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陆氏倚在床头，面色苍白，语气虚弱，"这病来得蹊跷，去得更是缓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说着，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似是难过得很。
    萧清柔几乎要笑出声。装病？装得可真像。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得分明，陆氏在无人时总是神采奕奕，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露出病态的模样。
    陆氏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嘲讽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催促道："清柔，阿言，你们快去上课吧。有岚儿在这里陪着就好。
    她说这话时，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一旁低着头的陆青岚。那个总是装作楚楚可怜的侄女，从来到这个家起，就在不断制造事端。
    "五舅舅难得来看望母亲，我们姐弟自然要留下相陪。"萧清柔不动声色地回绝，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她盯着陆氏微微发僵的面容，继续道，"况且，这样的团圆时刻，怎能让母亲失望呢？
    萧慕言立刻跟上姐姐的话："姐姐说得对。"少年的脸庞上写满了坚定。
    气氛瞬间凝滞。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房间里，却驱散不了这里的寒意。陆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手帕。陆谦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陆青岚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与世隔绝。但萧清柔没有错过她指尖微微的颤动，那是心虚的表现。
    "最近府上可有什么变化？"陆谦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目光温和地看向萧慕言。
    萧慕言的目光不断在陆谦和陆氏之间游移，眼中满是戒备。这段时日，他暗中派人盯梢陆谦的一举一动，知道这位舅舅经常与一个叫钱举人的人来往，而那个钱举人，恰好是陆氏的故交。
    房间里的气氛越发诡异。陆谦察觉到小外甥的目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阿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有话要对舅舅说？
    "没有。"萧慕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
    陆氏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坐直身子："阿言！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完全忘记了方才装出的病态。
    "母亲现在只会对我训斥。"萧慕言的身躯挺得笔直，眼中却闪过一丝受伤，"自从表姐来了之后，母亲的心就不在我们身上了。既然母亲这么讨厌我，我以后就不来承恩堂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少年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倔强和凄凉。
    "阿言！"陆氏慌忙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她想起身去追，却又想起自己正在"病中"，只能无奈地看着儿子离去。
    萧清柔立刻跟了上去。她能理解弟弟的心情。这个家，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了。母亲的心思全在陆青岚身上，对他们姐弟的关心越来越少。
    "九妹，阿言怎么变成这样了？"陆谦满脸震惊，"从前多乖巧的一个孩子。
    陆青岚终于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爹，你真想知道吗？"她看了眼陆氏，见后者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自从我来到这里，柔表姐和言表弟就一直针对我。他们觉得我是外人，处处排挤我。
    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可我真的很想和表姐表弟好好相处。可是......可是他们从来都不给我机会。
    "别说了！"陆氏突然打断她的话，声音有些发颤。
    陆谦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带岚儿回家。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行！
    "我不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而陆青岚更是扑到陆谦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哭得伤心。
    "爹，我舍不得姑姑。我保证以后会乖乖的，不惹柔表妹和言表弟生气。求您让我留下来。"陆青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会努力改的，真的。
    暮色渐沉，承恩堂内灯火通明。陆谦望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儿，眉心不自觉地蹙起一道深纹。
    "爹，我真的知错了。"陆青岚跪在地上，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求您别把我送走
    这番话勾起了陆谦不愉快的回忆。那日他匆匆赶到承恩堂，正撞见女儿与萧清柔争执。萧清柔面带讥讽，而萧慕言更是口出恶语。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事态会更加严重。
    "留在这里，你姑姑只会更为难。"陆谦语气平淡，"当初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陆青岚心头一阵酸涩。她哪里还记得父亲说过什么，脑海中全是萧清柔那得意的笑容，萧慕言刻薄的言语，还有姑姑那日的冷眼。苦涩在心头蔓延，她抬头看向一旁的陆氏。
    "姑姑..."她声音哽咽，"让我留在您身边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一旁的王妈妈看着这一幕，暗自叹气。陆青岚性子执拗，这话说得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陆氏却是心软了。她站起身，将外甥女搂入怀中："傻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哪也不用去。
    听到这话，陆青岚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感激："姑姑对我这么好，我该如何报答您
    "不必说这些，你过得好就是对姑姑最大的报答。"陆氏轻抚她的发丝。
    堂内烛火摇曳，映得陆谦面色晦暗不明。"罢了。"他终是叹了口气，"既然你想留下，爹便不拦你。只是要听你姑姑的话，别再和清柔他们起冲突。
    陆青岚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能留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偷眼看向陆氏，见姑姑神色如常，这才彻底安心。
    堂内人多眼杂，陆氏虽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按捺住。但关于那个钱举人的事，她却按耐不住想要探个究竟。
    "五哥，听说你在云都新交了个朋友？"她看似随意地问道，眼底却闪过一丝探究。
    "是啊，一位钱姓举人，也爱下棋。"提起这事，陆谦眼中闪过一抹愉悦，"常常约我去他家饮酒对弈，昨日王妈妈来寻我时，我正在钱家。
    陆氏听出他语气中的亲近，心中一紧："听说他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妹？
    "钱姑娘确实不凡。"陆谦点头，目光微动，"为亡夫守节三年，才学出众，性情贞静。
    这番夸赞令陆氏心头发酸。记忆中的那个人影渐渐与这位素未谋面的钱姑娘重叠，让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茶盏。
    "听五哥这么说，倒真想见见这位钱姑娘了。"她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她极少出门，怕是没这个机会。
    话一出口，陆谦就察觉失言。抬眼便见陆氏面色不善，指节微微发白。堂内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既然五哥对钱姑娘如此推崇，"陆氏放下茶盏，声音带着几分寒意，"不如我去提亲？你也独居多年了。
    陆谦苦笑："九妹说笑了，我哪还有这个心思。
    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钱姑娘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虽比不上陆氏的倾城之貌，却自有一番风韵。更重要的是，她的气质与当年的陆氏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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