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他转头看向冰凝,向来深的主子心意的她,也有猜错的时候,杨涵风难得见冰凝出错,语带嘲讽的告诉她,“世子不过是让楚姑娘住进重华殿而已,别的话一个字也未提,你这是做什么?” 杨涵风的话让冰凝有一刻的怀疑,她再次问他,“世子说的可是重华殿?” 杨涵风抱着手臂,点头道:“没错,是重华殿。” 那怎么会错? 燕王府的人都知道,重华殿乃是当今圣上命人为世子修建的殿宇,能住在里面的女子只能是世子妃或者世子的姬妾,旁的什么人岂能无端住进殿内。 楚瑶见他们争论的是自己的住处,于是秉着以和为贵的处事原则,企图解决问题,“其实我可以住别的地方。” 杨涵风当即否决了她的话,“不行!这是主子吩咐的,没人可以更改。”对他而言,宇文霄的话如同军令,绝无违抗的可能。 冰凝死死的盯着杨涵风的脸,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假传世子的命令,只是这位姓楚的女子既不是世子即将纳的妾室,更不可能是将来嫁与世子的世子妃,那么她要住进重华殿,便万万不合规矩。 “楚姑娘方才说自己是侍女,在燕王府内侍女自有侍女的住处,重华殿那是主子们的地方。” 杨涵风上前一步,装作漫不经心的在冰凝身边好意提醒,只是他手里的剑却明显握紧了几分,“这王府是规矩大,还是世子大?你可要想清楚!” 楚瑶不想将事情弄的太僵,她一来就惹的其他人不快,那往后还要如何在这里自处。 “杨将军,想必世子那日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只是他的侍女,又怎可住进主子们的地方,除非你准备将我绑了丢进重华殿,否则我绝不会去那里的。” 冰凝没想到楚瑶自己反而会如此坚决的不赞同,诧异的目光投向她。 这样一位面容出众绝艳,就连性子也显得与众不同的女子。 世子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3章 惊讶 大邺皇宫中。 宇文霄坐在安庆殿内,正位上高坐着朝他笑得合不拢嘴的便是当今圣上大邺国君——宇文拓。 “昱珩,你这次出京,可有什么不寻的收获,快告诉朕。”宇文拓说着站起身来,一手叉腰,眼神示意身旁的太监为他添酒。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圣上的话语而望向宇文霄俊美的脸庞。 圣上点名同他说话,宇文霄只好端起桌上斟满的美酒,欲要起身回话,就听见宇文拓朝他向下招手,语气宽厚慈爱,“昱珩,你坐着说话就好。” 安庆殿虽说是圣上接待外臣的寻常殿室,可君臣有别,他也不好枉顾礼法。 宇文霄还是起身拱手向宇文拓行了一礼,“回圣上的话,臣运气不佳,来去都遇见了不幸事,说出来怕惹您笑话。” “哈哈哈,昱珩也有倒霉的时候,不容易,不容易啊!”宇文拓被他懊恼的模样逗笑了,一饮而下手中的美酒,说着就从殿阶上走到了他的跟前。 “来人,将朕在龙泽寺得的菩提珠赠与昱珩。”宇文拓眉开眼笑的将不日前刚得到的稀罕物送给了宇文霄,毫不吝啬宝物的得之不易。 在座的王侯大臣,都连连恭贺燕王世子。 就连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太子宇文赫也随众人向世子道喜,面上的笑意更是比谁都深。 自己的亲父眼里只有皇叔的孩子,当他这个儿子如同摆设,任谁处在如此境遇下,都难以咽下这口气。 可太子宇文赫却半点也没有不悦之色露出。 还在宴会散去时,派人送去了一名西域舞姬,聊表他的心意。 太子送的人,宇文霄明面上没有不收的道理,于是离宫时,命人将其一并带回了燕王府。 宇文霄刚到燕王府外,就见杨涵风欲言又止的等在那了,“世子,奴才有事禀告。” “是楚瑶的事?”杨涵风还没开口,宇文霄倒是先问上了。 杨涵风摇头,“是王爷他……” “行了,将车里的人送去他房里。”宇文霄一听是燕王宇文盛的事,不耐的命杨涵风将太子的“礼物”转赠给他,算是打发了他。 杨涵风这时才见到世子马车后原还跟着辆稍小一点的榆木马车,他伸头看去,正好见到车上下来的那名西域舞姬。 她没有大邺女子的娇羞,反而迎上杨涵风的视线,同他两两相望。 女子有着微卷的栗色长发,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一下子就让人移不开眼。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男人沉醉着迷的异域风情。 宇文霄将舞姬交给杨涵风后,就步履匆匆的向着重华殿而去。 望着西域舞娘出神半晌,等杨涵风回头不见世子的身影,才想起他定是去找楚瑶了。 杨涵风大惊不妙,顾不得眼前美艳的舞姬,拔腿就追了上去,“世子!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而此时的楚瑶正在燕王府的侍女房内,整理着自己的床榻。 “楚姑娘,你是从何处来的?怎么会跟着世子进了王府?” 同她床榻紧挨的是夏荷,白日就是她和春桃一起盯着澜园的人给宇文霄收拾的重华殿。 她不像春桃那般少言,等到临睡前终是忍不住好奇的打听起楚瑶的身份。 夏荷之前不仅帮楚瑶整理衣物,还偷偷告诉了她不少府上紧要的规矩,于情于理她都也不好不答她的话。 但是楚瑶不能将真实情况告诉夏荷,只能模棱两可的简单提及几句,“世子他路过颍州,身边无人服侍,所以就……” “那你运气可真好。”夏荷感叹道,还用一种羡慕到极致的神色看着她。 楚瑶不觉得自己从小姐变成了侍女这运气究竟好在哪? 但也只能将这些委屈藏在心里。 夏荷发现了楚瑶的细微表情,她喃喃不解,“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还不太高兴?” “我可没有骗你,世子近身服侍的一向只有冰凝姐姐,其他人世子连看也不多看一眼的。” 楚瑶想起冰凝,只觉得她冷肃严厉,像是不容许任何人犯错的教习侍女。 想到冰凝,自然而然就想起了白日闹的误会,她竟将自己当做了宇文霄的妾室。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世子房内近身服侍的没有其他人?”楚瑶琢磨着夏荷这句话的意思,不禁脱口而出,“那冰凝岂不是世子唯一的通房侍女?” “打住!”夏荷被楚瑶的话吓的牙齿打颤,一把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胡说。” 楚瑶朝她眨眨眼,表示自己记下了,夏荷这才松开了她。 官商豪绅的家中不都是正妻、妾室、以及不少的通房丫鬟,楚瑶便以为燕王府中更是寻常,哪里知道却并不如此。 夏荷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世子他虽然已年满十七,可身边还未有过同房的女子。” 这些年澜园的侍女们都知道,因为不曾有人留宿世子房中,就连冰凝也不例外。 “十七?”楚瑶觉得不太对,当初自己救下宇文霄的时候他分明说自己十岁,在楚家住了三年,之后他们又分隔两年…… 如今也合该不多不少十五岁。 除非……他一开始就没说实话,看来茹茹说他的话还真是没错。 楚瑶轻叹一声,像是拿住了他不小的错处,想着一定找机会同他也论论理,他们一人一次没说实话,不正好算作打平。 燕王宇文盛还在书房等着见宇文霄,没想到却只等来了杨涵风,以及他的好儿子给送来的西域美人。 “王爷,世子在宫中饮了不少酒,如今已经回重华殿歇下了。”杨涵风为宇文霄解释了一通,但在宇文盛眼里,都是不想见他的借口。 宇文盛一气之下夺门而出,他要看看宇文霄这个世子的架子到底要在自己面前耍到何时。 杨涵风跟着追了出去,“王爷——!” 燕王盛怒之下闯入重华殿,冰凝正在房中与宇文霄说着今日楚瑶为何没有住进重华殿的事,就听到外面奴才们跪倒一地的行礼声,“见过王爷/见过王爷……” 很快脚步声就到了门外,冰凝立即退至一旁,等候着燕王的进入。 宇文霄歪身坐在椅子上,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王爷万安。”冰凝见到宇文盛怒气冲冲的一刻,连忙行礼退出了房门,“奴婢先告退。” 等奴才们通通退下后,屋内只剩他们父子二人。 宇文盛来回踱步,吹胡瞪眼的训斥起宇文霄来,“放肆!你当真是越来越没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府里的人谁都知道世子殿下已经从宫中回府,却连他这个父亲的面也不肯见,往后燕王的脸还要往哪搁。 宇文霄听他叫嚷的还是这些废话,连一个字也没打算听下去,打住了他的话,“父王若是专门来教训孩儿的,大可不必。” 他目光如刀剑般朝他狠狠剜去,不留半分情面,“你不配!” 宇文盛怒视着眼前忤逆不顺的亲子,气的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你不要以为这些年圣上偏宠与你,便可有恃无恐!” 说到底宇文霄是自己的儿子,他若想要动手处置,圣上也说不得什么。 “燕王逼死正妻,如今还想杀死嫡子不成?”他轻飘飘地说道。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4章 故人 重华殿发出一阵砸碎物品的刺耳声,宇文盛勃然大怒一手推倒了白日侍女们才摆放归整的杯碟玉器。 冰凝让澜园跟来的侍女们全都回去,自己则是留在殿外等候世子的吩咐。 等到燕王转身愤愤离去,宇文霄才有空料理杨涵风办事不力之责,“差事没办好,去刑房领三十鞭!”他朝门外静静等着的杨涵风丢下一句话, 冰凝听着世子出声责罚杨涵风,心里只觉他是因为没有拦住王爷,所以才有了这顿处罚,并没将白天楚瑶的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楚瑶跟着春桃学习府中的规矩,无意将王妃最喜欢的琉璃花樽打碎后,她才有所察觉。 楚瑶同她多方解释,是因为小王爷忽然在背后出声吓了她一跳,这才害她脚软,不小心碰到了捧着花樽路过的侍女喜鹊。 喜鹊是王妃殿内的贴身侍女,自是毫无悬念地将此事推到了楚瑶身上,要知道这花樽可是王妃的心爱之物,寻常连一点灰尘也不容许沾染,莫说如今摔的粉碎了。 春桃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可她并没有说出因由,小王爷宇文显是侧王妃的爱子,就算是他故意为之,此事也只能是楚瑶自己的过失,怨不得旁人。 看着被冰凝带下去的楚瑶,小王爷宇文显洋洋得意,想起昨日自己的窘境被楚瑶平白瞧了去,今日寻了机会当然是趁机报复回去。 一个侍女而已,还不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宇文显看了眼喜鹊,一脚踩住花樽的碎片上,不怀好意的让她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捡起来,再送去她母妃越氏的面前,“你去告诉母妃,就是方才的侍女故意撞倒你给摔坏的。” 喜鹊的话就是铁证,就算楚瑶企图说清事情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 听到他话的春桃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忍不住上前替楚瑶说话,“小王爷,刚才分明是您忽然出现,才吓到楚瑶害她摔碎花樽的……” 怎可黑白不分,冤枉人呢? 宇文显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我说她是故意她就是故意的。” 少年的蛮不讲理叫人微言轻的春桃无可奈何。 喜鹊卖力地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捡起来用帕子层层包好,“小王爷,奴婢这就去见王妃。”她像狗腿子一样的争着去办好此事,离开时嘴角都乐开花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楚瑶不知道在王府打碎东西会如何处罚,但是她隐隐觉得后果肯定不会轻松。 虽然宇文霄的弟弟显然是在故意害她,可他好歹是燕王的庶子,自己同他理论决计讨不到半分好,不如乖乖认错,或许还能给她一条活路。 冰凝带着楚瑶给侧王妃越氏赔礼,本以为看在她是世子的贴身侍女份上,楚瑶仅仅是挨顿板子了事,谁知宇文显的侍女喜鹊先一步将花尊的碎片拿给了越氏,还在她面前颠倒是非黑白。 想要王妃重重惩罚楚瑶。 侧王妃越氏不信王府来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侍女,就算她是宇文霄的人,也太没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越氏听说冰凝带着楚瑶已经到了,正在气头上的她立刻让人带他们进来。 楚瑶没有急于分辨事情如何,只是诚心向越氏致歉,她跪在门槛处,“王妃容禀,奴婢初到王府,不懂规矩,打碎花尊一事当真纯属无心之失,还望王妃见谅。” 楚瑶磕头认错后,却并没有听到越氏的回话,她有些紧张的抬眼向上看去。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头上左右戴着玉垂扇步摇,耳上坠绿松石摇叶耳环,白皙修长的脖颈处还有一条雪贝珍珠项链,衬的她肌肤莹润光滑,白若冬雪。 尤其是放在楠木桌上的一只手,修剪的狭长整齐的指甲上涂着不艳不淡的桃红色凤仙花汁,让楚瑶忍不住想要近距离看个仔细,那还真是十分漂亮的一双玉手。 等楚瑶眼睛欣赏了一圈后,越氏依然没有反应的注视着她,就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冰凝也注意到了越氏的不同寻常,顺着她的目光一应望去,才发现从楚瑶进来起,她的眼睛就没移开过。 “王妃……王妃……”越氏身旁的侍女低声唤着她。 越氏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跪拜她的女子很是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起来回话。”她摆手让楚瑶站起来,却一不小心看见了她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玉镯子。 少时的记忆瞬间涌现,让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闺房中,两名女子嬉闹谈笑。 【“姐姐说这镯子是一对,为何我们姐妹不一人一个?”】 【“碧玉叮当镯要两只一起带,才能听见它如清泉一样的声响啊。”】 【女子握紧身旁之人的手腕用力摆动了几下,将镯子来回碰撞发出的声音展示给戴着的人听,“你听——!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她笑的明媚艳丽。】 【“声音空灵清脆,真的很好听。”】 【“对吧,所以我的也留给你,这样你戴着日日都能听见了。”】 …… 楚瑶站起身来,等着王妃发话,却没想到又是一片死般的沉静。 她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王妃是在认真思考如何惩罚自己才更能解气吗? 冰凝也觉得王妃今日太过古怪,心事重重一般,仿佛根本没听见她们说的话。 越氏忽然没由来的赶她们离开,“你们都下去吧……”她扶额只觉得一阵晕眩。 楚瑶前一刻还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后一刻就宣布无事平安。 这心情的起伏来的未免也太波折了些,不过总算是一件幸事,她应该庆幸而不是庸人自扰。 冰凝反应迅速,不等王妃反口,向楚瑶飞快的瞧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先离开在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退下,王妃并没有让人半路再拦住她们,冰凝和楚瑶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离开了王妃的院子。 宇文显得知母妃没有为难楚瑶,大为震惊,“母妃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5章 心思 冰凝带着楚瑶回了重华殿,刚到殿外的她们就遇见了脸色不好的宇文霄。 他站在殿外走廊的尽头,不言不语地等着她们俩靠近。 “奴婢见过世子。”冰凝眼尖,稍稍回眼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楚瑶跟在她身后,发现的慢了些,当她抬头看见宇文霄时,就察觉到他此时的表情——不高兴。 程度上可能有些大,似乎是很不高兴。 楚瑶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开口同他说话,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知道这人不高兴的原因,否则又不知道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去。 冰凝跟在宇文霄身边早就清楚他的性子,仅仅一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的知道原因,世子特意等在这里,是因为她身边的楚瑶。 楚瑶刚开口喊了宇文霄一声世子,他就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留下她们两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冰凝以她的判断,觉得宇文霄是想要楚瑶跟过去找他的。 “那我先过去看看世子……”楚瑶也只能勉强听她的话跟去,如果不是她还可以回来。 宇文霄仗着自己腿长,几步就踏进了重华殿内室。 楚瑶紧赶慢赶的才在他进入后跟了上去。 “这里是重华殿,楚姑娘进来做什么?”宇文霄回头看见楚瑶,总算是开了尊口。 楚瑶一听他这称呼,好吧,自己果然猜对了,好端端的怎么又不高兴了,从前说什么都答应的乖巧弟弟到底去哪了?眼前这人莫不是假扮的?她心里感慨,竟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立即回话。 宇文霄见她不说话,更是气的想要赶她离开,“出去!” 楚瑶听到他叫自己离开,想说的话就一个字也没有了,世子有命她只能乖乖遵命。 宇文霄见她当真转身,又气又恼的在她背后发起了脾气,“谁叫你走了!” 楚瑶觉得他现在还真是别扭的紧,只能背对着他回答,“不是世子让我出去的吗?”难道她听他的话,也不对了。 宇文霄被她的话噎住了,“……”半刻说不出其他来。 最后只能不满道:“我现在不叫你走了。” 楚瑶低笑一声,佯装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小声说道:“世子怎这般反复。” 宇文霄冷哼着坐下,不理会她说自己的话,反正她没再离开就好。 楚瑶思忖了一会儿,上前问他,“听说昨夜王爷闯入重华殿问罪,你没事吧?”从重华殿回来的侍女们,无意说起燕王砸了重华殿的事,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同燕王发生不快,所以今日才这样不高兴。 “你要是住在重华殿,昨日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宇文霄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在埋怨楚瑶。 楚瑶想想都觉得那样不妥,走近他身边,悄声解释了一句,“我撞见了岂不是更不好。” 宇文霄一副行得正,坐得端的君子模样,“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也懒得听宇文盛的废话,有楚瑶在说不定他要自己的那张老脸,也就能少说话让他清净些。 楚瑶其实对宇文霄的事,知之甚少,从前他不提,如今也是半点也没听他主动说起过,更是连真实年岁也是前几日从侍女口中才知道。 “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当真无父无母,来楚家那时也只有十岁。” “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流落在外祸福不知,关于自己的身份一事才不便明说的。”宇文霄同楚瑶解释道。 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机会,楚瑶咬住宇文霄的错处不放,“可你连年纪也骗人……” “我若不将自己年岁说小些,阿姐还会留我在楚家吗?” 楚瑶被说中当日的想法,有些辩驳不及,“……” “那你也不能故意……”她底气不足,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宇文霄见她认真,便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那阿姐现在想要如何?” 前一刻好歹还解释着,现在他反倒是一副我是说谎了,反正吃定了楚瑶也不能拿他怎么办的。 “一人一次,就算扯平了,之前的事,你就不许再生气了。”楚瑶指的是她下药送宇文霄上船离开的事,她本意是想要救他,并非真的想要害他。 宇文霄嘴上虽然将之前的事说的严重,可早就在楚瑶答应跟他上京后,已经释然了,只要她人一直在身边,其他的并不重要,“阿姐这账算的可真好。”他嘴角勾起,眼中带笑道。 楚瑶见他终于笑了,又怕他之后旧事重提,于是想要同他盖章落定,“说好的事,谁都不许反悔。” 宇文霄见她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钩盖章,又想起楚瑶从前说过,只要两个人拉过钩,谁都不会在忘记说下的承诺。 虽然那时的他就觉得这是楚瑶哄小孩子的话,可每次还是会很期待她主动说要拉钩的事,因为在他看来有了那样的保证,楚瑶就绝对不会反悔了。 楚瑶伸出拇指后,才想起如今早就不是当初了,燕王世子怎会和她做如何可笑的事。 “算了,我就当世子……”答应两个字还没说完,宇文霄的食指飞速的在楚瑶小拇指上点了一些,然后无事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口气。 楚瑶抿嘴笑了起来,宇文霄如此讨人喜欢的模样,想来除了她之外,不再有人会知晓了。 “那我先去做事了。”楚瑶还记着春桃教她府中规矩的事,既然宇文霄这边哄好了,那她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宇文霄还没问她为什么不住重华殿的事,就见她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楚瑶刚出重华殿,就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竟在世子哥哥的殿外疾行。”宇文显带着自己挑的礼物,正要去重华殿送给宇文霄,就被出来的楚瑶给撞倒了。 楚瑶见他捂着额头发火,只觉得他八成跟自己犯冲,否则不会每一次见面都这样难忘,“小王爷,你没事吧?”她上前好心询问,结果宇文显一看是楚瑶,更是气的暴跳如雷。 宇文显叉着腰,小脸气的通红,“怎么又是你?”这阴魂不散的女人,还敢跑到重华殿来了,“把她给我抓起来!”他命人捉住了楚瑶,想要给她一点教训。 “你想要做什么?”楚瑶被宇文显的人牢牢的扭住手臂,不给她一点反抗的机会。 宇文显坏笑着重复她的话,“想要做什么?”在燕王府当然是玩点有意思的事了,他眼神吩咐人将他的陶罐拿了上来。 碗口大小的泥色陶罐,看起来很是普通,可当仆从们将罐子打开,楚瑶的脸色瞬间被吓得惨白,“你不要乱来。”她头皮发麻,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挪不开步子。 宇文显嘻嘻一笑,却觉得十分有趣,“这些蜘蛛可爱吧!它们不咬人的。” 陶罐里面有三只核桃大小的蜘蛛,每一只的颜色都各不相同。 灰白的,黄黑的、还有一只看起来最可怕的,它通体乌紫像是浑身中了剧毒,光是瞧上一眼就能让人七魂去了六魂半。 “跟我的宠物打个招呼,它们都不怕生的。”宇文显抓起那只最可怕的乌紫色蜘蛛,直接就丢到了楚瑶的肩膀上。 “啊——!救命啊。”楚瑶吓得胡乱大叫楚翎的名字。 宇文霄听到楚瑶的惊呼声,箭步从殿内冲了出来。 楚瑶闭着眼睛,嘴里一直大叫着有蜘蛛。 宇文霄将她肩头的蜘蛛扫了下去,一脚踩住后使劲碾了碾,确保死透了,才移开了脚。 全程他都没有看身旁盯着他的宇文显一眼,只是一个劲的安抚楚瑶让她不要害怕了。 “世子哥哥……”宇文显想要说话,被宇文霄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不再敢出声。 宇文显从没有见过宇文霄如此好性子的安抚一个人,从小到大,他和母妃都是世子哥哥眼中的低贱之人,连半句和颜悦色的话都没有过。 尽管他很喜欢自己这位兄长,可也亲近不得半分。 母妃说日后世子哥哥做了王府的主人,就会将他们母子赶出去的,所以要让他在父王面前争宠出头,可他不想,也不愿意。 冰凝和春桃赶到时,重华殿外已经乱成了一团,世子将跟在小王爷身边的几人统统带去了刑房,一个不留的打的皮开肉绽。 小王爷宇文显被世子以擅闯重华殿为由,吊在了殿外的树上以儆效尤。 冰凝不知究竟是何事惹怒世子至此,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原是小王爷使坏,将自己养的乌头蜘蛛丢到了楚瑶的身上。 虽然世子一向最厌恶的就是越氏母子,可当众给小王爷教训还是头一遭。 说出去,断不会有人相信只是因为一个小小侍女,可事实偏就是如此。 春桃平时话不多,她知道在王府主子们的事不是做奴婢的能多嘴置喙的,可她也觉察出此事的不寻常之处,“冰凝姐姐,你说楚姑娘当真不会嫁给世子作妾吗?” 这样维护在意一个女子,似乎也只有心悦爱慕能解释的通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6章 无休 楚瑶被宇文霄带回了重华殿,命人为她换了衣服,煮了宁神汤定心。 冰凝又听伺候的侍女们说,世子已经让她们将偏室打扫干净,从今天起,楚姑娘就住重华殿了。 春桃略有疑惑的看向冰凝,见她也是愕然,才知道这是世子临时的决定,否则冰凝不会不知。 偏室内进进出出的侍女们,手脚麻利的将屋子布置妥当。 楚瑶脸色苍白的捧着汤神情惶恐,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蜘蛛,那满身长腿的样子,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楚姑娘汤要洒了……”夏荷拿着一只青玉香炉走了进来,凑近床榻轻声说道。 楚瑶反应迟缓的看向她,“刚才真的快吓死我了。”她委屈的用手背抹泪。 夏荷放下手里的青玉香炉,将能让人放松舒气的荔枝香点上,站在床榻旁慢慢听她说着。 杨涵风在刑房亲自看着小王爷的几名仆从行刑,这种冷眼旁观别人挨打的感觉,倒是比他自己被打好太多了。 刑房远远都能听见不少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可惜王府中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越氏听到喜鹊来报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宇文霄竟将小王爷当众捆绑在树上,问喜鹊原由,才知是因为重华殿的一个侍女。 “他这分明是欺负我儿。”越氏咬牙跺脚的赶去了重华殿。 宇文显被一根绳子捆住了双手,脚不沾地的吊在殿外的梧桐树上,嘴里还在不争气的喊着世子哥哥,越氏真不知同样都是王爷的孩子,怎么自己生的就如此无用。 世子的侍从守在树下,见到越氏来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启禀王妃,世子有命要小王爷在树上反省。” “本王妃现在就要带小王爷离开,看谁敢阻拦!”越氏让身后跟来的人上前去解开绳子,却被侍从挡在了面前。 “王妃请回。”那他们二人如同石像一般岿然不动。 越氏知道宇文霄从未将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可如此不给她颜面竟只是为了一个侍女。 宇文显虽然被吊在树上,可也不想让亲母为了自己和世子起冲突,“母妃,我没事……两个时辰而已,很快就过了。” 越氏听到儿子如此,心里哪还能忍心,她转身就冲进了重华殿,想要同宇文霄当面问个清楚。 楚瑶刚闭眼躺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吵闹声,她紧张的榻上坐了起来,“夏荷……外面怎么了?” 夏荷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她,“好像是王妃来找小王爷了,只是没有世子的令,谁也带不走他。” 楚瑶现在一听到宇文显就浑身难受,那个人竟将蜘蛛作为宠物饲养,简直是太可怕了。 她躲进被子里,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起来,隔着被褥告诉夏荷,“你替我告诉世子殿下一声,我没事了,让小王爷跟王妃回去吧!”只要不见着宇文显,楚瑶相信自己休息几日就能好起来的。 只是现在她真的没力气下床,因为身体到现在还是软的。 越氏闯进了重华殿,宇文霄正在殿内等着她。 “世子欺负幼弟,不怕传出去让人耻笑。”见到宇文霄的一刻,越氏便不客气的说道。 宇文霄看着这个害的他母妃生前只得靠服五石散度日的女人,恨不得此刻就要了她的命,只是杀了她倒是便宜了她,对于越氏是该受尽世上最惨痛的苦楚慢慢而死,才能解气的。 从前只想着让他们母子死,如今却觉得杀了她也没什么意思,毒妇不该得到如此轻松的解脱。 宇文霄听着她可笑的言论,不在乎道:“他是宇文盛的儿子,与我何干。” 越氏心中千悔万怨,早该趁着宇文霄不在王府的时候,让王爷立昱谨为世子,他们母子如今也不用过的如此窝囊。 可天不从人愿,宇文霄竟被杨涵风给寻了回来,而他毒杀王爷姬妾的事也就此不了了之,害她在那之后如芒刺在背,每一日都担心自己的饮食中会被人下毒。 结果宇文霄并没有在行动,或许是有了新的打算,但都是想要他们母子的命去的。 越氏眼里闪过胆怯,在面对这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可也从未掉以轻心。 就在越氏和宇文霄对峙的时候,杨涵风从刑房回来经过殿外,见到了被勒的只剩一口气的宇文显,“世子,小王爷他昏过去了。” 宇文显身为小王爷,从小没受过什么伤,别说被吊在树上两个时辰,就连一顿打也没挨过,今日受了这样大的罪,还在咬牙挺着不哭不闹,也不知是置气还是真的被吓到了。 越氏听到儿子受不住昏了过去,顾不得和宇文霄的争辩,冲着杨涵风吼道:“去找医官来!小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如何跟王爷交代!” 杨涵风虽不喜越氏,可她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燕王本就对世子一再容忍,若是小王爷在重华殿出事,他们父子说不定会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但宇文霄没有松口,杨涵风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这时夏荷从门外走进,她欲言又止的看向宇文霄,像是有话要禀告。 “何事?”宇文霄让她陪着楚瑶,怎么跑来此处,难道是楚瑶出了什么事。 夏荷张了张嘴,当着众人的面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回世子,楚姑娘说她没事了……让世子准许王妃带小王爷回去。” 宇文霄估计是越氏跑来重华殿吵闹,楚瑶听了去,这才让夏荷来告诉自己,不要为难宇文显。 若是自己还执意,以楚瑶的性子说不定会跑来替他们说清。 宇文霄不想在这个关头让楚瑶担心这些,于是命令杨涵风,“叫人放他下来。” “奴才遵命。”杨涵风立即转身走出了重华殿,让外面守着的人放宇文显下来,又将人送去了府上医官处。 宇文盛正在书房泼墨挥笔,都说练字能叫人心平气和,可王府传来的消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王爷,世子要杀小王爷。” “什么???”笔落在纸上,将宇文盛好不容易练完的诗贴沾上了大团墨迹,毁的一干二净。 楚瑶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醒来时总算好了许多。 夏荷一直陪在她床边,因为担心她会忽然醒来见不到人。 “楚姑娘,你没事了吧?”看着楚瑶脸色和缓了不少,夏荷也跟着踏实了,这下子她总算能回禀世子,人已经无事了。 夏荷本想让她在躺着歇息一会,结果就看到楚瑶拉开被褥,“你想做什么告诉奴婢就好?” 楚瑶觉得自己已经没事,当然不能一直还在床上躺着,“春桃教我的规矩还没学完,我不能在耽搁了。”说着一边穿好鞋子,一边就要出门去。 夏荷哪能让她离开,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温声告诉她,“楚姑娘,你今后不用学那些了。” 在小王爷一事后,王府内谁还敢教楚瑶规矩,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是因为小王爷吗?” 楚瑶想到了昨日自己被宇文显捉弄的事,为什么就连做一个侍女对她来说都这么波折重重。 宇文霄肯定也觉得她没用,只会给他找麻烦。 楚瑶垂下头,走到一旁的椅子旁慢慢坐下,此刻心中涌上一阵无力感。 在永济的时候靠茹茹打点着身边的事,楚瑶从未觉得辛苦,如今到了上京王府,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应对这些繁杂事务的能力。 忽然很想念茹茹在身边的日子,也不知她在永济过的怎样了…… “小王爷应该不会再敢来重华殿了。”夏荷以为楚瑶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因为宇文显,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楚瑶呆呆的坐着,没什么精神道:“他有什么不敢的。”要说不敢,也是自己躲着他。 “世子给了小王爷那么惨的教训,他怎么敢再来重华殿找你的麻烦啊。” 楚瑶不解的问夏荷,“我又不会一直……”她捕捉到夏荷前半句话的重要信息,话锋一转,“什么教训?” 说起这个昨日她被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注意到宇文显之后如何了。 “世子让人将小王爷吊在殿外的树上,足足两个时辰。” “……” 宇文显可是宇文霄的弟弟,他当真下了如此狠手,楚瑶不敢相信。 难道并非同一个母妃,差别就连一个外人也比不过。 燕王听着越氏在身旁哭哭啼啼的说着这些年受的委屈,可医官的话也说的很清楚,小王爷并无大碍,那些胡乱传来的话,也是越氏故意为之。 倘若宇文盛当真信了,他和宇文霄的父子情就彻底决裂了,越氏这一次的作法,让他尤为生气。 宇文显倚在床栏上,一遍遍告诉越氏,“母妃,世子哥哥只是生气我欺负重华殿的侍女,怎被你说的如此严重。”他将事情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只希望父王不要责怪宇文霄。 “昱谨一向懂事,你这个母妃也该和孩子好生学学。”宇文盛起身走到床榻边,看着宇文显欣慰的说道。 “父王也不要生母妃的气,昱谨以后一定会更懂事听话的。”宇文显虽然不想母妃在父王面前告状,可也不愿见母妃被责问。 宇文盛听到儿子的话,本以为此事闹的不可开交,没想到在昱谨眼里,并没有任何埋怨。 “从今天起,父王会让辛虎将军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宇文霄在想什么,宇文盛很清楚,阿蓉的死让他彻底变了个人,对于任何人的生死都不再放在眼里,将来越氏和昱谨没了自己的庇护,后果不难想象。 越氏听到王爷要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辛虎将军安排给昱谨,本来还心有不满的她,这才闭了嘴,将要说的负气话咽了下去,“王爷要真心疼昱谨才是。” 目送母妃和父王离开,宇文显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喜鹊不知小王爷又要如何,只是劝他缓一缓,“小王爷,奴婢听门房那边的人说,楚瑶是世子殿下从颍州带回来的贴身侍女,由杨将军亲自送来的王府。” 宇文显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歪头想着喜鹊的话,忽然他问喜鹊,“你说楚瑶和冰凝比,谁漂亮?” 喜鹊认真想了想,“论外貌那楚瑶确实胜过冰凝。”冰凝是世子殿下唯一的贴身侍女,这些年在王府的地位远高于其他侍女,可现在来了一个美若天仙一般的楚瑶,瞬间就把她比了下去。 “我知道了,世子哥哥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宇文显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瑶能得宇文霄的关心,身子柔不经风,除了那脸长的不错外,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与众不同。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世子哥哥那样成天不苟言笑,严厉果决的人也有被迷住的时候。 宇文显在脑子里想着接下来自己要如何跟楚瑶走近,这样才可以通过她多和世子哥哥见面接触了。 他脑筋转得飞快,“喜鹊,去把我的夜明珠取出来,快点。”他急吼吼的催着她。 喜鹊听话的从多宝格里拿出宇文显心爱的那颗扶海夜明珠,交到了他的手里。 宇文显最后摸了摸那颗珍贵的夜明珠,又不舍的拿给了喜鹊,“把夜明珠送去给楚瑶。” “楚瑶?”喜鹊以为自己听错了,“小王爷,说的是楚瑶吗?”她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你耳朵不好使,我就告诉母妃送你去别的地方伺候。” 喜鹊握紧夜明珠,立即变得耳聪目明,“奴婢听到了,奴婢马上去办。”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7章 紫藤 醒来的楚瑶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好了,她本想要回侍女房,可实在是害怕宇文显不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拿出什么更稀奇古怪的蜘蛛来。 于是在夏荷的劝说下只得暂时答应住在了重华殿,毕竟是在世子的殿内,任小王爷如何大胆也是不再敢乱来的。 夏荷被宇文霄安排在楚瑶身边,每日须得陪着她,一刻也不能离开。 楚瑶还惦记着学规矩的事,宇文霄左右不过她,只好让冰凝吩咐春桃继续教她。 “喜鹊还在重华殿外守着,说东西是小王爷让她送来的,楚姑娘不收,她可是要挨罚的。”夏荷趁着楚瑶学完规矩休息的片刻,侧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楚瑶一听小王爷三个字,浑身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他送来的东西自己死也不要。 可喜鹊也是个颇有毅力的侍女,连着三天都让人带话,说是想要见楚瑶一面,将小王爷的礼物送予她。 春桃见喜鹊每日都来殿外张望,想来小王爷是非要她将东西送到楚瑶手中不可的。 她深知在王府中身为侍女的不易,于是在教楚瑶规矩的时,有意无意的说道:“在这偌大的王府中,作为奴婢没有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是无法交差的,更多的时候少不了会顿挨鞭子。” 楚瑶记得茹茹也说过,做错事的丫鬟们就该受到教训,否则她们不会将主子的事放在心上。 只是楚瑶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以她的松雪阁很少有动罚的时候。 可燕王府不是她的松雪阁,自是府规严厉,容不得半点错处。 想到这里,楚瑶便央求着夏荷陪她一同去见见喜鹊,今日已是第五日了,她没见到自己,想来也是无法给小王爷那边交代的。 “夏荷你挨着我,别离远了……”楚瑶反复叮嘱夏荷,只要想起那天的事,她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后背发凉。 夏荷点头挽过楚瑶的胳膊,微微一笑,“放心,我与你在一处呢。” 喜鹊每日都会故意路过重华殿,然后等在树后偷摸瞧着,她想如果自己运气好,说不定能遇见楚瑶。 小王爷已经发话了,要是东西送不出去,她也就不必回去伺候了。 本以为已经五天了,楚瑶想必是铁石心肠,不会见她了,没想到竟叫她等到了。 “楚姑娘……”喜鹊眉开眼笑的朝着楚瑶走去,那一刻她仿佛就是自己的救星。 楚瑶被她的“热情”吓得后退几步,“你有何事找我?”她防备的站在夏荷身后,不敢同她靠的太近。 喜鹊有些尴尬的站定,没在上前叫楚瑶不适,“楚姑娘,奴婢是奉小王爷之命给你送赔罪礼的。”说完她就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檀木盒子双手递给了楚瑶。 夏荷见楚瑶不敢伸手去接,于是帮她接过打开了盒子。 “是扶海夜明珠。”喜鹊指着夏荷手里那颗足有拳头大小的薄荷色珠子,说道。 夏荷曾听说这扶海夜明珠可在夜里发出耀眼光芒,恍如白昼,因其色泽玉润,在扶海极为稀少所以是不可多得的罕见之物。 “这是小王爷的爱物。”夏荷扭头小声告诉楚瑶喜鹊送来礼物的来历。 楚瑶一听立马让夏荷将盒子交还给喜鹊,“这样贵重的东西,小王爷该不是又想要来一出什么失窃攀诬的戏码吧?” 天上不会掉馅饼,楚瑶觉得这只会是宇文显的一次计谋。 喜鹊连连摇头,手舞足蹈的跟她奋力解释,“楚姑娘可千万别误会了小王爷的意思,他只是想同你致歉。” 想起来时小王爷说过要和楚瑶和解的话,喜鹊担心她不信,急的如同热锅蚂蚁,原地打起了转。 “小王爷跟我道歉?”楚瑶觉得难以置信,夏荷也觉得小王爷的脾气哪能那么容易就道歉。 况且主子跟奴婢致歉,本就无人会信。 喜鹊还想继续同楚瑶说明,可楚瑶已经觉得宇文显是在挖坑想要害她了,“我不用小王爷道歉,只请小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再做先前的事就好。” 说完的楚瑶拉着夏荷的衣袖,转身就往回走,任凭喜鹊在身后喊她也不回头看一眼。 “小王爷除了世子,谁都不怕,难道真的是……”夏荷跟在楚瑶身后,琢磨着喜鹊方才的话。 可惜楚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收宇文显的东西,只要他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几月后,宫里举行春猎,圣上下旨命宇文霄同行,一并前去的还有其父燕王宇文盛,而身为庶子的宇文显却没有伴驾的资格。 越氏每回遇见这样的事,都心情极差,宇文显也不去母妃面前惹她心烦。 自从楚瑶拒绝了宇文显让喜鹊送给她的扶海夜明珠后,她就更加躲着小王爷,生怕他又想出什么其他的点子来和自己过不去。 宇文霄离开燕王府时,还有些不放心楚瑶,毕竟他这一去就是三日,见不到她总觉得不安心。 楚瑶却觉得宇文霄小看自己,她当即跟他保证,“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而且我就在燕王府哪也不会去的。” 看着她言之凿凿,说的极为肯定,宇文霄这才勉强放心她独自留下,其实只要他愿意楚瑶女扮男装随他一路也并无不可,只是春猎辛苦,她跟去肯定会叫苦不迭。 宇文霄不愿见她哀哀怨怨的可怜模样,离开时又特意命冰凝交代了夏荷,有事直接让府中的人送信到猎场。 正好世子哥哥不在,宇文显可以悄悄去一趟重华阁,见一面那个不知好歹的楚瑶,小王爷倒是乐得合不拢嘴。 楚瑶听说燕王一同去了春猎,而王妃也去了上京最大的龙泽寺进香,王府中就只剩小王爷一人,就在她正担心时,果不其然的听到有侍女禀报,说是小王爷在殿内等着要见她。 “我可以装病不去见他吗?”楚瑶看了一眼身旁的夏荷,抓着她衣角问道。 夏荷正要说话,只见一个铜绿色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又不是老虎,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宇文显让喜鹊替她望风,自己则是从重华殿的高墙用梯子爬了进来,就为了见楚瑶一面。 “见过小王爷。”夏荷挡住楚瑶,向宇文显屈膝行礼。 宇文显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还上下蹦跳了几下,“我今日什么也没拿,你不用如此担心。” 楚瑶听他这样说来,才从夏荷的身后慢慢弹出头来,低声问他,“小王爷找我到底有何事?” “王府里有座紫藤园,可漂亮了,你想去看看吗?” “紫藤园……”楚瑶最喜紫藤花,瞬间来了兴趣的她眼睛都像是放着光,说起来她进了王府这么久,还没听宇文霄说起这个地方。 自从世子哥哥回来修建起那座紫藤园,宇文显也从未去过,如今王府就剩他这个小王爷,带楚瑶进去瞧瞧也没什么的。 一旁的夏荷想要提醒楚瑶,那里是世子殿下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去,可宇文显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上前拉着楚瑶就往殿外走去。 走出殿外,燕王安排给宇文显的护卫辛将军早就等在那里,他伸手拦住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夏荷,没有允许她一起跟去。 “楚姑娘……”夏荷只能弱弱的喊了一声,可惜楚瑶被宇文显紧紧的拉着衣袖,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被留在身后。 宇文显觉得楚瑶的担心是多余的,一边拽着她向前,一边不耐烦地同她说道:“你是世子哥哥的贴身侍女,我不会把你怎样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行,我相信你了,只是你能先松开我可以吗?”楚瑶被他拉着一路走出重华殿,途中除了他们二人外,确实也未见到旁人,她姑且相信他的话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8章 兄控 来到紫藤园的两人,被一个小小的问题难住了——那就是该如何进去? 经过两人的“协商”,宇文显觉得让楚瑶去告诉守园的侍从,他们是奉世子的令进去的。 “什么?”楚瑶表示没听明白宇文显的话,不是说好他带自己去看紫藤花,怎得一下子变了样。 宇文显叉着腰,没好气的问她,“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不就是说谎骗守园的侍从而已,有必要大惊小怪的。 楚瑶直言,“小王爷这是想要让我骗人了。” 本以为这人当真有了悔意,想要带她去瞧紫藤作为道歉,没想到又拐了弯来骗自己,楚瑶很生气,不想再理会他扭头就要往回走。 “哎……你去哪?”宇文显一把拽住楚瑶的衣角,指了指守园侍从的方向,“在那边。”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太好吗? 楚瑶义正严辞的拒绝,“小王爷,我不会说谎的!” 宇文显没想到楚瑶倒是如此直截了当,“行,不说谎也有其他办法。”他眼珠一转,顿时有了更好的主意。 楚瑶看见宇文显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好奇的问他,“你在找什么?” “找东西把他打晕啊!”他说的理所当然。 楚瑶瞠目结舌,“……” 宇文显弯腰找的更加仔细,嘴里还不忘催着楚瑶跟他一起,“你快帮着一并找找,要那种大的硬的石头,不然使不上力。” 楚瑶听他这话的意思,当真是要将人打晕了。 “这怎么可以?”为了不让他胡来,楚瑶只得答应自己去试试,“要不还是我去……” 宇文霄离府时,给了楚瑶一块世子令牌,她也不知管不管用。 宇文显以为她想通了,答应去骗守园侍从,结果楚瑶上前礼貌开口,说她想进园子看看紫藤花,不知可不可以。 她的话差点没把宇文显气死,本以为会被侍从驱赶,没想到她却拿出世子的令牌。 “你到底是什么人?”宇文显对楚瑶的身份很是好奇,世子哥哥离府前竟然还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她。 楚瑶收回令牌,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了他,“燕王府的侍女。” “废话。”这个还需要她告诉自己,宇文显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少糊弄我的表情。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进了紫藤园。 “这里真漂亮。”紫藤园内的紫藤比从前整个楚府花园的还要多,还要美,楚瑶忍不住赞叹道。 宇文显见她看的目不转睛,像是乡下进城没见识的妇人,伸长脖子说道:“当然漂亮了,这可是世子哥哥专门命人修建的。” 楚瑶发现,宇文显每回说起宇文霄眼里总是难掩欣喜,“小王爷好像很喜欢世子殿下。” “世子是我哥哥,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宇文显忽然就冲楚瑶发起了脾气,“还不都是因为你!世子哥哥才会生我的气。” 想起被世子哥哥绑在树上的事,宇文显气不打一处来。 “分明是小王爷你做错事,世子才罚你的。”这与楚瑶又何关系,宇文显的小脑袋似乎没有弄清楚情况。 宇文显却觉得就是因为楚瑶,自己才会被世子哥哥讨厌,一说起这个他还委屈上了,“就是你,就是你!”他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楚瑶看他生气那样像极了一只将花生、松果全都塞进嘴里的松鼠,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跟宇文霄生气的时候一点也不像。” 宇文霄从前绝不会这样激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如今也只会板起脸,让人去猜他在想什么,楚瑶倒是希望他能像宇文显这样,吵着闹着就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宇文显见楚瑶笑话自己,变得更生气了,孩子气的缠着她非要说个清楚,“哪里不像,眼睛鼻子还是嘴巴?” 他想了想,伸手比着自己的头顶,松口来了句,“嗯……我们身高的确不像,世子哥哥比我高很多。” 楚瑶只觉得宇文显实在是可爱,抿嘴憋着笑,赞同道:“小王爷说的对。” “你说真的?”宇文显放下头顶的手,不太确定的将身子凑近楚瑶,一脸认真的问她。 楚瑶飞快的点了点头。 宇文显被她的点头哄的很开心,咧嘴笑道:“等再过三年,我也就十七岁了,就能长到和世子哥哥一般的个头了。”他憧憬着长大,说起这些眼睛都快弯成了一条线。 楚瑶没想到宇文显竟如此喜欢宇文霄,原本她还以为这对兄弟的关系并不好。 “所以世子哥哥到底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令牌给你?”宇文显陡然问起这个问题,楚瑶也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还要保密啊?”他其实很想知道,可又不愿看起来像是求楚瑶的样子,于是猜测着问她,“听她们说你是在颍州的时候跟着世子哥哥的,你是斟茶递水做的好呢?还是捏肩捶腿做的好?” 在他眼里,这人总该有出彩的地方,否则就只是一尊花瓶,没什么用,世子哥哥绝不会那么肤浅。 “都做不好。”楚瑶老实巴交的回答,但在春桃的指导下,不久的将来应该能小有成就。 宇文显搞不懂的挠头,盯着楚瑶的脸开始自言自语,“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张脸?”或许他可以照着楚瑶的模样,在大邺各个都城广选美人,然后全都送给世子哥哥,那样就能讨他欢心了。 楚瑶只见宇文显一个人站那傻笑,也不知忽然想到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没有理会他的不对劲,楚瑶开始独自在紫藤园内慢步,放眼望去园子四处里除了紫藤树之外,几乎见不到其他花木,就像是独属紫藤的一片领地,宁静和谐。 宇文显从自己的小九九里回神,才发现楚瑶已经走的老远了,“喂,你不要乱走,当心这里的紫藤,碰坏了把你丢进池塘喂鱼!”他恐吓着楚瑶,只准眼睛看不准动手碰。 楚瑶只是稍微靠近了身旁的一棵紫藤,就被宇文显赶来伸脚画出了一条范围线,“这些花只能远观!” “平时没有人进来的吗?”楚瑶觉得奇怪他们来了这么久,似乎并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进来。 宇文显:“这里是世子哥哥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敢进来。” 楚瑶震惊:“那我们为什么要进来?” “不是你带我进来的吗?”宇文显指着楚瑶辩解道。 楚瑶被宇文显这颠倒是非的话,弄的无言以对,自己日防夜防的还是被他带进坑里了。 “反正世子哥哥如果知道了,我们就一起受罚咯。”宇文显倒退着走路,还朝楚瑶摇头晃脑地扮了个鬼脸。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49章 知晓 之后的两天里,宇文显都找各种理由和楚瑶见面,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的来处,喜好、以及如何成为宇文霄的侍女的。 见他果真没有作弄自己的意思,楚瑶也渐渐放下了警惕,试着与他友好和平的相处。 只是宇文显依然不遗余力的想要将那颗扶海夜明珠送给楚瑶,让楚瑶颇为头疼。 想起自己来了上京许久,还没将一切情况同家里禀明,爹爹和茹茹一定担心的夜不能寐,楚瑶写了一封家书,正愁没有办法送出去,“小王爷如果能帮我一个忙,可比送我夜明珠好多了。” 宇文显听她有事需要自己帮忙,顿时精神抖擞,叉腰问她,“什么忙,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了。”他这个小王爷说话也是顶用的,虽然没有世子哥哥手中的权利大。 就在宇文显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时,楚瑶竟只是拜托他帮忙送一封到颍州永济县的书信。 “只是送信而已?”他再次跟楚瑶确定道。 “嗯,只是这个。”楚瑶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那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一封信比自己的扶海夜明珠还要重要,宇文显觉得她脑子不太好,但君子重诺,他答应自会办到,“你放心,我会让人快马加鞭的将信送去的。” 楚瑶颔首,“那就多谢小王爷了。”这对她而言可是帮了大忙。 夏荷本还担心小王爷会为难楚瑶,没想到两日的功夫,他们竟莫名的熟稔起来,叫她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 楚瑶也在同宇文显的接触中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故作顽皮又极易听话的孩子,当然听话的前提是在楚瑶说起宇文霄的时候。 宇文显很喜欢听楚瑶说起他的世子哥哥,他们明明住在一个王府,又是同父兄弟,可楚瑶却有种他们两人不相识的错觉。 晚膳时,夏荷告诉楚瑶,那是因为宇文霄不喜燕王的侧妃越氏,连带着她的儿子宇文显一并不待见。 楚瑶又问起宇文霄的亲生母妃,夏荷却说自己也不清楚,因为知晓此事的侍女奴才都被燕王处置了,久而久之便也就无人知道当年的事了。 但都认为秦蓉王妃的离世同如今的侧妃越氏是脱不了干系的,否则世子又怎会如此对待燕王这个亲父。 楚瑶此时才知道,宇文霄其实与自己的亲父早已势同水火。 夏荷这几日眼见楚瑶与宇文显越走越近,好心提点她,“楚姑娘,你别怪奴婢多嘴,咱们还是与小王爷不要走的太近,否则世子回来,肯定会不高兴的。” 楚瑶却觉得没什么,“小王爷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世子也要同他计较。” 更何况小王爷还是他的同父弟弟,不管燕王和侧妃有什么过错,那都该与宇文显无关。 而且宇文显每次来找她,问的最多的便是宇文霄,楚瑶能看出宇文显是真的很想知道关于自己世子哥哥的事。 楚瑶也就没有将夏荷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越氏从龙泽寺为儿子宇文显求来了一道护身平安符,在第二日一早去到他的房间准备亲手交给他,才知晓儿子最近时常都不在。 传宇文显的侍女喜鹊一问,才知道是去重华殿了,越氏大怒,“这逆子当真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自打宇文霄回王府,他们母子都已经没有地方立足了,他还心心念念想着当宇文霄的好弟弟,只怕将来如何死也不知,“去!将小王爷给我带回来。” 越氏只恨自己无用,教出了如此蠢笨的儿子,将权势地位就此拱手让人。 就在越氏悔恨生了个蠢笨儿子时,此时的宇文显正在重华殿外守着楚瑶打扫台阶,两人嬉笑说着话,就被越氏身边的孙嬷嬷远远的打断了,“小王爷,王妃寻你多时,快些跟奴婢回去吧。”孙嬷嬷的眼神落在楚瑶身上,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东西,让她心生嫌恶。 宇文显听到孙嬷嬷的传话,说母妃此时寻他,想到这几日因为世子哥哥和父王去春猎伴驾的事,母妃心情很差,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不听话。 楚瑶见宇文显离开时耷拉着脑袋,不明白为何侧妃见他,宇文显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们是亲生母子,见面不是应该很寻常的吗? 等到他们离开,夏荷才敢上前跟楚瑶说明情况,“侧妃很不喜欢小王爷来重华殿,所以我才说不要和小王爷走太近,侧妃也会不高兴的。” 其实世子不喜欢他们母子,侧妃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和世子有过多来往。 而楚瑶硬要与宇文显来往走动,此事既得罪了世子,也得罪了侧妃。 与她便只有害处,绝无益处。 “是因为上次被世子责罚的事吗?”楚瑶觉得那次倒是罚的太重,侧妃心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夏荷表情纠结,“也不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楚瑶,王府内主子们的这些忌讳。 冰凝从殿内走出,正巧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对楚瑶自以为是的想法,觉得蠢笨可笑,“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记住,从今以后离小王爷远些就行了。” 夏荷担心楚瑶又犯傻,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含糊不清道:“听冰凝姐姐的没错。” 楚瑶见她们一个个都如此,也只好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此时的另一边,宇文显被带到了越氏的房间,孙嬷嬷一并带走了伺候侧妃的左右侍女,在门外替他们守着。 宇文显见越氏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便有些害怕的上前行礼,“孩儿见过母妃。” 越氏不紧不慢,抬眼看向宇文显,“你还知道谁是你的母妃吗?” 宇文显被她的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孩儿错了……” “你只知错就是不肯改。”越氏像是压抑了许久,将所有的不满情绪都发泄在了宇文显的身上,“为什么?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明白,在宇文霄眼里你根本不是他的弟弟。” 宇文显小声反驳越氏,“可我就是他弟弟。”就算他不肯承认,他们都是同父所生的兄弟。 整个王府除了世子之外的小王爷。 “你——!”越氏被宇文显的执迷不悟气的伸手想要打他,可高举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所以你就自甘堕落,跑去和重华殿的侍女厮混。” 宇文显一时情急,将楚瑶的事不小心说了出来,“楚瑶是世子哥哥的贴身侍女,她又不是重华殿的普通侍女,母妃不也是见过她,还轻易饶恕了她。” 越氏想起楚瑶,那个让她回想起了不少往事的人,“你去重华殿见的侍女难道是那日打碎我花樽的女子。” “就是她,她是世子哥哥从颍州带回来的人。” 越氏一直以为楚瑶是重华殿新进的侍女,却不清楚她到底是如何进到府中的,“宇文霄向来不是只有冰凝一个贴身侍女。”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世子哥哥对她很不一样,就连自己的令牌也交给了她。”宇文显自顾自的说道。 越氏蜷紧袖间的手指,装作随口问起宇文显,“那你可知她是颍州哪里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越氏觉得断不可能是自己猜想的那般。 说起这个,宇文显想起楚瑶拜托他寄的家书,肯定道:“是颍州永济,我帮她送过一封书信回家。”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0章 听信 楚瑶跟着春桃,将王府中的规矩学了个七七八八,但她大多时候是待在重华殿服侍世子,因此春桃教的那些对她而言足够了。 听了夏荷的话,楚瑶还以为宇文显会被侧妃约束起来,不准他再来重华殿,结果隔了两日又再见到了宇文显,这一次他满脸得意,像是解困出逃的猴子,乐的上蹿下跳的。 “楚瑶!这里,看这里!”宇文显远远的朝楚瑶招手,没一会就颠颠的跑到了她的面前。 “小王爷怎么这般高兴,是遇见什么开心事了吗?”楚瑶见他满面容光,就差把有喜事写在脑门上了。 宇文显当然高兴了,那日被孙嬷嬷带回去见他母妃越氏,本以为会狠狠地挨顿训,结果他们母子没说几句,越氏就轻描淡写的将此事翻篇了,还说今后若想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就该正大光明的去,燕王府是他的家,哪有在自己家中鬼鬼祟祟的。 被越氏不痛不痒的教训了两句,宇文显都以为是在做梦,离开时还问了孙嬷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从今以后他可以大大方方来见楚瑶,再也不担心被旁人知道了。 宇文显没有将此事告诉楚瑶,只是转而说起宇文霄,“你这个不称职的侍女不知道吗?明日世子哥哥就要回来了。” 楚瑶算了算日子,宇文霄离开王府确实有些时日了。 之前说是三五日,结果还是去了十几日,不过回来便回来吧,能让宇文显高兴也是件好事。 楚瑶看着宇文显在身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你看重华殿的其他侍女,尤其是冰凝,她们知道世子哥哥要回来,一个个都比你积极。” “小王爷教训的是。”楚瑶顺着他的话,应道。 “你你……不要说我不帮你。”宇文显恨铁不成钢气的话都说不利索,偏还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花纹精美的小方盒,“送你的,这可是上京最好的胭脂。” 楚瑶一头雾水,“好好的,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宇文显一把将胭脂硬塞到楚瑶的手里,“当然是抹在脸上的,难道送给你吃的吗?”他抱臂翻了个白眼,像模像样地说道:“你虽然长的是不错,但也要学会打扮,不然很快就会失宠。” “失宠?”楚瑶瞪着眼睛,握紧手里那盒胭脂,觉得有必要同宇文显说清楚,自己和宇文霄真正的关系,“小王爷我想你误会了……” 宇文显根本不听楚瑶的解释,只觉得她口是心非,就像他母妃那般,明明很想要父王来看她,却还是说着什么王爷政事繁忙,不必挂心来看她,这样的话宇文显从小就听,早就耳熟能详。 女子啊,有时候就是这般,不像他们男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行行行,反正这东西送给你了,随你用不用吧!”宇文显说着倒退了几步,朝她摆手示意,“我还有事,你自个琢磨。”然后就风也似的跑走了。 楚瑶无奈只好收下了胭脂,想着下次遇见宇文显在跟他好好说清楚。 翌日楚瑶与重华殿的其他侍女们早早就等在了府外,恭候王爷世子车驾。 楚瑶也总算在这日见到了宇文霄的亲父——大邺燕王,他眉眼间的神色同宇文霄颇为相似,只是更为成熟威严,不似宇文霄那般肆意妄为。 不知怎的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怒意,走过楚瑶身边时连看也没看她。 楚瑶只拿眼角偷瞥了燕王一眼,就被他身后下车的宇文霄盯的不敢再抬头,也不知为何他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直到冰凝上前同宇文霄说话,楚瑶这才有了喘气的机会。 回到重华殿,楚瑶被安排去给宇文霄泡茶,返回的路上就见到蹲在草丛里的宇文显,“小王爷,你怎么在这?” “嘘——!”宇文显回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别吵,我在抓蛇。” 原来方才他偷溜进重华殿后院,无意发现了一只漂亮的小青蛇,颜色可以与乌头蜘蛛媲美。 楚瑶害怕的后退,声音都发颤,“……蛇在哪?” “放心,在我这边呢。”宇文显想起楚瑶胆子小,仗义的让她离开,“你忙去吧,不用管我。”说完又回头继续找蛇去了。 楚瑶捧着茶盘,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宇文显,见他窸窸窣窣的还在翻找,着实不放心的她一咬牙还是走了回去,“小王爷,你万一被蛇咬了怎么办?还是叫重华殿的人来抓它吧。” “那好吧……”反正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宇文显拍拍手上的灰,也准备放弃了。 楚瑶想要宇文显赶紧离开草丛那片危险地,于是将手伸给他,并催促道:“我们不要待在这边了。” 宇文显刚想说那蛇又没毒,其实不用这样害怕的,就被楚瑶拉着转身就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重华殿的后院时,被路过的杨涵风偶然见到,他不禁奇怪小王爷宇文显和楚瑶何时变得如此亲厚了。 重华殿的人难不成没有人告诉她,世子与越氏母子的事,杨涵风以为楚瑶不知,正想着该找机会提醒她,否则世子一旦怪罪,他们谁也不会好过。 杨涵风往回走时,碰见从世子寝殿内走出的冰凝,她本就冷若冰霜的脸上更是没有半分情绪,像是一尊行走的蜡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世子狠狠训斥了一番。 两人擦肩而过,冰凝也没有看杨涵风一眼,她这人向来如此,杨涵风也早就习惯了。 房间内宇文霄负手而立的站在窗下,不知在想什么,杨涵风在他身后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说话,“不知世子找奴才有何事吩咐?” “之前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宇文霄忽然开口,杨涵风脑子飞快回想世子说的事。 “回世子的话,奴才查到越氏在入王府前曾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在她嫁入王府后没多久就离世了。” “那她在世上就只有宇文显一个亲人。”宇文霄眼中寒光一闪,“能替她还债的人还是太少……” 春猎时,燕王私下向圣上请旨,想要将岭南之地赐给庶子宇文显,圣上虽未直接答允,可宇文盛身为大邺燕王,封赏其子也是迟早的事。 届时圣上一旦应允下旨,宇文显便要奉旨离京去往岭南之地。 宇文霄冷笑着嘲讽宇文盛的这点打算,“他以为将人送走,就能比在身边更安全。” 本来还想多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宇文盛先替越氏母子想到了退路,这就是在逼宇文霄要他们的命了。 楚瑶看着宇文显离开重华殿,才放心回去伺侯宇文霄,他们这两兄弟就没一个是不用操心的。 只是宇文显这样偷偷跑来重华殿也不是办法,楚瑶想试试宇文霄口风,看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最起码不要将人拒之千里,那样就太不近人情了。 楚瑶端着茶回房间时,就只见到宇文霄一人,冰凝也不像素日那样在殿外候着,就连杨涵风也没个影子。 正觉得奇怪时,就听见宇文霄不太高兴的声音,“你站在哪做什么?还不过来。” 楚瑶只好快步走了过去,手脚麻力的将茶杯放下,“世子用茶。”她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不在府上这些天,你可好?” 楚瑶以为宇文霄只是想要知道她过的怎样,想也没想的就回答他,“我很好,世子无需挂心。”因为他的缘故,王府里的人对她都多有照顾,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只是我想回侍女房,冰凝说她做不了主。” 楚瑶与宇文显化干戈为玉帛,他自是不会再做弄她了,那她也没有必要留在重华殿,只是夏荷说重华殿的事都要冰凝说了才可,但她询问冰凝,却又说此事她无法做主,因为是世子亲自下的令。 宇文霄直勾勾的盯着楚瑶,非要她说个明白不可,“重华殿有何处不喜欢,为什么不肯住在这里?” “没有不喜欢,只是侍女住在重华殿不合规矩。” “那就不要做我的侍女……”宇文霄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愣,随即他才反应过来的小声说道:“从前在松雪阁,我们不也是一起住的。” 楚瑶听他提起从前,心中喜悦,但还是没有轻易松口,只是强调,“那时跟如今不一样。” “阿姐是觉得我和从前不一样,所以不肯再与我亲近。” “不是的,我待你同从前并无分别。”楚瑶走近宇文霄,覆上他的手背,温柔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翎儿。” 宇文霄垂眸,回想起冰凝的话。 【世子大可不必担心楚姑娘,短短数日她就已经取得小王爷的信任,与他亲如姐弟了。】 抽出自己的手,宇文霄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向一旁,“我不在王府的这几日里,阿姐倒是和宇文显相熟的很。” 楚瑶能感觉到宇文霄的情绪变化,提起小王爷时他明显变得不一样了,“我们只是多说了几句,算不得相熟。” “阿姐不是教我为人应当光明磊落,怎么如今为了宇文显,反而满口谎言。”宇文霄对楚瑶的说辞压根不信。 楚瑶从没想过面对宇文霄自己也有如此紧张无措的时候,他就像一道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的迷宫,让人摸索着前进。 可不管宇文霄变的如何蛮横无理,他始终都是楚翎,楚瑶并没有因他的误会而生气,仍温声告诉他,“小王爷其实只是想要知道你的事,他……” “我不想知道他如何?”宇文霄厉声打断了楚瑶想要说的话,还朝她冷嘲热讽,“说起来宇文显和那时的我差不了多少,阿姐是又从他身上找到弟弟的感觉了?” 楚瑶不知道宇文霄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委屈和气愤一并涌出,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1章 实情 楚瑶强忍不住泪水,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独留宇文霄一个人咆哮如雷,“我话还没说完……” 连解释的话都懒得说了,那些什么礼物果然都是真的了。 想到冰凝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宇文霄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恨不得将身边所有人都炸的粉碎,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楚瑶一路跑出了重华殿,躲在无人的地方伤心的落泪,心里想着她再也不要同宇文霄说话了,现在的他和从前判若两人,连自己的解释也不听,不仅蛮横霸道还小气多疑。 就算自己同宇文显多说了些话,那也只是因为他是宇文霄的弟弟,换做旁人自己断不会如此轻易放下戒备,结果就被宇文霄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了一番。 楚瑶越想越难过,心里只盼着有什么法子离开燕王府才好。 哭了好一阵,眼睛都肿了,心里的难过也丝毫没有消减,只是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不知托宇文显寄出的家书可有送到永济,爹爹是否有回信给她…… 夏荷奉命去外面楚瑶,沿路走了不少地方,就在她急的没有主意,不敢回去交差时,瞧见了楚瑶抽抽嗒嗒的背影。 “楚姑娘,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她上前抓住楚瑶的胳膊,像是不许她再乱跑一样。 楚瑶赶忙别过头去,擦干眼眶中的泪水,看清楚是夏荷后,“你怎么来了?” 夏荷不敢告诉楚瑶是世子命她来的,若是找不到人,铁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奴婢刚巧路过,以为楚姑娘躲着玩呢。”她胡扯了一句,没让楚瑶生疑。 见她没再哭了,夏荷这才开口道:“楚姑娘,要不奴婢送你回去吧。” 她们这样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是回事。 “我不想回重华殿。”楚瑶还在生气,但又知道自己说的是无用的话,这燕王府除了重华殿她还能去哪。 夏荷被她的话吓了一个激灵,为难的看着她,哀求道:“楚姑娘,这恐怕不行……”她若是不回去,世子那边可怎么交差。 楚瑶收拾好情绪,没有再任性胡言,“回去吧。”她方才只是一时之气,这里是燕王府不是楚家,怎可由她性子来。 “那个你不用担心,世子他已经离开王府了。”夏荷告诉楚瑶,想要她宽心回重华殿,“只是世子出府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她语气很是严肃,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楚瑶却觉得宇文霄怎么还有理生气,该生气的明明应该是自己才对。 王妃寝殿。 越氏听到孙嬷嬷的话,从贵妃榻上坐起,震惊万分,“他当真离开王府了?” 孙嬷嬷上前一步,悄声禀告:“千真万确,奴婢派去的人就守在王府门外,重华殿内也听到了他们二人的争吵。” “我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越氏得意道:“就凭宇文霄的性子他岂会如此容忍一个侍女。” 这些年在王府,也算是看着宇文霄长大,他阴沉狠毒,什么事做不出来,若不是有圣上万般恩宠,王爷也奈何不得,怎会让她这个燕王妃过的还不如普通官宦的夫人。 “真是没想到,宇文霄也有奈何不得的人。”越氏大笑着,只觉得如此幸事来的当真凑巧。 孙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着,“王妃,可是要同楚瑶说清楚,让她心里有数。” 越氏抬手,否决了她的提议,“不可,感情须得慢慢培养,怎可操之过急。” “还是王妃思虑周到。”孙嬷嬷忙躬身奉承道。 “昱谨那孩子不是喜欢和楚瑶见面吗,就让辛虎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 “奴婢明白。” 孙嬷嬷说完后便自行退下了。 …… 宇文显听说宇文霄出府去了,本想找楚瑶打听消息,谁知在去的途中却听几名侍女们说起楚瑶在重华殿挨骂的事。 他正着急,这好端端的楚瑶怎惹世子哥哥生气了,要是世子哥哥一气之下将她赶出王府,那他想着靠楚瑶的关系与世子哥哥亲近些的心思不都白费了。 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宇文显想着应该要去好生说道说道楚瑶,叫她学的聪明乖觉些。 可当宇文显跑去重华殿时,才发现门外的守卫增加了不少,像是防着外面的人进去,又像是防着里面的人出来,就连他之前翻墙进去的地方也有了侍从看守,想要再进去根本就没辙。 好在父王派辛虎将军保护他,宇文显便想到命辛将军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带他进入重华殿。 楚瑶被冰凝罚去给花园各处施肥浇水,虽不是什么辛苦活,但离世子的主殿甚远,不易叫人瞧见,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得知楚瑶被罚,重华殿的侍女也没人敢接近她,都怕她牵连到自己,所以在知道她去花园干活时,都纷纷避开了她去。 宇文显找到楚瑶时,她正对着一朵花自言自语,听她的语气并不打算跟宇文霄认错,还在想着离开王府回永济的事。 “不行!你必须想办法让世子哥哥原谅你。”宇文显在她身后已经听不下去了,一个大步走了出来,叉着腰教训她,“你一个侍女怎还妄想世子哥哥同你道歉。” 楚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出声,吓得够呛,“小王爷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而且本来就是宇文霄的错,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你你……”宇文显没想到楚瑶尊卑不分,“你一个侍女,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他气的来回踱步,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是侍女,对错总是要分清的。”楚瑶知道宇文霄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可他若是还将自己当作阿姐便不该用世子的身份同她相处,“更何况我不是!” 长幼有序,她何错之有。 宇文显没听清楚,“不是什么?” “不是侍女,我说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侍女。”楚瑶将心中的委屈难过一并吐露出来,又想起宇文显先前对他们的误会,一次性把话挑明了,“我们不是小王爷你想的那种关系,从来就没有得宠,又哪来的失宠。” 宇文显不信,“那世子哥哥怎会带你回府,还对你与旁人不同。” 楚瑶叹气道:“因为我是他阿姐……” 宇文显一脸吃惊的盯着楚瑶,像是觉得她脑筋坏掉了一样,“你刚刚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楚瑶竟敢说自己是世子哥哥的阿姐,她是疯了吗? 楚瑶知道宇文显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于是便将自己和宇文霄的事讲给了他听。 宇文显得知真相后,恍然大悟,“我就说世子哥哥怎会对你百般容忍,先前还以为他中意你。” “怎么可能?”楚瑶惊的一个踉跄,不知宇文显哪来的想法,“小王爷可不要乱猜,没有那种事。” 她对宇文霄就如同亲生弟弟一般,他们相处三年以来也都是以姐弟相称,只是来到上京在这王府中无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才平添了这些误会。 知道前因后果的宇文显瞬间变脸,拉着楚瑶的衣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模样憨态可掬,“楚姐姐,方才是昱谨不懂事,你可不要生气。” “……”楚瑶被他的称呼吓的不轻,“小王爷,你可不能这样叫我。” “为什么?既然你是世子哥哥的阿姐,那就是昱谨的阿姐。”宇文显睁大眼睛,疑惑不解的看向楚瑶。 “翎儿他……这次世子如此生气便是因为我同你经常见面的原因。”楚瑶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同宇文霄争吵的事告诉了宇文显。 宇文显很失落,松开楚瑶的衣袖,满脸伤心的问她,“世子哥哥还在生昱谨的气吗?” 这些年因为越氏的原因,宇文霄对他们母子一直厌恶憎恨,可宇文显并不想那样,他用尽方法想要讨宇文霄高兴,甚至不愿听从母妃的话,在父王面前殷情表现,他不爱读书识字,每日只知爬树摸鱼,养些奇奇怪怪的宠物玩乐。 楚瑶见宇文显颓丧不已,心生不忍,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温声安慰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的世子哥哥总会知道你对他的好。” 只是如今宇文霄连她的话也不听,也不知何时能帮他们兄弟打开心结。 “嗯,就算世子哥哥讨厌我,他也不会不理你的。”宇文显似乎比楚瑶看的更明白,斩钉截铁的告诉她。 楚瑶不知道宇文霄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疲累,“我真的很想回家。” 王府里的一切都叫她不适应。 … 同楚瑶生气的宇文霄去了皇宫,陪圣上看了几出戏后,不知哪根筋不对的他,竟向圣上请旨想要参加今年的武试。 圣上一向偏宠与他,自是爽快答允了。 回到王府,宇文霄等了许久也不见楚瑶,便让杨涵风传侍女夏荷前来,当他问起楚瑶的事,才知道楚瑶因为冲撞世子,被冰凝罚去花园干活,今后都不得在世子跟前侍奉。 宇文霄得知后大发雷霆,差点掀翻整个寝殿,“是谁让她自作主张的?我和楚瑶的事不许任何人插手!” 夏荷不明所以,只得扑通跪倒,连连请罪求饶,这分明是冰凝的主意,自己可是无辜受冤。 杨涵风在殿外听到世子的话,让人告诉冰凝叫她将楚瑶带回来,若是晚了她也不必留在世子身边服侍了。 宇文霄担心楚瑶误会是自己下令罚她,于是不等冰凝回话,就自行去找楚瑶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2章 道歉 楚瑶还在同宇文显说着话,让他不必忧心宇文霄的事,两人都未察觉有人靠近。 “你们在做什么?” 宇文霄独自来到重华殿的花园中就见到了楚瑶和宇文显亲密的说着话,果然和冰凝说的一样,看上去亲如姐弟,连有人上前都不曾发现。 熟悉的声音叫两人猛地回头,只见宇文霄满脸怒容地站在青石砖铺就的迂回小路上,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二人。 楚瑶不知道宇文霄怎么会忽然来这里,唯一的解释便是来找她的。 “世子哥哥……”宇文显有些害怕,但还是抬手向他行礼。 宇文霄本就气得够呛,听见宇文显说话,更是火冒三丈,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谁准许你来重华殿的,你好大的胆子!” 宇文显竟然将重华殿视若无人之境,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真是以为有宇文盛护着,就可以同他作对了。 楚瑶从未见过宇文霄如此生气,他步步逼近宇文显,伸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颈。 “世子息怒,小王爷可是你的弟弟啊。”楚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他掐住宇文显的行为。 可正在气头上的宇文霄根本无动于衷,不仅没有松开扼住宇文显的脖颈,甚至加重了力气将他掐的喘不过气来。 眼看宇文显就要窒息而亡,暗中保护他的辛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朝着宇文霄当头砍去。 辛虎的出现让宇文霄不得不松开了宇文显。 “拿下他!”正好赶来的杨涵风听到宇文霄的话,拔剑与辛虎打斗了起来。 刀剑对决,两人不分伯仲,在旁打的难分高下。 从宇文霄手中暂时逃过一劫的宇文显面色涨红,双手痛苦的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喘息,身子不住的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流出。 只差一点,宇文显就死在宇文霄手里了。 楚瑶不敢相信,宇文霄竟真的会想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仅仅只是因为他来见自己而已。 “宇文霄!你在做什么?”楚瑶用一种避如蛇蝎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宇文霄,她用尽全部力气喊道:“你疯了吗?” 竟会做出弑弟这样凶残的事来。 宇文霄从没见过楚瑶如此生气,在他的记忆中楚瑶一直都是温柔如春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曾疾言厉色,今日为了宇文显居然这般高声叱责他。 可他第一时间感到的并不是生气恼怒,而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害怕,担心楚瑶因为此事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同他亲近,害怕从此之后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住手!”回过神来的宇文霄让杨涵风停手,他方才是被气昏头了,怎可在楚瑶面前杀人。 “小王爷你没事吧?”楚瑶扶着惊魂未定的宇文显,没管任何人就要带他离开,杨涵风刚想上前拦住他们,就被宇文霄一个眼神制止了。 辛虎收回手中的刀,跟在他们身后,三人总算平安的离开了重华殿,回到了宇文显的凤寰院。 “辛将军,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宇文显看着护送他们回来的辛虎,要他答应自己保守秘密。 辛虎忠心耿耿,对宇文显的吩咐自当遵从。 辛虎离开后,独留他们二人。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别扭的。”宇文显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还强装笑脸,“我好好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宇文霄对他的恨意,只是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强烈。 楚瑶坐在宇文显身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能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只能默默的陪着宇文显,听他说起心底的话,“秦蓉王妃是因为我母妃而死的,所以世子哥哥才会憎恨我,恨不得杀死我。” 宇文显望向楚瑶,苦笑着心里又无比难过,“我不怪世子哥哥,我想过的如果当初母妃因为秦蓉王妃去世,我也会想杀死世子哥哥替母妃报仇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些书中说过的道理,他都懂得。 … 楚瑶想着宇文显的话,心神恍惚的回了重华殿,今日发生的事太过沉重,她半分气力也没有了。 推开房门,楚瑶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刚准备坐下休息,就被里屋传来的脚步声唬了一跳。 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她不悦的皱眉,二话不说就要转身离开。 宇文霄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先前还喊打喊杀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垂着头无精打采,“阿姐…我错了…” 对宇文霄来说眼下没什么比让楚瑶原谅他更重要了。 楚瑶本打算不再理会他,可又被他突如其来的主动道歉给绊住了,“你错在哪里?”她回头问他,若是他说不出错处,定是没有认清,只是敷衍了事。 宇文霄沉着脸,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乖乖的回话,“不该想杀了宇文显。” 其实他想说的是不该在楚瑶面前暴露想要杀死宇文显的意图。 只要瞒着她,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还有呢?”楚瑶似乎想要听他说的更多。 宇文霄绞尽脑汁地编给她听,“不该乱发脾气。” 楚瑶无奈的叹气,盯着他阴沉的脸,“你也知道自己乱发脾气吗?” “阿姐为了宇文显也跟我发了脾气。”他不服气的低声辩解,好像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瑶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这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 她发脾气是因为他想要杀死自己的弟弟,这事的严重程度岂是小事可比。 宇文霄拿住这事没完没了,“你从没有这样对我……” 楚瑶被他貌似指责的话气的无力反驳,转身背对着他,“我跟你说不清了。” 宇文霄以为她不会原谅自己,口不择言道:“阿姐是不是觉得宇文显更适合做你听话乖巧的弟弟。” 楚瑶想起宇文显告诉她的事,宇文霄之所以如此,全都是因为先王妃秦蓉的死。 “不是,从头到尾我视作亲人的只有你。”她虽然生气可又忍不住心疼宇文霄,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与她同病相怜。 “你才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3章 假意 宇文霄看着楚瑶严肃认真的模样,周身紧绷的态度也跟着柔和了些许。 他放低身段,小声问出萦绕心头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宇文显见面。” 在宇文霄看来楚瑶既无其他想法,那么像宇文显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根本无需与他见面,更何况府中人人都知他异常讨厌越氏母子。 楚瑶听他语气缓和,似有冷静下来,想着正好将宇文显来见她的事一并说出来,好叫他不再误会,“其实小王爷每次来重华殿见我,都只是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事,我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哥哥。” 宇文霄对宇文显很是抵触,一听楚瑶说起他便脸色突变,厌恶至极的别过头去,“那又如何?” 他母妃越氏一直想要让他取代自己,难不成还要将这样的人当作弟弟看待,况且在他眼里,就连宇文盛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血亲,宇文显又算什么东西。 不想因为此事同楚瑶再有争吵,宇文霄没有将心中真实所想说出来,而是寥寥数语说道:“越氏与我有仇,她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仇人。” “我知道,可纵使越氏再不该,犯下错事的也不是小王爷,他是无辜的。”何况楚瑶并不想宇文霄带着仇怨生活,恨一个人也是痛苦的。 宇文霄绝无可能放过越氏母子,但面对楚瑶他又不得不假意周旋,“好,我答应不与宇文显计较就是,阿姐能原谅我了吗?” 如今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 楚瑶听到宇文霄的话,瞬间欣喜若狂,“你真的愿意不再为难小王爷。”她本以为宇文霄不会轻易被自己说服,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 宇文霄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头,像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阿姐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安心留在王府其他的什么也不能想。” 他要等到武试结束,让楚瑶亲眼看他成为今年的武状元。 楚瑶觉得他又在犯傻,“我已经被世子带来上京,想走也走不了啊。”她不知道宇文霄怎会想着这些事,还要她非答应自己不可。 “我只要阿姐答应我这一件事。”宇文霄注视着她的眼眸,无比认真的重复说道。 楚瑶没有多想宇文霄的话,只是替小王爷终于能如愿感到高兴,“好,我都答应你。” 两人经过这件事后关系又紧密了不少,楚瑶表面上是宇文霄的侍女,可在重华殿的奴才们眼中,她已然算半个主子,只是谁也不会明言。 宇文显从楚瑶口中得知了宇文霄答应今后会尽量和他相处,高兴的什么伤都忘记了。 “楚姐姐,世子哥哥当真这样说了吗?”他反反复复同楚瑶确认,拉着她问了数遍,“你再讲给我听听,世子哥哥是如何说的。” 好在他们见面时,四下无人,否则被人听到小王爷称呼楚瑶姐姐,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小王爷不可叫我姐姐。”楚瑶将手放在宇文显的肩膀上,低头叮嘱道:“还记得吗?我救了宇文霄的事也不可告诉其他人知道。” 宇文显盯着楚瑶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行,我记住了,以后绝不再犯。” 现在不管楚瑶说什么,宇文显统统都答应,就差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重华殿的侍从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多,宇文显试着从门口进去过,竟没有人再拦着他,兴奋的他在门口进进出出了七八回,只为了确定是不是真的。 远处瞧见这一幕的杨涵风还以为宇文显中邪了,将此事禀告给了宇文霄。 而宇文霄像是早就知道,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不用管,随他去。” 宇文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见楚瑶,总比偷偷跑进来的强,而且他答应楚瑶不再阻止他们见面,自是不能派太多人守在重华殿外了。 三个月后,从永济回了封信送到了燕王府,宇文显得知后兴高采烈的带着信就去找楚瑶。 听说家中来信,楚瑶高兴极了,见到爹爹的信她才知道,自己这封信去的及时,若再晚些,爹爹就已经变卖了楚宅带着茹茹她们上京来寻她了。 宇文显也替楚瑶高兴,“家里人知道你平安,你这下总可安心住在燕王府了。” “我看起来很不喜欢这里吗?”楚瑶好奇的问他,因为之前宇文霄也说过同样的话。 宇文显狠狠的点头,用手比划着,“你满脸都写着‘我想回家’,四个大字。”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远行。”楚瑶说着,脸上跟着露出些不安来,身处异地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丫鬟也不在身边,王府中全是不熟悉的人和事,她初来乍到当然思乡情切。 “上京繁华热闹,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要是见识过了估计赶都赶不走。”宇文显不爱读书识字,时常就只带着身边的人溜出府去,去过不少有趣的地方。 楚瑶在永济时也曾听人说过上京的裕阳城如何富贵繁华,她来了上京这么久也都只是待在燕王府里,还没有机会出去逛逛。 “我也好想去见识一下,可是宇文霄说过不能离开王府。”楚瑶羡慕的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裕阳乃是大邺都城,一定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稀奇事物,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宇文显想让楚瑶去找宇文霄,“要不找个机会让世子哥哥带你出府,有他在咱们哪里都去得。” 楚瑶欲言又止,“也不是不好,只是宇文霄恐怕没功夫搭理我们……” 其实这几日从早到晚楚瑶都没怎么见着宇文霄的面,听重华殿的侍从说世子同杨涵风在紫藤院练剑,吩咐过谁都不能打扰。 “不如我们先去,下次再叫上他如何?”楚瑶对裕阳城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这都城到底与永济有何不同。 宇文显见楚瑶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又想到自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外出,早就心痒难耐,于是答应带她一起出门。 他们前脚刚溜出府,暗卫就将楚瑶的事告诉了宇文霄,“楚姑娘想要外出,小王爷就带她出去了。” 杨涵风心想好在不是宇文显怂恿的,不然这事就严重了。 宇文霄回旋转身,收回手中刺出的剑,说道:“跟着他们,不许有任何闪失。”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 第54章 巧遇 裕阳城不愧是大邺都城,街道四通八达,路宽几净,街市上往来的百姓要比永济最热闹的观音诞那日还要多,果然热闹非凡。 楚瑶像是误入繁华都城的乡下女子,走走停停眼中瞧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亭桥边上的戏法,船舫内的茶铺,酒楼弹曲说书,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宇文显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东瞧瞧西望望,连脚下的路也不注意,险些被绊倒三回,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又嘱咐起她来,“你慢些逛,这里又不会跑,要是喜欢下次咱们再来。” 怎弄的好似以后都出不来一样,看一次少一次的感觉。 街市上百姓较多,万一碰撞着楚瑶让她出了事,宇文显可不敢再回去见宇文霄了。 “我们逛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不如去长思仙喝茶吃点心,那里的胭脂梅、透花糍可是一绝。” 宇文显得让楚瑶安安静静得坐一会儿,自己也能跟着歇息歇息。 楚瑶乐的只顾点头,宇文显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可心中还是惦记着要是茹茹也在,能与她一起游玩就更好了。 跟在宇文显身边的侍从闻言先去定好包厢,等楚瑶到了长思仙茶水点心也都上齐了,他们只管饮用即可。 长思仙招呼客人的小仆都是模样标致的年轻女子,她们穿着一水的粉白轻衫,头上绑着发带,飘飘若仙。 宇文显似乎是长思仙的熟客,他刚踏进楼下,就见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弯腰曲背的,“公子里面请,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楚瑶跟在宇文显身边,被带去了长思仙楼上。 从楼梯间路过,楚瑶无意听到了两名书生模样的人在谈论今年大邺武举一事。 本来只是旁人的闲谈,可他们又接着说道了宇文霄也要参加的事,楚瑶不禁停下脚步从楼梯上朝那两人坐着的地方看去,想要听清楚他们此刻说的话。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白衣男子伸手示意他对面的人饮茶,待两人一起饮下后,那人方才继续自己的话。 “这一次听闻燕王世子也在武考的名册中,照我看那武状元定是燕王世子莫属。”他言词肯定,仿佛这早是既定的事实,无需猜测。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从容一笑,附和道:“燕王世子乃圣上亲侄,参加武举不过是走过过场,难道还真会真刀真枪的同那帮武人比试。” 说出去怕是整个大邺也没几人会信。 “程兄这话所言不假,我还是劝家中阿弟莫要做这无用之功,白白耽搁功夫。” 两人说完宇文霄的事后,便又转而谈起了其他,都是些琐碎小事,没什么值得听的。 宇文显进到包厢,坐下回头时才发现楚瑶并没有跟来,“楚姑娘人呢?”他看向身旁跟着的侍从皱眉问他。 侍从忙跟他解释,“主子莫急,楚姑娘就在门外。” 不知在看什么稀奇,一时没有跟来罢了。 片刻后,楚瑶才慢吞吞的踏进包厢,她坐下后面带不解的问宇文显,“小王爷,圣上可是有意让世子带兵?” 宇文显诧异,“我不曾听说有这样的事。”他觉得也没这样的可能,“世子哥哥将来是要继承父王的位置,带兵打仗那样危险的事,圣上绝不会让他去的。” “你说的没错,那他为何还要参加武举?”楚瑶就更是不明白了。 ”世子哥哥当然是想要让父王知道他有多厉害。“宇文显一副崇拜的站起身来跟楚瑶讲起其中的缘故,“大邺那些世家贵族背地里只会说圣上偏宠世子哥哥,可他们那群蠢货也不想想,世子哥哥能文能武,日后定是大邺的国之栋梁,圣上又不糊涂,当然信任世子哥哥了。” 楚瑶听着宇文显将宇文霄夸的上了天,好像不管什么好事都是宇文霄该得的,哪怕因为圣上对宇文霄的喜爱,会让他们母子受委屈也无所谓,“你这话应该说给宇文霄听。” “不行。”宇文显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为什么?” “我会不好意思的。” 楚瑶被他逗的开怀一笑,正当觉得宇文显煞是可爱时,门外就来了位送点心的小仆,“公子,今日刚做的点心相思醉,掌柜吩咐请诸位尝尝。” “下去吧。”两人身旁的侍从瞧了眼小仆送来的紫色花瓣形的点心,等她退出房间后才从怀中小心谨慎的取出一根银针来,确认送来的点心无样,这才将食物呈到宇文显面前,“小王爷,请慢用。” 宇文显将点心盘子转而推到楚瑶的手边,贴心的让她先吃,“你尝一口,看味道如何?” 楚瑶只顾着在街市走走逛逛,其实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看着眼前精致可口的点心,便没有推托。 “那我先吃了。”她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张嘴咬了一口,细嚼之下惊叹不已,“唔……甜而不腻味道很是特别,而且还有股淡淡的果香。” 宇文显听着她赞不绝口,脸上微微露出些得意之色,“我带你来的地方,当然不会差,这里所有的点心都是裕阳城独有的,别的地方有钱也吃不到。” 长思仙请的这位点心师傅祖上三代都是这门活计,本来是自家营生的行当,可惜家中子辈不争气,将产业都败了出去,他需的赚钱还债,不得已将自己卖给了长思仙掌柜在此做工。 可也正是因为长思仙与其他酒楼茶坊不同,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来此饮茶,他做点心的手艺才更为人所知。 楚瑶平素也会做几样点心,本以为下厨之事不外如是,可跟长思仙此处的一比她曾做给宇文霄吃的那些果子点心便味同嚼蜡,上不得台面。 本还想着哪日得空,再做些给宇文霄尝尝,如今看来还是就此打住,不要丢人现眼为好。 楚瑶想着此事,手里也没个约束,三两下就将刚送来的一盘点心吃了个精光,宇文显在旁目瞪口呆,“你出府时,该不是没吃饭吧?” 楚瑶尴尬的点了点头,她今日惦记着能出府去玩,全然没将吃饭一事顾上,只是担心万一宇文显改变主意,她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宇文显怎能让楚瑶跟着他还饿肚子,他立马叫身边的人吩咐下去再上些相思醉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先前在门外招呼他们的掌柜就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拱手作揖的向他们道歉,“公子实在是抱歉,今日的点心已经都被人买下了。” 掌柜的也是无奈,太尉的嫡女忽然来此,一口气买下了长思仙所有的点心,他不敢得罪只得一桌桌的赔礼道歉,让长思仙在座的客人见谅。 “太尉嫡女高云画……”宇文显听说过这个女子的闺名。 圣上之前曾有意为燕王府赐婚,想要将高家女指给宇文霄做世子妃,高云画也就是他将来的嫂嫂。 若是其他人,以宇文显小王爷的身份,不过半句话的事,可现在倒是不好同她争几盘点心了。 2f488e101.icu。m.2f488e101.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